《豪门好窄~一厘米的印记》 相约十五 绿光 豪门,其实也象征着一个人的心门。 好比,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扇豪门,有一座难以踏入,规矩奇多的门,想要走进里头,需要许多契机,经过许多考验,又或者是遇到对的人。 一厘米的印记,象征着,在豪门的钥匙孔上早已留下记号,往后再相遇,只要时间对了,门一推,就对了。 至于印记,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对我日后的影响颇大。 那就是——我不吃糖和甜类食品。 不是因为怕胖或是健康因素,而是因为我家阿娘造孽。 话说,我五岁那年,跟我娘讨糖吃,结果我娘就说:“吃糖,牙齿会蛀光。” “我长大再装假牙。”真是个白痴的小孩,听听,怎么会说出这么白痴的话,造成日后一语成谶的下场呢? 阿娘注视我半晌,说:“好吧,你把眼睛闭上,把嘴巴张开。” 听她这么说,我顿时心花怒放,乖乖地闭上眼,把嘴张开,然后,我娘吐了口水到我嘴里…… 不要怀疑,这是真实故事,如有雷同,代表和我一样可怜。 谁能想像这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惨绝人寰、天理不容的恶事发生?对我做出如此恶行的人,竟还是我娘……让我欲哭无泪,只能将娘亲的罪行公诸于世,小小平衡一下自己。 这件事,对我的心理造成严重创伤,导致我再也不吃糖和甜的东西,为什么会如此,基本上我也不太懂,后来想想,纯粹只是怕讨糖吃时,我娘又吐口水……感觉很像幼儿戒奶嘴,在奶嘴上涂抹各种辛辣物质好让幼儿不再吃奶嘴,可是我弟经过诸多地狱历练,他还是吃奶嘴吃到上小学呀,怎么会这样? 后来,每每跟我娘提起此事,她都矢口否认,到最后只坦承有做出吐口水的动作而已……但不管事实真相如何,至今我都深深记得好香好浓的妈妈的味道…… 所以说,小时候的一点小事,都有可能造成小小心灵创伤,而我故事中的女主角,心中印记便是由此滋生的。 这是很有感而发的一个系列,但却没有办法更具体地描写出我想要表达的画面,说真的,有点自我厌恶呢。 不过,没关系,请再多给我一点点时间,我知道我可以再加油。 我预计,再用个十五年的时间好好进步……(想扁我的请预约,不要一次蜂拥而上,我会承受不住) 可是,如果够聪明的人一看见我这么写,一定会明白,我想要和大家约定携手往下走呀。 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厚颜无耻,有那么一点点的卑鄙下流,可是无伤大雅嘛,对呗,有大家的支持,我才能持续燃烧热情呀。 新月十五年,从无到有,让我更加清楚,有前辈在前方开路,就会让后辈的我觉得未来无限,举步更加无惧。 为了未来的十五年,哪有不努力的道理,对吧? 第一章 台湾零售业龙头四方集团,旗下经营的产业几乎包办了所有的民生用品,有百货、大型卖场、食品研发和异国连锁餐厅,而它的创建者卓显,据闻相当仁慈且极富爱心,对于各种捐款向来不落人后,甚至会定期到安养院和育幼院走动。 当然,有的人会认为,这样的表现纯粹是想要博得好名声塑造企业形象,一方面又可以节税,何乐而不为? 但,只有跟在卓显身边的人,才知道他是个取之于社会,也乐于回馈社会的大善人。 “二少爷,请往这边走。” 身旁有人轻唤,让始终看着卓显背影的男孩缓缓回头。 “我知道了。”男孩嗓音清朗带着笑,将心中盼望的、不满的,悉数收起埋藏。 身为卓显的孙子,十五岁的卓弁贞拥有一双超乎年纪,世故又锐利的眼,替清俊而立体的五官点上最妖冶的完美。 他回到一列长桌前,发放各种文具用品和玩具给育幼院童,待发放完一轮后,抓着手上剩余的笔,他不禁看向躲在角落里低声啜泣的小女孩。 本来出席这种活动的,都是外向活泼的卓煜,但一早卓煜就不知去向,这差事才落在他头上。 尽管不快,该要他去做的,他也不会逃避。 只是,他讨厌育幼院,讨厌已被领养,却仿佛依旧没有家人的自己。 卓显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媳妇进门多年,却始终不得后嗣,最终在卓显作主之下,依民间习俗先领养了卓煜,希望能够因而招子,就在领养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他时,卓家二代才终于传出喜讯,取名卓兆宇。 想当然耳,养父母把所有的爱全给了好不容易盼来的宝贝儿子。 “小包子。”看准现场的媒体似乎正在捕捉某些画面,心思深沉的卓弁贞心里已有打算,将手中的玩具发完之后,拿着仅剩的一支笔,他走到小女孩身边。 聪明的他清楚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讨好,都不可能得到养父母的疼爱,于是将重心放到爷爷身上,企图以行动换取更多的注意。 小女孩抬眼,漂亮的五官因为哭泣皱成一团,加上双眼哭肿,小嘴噘成酸梅状,乍看之下,确实有几分小包子样。 “……我不是小包子。”她啜泣得更用力了。 “小包子,你在哭什么?” “我不是小包子。”小女孩非常坚持,抬眼怒瞪着他。 “你到底在哭什么?”他不耐地皱起有型的浓眉。 “上次那个哥哥呢?”她开始四下梭巡。 “他没来。”怎么,他就这么不被需要?“这是你的笔,拿去。”他善尽职责地将每一样物品发送出去,尽管受不了最后一个小孩是个爱哭鬼。 “不要!”她抓起笔,丢得很远。 卓弁贞不语,头也不回,一双冷沉的眼盯得她自动锁住泪,傻愣愣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像是犯下大错,想道歉又觉得自己没有错,不道歉……他的眼神冷得骇人。 就在这当头—— “发生什么事了?”有位女记者带着摄影记者来到这角落。 卓弁贞登时扬开温煦笑意,将小女孩抱入怀里,轻拍她的背,好看的唇微掀,洒落温暖字句。 “乖,不哭了,哥哥就在这里,不哭了,好吗?”他的嗓音低沉裹着磁性,加上规律的拍背动作,有着强烈哄人入睡的催眠效果。 然而,小女孩忘了哭,绝对不是因为他的拍哄。 “卓二公子继承了卓总裁悲天悯人的胸怀,果真是同出一脉的善心之家。”摄影记者完全被卓弁贞精湛的演技唬住,不住夸赞。 “卓家只有小公子才是亲生的。”女记者小声提醒。 “是吗?” 刻意压低的声音依旧溜进卓弁贞的耳里,他假装没听见,继续哄着呆若木鸡的小女孩,直到摄影记者拍下照片,与女记者一起离去。 确定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随即将前一秒还抱在怀里安抚的小女孩放回原本的位置,打算任她哭到天荒地老,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哥哥,你好会变脸。”小女孩好错愕,在离开他的怀抱之后,继续抽抽噎噎地哭着。 “你能拿一张包子脸跟我说话,也算了不起了。”媒体一走,卓弁贞便收拾起笑脸,连渣都不留,俊脸阴沉地瞪着还哭个没完的小女孩。“有什么好哭的?你以为哭,就能改变你待在这里的命运?既然已经待在这里了,自己就要坚强一点。” 他是孤儿,却没有待在育幼院的记忆,只因他还在襁褓中就被领养,但并没因此享受到半点父母的疼爱,顶多只有两份手足情谊,依旧抵不过他心中的渴望。 他渴望被爱,渴望被迫切需要,可惜,在家中排行老二的他身份非常微妙,有种备胎般的感觉。爷爷疼爱卓煜,养父母疼爱兆宇,尽管爷爷待他也不差,但也许是天性贪婪,没有完全属于他的一份爱,他宁可不要。 他存在着,却又像是抹虚影,没有人看见他,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没有人愿意爱他…… 豆大的两泡泪还在小女孩眸底蓄势待发,却见她连柳眉都紧紧皱起,很认真的问:“哥哥,什么叫做坚强?” “……”卓弁贞开始后悔,自己干么为求有所表现,而招惹上这个爱哭又蠢得要命的笨女孩。 差不多相同的年纪吧,家中容姨的外孙女有梅,可比她沉稳又乖巧得多了。 “就是你不能再哭了,哭也没用,你必须趁待在这里的时间多多学习,等到有一天你离开这里,才能靠自己生活。”说完,他不禁又叹气,怀疑她根本听不懂他的话,而他又没兴趣对个几岁大的孩子说教。 小女孩哭肿的泪眼直瞅着他,似懂非懂,却好像隐隐约约明白,就算她哭瞎双眼,父母还是不会回到自己身边。 想着,不禁垂眼看着父母唯一留给她的一条手链。 手链非常精致,白k金流苏状的链身,衔接一个白k台座,上头嵌镶着几颗闪耀的剔透紫水晶,而最特别之处,在于环扣竟是圆形锁状造型。 她记得,这是爹地和妈咪结婚十五周年,爹地送给妈咪的礼物,可是手链却是爹地的,妈咪只有一把小巧的钥匙。妈咪说,那是一把神奇小钥匙,每转动一次,就可以许愿一次,而那条手链,会帮她实现愿望。 她一直不懂,想问……如今却已经没有机会可以再问了。 想着,泪水无声滑落,一滴、两滴,像是彻底决堤,没有尽头。 卓弁贞睇着她半晌,冰冷多时的心微微发痛。如果她是放声哭嚎,他会转头就走,只因他向来不接受任性的撒泼,但是她无声的低泣,哭得好压抑,反教他烦躁起来。 内心有股陌生又熟悉的情绪被挑起,莫名的共鸣着。 “喏,这个给你。”找了老半天,身上没半样东西,他只好将出门前有梅送给他的杏仁糖放到她手中,不忘警告她。“你再给我丢丢看,再丢,你就什么都没有。” 小女孩抬眼直瞅着他,肿如核桃的大眼仍不断滑落泪水。 “不准哭,不要再哭了,再哭也没有用,知道吗?”他掏出手帕轻拭着她的脸。 像是懂了,她近乎认命地点了点头,可泪还是在流。 卓弁贞又看了她一眼,正准备离开,她却蓦地抓住他的裤管,他垂眼一扫,她吓得直觉想缩回手,但又有些迟疑,毕竟她不想要独自一人待在这里。 “你想要我陪你?” 她掉着泪,小嘴抿得紧紧的。 “你不把话说出来,谁知道?” “……陪我。” “这里有很多人,你确定要我陪?”他直瞅着她。 小女孩不太懂他的意思。今天有好多人来,可是她都不认识,没有人要理她,只有他……虽然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不过也不太像坏人……她困惑地皱起眉。 “问你这么多,你根本听不懂。”他啧了声,却没拉开她的手,不知怎地,就是丢不下她,只好坐在她身边,没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紧抓不放的小手,心里五味杂陈。 看着她,就像是看见不愿承认的自己。 她的泪水,像极他唯有在夜里独处时,才能展露的心绪。 他渴望有人需要自己,渴望有着专属于自己的家人,说穿了,他只是孤单。 瞧着她从一开始的丢笔到现在的主动接近,卓弁贞的心隐隐震动着。 那是种被需要的感觉,而他享受着这短暂的交流。 *** 后来离开育幼院时,爷爷将一把不过指甲大小的钥匙交到他手中。 “爷爷,这是什么?” “有个小女孩说,你送她一颗糖果,所以她送你一把可以实现愿望的钥匙。”卓显笑眯那双精烁的眼。 卓弁贞意会,才知道那女孩骨子里很倔,拿了人家东西,也必定要回报,绝不相欠。 他难以理解,不过才几岁大的女孩,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想想,也许是她父母教养得好,可惜,如今只剩下她一个。 打量着那把宽度不过一厘米的钥匙,他不禁失笑。 这样的一把钥匙,到底要怎么实现愿望? 他没问她名字,不打算跟她太过深入,反正往后他们也不可能再见面,因为明天,他便要远赴英国留学,几年过去,她肯定把他给忘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人生的小小插曲罢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几年后,学成归国的他回到台湾,进入四方集团工作,开始开拓自己的世界,发生了许多事,改变他当年近乎愤世嫉俗的个性,让他不再像是随风而动的浪涛。 他变成一片海,沉静而慵懒。 直到今天—— “执行长,难道这就是老总裁留下来的谜题?” 耳边传来秘书丘礼安的声音,卓弁贞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水晶手链收妥,搁入木盒里,懒懒抬眼。 “礼安,什么时候眼睛变得这么尖了?”岁月在他原就俊美的五官凿下更深刻的轮廓,浓眉深目,挺鼻润唇,多层次的发削至肩头,唇角那抹慵懒的笑,让他俨然像是从时尚杂志走出的美型男。 “执行长,别消遣我了,是上头的人要我来探口风的。”丘礼安一脸为难,真的是很无奈。 打从老总裁去世立下遗嘱,留下三样物品给三个孙子,要他们依循他留下的物品去寻找,一旦谁先找到,谁就成为集团的继承人之后,身为热门候选人的弁贞执行长身后,就不乏位居董事会核心小组的大老,想要助以一臂之力,推他上龙位。 “无聊。”卓弁贞兴致缺缺地垂下长睫,看着桌面的文件。 “话不是这么说的,眼前卓煜执行长已经退出继承争夺战,就只剩下你跟副总裁较劲,二分之一的机会,当然是有办法得到就抢抢看喽。”丘礼安也很想知道跟随多年的上司,到底是拿到什么样的东西。 可惜,遗物是看见了,却看不出端倪。 “放话出去,我也放弃继承。”他漫不经心的口吻,就像放弃的是一笔订单,而不是产值超过百亿的四方集团。 如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说这种话,大可由着他,但在卓弁贞进入集团后,将负责的连锁异国餐厅这一块打理得有声有色,甚至目前全台分店已超过十几家,且因为卖的不只有代表性的异国料理,还包括当地的家常菜,而在业界辟出一条新路,远景看好。 所以丘礼安完全呆掉,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逼得太紧,导致上司反弹。“执行长,放弃这种话,不能随便说说,会有人当真的。” 卓弁贞抬眼,笑得慵懒。“我就怕没人当真。” 他和卓煜心知肚明,爷爷属意的人一直是兆宇,而他和卓煜只能是兆宇最有力的左右手,两人必须齐心平衡集团内部,让兆宇可以轻松驾驭四方往前走。 如果是十五年前的他,必定非常气愤难平,但十五年后的他,欣然接受。 “可是——” 丘礼安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请进。” 门开,一位身着套装、五官清丽的女子,抱着一迭文件走进来。“执行长,这里有几份急件,等着签名。” 她将文件一一摊开在桌面。 卓弁贞抽出笔,略略看过内容之后,一一签名,随后,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静涔,你明天要到欧洲出差?” “是。”石静涔收妥文件,狭长的美目一对上他,闪露淡淡的羞怯。 卓弁贞打量着她,眸色有几分疏离。 石静涔有张相当漂亮的脸,态度大方,进退得宜,在一年前进入公司之后,便展现果决的行动力,交出亮丽的成绩,如今已是采购组的组长。 但,这不是他在意她的原因。 原因出在——她是当年爱哭的小女孩。听说,她在五年前,拿着那条水晶手链来找爷爷,请求爷爷资助她上大学。那时,家中正值多事之秋,爷爷将她的事交由秘书打理,直到她毕业之后,便理所当然地进入公司,被分发到他的手下做事。 老实说,眼前的她独立而坚强,让他难以将她与记忆中爱哭的包子脸给联想在一块。 “执行长?”石静涔被打量得粉颜绯红,羞涩地垂下眼。 “记得,南法那家牧场的蓝莓起司,要多订一倍的份量。”他淡淡交代,随即移开眼,忙着手上的工作。 “……是。”石静涔失望地应答,抱着他签好的文件,落寞离开。 “礼安。” “是。” “出去,我最讨厌被人偷窥。”卓弁贞眼也不抬,懒懒地说着。 “……是。”丘礼安扼腕极了,没能从那条手链看出端倪,就没法跟其它大头交代,到时肯定少不了一阵叨念。 待关门声起,卓弁贞打开精致木盒,取出手炼之后,在软垫底下,拿出一张字条,上头是爷爷的字迹,写着—— 弥补你曾失去的幸福。 其实,意思非常的清楚。爷爷交给他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谜题,更不是要他加入继承人选战,而是把拥有手链的女孩交给他照顾。 只是…… “爷爷,我曾经失去什么幸福,你又知道了?”他喃着,不禁苦笑。 爷爷竟打算拿石静涔弥补他曾经失去的,可是,石静涔又怎会是他想要的? 他和她的交集,只在十五年前的那一天,过了那天,他便将她给忘了,连她送的钥匙都不知道被他丢到哪去,要不是爷爷将手链当作遗物,经由董事会交到他手中,让他想起那一天的话,他早就忘了当年的小女孩。 如今要他照顾她,对他而言,根本是一项额外的苦差事,哪里算是弥补了? 也正因为如此,打从他收到遗物至今,都一直不愿对外公布爷爷留给他的是什么、要他去做的又是什么,因为,他完全不想蹚这淌浑水。 他现在一个人,过得很好。 只是,近来偶尔想起那张哭肿的包子脸,会让他有点后悔,当年为什么态度不再好一点…… “弁贞。” 声音传来的瞬间,门板也被推开了。完全无视他的意愿,大剌剌来到面前的,就是他名义上的大哥,卓煜。 “干么?”他懒懒应着,将字条收进软垫底下。 “这条手链……”卓煜动作飞快地拿起他桌上的手链。 “还来。”卓弁贞睇着他,声调微凝。 “这是爷爷留给你的?” “不重要。” “爷爷要你做什么?”卓煜将手链紧握在手,问得很坏心眼。 卓弁贞看着他半晌,凉凉开口,“卓煜,成熟一点,要不然你早晚被柳橙唾弃。” 柳橙就是让卓煜甘愿放弃继承权的女人。绝非她手段一流,而是有个笨蛋为了得到她,愿意放弃一切。 “不好意思,她爱的就是这样的我。” “还来。”重复一遍,他伸出手,清俊脸庞有了淡淡的不悦。 他可不希望因为卓煜的无聊举动,将手链的事给流传出去,搞得他日后疲惫不堪,甚至悲惨得被赶鸭子上架。 他很满意目前的生活,完全不想背负别人的人生。 “偏不。”卓煜连退数步。“除非你跟我说,爷爷要你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你都已经放弃继承了,管那么多。”很无奈的,他站起身,斜倚着办公桌,等他自动把手链归还。 “不说?”卓煜将手链套在指间,缓缓的转动着。“爷爷给我的指令,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你收到的就让我一个人知道也不行?” 卓弁贞黝黑的眸瞳直视着他。“你把自己收到的指令搞到人尽皆知,那是你喜欢高调,我刚好跟你相反,所以……把手链还给我。” 他的语气懒懒的,像是一贯的漫不经心,但卓煜却很清楚,当他说话出现长串,且一字拖过一字时,就代表他的耐性快要用光。 于是,他当机立断,打算将手链还给他,谁知道,手链转啊转的,就在他手指一顿的当下,飞了出去。 惊觉手链飞脱,卓煜回头看去,只见手链以抛物线朝大理石地面亲吻而去—— 啦!?办公室内顿时鸦雀无声,安静得只听得见卓煜突然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移动眼,看着他照顾长大的弟弟。 “很好玩?”卓弁贞皮笑肉不笑地低问。 完蛋……那是火山要爆发前的征兆!收到危险讯息,卓煜赶紧堆满笑脸。“放心,我有办法修好它!” “是吗?”卓弁贞沉静的黑眸跳绽异样火花。 *** 墨绿厨房前,一辆流线利落的跑车停妥,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下车,其中一个抬眼看着招牌,再望向玻璃门内的摆设。 “就是这里。”卓煜轻拍着弟弟的肩。 卓弁贞冷冷地看着他,“现在的科技,已经厉害到用果汁就可以黏好破掉的水晶了?” “……是用香草黏的。”卓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最好是有那么神,要不然我就拿你的血来黏黏看。” “有没有那么珍贵?不就是一条手链,大不了我赔你。”卓煜气结,推开店门,径自走进去。 “你赔不起。” “说个数字。” “无价。” 因为那是小包子的手链,是属于她的东西,总有一天,他必须将手链完好无缺地还给她。 “不用钱?”卓煜一屁股坐上吧台前的高脚椅,不怕死地问。 “你可以再白目一点。”卓弁贞笑眯了漆黑眸瞳。 卓煜立刻乖乖闭上嘴,知道自己已经踩到弟弟的底限。 于是,他装可怜,向吧台边的女孩求救。“石榴,柳橙还没到吗?” “嗯……”石榴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她要是没被公事缠住的话,应该快到了。” 墨绿厨房,是家标榜养生果汁和香草花茶的糕饼店,由柳橙出资、蓝莓统筹、她出力,共同经营。 三人是大学同学,情同姐妹,在大学毕业之后,三人在各有正业的情况下,还要拨出时间经营这家店,分外辛苦,但辛苦得很有价值。 只是,身为采衣百货行销副理的柳橙,不见得能够天天到店里,而经营香草园的蓝莓自然也不会天天报到,顶多是在白天时过来,煮好各式需要事先调制的香草茶,而她,因为正业就摆在店内,所以除了星期三、六得到夜市摆摊,几乎都在店内待命。 近来,柳橙正和四方百货执行长卓煜交往中,因此她偶尔会成为两人之间的联络站。 只是,怎么今天多了个人? 石榴好奇地打量坐在卓煜身旁的男人,就见他看向其它角落,似乎正在打量店内的摆设。 “对了,石榴,有件事想要麻烦你。”卓煜想起今晚前来的主要目的,赶紧拿出怀里的手链,还有其中一块破裂的水晶。“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找到一模一样的水晶,帮我镶装上去?” 会找石榴不是没原因的。 墨绿厨房除了卖些糕点、养生果汁,在通往包厢雅座的阶梯墙面上,还设有百宝格,陈列着石榴的水晶作品,其中不乏手链类的饰品。 “欸?”石榴接过手链,瞬间脸色遽变。 她翻看着,仔细地看过每颗水晶的雕琢方式、链身的流苏,最后落在那个圆形的锁头上,难遏讶异地低喊,“这是我的手链!” 卓弁贞闻言,收回打量四下的视线,横眼看去,对上一张满是诧异的粉颜。 她一头长发在脑后束着高高的马尾,完美呈现那张不过巴掌大的白皙清透小脸,上头嵌着猫儿般的双眼,黑瞳润亮,配上弯弯柳眉,非常抢眼而艳丽,还有张就算紧抿着也勾出弯弯美弧的菱唇。 然,吸引他注意的,绝非是她的外貌,而是她刚才说的话。 “你的?”卓煜笑睇着她,问身旁的人。“弁贞,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认错了。”这是卓弁贞的结论。 “不可能。”石榴斩钉截铁地反驳,靠近他一些,指着小锁,说:“这是我爸妈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日,我爸送给我妈的礼物。” 卓弁贞淡然看着她的激动。“这是一条男性手链。” 链身设计偏中性,但是上头的钻石和水晶排列方式,是十足的阳刚味,再加上链围,绝对是属于男人才有的尺寸。 “可是……对,可是这真的是我爸送给我妈的结婚十五周年礼物。”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爸妈当初怎么会这么做,但这么特别的设计,还有相同的紫水晶、流苏的链身……这手链跟在她身边太久太久,她不可能错认。 “看来令堂的腕围挺大。”卓弁贞口吻清淡地嘲讽。 石榴气结,一双猫眼微眯,潋滟生光。 “呃,石榴,等等再聊,先给我和他各自来一杯养生果汁。”卓煜见气氛沉凝,赶紧充当和事佬。 石榴抿紧菱唇,瞪了说话难听的男人一眼,悻悻然跑去榨果汁,过程中有股冲动想要在果汁内加料,但为了不影响店里的声誉,她还是认命地调了两杯胡萝卜菠萝汁。 “弁贞,态度好一点。” “为何?” “因为我们要拜托她帮忙找块相似的水晶镶装上去。” 卓弁贞微扬起眉,“她会?” “会,你自己看,那面墙上的百宝格内,摆的都是她的作品,全都是以水晶为主轴的一些饰品,有绳编的,也有k金镶制。”卓煜指着左手边的那面墙。 这个信息,也是他为了柳橙成为墨绿厨房的熟客之后,才从石榴口中得知的。 卓弁贞淡淡扫过一眼,突地顿住。“你确定她一定可以办到好?”他微眯起眼,看着被锁在玻璃百宝格内的一条手链,心里微起疑惑。 “她和一家水晶工坊合作很久了,那家水晶工坊里的水晶五花八门,肯定找得到相似的水晶。”见他似乎不怎么在意,卓煜不禁乏力地垮下肩。“都好心帮你找门路了,你能不能稍微管好你的嘴?” “我只是实话实说,况且……”卓弁贞横眼看去,不愠不火的一眼,却是杀伤力十足。“是谁害我的?” 卓煜心底爆开一种自打嘴巴的痛,只好乖乖地闭上眼,这时石榴正好送来两杯养生果汁,他赶紧接过手,喝上两口润润喉。 站在吧台前,石榴忍不住看着摆在吧台上的手链,很想找个有利于自己的证据,但却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条手链是属于她的。 卓弁贞看她一眼,浅啜着果汁,有些意外两样蔬果竟可以融合成这么清新的滋味,甜而不腻,酸而不涩。 品尝之际,余光瞥见她还是不住地翻看手链,他又开口,“小姐,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女孩所拥有的手链,所以,你真的认错了。” “不可能。”石榴瞪着手链,非常坚持。 “为什么?” 她走向左边那面墙,拿钥匙打开百宝格的玻璃门,取出一条手链,走到他面前。“你看。” 卓弁贞将手链取过,仔细看着,确定自己刚刚真的没看走眼。 这条手链,和他带来的手链设计极为相似:白k金的台座、缀物的排列方式,不过水晶不同,亦没有水钻点缀,就连链身的流苏都不太相同,也没看见锁头,感觉上像是一条尚未完成的手链,但是味道对了。 可这么一来,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第二章 “我从来没在市面上看过类似的手链。”石榴从他手中取来手链,将两条手链摆放在一块。“可是,我却做得出相似的,你不觉得很奇怪?” 卓弁贞微眯起眼,直瞅着她那双像是会勾魂的猫眼。 “我对首饰类的东西,并不专精。”最终,他如是说。 他所说不假,只是印象中,似乎也没见过这么特别的手链。 石榴有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因为这样东西我一直带在身边,所以记得它长什么样子,可以靠着记忆做出类似的东西,只是圆形锁头的部份比较繁琐,所以还没完成。”她努力地想要找出任何可以证明它是属于她的证据,可却苦无法子。 不能怪她,她遗失这条手链已经长达五年,早就认定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找回它,只是遗憾连父母留给她的遗物她都无法好好保存。 如今,它重新出现在眼前,教她怎能不据理力争地让它重回身边? 想了下,她将手链转到环扣的地方。 “这条手链,需要钥匙才能够打开戴上,而且它是一条许愿手链,每转动一次钥匙,就可以许一次愿,手链会实现愿望。”她急着说明,想让他知道,她跟这条手链确实渊源很深。 卓弁贞一向慵懒的黑眸突地一凛,直睇着她。 “钥匙呢?”半晌,他低声问。 “钥匙……我送人了。”说起这件事,她忍不住懊恼。 如果她早知道有一天她的手链会不见,绝对不会把钥匙送人,落得现在没有有力证据的下场。 “送给谁?”他又问,语气凌厉,近乎逼问。 “送给……”她张口欲言,却说不完整。“我忘了。” “忘了?”他的眼微眯,黑眸如刃,像是要将她剖开,确定她话中的真伪。 只因他陷入谜团里,心里有几分疑惑,却难以厘清。 “弁贞,你什么时候转行了?”卓煜无奈叹口气,一手搭上他的肩。“问口供也不是这种问法,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卓弁贞这才收起凌厉的眼神和躁进的口吻。“抱歉,我没有恶意。” “没关系。”石榴讷讷地道,一脸沮丧。 “石榴,你有没有办法找到相似的水晶补上?”问题回归重点,卓煜再次提醒,不让两人陷入舌战。 石榴微噘起菱唇,“有点困难,这条手链上的水晶净度极高,折射得很漂亮,想要找到相近的色泽,再仿制那样的雕工,需要不少时间,但是我一定会把它弄好。” “那就拜托你了。”卓煜总算安心了。 “不会啦,毕竟这条手链……”话到嘴边,她终究没说。 她拿不出证据,硬要说手链是她的,说不定那人会以为她是恶意想要侵占。想着,视线不由往那个陌生男人身上飘,却见他垂眼沉思,又像是完全放空,迳自进入自己的世界,忘了身边所有的人。 他的眼睫浓密纤长,垂敛着在眼底形成阴影,立体的五官犹如精美的雕像,凝聚着教人难以忽视的俊美,而她却直到现在才将他看清楚。 仿佛察觉她的注视,他略微掀动长睫,低声说:“麻烦你了。” “不会。”她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他明明没有恶意,态度也不强硬,可是刚刚她却觉得他相当霸气,眸色非常犀利,然而现在却又觉得他无害,漂亮得非常赏心悦目……真奇怪。 “对了,我还没有为你们互相介绍一下。”卓煜这才想起的开口。“弁贞,她是石榴,是柳橙的好友,也是这家店的合伙人,你要跟人家好好相处。” “要不要像你和柳橙那样相处?”卓弁贞似笑非笑地道,音量控制得只有他听得见,免得对石榴太失礼,毕竟这只是兄弟间的玩笑话。 他会不知道卓煜那么一点心眼?不过是希望他和石榴和睦相处,别跟她交恶,免得间接搞砸他和柳橙的好事而已。 “那也要你把得到。”卓煜这句话是附在弟弟耳边说的。然后,他堆笑睇向石榴。“石榴,他是我二弟弁贞,有时候嘴巴贱了点,态度差了点,但没关系,他要是冒犯你,尽管告诉我,我修理他。” “卓弁贞?”石榴一顿。 听出她细软声音里的微顿,卓弁贞扬眉看向她,岂料她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再没有下文。 那晚,直到他离开之前,两人都没再交谈过,但是,他的视线却开始缠绕着她。并非一见钟情,而是想在她身上寻找那爱哭的眉眼,但是一个晚上下来,他发现,也许他的猜想有误。 小包子很爱哭,一哭就皱成包子脸。 但是眼前的石榴非常爱笑,一点小事就能逗得她笑眯双眼,与客人的互动非常热情大方,完全不见羞涩瑟缩。 也对,小包子正在四方旗下的“异国风”工作,怎会是眼前爱笑的女孩? 然而,这么一来,要怎么解释石榴何以如此清楚这条手链? 而且,她说,她将钥匙送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四方大楼十五到十八楼,属于“异国风”连锁餐厅的办公地点。 在十七楼有个大型会议室,会定期举行一月一次的驻点会议,检讨各分店的营运状况,还有其他业务的接洽状态。 卓弁贞坐在长形会议桌主席位上,看着各分店店长的营运报告和预备启动的各种折扣战企划,却还能分神想着关于那条水晶手链的疑问。 他想要找石静涔问清楚,可惜她已经飞往欧洲,预定将停留半个月,走访五个国家。 想联络她也不是不可能,但总觉得这件事要问,必须当面问个清楚才可以,于是,事情就这么悬着。 而从那日之后一连又过了几天,都没等到石榴的联络,不知道水晶手链的修复工作到底完成到哪个阶段? 看来,他有必要找个时间再过去看看才行。 “执行长,关于华京酒店邀请入驻,要同意吗?” 听见秘书的问话,卓弁贞不动声色地回神。“华京给的条件并不优渥,先缓一绶,等他们提出更有利的条件再说。” 他不容易恍神,但是自从收了爷爷特地留给他的水晶手链之后,注意力似乎老是暴走,庆幸的是,没人看得出来。 “那么,需要先整理出腹案,预定要卖哪一种料理吗?”异国风总经理请示着。 卓弁贞垂敛长睫思考。 异国风,顾名思义卖的全都是异国料理,每一家餐厅都是独特不同的料理,目前有法式、义式、泰式、美式、日式、韩式、中东、印度、墨西哥、西班牙……林林总总已经超过十国料理,国内外分店更是朝二十家突破。 市场调查结果,就属这几种异国料理较有卖点,如果引进其他冷门的料理,只怕会拖垮其他分店的业绩。 于是,他不打算再开拓其他异国料理,而想研发更迎合大众口味的食物。 “大伙有没有好的建议?”好一会,他开口询问其他高级干部。 “如果是要在饭店的话,倒不如提供一些点心类的食品,毕竟那儿的功用性主在于歇脚。”市场评估主任提出看法。 “例如?”他一眼看去。 “例如法式面包的家常吃法,或者是中东饼皮类,抑或者是蛋糕甜点。华京酒店内的餐厅几乎已到饱和,与其分割午晚餐的客源,倒不如开拓下午茶时间,如果能够加入养生的元素,绝对更受好评。” 卓弁贞扬起眉,不自觉地想起墨绿厨房。要是能够合并墨绿厨房,成为异国风的一部份,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但,他又打住这个念头,不想因此惹恼卓煜。毕竟他会想到的,卓煜肯定也想过,之所以没有动作,就代表对方没有兴趣。 “对了,执行长,石组长一早回报,她这一趟欧洲采购,恐怕会再延长个几天。”采购经理似是想起什么,赶紧报告。 “因为火山喷发,导致交通受阻?”他懒懒问着,倒也不怎么在意。 “不只是因为这样,静涔回报,因为火山灰飘散的关系,南法的香草供货点似乎出了问题,而且就连北欧的腌鲑鱼量都比预期短少许多,所以她打算先待在那里,有多少货就拿多少,免得被其他同业先抢走。” “是吗?”卓弁贞微扬起眉。“这就有点麻烦了。” 天灾难以预料,会在无形中造成许多企业不少损失,好比交通运输,好比供货中断……有些食材可以用其他方案替代,但唯有南法的香草,是其他食材难以取代。 卓家大宅有间温室,种了不少香草和果树,但是这几年来没人看顾,已经快要荒废……他想着,思绪忍不住飘远,飘向记忆中那抹甜柔笑意,看着她天天埋在温室里照顾香草和果树…… “执行长?” “先接洽国内品质比较有保证的香草园应急。”他抬眼,精准地做出指令,没人看得出他刚才又闪神。 甩开多年的记忆,他正视着眼前的问题。看来,必须先找找国内的替代供货商,毕竟难以预料火山何时才会平息,供货才会稳定。 他想着,不由想起墨绿厨房每张桌子上都有一盆香草。 墨绿厨房的菜单上,除了养生果汁以外,还有许多养生花茶,其中不乏一些香草,他喝过,而且觉得味道颇道地,也就代表墨绿厨房本身就有不错的香草园供货。 思绪成形,他立刻行动。 一下班,卓弁贞随即驱车前往墨绿厨房,然而一到店里,却不见石榴的身影。 “你好。”吧台内的女孩噙着甜柔笑容招呼他。 “你好,请问石榴在吗?”卓弁贞淡噙笑意问。 “石榴不在。”女孩看傻了眼,双眼直盯着他,犹如被巨大磁铁吸引,完全移不开视线。 “知道她去哪吗?” “她每个星期三、六的晚上都会到夜市去摆摊。” “什么?” 离墨绿厨房不太远的地段上,中间有个广场,沿着两侧有不少店家,形成一座热闹夜市,光灿灯火几乎要燃亮天际。 尽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黏的闷感,但无损逛夜市人潮的兴味。 远远的,卓弁贞便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穿着贴身背心勾勒出诱人曲线,配上七分牛仔裤、罗马露趾靴,显得年轻而娇美。 她在卖衣饰的摊前走着,东摸摸西瞧瞧,脑后马尾随着她的走动轻微摇摆,脸上秀美的笑容更吸引着两旁路过的男子不住观望。 他不得不承认,她有张极吸引人,并教人感到舒服的笑脸。 只是,她在做什么? “大哥,算便宜一点嘛,我买了这么多。”她粉嫩脸上扬着讨喜的笑,带点撒娇意味地高调杀价。 “石榴,你只买了两件。”卖衣饰的男人一脸苦笑。 “两件就很多了,好嘛,人家常常跟你买捏。”石榴细软声调相当悦耳。“人家买了也是穿来这里,要是有客人问起,我就会跟她们说,这是大哥卖的衣服,纯绵吸汗又透气,最重要的是时尚又好看。” “……好吧,那就两件五百好了。”男人终究妥协。 事实上,只要石榴开口,没有杀不了价的时候。 “四百五不可以吗?”她噘起小嘴,眨着一双漂亮的猫眼。 “五十块可不可以让我留着喝点饮料?”男人佯怒,眯眼瞪她。 “好吧……” 男人不禁摇头失笑。一件三百九十九的罩衫上衣,都被杀成两件五百了,她还一脸扼腕,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谢谢。”石榴一手给钱一手拿货,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却撞上一双笑得盈亮的眸瞳,教她不由得一愣。 “石小姐。”卓弁贞忍着笑意,然而那双漆黑如夜的眸瞳,却因为笑意而不断,倾落月华。 “……你逛夜市?”她赶紧将装着衣服的袋子藏到身后,戒备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刚才杀价的情境他到底看见多少。 如果他没正看着她,她不会一回头就对上他的眼。 “找你。”他清淡的笑还抿在唇角。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店里的员工跟我说的。” “喔……”她点点头,缓步领着他要走回自己的摊位。“找我有事吗?” “想问你,你店里的香草是不是有固定的供应商。”卓弁贞毫不啰嗦,开门见山地问。 一靠近她,总觉得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杏仁味,香甜清新。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不解地看他,随即又很快地别开眼。 唉,一身西装革履的出现在夜市,看起来实在有点格格不入,最重要的是,他不热吗? “我想要接洽可以稳定供货的香草园。” “你要香草做什么?”忍不住的,她又偷觊他一眼。 他看起来非常清爽,西装穿在他身上,衬出他的宽肩窄腰,长裤裹着他健伟的长腿,双手负立在后,神情慵懒地走马看花,非常怡然自得。 真怀疑他身上的西装是不是有冷气装置,要不然她都热出一身汗了,为什么他还能保持这么清爽?甚至,她还可以嗅见他身上淡淡的绿茶香。 “卓煜没跟你说我经营什么?” 她摇摇头。事实上,她没兴趣过问,也从没想过会跟这些上流人士有走在一块的一天。 边想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杏仁糖,拆开包装就往嘴里丢。 “我经营连锁餐厅,南法那边的香草因为火山,导致供货不稳定,所以我打算先找国内几家可以稳定供货的香草园。”他说着,双眼却直盯她握在手中的熟悉杏仁糖包装。 他的注目太直接,让石榴呆了一下,很自动地从口袋里再摸出一颗杏仁糖,问:“你要吃吗?” 想吃就说一声,没必要用那种眼光盯得她头皮发麻吧? “你喜欢吃杏仁糖?” “嗯。”她手举得很高,但他好像没意思要拿,正打算将杏仁糖收起,他却在这当头将糖果拿走。“你也喜欢杏仁糖?” “算是吧。”他喜欢美食,什么都爱尝,但糖果饼干类却排除在外,唯有杏仁糖例外,只因杏仁糖里有他甜美的记忆。 一开始买,是为了哄人,哄到最后,对方还以为爱吃的人是自己。 巧的是,这杏仁糖和他当初喜欢的,是同个牌子。 石榴看他一眼,对他模棱两可的答案不做评论,抿嘴尝着杏仁糖,想着他刚刚的问题。 她习惯性地噘着嘴,摇着马尾思考。“卓先生,我不知道蓝莓那里有没有那么多货源耶。” “蓝莓是谁?” “她是我们店里的另一个股东,店内的水果和香草都是由她的香草园提供的。还有,她也很喜欢杏仁糖,每次都是我托她去买的。”她说着,正要回头,却感觉头发被扯住,她缓缓回过头。“……请问你在干什么?” 卓弁贞瞪着自己下意识抓住她马尾的手,余光瞥见一摊炸鸡排,完美的借口迅速成形,“我肚子饿了,可以介绍我特别的小吃吗?” 说着,他不动声色的松开手。 “夜市的东西你吃得习惯吗?”她很狐疑地看着,疑惑他的决定,更疑惑他的举动。 “为什么不能?”他好笑的反问。“我卖的是他国料理,而夜市里多得是特殊口味,有的更在水准之上。” 异国风里有个部门,专做市场调查,一方面也做夜市考核,综合现代人喜欢的口味和各年龄层的取向。 “喔。”她点点头,觉得有点道理,但还是不懂他刚才干么抓她马尾。“你……” “嗯。” “没事没事,走吧,这家鸡排很特别喔,不只是单调的一块鸡排,还有许多佐料和生菜沙拉,现在更是推出多层次冰淇淋沙拉鸡排。”石榴没什么心眼,领着他走进座位。“你想吃哪一种?” “你呢?” “我吃饱了。” “我一个人吃,似乎有点无趣。” “……我点个冰淇淋沙拉就好。” “那我就来份印度咖哩鸡排沙拉。” 两人点好之后,回到位子上坐好,卓弁贞直睇着她的发,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不知道那位蓝小姐何时有空,可以麻烦你告诉她一声吗?” “嗯……我帮你联络看看好了。”她噘着嘴想,不禁又摇起头。“蓝莓通常一大早都会到店里,先把一些东西打点好,剩下的时间就待在香草园……先生,你到底在做什么?” 本来是不想问的,可是他又抓着她马尾的举动,逼得她不得不再问第二次。 “好像猫。” “嘎?” “我以前养了一只波斯猫,有时它也会摇着尾巴,不断地左摇右摆,很可爱。”卓弁贞说着,见她抽回自己的马尾,一脸可惜。 “我又不是猫。”她没好气地道。 “抱歉。” “……没关系啦。”她没力,连火都发不得。 人家都道歉了,这么有礼貌,她还能怎样? “你店里的股东,名字取得可真有趣。”他懒懒地转移话题。“柳橙、石榴、蓝莓,全都是营养十足的水果。” “对啊,这不知要多少的缘份,才能让我们三个人在大学时代变成好友。”石榴勾弯菱唇。“我很幸运可以遇到这么棒的朋友,才能够让我的梦想实现,而墨绿厨房,取的就是三种颜色的混合。” “墨绿?” “对,墨绿接近可以吞噬光亮的黑色。” “听起来有点沉。” “哪会?要是没有黑暗,怎么会珍惜光亮?在黑暗之中,必须学会耐心等待,愈是黑暗,代表着光亮即将出现,墨绿厨房象征的是珍惜和期待。” “……好特别的说法。” “文字随人叠的嘛,我要这么解释就这么解释。” 卓弁贞直睇着她耸鼻勾笑的神情,不自觉的,唇角跟着勾弯,直到老板将鸡排送上桌,他才轻夹一块鸡排,先品尝外层脆皮的嚼劲,再尝内层的鸡肉,且暗记下酱料的滋味。 他吃得慢,因为他正在拆卸别人的美食,然而对面的石榴已经停下筷子,将空盘往旁边一挪,教他惊诧抬眼。 “……你不是吃饱了?” “对呀。” 卓弁贞看着她已经一扫而空的盘子,再看向自己才夹了两块的餐盘,忍不住将自己的餐盘移向她一点。 “既然你食欲不错,就帮我分摊一点。”事实上,他觉得这家的鸡排尚可,炸粉太硬不够酥,鸡肉的部分则嫌太涩,倒是酱料还不错。 “我哪有食欲不错,只是习惯吃快一点而已。”她说着,不忘提点他。“你要吃快一点,要不然鸡排冷了,外皮会变硬,鸡肉会更涩,不过沾酱再加点沙拉之后,味道还不错。没办法,夜市讲求快速,所以腌制和炸的过程不好拿捏,口味会比较不稳定。” 他微愕地看着她,没想到她吃得快,也能将食物的优缺点分得清楚,感觉上,味觉还不差。 石榴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以为是自己吃得太快,让他吓了一跳,不禁说:“因为我小时候待在育幼院,怕没得吃,就吃快一点,结果还是比不过那些大哥哥大姐姐。”说到惨澹童年,她忍不住叹息。“后来,等到我年纪大了点,那些大哥哥大姐姐离开育幼院了,我终于可以当老大,本来应该可以吃很多的,可又不忍心那群新来的弟弟妹妹吃不饱,所以啦,我还是继续饿肚子。” “……你在育幼院长大?” “嗯。”她压根不忌讳说出自己的身世。“我八岁才住进育幼院的,要不然在八岁之前,我也是天之骄女呢。” 八岁以前的记忆有点模糊了,但是她记得自己很快乐,因为她有疼她的爸爸和爱她的妈妈,她备受呵护,无忧无虑,却不知不觉成了孤儿…… “你待在哪家育幼院?”像是想到什么,他淡声问着。 “天主恩育幼院。” 卓弁贞浓眉微扬。“那里的待遇很差?” “也还好,只是在那里的孩子大概都正值能吃的年纪,也不是吃不饱,而是因为很多人一起吃,大伙就会拼命抢。”她说着,回忆着,笑了。“我十八岁离开那里,现在还有点想念那时候的生活呢。” 好久没回去走动了,也许哪天找个空闲,应该回去一趟。 “是吗?”他想着,长指在桌面轻敲。“既然你是孤儿,为什么身上会有那么高价值的手链?” 听出他的疑问,她不禁皱了皱眉。“我不知道,家里出事那年我才八岁,根本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只知道最后拿到那条手链,我跟你说真的,虽然现在没办法证实那是我的手链,但那真的是我爸妈留给我的。” 卓弁贞直睇着她,想了下,又问:“对了,现在修复的进度怎么样了?” “还在找水晶。” “这么慢?”要不是那条手链上完全没有设计落款或者是店号,他是不会随便将它交给非专业者处理。 “你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吗?”她有些不快,觉得自己的能力被怀疑。 “会不会被人趁机独占?” 她扬起尖细下巴,瞪着他,恼道:“收回去!” 卓弁贞扬起好看的浓眉,看着她因怒气而喷火的美眸。 那神情,像是受到不平待遇,忿忿难平。 他问得毫无恶意,只是担心工坊的人会不会手脚不干净,并非暗指她会独占,但瞧她像被激怒的猫儿炸毛似的武装示威,让他觉得相当有趣。 不知怎的,那份收敛多年的坏心眼,在面对她时,总是会不经意地溜出来。 “我确定那是我的手链,但是因为我现在没有证据,所以不可能私自占为已有,我会等到自己可以提出证据的时候,再将属于我的东西要回来!” “既然是你的,为什么会在我手里?” “我怎么知道!我的手链不见了!”她气到超想翻桌。 她向来问心无愧,行事光明,最恨人家栽赃她。 “什么时候不见?” “大概在五年前吧。” “……五年前?”他敛睫忖着。 五年前,不正好是静涔拿着手链到公司找爷爷的时候? 似乎有点太过巧合了。石静涔亦是来自于天主恩育幼院,五年前到来,再加上石榴说的某些事,似乎与他所知吻合,种种线索都在告诉他,眼前的石榴才是真正的小包子。 但是,经过这么多年,他根本认不出小包子长什么样子,又如何确定谁才是真正的小包子? 真是的,怎么疑点多到让他不得不注意…… “啊——”突地,细软的嗓音严重分岔,异常凄厉,分外凄惨,随风远扬。 第三章 路边人潮被石榴吓得如临大敌,退避三舍,唯有卓弁贞八风不动,直视着她火速后退的惊恐模样,那犹见天敌的骇惧,教他不禁微扬起浓眉,缓缓低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瞧见离他一公尺外的黑色大蟑螂。 他轻“呀”了声,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正要嘲笑她一番,却见她头顶上又出现飞天大蟑螂。 知道她怕,所以他很好心地用手指着她的头顶。 面临惊悚恐惧的石榴一双猫眼吓得快要凸出,一见他的动作,快速地往上一看,随即拔腿狂奔,而且是朝他奔去。 “快点走、快点走!”她紧抓着他,完全忘记几秒前,两人闹得有点不愉快。 但是,千万别以为她是好心要抓着他一道逃难,纯粹只是因为他不怕“强哥”,有他在,他可以保护她,二来又可以当挡箭牌。 “去哪?”他久未出现的恶劣一面,在目睹她的惊慌之后,从封印的角落里冲开一角,慢慢涌现。 “去、哪?”啊啊,她快疯了,他为什么还可以这么正经?“随便都好,先走!” “我还没付钱。”他凉声说。 “等一下再付啦!我跟老板很熟!”她开始歇斯底里,紧抓着卓弁贞要走,岂料他却像是生根的大树,任凭她推拉,就是动也不动,眼看“强哥”群聚,在极度惊慌之下,她甚至可以在嘈杂的夜市里,清楚听见蟑螂振翅飞翔的声音,她开始爆出冷汗,浑身无力,眼前一片花白,耳边出现耳鸣,严重地影响她的心跳,还有她的情绪,导致她——完、全、失、控! “啊啊!你混蛋!x的!做人一定要这么贱吗?帮一下会死啊?快点跟我走,快点快点,我求你,我拜托你……快快快快快!他x的,你死人啊,动都不会动!” 拉不动,推不动,面对不对她伸出援手的男人,石榴开始又踢又打,小脸皱起,五官挤成一团,却还能精准无误地开口飙国骂。 卓弁贞戏谵的心情在她一串失序的飙骂之后,高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然而,当瞥见那张皱成一团的包子脸时,心头却是一震。 浓眉沉沉地下压,双眼紧闭出如包子般的皱褶,小嘴噘成酸梅,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张口骂人,这样的绝技,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识过。 二话不说,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三步并两步跑,带着她逃离蟑螂聚集地。 一到停车位置,他快速开车门,将她安置到副驾驶座上,才赶紧坐到她身旁,侧睇着她,她始终垂着脸,肩膀不住抖动。 “只是蟑螂而已,没必要哭吧。”看着她,心底其实是有一点点的内疚,他没想到她怕蟑螂怕到这个地步。 “谁说我哭了?”她横眼瞪去,猫眼猩红。 “……你没哭?” “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强哥逛大街!”她吼着,像是企图飙高音缓住暂时还难以回复正常的心跳。 “强哥?”谁? “小强啦,没听过喔?”尽管已经逃进安全地带,但过度受惊导致她如惊弓之鸟,不断地注意着周围环境,口气冲得要命。 卓弁贞闻言,不禁失笑。“有必要尊称它为强哥吗?” “尊敬它一点,看它会不会离我远一点,不要老是有事没事就在我身边打转,我跟它交情不好,一点都不想跟它聊天博感情!它最好能有多远就滚多远,老死不相往来!” 她说起话来连珠炮,一双猫眼戒备地注意四周,那模样和嘴脸,教卓弁贞不禁笑趴在方向盘上。 “你笑什么?还不是你害的!要你走你还不走,你是故意的对不对?男人,你小眼睛小鼻子,欺负女人,你真不是男人,早晚遭天谴!”她狠话撂尽,俨然忘了她能够脱离险境是谁的功劳。 她骂得浑然忘我,他笑得情难自禁,画面有点突兀,但卓弁贞却真的是打从心底放声大笑,并非他性情古怪,性喜挨骂,而是她的怒骂中带着不自觉的撒娇,半点杀伤力都没有,反倒是有几分打情骂俏的味道。 不知道有多久,他不曾笑出声了,而今晚,他非常开心。 “你这个人真的很恶劣,我都快要抓狂了,你居然笑得这么开心?”石榴难以置信他竟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丝毫不怜悯她,还嘲笑,而且笑得这么激动,就连车身都微微震动。“你是外星人是不是?你的血到底是不是红色的?” 卓弁贞笑得双肩抖动,险些岔了气。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外星人,因为我是从育幼院被领养的,至于我的父母是不是外星人,恐怕无从查证。”他说着,揩去眼角的笑泪。 石榴原本准备了一串更恶毒的话要开骂,可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串恶毒话语就很自然地被她吞进肚子里。 “……你也是孤儿?” “是啊。”他和她一样坦荡,但他的坦荡是被迫,谁要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谁要他被大户人家收养,让他一出门,就得面对别人时而好奇,时而怜悯的目光,造就了他必须坦荡? “是喔。”搔了搔脸,再不快,她也只能吞下了,只因同是天涯沦落人,而且他还比她更惨,他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这年头弃婴已经多到去公园散步都捡得到的地步了。 “也是啦。”她随口应着,突然觉得火气消尽,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呃,那个……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歇斯底里,骂了你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点……” “情绪失控。”他帮她接了话。 “欸。”她赧然地垂下脸。 唉,真是太丢脸了,她居然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狂骂,实在是太糟糕了。 “没关系,我不在意。” “喔。”她不敢看他,只是轻轻点点头。 “对了,关于手链……” “我没有说谎!”她想也不想地回着,横眼看去,表情很复杂。 受人点滴,涌泉以报,这是她的处世态度,而他刚帮了她,所以她现在就算有恼意,也不能发作得太明显,免得人家说她没家教。 虽然父母很早就离开她,但曾有过的教诲,她依旧奉为圭臬。 “我没有怀疑你。”至少现在没有。 “你刚刚有。”她感觉到了。 “逗你的。” “嘎?” “我只是想说,手链的事你作主就好,什么时候修复都可以,只要你信得过对方。” “喔……”她拉长尾音,偏着头想了下,突地明白——“你刚刚那样问我,其实是担心工坊的人会趁机独占吗?” 卓弁贞笑而不答,她则是羞得粉颜通红。 丢死人了!她居然连话都没听清楚就误以为他怀疑自己,天啊!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因为第一印象,就认定他一定会栽赃自己? 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真的太差劲了,非改不可! 见她咬牙垂着脸,一副羞愧欲死的表情,卓弁贞不禁低低笑开。 她表情丰富,个性直率,半点心眼都没有,光是待在她身边,就能够让他开怀不已。 “不然这样好了!”沉默半晌之后,石榴犹如壮士断腕的抬眼,非常认真地说:“找个时间,我带你去工坊一趟,你会发现工坊的曾大哥是个很好的人,虽然那条手链价值不菲,但他是很有职业道德且非常专业的研磨师,手脚绝对干净。” “好。”他点头。 “还有,对不起,我错怪你了。”她转向他弯腰道歉。 卓弁贞直睇着她愧疚不已的神情,笑意更浓。 “不要紧。” 果真是女大十八变,他做梦也没想到,当年的包子妹妹长大之后竟会如此出色,而且面对强敌环伺之下还勇敢不哭。 她变得独立也坚强,难怪他第一时间认不出她。 但,他认不出她,情有可原,为何她也认不出他? 难道,十五年的变化,真的大到让她认不出他来?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存在她的记忆里? 是当年欺负她过头所造成的?但好歹他也给了她一颗杏仁糖,让她一直喜欢到现在,没道理杏仁糖记得,却忘了他吧? 这么想着,没由来的,心里有点不舒坦,然而思绪一转,他又想到最大的问题点——确定了石榴是小包子,那么拿着手链前来的石静涔到底是谁? “啊!” 耳边再度传来石榴的尖叫声,打断他的思考,他随即眯眼看向她的周遭,想要确定是不是有哪位强哥不请自来。 但,都已经在车内了,总不可能连车子都钻得进来吧? “我的摊子!”石榴这才想起,自己托人看管的摊子已经被她远远抛在脑后。 “啊,对了,还没付钱。”卓弁贞则想起鸡排还没给钱。 两人相视一眼,他便轻扯她的马尾说:“走吧,我保护你。” 石榴瞧着他,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有种不敢对视的羞怯在心间慢慢浮现。 总觉得,他和记忆中的恶劣男孩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嗯……不对,应该是说,他本来就没有很恶劣,又或者该说,他有点坏,但还没有坏到令人发指,现在回想起来,他只是个世故过头但还保有道德良知的男孩。 现在的他,看起来稳重内敛,成熟的外表之下,偶尔会出现一些坏心眼的小动作,但倒是无伤大雅。 不过,他要是一直接近她,对她而言也是个麻烦呀,该怎么做,才能让彼此停在最适合的距离里? “石榴,你在想什么?” 温柔女音传来,教石榴猛地回神,抬眼瞅着来人。“蓝莓,你来啦?” 蓝莓将一篮香草往吧台上一摆,直睇着她眉间的皱褶。 “在想什么,想得眉都皱在一块了?”蓝莓浅柔噙笑,五官十分秀雅,漆黑眸瞳笑眯着,整个人充满淡定恬静的气息,像是酷暑里的一抹夜风,沁凉消暑。“是编绳太复杂太难编吗?” 石榴闻言,看着手中的五色编绳,不禁轻勾笑意。 “还好啦。” 石榴就住在墨绿厨房楼上,大半时间都待在店里,要不就是在夜市摆摊,闲暇时,总是忙着做客人要求的订制编织链。 手链,是她和父母之间仅剩的羁绊,当初是因为手链不见,才让她兴起自己打造手链的念头,如今发展成颇受好评的作品,倒是让她始料未及,但也因而更加强她的信心,从一般的幸运手编绳,一路跨进纯银或k金打造的链身。 直到现在,她都快要搞不清楚,到底哪一样才是她的正业了。 但,开心就好,她喜欢现在的生活。 “就说只要客人指定得了的花纹,你一定编得出来。”蓝莓笑眯柔润眸瞳。 “那当然,我学视觉设计的咩,只要形容得出来,我就一定做得出来。”她有双巧手,任由五条色线在指尖中缠绕编织,便见已完成的编织链上出现文字。“这可是我在夜市卖得最好的许愿手链耶。” 景气还未正式回暖,所以许愿编织手链在夜市相当吃得开,而且可以特别订制,是学生族群和情人间最爱的小东西。 “那你刚刚怎么眉头都快要打结了?” “我……”她张口欲言,想了下,决定将那段童年记忆彻底封印,但随即又想起卓弁贞提过的香草园。“对了,有个客人想问你的香草园有没有足够的供货量。” “哪个客人?”走进店内,蓝莓第一件事便是赶紧替每张桌上的香草小盆栽浇水,待会还得弄些必须费时熬煮的花茶,最后再赶回她的香草园。 这些工作,就占满她的每一天。 “卓煜的弟弟,卓弁贞。”石榴说着,将近来结上的孽缘说上一遍,就是不提当年曾有过的接触。 毕竟,他好像不记得她了……可不是吗?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别说他认不出她,要不是听见他的名字,她也认不出他是谁,既然打一开始两人就没相认,干脆假装忘记那年的事就好。 蓝莓手中的浇水器微顿了下,随意扎起的发滑落一绺,方巧挡住她脸上的微愣,可下一秒,她又不疾不徐地勾起笑。 “跟他说没有那么多货源,请他接洽其他的香草园。” “我还没说他要多少量呢!”石榴觉得有些古怪。 “近来有家卖场跟我签了契约,要我每个月提供足量的各式香草,加上店里的使用量,我想我没有办法再额外提供。”她说起话来温吞,眉眼总是噙着笑。 “是喔。”石榴噘起嘴想了下。“可是他想要和你当面谈。” “不用麻烦了,就算他当面跟我说,我的答案还是一样。” “喔。”她点点头,准备晚一点跟卓弁贞联络时就这么说。 “石榴,交给你了。”从外头走进来的糕点大厨洪宣晨抱着一箱早上现采的水果,往吧台上一摆,随即先走进厨房。 “没问题,交给我。” 每天早上十点开店前,石榴的工作就是清洗洪宣晨和蓝莓带来的水果和香草。当初会经营这家店,其实都是被蓝莓的手艺给拐了,只要喝过她调配的养生果汁和养生花茶,谁都会着迷,不成为商品实在可惜。 于是,店面就在她们合力装潢之后,正式开幕。 几个月后,生意好到不行,业绩直线上升,教她每天一开店,就忍不住春风得意。 石榴开心地洗着水果,一一摆放,突地听见电话铃声,湿透的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俐落地接起话筒,“墨绿厨房,您好。” “石榴?” “曾大哥?”她认出来电者的声音。 “找到适合的水晶了。” “真的?!” “还有你那条手链的锁头也完成了。” “天!曾大哥,你真的好厉害!”那个部分要做到她要求的形状和样式,很困难的,想不到真的完成了! “好说好说。” “下次请你吃到饱。”她笑得双眼紧眯,像只被充分抚摸的猫咪。 “不用,先把余款付清就好。” “哎哟,说到钱多伤感情啊,呵呵。” 石榴开心之余和他闲聊了几句,挂上电话之后,赶紧拿出手机,寻找卓弁贞的手机号码。 这是他上次留给她,方便告知他手链修复的进度。 “石榴,谁打电话来?”刚好走出厨房的蓝莓轻问。 “是曾大哥打来的,他说已经找到适合的水晶了,所以我要赶紧联络卓弁贞,上次我邀他一道去工坊,刚好趁现在去一趟,确定一下水晶的色泽。”她说起话来像连珠炮,瞧见蓝莓的神色微黯,正想要问她怎么了,手机却刚好接通。 “卓弁贞,哪位?” “我啦,石榴,我要跟你说已经找到水晶了,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工坊?”她开心得要命,想要赶紧将这份喜悦与他分享。 只是,分享的人怎么会是他? 她的思绪极快,随即想通——因为他现在是手链的主人,不打给他,打给谁呢? “现在?” “你没空?” “等我一下,我晚一点就到。” “好,等你。”石榴切断通话,看向好友。“蓝莓,你怎么了?怎么觉得你脸色似乎不太好?” “我……”蓝莓抿了抿唇,笑得勉强。“卓弁贞现在要过来了吗?” “对呀,你要不要顺便跟他说一下香草园的事?”她没心眼地问。 “不,我……” 蓝莓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适巧洪宣晨走到外头,看见这一幕,淡声说:“蓝莓,今天不是出货日吗?你不是赶着要回去?” 蓝莓感激地看向他,“对啊,我都忘了。” “是喔,那就算了,你赶紧回去吧。”石榴轻拍她的肩。 “嗯,我先走了。” 目送着蓝莓离去,石榴也回到岗位忙着未完的工作,心情愉悦,想着手链即将复工,那么接下来,她要怎么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取回呢? 只是……为什么那条手链会在他的手中? 等到卓弁贞到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钟,天色暗如泼墨山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味。 石榴交代店里的工读生几句话后,便搭着卓弁贞的车离开,当车子才刚驶出巷子,天空便滴答滴答地下起毛毛雨。 “你手上抱的是什么东西?”坐在后座的卓弁贞斜睨着她手上的盒子。 “我的手链.”她将盒子打开,是那条尚未完成的手链。“曾大哥跟我说,我要的锁头他已经完成了,所以我顺便带我的手链过去,让他帮我把锁头和环扣的部分接上。” “曾大哥?” “工坊的师傅,他很厉害喔,研磨雕琢的工夫是工坊里的第一把交椅,对于金属类的雕塑,更是一等一的厉害。” 听见她对其他男人赞誉有佳,没来由的,他就是觉得胸口发闷,就像车窗外,雨要下不下的气候,令人烦躁。 “最重要的是,曾大哥收费非常公道,还可以分期付款,当初要不是他愿意帮我,我现在根本不可能继续设计手链。” 卓弁贞百无聊赖地看向车窗外,没兴趣打探她口中的曾大哥到底是如何神奇非凡的一号人物。 “他可以说是我人生的贵人呢。”她说着,思绪像是飘得很远。 “你问过你那位朋友关于香草园的事了?”无法确定她到底还要歌颂那家伙多久,所以最直接的做法,就是干脆转移话题。 “啊,对了,我问过蓝莓,不巧的是,蓝莓说她上个月刚和一家卖场签了约,恐怕没有多余的货可以给你。” “是吗?”他沉吟了下,似乎不怎么在意。“没关系,还有其他通路可以联络。” “那就好。”她轻轻点头,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手链上,一想起这条手链就要完成,她就止不住弯弯的唇角。 卓弁贞侧睨着她,尽管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座位,但就是能被她唇角的喜悦给深深感染。接下来两人没再对话,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车内,随着车子在雨中穿梭,理该觉得烦闷的心情,却变得飞扬起来。 “曾大哥,我来了!” 舞光石色工坊位于郊外,是栋独院的建筑物,占地颇大,采回廊设计,衔接前后两栋建筑,前栋建筑分为金属和矿石两个部门,各设有研磨、雕刻和设计等单位。 石榴犹如识途老马,带着卓弁贞和他的秘书丘礼安,在前栋左拐右弯地踏进曾奕磊的办公室,沿路还和遇见的人不断打着招呼。 “来啦。”曾奕磊从工作中抬眼,暂时放下最后细部研磨的工作,拿起摆在桌面的锁头。“搞定了。” “曾大哥,你真的好厉害!”石榴飞冲过去,拿起小小锁头,感动得要命。 “我不厉害,是因为你上回拿了这条手链过来,我研究了上头的锁头才总算成功的。”他晃着手链,瞥见她身后跟着两个男人。“他们是谁?” “卓弁贞和他的秘书丘礼安,卓先生就是你手里那条手链的所有者。”石榴暂时压下感动,替双方介绍。“卓弁贞,他就是我提过的曾大哥,曾奕磊。” “幸会。”卓弁贞轻点头。 曾奕磊隐藏在镜片后的狭长美目看了他好一会才收回目光,问向石榴,“你这条手链跟卓先生的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不会是想要仿造吧?” “我当初不是跟你说,我这条手链是仿造当初我爸送给我妈的手链?而这一条手链就跟我爸送给我妈的那条一模一样。”石榴取出带来的手链,两条摆在一块做比较。 “你爸妈留给你的手链为什么会在他那里?” “呃……”这要怎么说?真的是一言难尽呐。 见她不知如何解释,卓弁贞适时地岔开话题。“能修复吗?”他指着属于他的那条手链。 “当然可以。”曾奕磊取下眼镜,按下内线,请工坊里的工作人员将石榴的手链拿去焊接,随即滑动办公椅转身,取来一块掌心大小的原石,递给石榴。“你比对一下颜色。” “好。”石榴拿起原石,打开桌上的灯,观察透光性和净度、色泽。 “净度似乎不太一样。”卓弁贞走到桌边,打量着略带冰纹的原石。 “应该差不多。”石榴说着,用手指在原石上圈画。“因为如果要雕成十克拉大小的话,大概要用三十克拉以上的原石切刻,再做细部雕刻和研磨之后,净度应该是差不多的。” 卓弁贞没回应,只是以深沉的眼睇着她认真的表情,看着她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在灯光下闪耀着光泽。 “石榴,原本镶在台座上的水晶大概是什么样子?”曾奕磊坐着椅子转过来,靠近她身边。 眼前的光亮被些许阴影遮覆,教卓弁贞略微不悦地拧起眉。 “我想,应该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吧……”她边说,拿起笔在便条纸上画出水晶的雕刻面。 卓弁贞看了眼,眼角微抽。“你确定你真的是搞设计的?”依他所见,便条纸上只出现一坨圆形和难以分辨的阴影。 “曾大哥看得懂就好!”她粉颜微赧、硬是将便条纸递给曾奕磊。 曾奕磊看了,狭长的眼隐隐动了下。“……石榴,我真要好好感谢你不断地磨练我。” “曾大哥!”真的有那么差吗? “我来画。”卓弁贞没好气地从她手中拿过纸笔,动作俐落地画了下,再交给曾奕磊。“差不多是这样的大小,而水晶的中央是平面,四周才是雕刻面,因为这一颗是主要水晶,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曾奕磊看了下,抬眼问:“你学设计的?要不要来我这边上班?” “我学企管,经营几家餐厅。” “太可惜,你走错方向了。”他说着,看了石榴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也走错了。” “哪有!”她跺脚抗议,曾奕磊却完全视而不见,她干脆整个人趴到他背上。 “你明明夸我很会设计的,你明明说过我的想法很特别的,你明明……哇啊!你干么?!” 石榴整个人被一股力道拽离曾奕磊的背,贴覆上一堵温热的肉墙,被迫面对一张冷沉的俊脸,双脚还离地一小段。 “你在干么?”她不解地看着他,心跳得极快。 卓弁贞直瞅着她泛红的小脸,自己也有些不能理解。 他知道自己该将她放下来,但……就是不想。 第四章 “卓弁贞?”几乎是屏着呼吸,石榴小小声地开口。 “我刚才看到那边有蟑螂。”他胡诌道。 “吓!真的?!”想也不想的,她伸出双臂环抱着他,就连双脚都夹上他的腰,不断往后看。“在哪、在哪?” 卓弁贞浑身一僵,没想到她会瞬间化身为无尾熊,甚至还将他当成尤加利树般攀抱,两人之间紧密得几乎没有缝隙,最糟的是,她还因为恐惧不断张望,继而在他身上无意识地磨蹭。 她很轻,纤瘦的身形像是无骨般柔软,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清新气味,勾动他心间封印的情愫,微微跳动。 “喂,我这里什么时候有蟑螂了?”曾奕磊没好气地瞪着造谣的人。 “我看错了。”卓弁贞淡道。 “呼~~还好还好。”石榴松了口气,趴在他肩上,突地想起两人的接触有多亲密,吓得她赶紧松开四肢,却发现自己依旧双脚离地,被眼前人拢在他有力的臂膀之中,鼻息间嗅的全都是他的气味,贴覆的是他硬实的身躯,教她很不争气地粉颜绯红,忙喊着,“放我下来,卓弁贞……” 卓弁贞漆黑眸瞳眯起,就在她脸红心跳,打算再要求他松手时,才让她站到地面,极其缓慢地放开双手。 然而才一松开,她就像是得到自由的小兔子,一眨眼又跳到曾奕磊身后,这让卓弁贞感到不满,尤其面对怀里令人难受的空虚,更教他不悦。 适巧,外头有人走进来。“曾师父,弄好了。” “谢了。”曾奕磊接过手,手链还微烫着,他随即进行细微研磨,只见他拿起专用砂纸,在焊接处缓慢磨去微粒。 石榴目不转睛地看着。唇角勾得极弯,神色迫不及待。 她所有表情全收藏在卓弁贞那双不易动色的眸中,却浑然不觉,直到听见曾奕磊说:“好了,你戴戴看。” “好。”她随即伸出右手。 曾奕磊拿出先前便已制好的小巧钥匙,整个插入锁孔,向右一转,环扣立即弹开,将手链环过她的手,再扣好环扣,钥匙一转,锁紧,抽出钥匙。 “可以吧?” “嗯!”她举起右手,看着手链贴覆在自己手腕上。 这是她替自己量身打造的手链,是为了要纪念父母,弥补那条遗失的手链,如今大功告成,直教她感动得无以复加。 “你要戴着?”曾奕磊问着,瞥见一旁的卓弁贞视线始终缠绕着她,甚至随着她勾起淡淡的笑意,一时之间像是意会什么,心里起了一个念头。 “嗯……先拿下来好了。”她想了下,将右手搁到他面前。 她想要暂时将这条手链摆在店里的百宝格当展示,只因她真正想要的手链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 “石榴,我记得你说过,这个手链叫做许愿手链,对吧。”曾奕磊慢条斯理地拿出钥匙。 “嗯,我妈是这么说的。”那是她模糊的记忆,很宝贵的珍藏。 “是不是钥匙转动一次,就等于可以许一次愿?”他又问。 “对啊。” “那你又欠我一个愿望了。”他转开钥匙,在环扣弹开后,将手链取下,连同钥匙一并交给她。 这个动作进行时,他瞧见卓弁贞的眸色微沉,不禁在心底暗笑。 “天啊,那我欠你的可多了。”石榴没心眼地说。 “可不是?欠我的余款再加两个愿望,你要怎么还?” “大不了我……” “我还。”卓弁贞慵懒的沉嗓截断她的话。 “咦?”她抬眼,“又不关你的事,干么要你还?” 一句“不关你的事”,让卓弁贞不自觉地皱起浓眉。“你是卓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不关我的事?” “就算是朋友,也不用你还,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处理。”她万分不解地看着他,然而一对上那双黑瞳,心跳便遽然加速,令她不自然地别开脸。 这人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一脸认真得教她不知所措? 曾大哥这么说,不过是玩笑话而已,他却像是当真了一样……思及此,她不禁一顿。 就算他当真,那也不关他的事,为什么他却急着要替她担下一切? “你帮了我的忙,我帮你也是应该的。”他说得理所当然,偏沉的语音却潜藏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可是……” “怎样都好,反正只要把这条手链的余款交给我就好,至于另一条的水晶雕刻,就等我完工之后再说。”曾奕磊见时机差不多,赶紧喊卡,免得他一时好玩,却闹得两人不欢而散。 “礼安,买单。”卓弁贞一记眼神,丘礼安立即掏出皮夹,动作俐落地处理好这件事。 石榴见曾奕磊说了个公道又打了折扣的价钱,丘礼安也飞快递出钞票,不禁抚额低吟。 “走吧。”见秘书处理完毕,卓弁贞随即拿起她的手链搁进她带来的盒子里,拉着她就要走。 他不喜欢她待在这里,非常的不喜欢。 尤其是那个姓曾的,很明显没有他的缘。 “干么这么急?我还有问题想问曾大哥……”她碎碎念着,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架走,一长串话化为无声咒骂。 走到工坊外,才发现风雨交加,雷轰电劈,天色灰蒙得犹如世界末日。 丘礼安冒雨将车子开来,车门打开之后,卓弁贞立即飞快地抱着她坐到后座,才刚坐定,又抽来几张面纸往她脸上擦拭。 “我自己来就好。”她赶忙制止,抢过他手中的面纸擦拭自己,却发现他的发、肩全都湿了一圈,就连脸上都淌着水滴。“你淋得比我还湿,要先处理自己啦!” 真是的,自己不管,倒先照料她……好像他多珍视她似的。 “你冷不冷?”他毫不在意地将发拨到脑后,垂睫瞅着她。 微暗的光线勾勒出他的立体五官,出色得教她看傻眼,尤其是他那双眼,微眯幽邃之间像能摄人魂魄似的。 每每对上他的眼,总教她无端开始紧张,心底冒起一抹陌生的羞涩……真是见鬼了,她的症状怎么好像愈来愈严重? “冷?”他微眯眼,长指轻触她的颊,竟发现指下的肌肤异常发烫。“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说着,大手覆上她饱满的额—— “没事没事,我很好很好。”她连忙退到车门边。 要命,她的心跳得好快,她是怎么了……怎么觉得自己快要失控? 卓弁贞幽深的眸瞳黯下,眨也不眨地瞧着她。 真是差别待遇。 她一开心就整个人趴到那个姓曾的身上,他不过是碰碰她的脸,她却避之如蛇蝎……实在教人不快到极点。 “那个……执行长,我淋得最湿,可不可以给我几张面纸?”驾驶座传来丘礼安万分不得已的声音。 他知道后座的氛围有点吊诡,实在不应该在这当头发出半点声音,可是……他真的好冷,他还要开车耶! 卓弁贞冷冷的收回视线,将整盒面纸丢给秘书,随即双手环胸,状似闭目养神,接下来,他没再开口,静默得让身旁的石榴心惊胆跳。 一路上,她不断地偷觑着他。 她觉得他好像在生气,虽然不太清楚他在气什么,但她不喜欢他生气的模样,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会错。 最重要的是,她好怪呀……干么管他的喜怒哀乐? 可是……脑袋很清楚,心情却是不由人。 明明不想太接近他的,情况却与所想严重背道而驰…… 跑车在大雨中行进,不久之后在墨绿厨房店门口停下来,卓弁贞没有反应,连眼都没张开,像是睡着了般,石榴不禁更慌了。 目的地已到,她该下车了,可她不想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下独自下车。 她看着他,想唤他,然而话一到嘴边,不知怎的就是喊不出口,这样反覆几次,直到他张开眼。 “到了。”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不禁扁起嘴。 态度会不会差太多了?有什么不爽的摊开来讲嘛,干么用这么恶劣的冷战态度?他这样会害她很多话都问不出口呀! “你还想兜风?”卓弁贞斜睨着她,却瞥见她抿紧嘴,一脸受伤。他闭了闭眼,又问:“怎么了?” 看到那个姓曾的,和看到水晶,她笑得像只餍足的猫咪,可一对上他就是这种表情……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也以笑脸相对? 这么想的同时,他浓眉不禁微皱。 模糊不清的情愫像是在瞬间出现轮廓,他轻呼口气,有点玩味地勾起唇。 石榴惨澹的心情,在目击他勾笑的瞬间,阴霾驱散大半,她轻呼口气,却也暗暗惊觉他对自己的影响力,直觉大事不妙。 “礼安,我下午还有事吗?”他突道。 “北欧馆和中东馆预备了新菜单要请执行长试吃,但如果执行长想延后,也是可以的。”聪明如他,当然清楚在这当下到底该说什么,才算是最称职的秘书。 卓弁贞满意地点点头,看向石榴。“可以请我喝杯茶吗?” “好啊。”她想也没想地回答,瞧见他的发滑下水滴,想也不想的伸手抹去,同时微皱起眉。“看来我要泡一壶温茶让你祛寒,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卓弁贞望着她的举动,笑意在唇边不断扩散。 前座俨然淋成落汤鸡的丘礼安不禁暗叹,身份不同,果然待遇也大不同呀! 三人前后下了车,石榴随即走进吧台,煮起花茶。 不一会,浓郁的香气从玻璃壶口不断喷发,几乎盈满整个空间,散发着一股清新却又慵懒的气息。 她关了火,倒出三杯茶,将两杯端到吧台上,分别给卓弁贞和丘礼安。 “喝喝看。”她说着,先拿起自己的茶杯,试喝味道好不好。 卓弁贞嗅闻着,觉得味道分外熟悉,不禁问:“这里头有迷迭香和柠檬草?” “你怎么这么厉害?”她瞪大眼,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你对花茶有研究吗?” 不能怪她惊讶,毕竟迷迭香的香气浓厚,会掩盖掉其他香草的香味,他光用闻的,没有亲口尝就能猜得这么准确,她好意外。 卓弁贞轻啜一口英式茶杯里的热茶,惊诧竟是记忆中的味道,又问:“谁教你煮这种茶的?” “蓝莓啊,店里所有的菜单和花茶果汁谱都是她拟的,该怎么调配也是她设计的,真的很好喝,对不对?” “是吗?”卓弁贞眸色微黯,一会又不在意地扬笑。“确实很好喝。” “真的吗?那就好。”她笑睇着他,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逼得她不得不移开眼,免得一个不小心,因为心律不整挂点。 可是,该问的还是要问,总不能一直搁着呀…… 她轻咬着下唇有些犹豫,却听见他开口,“你想问我什么?” 她猛地抬眼,对上他的。 卓弁贞也不解释,等着她发问。假如她不是有事要问他,大可干脆地下车,何必在他身旁踌躇不前? 石榴心想,既然他都问了,她当然该顺理成章地发问,于是——“那个手链,现在到底是谁的?” 卓弁贞微扬着眉,忖着,他该点明自己的身份吗? 想了下,他决定隐藏。既然她已经不记得他,又何必让她记起那天不算太愉快的气氛,继而联想起他极其恶劣的一面? 只是,眼前该怎么回答她? 所有的问题都系在静涔身上,想知道答案,也得等到她回国才成。 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手链八成是静涔偷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但能够从石榴身上偷到手链,就代表两人必定认识,说不定还颇为交好。假设真是如此,他现在把话说破,岂不是要石榴感受被背叛的滋味? 似乎没那个必要…… “那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一番衡量后,他这么回答,视线锁着她,压根没发现坐在一旁的丘礼安正把耳朵拉得尖尖的,完全不放过任何对话。 “你不是说是一个女孩子的?”她不解地偏着头。 “一开始是个女孩子的,但后来送给我爷爷,我爷爷去世后又交给我。”他简单扼要地避过重点回答。 “所以说,现在等于是你的?”不去追问细节,她只想确定,现在的所有者到底是谁。 “可以这么说。”只要他不对外公布爷爷留下的遗言,就不会让有心人做多余的揣测,手链当然视同他所拥有。 “那么……” “嗯?” “可以卖给我吗?”她鼓起勇气说。 卓弁贞微扬眉,并不意外她的请求。 “我会考虑。” “谢谢你。” 他没多说什么,事实上,他有其他打算,只是碍于身边有个眼线,让他不方便多说。 想着,视线不禁扫向看似正专注喝茶祛寒的秘书。 聪明如丘礼安,立刻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执行长的眼神不愠不火,更不带任何杀伤力,但就是能够让他感受到一股打从心底绽开的寒,冻得他非离开座位不可。 “执行长,我先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执行长既然要他离开,代表他待会要说的话并不适合让他听见,换句话说,他刚刚听见的蛛丝马迹,确实和老总裁临终前留下的继承人谜题有关。他得找个机会赶紧汇报才成。 见秘书搁下身上的车钥匙和手表乖乖离席,卓弁贞懒懒地喝了口花茶,才问:“你打算要出多少的价钱买?” “咦?”石榴愣了下。 她确实是想买,但根本还没细想过到底该开出多少金额。况且,他解释手链的来由,总让她觉得有疑点,想再问清楚一点,但想了想,反正她的手链不见了是事实,问再多又有什么用? 重点是,她到底要开价多少才合宜? “心里没有底?”他笑。 “嗯……”她皱起眉,绞尽脑汁地想,却难以开口出价,因为价钱太高她买不起,太低又说不过去,最后——“我不知道要出多少,不如你直接开价好了。” “由我开价的话,你确定你买得起?” “……可以让我分期付款吗?”她立刻双手合十地央求。 卓弁贞见状,不禁愉快地笑眯黑眸,正打算开口,玻璃门上的风铃响起清脆声音,随即有人问,“石榴,不好意思,请问你这里有客人把车停在我家门口吗?” “啊!不好意思,我马上移开。”石榴想起丘礼安将车停在隔壁门口,目光瞥见摆在吧台上的车钥匙,立刻一把抓起。“卓弁贞,我去帮你移车。” “我来吧。” “不用了,免得你等一下又淋湿。”她说着,已经绕出吧台,直往外走去。 卓弁贞见状,跟着起身,走到店门口时,她已经俐落地坐进车内。他双手环胸倚在店门口,睇着她发动车子,像是在摸索他的车该怎么开,又不断地拨开被雨淋湿的发。 他淡噙的笑意柔和那双稍嫌锐利的眸,眨也不眨地瞅着她开始转动方向盘,驱动车子。 雨中,他的思绪更加清楚,想法益发确定。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但爱情这东西,似乎总是由心不由人,毫无预警地发生,教他没有防备,等到发觉,那股渴望已经开始萌芽。 他一直渴望能出现一个人,眼里只有他,打从心底需要他;也许她现在接近他,只是因为那条手链,但又何妨? 手链是个契机,他的决定才是关键。 “执行长,你怎么站在这里?啊,车子……”从洗手间出来的丘礼安发现吧台边没人,瞥见上司就倚在门口,大步走来,却见车子正缓慢朝后后退后退再后退——“不能再后退,快撞上了!” 雨下得不小,石榴压根没听见他的呼喊,依旧不断退后,直到瞥见丘礼安冲到车后,吓得她一时慌了,煞车没踩,反倒是踩上油门。 砰的一声,车后的人车全倒。 车内的石榴,霎时吓得脸色惨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医院里,石榴九十度鞠躬,自责得不敢抬眼,只是不断地道歉。 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左脚膝盖以下缠上一层层的绷带与石膏,伤势看起来颇严重,不过身为伤患的丘礼安脸色并不差,只是不解地问:“你怎么会错踩油门?这实在不应该是……” 话到一半,瞥见上司投射来的目光,他很自然地闭上嘴。 事实上,他还很纳闷一件事,那就是她一直在倒车,明明就快撞上车后的那排机车了,为什么执行长还不阻止? 要是执行长早点阻止她,也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不是吗? “真的很抱歉,对不起……”石榴嘴抿得死紧,愧疚让她的泪水在眼眶中不断打转。 “不要紧,只是一点小伤。”卓弁贞淡声安抚。 小伤?!丘礼安瞪大眼,看着自己断掉且打了钢钉还上了石膏的脚。 “可是,医生不是说……” “医生说,他的骨头严重挫伤,休息一个月就好。”卓弁贞面不改色地改了秘书的病历。 丘礼安为免自己的眼神破坏上司的计划,索性闭上眼。 “是吗?”石榴很疑惑。这跟她先前听到的好像差很多。 “抬起头来,石榴,这不是你的错。”卓弁贞轻扶起她的肩,察觉她的惊颤,又拉来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可是,明明是我的错……所有的损失,我一定会负责到底。”她说着,垂下脸,纤肩微颤。 呜呜,她内疚得要死,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因为丘礼安突然出现,才会吓得她犯了初学者才会犯的可怕错误,竟然误踩油门将他撞飞。 还好,她油门没踩得太重,否则她简直不敢想像后果。 “不用,那是我的错,所有损失由我负责。” “哪有这种道理,明明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阻止你,所以是我的错。”卓弁贞一肩担下,并非为了顾全她,而是真的微恼自己竟看她看得出神,没注意到危机。 “可是……” “没有可是。”他浓眉微攒,像是无法忍受自己犯了这种错。看向秘书,他沉声说:“礼安,晚一点院方会将你转进病房,你就在医院好好休养,所有损失由我全数补足。” “可是执行长,要是我一直休假,你会很麻烦。”丘礼安急急张眼。不是他自夸,执行长要是没有他,就像失去一只手,很不方便的。 “我会习惯。” 丘礼安不禁哭丧着脸。不要习惯好不好,不要让他的伤好了之后,回到公司发现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他会哭死。 “可是,我如果不在,执行长能记住未来一个月的行程吗?我的pda里也没有记录那么多事项。” “我会想办法。”卓弁贞微蹙起浓眉,确实感到有些麻烦。 两人的对话听在石榴耳里,她思考许久,终究忍不住开口:“可以让我帮你吗?” 卓弁贞偏过头瞅着她。“你?” 第五章 基于自责,所以石榴自告奋勇充当卓弁贞的秘书,但就在她代班的第一天,她便发现,秘书真不是人干的。 “执行长,这一份是来自意大利ruffino的传真信。” “执行长,泰国希耶渔场想要确认今年的契约,已经迟了几天还没有传真过去。” “还有,法国havnd想要确认今年预定的是ir lune系列还是in thomas系列?” 一大早陪着卓弁贞进公司,各部门的人就轮番上门,吓得还在开电脑及读取丘礼安pda的石榴出了一身冷汗。 耳边巴啦巴啦落下的话,全是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也让她的头开始痛起来。 然而,只见公文不断地送进来,人潮来来去去,卓弁贞总是一脸慵懒淡定,在看过文件后立刻做出裁决。 “这些先放下,至于ruffino的回信,我晚一点处理。希耶的契约应该还在礼安的电脑里,等一下我一并处理。至于havnd,就选定热销的ir lune系列,还有其他问题的话,在晚一点的会议上一起讨论。” 他动作俐落地将文件分门别类,分为急慢两种,脑袋清晰,口条分明,看得身旁的石榴傻了眼。 等到一票人都离开办公室了,她还迟迟不能回神。 “石馏,找到pda里的行程档案了吗?”卓弁贞忙到一个段落,横眼探去,正对上她来不及移开的眼,发现她一直看着自己,令他心情大好。 然而,石榴的心情刚好相反,有一种被人赃俱获的羞赧。 真是的,他可以当异国风餐厅的执行长,就代表他的工作能力一定很强,她干么看他看到儍? “石榴,找到档案了吗?”他再问一遍,不戳破她的注视。 “呃……我不是很清楚。”她连结上了,却找不到档案。 卓弁贞看着隔壁桌的她。这是今天一早,特地为她搬来的桌子和电脑,方便她可以帮助他。 不过基本上,他并不认为她能帮上什么忙,不是看轻她,而是这并不是她的专长,她无法上手是正常的事。 想了下,他起身走到她身旁,长臂绕过她,握着她抓滑鼠的手,开始移动,开启档案。 “在这里,你帮我把行程还有所有厂商的电话和fax列印下来。”他温声交代着,一步步指导她。 他并不习惯使用pda,他想她应该也是,所以干脆把资料全部列印下来,方便他作业。 石榴顿时呆若木鸡。 明明脑袋是清醒的,还在运转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反应……她想,是他身上的绿茶味道太浓,浓得她有点醉了,一定是这样的吧,要不然她干么不回答他? “石榴?”没得到她的回应,他不禁再俯近一些。 “嘎?我知道、我知道!”知道什么啊?她的脑袋乱成一团,不知道自己在回应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按滑鼠到底是在按怎样的,直到听见他说—— “你怎么把档案删掉了?” “嘎?!”她瞪大眼,直瞪着萤幕,果真发现档案真的不见了……“怎么会这样?!我删的?我……” 搞什么?她不是来代班救火的吗?怎么她觉得自己是提油上阵,火上加油的? 瞅着她愧疚到无地自容,一副想要找个洞钻进去的模样,他不禁低笑。“没关系,礼安的电脑里应该还有备份。” “真的吗?!”她猛地抬眼,感觉就像溺水的人亟欲寻找浮木,然而,就在这瞬间,他刚好倾近她一些,于是两人的唇就这么贴覆在一块,时间像是暂停了一样。 谁也没有动,石榴瞪大眼,感觉魂魄快要被眼前那双深邃如大海的眼摄去,心跳开始暴走,头晕脑胀,浑身发颤,所有知觉就快要抽离,离奇的是,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可以感觉他的唇异样柔软,和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她应该要快快退离,大笑两声,化解眼前的尴尬,可是……她的心脏好无力,只能稍稍移动,然而移动的却只有下唇,就在这刹那,他加深了吻。 她倒抽口气,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亲她,甚至连舌都钻入她的唇腔。 他的舌火烫的在她口内滑动,吮吻着她的舌尖,湿热的气息不断蔓延,她感觉自己快要被焚烧,直到无法呼吸—— “抱歉。” 道歉传来的同时,吻也停住。 瞅着她漂亮的五官要皱成小包子,卓弁贞不禁自我厌恶起来。他竟会一时失控吻了她?!要是就此将她吓跑,他损失可大了! 石榴张眼,看见他一脸懊恼,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为什么是这种表情? 如果不喜欢她,干么亲她?还是他习惯没事就亲亲人?这是什么坏习惯?如果不喜欢她,他就不该亲她,这样会让她生气…… 她蓦地瞪大眼,开始正视自己的心情。 会生气,是因为他没有喜欢她还亲她,而不是他不该莫名其妙亲她? “走吧,先到礼安的办公室。” 他说着,牵起她的手。 石榴脑袋有点浑沌。照道理说,她应该要甩掉他的手,但她没有,只是由着他,感受他掌心的温热,走起路来也飘飘然的,一路飘到隔壁的秘书室,就连自己到底是来干么的都忘了。 卓弁贞开了电脑之后,开始寻找备份,她傻愣愣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动作俐落地移动滑鼠,页面一页翻过一页。 不一会,他开始列印,拿起所需要的资料,再拉着她回办公室。 接下来,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埋首在工作中。 石榴坐在他身旁不到两公尺的位子上,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桌面有好多文件,她根本看不懂,闷到发慌,视线不由自主地又投注到他身上。 只见他讲着电话,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与对方沟通,手上抄写的是她看不懂的他国文字,突然觉得他变得好遥远。 明明就在面前,却被硬生生划分成两个世界。 直到桌面的电话响起,她才抓回心思,赶紧接起,“您好。执行长吗?不好意思,他正在忙,还是您要留下联络方式,待会再请执行长回电?不用?喔……好的,请稍等一下。” 抽出笔筒里的笔,她快速在便条纸上写下一串字之后,才挂上电话。 “谁来电?” 石榴横眼探去,发现他已经讲完电话。“华京酒店的总经理,想和你接洽餐厅驻点的问题,希望跟你约下个星期六的下午七点。” 卓弁贞挑起眉。“先帮我记下。” 华京老总肯定是发现接电话的人不是礼安,一确认她是个菜鸟,随即赶鸭子上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不过,也无所谓,对方大概已经耐性告罄,到时候再一决胜负。 “好。”石榴甜甜勾笑,庆幸自己总算帮上一点忙。“我发现丘先生真的好厉害。” “怎么说?”没料到她竟然夸赞礼安,他只手搁在下巴上,饶有兴趣的问道。 “他的pda里有好多资料,很多都是外国厂商,而且堆在我面前的资料我都看不懂,但一般这都是他翻译处理的,对不对?”她说着,由衷佩服。 “这些工作,我也能做。”他无心一较高下,不过听见她夸赞其他男人,他就是不太舒坦。 “对啊,你也好厉害。” “也?”不是更厉害? “对啊,你们都好厉害,哪像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就说要帮忙……”还不小心删了档案,要是没备份的话,不是完了? “那是因为你的专业不在这里。” “……嗯。”挺会安慰人的嘛。这么说也对,但是她的能力不足也是事实。 “晚上带你去做一件只有你才会的事。”看她有点沮丧,他不禁想替她打气。 “喔?” 有这种工作吗? 坐在异国风法式餐厅里,柔黄灯光迤逦到布满图腾的墙面,伴随着弦乐手现场演奏,自然的香草味在空间里弥漫,小拱门分隔出数个区块,精心设计规划的空间,让人感觉像是踏进辉煌的宫殿里。 但是,石榴却一直苦着脸。 “莳萝的味道真的太淡?”坐在她对面的卓弁贞忍不住再确定一次。 二十分钟前服务生送上莳萝沙拉,石榴尝第一口的时候,马上嫌弃味道不对。 “淡是淡了点,但我现在想问的是,第二道菜到底要不要上了?”石榴终于问了。 他说,近来因为法国香草短缺,他从国内找了几家香草园替代,想要试试口味对不对,于是找她来法式馆试味。 试是试了,但是两道菜中间会不会隔太久了一点?要是寿命短一点的,可能吃不完整顿料理! 卓弁贞愣了一下,一记弹指,一旁的服务生随即上前一步,他交代了几句,服务生行礼后离开。 “再等一下就好,法式料理讲究火候和盛装的美感,总是要费上一点时间。”卓弁贞勾笑安抚,这才察觉她应该是饿坏了。 “干么那么麻烦?好吃就好了。”她饿到前胸贴后背,最好料理是有那么好吃,要不然她真的会抓狂。 不一会,服务生端菜上桌,一口气连上三道菜。 法式洋葱浓汤、柠檬香茅煎鲑鱼、鼠尾草番茄酱炖猪排。 石榴见菜上桌,毫不迟疑地拿起刀叉,大快朵颐,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吃相有多豪迈,只因她已经饿到双眼发昏,可是,法式料理的份量好少啊,完全填不饱她饿到可以狂嗑数道牛排的胃。 “味道如何?”卓弁贞欣赏着她潇洒的吃相。 “好吃,可是和蓝莓弄给我吃的餐点还差一点。” “喔,原来蓝莓还是个大厨?” “嗯……应该是说,蓝莓很清楚怎么使用香草替料理添味。”她拿起餐巾纸抹着嘴。“好比这个猪排,不知道是香草的缘故还是怎样,反正就是番茄酱的味道完全压过鼠尾草和月桂,可惜了。还有,这一道,柠檬香茅的味道并没有被激发出来,纯粹像是摆设一样,太可惜了。” 卓弁贞边吃,边听,发现果然如她所说的一样。 “基本上,还是好吃,但是总觉得可以更完美,好比说鲑鱼这一道,如果加一些用青酱或红酒腌渍过的食用花,外观漂亮,味道满点,又很衬腌鲑鱼的味道,不是更棒?” “我不知道你这么懂吃的。” “也还好啦,有时候柳橙或是曾大哥会请我吃好料的,但实际上,我也只吃过一两次,因为我受不了这么漫长的等待。”要是吃一顿饭都要等这么久,她的胃会哭的。 “你和曾大哥挺要好的?”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还不错。”她没心眼地说。 “你喜欢他?” 石榴心中警铃突地响起,疑惑地看向像是随口话家常的他,想了下才回答,“那就要看你说的喜欢是哪一种。” 话一出口,她不禁自我厌恶,觉得自己像是学坏了,居然拐弯抹角试探他。 “那你的喜欢又是哪一种?”他把球丢回给她,口吻闲散,像是很寻常的一个话题。 他轻淡的口气让石榴不但气馁还很讨厌自己,直言道:“就像兄妹一样啊。” “喔?”他浓眉微扬,浅啜浓汤的唇角微微弯起。 话题中断,面前的餐盘已空,她的肚子还在暴动,不禁问他,“喂,你还要在这里吃多久?” “怎么了?你急着要下班吗?”他抬眼,看着她一身俐落黑色套装,马尾也特地梳成简单的髻,很舍不得她就要卸下这一切。 他喜欢她这样的装扮,总觉得她是专属于他的。 “不是,我……”唉,已经嗑了三道菜还喊饿,这传出去,她身为女性的矜持到底要摆哪去?可要她为了面子而饿肚子,她就觉得对不起自己。“我想去吃点不一样的。” “……你还饿?”他真的有点意外。 到底是她半点意识都没有,所以不懂在他面前矜持,抑或者是她纯粹作风直率,不玩虚应那一套? “我……”她的脸颊很不争气地染上淡淡晕红。“我只是想介绍你真正的好料理。” “好料理?” “对,绝对值回票价。”她说时双眼发亮。 所谓值回票价,原来是——四九九吃到饱。 卓弁贞坐在店内的候客椅,看着店门上方的lcd跑马灯不断翻跳着号码,再缓缓垂眼看着手中握着的号码牌。 这还挺新鲜的,他居然会坐在餐厅里等着叫号,而身旁的石榴则是眯起眼,睇向远方各食材区,面色凝肃,仿佛脑袋已有计划成形,犹如即将上场的战将,蓄势待发。 “石榴,似乎还要等很久。”他对照上头跳动的号码,估计至少还要再等上半个小时。 “不会。” “你这么肯定?” “因为排在我们之前的,要的都是比较多的位子,虽然店里两人座的位子不多,但绝对是我们先排到。”她说得非常肯定,仿佛是这里的常客,早已冲锋陷阵多回。 卓弁贞笑睇她发亮的眸瞳,不禁摇头失笑。 在他的法式馆里,她奄奄一息,站在吃到饱的餐厅里,她却生龙活虎,摩拳擦掌,等待战哨响起—— “两位吗?不好意思,请往这边走。”服务生突地走到他们面前,核对号码牌,确定无误之后,随即领着两人到右手边靠窗的位子坐下。 餐厅里,挑高设计,灯光明亮,以宽柱隔开数个区块,并以花坛为界,可以让每个客人拥有隐密空间。 两人一坐定位,点好火锅汤底,调好火盘,石榴立刻拉着他往食材区冲。 “看仔细了,这一列是熟食区,这一头是火锅料,那一头是烧烤食材,点心和冰品则摆在最后,至于现炒的料理或排餐,我劝你不要拿,因为吃不了那么多,重要的是并不好吃。”石榴说起话来总像连珠炮,庆幸的是她的口条分明。“挑你爱吃的,拿刚刚好就好,不要浪费食物,挑好后赶紧回座位。” 听着她颇有心得的交战手则,卓弁贞轻轻点头,见她飞快奔去食材区,他只是拿着餐盘,很慵懒的像逛街般走走停停,注意店内装潢和动线,还有各式饮料的排放和食材的新鲜度,完全是很严重的职业病。 也不能怪他,他实在想知道,除了便宜吃到饱之外,这家店到底还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在晚上八点之后还要他拿号码牌排队。 等到他将食材区都逛过,手上只拿着一盘菜回到位子上时,石榴早已嗑过一轮,眼见他手上拿着少少的食材,差点吐血。 “你是不是在法式餐厅里吃太饱了?” “还好。”只是他向来习惯精致美食。 石榴翻了翻白眼,“好歹是四九九加百分之十的服务费,可不可以请你多吃一点?”瞧瞧她的桌面,摆得满满的,全都是一等一好吃的。 “要不然你多吃一点,补足我的份。”他慢条斯理地将火锅料丢进早已热滚的药膳锅里。 石榴没辙的翻了翻白眼,动作飞快地在火盘上翻着肉片和蔬菜,然后快手夹回沾酱盘里,随即送到他面前。 “吃吃看,我向你保证,绝对比你餐厅里的东西好吃。” 比他餐厅好吃?卓弁贞不以为然地扬起浓眉,但还是乖乖张嘴,让她喂进嘴里。 鲜嫩肉片沾上了些微芝麻辣椒酱,在口中几乎化开,带着微呛芥末味和芝麻香,竟在口中融合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美味。 他不禁看向她的酱盘,认为这根本就是她调的酱所展现的特殊风味。 “好吃吧?” “相当好吃。” “就跟你说是值回票价!”她嘿嘿笑着,双眼紧盯火锅和火盘,何时该添加东西,何时该将肉片翻面,她心里像是有个码表,时间一到立刻捞上盘,大快朵颐之际也不忘也替他夹点,与他分享。 “你不觉得吃到饱是个很有趣的点子吗?”她边吃边说。“像我的话,我最喜欢沾酱区,里头有十几种沾酱由着你搭配,就像在玩办家家酒,这盘酱料可是我调了好多次才觉得最对味的,你是第一个和我分享的人。” 因为是他,她才愿意在晚上八点还拉他一起品尝吃到饱。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她说的话让卓弁贞笑意更浓。 “可不是?不是每个人我都拉着上吃到饱的,这也要缘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爱。”她嘴里嚼着,眼睛盯着锅里的,模样非常逗趣。 卓弁贞抿着笑意,不敢笑得太张狂。“那倒是,不过我现在还挺中意,觉得还满有趣的。” “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你也弄个一样的吃到饱,那就不好玩了,毕竟像这种店,差不多都是大同小异,端看服务品质和食材的新鲜度,如果真要弄个吃到饱,还有很多种类可以玩,不一定非得是火锅和碳烤。” “好比说?” “像日本的大阪烧,还是冰淇淋店,不也有自己动手的那一种?你可以研发自己捏寿司,或者是蛋糕系的产品,将基本食材准备好,其余的任君挑选,任君搭配,这才有趣。”她说着,忍不住露出向往的表情。 “看来你真的很懂吃。”他听得兴味十足,在脑海中慢慢地勾勒出画面。 是谁说她帮不上忙的?瞧,她随便一个想法,就足够让他激荡出不同的点子。 “我常饿着嘛,所以对吃很有憧憬。”她将他锅里的料捞出,免得煮得太老。“其实我说的,全是我自己希望有一天可以吃到的,这也算是我的梦想。” “如果,我能实现你的梦想呢?”他笑问。 她偏着头,想了下。“怎么会算是替我实现梦想?你是餐厅老板,你想要开设什么样的餐厅,那是你的权限,不必特地为了我实现。”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好像在……讨好她? 可是,这样的想法似乎太抬举自己了。 他又不喜欢她……还是说,他喜欢她?! “可是,我想实现你的梦想,想看你大声尖叫的样子。” 石榴边吃边垂下长睫,忖度着他说这番话的用意。“为什么?”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你说呢?” 她要是知道就有鬼了好不好!她啐了声,不想说话,继续吃她的美食,却又觉得肉片味道淡了,就连火锅汤底都勾不起她的食欲,不禁狠攒起眉头,有点不快地瞪向他。 真是的,才想吃点好料的,就非得这样恶整她吗? “到底是怎样?麻烦你说清楚!”她不喜欢心七上八下地悬在半空中,更不喜欢揣测别人的想法。 “对了,既然你对法式馆的香草那么不满意,能不能请你帮我联络蓝莓,让我当面跟她接洽?” 石榴瞪着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惹毛,而眼前的人还完全不知死活。 “就跟你说过了,蓝莓说供货量不够嘛。”很烦耶,不回答她问题,反倒是问到公事上,害得她无法追问。 “让我当面跟她谈谈,有什么关系?”他笑问着,一派慵懒调调。 石榴没辙地闭了闭眼。“你开心就好,我找时间再问蓝莓。”话一停,她不禁想着该怎么重回话题。 她实在不喜欢把事情搁在心上,要是不把话问清楚,她今晚铁定失眠。 “我问你,你刚刚——” “还有,关于手链的事,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赞不赞成。”他突道。 “嘎?”她再次傻眼。 他未免太会转了,岔开话题的本事很高喔!都不知道她的心现在被吊得高高的,居然趁这当头问她手链的事! 要不要干脆一次把问题全都问清楚算了? 第六章 “如果说,拿你完成的那条手链换我的那条,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毫不犹豫,像是怕眼前人反悔似的,石榴赶紧开口。 “确定?”他笑眯黑眸。 “当然。” “怕你反悔,打勾勾。”他伸出手。 “谁会反悔,先说好,谁反悔谁是小狗!”她也伸出手,与他勾指盖印,却发觉他没打算松开手,不禁疑惑地看向他。 卓弁贞紧握着她的手,突地横过桌面,吻上她的唇。 霎时,她瞪大眼,脑袋嗡嗡作响。 如果说,第一次是不小心,那第二次咧? 哪来这么多的不小心?更何况,他们现在可是在人满为患的吃到饱餐厅里欸! “你为什么要亲我?”赶忙将他推开,她捣着嘴,抖着声问。 “因为我想亲。”他微笑着坐回位子。 这是什么鬼答案?!“你的意思是说,要是你想杀人就会去杀吗?”她气极。 不想发火,却被他惹得快抓狂。 “我对杀人没兴趣。” “那你对我很有兴趣喽?”她耍凶狠地问。 “嗯。”卓弁贞点头,继续吃他的烤小排,仿佛他回答的,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一点都不需要大惊小怪。 她问得很顺,他答得很溜,霎时之间,两人都静默了下来。 石榴粉颜涨红,没料到他居然回得这么坦白直率,反倒害得她不知道怎么反应。他的眼神太认真,她要是搞笑蒙混过去,似乎有点对不起他,但要是假装没听见,那就更伤人了。 最糟的是,她的心,因为他的回答而隐隐浮动,像是雀跃,像是惊讶,一种似乎曾有想望,但预设了立场,却又不小心拥有的惊喜。 完蛋了,她好开心…… “我喜欢你,没让人那么难以置信吧?”他凉声道。 “……”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无所谓,我多得是时间让你爱上我。”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的眼里只看得见他,让她的心只放得下他;在她心里,他将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很难。”面对他自信无比的口吻,她就是忍不住想吐槽。 “是吗?” “因为你太恶劣。”话脱口而出,石榴赶紧捣住嘴,然而为时已晚。 她的表情和亟欲遮掩的动作,教他顿了下,瞬间明白——“你记得我?” 石榴也是一楞。“你认得出我?!”太扯了,他怎么可能认得出她?她当年才八岁大,和现在相比,差太多了。 “为什么一开始要假装没认出我?”不回答她的疑问,卓弁贞迳自问着自己关心的话题,俊颜上没有表情,让人读不出心思。“因为我当年让你很讨厌?” “你还满有自知之明的嘛。” “这么会记恨,怎么就不记得我给了你杏仁糖?” “谁说我忘了?我一直到现在还在吃杏仁糖,你以为是谁造成的?”她是雷霆雨露皆收,够义气了吧。 那颗杏仁糖里包裹着两人之间的一日缘份,有他的毒舌激励,让她学着勇敢,变得独立而坚强,说到底,还是该谢谢他的。 “记得杏仁糖的好,怎么就不记得我给的这份心意?” “我认不认得出你很重要吗?你打一开始也没认出我。”所以一直假装两人不曾有过交集,不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你那时候哭得像颗包子,谁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那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居然说她哭得像包子一样……她才想说他长得一脸仁义道德却一肚子坏水咧! “因为那晚你遇见强哥,吓得皱成包子脸。” “……”石榴彻底无言。 她从不知道自己遇见强哥时会露出什么表情,但他能够因为这点而认出她,实在是令她佩服之至,更怀疑他的感情启发是来自于—— “你对我一见钟情?”她眯起眼,偷偷往后移。 “有恋童癖的不是我。” 这时,远方的卓煜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怀疑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 “嘎?”她听得一头雾水。 “我对小时候的你没兴趣,但对眼前的你倒是有高度兴趣。”他毫不讳言地宣告。 饶是热情外放的石榴,面对这么直接的告白,还是有短暂的羞涩无言,完全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 “天晓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她噘起小嘴,不太愿意相信他的爱情,毕竟他曾经带给她极大的震撼。 “你认为我还是当年那个我?”在她眼里,他一点改变都没有? 看来,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给她带来不小的心理创伤。 “我不知道。”她搁下筷子,确定自己真的没了食欲。 那年遇见他,他变脸之快,直到现在还让她印象深刻,但相对的,当媒体离开之后,他那一段沉默,也让年仅八岁的她开始学会思考。 如他所说的,哭也没用,她就算哭瞎双眼,父母也不会回到身边,所以她变得独立而坚强,开始接触身边的人,试着融入所处的世界,放大自己的眼界,而这样的改变,让她一路走来,顺畅无比。 “是吗?”他沉吟不语。 就算知道有一天他会爱上她,而时光倒流,回到最初相遇的那一刻,他想,他对待她的模式依旧不会改变。 因为,他就是那种性子,直到那一年,他犯了错,心里的折磨才教他彻底改变。 瞧他的神情有几分落寞,石榴赶紧解释。 “其实……我一开始没认出你,也是因为觉得你改变很多,你不再像以前,是为了让媒体拍摄才对我好,现在的你感觉很沉稳、很踏实,而且工作能力很强,最重要的是,没有媒体拍摄,你还是对我很好!”她说起话来又急又快,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正的想法。 卓弁贞优雅地喝了口汤,唇角未勾,但眉眼却已浅噙笑意。 “我不是因为你带我试吃,或者是答应跟我交换手链所以才……”话到一半,她突地急踩煞车,盈亮的猫眼直瞅着他。 “怎么了?”察觉不对劲,卓弁贞搁下汤碗。 石榴五官凝着,过了半晌,才缓缓说:“卓弁贞,你知道我是谁。” “嗯哼。”他长睫垂敛,推测她到底想到什么。 “那时候,你没看到我手里拿着一条手链?”她指的是十五年前初相遇的当下。 “……没看到。”他勾着笑,睁眼说瞎话。 “是吗?好,你可能没注意看,但没关系。”石榴毫不啰嗦,开门见山地问:“手链的钥匙呢?” “……”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这也是原因之一,因为钥匙到底丢到哪去,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把手链的钥匙交给和你一道去育幼院的老爷爷,他说一定会把钥匙交给你。”她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钥匙是不能随便给的,但由于他给了她杏仁糖,她无以回报,只好拿钥匙抵押,可那不是要送给他,而是有朝一日她要前去取回的。 他可以不记得手链,但不可能连钥匙都给忘了吧? 卓弁贞没搭腔,懒懒地拿起桌面的饮料浅啜。 “……不见了?”她眯起水眸,道出疑问。 “是暂时找不到。” “那就是不见了嘛!”还暂时找不到,天晓得这个暂时到底要多久! 其实,并不是非得要那把钥匙才打得开手链,她也可以请曾大哥再帮她打造一把,问题是,那是父母的遗物,意义非凡。 更可恶的是—— “你很卑鄙,明知道那是我的手链,居然还说要跟我交换!”真的是太令人发指了,竟敢对她再三隐瞒! “手链上没有刻你的名字,无法证实。”他不承认,是因为还没搞定静涔的事,不希望她追问手链转手到卓家的真相,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你把钥匙拿来,就可以证明那是属于我的手链。” “……等我找到。” “你!”不是错觉,她真的觉得他在刻意隐瞒什么。 她的五官秀丽,唇角笑意像春风般可以感染每个角落,但是一旦发火,眉眼间又散发着不容忽视的美丽,那是一股清透中又染着艳丽的光采。 “我会找到的。”直睇她半晌之后,卓弁贞叹道。 “那手链还要交换吗?”事关她的权益,她当然要力争到底。 她不介意等找到钥匙再验明正身,可他刚才的小人行径,应该可以喊卡吧?! “刚才有人说反悔的是小狗,所以……你说呢?”他不忍心。 石榴死瞪着他,看他拿起她的饮料杯塞到她手里,再拿起他自己的,轻触她的,然后说:“为我们的重逢干杯。”随即一饮而尽。 她也一饮而尽,但却是气呼呼的,喝完她将饮料杯往桌面一搁,语重心长地说:“孽缘。”如果不是孽缘,就不会在十五年后再相逢。 她是知道他是谁,但手链不见之后,她从没想过去找他,想不到终究还是被手链牵起两人之间的孽缘。 “总是缘份。”他毫不在意地笑着。 “孽缘。”她重申,话中只有自己才懂的无奈。 他不以为意,又扯开话题和她闲聊,而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还算是融洽。 直到买单时,他坚持请客,才让她又不满起来。 “明明是我找你来的,怎么会是你请客?”她扁了扁嘴,抓着小钱包,准备拿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没道理让你请的。” “谁说的?你让我开了眼界,我应该要谢你。”他说得理所当然,从皮夹里抽出两张大钞,强硬地付了钱。 她抿紧嘴,直瞪着他的皮夹,却发现透明夹层里头竟搁着一枚名片大小的压花。 “欸,这是什么植物?”她好奇的走近瞧。 颜色有点枯黄,不像是花,反倒是像——啪的一声,他合起皮夹。 她不解的抬眼,从他那双沉不见底的黑眸读不出任何讯息,不禁抿了抿嘴,“不看就不看嘛。” 干么藏得那么快,又何必用那种眼神看她? 不是说对她有高度兴趣吗?态度这么差,她要是还能对他有兴趣,就显得自己很犯贱。 “别看。”他淡道。 “那就别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她努了努嘴。 “那是我拿来警惕自己用的。”搁在明显的地方,是用来提醒自己不该再犯错。 她一脸疑惑。 卓弁贞也无心解释,付完钱随即送她回家,并和她约好明日来接她上班,临走前,他又说:“不要胡思乱想。”他刻意交代,是因为一路上的沉闷,她不说话,代表着她耿耿于怀。 “哪有?” “是吗?” “没事。” “改天……等你喜欢我了,我再跟你说个秘密。” “那就有得等了。”啐,要说就说,还要卖关子,真是的! “会吗?”浓浓笑意染上他深邃的眉眼。“你要是不在意,又怎么会一路上都不说话?” “我不说话,是因为你的态度不好。”他不让她看,令她有种被拒绝的不舒服感。 “原来你已经开始在意我的态度了?”他佯讶,黑眸噙满笑意。 石榴一愣,意会的瞬间,粉颜羞红,连再见都省了,直接转身就跑。 “记得明天把手链带来。” 她回头,朝他吐舌头扮个鬼脸,随即一溜烟跑上楼。 卓弁贞笑睇着她从已打烊的墨绿厨房旁的小门上楼,等着屋内的灯亮了,才缓缓驶入夜色里。 “干么这么不情愿?” “你觉得我在误入歧途之后,还该表现出一副很欢喜的样子吗?”石榴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拽在怀里的木盒往他办公桌一摆。 她的手链,以市场价值来说顶多几千块,和她遗失的那一条完全不能相比,所以说,能拿自己设计的和他拥有的那条交换,某个层面上,她算是赚到了,可事实上,两条手链原本就都属于她。 “那就要看是误入到哪里。”看她一脸不甘愿,但还是一言九鼎地交出手链,他忍不住勾起唇角。 人的个性因为先天基因和后天环境造成,成年后的个性总会和小时候有所不同,但坚持到底的硬性子,也不是没有。 好比她,非常的重承诺,也非常讲求公平。 “等到那条手链修复完成,由我付款,那条手链就归你所有。”他说着,打开木盒,她所设计的手链在暗光下流窜光芒,搁在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日戴在她皓腕上的余温。 “本来就是我的。”她小声咕哝,“你跟我交换这条手链有什么意义?你又戴不下。” 虽说设计本身偏中性,但腕围根本就不对,他要是戴得下才有鬼。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做什么用?” “改天,你就知道了。” 她噘起嘴,实在没兴趣揣测他人的心思,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想知道,他拿她的手链到底有何作用。 想来想去,不是只有一个功能吗? “还想什么?帮我整理一下这些文件,分为急缓两部分,其他的传真和电话也要替我注意一下,还有……” 卓弁贞不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开始发派工作,教她像陀螺般打转。 “等等,我看不懂这是什么文字!”一个个文件夹打开,内容是一堆外星文,她有看没有懂,要她怎么分急缓? “那是法文。”他拨空看了下。 “……我跟它不熟。” “先搁下,我待会再看。”卓弁贞想了下,给她其他的工作。“你帮我整理些。” 他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大本食谱,放到她的桌面。 “这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想要弄家不一样的吃到饱?这里有所有的资料,你可以挑选你最喜欢的主题。”他说着,顺便将另一头的资料递给她。“还有,这是面包蛋糕类的样品食谱,你可以慢慢挑。” 石榴诧异地看着他,“你是说真的?”她口干舌燥,呼吸急促,进入完全不同领域的工作,让她倍感压力。 “当然。” “可是……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就算真的要执行,也是你公司的员工自己去统筹,怎么会是……” “细节流程当然要交给其他员工统筹,我现在要的只是一份主题企划,小波校对你只要把你喜欢的东西抓出来,把感觉呈现给我就好。” 石榴听得一愣,没想到他胆子竟然大到放手任她瞎玩……不,不是胆子大,而是他根本就是在讨好她吧?顺便让她有事可做,才不会在这里帮不了忙碍手碍脚的。 “弄个不一样的吃到饱让我大开眼界吧。”他浅笑,随即回到位子上,忙着桌上一大叠的公文。 她凝睇着他,感觉他的心意化为暖流,在她体内划出永恒弯流,让她感动,也教她期许自己,帮不了忙,至少也不能砸了他的锅。 于是,石榴开始钻研他给的各种食谱,想要从中挑选最佳的主题。 然而,食材种类实在多得不胜枚举,让她光是看就费上不少时间,再细细研究该如何将感觉化为文字,就费了几天的时间。 不过这么一来,也让她在这份陌生的工作中找到乐趣,开始期待天天上班,忘了自己只是代班,直到有一天—— 门外传来敲门声,她从工作中抬眼,便听到卓弁贞轻喊,“请进。” 门开的瞬间,她突地瞪大眼,脱口喊,“静涔?!” 石静涔唇角勾弯的笑意,在看见石榴的瞬间冻结住,而这一幕完全落入卓弁贞若有所思的眼中。 “石榴?你怎么会在这里……”石静涔退后一步,随即挺直腰杆,稳住脚步,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心虚和恐惧。 “我啊,一言难尽。”站起身,石榴热情地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好像从你离开天主恩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石静涔睇着地,一股寒意自背脊爬起,她颤巍巍地看向不动声色的卓弁贞。 “我……在异国风上班。”她细声喃着,开始揣测自己的身份是否已被戳破。 “真的?我来这里好几天了,都没有见过你。” “因为我出差,刚回来。”深吸口气,她稳住思绪,先将抱在怀里的文件放到卓弁贞桌面。“执行长,这里有几份合约和估价单,必须让您先看过,再决定要不要再续约。” “辛苦你了。”卓弁贞语气一贯平板的回应她。 “不会,这是我份内的工作。”确定他对她的态度没有改变,她暗松口气,也确定了自己的身份还未被识破。 “静涔,今天有没有空,下班一起吃饭?”石榴兴奋的问。 “我……” “石榴,你忘了今天要陪我去泰式馆试吃?”卓弁贞凉声提醒。 “喔……”她的尾音拉得长长的,像是遗憾极了。 “没关系,下次有机会。”石静涔勾笑,看了卓弁贞一眼。“执行长,我先出去了。” 见卓弁贞点点头,她随即快步踏出办公室,直到走出长廊,才发现双手满是湿汗。 倚在墙面,石静涔漂亮的眼眯着,暗恼地咬着下唇。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拿着石榴的手链顶替她进入四方,为什么她现在却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石榴看起来似乎和执行长颇为交好,要是哪天不经意说穿她的身份,岂不是代表她所拥有的全都会化为泡影? 这怎么可以?她可是处心积虑才得到现在的一切! 十五年前,她目睹石榴和卓显的对话,于是在她满十八岁,依照规定必须离开天主恩育幼院时,便毫不犹豫地偷走石榴的手链,央求卓显资助她上大学,庆幸的是,那时候卓显身体欠安,没能亲自见她,又没确定手链的拥有者到底叫什么名字,才教她顶替成功。 如今,她进入异国风,工作得极为顺心,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石榴偏偏要出现在她面前? 石静涔皱着眉,心里乱成一团,拖着沉重的脚步搭电梯下楼,却听见其他部门的同事压低音量聊着。 “听说老总裁去世之后,执行长拿到的是一条水晶手链。” “水晶手链代表什么意思?” “不知道。” “搞不懂老总裁去世之前到底在想什么,先是给卓煜执行长一个护身符,现在又给我们执行长一条手链,这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这得要问执行长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行动就是了。” “难不成就连执行长也没意愿继承?” “怎么可能?四方可是高达数百亿的集团,谁不想要?” “天晓得呢……” 石静涔听着,直到同事踏出电梯,声音渐远,一抹乍生的笑意出现在她唇角。 中午用餐时分,卓弁贞拉着石榴一道外出用餐,再一起回公司,可回来后石榴却想要到采购部门找石静涔,于是他独自回办公室,一进门,便见石静涔急忙从石榴的位子上站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嗓音很沉,乌瞳懒懒地瞅着她。 “我……来找石榴,但她不在。”石静涔硬着头皮面对他,唇角浮现心虚的笑。 “石榴到采购部去找你。”他状似不以为意地回到位子上,垂眼细忖。 “是吗?那我去找她好了。”她急着要走。 “等等。” “执行长?”冷汗在额角浮现,她不解地看着他。 向来,她是怕他的,因为当年他接触过石榴,所以她一直怕他会看穿她,但事实证明,过了十五年,他早不记得当年的女孩,只是不知怎的,面对他时,总教她感到战战兢兢,却又希望得到他的青睐。 毕竟,他外形出色,再加上不俗的工作能力和社会地位,会对他诸多注目也是正常。 “你戴戴看。”卓弁贞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木盒,打开之后,拿出手链。 “执行长?” “这条手链,是当初你拿来找老总裁时的那条,对不?戴戴看,让我瞧瞧好不好看。” 石静涔喜出望外地看着他,羞涩爬上她清丽的面容。 他待她向来淡漠,少有互动,就算有几句交谈,说的也是公事,从没像现在这样,朝她勾笑,又要她戴上手链……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在外头听见的流言都是真的?! 她难掩喜悦地伸出手,见他拿出一把小巧钥匙,解开上头的锁,又听他说:“还记得这是当初你拿给我的钥匙吗?”他亲手将手链戴上她的手腕。 她楞了下,随即顺着他的话说:“是啊。” “你当初为什么要把钥匙给我?”他随意地问着,却发现手链的长度不够,别说要上锁,就连要扣上环扣都不能。 “我……”她不知有这些经过,但心思一转,笑说:“也许,我就在等这一天,将钥匙交给你,好让你可以帮我戴上这手链。” 她可以做这样的美梦吧? 一样是孤儿,她什么都没有,石榴却拥有一条价值不菲的手链,还遇见卓老总裁,甚至心机深沉地与卓家攀上关系。 一样是孤儿,为什么她就不能变成她? “可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条手链是你爸爸送给妈妈,但最后是戴在你爸爸的手上,为什么现在却无法替你戴上?” “咦?”她一愣。 是吗?这是男性手链吗?她从没有仔细看过这条手链,根本就不知道手链到底是什么样子。 “静涔,你为什么要偷石榴的手链?”卓弁贞懒懒抬眼,笑意尽敛,眉目一凛,透着冷光。 石静涔登时倒抽口气,连退两步,同时,门外也传来声响—— 第七章 石榴推门进来,勾笑道:“静涔,原来你在这里。”她瞅着她,自然也瞧见卓弁贞动作快的收下手链,心里顿时冒起一股淡淡的不悦。 石静涔没有回头,僵硬的看着卓弁贞,就见他懒懒的抬眼,随口答:“你们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刚好来找你。” 石静涔微愕,不懂他为什么没有拆穿她。 “这么巧?”石榴走近,看着已收拾妥当的桌面。“静涔你来找我做什么?” “没……本来是想找你聊聊的,不过休息的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我也该回采购部了。”话说完,她就急着要走。 “怎么了?我觉得你的脸色不太好。”石榴望着她,再看向卓弁贞,总觉得这两个人似乎隐瞒着她什么。 “没事,我只是……”办公室内,石静涔身体抖得如秋叶,干练的形象瞬间瓦解,显得惶恐不安。 “被我小削了一顿,谁要她估价单上的价钱写错了。”卓弁贞这时出声。 “是吗?”石榴不信,总觉得古怪。 “对啊,我写错了。”被卓弁贞寒凛的目光瞪着,她不得不顺着他的话意说。“我要赶紧回去修正,不跟你聊了。” 石静涔回过身,脚步刚要踏出—— “慢着。”卓弁贞懒声喊。 倏地,她的心口像是被拽住,快要喘不过气。 “你的估价单忘了拿走。”卓弁贞随便拿起桌面的文件,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以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说:“听着,我不打算拆穿你,只要你尽你的本分工作,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你懂吗?” “是,我知道了。”收下文件夹,石静涔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令她浑身打颤的执行长办公室。 她走后,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卓弁贞回到位子上准备办公,却被一双眼骚扰得无法专心。 “真开心你用这么热烈的眼光看我。”他抬眼,笑意填满那双敛笑时显得森冷的眸。 “你有事瞒我。”石榴双手按在桌面,眯眼俯近他。 卓弁贞唇角的笑意更浓。“怎么会这么想?” “我刚才瞥见你把我的手链戴在静涔手上。” “有吗?”他笑得坦荡,仿佛那一眼只是她眼花。 “不要跟我打哈哈,我亲眼看见的。”她不悦地抿起嘴,将猜想说出口。“你……是不是跟静涔在交往?” “嗄?”他一愣。 “你们俩个刚才一直眉来眼去的。”她可不是敏感,因为她还特地走到两人之间,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 静涔的表情不对劲,像是很不安又很受伤,最令她不解的是,静涔还对她有敌意。 卓弁贞凝睇她半响,突地难以遏制地放声而笑。 “你笑什么?”她微恼低吼,“我说错了吗?” “真开心你这么在意我。”卓弁贞的嗓音偏沉,笑声犹如低扬的大提琴声,深蕴着柔和情韵。 “……谁在意你?我只是想搞清楚状况,最重要的是,那是我的手链,我不想要你送给其他人,如果要送,麻烦你还给我!”她倔强地耍狠,不想承认内心因为他而动摇着。 喜欢是他说的,但他要是临时改变主意喜欢上别人,她也没办法阻止,只是她无法忍受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出现在别人的身上。 “你过来。”他噙着笑拉出抽屉,取出木盒。 “干么?”她凶巴巴地问。 卓弁贞将手链取出,往她腕间一戴。“这条手链,打一开始,我就打算要送给你。” “那你刚才干么戴在静涔手上?”她扁起嘴,觉得那一幕有着说不出来的碍眼。 “她说想戴看看,让她戴看看也无所谓,不是吗?”他将手链戴好,环扣扣上了,正要转动钥匙时,忽然一问。“你知道当初你爸爸为什么要送你妈妈手链,最后手链却是戴在他自己手上?” “不知道。”她想问,可惜没机会。 “想来,你爸妈的感情一定很好,对吧?” “嗯。”她点了点头,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一条许愿手链,手链是戴在你爸爸手上,但钥匙却握在你妈妈手中,每转开一次就可以许一个愿望,那就是你爸爸给你妈妈的承诺。” “啊……”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子。” 好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她当初就是没想透彻? “那么,我现在为你上锁,转动了钥匙,就代表你欠我一个愿望。”他上锁,拔出钥匙。 “咦?”她一愣,垂眼瞅着他狡黠的笑。“你设计我?” 卑鄙啊!还是跟当年一样嘛,不长进的家伙! “不,我说了,交换手链自然有我的用意,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就不会亲手为你戴上。”他愿意等,只是没想到喜讯来的这么快。 他曾经犯过错,喜欢一个人却用错方法,盲目地给予,没能看清周围的状况,最后的下场,就是逼得对方消失不见。 如今,他可以压抑体内的渴望,剔除身边所有可能造成的伤害,等待着她喜欢自己的那一天。直到她的双眼只映得入他的身影。 “谁喜欢你了?”她耍凶狠,眯眼瞪着他。“我并不是介意静涔戴了我的手链,而是身为设计者,不太喜欢看见自己的作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在不相关的第三者身上。” 话说得意,代表她的思绪很活络,唯一的缺点是,说出的全都是真心话,而且没得更改。 等到石榴说完一大串,惊觉自己大有欲盖弥彰的嫌疑时,只能恨恨地瞪着笑咧嘴的男人,更气说话老是不经大脑的自己。 “我完全明白。” “你明白什么?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啊!你干么拉我?”没有防备,她被拽入他怀里,就坐在他的腿上。 “我明白你腿痒,坐这里,你可以说的尽兴。” 石榴粉颜羞红,张口欲言,但这一次她学聪明了,不再莽撞出口,可左想右想,总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企图粉饰太平,只是想要假装不喜欢他,但实际上…… “可恶,气死我了!”她骂的是自己。 从知道他是谁之后,她就有所防备,也坚信自己绝对不会喜欢上他,可天晓得感情这回事根本半点不由人,究竟何时沦陷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然而满肚子发酸的妒忌却又是铁一般的事实,教她不得不坦承。 “气我?”他伸手,抚去她腮边的几缕细发。 “气自己。” “为什么?” “眼很瞎!”愈说愈气。 “……那我怎么办?” 石榴眯眼瞪他,“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喜欢你,是我眼很瞎,你喜欢我难不成更糟?既然这么糟,你干么还喜欢我?!” “喔……原来你喜欢我。”他的耳朵自动过滤,锁定在自己想听的字眼上。 石榴一愣,瞬间恼羞成怒,“啊……气死我了!”她这个笨蛋,怎么会笨到这种地步,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气。”他暖声哄着,从口袋里取出一颗杏仁果糖,在她面前解开包装纸。 “哼,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八岁娃,让你拿杏仁糖哄得动的?”哼,要吃杏仁糖,她不会自己去买吗? “是吗?”解开之后,杏仁糖晃到她面前,她却看也不看一眼,想了下,他只好丢进自己嘴中。 她瞪大眼,又委屈地扁起嘴。“你这个人真的很没诚意,说要给我吃的,结果……” 一肚子怨怪话语来不及说尽,她的嘴便被他封住,唇舌间推送着糖,感觉他的舌不断逗弄着她的,一股暖意从胸口散至四肢百骸。 “好不好吃?”半晌,他哑声问道,吮吻着她柔嫩的唇。 石榴粉脸羞红,气息紊乱,不敢再张口,就怕她一旦让步,他就要吻到海枯石烂去。 “不好吃?”他笑,漆黑的眸贴得极近。 她闭上眼,不敢再看他如湖水般深邃的眸。 就是这双眼!老是瞧啊瞧的,瞧得她着了他的道。 “你不可以这样亲我啦,现在是上班时间……”他的气息逼近,她羞涩地别开脸,却安抚不了因为他接近而失控的心跳。 “是吗?可是你不知道,我一直想这么做。”卓弁贞不容拒绝地以舌圈画她红艳的唇,就在她微微启口的瞬间,随即钻入,不再像刚才慢条斯里的逗弄,而是像要吞噬她般地狂乱深吻。 他的目光总跟着她打转,两人同处一室,她身上的香气一直诱惑着他,挑战他向来自持冷静的心,能憋到现在,连他都想为自己的自制力鼓掌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嘴里有糖耶!”想害她噎死吗? 她气喘吁吁地推开他,蓦地发现他的双手非常不规矩地滑入她的衣衫底下,吓得她瞠目瞪他,却在他漆黑眸瞳里看见露骨的欲望,不禁羞赧地垂下脸,伶牙俐齿全都收了起来。 他张口,吞噬了她嘴里的糖,吻得浓烈而深入,直教她快要喘不过气,想要反抗,反而全身无力地瘫在他怀里,感觉他的指抚上她腰间的肌肤,不禁起了细细的疙瘩,但也因为他指尖的热度,教她浑身毛孔像是瞬间绽放开来…… “弁贞……抱歉。” 突地,门被推开,一道厚沉偏冷的嗓音窜入,石榴顿时瞪大眼。 “兆宇,你怎么来了?”桌弁贞快速拉紧她的衣服。 始终背对着门的石榴直瞪着他的喉结,有股冲动很想狠狠咬上去。眼前的状况这么尴尬,到底要她怎么办才好? 她应该赶紧起身,还是当鸵鸟埋在他胸前算了? 最气的是,开门的人都发现里头的状况,为什么还不走?一般人不是都会立刻关上门,暂时退避的吗? 好歹给她一点时间,平息一下心里的躁动啊! “听说异国风正在找国内的香草团,我手头上有一些厂商资料,也许你可以派上用场。”卓兆宇视而不见坐在他怀里的女人,迳自走到桌前,将资料交给他。 “谢了。” 卓兆宇瞥了眼已经僵化的女人,又淡声问,“最近公司有流言传出,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流言?”打从身为八卦传播站的礼安住院之后,他少有机会听见流言。 “听说爷爷留给你一条手链,也听说好像只要你能够娶得拥有手链的女人,就能够得到继承权。”卓兆宇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件事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窝在卓弁贞怀里的石榴一怔,想起前阵子,四方集团为了继承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卓煜也是继承候选人之一,但他为了柳橙放弃了继承,也言明他本来就不是继承人,卓老总裁留下的指令,不过是他老人家临终前的一点乐趣。 只是……谁拿了她的手链给卓老总裁的?那人必定和她当初遗失手链有关。 “谁在胡扯?”卓弁贞眸色微凛,大手依旧轻贴着她的腰际,像是在安抚她。 “天晓得。”卓兆宇又看了怀中的人一眼。 石榴背对着他,不懂那道火热视线到底夹杂着什么意思。 “……”卓弁贞黯然无语。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并不欠我,放手去争取你想要的。”卓兆宇若有所思地说着,“我先走了。” 前阵子,他和卓煜起了点冲突,卓煜不经意说出弁贞他欠他的话,他听得一头雾水,追问之下,还是让弁贞四两拔千斤地闪躲过去。 他不是非知道答案不可,毕竟他曾经欠过他什么,他也都不记得了。他的脑中存在的只有从手术之后,五年来的记忆。 卓兆宇曾经患有脑瘤,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就在他完成手术,丧失记忆后,在当时还健在的卓家二代挑拔之下渐渐走样。 卓弁贞内心五味杂陈,陷入沉思,就连卓兆宇何时走他也没发觉,直到怀里人挣扎着要起身,他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石榴站起身,瞅着他异样的表情。 “没事。” “看起来不像没事。”她皱起眉,想要抚去他眸底浓浓的愧疚。“你欠那个人什么东西?” 卓弁贞扯唇,笑得苦涩。“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没有办法还吗?” “找不到。”五年来,他试着要去寻找,却是音讯全无。 看着他难扬笑意的消沉神态,她忍不住倾前环抱住他。“没关系,你跟我说,我帮你找。” 他和当年最大的不同在于,那时候的他愤世嫉俗,却又心机深沉在镜头前展现自己有爱心的一面,眼前的他,不若过往嚣狂,总带了抹淡淡尽情,但仔细一看,仍能在他眉眼间发现一抹压抑,那让她莫名的不舍,心像被什么压着,渴望见到他打从心底开怀大笑。 “找不到。” “嘿,干嘛这么肯定?”她想逗他开心,于是扬起腕间的手链。“喏,不要说我没提醒你,我欠你一个愿望喔,想差使我就趁现在。” 卓弁贞微扬起眉,明白她的心意,感动的轻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但说出口的话却很不正经。“那么,我可以要求继续刚刚未完的事?” “喂!愿望不是这样用的。”啐,才心疼他而已,居然马上得寸进尺。 “那就先欠着吧,改天再用。”他轻轻松开她的手,“回去工作,要不然我要是把持不住自己,那就是你自找的。” 石榴咬着下唇,飞步溜回坐位,拿起文件夹立在桌面,隔绝他的视线,怕他的注视太露骨,更怕自己被他看得色令智昏,把自己献给他。 卓弁贞笑睇她可爱的动作,然而垂睫的,笑意尽退。 流言到底是打哪来的?要是不赶紧扑火,就怕几个大老会找上门来,更糟的是,说不定会有人知道当年拿着手链找爷爷的人是静涔,如此一来,岂不是可能让石榴受到伤害? 微眯起眼,他付着,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够保护她不爱到任何伤害。 几天之后,卓弁贞的猜想果然成真。 一早进公司,便见到稽核经理彭少怀在他办公室等他。 “石榴,你先到秘书室。”卓弁贞当机立断,要心上人远离这个是非空间。 石榴被挡在门外,偷觑着里头的几个人。他们个个西装笔挺,看起来虽谈不上慈眉善目,但也还算和颜悦色,真搞不懂为什么卓弁贞的脸色微变了下? “好。”她想,大概是要谈公事吧,她什么都不懂,待在里头,反而碍手碍脚。 不过,这种时候,她应该先去泡茶招待吧。 石榴走后,卓弁贞带上门,走到座位上,勾起一贯懒懒的笑,看着几个集团元老。“彭叔今天怎么来了?还不到季末的稽核,现在来,会不会太早了点?”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我和卓煜一样都不具备继承人资格,爷爷留下来的遗物,纯粹只是临终前的趣味游戏。”他不以为意地笑着,坐在办公椅上,一副正准备办公的模样。 “不要装蒜,我都知道了,老总裁交给你的是一条水晶手链,听说那手链是五年前,一个女孩上门来交给老总裁的。”彭少怀双手按在他的文件上,逼得他不得不抬眼。 “是吗?” “虽然老总裁向来热心公益,也常到一些慈善团体走动,有不少捐款,也认养了不少孩子,但是除了你和卓煜,他从没有正式念头过其他孩子,更不曾对任何孩子特别好,而近几年来,他捐款依旧,但已经少在外头走动,唯独五年前那个女孩,老总裁资助她上大学,甚至在她毕业后,让她到公司上班。”彭少怀说出他的第一手资料。 卓弁贞喜怒不形于色地看着他,“喔?” “据我所知,那女孩不就是在异国风采购部门的石静涔吗?”没有掌握确切证据,他是不会特地上门的。 卓弁贞神色不变,漆黑眸瞳却已染上不耐,“那又如何?” “既然老总裁特别重视她,又留下手链给你,肯定就是要凑合你们两个,而且你们相处得不是一直都很不错?只要你们赶紧结婚,不就等同拿到继承权?”彭少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趁着兆宇那头还没有行动,你要赶紧拔得头筹。” “彭叔,你明知道唯有兆宇才有卓家的血统,也知道他才是真正的继承人。为何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退回椅背,连澄清他和石静涔的关系都懒,敛笑的乌瞳显得疏离而冷漠,“得罪你的,是兆宇的父母,跟兆宇无关,不是吗?更何况他的父母早在三年前就过世了,这笔恩怨可以放下了吧。” “你呢?你又是为什么百般礼遇兆宇?我记得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多年前的卓弁贞拥有强烈的野心和企图心,在工作上力图表现,私底下拢络人心,可这些年却变了。 “人总是会变。” “说得对,人总是会变,要是我让石静涔知道她有这份殊荣,她肯定更加不会放过成为总裁夫人的好机会。” “我要是没那个心,彭叔又能怎样?”他哼了声,不接受威胁。 “那么,刚刚跟你在一起的新欢要是知道这件事又会如何呢?听说,近来你跟她形影不离。” 卓弁贞缓慢地闭上眼,再张开时,眸底再无任何退让。“彭叔,不要惹火我。” “那就不要逼我。”彭少怀自有一套想法,就等着他实现。“反正静涔这种见过世面的女人,一定深知男人三妻四妾的习性,只要让她了解状况,知道这样绝对不会影响你们之后的感情,这不就好了?” 卓弁贞不耐地以一句话止住他愈说愈荒唐的言论。“手链真正的主人不是石静涔。”他不想沦为派系斗争下的棋子,更不愿意让石榴也卷进这淌混水里。 “原来,这才是你的私心,你不想靠我爬上总裁位置,表现上讨好卓兆宇,私底下却查找真正的拥有者。”彭少怀却迳自解读。“但没有我支持你,你想要爬上那位置不是件易事,告诉我,手链的主人是谁?” 卓弁贞浓眉微攒,懒得纠正他的妄想。 “是……”话未完,他突地听见门外一阵瓷器碎裂声,猛地起身,推开彭少怀,才发现门竟是微开的。 他思绪电转,立刻明白发生什么事,攸地感觉喉头紧缩,心脏像是被人发狠拽住。 “怎么搞的?”彭少怀看了门口一眼,随即又问:“到底是谁?” 卓弁贞抿紧唇,从桌下狠踹一脚,实木办公桌退了几公分撞上彭少怀。“彭叔,我是为了集团和睦才对你一再退让,千万别将我错看成棋子,一旦惹火我,就连稽核经理的位置你也别想坐!” “你……”彭少怀错愕地看着他遂变的脸色。 已经多久没瞧见他毫不掩饰,阴邪如蛇目的眼睛了? 卓弁贞神情阴鸷。“再一次警告你,我对总裁的位置没兴趣,少烦我!”话落,他随即快步离去。 逃生梯里传来喀哒喀哒的脚步声,非常急促而凌乱,夹杂着细微的喘息。 微亮的光线里,石榴跑得很喘,三步并作两步,又跑又跳,像是后头有什么毒蛇猛兽在追赶。 谎言! 卓弁贞说的竟都是谎言! 将所见的一切组织起,她难以相信他的恶劣更甚当年。 原来,他说喜欢她,不过是想利用她好坐上总裁的位置;他处心积虑想得到手链,甚至勾引她的心,一切只是为了完成他爷爷所下的指令,更荒唐的是,他还有可能因而抛弃静涔! 不是她的错觉,静涔对她的敌意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亲眼看见他将她的手链搁在静涔手上试戴,说穿了,他们两个也许早在交往中,但是因为她,所以他才打算和静涔分手,又或者私下协议着什么…… 她早该明白的!他总是转移话题,从不回答她的疑问,她却还傻得相信他! “石榴!” 不远处传来卓弁贞的叫唤,她心头一震,更加快脚步,岂料身后一阵风压逼近,来不及反抗,她已经被一股力道拽进温热的怀抱里。 “放开我!”她低声咆哮。 “石榴?”卓弁贞不解地瞅着不住挣扎的她。“你……”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试着回想他和彭少怀的对话,怀疑她到底是听到哪一段,为何反应这么大。 就算她知道石静涔是拿着手链到四方的人,感到被背叛,也不至于对他发火,不是吗? “卓弁贞,放开我!” “等等,你到底听到什么?” “重要吗?”她恼火地回头瞪他,“你欺骗我!你真的很可恶!”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把自己的心看得牢牢的,不,她根本就不该接触他,不该为手链而和他再三纠缠! “我欺骗你?”他微愕。 “再不放开,我就咬你!”她发狠,连话都不想多说。 “说清楚。”他沉着脸,想知道她到底误解什么。 她抿着嘴,喷溅火花的猫眼闪烁了下,弯身毫不留情地朝合抱住她身前的手咬下,狠狠咬着不放,将被欺瞒,被利用的愤怒化为力量,发泄在他身上。 卓弁贞乌瞳微缩,却毫不挣扎,任她咬个够。 石榴咬得发颤,直到尝到淡淡血腥,瞥见他手腕出现血红牙印,才缓缓抬眼瞅着他,泪水在眸底打转,就是不肯落下。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要招惹我,为什么要伤害我?你……为什么……”她破碎的声音从愤怒化为不知所错的控诉。 “石榴,我伤害你什么了?因为我瞒你石静涔的事?”她的指控,像是一团纠结的线,让他厘不清头绪。 “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莹亮的泪水像是水晶闪烁,噙在眸底。 “我只是想保护你。”他的做法错了吗? 过往,他爱怎么而骄横,根本不管对方感受,只一心想要掠夺占有,结果落得一切变调的下场,所以这一回,他改变了方式,站在她的角度,千方百计在她的身边,聚密保护她……这又错了? “保护我?”她声音拔尖,“这是哪门子的保护?你让我变成可恶的第三者,你让我觉得自己很羞愧!” 他微眯深沉眸瞳。“我不懂你的意思,从一开始我要的只有你,哪来第三者的说法?” “你还想狡辩?”她以置信,都到这种地步了,他还打算隐瞒她? 卓弁贞看着她狂乱的神情,话还未出口,便见一旁逃生门被人推开—— “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卓煜来回看着两人。“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石榴会在这里?弁贞,你该不会是欺负石榴吧?” “卓煜!”石榴一见他,可怜兮兮地朝他求救。 “弁贞,放手!”卓煜走到两人之间,硬是要扯开弟弟钳制她的手。 卓弁贞攒起浓眉,双手扣得死紧,然而石榴却在这当头朝他一撞,他没有防备,身形失去平衡,朝楼梯口倒下—— 千钧一发之际,卓煜向前伸手,但卓弁贞为了不让他怀中的石榴跟着一道滚落,立即放手,笔直地朝后倒下,发出重响。 “弁贞!”卓煜急冲而下。 “……卓弁贞!”石榴呆了两秒,才发出凄厉尖叫。 第八章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卓兆宇低沉的质问在安静的空间响起。 “我也不清楚。”卓煜懊恼的回答。 混沌之间,卓弁贞听见细微的声响,想要张开眼,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跟你有关?”卓兆宇脸色不善地瞅着坐在病床边的人。 石榴抬起殷红的眼,“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能搞成脑震荡,要是故意的,岂不是要直接送到太平间?”卓兆宇深邃俊目搭着深浓长眉,显得威厉而冷肃。 石榴咬着下唇,自责又后悔。 她只是想要挣开他,却忘了他就站在楼梯口,一推,便将他给推下楼……可是,他明明有机会抓住卓煜的手,如果不是因为她在他怀中,而他为了保护她,也不会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后倒下去。 可她不懂,他干么要保护她,他不是只想利用她吗? 眼见小弟还不打算放过她,卓煜赶紧跳出来。“兆宇,她不是故意的……反正弁贞只是脑震荡,观察几天就没事了。” “最好是这样。”卓兆宇冷哼。 “先等弁贞清醒再说。”卓煜瞧着脸色苍白如纸的石榴,略靠近她一些,压低音量问:“你和弁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是他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帮你处理。” 她摇了摇头,不想说。 “还是说你们之间有误会?” 她还是摇了摇头。 一旁倚墙而立的卓兆宇不耐的插嘴,“八成是小俩口之间闹脾气。” “小俩口?!”卓煜吓得倒抽口气,“他们两个在交往?” “在办公室里吻得昏天暗地,不是交往,会是玩玩?”至少依弁贞的个性,不可能拿爱情当游戏。 卓煜闻言更是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 石榴抿紧唇,想起两人不久前的甜蜜,就觉得眼前的处境很讽刺。 “这就不简单了,这么多年,我还没看弁贞跟人交往过,毕竟他一直忘不了……”话到一半,感觉发言不妥,卓煜赶紧闭上嘴,免得再引发不必要的战争。 “他没有跟任何人交往?”石榴错愕。 “没有。”卓煜说得斩钉截铁。“弁贞不是容易动情的人,也不轻易相信人,所以你跟他交往……我有点意外。”这么说来,他等于是牵线的红娘喽?意外促成一段良缘? “可、可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她所听到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是她没搞清楚状况,大发雷霆后还害他摔下楼梯?天啊,要真是如此,她怎么面对他? 但她亲耳听见的,难道假得了? 无论如何,他确实牺牲自己保护了她……垂眼瞅着他苍白的脸色,纤手轻抚过他沉敛的眉眼,倏地,手被温热大掌给紧密包覆,石榴震愕之余,瞧见床上男人纤浓长睫轻颤几下,微微张开眼。 “我要解释,给我机会解释……不要再消失不见。”沉嗓带着不适,噙着重重喑哑。 “你醒了!”她喜出望外,压根没发觉他话中有话。 “……别走。”他低喃央求。 “我没有要走。”豆大的泪水在她眸底滚动,她却死命忍住。“我等你解释。” 卓弁贞直睇着她,直到卓煜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一脸担忧。“你,太近了,走开。” “喂,这是你对待大哥的方式?”卓煜眯眼瞪他。 “跟你学的。” “去你的,我什么时候教你重女友轻兄弟的?” “一个月前。” 闻言,卓煜无力垂下肩头,暗叹长兄没地位。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卓兆宇走近,低声问。 “还好。”卓弁贞闭了闭眼,作势要起身。“我想回家。” “不行,医生说你要观察个三天。”卓煜赶紧制止。 “我要跟她独处。”他抓着石榴的手,手劲不小,怕一松手,她就会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你现在是嫌我碍眼是不是?”卓煜没好气地啐道。 “是。”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石榴会误解你了。”根本是自作孽,嘴太贱!“不要再说是跟我学的,我承受不起。” “我觉得好多了,我要回去。”卓弁贞疲惫地闭上眼,“反正回家观察,也是同样的意思。” 卓煜闻言,看了小弟一眼,见他没有异议,只好去办出院手续。 很理所当然的,卓家兄弟将卓弁贞送回家,自然也将石榴一并带回,充当看护。 回到家中,卓家管家准备了清淡料理,差人端到卓弁贞的房内,交给石榴。 石榴看着手中的托盘,傻愣愣地走到他床边,一屁股坐在床畔,表情明显有些震愕。 “怎么了?” “我总觉得我现在待的地方、受到的待遇,很像偶像剧里的某些场景。”她看着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刚踏进卓家时瞧见的金碧辉煌,还有成群的佣人。“原来,我们之间相差这么远啊……” 瞧,光是房内精心的装潢,床上的细致床单、摆设,虽不是金光闪闪,但她已经嗅到完全不同空间的气味。 “有多远?”靠躺在床上的卓弁贞笑问。 “很远很远。”远到她无法形容。 “我在家里从没见过强哥。”他突道。 “真的?!”她一脸羡慕得要死。“我住在店的楼上,虽不常见到强哥,但偶尔一次就够我无家可归了。” 她宁可睡沙发,也不愿意和强哥同处一个空间,心甘情愿地把房间让出。 他不禁低笑,“那就跟我一道住吧。” “请问你说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他要赶紧将她定下,不让心里的不安有朝一日成真。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以结婚为前提?这是哪个朝代、哪种次元的说法?“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没跟我解释?” 她拿着汤匙舀了口粥,吹了六分凉,才送进他嘴里。 “从哪里解释?”他满足的尝着她亲口喂的粥。 “你问我?” “跟我说,你听到什么。” “我听到那个人说你别有居心,假装讨好卓兆宇,私底下想要总裁的位置,而手链成了你当上总裁的关键,但是你却已经知道原本的女孩不是真正的手链拥有者,所以接近我……你是真的想要利用我吗?”她状似平静地搅拌着粥,却从眼角余光偷觑他。 “没有必要,因为我一开始就不是继承人,爷爷留下来的东西,不过是他临终前的小小趣味。”他想了下,又说:“他留下字条,说要弥补我曾失去的幸福。” 石榴不解地瞅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拿起矮柜上的皮夹,取出里头护贝好的押花。“你瞧。” “迷迭香耶……好特别,很少有人会用迷迭香做押花。”她拿起不过名片大小的押花,翻过反面,竟是一幅人物画,非常写实的画风,看得出是个娇俏的女孩,勾着温温的笑,不知怎的,她竟对画中的女孩感觉有点熟悉,像在哪里见过。 “嗯,确实很特别,因为她很喜欢香草。” 她顿了下,抬眼。“她,是谁?” “一个……我曾经非常喜欢的女孩,她是我的初恋,满身都是杏仁糖的气味。” 石榴皱起眉,心隐隐作痛。“她人呢?”她蓦地想起在医院时,卓煜提过他已经许久没动过心的事。 “不知道。” 她瞠圆猫眼,想了下。“难道,她就是你说,你欠卓兆宇的那样‘东西’?”原来是人,不是物品啊。 “嗯。”他打量着她的表情,“你吃醋了?” “我干么吃醋。”她喂着粥,催促他继续说。 “有梅是卓家老管家容姨的外孙女,几乎可以说是和我们一块长大,兆宇很喜欢逗她,她不在意,可是我会很不高兴。” “嗯。”她听着,心里发酸,只能努力抹去。 “那时候的我很讨厌兆宇,讨厌到希望他去死。” 石榴瞧着他认真的表情,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 “你见过那时候的我,不是吗?”他勾唇,笑得苦涩。“我是卓家第二个收养的孩子,爷爷并不特别重视我,更别冀望养父母疼我,只有有梅对我们一视同仁,她会静心聆听我说的话,在意我的心情,所以我认定了她,可是……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兆宇,却向我的养父母央求,要有梅嫁给他,那年,有梅不过十八岁。” “她嫁了?” “嫁了,高中一毕业就嫁了,尽管我的养父母视为游戏,但还是强迫有梅嫁给兆宇,那时候我真的恨不得兆宇能消失在这世界。”他说着,垂敛的长睫掩去当年未平的淡淡恨意。“他拥有我所渴望却没有的,在卓家,我像是隐形人,只有有梅看得见我,只有她懂我……” “你现在还很喜欢她?”石榴闷声问。 “不知道。”时间过了太久,久到他已经搞不清楚残留在心中的到底是爱,还是愧疚。 “如果她现在出现在你面前?” “不知道。”他不清楚自己会有什么感觉,无法确定自己会怎么做,毕竟她已经离他太远了。 “那我呢?”她不禁微微扁起嘴。 听出她话中的占有欲,卓弁贞低低笑开。“石榴,我已经有你了,如果再遇见有梅,我也不可能再爱她,我只是难以想像再见到她时,自己会有什么反应,所以你就不用想太多了。” “我才没有想太多。”她努了努嘴,不想承认,他说出的每一句话教她多不安。 身处在绝望的黑暗中时,一道曙光会成为一抹希望,而那抹希望会成为最大的向前动力,是不能随意抹灭的存在。 “嗯?”他笑睇着她,喜欢她听完略显不安的神情,这显示她有多在乎他。 “你刚才话还没说完,后来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卓弁贞想了下,低叹,“婚后,我养父母根本没有善待有梅,我看不过去,将她带到我的房间,我……” “你该不会对她……”她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的话。 卓弁贞苦涩地勾唇。“我……吻了她,那一幕偏偏让兆宇看见了,他一气之下决定离婚,于是我故意不做辩解,可谁知道,才几天,有梅就不见了,而兆宇……差点死去。” “可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你只要跟他解释清楚,再把有梅找回来不就好了?” “我也想,可是,兆宇得了脑瘤,手术之后,他忘记所有事,所以我犯的错,再也没有赎罪的机会。” “怎么会这样……” 他取回她握在手中的押花。“这是有梅很久以前送给我的,我特地带在身上,提醒着我的罪、我的错。” 那是烙在他心间,永难抹灭的印记,让他彻底改变,让他收敛个性,让他看清更多事实,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渺小,有多么可笑。 “不要这么说。”她低喃着,探手抚平他眉间的皱褶。 她仿佛看得见他将罪化为无形的重量,压在自己的肩上,故意不让自己好过……难怪,她总觉得他有时连笑也只是一种装饰、一种习惯,没有打从内心的真正喜悦。 “我原以为没能将有梅找回,让他们两个重新来过,我一定没有办法再爱,直到遇见你……”她是强烈的色彩,鲜艳地进占他的生命,踏进他不轻易开启的心门,教他不想让她离开。 “我一直等待有个完全属于我的人,而不再是与他人共有,甚至是别人同情给予的关怀。”他知道,他之所以吸引她,是因为手链,但他认为手链是个契机,只要他肯用心,她就会自动走进他的生命里。 “先说好,我可是一点都不同情你。”感情不能同情,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她不玩模棱两可的无聊游戏。 他勾唇轻笑。“我自以为是的爱,曾经伤害两个我最重要的人,所以这一次能够再爱,我十分小心谨慎,绝不容许再犯错。” “所以,你有些事故意不告诉我,就是想保护我?” “你知道了?” “手链,真是静涔拿来交给老总裁的?” “嗯。”既然瞒不住,索性坦承。 “这有什么好瞒的?”真是的,搞得那么神秘,反倒害她想太多,还全都想错边。 “我怕你跟她交情不错,会感觉被背叛。” 石榴好笑的看着他,“你以为我有这么脆弱吗?反正她做都做了,手链也已重回我的手中,我可以既往不咎。” “好大的胸襟,看来和当年很不一样。”他垂眸低笑道。 “什么意思啊?” “那时光是拿枝笔送你,你都可以脾气坏到将笔砸烂。”那一幕,他记得特别清楚,因为在那一刻,他很想打小孩。 “那是……” “因为给你笔的人不是卓煜?”他哼了声。 她想了下,轻呀了声。“对呴……我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见过卓煜了,难怪老觉得他很熟悉。”他不提起,她都忘了。 “是啊,你还向他求救。”他哼了声,皮笑肉不笑。 石榴一双琉璃般的眸瞳滴溜溜的转了圈,笑得很狡黠。“嘿嘿,吃醋了?” 卓弁贞扬起被她咬伤,已经在医院处理过的手。 “对不起嘛。”她愧疚地垂下小脸。“我以为你和静涔交往,把我的手链给她是要安抚她,而你还打算利用我,所以我……” 那些事,全都是她无法忍受的,也难怪她反应这么大。 “我对你已经没有隐瞒,请不要再误会。”他故意板着脸。 “好嘛,对不起啦!”她扁嘴装可怜,博取他的同情。 “不用行动表示?” 她狐疑地看着他,却见他闭上眼,感觉像是索吻。 她深吸口气,将托盘搁到一旁的桌上,有点紧张的倾前,轻轻碰触他的唇,四四整理,正准备要逃离时,蓦地发觉自己竟被他钳制住,只能紧贴他的唇,被迫张口,任他轻尝深吮。 直到感觉他的双手再度不安分地滑入衣衫下,在她敏感的肌肤上烙下火苗,她情难自禁地发出娇吟。 只是这时卓弁贞突地停下动作,她不解地看着他。 “石榴。”他低哑喃着,不住轻吮她软润的唇。 “嗯?”她星眸微掩,感觉皮肤不断绽放阵阵酥麻。 “可以保留这一次吗?” “蛤?” “……我头有点晕。” 石榴猛地张大眼,小脸红似火。“你、你本来就应该要好好休息的!”真是的,脑震荡的人居然还胡来! “太可惜了,你没拒绝我呢。”他被搀着睡下,却拉住她不放,要她陪着一道入睡。 “谁说我没拒绝?我只是一时忘了。”听听,那是什么口吻,好像她等很久似的。 “希望下次你也能忘了。” “……”如果他不是伤患,她真的会考虑将他一拳ko,让他睡场好觉。 然而,看着他苍白且憔悴的面容,她只能乖乖地偎在他身边,希望他早点恢复健康。 “卓弁贞……我很喜欢你。”看着他的睡脸好半晌,她脱口逸出呢喃般的耳语。 如果不是喜欢他,她的反应不会那么大,回想他跌下楼的画面,她至今仍余悸犹存。 “谢谢。”卓弁贞却突地张眼,眸瞳被笑意晕染得犹如黑琉璃。 石榴登时倒抽口气,又羞又恼又气自己。“你装睡!”卑鄙! “我又不知道你要说什么,干么装睡?”他笑着将她拥入怀里。“害羞什么?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我、我……”难以承受如此热情的攻击,脑海中翻搅着太多情绪,最终石榴只能学他——“谢谢。” “不客气。”他搂着她,嗅闻她身上清新的气味,没有花朵的馥郁,更没有香水的浓香,像是水果般清甜,教他深深上瘾。 石榴扁嘴瞪着他的胸膛,干脆闭眼装死,脸上的热意,始终未散。 于是乎,石榴从代班秘书变成专职看护,待在卓家照料卓弁贞的生活起居,并接受他偶尔的毛手毛脚,只是次数一多,她也学会回之恶劣的亲吻报复,要他空有凌云壮志,却有志不得伸…… “……真开心你这样吻我。”卓弁贞舍不得放开她,总是圈着她一吻再吻。 “等等、等等,你是伤患,你是……” 所谓玩火自焚,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石榴视他为病猫,却不知道他的身体正迅速恢复当中。 他的吻不再只是轻尝,而是吻得浓烈凶悍,像是要将她彻底吞噬般,让她深陷意乱情迷中,再次忘了挣扎,直到——手机的提示铃声响起。 “等等、等等,我的手机响了!”她用力挣扎,抓起摆在他床边的手机,仔细一看,脸色大变。“啊!” “怎么了?” 石榴脸色惨灰,“今天是星期六,和华京酒店的总经理约要见面……” 卓弁贞看了一眼,“不错,你居然还聪明的知道要输入手机提醒自己。” “可是我上头输入的时间是七点……所以现在手机叫了,就代表七点,可是跟对方约的时间也是七点……” 说完,她不禁自我厌恶,怎么会笨得将提示时间定在七点?这样根本就来不及! “无所谓,让对方等一下,刚好而已。”卓弁贞想了下,起身准备,动作非常俐落,丝毫不见病态。 “等等,你走动得这么快,没关系吗?”她错愕地看着他行动自如的模样。 “你说呢?”他勾唇笑得份外性感。“放心,今天我会把帐做一次总清算。” 石榴呆愣一下,才意会过来,“你骗我!”好恶劣,竟然一直在她面前扮伤重! “那是你认为,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 “我……”可是他一直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她当然会以为他的伤势还在慢慢复原之中,而且最过分的是——“既然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为什么还要赖在床上让我伺候你?” “我怕你推我下楼会很内疚,总是要找点事让你弥补。”卓弁贞在房间和浴室来回走动,要踏进更衣室前,不忘嘱咐。“动作快一点,跟我一道去。” ……既然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么,她可以再咬他一次吧?! 带着愤愤不平的情绪,在万般不得已的情况下,她陪同他到华京酒店,只见他始终摆着懒懒的笑,不管华京总经理跟他说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都未增未减,感觉上像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但石榴就是读出不同的讯息。 在她眼里,他笑着,却适时与人拉开距离,不远不近,却是让人最难以踏进的距离。 笑意带着疏离,黑眸藏着淡漠。 华京总经理将所有条件和合作方案都说尽,却见卓弁贞还是半点首肯的迹象都没有,不由得轻叹口气,正准备要认命妥协异国风的条件时,就见同桌的女子开口了。 “执行长,如果把我养生冰品甜点吃到饱的点子选在华京酒店经营,你觉得怎么样?”石榴轻声问。 卓弁贞斜睨她一眼,似是没料到她会在这当头替对方留了条生路。 见他不搭腔,石榴不禁急了,担心自己是不是不该在这当头开口。因为她不懂他到底在坚持什么,对方总经理都说成这样了,要是不答应,好像很对不起人家。 “不,那是我要独自推动的方案。”他淡声道。 她提出的创意是她的梦想,他已经着手进行,打算给她一份惊喜。 “……喔。”石榴垂下眼,听他淡漠的口气,猜想他大概是在气她在不恰当的时机发言。 “不过,要是法式料理的话,倒是可以入驻华京。”法式料理向来是异国风的招牌,不管开设地点在哪,营业额都亮眼得让人羡慕。 “那真是太好了!”华京总经理总算松了口气,像怕他反悔,赶紧拿出合约。 “但要按照异国风的条件,所有人员都由总公司指调,华京不可以干预。” “这有什么问题?”他现在只怕谈不妥异国风入驻。 双方签订草拟的合约后,正要离开之际,华京总经理像是想到什么,要人拿了样东西过来,交给石榴。 “石小姐,我看你手上戴的手链很特别,心想你也许会喜欢一些珠宝首饰,刚好酒店明天晚上有场珠宝展,这封邀请函就送给你了。” 石榴微讶,“既然需要邀请函,就代表这应该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参加的,你把邀请函给我,这样好吗?” “没关系,这是厂商给我的,希望我能够替他们宣传。”他认定今天的合作能够谈成,石榴绝对功不可没,为了长久的合作,现在先讨好她也是应该的。“希望你届时能够莅临,我会为两位在楼上准备一间房,让两位可以在参展之后,上楼好好休息。” 石榴一听,看了看卓弁贞一眼,瞧他微微颔首,这才喜孜孜地收下。“谢谢你。”她开心的是能够参加珠宝展,完全略过对方免费招待一间房的事。 一会,两人离开餐厅,走在酒店长廊,石榴不禁问:“你是不是不太想跟他们合作?” 卓弁贞没回答,只是拿起她手上的邀请函瞧着。“是gd珠宝展……看来必须盛装进场了。” “gd?”她诧然。 gd可是从美国发迹,闻名全球的珠宝店,以前卫设计和高品质的钻石为卖点,成为许多名流贵妇的首选。 “看来,你必须先准备一套晚礼服。” “你是说那种很正式的晚礼服?”她问,瞧他点点头,小脸立刻皱成一团。“我没有那种衣服耶……” 一般人少有机会出席盛大场合,当然不会去买那种一辈子都可能穿不到的晚礼服。 第九章 酒店精品街,什么高档精品应有尽有,两人正要踏进某家精品店时,卓弁贞巧遇熟识的客户,便在外头聊上几句,以眼神示意石榴自行进入挑选。 石榴踏进店内,只见开放式的空间有几杆衣饰贴墙挂着,有礼服类,亦有一般洋装,然而当她一触及衣饰吊牌,随即被价钱吓住,立刻决定离开这不属于自己的空间,却突地听见—— “小姐,请你用看的,别拉,要是拉坏了,你赔得起吗?” 她愣了下,回头看见对面一杆衣饰前的柜姐与客人。 “……抱歉。”那位女客人稍有年岁,但保养得当,加上举止优雅,让人觉得她气质不俗,但大概是因为衣服上沾了些污渍,才让柜姐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还有,你身上的衣服脏了,别靠衣服太近,免得弄脏我的商品。”柜姐粉脸雕琢得非常美丽,但态度异常丑陋,让石榴再也忍不住朝前走去,故意在那一杆服饰找了件塔夫绸的小礼服在身上比着,并且不断拉扯。 “小姐,请你别扯。”柜姐见状,立刻出声阻止。 “洋装不拉一拉,扯一扯,我怎么知道合不合身?”石榴一脸无奈。 “你可以告诉我,由我来服务。” “可是,你的嘴那么尖,脸那么臭,我哪敢叫你?” “你!” “不过,我还是要跟你道歉,我真的不知道这衣服就跟你的脸一样脆弱,随便一扯就会拉出皱纹。”她道歉得很敷衍。“抱歉,我个人比较喜欢拉不坏扯不烂的衣服,免得我一个不小心弄坏,赔、不、起!” 柜姐气得头上冒火,却突地撇唇冷笑。“哼,光看你穿成这样,就知道你赔不起,也不会是本店的消费者,请你离开!” 石榴抿紧唇,正打算再出声的当下,一道懒懒的沉嗓突地介入—— “发生什么事了?”卓弁贞踏进店内,直瞅着石榴。“在外头就听见你们的声音,怎么了?” 石榴抿唇不语。 跟着卓弁贞走进店内的男人冷沉的眼则扫向柜姐。 “……经理。”柜姐霎时脸色大变。 石榴看了她一眼,想了下。“没事啦,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她,不小心音量大了点,没事。”她气归气,却也不想害对方丢了工作。 “……是吗?” “嗯。”她用力点头,怕他不信。 “既然是这样,那就帮这位小姐挑选适合她的晚礼服。”店经理催促着柜姐。 “是。” “还有,我的朋友也要。”石榴拉着那位女客人,朝她一笑。“你的衣服脏了,要赶紧换下来洗,不然会洗不掉的。” 那妇人轻勾起慈爱的笑,“真谢谢你。” “我又没做什么。”石榴摆了摆手,“先挑衣服吧。” 卓弁贞看着她亲热地拉着素未谋面的妇人去挑衣服,再看柜姐收敛了行径,逐一介绍店内的服饰,唇角不禁勾得更弯。 “看来,不只是挑礼服,应该连婚纱也可以准备了。”他身旁的男人说。 卓弁贞笑而不答,只是放任双眼贪婪地追逐心上人的身影,直到她发现,回头朝他扮了个鬼脸,他又笑眯了向来淡漠的眼。 “原来我的石榴很懂得饶人处且饶人。”买妥的礼服鞋子,加上额外赠送的一只晚宴包,全都拿在卓弁贞手中。 其实,他很清楚她在店里发生什么状况,一直等着她求救,她却没有,甚至在最后还掩护了那位柜姐,这样的做法教他激赏。 离开那家精品店后,他忍不住夸她。 “谁是你的石榴?”她的脸皮很薄,向来禁不起夸,一夸就会欲盖弥彰地冲起脾气掩饰羞意。 “你。”他说得理所当然。 石榴粉颜浮起红晕。原本想耍狠的,可是近来面对他,实在狠不起来。 “我的东西我拿啦!”她伸手想要拿回他提在手中的衣饰及包包。 “我拿。”他坚持。 “那家店的衣服贵得要死,你要等我月底领钱再还你。”一想到自己买了件六位数的礼服,她就怀疑自己得了失心疯。 “我送的,不用还。” “要。” “不用。” “一定要。” “……我现在更加觉得我们根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两人一道走进停车场里,一坐上车,她便无力说出看法。 “怎么说?” “因为那些钱我花得很心疼,你却连眼都不眨。”表示两个人金钱观念差距很大。 “我怎么可能心疼?想到这礼服穿在你身上,到时候再由我亲手脱下,开心都来不及了,哪来心疼的时间?”他发动车子,一点都不害臊的说。 石榴倒抽口气,“……好邪恶的想法。” “男人送女人衣服,通常都是这样的。”他好笑地看她一眼,见她粉颜绯红得像是红透的苹果,忍不住朝她倾去。“你不认同?” 石榴瞅着他,总觉得眼前的状况一如她当初的想像。 他有双像是能够摄魂的眼,一旦靠得太近,别说魂魄,就连她的心都快要被他吞噬,好比眼前,他靠得如此近,近到她可以嗅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气息,心跳得很快,但她一点也不想拒绝,就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正当两人唇瓣贴覆的瞬间,手机铃声突地响起,震回她迷走的心思,她快手从包包里捞出手机,一见来电显示,俏颜上立即浮现遮掩不了的光彩。 “曾大哥!”一按通话键,她随即热情地呼喊,让卓弁贞眸色黯了几分。“真的?真的……好,我马上过去,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到!” 切断通话,她难掩心喜的扑向他。“手链修好了!” 察觉他的态度份外淡漠,她疑惑的从他怀里抬眼。“你怎么没什么反应?”这不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吗? 卓弁贞未开口,在光线微暗的车内,幽黯的眸锁住她因喜悦而绽放光彩的滑嫩脸庞。 “怎么了?” 乍见他神色冷肃得教她心里发慌,石榴开始疑惑自己做错什么。 “待会,手链,我拿。”极端不快时,他的用字会更精简。 石榴偏着脸想了好一会,突地意会,笑得狡黠。“当然,因为你要付钱啊。”呵呵,她知道,他吃醋了。 只是,她才不告诉他,她对他的喜欢,早已超乎他的想像。 卓弁贞看着她,忽地勾笑,在她唇上烙下一吻,两人对视而笑,视线中缠绕着一份默契。 翌日晚间,卓弁贞身穿黑色缎面西装,看起来高大俊挺,俨然像位时尚名模,但此时此刻,他的表情异常错愕,像是有点傻眼,难以置信。 “干嘛?我穿这样不好看吗?”石榴有点不自然地拉了拉裙摆。 “……超乎想像。” 她身穿一袭宝蓝色低肩晚礼服,宝蓝色衬得她肤色粉白,透着奶油色,低肩的设计完美呈现她细嫩的香肩,软缎的面料犹如第二层肌肤紧密贴覆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惹火的身段,高叉的裙摆让她一双匀称的腿在面料间若隐若现。 她脸上化了淡妆,让她那双深遂的猫眼更显得有精神又润亮,总是绑起的长发自然披肩,添了几分稚气又清艳的风情。 “什么意思啊?”石榴抿着笑走近他,然而不太习惯穿高跟鞋的她,却在走近他时不小心颤了下。 轻“啊”了声,她随即落入温热的怀里,她想了下,张手环抱住他,不是很认真地抱怨,“你挑的高跟鞋太高了。” “那就别穿了。” “可是不穿高跟鞋,裙摆就太长了” “那就别穿了。” 石榴从他怀里凉凉抬眼,对上他笑得坏心眼的表情。“你确定我要是脱光光你真的会带我去珠宝展?” 什么都别穿……干脆脱光光算了。 “不,我会把你关在家里。” “……我要去珠宝展。” “嗯,今晚可以住在华京。”他将晚宴包交给她,身上没有太多配件,唯有手上她自己设计的手链,成了最抢眼的存在。 “你自己住。” “你还欠我一个愿望。”他牵着她,朝车库走去。 “还真敢说,你到底找到手链的钥匙没有?”坐进车内,她横眼瞪他。 昨晚终于拿回修复的手链,但钥匙还是没有下落。 “我总会找到。”他发动车子,黑眸直视着她。“你以为我不急吗?” “你急什么?”急也是她急,毕竟那手链是她的。 “要是不赶紧找到钥匙,你要怎么帮我把手链载上?”他说,将车子转出车库,驶离卓家大宅。 “我有说要把手链送你?”她一脸狐疑。 她确实是有这个打算,但她没说呀,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想许愿?”他勾笑。 “把手链送给你,就只是为了许愿?”这是哪门子的笨蛋做法?“我自己的梦想,会靠自己实现。” 把手链送给他,那是一个心意,一种象征。 “好了不起,反倒是我的愿望要是没有你,就完全做不到。” 她粉脸有些赧然地泛起红晕。“我又没有每次都喊卡……”她小声咕哝,暗恼他行动积极,但偶尔其实很木头,老实得过头。 “嗯?”他听得一清二楚,挑着几分坏心的笑。“要得到你的人,哪里需要许愿?想要你的死心塌地,才需要众神佛加持。” “说得好像我很薄情寡义。”他的眼睛是装饰用的吗?难道看不出来她已经很喜欢他了吗? “我误解你?” 石榴噘起嘴,不想解释,由着他猜想,却突觉阴影袭来,他便已吻上她,吻得挑诱,勾引着她回应。 “喂,开车……你……”她在吻的空隙中低呼。 “红灯。”他回得理所当然,吻得恣狂情动,好半晌,听到后头传来喇叭声才有些不舍地停下吻,继续往前行驶。 “你、你……”她又气又恼,抿了抿唇,嘴里满是他的气味。 “口红颜色太深,帮你吃掉一点,刚刚好。” “最好是这样啦!” 他笑着,一手轻抚她的发,像是在安抚脾气不好的猫。只见她横眼一瞪,动作快速地咬上他的手,但是咬劲没有,反倒像极情人间的甜蜜挑逗,轻轻汪汪地啃着啜着,一点酥痒入心。 卓弁贞的眸色一黯,低哑道:“十分钟看得完珠宝展吗?” “哪可能?”她闷笑,“至少也要两个钟头。” “太久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打包带走。 “哪会!”她笑骂,在微暗的光线下,猫眼如流动的水银,熠熠闪动。 卓弁贞轻啧了声,大手由她咬,暗暗记下她究竟咬了几下,晚一点绝对要加倍奉还。 进了华京酒店办展的厅,期间冠盖云集,衣香槟影,教石榴大开眼界,有点不自在地贴近身边的男人。 卓弁贞牵着她的手,很享受她难得的主动。“不用担心,我没瞧见哪个比你漂亮的女孩。” 石榴不争气地红了脸,“谁跟你紧张这个?”比她漂亮的女孩在街上随便抓都一把好不好。“我只是不大习惯这样的地方。”感觉每个人的谈吐动作都份外优雅,就连眉眼的气质和神韵都与常人不大相同。 明明是同处一个空间,却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早晚有天要习惯的。”卓弁贞说,不忘和对上眼的人颔首点头打招呼。“你瞧,这些全都是展示柜。” 不想让她落单,感觉自己格格不入,他体贴的避开与人寒暄的机会,特地带她到展示柜前,希冀可以引开她的注意力。 “哇……”石榴果真发出赞叹。 展示柜以门字形排列,有的上了玻璃罩,有的却是妆点在各种造型特别的摆示架上,好比太阳流苏状的钻石胸针就摆在树形摆示架顶端,下头斜飞着流星状的宝石腕带,底下铺设琳琅满目的各宝石,加上灯光的投射,宝石持有的光芒闪烁得她赞声连连。 “有没有特别喜欢哪一款?”他牵着她沿着展示柜缓步走,不着痕迹地打探她的喜好。 “嗯,都很漂亮耶,天啊……好可怕的雕刻面,折射出来的光芒好美,还有还有,你看,这是无爪镶,很特别,难度很高的……”她左看右瞧,并非是喜爱珠宝的心态,而是以一个设计师的角度,研究欣赏别人的作品。 卓弁贞不禁失笑,见她停下脚步,便由着她仔细打量和研究。 “您好,请问要香槟还是果汁?” 身旁传来服务生的问声,卓弁贞微抬眼,那服务生明显一震。 “喂,今年是流行流苏吗?怎么不管是哪一种首饰都刻意设计出流苏的拉长感?”石榴压根没发觉身旁人的异状,迳自自问着,很自然地往旁靠去,却撞上卓弁贞的肩头,痛得她直捂着额头。 “你干嘛都不动啊……静涔?”她抬眼,鼓起腮帮子低问,却瞥见石静涔身穿酒店服务生的制服,端着摆放香槟和果汁的托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石静涔错愕之余,粉颜明显闪过一抹怨恨和尴尬。 “……我把她开除了。”卓弁贞淡声道。 “嘎?”石榴一愣,“为什么?” 她明明说过既往不咎了,为什么他还要开除她? “因为我没有办法允许我的员工,为了自身利益在公司内部散发不实流言。”他向来不是个胸襟宽广的人,一旦惹火他,就必须有自负后果的觉悟。 “可……”石榴还想说什么,却见石静涔脸色刷白地别开眼,想要掩藏狼狈,教她不由得闭上嘴,保住对方最后的尊严。“弁贞,我们到那头去。” 卓弁贞微微颔首,牵着她往前走。 石静涔的眼直瞅着他们的背景,两人如胶似漆的互动落在眼里,尽数化为怨念,在她心中不断肿胀。 如果不是石榴,现在站在卓弁贞身旁的人应该是她,未来当上四方总裁夫人的也应该是她!她为何要出现?为何要夺走原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不平的念头开始壮大,她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快速地从展示架上拿下一枚钻石戒指,走向石榴。 “石榴。” “静涔。”石榴回头,面对她的表情,显得有点抱歉。 “对不起。”石静涔牵起她拎着晚宴包的手,堆起虚假的愧疚,趁她不注意,偷偷将戒指塞入她的晚宴包中。 “嘎?” “对不起。”再说一次,她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石榴望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你不需要对她感到抱歉,那是她咎由自取。”卓弁贞淡声道。 “静涔跟我满要好的,小时候我们总是一起分享手边拥有的一切……说真的,我不气她,真的不气,只是可惜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她说着,无限怅惘。 “说得也是,我们也不再是以往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卓弁贞牵着她的手直往另一头的展示架走。“你不会再丢我给的笔,我也不会再抱着你在媒体面前虚伪的嘘寒问暖。” 知道他是刻意提起当年安慰她,她也从善如流地配合。“是啊,哥哥,你的脸变得好快呀。”她把声音挤得细细的,带了些许娃娃音。 卓弁贞垂睫瞅着她,眸底浮动各种渴望,“听起来,似乎别有意境。” “……你一定要把每件事都想到那件事上吗?”她啼笑皆非。 “我又说了什么?”他佯装不解,虚伪地轻“呀”了声。“原来你想到那里去了?也许晚上我们可以这么试试。” 叫声哥哥,让他再三回味。 “哪里我想到那里,根本就是你——” “不好意思,可以请在场的各位先停下动作,留在原地,让服务人员找地面是否有掉落的珠宝吗?”突地,正前方的小舞台上,有人拿起麦克风说。 厅内所有人立刻都停下动作,甚至停止喧哗,一会便见所有服务生都弯着腰,寻找可能掉落在地的珠宝。 石榴皱着眉,才在想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瞧见石静涔勾唇来到她面前,往她身上碰了下,一枚钻石戒指就从她的晚宴包里掉了出来,落在铺上红毯的地面,无声无息,但却有十数双眼看见这一幕。 石榴错愕,身旁的卓弁贞则是眸色微黯。 “能请这位小姐到后方来一下吗?”小舞台拿着麦克风的男人走到石榴面前,尽管口吻客气,但眼神已明显将她视为小偷。 石榴在这瞬间才搞清楚状况。“不,不是我,我……” “那是我要送给她的惊喜。”卓弁贞突地出声。 “你是——”男人似是不认识地打量着他。 反倒是在场的一些人立即声援卓弁贞。“他是四方集团异国风的执行长卓弁贞,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我知道了,你想求婚对不对?”有人惊呼。 “这一招真不错,改天也拿来讨好我老婆。” 现场你一言我一语,适时缓和了石榴被视为窃贼的尴尬,就连负责现场的男人都打算要大事化小的当头,却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 “就算他要表现惊喜,但没有经过店家允许就拿走戒指,就代表他是小偷!” 石榴横眼探去,不敢相信说这段话的人竟是石静涔。 只见现场出现两极的反应,有人不以为然,认为惊喜就该在没有剧本的情况下进行才能够出人意表,但也有人认为没有事先告知,确实不妥。 石榴脸色刷白,紧张地紧握卓弁贞的手。 卓弁贞则是神色冷厉地瞪着石静涔,嘴角勾着冷冽的笑。 就在这当下,一道徐缓的女音响起。 “发生什么事了?” “董事长。”负责现场的男人快速朝门口移动,众人让开一条走道,也让石榴看见gd的董事长竟是—— “郭姨?”她不是昨晚和她一起挑衣服的阿姨吗? 郭春莲听见叫唤,抬眼睇去,边听着下属将刚发生的事说一遍。 戒指接过手后,她缓步走到石榴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铿锵有力地道歉,“卓先生,很抱歉,我忘了知会我的员工,造成了误解,害你精心设计的求婚弄成这样的下场,请允许我以这枚戒指作为赔偿,请你别放在心上。” 卓弁贞眸色微动,面对石榴不解的神色,勾起一贯慵懒的笑。“没关系,郭董事长不需要这么客气。” 不过是昨天的一面之缘,就让她鼎力相助到这种地步,该说是石榴天生热情,吸引诸多贵人,还是命运就是这么微妙? “这是一定要的,我很喜欢石小姐,这枚戒指,就当是我给她的祝福。”郭春莲将戒指缓缓交到石榴手中,不意瞥见她戴在腕间的手链,神色一震,忙问:“你怎么会有这条手链?” “嘎?呃……这是我设计的。”石榴有点赧然地说。 “你设计的?” “应该是说,我仿制我爸爸送给我妈妈的手链。” 郭春莲脸色顿变,“你爸爸是不是叫石敬尧?” “你怎么知道?” “你是敬尧的女儿!我找了你好久,一直不知道四方卓家到底将你安排到哪里去……”郭春莲突地顿住,像是想起什么,抬眼问向卓弁贞。“卓先生,你是四方集团的人?” “是。”卓弁贞神色不变地注视着她,想着她刚才古怪的话语。 郭春莲闻言,红艳的唇瓣颤了下,有些欲言又止。 “郭姨,你认识我爸?”石榴倒未感觉有异,亲热地挽着她问。 “你爸爸以前是gd的珠宝设计师。” “真的?!”她不禁低呼。 她八岁那年,家中遭逢巨变,她只记得父母叫什么名字,却不知道父母到底是从事什么工作,如今得知爸爸曾经是个珠宝设计师,再想到自己也想从事珠宝设计,不禁有股感动在心头漫开。 “你爸爸送给你妈妈的那条手链,是男款的,当初我就觉得奇怪,但你爸爸说,那是条许愿手链,手链由他戴着,钥匙交给你妈妈启用,每转一次就可以许一次愿望……很宠人,让我好羡慕,可没料到他们最终竟是……” “郭姨?”石榴不解地看着她。 郭春莲因为忌讳卓弁贞就在身旁,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亲热地拉过她。“看完所有的展示架了吗?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喜欢?应该说有兴趣的太多了,有好多高难度的雕法和镶法,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才知道我懂的实在太少。”石榴回答,另一手习惯性地牵着卓弁贞,却发现他竟停在原地,不禁抬眼,问:“怎么了?” “你们聊,我遇见个老朋友,却聊几句。”他勾笑,目光投注在厅外。 “好。” 石榴不疑有他,跟着郭春莲到处走动,厅内所有宾客也早如闹剧未发生前,悠闲地对谈并赏玩珠宝。 卓弁贞眸如鹰眼,紧锁猎物,大步走向厅外,就在走廊转角,将石静涔给拦下来。 “你做什么?!”她吓得尖叫。 “我放过你,你是这样回报石榴的?”刚才发生的事,除了她动的手脚,他不做他想。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闪避着,一退再退。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使乱,我会让她永远消失在我看得见的范围里。”看在石榴的面子上,他只开除她,并没有封杀她所有的工作机会,但如今惹火他,他要让她知道,与他为敌,他可以做得多不留情。 “你现在连一条生路都不留给我走?”她抬头,泪水在眸底打转。 “是你逼我的。”他眸色森冷,寒厉得教她打从心底发颤。 石静涔注视他良久,像是豁出去般地深吸口气,“好啊,你不让我活,我也绝对不让你好过!” “喔?”他笑得冷凛。 “只要我把石榴她爸妈的事告诉她,她一定会跟你分手!” 卓弁贞面色微变,想起先前郭春莲未尽的话,浓眉不禁微攒,“把话说清楚。” “你也会怕?”石静涔有种报复的快意,笑得痛快。“你从没想过为什么老总裁会对石榴特别好吧?你都没想过为什么我拿手链找老总裁,尽管没见到人,也没确认身份,他就愿意资助我到大学毕业,甚至还让我进公司上班?” “重点!”他不耐低咆。 “因为,老总裁是害死石榴父母的凶手!” 卓弁贞乌眸微眯,脑中迅速串起所有事情。 他想到爷爷留给他的字条,字面上虽说是弥补他,但却有几分强迫他照顾对方的意思在,如今想来,爷爷还真是给了他一份大礼! “这件事,是我正式得到资助后,难以相信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所以才私下调查的。原来石榴的母亲曾在四方财务部工作,却被栽赃亏空公款,最终夫妻俩在求助无门的情况下,自杀身亡……你说,要是石榴知道这件事,她还会跟你交往吗?” 他的爱情得来不易,要他现在放手,他怎么也不愿意,但如果从此之后,石榴视他为仇人,他…… “为什么不?”石榴无奈的声音突地在长廊尽头响起。 第十章 “石榴?!”卓弁贞横眼探去,见她缓步走来。 “静涔,你尽管说,没关系。”石榴走到两人面前,扯开一抹苦涩的笑,“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 “我要离开天主恩时,修女妈妈跟我说的,她要我放下仇恨,要我去找老总裁,让他放下心中的憾恨。”石榴一脸释然,笑睇着眼前男人稍嫌僵硬的俊脸。“这下,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去找你要回钥匙。” 修女妈妈告诉她,卓老总裁一直为没调查清楚事实真相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来热心公益也是在弥补自己的过错,而她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也无法改变什么,不如学着放下。 “不是因为手链不见?”他哑声问。 “那也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放下仇恨,却不想再跟卓家任何人有所牵,如果当初我早知道我父母的死与四方集团脱离不了关系,我就不会把钥匙交给老爷爷,托他交给你。 卓弁贞凝睇着她,感觉体内一股冰冷在蔓延。 “因为你给我杏仁糖,基于我爸妈教导的‘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所以我把钥匙寄放在你那里,是想等着有天我长大了,再去跟你要回来,可是后来,我不想这么做,因为我不想再见到卓家的人。” “现在呢?”他屏着气问。 石榴琉璃般的眸转了圈,“该怎么说呢?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柳橙遇见了卓煜,让我也认识了卓煜,继而让我又认识你……本来是不想理你的,可偏偏你又拥有我遗失的手链。” 话到最后,竟带着几分懊恼,让卓弁贞的心彻底凉透。 “我想要回手链,所以没办法,只好跟你试着当朋友,糟的是,你越过界,害我不知所措。”说到最后,语气又染上几分埋怨。 卓弁贞苦涩低笑,心被她说出的每句话给吊得老高。 石榴抬眼瞅着他,双手轻捧他微凉的颊。“可是我这个人呢,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一定死心塌地,所以我想了很久……” “想什么?”他垂睫直睇着她乌润眸瞳。 “我想……我违背了修女妈妈的意思,没来得及让老爷爷放下心中的憾恨,那么,如果我可以救赎他的孙子,老爷爷就会知道,我不怪他。”关子卖到最后,其实只是故意恶整他,谁要他那么喜欢欺负她? 说仇恨,实在太沉重,毕竟其中掺杂着太多误解,要把罪怪到老爷爷身上也未免说不过去,更遑论是这个男人。 只是,一开始她确实是不太愿意和他接近的。 “……我该谢谢爷爷?”他轻抚着她的小手,心,总算踏实了。 “谢我啦,谢谢爷爷做什么?” “谢谢你愿意爱我。” “不客气。”她回他一记甜柔笑靥。 “谢谢你……”他紧紧将她收拢在怀里,两人紧密地贴合,恨不得将她揉入体内,与他合而为一。 石榴热情,是非分明,但不会得理不饶人,嘴上衔着几把刀,心里就软上几分,不过要她放下仇恨爱他,可以想见她挣扎了多久,也难怪打一开始就感觉她刻意拉开距离,总是不肯示爱。 然而,她现在却主动地靠近他,甚至将一切都释怀了…… “喏,我把自己交给你了,爱我就要疼我一辈子,不要让我觉得爱上你,是件愚蠢至极的事。”她对家人的记忆其实已经不深,唯一记得的是父母之间的恩爱,她向往那样的爱情,却无法认同他们抛下她的选择。 “你会发现,爱上我,是你这辈子做过最聪明的事。”他俯身亲吻她,浅啄轻尝。 她勾弯唇角,任由他的吻像雨点般洒落,突地发现他的吻益发深浓,吻得她气息微乱。 “喂、喂……别在这里……”她挣扎起来。 别闹了,这里是酒店的长廊,隔壁还有珠宝展,会被人撞见的。 她想着,却发现石静涔不知道何时离开了……唉,此时此刻,她眼里心里只有他,哪里在意得了其他人? 要不是她听郭姨说完过往,发现静涔也已不在现场,赶紧到外面找他,天晓得他会被静涔的话给吓成什么样子。 “该去哪呢?”他粗嘎喃着,想要她,想要得浑身发疼。 “还问?”她眯眼瞪他。 “既然你这么要求,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话落,他随即打横将她抱起,走进电梯,按下楼层。 “说那什么话?好像我很饥渴!”她羞恼低骂,却发现他的口袋里藏着一张门卡。“厚,你什么时候拿到门卡的?!” 她明明全程跟随,怎么她都没发现? “男人间的小动作,你是看不见的。”他低哑笑开。 “最好是有这么神啦!” 到了顶楼,来到房门前,卓弁贞示意她取出他口袋里的门卡,她抽出卡,毫不考虑地从读卡器划落,像是某种应允他的仪式,只见他霎时化为脱疆野马,带着她进房,完全不给她欣赏环境的时间,就将她抛到床上,并在她来不及抗议前,将她吻得浑身发烫,晕头转向。 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两人低低的喘息和面料磨蹭的窸窣声响。 “不要扯这么用力,这件礼服很贵。” “再买给你。” “你钱多喔?” “啪”的一声,襟口硬是被他扯下,他温热的唇舌随即吻上她细嫩的秀肩…… 一夜未眠,卓弁贞守着她的睡脸,拥着最爱的女人,仿佛是椿神圣的仪式,在静默中分享她的体温,占有她的呼吸,确切地拥有,让他止不住唇角的笑。 “你可不可以让我睡一下?”石榴眼也没张,动手推开他的脸。 “不准推开我。”他擒住她的手,却在此刻才发现她的指上多了枚钻戒,仔细一瞧,是昨晚郭春莲说要赔偿的那一枚。“我怎么载着这枚戒指?” 石榴睁开酸涩的眼觑他。“不是你策划的求婚吗?”郭姨说是他安排的,所以她就收下了呀。 “不是。” 他审视她的表情,没从她脸上读出失落,猜不透她是否知道那场闹剧是石静涔所为,也不知道她是否因而受创。 “说来,也真是奇妙。”她笑睇着他,将想通的思绪抛到脑后,不再细忖。 “嗯?” “如果不是我好心推荐我的点子,你不会决定让异国风入驻华京,我就不会拿到邀请函,也不会到精品街遇见郭姨。”她感叹牵一发动全身的微妙命运。“可惜,我的点子是永无见天的一天了。” “谁说的?我早已着手进行了。” “咦?真的?” “地点已经找好,就等食村和聘请专业糕点师傅,还有……养生果汁部份。”全都是她的提案,卖点是提供各种冰品、糕点和养生类果汁花茶,让上门的客人可以自己动手搭配,而且不限时间用餐,可以让每个人玩得尽兴,吃得愉快。 而他,难得的期待,比以往任何一件企划都还要投入。 “其他的我不敢介入,但是养生果汁和花茶方面,我是一定要找蓝莓帮忙!”她一脸雀跃,近不及待想拉他起身。“走,到墨绿厨房去,这个时间,蓝莓一定在店里。” “一定要这么急?明天不行?” “怎么,你体虚不能动了?”她坏心眼地取笑他。 结果卓弁贞压根不觉得被取笑,反倒是笑得异常邪魅,随即将她强压在身下,“要是你不跟我一样体虚的话,岂不是显得我很不像话?” “等等、等等……”石榴不禁哀嚎,对自己的白目行为深深反省,再三告诫自己往后绝对不能挑衅他,更不能自不量力地以为反击成功…… 等到石榴能够下床,已经是一个钟头后的事。 卓弁贞到楼下精品街帮她买来一套衣服,两人赶往墨绿厨房时,已是早上十点多。 墨绿厨房的店门开了,却未见着任何外场服务生,石榴不禁笑眯眼,抓着身旁的男人,“你今天运气不错,蓝莓应该在厨房,你等我一下,我进去叫她。” 卓弁贞瞧她又蹦又跳地朝厨房跑去,环顾四周,尽管尚未开始营业,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一股属于花茶类的清香。 他往高脚椅一坐,看向厨房,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有抹人影接近,他侧眼探去,总是慵懒得近乎淡漠的眸霎时凝住,眨也不眨地瞅着提着一篮香草走近店内的身影。 就在这时,那抹纤影抬眼,刚好对上他震愕的表情,不禁也愣了下,垂睫想了想,又扬起恬淡的笑。“弁真,好久不见。” “……有梅。”他沉喃的嗓音微拌,难以置信眼前无预警的重逢。 石榴的手僵硬地放开通往外场的门扉,在门掩上的一瞬间,她看见的是卓弁贞不曾在她面前显露过的狂喜,还有忘情的拥抱。 他紧紧搂着蓝莓,仿佛忘了他的怀抱昨晚才刚被她占有。 喜悦霎时因为他的举动如烟云般消散,她无力地跌坐在地,捂上耳朵,不敢听他们说了什么。 她作梦也想不到,他一直寻找的人,就是蓝莓……这世界未免太小,牵扯在他们之间的命运未免太没道理了! 当初相遇,他送给她杏仁糖,让她爱上杏仁糖的滋味,和蓝莓认识时,她也爱吃杏仁糖,所以她们成为好朋友,在大学毕业之后,又成为事业好伙伴,殊不知这样的缘分,还是他间接牵起的,不讽刺,却让她想笑。 如果,最终的结局,是要让他和初恋的蓝莓再次相逢,那打一开始,就不该让她先遇见他啊! 蓝莓是他心底的印记,可她心里的印记,却是他给予的。 他说不准哭,哭也没用,所以,她没再哭过,试着让自己开朗,变得乐观而积极,如果要说她有所改变,起因皆在于他。 他是她的印记,尽管很少思念他,但他一直存在她的心里。 甚至,就在昨晚,他们才将一切都说开,心里再无任何芥蒂,可是命运就这么爱捉弄人,让他和蓝莓重逢,而汲汲营营让这一切发生的人,竟然是自己。 也难怪她想笑了,对不? 石榴苦涩地笑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的小厮困在他烙下的印记里,她的心好痛,泪水满盈,就是掉不下来,只是煎熬着,让她连宣泄都不能。 “石榴,你在干嘛?” 厨房的门被推开,头顶兜落稍瘖痖又带点鼻音的沉噪。 她不敢抬头,不敢猜想他的声音为何变得古怪,像是哭过一样,更不敢想像他到底和蓝莓谈了什么会教他掉泪的话,或者他根本是喜极而泣? 她好害怕,不想面对,恐惧推动。 她的心好不容易交出去,一旦给了人就要不回来,如果现在要她放手…… “怎么了?” 低哑沉噪逼近,温柔的大掌微微扳起她绷紧的尖细下巴,让她抬眼看他。 她看见,他眸底激动的月华,而他看见,她眼里恐惧的泪光。 “我不要分手。”她抿紧唇说。 她宁可当坏人,当个最可恶最卑鄙的人,也不要他回到蓝莓的身边。 “谁要分手?”卓弁贞唇角微勾。 “如果我早知道蓝莓就是你要找的人,就不会要你来墨绿厨房,我会把你藏起来,绝对不让你们两个人相见,就算要我离开墨绿厨房,就算要我永远失去蓝莓这个朋友,我……”她话说得又快又决绝,却突地顿住,粉嬾的唇瓣抖颤着,“不要啦,蓝莓是我的好姐妹耶,像是我的家人那么照顾我、那么疼爱我,我也不想失去她啦……” 她很贪心,属于她的、她所渴望的,她都想拥有,不准任何一个人缺席。 “那怎么办?”卓弁贞确定她根本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迳自说出自己的恐惧,不禁坏心眼地逗她。 “我、我……”怎么办? 她咬着唇寻思,像是要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可是想了好一会,她终于放弃。 “我不管!是你先招惹我的,你一定要对我负责,还有,蓝莓是我的好姐妹,不准你对她出手,不然我就杀了你!”她耍着凶狠,然而殷红的眼眸却显示她的脆弱。“还有,我不接受男人享齐人之福,就算蓝莓想跟你在一起,我、我……我不知道啦……好烦,为什么要这样子?你好讨厌好可恶,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过?你谁不要,偏偏要蓝莓,你……” 卓弁贞终于忍俊不住地笑开,看着她懊恼的包子脸,他笑得肩头巨颤,沉哑噪音犹如快要爆裂的大提琴。 石榴怔愣地看着他,他痛快豪气的笑声急速催化她闷在心间的恐惧,慢慢转化成怒气,教她火大地朝他的嘴一咬。 “笑!很好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混蛋,你欠咬!”厉害的她咬着他的唇瓣不放,还能够精准且快速地骂人。 卓弁贞眼微眯,大手按压着她的后脑勺,唇舌纠缠着她的,火热而紧密,并非煽情的诱惑,而是一股冲动,一股被深爱的冲动,让他想要好好地吻她。 发现她此刻的恐惧和遇见强哥是同等强度,引发同等的歇斯底里,教他不禁开心自己在她心里的重要性,明白她有多恐惧失去他。 只是,拿强哥跟自己相比,他也太悲哀了一点。 石榴哪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没闭上眼,直啾着他,好怕这是最后一个吻,而她却已这么习惯他的拥抱,要是往后再没有他陪伴……她该怎么办? 良久,他停下吻,才发现她的眼泪还倔强地蕴在眸底。 “干嘛,最后一吻喔……”她扁着嘴问。 “你真的很会胡思乱想。”他揉揉她的头。 “哪有?我刚刚明明听见你叫蓝莓有梅……她不就是你要找的人?” “是。” 她别过眼,不敢再问下去。她懦弱又没种,不敢问结果。 “我没有想到,她居然就在这里。” “……我也没想到。” “她说,离开卓家之后,她被她父亲那边的人带回去认组归宗,也换了姓名。难怪后来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嗯。” “石榴,谢谢你。” 她猛地一震,大眼直瞪着他。“我做了什么要你谢谢的事?你真的不要我了……”眸底泪水堆积得太多,她看清楚他的脸,猜不出他的心思,她好慌却又无能为力。 “我说谢谢你,是谢谢你让我有勇气跟她道歉。”决定不再逗她,所以他快快说出原由。 “嘎?” “我说过了,我喜欢她,但是五年过去了,我不知道残留在我心中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但在刚刚那一刹那,我发现我对她,只剩下……满满的愧疚。”他撇唇笑得苦涩。“我一直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偏偏找不到人忏悔,被我伤害的两人,都无法倾听我的告解,后悔因此就这样深埋。” 石榴凝视着他,滚动的泪水让那双猫眼像是黑琉璃,不断滑动光痕。 “可是,我刚刚跟她道歉了,总算觉得松了一口气,我可以解脱了。”他笑,眸底噙着深藏许久的痛楚。“如果不是你,我想我已经没有勇气面对,因为有你,我才能够道歉,谢谢你。” “然后呢?你要跟我分手?”她细声低问。 他不由得失笑,正色看她。“我爱你。” “然后呢?”她觉得脑袋很不清楚,听不见正确解答,一直想要一个可以让她的心彻底安定的答案。 卓弁贞有点伤脑筋地微撑起眉,随即掏出身上的皮夹,取出他搁放多年的押花,当着她的面—— “这是她留给我的印记,我不要了。”他从护贝的缝隙一扯,护贝随即掀开,连逼押花的小纸片也撕成一半。 就在石榴错愕的当头,她看见有抹银亮光痕掠过,赶紧伸手探去,抓在掌心,蓦地发现那竟是——“我的钥匙!” 卓弁贞微愕地看着掉在她掌心,不过一厘厚度的小钥匙。“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个押花是我要去英国留学之前有梅送给我的,我拍把钥匙弄丢,所以一并封进里头……”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也难怪他忘得彻底。 他勾笑,却见她脸皱得跟小包子一样,泪水都快决堤了,还是死不落下。 “这么做,还不足以让你相信我?” 她摇摇头,说不出话。 “该不会是当年我要你不哭,你到现在就一次也没哭过?”他仔细观察过后,才想起不管遇到什么状况,甚至是遇见她最怕的强哥,她也都没掉过泪。 她用力地点点头,小脸皱得跟包子没两样。 “小包子,哭吧,你可以哭,但只可以是喜极而泣,从今以后,你所掉下的每颗泪,一定都承载着喜悦的重量,一定都包含幸福的厚度。”他紧紧将她搂进怀里。 “哇”的一声,石榴立刻放声大哭,像个孩子般嚎啕不止。 明明是喜极而泣,可在这一刻,她却像是要将十五年来从未宣泄过的泪水,彻底发泄。 他的一句话,像是一句咒语,困住她,困住她的泪水,然而就在她解脱的瞬间,也是她得到真爱的时刻。 “乖,不哭。”他怜惜地将她搂得更紧。 “我不是小包子。”她哭着,再三重申。 “小包子。” “你很可恶耶!” 她抬眼瞪他,他回报温润笑脸,吻上她的唇,轻柔得像阵风,煦暖地安抚,如雨点般缱绻,直到她的哭声渐歇,泪水渐止。 异国风养生冰品吃到饱,开设在热门市区一楼金店面,占地超过百坪,可容纳上百人,三个自助吧台上摆设各种冰品和养生饮料,再搭配法式面包和香草沙拉,还有当季水果。 特别的单样食材则仿日式旋转寿司,在店内弄了条可以贯穿所有座位的水流道,再各分数道闸门控制水流和食材取放,让食村不会在水面上撞成一团。 明天即将开幕,今天是最后一次验收,确定所有硬体设备皆能够正常运作。 “哇哇,我好想把这台制霜淇淋抱回家!”石榴兴奋地拿着饼筒卷着水果慕斯,又往上叠了两球冰淇淋。 “……你要不要吃完再拿?”跟在她身后的卓弁贞,一手端着罗勒沙拉和法式夹雪花冰面包,一手端着洒上许多色糖霜的古式芋头冰。 “厚,你这么不了解我,不知道我吃东西的速度很快吗?”霜淇淋大功告成,她决定再替自己倒杯冰凉的迷迭香奶茶。 “……吃冰不要吃太快,对身体不好。”卓弁贞叹口气,却还是宠着她。 光是瞧今日验收,他只放纵她一个人在百坪以上的新店面里玩吃到饱,就可以想见未来他会宏她到什么地步。 “今天天气很热。”一切准备就绪,回到座位,看着满桌她亲自搭配的冰品,她就觉得好消暑。 “再热也不该吃那么多冰,没人告诉你,这样对身体很不好?”他盯着她,决定必要时出手,替她分担一些,免得她吃太多。 石榴享用着霜淇淋,猫眼转了圈,小声咕哝,“可是我女儿跟我说,她很热啊。” 卓弁贞没放过她细微的声响,狐疑地眯起乌瞳,“女儿?” “嗯。”她腼腆地点点头。 他看着她好半晌,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要当爸爸了?”他再问。 “没有。”大口吃着霜淇淋的她总算开金口,一脸幸福得要命。 “……那哪来的女儿?”他有些失望地垂下脸。 石榴二话不说,搁下最爱的冰品,从口袋里摸出小钥匙,将他的手抓来,往他已经戴上的水晶手链上的锁头一转,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许愿,“亲爱的,请赐我一个女儿。” 盯着她脸上浮现的淡淡红晕,卓弁贞随即会意。“原来许愿也可以玩这么大。”还兼具求婚功能。 “答不答应?”她眯眼瞪他,装凶狠的恐吓。 手链几天前就已经替他戴上,再不答应,她……就继续跟他耗。 “就算嫁给我,也当不成总裁夫人。”他故意说。 关于继承一事,他早已跟董事会说清楚,就算兆宇完成不了爷爷留给他的指令,依旧是四方唯一的继承人。 石榴眼角抽搐着,有股冲动想要啃人肉。 见她耐性已到极限,卓弁贞才学着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地掏出口袋的钥匙,插入她手腕上的手链,学她双手合十,比她更加诚心诚意地许愿,“小包子,嫁给我。” “……谁是小包子?” “谁呢?” “厚,我不是小包子啦!恶劣!”不爽嫁了啦! “对了,说不定我们可以开发冰淇淋做馅料的包子。” 他赶紧抓紧她的双手,温声道:“石榴,给我家人,给我一屋子的家人,嫁给我,好吗?” 她瞪着他笑得湿润发亮的眼,佯装的怒意随即破功,羞怯地抿嘴。“看在你这么拜托我的份上,要是不答应你,好像也说不过去。” “这么勉强?” “就是这么勉强。” “我去找蓝莓好了。”他作势要走。 “喂!你不是说蓝莓深爱着卓兆宇?” “可是,她说她不打算再回卓家,更不想再见兆宇。”他一脸无可奈何。 “我会凑合他们。” “为什么?” “免得老公和好姐妹一起不见!” “那么……”他勾笑,等着她的下文。 “快快把戒指送上,之前那枚戒指我已经还给郭姨了,也顺便挑了一只,赶快却取货吧!” “……动作真快。”原来,她这么渴望他? “不快一点,我肚子都要大起来了!”她没好气地瞪他。 “你真的怀孕了?” “你说咧?”难不成是便秘害她大肚子吗? “我要当爸爸了?” “不然会是隔壁老王要当爸爸吗?”啐,问那是什么傻话?“只是我希望生个女儿嘛!” 他瞧着她,笑得傻愣,有点难以置信,没有半点真实感,直到她移座到他身旁,小手轻抚他的颊。 “我们多生几个好不好?生一屋子的小孩,吵翻天。”他们都讨厌太过安静,所以需要多一点的人声,让他们人生更丰富。“我叫石榴,石榴多子,娶我,你真是押对宝了。” 他忍不住动容的吻她,“谢谢你。” “不客气。” 他们相视而笑,沉浸在最甜蜜的幸福里。 直到隔年的某一天,有人反悔—— “我不要再生了!”该死,生孩子怎么这么痛呀! ——全书完—— 想知道卓煜和柳橙 的浪漫爱情,请看绿光系列1354《豪门好窄~一厘米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