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再教育》 楔子 中国,海南 可以清楚望见亚龙湾美丽海景的豪华别墅内,从客厅到主卧室,浅紫雪纺礼服、银灰西装、雪白衬衫,到粉紫蕾丝内衣、灰纹四角裤,迤逦一路全是男女衣物,可想而知暖床上的一对人儿,昨夜过得是如何热情如火。 火,仍旧烧着。 丝质软被下,钟心瑜睡得极不安稳,恍惚中,像有什么软热的东西在她光洁同体上游移,热热的、痒痒的,舒服却又有种搔不到痒处的焦躁、难耐,和说不出的—— 快感。 「嗯……」 她不由自主地发出娇吟,立即感觉被一双火热唇瓣覆上,舌尖情不自禁地随之起舞,相互勾惹出更深层的情欲。 钟心瑜由梦境中醒转,迷迷蒙蒙地睁开惺忪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幽暗如潭、好看得令人心悸的墨色瞳眸,牢牢锁定她,邪魅地蛊惑她神魂授予—— 「啊!」 一发现不是梦,她尖叫,反射性地曲膝往上踢,但覆在她身上的男人动作更快,偏身闪过,直接抓住她修长的玉腿—— 「元以伦!」钟心瑜羞嚷,脸色爆红。 丝被在男人起身的同时滑开,两人光溜溜地袒裎相见,偏偏男人的视线还大大方方地在她性感诱人的裸体上流连,丝毫不以为意。 「啧,这姿势还真是……」元以伦摇摇头,勾唇一笑。「令人血脉贲张,对吧?」 「我管你要喷血还是喷什么的,快放手——不对,放脚!」管不了难不难看,她卯起来抽回腿。 「啧,一大早的,你火气可真大。」他还是笑,眼弯如月。「也难怪,刚刚把你撩拨得欲火焚身,却迟迟没奔回本垒,火气旺也是应该,既然你那么想要,那就来吧!」 「来你的头!」她真想去撞墙!「我今天早上有重要约会,你敢害我耽误公事——」 「我爱你。」 就这一句,钟心瑜所有反抗全数消融。 唉,她真没用! 不管是婚前、婚后,甚至是离婚多年后的现在,她对这个男人的魅力还是没有半点免疫力。 她始终深爱这个男人,被狠狠伤过的心学不了乖,敌不过他死缠烂打的示爱攻势,明明下定决心跟他保持距离,偏偏这男人最厉害的就是教全天下的女人都在他怀里化为绕指柔。 瞧,昨晚一瓶红酒加几句甜言蜜语,就把她这「前妻」拐上床,现在一句「我爱你」,就让她把要说的所有拒绝塞回嘴里,傻乎乎地为了由他口中吐出的爱语脸红心跳、全身发烫…… 「心瑜,我真的好爱你……」 元以伦话说得慢条斯理,俊美脸庞在她小腿上暧昧磨蹭,热唇不时滑过她细白的腿肚,黑眸勾得她浑身发软、口干舌燥。 好吧,她决定弃械投降。 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现在要她离开这张床,她八成会因欲求不满煎熬一整天—— 「因为爱你,所以我愿意听话忍耐。」他放开,潇洒下床。「我去游个泳,待会儿一起吃饭,嗯?」 嗯? 就这样? 钟心瑜目瞪口呆地看着前一秒还拚命色诱她的恶魔,下一秒忽然化身无邪天使,优雅摆动那令人垂涎三尺的修长双腿,大大方方地裸着身子,推开连接户外的落地窗走向泳池,留下欲火焚身的她一个人在床上。 「钟心瑜!你这个没用的家伙!」 她恨恨地捶打枕头,彻底轻视刚刚差点忍不住伸手拉住恶魔、主动献身的自己。 元以伦趴在泳池边,好整以暇地望着披头散发的前妻在那咬被子、捶枕头,气得牙痒痒的模样,明明像个疯婆子,在他眼里却可爱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放出去的风筝,得加紧脚步收回了——」 他向后游去,慵懒地仰漂,迷人魅眸闪动着比阳光更耀眼的光芒,更有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第一章 日本,东京 在jr新宿站下车后,背着背包、穿着淡蓝洋装的钟心瑜,开开心心地从东口走出,目标是男友打工的冰淇淋店。 暑假完便要升上高三的她,为了给高一开始交往没几个月,就因为父亲调职,举家迁往日本的男友一个惊喜,整个暑假都在打工,好不容易才存够钱买机票,跟着要为服饰店补货的大表姊来到日本。 「阿典看到我一定会吓死!」 她开心地自言自语,毕竟自己故意不跟男友提起要来日本,就是为了看他又惊又喜的表情,到时候他肯定很感动! 按着男友给的地址,她算准了换班时间来到冰淇淋店,在柜台服务的金发少女听她说出来意,十分亲切地指引她去店后的员工休息室找人。 「阿典——」 钟心瑜一推开门,笑容当场僵住。 男友正在换衣服。 他不只脱下红白条纹的连身制服,连内衣裤都脱得精光,但吓住她的不是男友裸体,而是他正将一名半裸辣妹压在置物柜上,整张脸不偏不倚地埋在对方ecup的雄伟双峰里。 「心、心瑜——」 「不要脸!」 她随手抓起门边的水桶,往一脸震惊的男友砸去,也不管有没有砸中,砰地将门用力甩上,满脑子只想离开这个肮脏地方越远越好。 她跑出冰淇淋店、跑过几条街,当她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呜……阿典你这个混蛋!」 反正这里没人认识她,哭得再难看也不会碰上熟人,吼得再大声也没人听懂,不发泄一下她一定会气到吐血! 「钟心瑜……你这个笨蛋!」她气得猛踢店家摆在店门口的铜雕底座。「初恋竟然选上一个王八蛋,真是笨蛋加三级!为了买机票飞来给人家惊喜,打工做得要死要活,结果人家早就劈腿你还不知道,你是白痴吗?对,我是白痴!」 「是吗?看起来不像白痴,顶多有点像疯婆子。」 没料到有人回应她的自言自语,钟心瑜一时怔住,缓缓回头,意外发现身后站着一位穿着浅蓝v领棉衫、纯白长裤,宛如从漫画中走出的花美男。 「啧!」元以伦皱眉瞄了她的脚一眼。「人家练铁沙掌,你练铁沙脚吗?这种踢法脚不痛?」 不痛——才怪! 本来没感觉,经他这么一说,钟心瑜忽然觉得从脚趾到脚掌都抽痛起来,刚刚好像踢得太用力了。 心被混蛋男友伤透,还发神经「自残」——唉,自己果然是笨蛋! 「还有——」元以伦笑露一口白牙。「虽然刚刚应该没听错,不过我想再确认一下,你叫做钟心瑜是吧?哪个「心」、哪个「瑜」?家里电话几号?」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跟你很熟吗? 「因为——」他笑得一副童叟无欺的好人表情。「看你满激动的,万一想不开为情自杀,我会好心提供资料给警方,通知你家人来收尸——」 「呸呸呸!谁说我要自杀?没了那个烂人我就不能活吗?我才没那么没用,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我不只会好好活着,还会找个比他好千百倍的新男友,活得比他精采千百倍——」 「那就别哭。」 他的指轻柔滑过钟心瑜眼下,拭去不断掉落的泪珠。 以陌生人而言,这动作明明太过亲密,但不知是因为人在异国,对于和自己讲同一种语言的人感觉特别亲切,还是此刻心灵太脆弱,需要安慰,钟心瑜不觉得他的举动突兀,还真切感受到出自这陌生男子的善意,所以—— 「哇……」 她哭得更大声了。 元以伦皱眉,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耳膜的震动。 这女孩的哭声宏亮,简直媲美古刹钟声,周遭被她的痛哭吓得震在原地的路人,不约而同对他投来指责的目光,看来无辜的他被认定是惹哭她的罪魁祸首了。 欸,他真不懂,人怎么能爱别人胜过自己?至少对他而言,最爱的永远是自己,再美、再好的女孩也休想控制他的喜怒哀乐,叫他不计一切去爱,那是头脑简单的人才会做的蠢事。 嗯,就像他眼前这一个。 明明是个白白净净、长得满可爱的小女生,现在却不计形象,站在大街上大骂自己白痴爱错人、哭得涕泪交错,看起来又傻又笨,爱情果然害人不浅。 不过—— 他低头看着女孩边哭边揉眼的孩子气模样,觉得她很真、很可爱,让人很想拥进怀里安慰。 想归想,瞧她稚气未脱的模样,一定未满十八岁,他的原则可是不招惹未成年少女。 「别哭了。」他取出刚刚才在路上拿的面纸递给她。「听你的口音应该是从台湾来的,刚刚看你一路跑过来,还记不记得怎么回饭店?」 方才他刚从书店走出来,差点被活像参加奥运田径赛的她撞上,不过她好像完全没发现,一路跑到这里才停下,拿倒霉的铜雕出气,让刚好同路的他想忽视她都不成。 「饭店?」 钟心瑜睁着泪眼茫然看看他、再环顾周遭,这才发现自己一心想远离冰淇淋店越远越好,完全忘了人在异国,又住在大表姊朋友家,搭电车回去没问题,但她完全不知自己在哪,要怎么回去?搭计程车吗?她不懂日文啊! 「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对吧?」元以伦看她表情就明白。 钟心瑜老实点头,现在才感觉怕。「你可不可以帮帮忙,带我到新宿车站?到那里我就会自己搭——咕噜~~」 从她肚子里发出的声响,比起她先前的鬼吼鬼叫可是毫不逊色,元以伦忍不住噗哧笑出。 「我一整天只在飞机上吃过一餐……」她胀红脸,聊胜于无地为自己解释。 瞧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元以伦大概能想像她原本是计划给男友一个惊喜,再一起共享浪漫晚餐,结果却是撞见男友劈腿,换来一肚子窝囊气,晚餐当然跟着泡汤。 「跟我来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钟心瑜愣了愣,以为他一定是要带她去车站,赶紧跟上。 钟心瑜听他自我介绍叫元以伦,今年二十,是从台湾来东京大学就读的学生,就这么边走边聊了七、八分钟,车站还没看到,她倒被他领进了一栋建筑物内。 「这里通往车站?」 「怎么可能。」元以伦露出迷人微笑。「你不是饿了?我跟朋友约在这里吃饭,我想他应该不介意我带个可爱的小妹妹来白吃他一顿,吃完饭我再送你去坐电车。」 「不用了。」 虽然她真的很饿,但也没那么厚脸皮敢白吃一顿,何况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他看起来不像坏人。 「我其实没那么饿,可以回家再——」咕噜~~像是存心跟她作对,肚子好死不死又选在这时候叫。 「放心,我不会把你卖掉,走吧!」看出她的犹豫不决,元以伦干脆拉着她的手上楼。 钟心瑜再次呆掉。 她、她可是约会快一个月才让混蛋阿典握到手,这个男的竟然—— 「啊——」 没有太多时间让她思考牵手的问题,因为门一开,她发现自己竟然进入了太空舱,她傻着,元以伦又领她再进了一道门,迎面就是一堵墙,根本是死路一条。 才这么想,墙竟然开了,场景又换成了送货梯。 下一秒,墙壁和天花板竟然朝她挤压过来,恐怖的是天花板上还有针锤—— 「救命哪~~我刚满十七岁,我还不想死啊~~」 忘了害她陷入险境的就是身旁的男人,钟心瑜吓得紧紧抱住元以伦,眼泪像自来水一样地喷。 「欢迎光临。」 墙壁开了道小门,餐厅服务生笑容可掬地鞠躬欢迎,像是对上门客人惊吓过度的糗态已习以为常。 原本以为要被墙夹扁、被天花板压死了,结果只是间搞怪餐厅,一切全是自己想太多,钟心瑜张得大大的嘴好不容易才合上,突然觉得就地消失还比较好,这回真是丢脸丢到日本来了。 「对不起!」 下一秒,她发现自己还像酸痛贴布似的巴着元以伦,慌张地跳开,糗得从脖子一路红上耳根。 「没事。」 元以伦笑得优雅,和服务生说了几句日文,对方便领着他们前行,钟心瑜连忙拭泪、整理仪容,一路头低低的,不好意思让其他客人看见她哭红的眼。 她偷偷扯他衣角。「你知道有那些机关吗?」 「知道。」 「为什么不事先提醒我?看我出糗很好笑吗?」 恶魔!她要是有心脏病,早就当场暴毙。 「当然是因为我故意。」元以伦朝她眨眼一笑。「经过刚刚那一吓,有没有觉得失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在生死关头时浮现在脑海的身影,才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我相信一定没有你前男友。」 是没有。 那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人,严肃的老爸、少根筋的老妈、爱黏她的小妹、几个死党,就是没有到今天以前她一直牵牵挂挂的前男友。 原来……她也没那么爱他…… 「有没有听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治疗失恋最好的方法就是好好吃顿美食、睡个饱,再去找下一个情人。世上没有不变的爱情,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关卡,做人就这么简单,明白吗?」 钟心瑜傻乎乎地点头,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不过她倒是越来越觉得他宛如漫画里聪明、帅气又温柔的男主角,完全不像会在平凡的她身边出现的稀有人种。 「我跟你介绍一下,这间餐厅叫oak world,分为义式、日式、中式,三个主题餐饮区,我们要去的是和食区,他们的鳗鱼蛋卷必点,保证你吃了还想再来——」 「不可能。」她尴尬地笑。「要不是你在身边,我一定用爬的出来,不过刚刚我又哭又叫也够丢脸了,才没那个脸再来这间餐厅。」 不过,托他的福,此刻的她心情舒坦多了。 「放心,我见过反应比你夸张的客人,服务生肯定见过更多,不会有人记得你。」 不会有人记得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由他口中说出来,钟心瑜竟觉得有些闷。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让人一见难忘的亮眼美女,不只是刚刚那位服务生,等吃完饭、送她上电车,不久后他也会忘记两人之间曾有的交集、忘记她这个人吧? 但是有生之年,自己应该不会忘记他。 当自己在异国最伤心、旁徨无助的时刻,曾有个叫元以伦的男孩,用如此令人惊心动魄的法子安慰她的情伤,她恐怕想忘都忘不了。 可是对方很有可能忘记这一切,忘记平凡的自己,想起来真有些教人沮丧。 没给她太多沮丧的时间,元以伦已经拉着她坐定位,一个看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冷脸酷男绷着脸,锐利眼光直接朝她扫来,钟心瑜不由得背脊窜上一股寒意,立刻正襟危坐。 「跟你介绍一下,他是我朋友,尹南锋。」点好菜,元以伦留意到她的不自在,笑睇好友一眼。「南锋,收敛一下你的眼光,别吓到我刚从路上捡来的小猫咪。」 「小猫咪?」 钟心瑜指着自己。 「不要在路上乱捡脏东西,小心染病。」尹南锋淡淡奉劝好友。 「脏东西?」 钟心瑜再次指向自己。有人敢点头就死定了! 「我这个朋友就是爱开玩笑,你别当他是人,把他看做摆在这里的提款机就行,不开心的话待会儿再多叫几样菜,我们吃垮他。」 第二章 钟心瑜不觉莞尔一笑,当着人家面这么说,他还真敢! 「尽量吃,肚子破了我会亲手替你缝。」尹南锋皮笑肉不笑,看不出喜怒。 元以伦优雅地执起水杯敬他。「呵,到时就麻烦尹大少您了,记得缝得美一点。」 「当然,想到伤疤会留在你身上一辈子,我绝对会尽心尽力缝出『黄鼠狼』三个大——」 「噗——」 哭到口干舌燥的钟心瑜正在喝水,一想到那幅画面,一口水当场喷往坐在她正前方的倒霉鬼。 「对、对不起——真的对、对不起——」 原本还觉得尹南锋这个人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怕怕的,可是那张俊酷脸庞此时被喷满水的糗样又好好笑,让她不敢笑又想笑,好痛苦喔…… 幸好服务生在此时上菜,尹南锋也还算绅士,没找她算帐,自己去化妆室整理仪容,暂时让她从尴尬中解脱。 「你们真的是朋友?」 「真的,最好的朋友。」 元以伦也知道两人的相处方式异于常人,但是并不打算和认识不深的她解释太多。 「你觉得南锋怎么样?」他嗓音低沉,带着诱人笑意。「他是我学弟,脑袋和长相全是一等,还是『震阳实业』小开,应征女友中,有意愿我可以帮你。」 「那个冰块男?」她忙不迭地拒绝。「算了吧!」 他微挑眉。「为什么?莫非你前男友比他更帅、更有钱?」 「刚好相反,他不帅也不有钱。」 「那你为什么连考虑都不考虑,就拒绝这个嫁入豪门的好机会?」 「因为他太冷,我怕被冻死。」她直率地说出心中想法。「嫁入豪门有什么好?将来我努力赚钱,靠自己成为『豪门』不更好、更有志气?真心比钱更重要,要挑自己喜欢的人才对,真要选,我宁可选你——」 讲太快的她倏地飞红脸,连忙解释说:「我不是说我对你有意思,你也知道我才刚失恋,不可能——欸,反正我是说二选一的话——」 她骤然噤口,全因元以伦笑咪咪地伸出修长食指,不偏不倚地搁在她唇上。 「不选狮王而选黄鼠狼,你的眼光果然不是普通的糟。」 他斜托腮,慵懒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姿态。 「还有,」他一顿,露出迷人笑靥。「怎么办呢?我——很、难、追。」 钟心瑜胸口怦地撞出好大一声。 不应该的,她明明才刚失恋…… 可是被那诱惑的眸光锁住,感受着贴在她唇上温热又暧昧的指触,她像被催了眠,视线离不开眼前俊颜,听他铿锵有力地说出「很、难、追」三个字,反而让向来不服输的她生出一股莫名的斗志。 十七岁的这年暑假,她结束了人生最初的恋情。 同时,也遇上了一生最爱,展开一段令她刻骨铭心的痴狂恋爱…… 多年以后,钟心瑜才明白,当年元以伦说他很难追的那句话,根本当他在放屁就好。 他难追个屁! 不能怪她言语粗俗,而是那男人的言行举止简直令人发指! 他没有女朋友,但是全世界成年、未婚——总之是上床不犯法的美人们,全可来报名当他的「女性友人」,反正信奉博爱论的他几乎来者不拒。 那男人的魅力不止凡人无法挡,连路边发情的母狗都会跑来对他摇尾,等着他摸两下也好。 他无时无刻都处在放电状态,站着、坐着、躺着,走路、吃饭、喝水,甚至连呼吸都在持续放送电波,无论摆出任何姿势都迷人得不得了。据说他没去当明星不是没有经纪公司找他,而是担心自己帅得抢尽一票男明星饭碗,让一堆人沦落街头,所以好心放他们一马—— 真的,他说的话当放屁就好。 「屁屁屁的,那你还那么喜欢他?」 罗蜜鸥扔掉手中的鸡屁股,白了好友一眼,再继续吃。 「我犯贱。」 钟心瑜恨恨地嚼着口中的炸鸡排。 「哈哈哈,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罗蜜鸥很没同情心地拍她后背。「不过也不怪你难过『美男关』,虽然元以伦还差了我家隔壁那个朱立业一点点,比不上人家『美若天仙』,也算是超级美男子了。而且他聪明、能力好、交际手腕高明,年纪轻轻就一路升到日商百货的公关经理,真的很优秀。」 「我宁愿他没那么优秀。」 钟心瑜叹口气,看着夜市里人来人往,明明热闹,心里却寂寞又荒凉。 当年元以伦还说错了一句话。 她的眼光一点也不糟,而是太好了,才会看上一个才貌无可挑剔的男人,让自己陷入暗恋。 是啊,一向敢拚、敢冲的她,竟然暗恋一个男人,自己都觉得丢脸。 当年,她的确对元以伦有些心动,不过在离开餐厅、坐上电车、远离浪漫氛围后,她马上拾回理智,元以伦给的电话,她一次也没拨过。 不只是因为她刚失恋,不想这么快又一头栽进爱情里,也因为她隐约觉得元以伦和尹南锋都不是简单人物,而事实也证明,她的直觉无误。 如今,才二十五岁的尹南锋大胆并购,资本额不过几千万的「震阳实业」,硬是并下了资本额上亿的日商百货,改名为「震阳集团」,目前更积极筹划上柜中。 而她,刚好就在被并的那间百货公司里担任小企划,尹南锋顿时成了她的大老板。 至于元以伦,则和董事长同时「空降」,成了企划兼公关部经理,也就是她的顶头上司。 「孽缘」再续,元以伦对她似乎已经没什么印象,她对他却是二见钟情。 比起当年,他多了一股成熟韵味,不只外貌迷人、风度翩翩,性情更是风趣、幽默,外加聪明脑袋与机智,任何危机到他手中就变转机。 对待下属,他和颜悦色又慷慨,小错可改、大错可戴罪立功,功劳无论大小必赏,让人觉得没把事做好简直不是人,愧对这么好的主管,因此他掌管公关部不过将近四个月,工作气氛简直是从地狱直升天堂,让她每晚挂笑入梦,天天期待天亮上班。 他真的是个极富魅力的男人,倘若男女关系能再单纯一点,简直是完美无缺的梦中情人。 可惜,世上没有人完美无缺。 她不认为自己有足够魅力,让像元以伦那么抢手的男人为她斩断所有桃花,只爱她一人。 可是爱情又不是靠理智分析就能开始或结束的东西,所以明知不应该,她还是爱得惨兮兮。 最糟的是,他们天天见面,她三不五时得向他单独提报企划案,忍耐着抵抗他毫无自觉的电眼,偶尔来个部门聚餐,他还会和她说说笑笑,害她每天更爱他一些。 再这么下去,她被「电死」恐怕是早晚的事。 「我决定了!明天我要去向他告白!」她想通了,豁出去地大声宣告。 「咳咳——要、要死了!喊那么大声干么?」 罗蜜鸥猛咳,差点成为台湾第一个被鸡屁股噎死的人。 「小鸥,我去向元以伦告白好不好?」 「呿,你刚刚不是说决定了,现在是在问爽的喔?」 「嘿嘿。」钟心瑜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说很简单,就怕明天我一见他又变孬种。」 罗蜜鸥翻了个白眼。「真是的,一点都不像你,我认识的钟心瑜应该是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敢脱裤子裸奔——」 钟心瑜翻白眼。「你确定你认识我?」裸奔?她作梦都不敢。 「欸,总而言之,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死早超生。」 罗蜜鸥说得慷慨激昂,她听起来可是有够不吉利。 「你现在是在诅咒我告白失败吗?」还早死早超生哩! 「不管成功或失败,绝对都好过你犹豫不决、浪费青春,何况你迟迟不行动,迟早被人捷足先登。」 钟心瑜点点头,什么都没做就直接宣告放弃,这么懦弱实在不是自己的作风。 「告白失败就再来一次,再失败再加油喽!」一身中性打扮的罗蜜鸥搂着她的肩,两人看来就像一对热恋情侣。「谁教你爱上那么优的男人,只能像只打不死的蟑螂努力再努力,看能不能靠你的魅力让他改邪归正,不然还能怎样?」 「是啊,不然还能怎样?」她小鸟依人地倚进好友怀里,笑说:「罗蜜鸥啊罗蜜鸥,为什么你不是男人?不然我一定要做你的『茱丽叶』。」 「阿弥陀佛,好险我是女的,祖上积德啊!」罗蜜鸥嘴上念佛,右手却在胸前画十字。 「喂,想死啊!」 「死了都比娶你这个恰查某好。」 「恰查某也比你这个男人婆好。」 「你的自我感觉真是良好。」 「罗蜜鸥,你真的皮在痒……」 和好友说说闹闹间,钟心瑜有了面对真心的勇气。 明天,就算天会塌、地会崩,她也一定要向元以伦表明自己的心意。 至于结果—— 那就听天由命吧! 一旦设定了目标,就会不屈不挠、越挫越勇、不到黄河心不死——这就是和元以伦再度相遇前,钟心瑜的行事作风。 因为一点小自卑,她曾经退缩、想爱却不敢爱,压抑的结果反而让她郁闷得快内伤,所以她决定,就是今天,一定要找机会向元以伦告白。 但是—— 「心瑜,你看经理身边那个女的,是不是长得很像韩国那个女明星,叫金……金……」 「金喜善。」 明明享用着平日最喜欢的鱼面,钟心瑜却觉得味如嚼蜡,每一口都难以下咽。 本来想约元以伦一起吃午餐,趁两人私下相处时告白,结果被那个长得像金喜善的大美人捷足先登,耳力超好的她还刚巧听见美人娇嗲地邀约元以伦今晚去她香闺,他也答应了。 好啦,她也知道人家连她的男友都还不是,就算他有座藏了三千美女的后宫也不关自己的事。 可是因为太喜欢,心还是会抽痛,偏偏这个白目阿香还向着背对那对才子佳人的她「实况转播」,让她真想拿粒包子塞住她嘴! 「对啦!就是像金喜善。男的帅、女的美,连跟我们吃一样的平民美食,举止也优雅得像在五星级饭店用餐,拍起来当我们下期宝岛美食展的宣传照,包管dm马上被抢光光。」 和钟心瑜同在企划部工作的阿香,一脸羡慕又嫉妒地远望着在美食街另一端边吃边聊的两人。 「那你不去拍?」钟心瑜随口应和她一句。 「好,我们去拍!」 咦,我们?! 阿香说完看钟心瑜没动静,立刻筷子一放,拉起她拖着走。 等钟心瑜反应过来,已经被阿香拖到元以伦面前,丢脸地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筷子,上头叉着一颗贡丸。 意识到有人来到身边,元以伦一抬头,视线好死不死地对准她手上那颗贡丸,让她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再见他对着自己微笑,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真是糗毙了! 「经理,你介意我拍一下两位用餐的照片,刊登在下期宝岛美食展的宣传dm上吗?」阿香完全没看到好友脸黑了一半,笑嘻嘻地问。 元以伦看了女伴一眼,后者微笑颔首,他才含笑对阿香说:「你还真懂得替公司节省预算,连模特儿的钱都舍不得花,找我和我朋友义务客串。」 听出他是同意了,阿香故意谄媚笑道:「谁不知道经理是百货界第一美男子,连女朋友都漂亮得胜过电影明星,你们两个随便拍拍都比那些名模、偶像好看。」 「以伦,你同事嘴真甜。」美女听得心花怒放,尤其是「女朋友」那一句。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眼光突然转到静默无语的钟心瑜身上。 「所以心瑜手上那颗贡丸是道具喽?」他微笑伸手。「给我吧!」 第三章 道具? 钟心瑜想都没想到,自己不晓得往哪藏的贡丸,到他口中马上变为有用道具,一时呆愣造成的搞笑举动,被他说成了专业行为,感觉自己没那么丢脸了,却有点汗颜啊…… 「啊?对,是道具。」 阿香这时才发现好友手中突兀的筷子和贡丸,将错就错地抢过来塞进元以伦手中,帮他摆起pose,拿出相机拍照。 钟心瑜在一旁看着,不得不赞同阿香的点子,元以伦和女伴无论合拍或各自独照,都是不输专业模特儿的架势与美感,一样是贡丸,在他嘴边看起来就是特别好吃、让人垂涎欲滴…… 「ok,棒透了!」阿香满意地看着萤幕里的照片。「经理,要不要加洗照片给你们?」 「不用——」 「请用e-mail传给我。」 美人打断元以伦的推却,飞快拿出纸笔留下e-mail给阿香。这原本没什么,钟心瑜却注意到元以伦的笑意变淡,似乎对美人的举止有些不太满意。 「joyce,十分钟后我要和总经理开会,就不送了。」他有礼地在美人颊边献上轻吻。「开车小心。」 「嗯。」美人颊色嫣红,双眸迷恋地凝望他。 「喔,对了,有件事得澄清一下。」元以伦突然转向阿香。「joyce是我女性友人,不是女朋友,以后别乱喊,害我朋友尴尬。」 「呃,是。joyce小姐,抱歉。」 「没关系。」 钟心瑜冷眼旁观,在她看来,joyce可是乐得被误认为元以伦的女友,反而是他当着两名下属面前撇清关系,才伤美人的自尊心吧?瞧,joyce的表情多尴尬。 「不过joyce小姐真的长得很漂亮、又有气质,谁能有那么好的女朋友,一定是上辈子烧了不少好香,经理想追还要拿号码牌吧?」 钟心瑜,你是白痴! 全世界会为情敌说情的,除了她这个白痴,绝对找不到第二个。 唉,能怎么办呢?谁教她心太软,看人家下不了台,就急着找楼梯扶美人下台。 「谢谢,你也很可爱。」 joyce被捧得开心,也就不计较先前的事,甜笑地先行搭电梯离开。 「是很可爱。」元以伦把「道具」还给钟心瑜,以只有两人听见的轻柔嗓音说了句话,转身离开。 不过是一句话,钟心瑜一颗心却在胸口怦怦跳动,简直想直接跟元以伦私奔去。 「很明显, joyce喜欢元经理,但是元经理对她感觉只是普通。」阿香对着元以伦离开的背影做结论。「也难怪啦!元经理的桃花不是普通的旺,上回来找他的大美女可是化妆品公司的千金小姐,上上回那个还是报章杂志常出现的名模,还有上上上回——」 「好了,我们面还没吃完呢!」 不想听八卦影响心情,钟心瑜赶紧拉好友回座位。 呃,贡丸怎么处理? 要吃面时,钟心瑜才发现这个难题。 虽然元以伦没咬下,可是她清清楚楚看见他「吻」了这颗好命的贡丸,丢了可惜,可是吃了不就等于两人间接接吻? 欸……小时候阿嬷有教,做人不可以浪费食物,不然长大会嫁个满脸麻子的丑老公,所以—— 她嘴一张,整粒送进嘴里。 嘿嘿,不「吻」白不吻,她最听阿嬷的话啦! 下班时间一到,有个好上司的企划部员工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除了一个人例外。 「心瑜,你还不下班吗?」阿香热心问:「在赶什么资料?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我再一会儿就好,你先下班吧。」 「是吗?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门开了又关,原本看来忙碌的钟心瑜忽然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她可是办事效率超高的好员工,哪有什么工作要赶。 只是她昨晚发下的豪语到现在还没达成,罗蜜鸥的简讯已经快塞爆她的手机,还等着听她报告结果,结果她有色无胆,只敢吞元以伦亲过的贡丸,不敢当他的面告白。 「钟心瑜,你怎么那么没用啊……」 她烦躁地抓抓头,站起又坐下,在去留间犹豫不决。 元以伦去开会,所以她要告白,就只剩他开完会、赶去见中午那位joyce小姐之前的短暂时间。 「一天拖过一天也不是办法——」 她拿出手机,想到个好法子。当面说比较尴尬,不如用电话一次说清楚。 「元经理,我喜欢你,有生以来最喜欢!」 她走到玻璃窗前,对着手机先练习。 「谢谢,我也喜欢你。」 见鬼了! 钟心瑜以为自己一时幻听,但当她转过身,站在门口温文浅笑的就是元以伦本人。 「我死了!」 她咕哝一声,鸵鸟地立刻蹲下,希望元以伦能识趣地当作没听见没看见,快点离开。 可惜,正常人绝对不会如她所愿。 「你在干么?」他没离开,微笑地来到她身边,甚至跟她一起蹲下。 「我没脸见人。」她缩得像一颗球,整张脸埋进双膝。 「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我?有生以来最喜欢?」他明知故问,笑意透着抹顽皮。 呜,她好想哭…… 「对啦、对啦!」她伸出一只手,像赶苍蝇一样挥动。「你听听就好,再见、不送、明天见。」 「就这样?」元以伦口气忽然有些冷。「原来你所谓的喜欢不过是说说而已,不是真心。」 「才不是!我是真心——啊——」 阿娘喂~~ 钟心渝一屁股跌坐在地。痛呀! 全怪元以伦,竟然把他那张脸就凑到距离她不到十公分的位置,害她一抬头吓得忘了自己蹲着,一时失去平衡。 「看见了。」元以伦突然冒出一句,眼色还带些暧昧。 「看见什么?」 「黑色蕾丝内裤。」他勾唇一笑。「挺性感的。」 「啊!」 钟心渝手忙脚乱地拉下害她曝光的窄裙,忍痛起身,脸色红得像柿子。 完了,这真是百年难见的「灾难片」!全世界恐怕找不出几个人的告白场面比她还惨。但…… 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脑袋突然窜出这句话。 反正脸都丢光了,再也糟不到哪去,不如趁这机会把心底的话一口气说清楚,换个痛快也好! 「元经理,可不可以给我三分钟?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ok,三十分钟也行。」 他率性地坐上同事的办公桌,一双长腿优雅交叠,一气呵成的动作潇洒帅气,加上专注凝视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放电,害她晃神一会儿才连忙收敛心神。 「我喜欢你。」 瞧他笑意浅浅、不动如山,想起他先前轻松回应的那句「喜欢」,钟心瑜猜他大概不太明白,干脆说得再清楚一些。 「不是因为你是好上司,或者是朋友间的那种普通喜欢,是想做你女朋友,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那种喜欢。」 以为很难说出口,但开了头,钟心瑜才发觉说出心里话原来没那么困难,一旦心意让对方明白,她好像也有了面对自己真心的勇气。 「喜欢我的女人很多。」元以伦淡淡一句,不是自夸,只是简单陈述事实。 「我知道。」 这点不用调查,公司里女人多,关于他的八卦更多,何况他本人想低调也没用,那些来找他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优秀、美丽,其中还不乏名人,想忽视他桃花有多旺还真难。 「到目前为止,她们顶多只能做我朋友,没有一个成为我认同的女友,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你眼光高。」他也的确有挑人的条件。 他不置可否地弯唇。「那么,你自认条件胜过她们?」 一枪中的。 是,就是自觉条件不如人,她才不敢告白,可是此一时、彼一时,既然豁出去了,不如人她也要拚。 「现在没有,将来难说。」她自信地昂首道:「无论外表或内在,女人可以靠努力让自己更美丽、更有内涵,以股票来说,我是支潜力股,将来值得期待。」 「潜力股?」元以伦扣着她的下巴轻轻摩挲,像是饶富兴味地估量她话中的可信度。 「何况喜欢你这一点,我肯定不输任何人,甚至赢过许多人。」 她自己说得都脸红,却也因此更加明白有多喜欢他,喜欢到就算前头有千军万马挡着,也要拚命一闯。 「也许你觉得我不自量力,不过喜欢就是喜欢,我不想再继续压抑自己喜欢你的心情,希望你能给我追求的机会。」她一顿,还是决定把心里的实话说出口。「不过就算你说no,我还是会追,因为我这个人最讨厌未战先败的感觉——」 「呵!」 他笑了。 不带讥讽、嘲笑,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声,宛如一首动听的情歌,每个音符都如此悦耳,轻轻拨动钟心瑜紧绷的心弦,弹奏出令人更加迷恋的动人旋律。 「嗯,未战先败的感觉,我也很讨厌,看来我们至少有了一个共同点。」元以伦手一伸,食指往她光洁额头一点。「敢做敢言,这才像我当年认识的小猫。」 当年?小猫—— 「南锋,收敛一下你的雷射眼,别吓到我刚从路上捡来的小猫咪。」 对了,当年他就是这么跟尹南锋介绍她的! 「你、你记得我?!」因为太诧异,她差点咬到舌头。 元以伦但笑不语,食指从她额头一路滑下,停在那双软嫩唇瓣,然后倾身吻上。 「追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喜欢我。」 彷佛烟花绽放,这一刻美妙得让钟心瑜怦然心动。 他的应许令她狂喜,宛如棉花糖般轻软甜蜜的吻更美妙如梦,令人神魂颠倒。 理智彷佛被恶魔之吻封缄,一颗心以无法衡量的速度陷落在以爱为名的情网中,再也无法挣脱。 但,她喜欢。 喜欢到元以伦的唇才离开她一秒,她便不怕羞地回吻,从蜻蜓点水般的细吻变成法式热吻,要他陪她一起乱了呼吸、乱了心、忘了时间。 追就追,她钟心瑜没在怕的! 无论他们中间隔着喜马拉雅山还是几光年,她都会卯足全力奔向他,绝不放弃! 百货周年庆即将开打,新老板要求企划部从经理以下每人都得交一个企划案,获得上司青睐的最佳提案者,将可获得一笔可观奖金,但提案最差的,不论资历,直接回家吃自己,因此企划部从此笼罩着一股你死我活的气氛。 在一片低气压里,唯独钟心瑜不受影响,沉醉爱河中的她天塌下来也不怕。 「有那么好吃吗?」 元以伦噙笑望着坐在对面的她。请吃法国料理她不要,就爱来吃夜市的蚵仔煎,瞧她吃得津津有味,就算下一秒她学猫咪舔净盘内酱汁,他也不会太意外。 「嗯,超好吃!」她骄傲地笑道:「我真饿的时候连吃十盘也没问题。」 「那是被猪附身吧?」光是想像桌上的大盘叠上十个就恐怖。 「是啊,我是可爱的麝香猪。」钟心瑜食指往鼻尖一顶,淘气地拱出小猪鼻。 「呵。」 元以伦心里估计,这是今晚第六次被眼前女子逗笑了。 他常笑,但发自真心的不多,和女人在一起时更少。 从小他就桃花满天开,无论到哪所学校都是最引人注目的「校草」,女孩子极尽所能地在他面前展现最完美的一面,以能成为他的女友为荣。 第四章 但他心太清楚、眼色太锐利,几乎不费多少工夫就能看穿那些女孩的心思,加上眼高于顶,女性友人虽然数不清,但承认为女友的——零。 爷爷是名律师,父亲是资本额雄厚的「远达航运」董事长,加上本身拥有傲人学历,以及近乎完美的外貌体态,他自认有挑剔的本钱与条件,所以和内外兼具的美人们多多交往,过了三十岁再从中挑选最优秀的对象结婚,对他而言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么,他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承认,钟心瑜有着天使脸孔、魔鬼身材,外貌的确不差,在他众多红粉知己中却只能算是中上而已。 论学历,她就读的大学在台湾排名五大之外;论出身,她的父母在菜市场卖了二十几年的鱿鱼羹;论职业——是他属下。 以往在他清楚分析后绝对会立刻淘汰的女人,为什么这次会破例进入他的「保留名单」? 难道是因为当年在日本,她说不想嫁入豪门,要靠自己努力赚钱成为「豪门」才有志气,这番豪气的宣言令他印象深刻,才愿意给个机会让她试追? 或者是,即使明知她没有一样及得上自己列出的「完美娇妻」条件,他依旧莫名其妙地受到吸引? 呵,倘若是前面那个原因还好,要是后者,那么,恐怕会有点伤脑筋—— 「我爱你。」 钟心瑜蓦地小小声冒出一句,刚好只让坐在身旁的他听见。 「那么小声,像小猫叫。」他皱眉,故作不满。 「夜市里人多,我会害羞嘛!」她顽皮吐舌。「待会儿再补你大声的,外加香吻一个,敬请期待。」 「唉,怎么办?我这个人最讨厌等待的滋味……」 他斜托颊,透过银框眼镜,一双黑眸瞬也不瞬地锁定她渐渐染上红彩的脸蛋,坏心地引诱她。 只是被他这么望着,钟心瑜就傻了。 从来只听过女人拥有会说话的双眸,没听过有人这么形容男人的,但她眼前这一个,眼睛不但会放电、还会说话,而且说的是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话语。 爱上这种男人,肯定对心脏不太好。 她赶紧闭上眼,深呼吸。 「你在做什么?」元以伦纳闷地看着她的诡异动作。 「深呼吸。」她大口吐气,逼自己正常呼吸。 他担心问:「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只是你这个发电机太强,我有点缺氧。」 听她正经八百地搞笑,元以伦今晚第七次被逗笑。 「我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真心想追我?」 钟心瑜一凛,这问题听起来可是十分严重。 从元以伦答应让她追到现在,刚好满三个月,一开始她还有点放不开,但后来可是大张旗鼓卯起来追,每天早上传一封示爱简讯,每天说一句「我爱你」,每天早起准备献给他的爱心午餐,连工作都加倍努力,就为了让身为上司的他少操点心。 有色无胆的女同事替她加油,看不过去的男同事劝她「回头是岸」,更有情敌当面呛她自不量力,她用心到整间百货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自己拚命倒追上司,结果被追求的对象居然感觉不到她的真心? 「难道我看起来像『花花公主』?」她苦着脸。「没关系,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倒追,你把不满的地方说出来,我可以研究再改进。」 「花花公主?」元以伦想了想才明白,那是她自创的「花花公子」同义辞。 唉,看来她误会自己语意,何况「少根筋公主」恐怕更适合她。 「我没有任何不满。」不把话说清楚,她大概想破头也搞不懂。「只是女人不都会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最优雅完美的一面?何况你还是追求的那一方,但你刚好反其道而行,出糗、搞笑、扮大胃王,还是你认为我的『品味』异于常人?」 听他说完,钟心瑜总算明白,霎时彷佛听见乌鸦嘎嘎嘎地从头顶飞过。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她哭笑不得。「不好意思,因为我谈恋爱向来走自然派,也就是说,我从来不想在你面前出糗、搞笑、扮大胃王,那些全是我的真面目……呃,这个是不是也不该说?更是大扣分?」 瞧她一脸后悔,明明像个傻瓜一样可笑,却意外撼动元以伦的心。 他有些明白了,自己好像就是被她的真性情吸引。 这女人就像春日里迎面拂来的暖风,令人心旷神怡、精神舒爽,喜欢她无须任何理由,因为她的存在就是如此自然讨喜。 他被许多女人倒追过,可是像这种「自然派」追求法倒是头一遭,非但新鲜,而且还意外地讨他喜欢。 原来他的品味……真的很另类。 「你的嘴边沾到酱汁了。」 钟心瑜被他的笑容迷去三魂七魄,瞧他伸指点了点自己唇角,她才恍然大悟,舔了舔嘴边。 「还有吗?」她笑得尴尬,不敢想自己是不是过了今晚就会被三振出局。 「嗯。」 看他点头,钟心瑜又伸舌往唇边舔去,没想到元以伦动作比她更快,凑过来舔净那微乎其微的甜红酱汁,顺道将她的舌卷了去。 钟心瑜瞪大眼,夜市里所有叫卖声都敌不过她心脏敲锣打鼓似的疯狂跳动。 元以伦舔吮着她粉嫩唇瓣,眼光与她怔愣的水眸对望,一时兴起,故意促狭地眨眨眼,好笑地看她羞怯得眯起双眸,卷而翘的羽睫微微抖颤,明明双手贴在他胸膛,却在推离或扯近间天人交战。 就这么喜欢他啊…… 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动心。 或许,还不只一点。 「你及格了。」 结束这情不自禁的一吻,元以伦凝望她毫不掩藏爱恋的双眸,被吻得闪动红润光泽的樱唇,许诺有生以来对所有追求者的唯一、也是最大的肯定。 「及格?」钟心瑜傻乎乎地重复他的话,一脸茫然。 「我认为你不错,够资格成为我的『候选女友』,再加油一点,也许……」 「也许?」 他听然一笑。「也许我会爱上你。」 没料到自己没被三振出局,还获准保送上垒,钟心瑜诧异得圆睁杏目,想不出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好事,竟然从大扣分变成大加分? 莫非——她其实吻技惊人? 「还不错,但不到惊人地步。」 「喔——噫?!」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把疑惑说出口,他还亲口回答,真够丢人!她发现邻桌客人正望着她窃笑,显然看见方才他们现场演出的「好戏」,本已嫣红的脸蛋,更是红得像能挤出番茄酱一样,整个人热得快冒烟。 「走吧,我送你回家。」 瞧她一副快爆血管的模样,可爱是可爱,但元以伦不想测试弄假成真的可能,好心地不再继续逗她,先去付帐。 「以伦!」 等着找钱的元以伦,望向抿紧双唇、紧抓皮包、模样有些别扭地朝他走来的钟心瑜,迟迟不见她有何下文,不解地挑眉,就见她倏地吸了一口气—— 「我、爱、你!」 钟心瑜在他面前中气十足地喊完,立刻拿皮包遮脸,瞬间化身快闪族,逃了。 元以伦愣在原地,直到老板将零钱放进他顿在半空中的掌心,那冰凉触感才让他回神。 「少年ㄟ,你ㄟ查某朋友水又古椎,福气喔!」 穿着汗衫的老板,笑呵呵地夸赞钟心瑜。 「嗯,她的确很可爱。」 元以伦抿唇浅笑,头一回没立刻否认旁人的误会。 钟心瑜还不是他的女友,但他突然有种非常强烈的感觉,或许—— 就快是了。 火速冲出夜市后,钟心瑜没脸去停车场等元以伦开车,自行招了计程车回家。 「钟心瑜,你真是疯了!」 她把自己整个沉入浴缸,感觉浑身的热度比水温还高上许多。 丢脸哪!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在人来人往的夜市,做出向男人大声示爱的大胆行径。 可是那一秒、那一瞬间,她感觉不吐不快,好像不说出口,心就会爆炸、人就会升天。 爱情来得太快、太深、太浓,她措手不及,像走在高空上的钢索,明明害怕,又有种肾上腺素急速上升的激烈快感。 她爱上了一位爱情高手,吝于给予承诺,懂得欲擒故纵,擅于藏匿真正感情,对所有人施予迷人微笑与柔情,让所有人抱持赢得他的希望,却又残酷地讲明美丽的开始不一定有美好的结局。 元以伦就是拥有如此魅力,让女人们明知他像风一般飘忽不定,偏偏又想套住他,得不到全部,留住一部分也开心。 她的胸襟不够宽大,气量稍嫌狭隘,她拥有的天地不够让风停驻,所以不该招惹像元以伦那样的男人,该远离他才不会招来伤心,这些她都知道。 可是她就是爱上了,义无反顾地爱上这个肯定称得上是人间祸水的男人,让她心甘情愿把未来放下,只想拥有现在,和他独处的每一刻,都像传说中的永远,美好得让她难忘。 还有,微微的心痛。 因为越来越爱,所以无法不想他万一不爱了怎么办?因为在一起的时光太美妙,无法不担心必须退回朋友的地位时,自己该如何? 患得患失,一下子兴奋不已、一下子落寞忧伤,好好的人变得跟神经病一样,这就是爱情吗? 嗯,这才是爱情。 一个让她发了疯去爱、爱成瘾的坏男人,一段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看衰她,她也要拚命一搏的恋情——老实说,她爱得真过瘾! 感觉爱上元以伦,好像让从前那个好强、拚命、绝不认输的自己又活了过来。 当年高三下学期,老妈生了场大病,原本为她和弟妹准备好的求学基金全拿去缴医药费,连房子都拿去贷二胎。为了不增加父母的经济压力,她考上了第一志愿,却为了优渥的奖学金降读他校,一毕业就急着投入就业市场赚钱分担家计,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成绩比她烂的同学出国拿硕士、攻博士。 她不怨,反正人各有命,她心甘情愿为了家人放弃出国读书的梦想,也渐渐安于当个平凡的企划,过着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 可是元以伦的出现让她忆起年少疯狂,有了渴望赢得的新梦想,让她开始不安于平凡,想当个能让他另眼相看的出色女子。 嗯,她是这么想的,结果还没来得及让自己出色一点,倒是在他面前出了不少糗。 「钟心瑜,你怎么一谈恋爱就像个傻瓜?真是没药救!」 她敲敲自己脑袋,要自己清醒点,偏又清楚明白,一遇上元以伦,她肯定脑袋又变浆糊。 甩甩头,不想了,她起身离开浴缸,吹乾头发离开浴室,正想关掉手机电源,意外发现竟然有好几通未接来电,才想查看,手机就在手心里震动起来,萤幕跳出「最喜欢」三个大字和一串号码。 是元以伦拨来的。 她在床上坐定,深呼吸了下才接起。 「喂?」 「到家了吗?」 「嗯。」 她不敢置信,听见他性感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身体竟也感到一阵酥麻。 「我刚刚打了好几通,你没接。」 「我在洗澡,没听见。」 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拒接,钟心瑜连忙说出事实,可是脱口而出的「洗澡」两字,让她双颊泛红,有些害臊。 「所以你现在是裸体和我讲电话?」 「有穿啦!色狼。」 第五章 她脸爆红,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忽然明白他是存心逗她。 元以伦不以为意地笑说:「只听过别人称我为黄鼠狼,色狼倒是头一回,满新鲜的。」 「满脑子都是裸女,不是色狼是什么?」她笑着,连和他瞎扯都开心。 「如果你指的是绝『色郎』君,我想我必须承认自己的确是。」 「呵,你还真是自大。」她偏不想让他太得意。「真正的绝色郎君肯定不是你,我朋友的青梅竹马才真的叫做绝色,连那些偶像明星都及不上他百分之一,只是他太低调,恐怕早就列入杂志票选的百大美男。」 「他结婚了?」 「连女朋友都没有。」 「既然如此,你怎么没追他?」 「追他?我又不是头壳坏去。」她也没多想,老实说:「他扮成女人比我美上八百倍,待在他身边会让每个女人都自卑,我干么自找罪受?他太阴柔了,不是我的菜。我喜欢的是自信、性感、温柔又带着些许强势的男人,就像——你。」 明明扯远的话题,怎么又绕回这里? 本来轻松的氛围,瞬间又变得暧昧,钟心瑜想起自己在夜市里的大胆告白,才平稳的心又开始妄动。 电话那头的元以伦伸手抚过上扬的唇角。看来自己不仅得意,还笑得很开心。 竟然在想追求的对象面前称赞别的男人更俊美,打击他的自信,这女人有种! 不过想到她的有种是出自于少根筋,又有点令人啼笑皆非。 但是她不修饰的言行,偏偏比什么都迎合他的心,明明是没营养的无聊对话,他却不觉得浪费时间,甚至享受此刻的愉快,不想结束通话。 况且她并非迷恋他的俊美表相,欣赏他的内在更多,能知晓这一点,方才的对话似乎也不能算是毫无意义。 「刚刚为什么逃了?」这才是他打电话的目的。「我以为你会在停车场等我,没见到你我很担心。」 「对不起,因为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就连现在想起来都会脸红,真不懂当时自己哪来的勇气?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后悔想食言,所以溜之大吉。」 「食言?」她皱眉想了又想。「我有向你承诺什么没做到吗?」 「是谁说会补我一句大声的『我爱你』,还外加香吻一个,要我敬请期待?」 「呃,我……」她想起来了。 「那句『我爱你』的确够大声,我走出店门还受到不少路人的注目。」元以伦可以想像她此刻脸庞飞红的可爱模样。「不过,令人期待的香吻呢?我可是等到望眼欲穿。」 钟心瑜眨眨眼,想不到他竟是专程打电话来向她索吻,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好幼稚,却也好可爱。 只要他一通电话,必定有无数美女排队献吻,这样的他没选择拥抱其他「女友候选人」,却在线上陪她穷哈啦,她无法不觉得开心,开心到愿意立刻飞到天涯海角与他相会—— 「你在家吗?」 「嗯。」 「等着,我马上过去!」 没等对方回答,钟心瑜切断通话,飞快从衣柜里抓来洋装套上,管不了自己还是素颜,一心只想立刻飞奔到情郎身边。 「嗨!」 她拎起皮包,门一开,那个说待在家等着美人献吻的男人,居然站在那对她绽放迷人微笑。 她没多想,皮包一扔,直接来个「恶羊扑虎」,跳到元以伦身上,狠狠吻住那张竟敢扯谎骗人的唇。 没想到会被人「霸王硬上弓」,元以伦愣了会儿才赶忙抱稳这像无尾熊攀上来的女人,任她将他的唇当成食物,一下啃、一下咬,然后又不舍地轻舔,叹息地辗转吮吻。 元以伦结实有力的双臂抱紧她,进入屋内,长腿一勾将门关上,夺回主控权、加深这个吻,滑溜的舌尖放肆地探入她唇内,迷得她晕晕眩眩,和他一起倒向狭小的单人床上。 「看来刚刚在夜市真的没喂饱你。」元以伦戏谑地问:「请问我的嘴滋味如何?好吃吗?」 「嗯,还不错,加点蜂蜜更美味。」 钟心瑜有些得意地看着那双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唇,满意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和自己一样狂乱,眼神和自己一样饱含浓烈情欲,证明自己也有让他失控的魅力。 「加蜂蜜?敢情是把我当甜点了?」他微笑浅啄她嫣红唇瓣。「看见我那么开心?」 「嗯。」她以指腹抚过他挺秀的眉峰,嘴角始终翘如弦月。「和看见圣诞老公公一样开心。」 「我可没扛着一袋礼物。」 「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意思是要我把自己当礼物献上?」他抱着她翻身,换她居于上方,促狭地说:「来吧,你想怎么蹂躏我都行。」 「怎么了?」元以伦立刻感觉到她娇躯紧绷,猜测地问:「你还是处女?」 「你在意?」她不答反问。 他微笑摇头。「一点也不在意。只不过你如果是,我得先提醒你,第一次会有点痛。当然,我一定会尽量温柔——」 「我答应过我阿嬷——」钟心瑜胀红脸,抢着说:「不可以像隔壁的欣欣姊,孩子都生了还不结婚,让她丢脸。」 「明白,我会做好防护措施,不会让你意外中奖。」 他变魔术似地拿出保险套,毕竟他可是比女方更怕忽然冒出一颗受精卵,危害他如鱼得水的单身生活。 钟心瑜从他身上下来,跪坐在一旁,咬唇盯着那盒保险套看了又看。 「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他有耐心地按兵不动。 「你爱上我了吗?」她眸中有着殷切期盼。「我爱你,所以希望你想抱我是因为爱我、非我不可。」 她停顿片刻,望着他羞涩一笑。「我认为自己是个好女人,应该值得被好好对待,拥有两情相悦的回忆……不然,你骗我也好。」 如果说刚刚的元以伦是整兵待发,那么现在的他可以说是已经兵败如山倒。 钟心瑜的热情奔放让他误解她是玩得起的女人,现在看来,她只是表面热情,骨子里说不定还是会为亡夫守贞到死的传统妇女。 碰上这种类型,他向来立刻闪人,就怕对方将他当成生命中的唯一,死缠到老,想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但是此时此刻,凝望她交错着紧张、徨旁又因爱他而痛苦,还要坚强微笑的美丽脸庞,他有着不舍与怜爱,没有半点想夺门而逃的冲动。 「知道吗?男女之间最怕的就是让对方看穿自己的底牌,那样对方就能予取予求,而你也注定是输家。」 他坐起身,爱怜地将她微带湿气的柔顺长发拨至耳后,露出透着淡淡粉红的小巧耳朵。 「你不只掀了底牌,还把手中好牌尽数送上,不怕我赢了牌就走人?我那么努力经营『花名』,应该不至于让人误解我是个好男人。像我这种男人,就算女人献上初夜,我们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更不会因此爱上她,明白吗?」 「我没想过——」她倏地噤声,无法否认心底或许真怀有那么一丝希冀。 「有一点你说的对,你是个好女人,应该值得被好好对待,所以我不想说谎拐你上床。」 钟心瑜火热的心骤然结冻。 这句话等于承认,他并不爱她。 「不过,我想要你不是因为你正好在我身边,而是此时、此刻,我想要的就是你,其他人都无法取代。」 「真的?」希望之火又冒出微光。 「嗯,我喜欢你,或许是目前所有女性友人中最喜欢的,但说到爱——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确定。」 「不确定?」 「因为我没爱过。」他不介意说出实情。「我这个人理性胜过感性,不容易动情,诚如你听过的传闻,我的女性友人的确不少,其中也不乏纯粹各取所需的床伴,但是让我动心、愿意舍弃其他女人和她正常交往的对象,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过。」 钟心瑜十分诧异,这男人的眼光到底高到何等境界?连女朋友都挑成这样,能当他老婆的不就得是才貌双全的绝世美人? 在他眼中,她是否太自不量力? 不,他刚刚说了,虽然不清楚爱不爱,目前最喜欢的是她没错。 所以,或许他不是眼光高,只是一直遇不到真心契合的对象,她还是有希望,不该打击自己的自信。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一早要开会,我也该回去了。」 看他真的毫不留恋地下床、整理仪容,钟心瑜正在想他是不是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该不该留人?就这么让他回去到底对不对?元以伦忽又俯身,在她颊畔一吻。 「不送我到门口?」 钟心瑜怔怔望着他上扬的唇角,和往常一样温柔迷人的眸光,没有一丝气怒或冷意。 她放了心,扶着他伸出的厚实大掌下床,一路送他到大门,不舍地再紧紧拥抱他一会儿才放手。 「明天见。」 她道别,小指却还紧紧勾着他小指,难分难舍。 「明天见。」 他稍稍使力便抱得软玉温香,再给她一个临别的晚安吻才放手,离开她租住的小套房。 她踮起脚从窗口往下看,直到再也看不见元以伦开的银色房车,才甘心地拉下窗帘,回到单人床上。 「真的走了……」 她坐在床沿,手抚着凌乱被单。平时总嫌稍窄的单人床,此刻看来竟然大到让人觉得孤单。 不过,她有些高兴。 元以伦可以骗她来换取一夜风流,却选择对她实话实说,他或许花心,倒不失为一位绅士。 他并非像传闻中的来者不拒,将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只是有他的游戏规则,并且对所有人坦诚以告,大家合则来、不合则去,谁也不欠谁、不玩谁。 所以现在问题是,她这个爱情初级生,玩得起这最高阶的爱情游戏吗? 下回再擦枪走火,在信念与爱情之间,她又该如何取舍? 「铃——」 手机铃声适时打断钟心瑜往死胡同钻去的思绪,她在桌上找到自己忘了关的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居然是离开不久的元以伦。 「喂?」她立刻开心接听。 「是我。」听出她语气中的愉悦,元以伦嘴角也跟着上扬。「怎么还不关机睡觉?」 「忘了。」她甜笑道:「幸好忘记,不然就漏接你的电话。有事吗?」 「嗯,我在车上想了一会儿,有了决定。也许你不太乐意,不过为了我们双方好,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挂在钟心瑜嘴角的甜笑隐去,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为分手铺梗。 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她还在「试追」阶段,连女朋友都称不上,要说分手都牵强,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为自己保住仅剩的尊严,忍住不开口恳求他了。 「好,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 她忍着心酸。大不了明天开始立志当败犬女王,二十四小时都用工作填满,让自己连一秒想他的空闲都没有。 可是…… 第六章 他是她上司,不必想,天天都能见到那张让她心动又心痛的俊颜—— 「什么都答应?不怕我把你拐去卖?」不同于她的伤心,元以伦的声音听来十分愉悦。「既然你愿意,明天一早把辞呈交到我桌上。我们不适合在同一个工作场合,我碍于人情压力暂时不能离开,所以你委屈一点,另找工作——我手机快没电了,就这样,明天见。」 他交代完毕便结束通话,钟心瑜拿着手机,迟迟无法从震惊中回神。 「明天一早把辞呈交到我桌上。我们不适合在同一个工作场合。」 是,分手的恋人在同一个工作场合,的确尴尬,可是有必要急到要她明天立刻辞职吗? 临别前的难分难舍,难道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我喜欢你,或许是目前所有女性友人中最喜欢的。」 既然是最喜欢的,为什么他能如此轻易放弃,不给她更多机会证明自己值得他去爱、去珍惜? 因为自己在他面前掀了所有底牌,他评估认为没有继续让她「试追」的必要,所以快刀斩乱麻,完全不顾她的心情,彻底将她排除在女友名单之外? 那么,之前的甜言蜜语、浓情密意,又算什么? 好失望…… 三个月来倾尽全力的追求与真心,就在他轻快又理智的话语中灰飞烟灭。 直到最后,她都捉不定这个谜样男人,连让他决心放弃自己的主要原因都想不通。 很好,现在她爱情、事业两头空,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对啊,为什么元以伦叫她辞职,她就得辞职?她也许在爱情上犯了错,工作上可是尽职到足以获选模范劳工了。 但是死赖着不走也不是办法,先别说元以伦是她上司,天天见到他就是一大折磨。 只是——上不了床就毫不留恋地用电话通知她走人,无情又伤人,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从以为恋情将修成正果到幻灭,心情由喜乐变悲怒,这一夜,她哭红了眼,彻底失眠。 一大早,尹南锋一通电话,百货公司企划兼公关经理的元以伦便直奔机场,陪好友兼上司飞到香港参与一场名流慈善义卖,两人返抵公司,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带你去果然是明智之举。」尹南锋嘴边噙着揶揄笑容。「竟然让你三言两语就说动康倩来当今年周年庆的代言人,拿的还是友谊价,元经理的魅力果然无远弗届,不如我来开间经纪公司专门捧你,肯定大有赚头。」 「你想开的不是经纪公司,而是顶级牛郎店吧?」元以伦端起咖啡,优雅浅笑。「只要你愿意领头下海,我乐意奉陪。怎样,我手头上可是有不少对你极有兴趣的贵妇,你的『第一次』应该至少有一千万的红包价,要不要我帮你牵线?」 尹南锋狠狠瞪他一眼。「我牵你下地狱比较快一点。」 「你牵我?」元以伦摆出敬谢不敏的表情。「抱歉,虽然我的魅力男女通吃,不代表我愿意和你共赴黄泉,你对我的爱意还是早早收拾干净,来生你投胎当女人,我们有缘再续。」 尹南锋闻言气结,还来不及出招,又瞧他勾唇浅笑,摆出招牌的算计笑容,头皮开始发麻。 「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让康倩拜倒的不是我,而是你。我注意到她的视线不只一次停留在你身上超过三秒,所以告诉她,我们年轻有为的尹大少对她十分仰慕,请我来邀请她为周年庆代言,来台期间你『绝对』会善尽地主之谊招待,她立刻点头答应。恭喜你,艳福不浅。」 「艳福?」尹南锋此时深刻明白何谓养虎为患。「那种只会唱歌、跳舞的小女生入得了我的眼?根本就是挖坑让我跳,这种做法跟街头拉客的马夫有什么不一样?」 「啧,完全不同,我可没那么低级。」元以伦好心情地先喝口咖啡才回他。「我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鈎。」 「她愿意当鱼,我不愿意当鈎。」他冒火了。 「你的意愿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你——」 「我是你三顾茅庐请来的诸葛亮。」元以伦抢先他一步开口。「别忘了,当初是谁说让我放手去做,在不犯法的范围内,尽管使尽各种方法在最短期间内炒高公司名气,让你在两年后能转手卖出高价?叫你陪客而已,又没要你卖身,报酬率超高的小差事,何乐而不为?」 尹南锋无话可说。 在商场上耍阴狠,没几人玩得过他,但是要说耍嘴皮、斗算计,元以伦称老二,绝没人敢称第一。 幸好,元以伦最大的优点就是护短,虽然堂堂总经理被下属设计去陪客,倒霉的是他,从中获利的也是他,损益计算一下,的确利多于弊,他勉强能接受。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尹南锋聊胜于无地宣告一声。 「我尽量。」 他的回答令尹南锋开始头疼,心脏不够力真不能聘请元以伦这种像双面刃的鬼才。 讲点子、论交际、说计谋,元以伦称得上是第一把交椅,可是他行事从来不按牌理出牌,连付薪水的老板都能拿来算计,被算计后还只能照做,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因为他真的是以赚钱为最大考量—— 「我肯定是自虐狂,才会请你来帮忙。」尹南锋下了结论。 「呵,那么多人被你整得哀哀叫,该说你是虐待狂才对。」元以伦好笑。「我才想劝你这位魔鬼ceo手下留情,别拿自己的高标准放在员工身上,高阶主管就算了,连楼管、电梯小姐到扫地阿桑,你也看不顺眼就叫人走路,不嫌自己管得太宽?」 「不是看不顺眼,是看不过去他们散漫的态度。」尹南锋正色纠正好友。「我的公司容不下一颗老鼠屎,之前的经营团队太散漫,下面的人跟着混吃等死,既然要改造,连最不起眼的螺丝钉也要锁死,锁不紧的立刻扔掉换新,这就是我的工作原则,你应该比谁都明白。」 「明白,但是依你的标准,两年后公司里应该只剩下你带进来的经营团队,下面的员工一个也不剩。」元以伦耸耸肩。「这也算是另类的出名方法,到时候所有主管下放去服务台和收银台,我去当电梯先生,你去当扫地阿伯,肯定能造成话题。」 「为什么你不去当扫地阿伯,我去当电梯先生?」 「因为我比你漂亮。」 「哈哈哈——我服了你!」 尹南锋笑弯了腰,他再好强,也绝不会跟人家争「漂亮」这一点,他败得心甘情愿。 「好吧,听你的,我会尽量放低标准,反正我的心思要转移到更大的目标,的确没闲工夫管人事这种琐事。」 元以伦笑睇好友,能听得进旁人建言,是尹南锋最大的优点,只是有时行事太急进偏激,连他也挡不住。幸好到目前为止,结果都是好的,没出什么大纰漏。 「这是什么?」 元以伦看好友咕哝一句,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纸,越看眉皱越深。 「那是什么?」能让尹南锋皱眉的文件,他也好奇。 尹南锋抬头看他。「企划部有个员工叫钟心瑜的,我记得她能力不错,这回周年庆企划,我选中的就是她的案子,没错吧?」 「没错。」 元以伦讶异地发现,当好友夸起她,自己竟然会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那么——」尹南锋拿起纸张甩了两下,神情看来不太高兴。「元经理说:『我们不适合在同一个工作场合,我碍于人情压力暂时不能离开,所以你委屈一点,另找工作』。她在上头写的辞职理由,能不能请元经理您本人给我解释、解释?」 「那张是心瑜的辞呈?」 元以伦不免意外,毕竟昨晚他明明交代她把辞呈交给他,结果她倒厉害,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一路越级送到了总经理办公室来,写的辞职理由还老实得可以。 不,老实到这种程度简直是蠢! 他认识的钟心瑜在感情上或许迷糊,工作上可是聪慧伶俐,一点也不蠢,这种做法分明是存心要尹南锋介入,也确实达到她预期的效果。 「我警告过你,在公司收敛一下你的超强费洛蒙,我知道那些女员工没一个入得了你的眼,但是她们迷恋你,缠到你受不了,后果就是这样。你要她滚容易,但我可是丧失了一位好员工,你不把情况交代清楚,我不能随便签这份辞呈。」 既然本人无言,尹南锋便依自己的猜测解释。 「你认为是我不想和她一起工作,所以逼她辞职?」元以伦挑眉问。 「不然呢?白纸黑字,你也没否认,不是吗?」 「原来如此。」元以伦露出豁然明白的表情,随即又苦笑。「看来这下误会大了。」 「误会?」尹南锋难得见他苦笑,好奇追问:「怎么回事?难道是她误会,你并没有要她递职呈?」 元以伦摇摇头。「这点是没误会,是我要她立刻辞职,既然送到你这里了,直接盖章交给我。」 「我说了,把情况给我交代清楚。」关乎公事,尹南锋一点都不含糊。 「ok。」元以伦放下杯子,两手一摊。「因为我这个人有护短的怪癖,如果谈起办公室恋情,除了我女朋友,其他人都不可能升迁,所以——」 「等等!」尹南锋伸手制止他往下说,双眸如猎鹰发现目标。「刚刚你说『女朋友』?你的意思是,钟心瑜将会是你有生以来承认的第一位女友?」 「没错。」 他话才说完,尹南锋已经飞快打开电脑、调出人事资料,勾勾手要好友来到他身后,指着萤幕上的一张大头照,问:「是她?」 「嗯。」 尹南锋仔细审视一遍,下了结论。「不是绝世大美女,所以床上功夫惊人?」 「后面那句听起来不错,让还没试过的我非常期待。」 元以伦淡淡一句,让尹南锋瞠目结舌。 「你是转性还是被下蛊?」尹南锋怀疑自己听错了。「我认识的元以伦,不是以精尽人亡为人生目标?什么时候也学小男生谈起纯爱了?」 「随你爱怎么调侃,我无所谓。」元以伦手指敲敲搁在桌上的辞呈。「快签。」 「签什么,她可能是我未来嫂子,不是吗?」尹南锋笑得暧昧。「放心,对于你护短的行径,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我和你也不过再掌事一年多就要将这里脱手,这点小事我能通融。」 他当然能通融。 认识元以伦十几年,还是头一次听说他决定要当某个女人的男友,那个钟心瑜到底是何方神圣,他都还没有机会认识,何况把人留在身边,就等于握有元以伦的「弱点」,下回在他那边吃了亏,不怕讨不回面子,可以和钟心瑜聊聊他的猎艳功绩,让他被醋淹死—— 「不签也行。」元以伦皮笑肉不笑地说:「薪水加一倍、职务升为我的特助,上班时间内就连吃饭上厕所也要寸步不离跟着我,任何人召见都可以不予理会。」 「那我请她干么?」简直是白花钱替人养老婆。 「是啊,你请她干么?」他反问,又在纸上敲敲。「你签你的,我得要去找她解释清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解释清楚什么?」 「你以为辞呈为什么会越级跑到你桌上?」元以伦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总经理办公室。 尹南锋拿起辞呈看了一会儿,灵光乍现。 「你认为是我不想和她一起工作,所以逼她辞职?」 看来元以伦在哪个环节出了错,让钟心瑜和他抱持相同想法,才会故意把辞呈送来这里,还照实写出连白痴都看得出他们有暧昧的理由,想看他如何处理。 「呵,原来聪明如他,也有凸槌的时候。」 很好,他平衡多了。 第七章 钟心瑜约了罗蜜鸥在百货公司十二楼的泰国餐厅吃饭,用美食填饱自己受伤的心灵。 听说元以伦一大早就陪总经理飞去香港,直到她下班,两人都没回公司,所以她的「下场」应该明天才会公布吧? 她知道尹南锋和元以伦是麻吉,后者绝对有权力决定一个小企划的去留,她的辞呈或许只由元以伦一签便抵定,所以故意直送人事部,还「假传圣旨」,说是元以伦交代,直接送总经理办公室。 因为大家都说,尹南锋在工作上向来就事论事、不讲私情,至于是真是假,看他如何处理这件事就知道了。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万一尹南锋和元以伦一个鼻孔出气,她大概终生和百货业说bye bye,但是她敢做,就没在怕了。 失眠一夜,她怎么想都觉得元以伦的要求极不合理,就算是怕她死缠烂打,也该等事实真的发生再论罪惩处,没道理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就先把人推上断头台吧? 亏她原本还十分欣赏元以伦知人善任、赏罚分明的工作态度,没想到一牵扯到儿女私情,他竟然变得如此自私自利,真令人失望! 唉,说是失望,可是为什么一想到他,心还是又酸又苦? 就连嘴里的虾饼,怎么也苦苦的…… 「欸,你那张脸实在让人食不下咽!」罗蜜鸥说是那么说,盘子里的食物可是嗑光了七、八分。 「不准说我长得丑!」钟心瑜警告,她现在的脆弱心灵禁不起任何玩笑。 「你长得丑,那路上走的全是妖魔鬼怪了。」她的反应更让罗蜜鸥怀疑。「我才想又不是发薪日,怎么突然想请客,还摆一张要哭不哭的脸,你肯定有什么事!说吧,是不是倒追失败,被人三振出局了?」 「对啦!」钟心瑜也不别扭,诚实回答。 「真的?」罗蜜鸥笑了。「那个元以伦还算有良心,没有把魔掌伸向良家妇女,这么值得恭喜的事怎么不早说!这顿我请,庆祝你回归正常人世界。」 「我失恋耶!你还恭喜我?」钟心瑜啼笑皆非。 「当然,花心男本来就不适合你,而且男人长得太帅是致命缺点,就算他什么事都不做,也会有一群狂蜂浪蝶在他身边转,你每天光喝醋就喝到撑,追求失败算你祖上积德,要是成功你日子才难过。」 「或许吧……」钟心瑜拿叉子在虾饼上无聊地戳着。「可是你不懂,这辈子我头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惜抛下矜持倒追,我没想过对方一定要爱上我,也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就像那些追求我的男生,他们表现得再真诚、感人,不爱就是不爱,这就是缘分。」 罗蜜鸥点头附和。「没错,你想通了最好。」 「不,我想不通,所以很不好。」她放下叉子,眼神像迷路的小狗般无辜又茫然。「到昨晚之前,一切都很美好,他还说我是他目前最喜欢的女人,可是离开我家没多久,他就打电话说我们不适合一起工作,要我递辞呈——」 「离、离开你家?!」罗蜜鸥差点被口水呛到,火气瞬间喷发。「所以那家伙是始乱终弃,吃乾抹净还想把人远远踢开?很好!我不把他打成猪头就改叫罗宋汤!」 「小鸥!」 看好友餐具一搁,也不等她解释清楚就要离开,钟心瑜连忙拿起帐单结帐,跟着追出去。 「我忘了现在不是上班时间,给我元以伦的手机号码,没揍到那个浑蛋我睡不着!」 看见气呼呼地折返回来质问她的好友,钟心瑜松了口气。 「傻瓜,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她嘴上骂傻瓜,心里却感动,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 「他没碰我,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如果那么坏就好了,我还比较容易死心,偏偏他没那么差劲,他只是不爱我、不想再见到我,连做同事都不乐意……呜……」 不讲还不觉得,越讲越难过,钟心瑜忍不住嘤嘤哭泣,忽然明白自己把辞呈送到总经理面前,美其名是要为自己争口气、保住应有的权益,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舍不得和元以伦断了一切关系,连他一面都见不着。 「唉,你真是爱到卡惨死!」 看好友哭得梨花带雨,罗蜜鸥也不忍心再骂她,双臂一伸,正要给她一个爱的抱抱—— 「你想对她做什么?」 元以伦抱着突然被他一把拉进怀里而吓呆的钟心瑜,冷眼注视着差一步就抱住他女人的「情敌」。 「蛤?!」 罗蜜鸥看着眼前以神速抢人,一开口就以男友自居的男子,脑筋顿时打结。 「元以伦?」她应该没认错吧? 「有何指教?」元以伦口气冷淡。 「现在是什么情形?」 罗蜜鸥不解地迎视他一副以护花使者自居,把她当成淫贼看的戒慎眼神,搞不懂现在在唱哪出戏? 不过,既然事主出现,刚好把话说清楚。 「你这家伙是不是头壳坏去,忘了昨晚才要心瑜辞职、滚远一点?还是烂马想吃回头草?」她一顿,没好气地换人嚷:「喂,有骨气一点,还窝在他怀里干么?给我过来!」 那个「喂」羞红脸,很知耻地开始挣扎,偏偏元以伦不放,故意改为双臂环抱,存心示威,把来往的客人当空气。 「什么叫做『给我过来』?请你对我女朋友客气一点。」 女朋友?! 钟心瑜怔住,脑袋一片空。 元以伦几乎是立即感觉到怀中人儿放弃挣扎。他能想像她此刻呆愣的可爱表情,毕竟他说过,「女友」这个头衔他可是从未给过任何人,她不会不明白他说出口的重要性。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先处理碍事情敌,让对方断了有机可乘的念头。 哼,虽然这情敌条件不错,横纹t外罩短背心,随意搭件刷白牛仔裤便挺有型,唇红齿白,算是时下最流行的中性花美男,可是在他看来还是个毛头小子,不足为惧。 「女朋友?」罗蜜鸥这下更糊涂了。「不是说你不爱她、不想再见到她,连做同事都不愿意——」 「一切都是误会,我从未说过那些话。」看来事情比他想像的严重。「事实是因为决定跟她交往,我才要她辞职,她误解了我的意思。」 「你们交往,她就必须辞职,这是什么道理?」罗蜜鸥双臂环胸,挑眉质问。「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绝对、肯定会把这件事闹大,还会痛扁你一顿!我跟那个被你迷昏头的笨蛋不一样,不要以为我们女人很好骗,想编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蒙我。」 「你是女人?」元以伦终于发现自己似乎认知错误。 「啊不然呢?」罗蜜鸥白眼一翻,懒得跟他计较。「我叫罗蜜鸥,是心瑜最好的朋友,不过这些不重要。快解释!别以为人抱着就是你的。」 他笑了,也松手让钟心瑜恢复自由。 「理由很简单,一是不想让她因为办公室恋情受到其他女职员排斥,二是我个人很护短,女朋友在手下办事,凡事绝对无法秉公处理,三是她自己应该也有察觉,在这里能学的已经到达瓶颈,与其将她留在身边宠坏,换个工作环境让她有更好的未来,才是对她好。这三个理由你还满意吗?罗小姐。」 原本以三七步站得跩跩的罗蜜鸥,慢慢缩回脚。「心瑜,你说呢?他说的话有没有道理?你工作真的遇到瓶颈?」 钟心瑜点点头。她不介意让好友知道这件事,只是不明白元以伦怎么看得出来?为了让他有好印象,她明明一直表现得乐在工作,除非他时常留心注意她—— 莫非,自己真有让他在工作时分心的魅力?他当真特别留心她,连自己刻意隐藏的事都逃不过他的眼? 「明白了?」元以伦微笑迎视她含泪的眼眸。「抱歉,是我没把事情说清楚,好事成了坏事,昨晚你一定整晚没睡吧?」 「你在总经理那里看见我的辞呈了?」明白他的心意后,她问得有些心虚。 「嗯。」他温柔地轻抚她脸颊,没有任何不悦。「看在我因为你生平头一次在尹南锋面前出大糗,打你的手机又不通,急得到警卫室调画面确认你离开没,只想尽快跟你解释清楚的分上,能原谅我吗?」 钟心瑜没说话,但是看她深情款款地注视元以伦的模样,罗蜜鸥就知道她彻底完了,天堂地狱都会跟着人家去。 但是身为死党,她可得帮好友确定清楚,免得这个花心男说一套做一套,转身又不认帐。 「什么?!你说心瑜是你女朋友?所以你们正式交往喽?」 罗蜜鸥蓦地大嚷,不只元以伦和钟心瑜吓一大跳,附近走动的人群和餐厅里的客人也全看过来,其中不乏认识他们的公司职员,正诧异地交头接耳。 「你要否认就趁现在。」罗蜜鸥挑衅地看着元以伦,微笑轻语:「如果你刚才说要让心瑜当你女友的事是说假的,再不否认,假的也变成真——」 元以伦没否认,当众将钟心瑜抱进怀中,寻着她的唇,印上轻柔却满含宣示意味的一吻。 「请多指教,我的第一任女友。」 凝望他的俊颜,这瞬间,钟心瑜心中再无疑虑,心情宛如拨云见日,开心得无法言语,在一夜间点滴流失的斗志瞬间回笼。 她不只要当元以伦的第一任女友,还要当他的最后一任女友,做他的—— 呵,亲亲老婆! 如果世上真有风水轮流转这回事,那么钟心瑜走了几年衰运后,似乎开始走好运了。 情场得意,拥有人人称羡的极品男友,工作运更是不错,刚离职便遇上来自法国的「博曼国际精品饭店集团」徵才,虽然学历没人好,可是靠着工作经验和自修取得的英、日文高级检定证书,硬是胜过一堆喝洋墨水的硕、博士,让她顺利成为新落成的五星级饭店公关部一员,不只薪水比原先多了两成,福利也好得没话说。 更棒的是,她和亲亲男友一样,都是公关,感觉两人更贴近一些。 不棒的是,她和亲亲男友一样忙,天天见面是奢望,能天天通话就该偷笑,但是交往以来的第一个圣诞节,至少该排除万难一起度过吧? 唉,可惜仍然事与愿违。 元以伦的爷爷生日是圣诞节,往年有时提前庆生祝寿,只是今年他长期旅居日本工作的阿姨、姨丈们,刚好在圣诞节休假回台,节庆成了家族团圆日,所以他得回台北当孝子。 算了算,纵使她下班直奔台北,恐怕也过了午夜十二点,和家人团聚的他又不一定方便出来和她见面,所以她饶了自己,还是工作完回家倒头睡美容觉比较实在。 眼看一对对情侣来饭店开派对、吃烛光晚餐、共度浪漫夜,虽然有些心酸,她这个小小公关专员还是很尽职,头戴圣诞帽、身穿红底白边的绒布衣裙,拿着萤光棒随着现场乐队演奏的音乐起舞,为饭店举行的圣诞派对炒热现场气氛。 她时不时地眼观八方,注意那些随着父母赴会、四处乱跑的小客人扑倒在地狂哭时,立刻赶过去使尽浑身解数逗小朋友发笑,免得扫了其他客人的兴头。 唉,先前以为饭店公关只要穿着美美的制服,优雅地应对媒体和客人,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是多么知性、有气质的工作,结果事实果然与想像天差地别。 第八章 美好的一天是从开早会被上司盯着记下一堆该做、该小心的备忘录开始,电话一拿起来就有「奥客」打来申诉,劈头先「问候」妈妈,午饭才扒两口,就被协理叫回来处理突发事件,刚上楼和主厨讨论下周要更新的菜色,马上又被叫去b1处理客户和精品店的买卖纠纷,与己无关的事却得赔笑、鞠躬兼道歉—— 欸,总之饭店里什么杂七杂八、能推能扔的麻烦事全丢来公关部,同事还笑称公关部如果要供奉神明,千手观音肯定是不二「神」选,明明忙得想多出一千只手帮忙做事,还得对众人轻声细语、笑得慈眉善目,苦啊! 可是她没想过另谋出路。 她甚至做得很起劲、很有成就感,有种「啊!这就是我想做的工作」的归属感。 她有些怀疑,当初男友告知她这个徵才消息、鼓吹她转来这一行,就是看出她适合这份工作,毕竟要不是他怂恿自己试着和他一样从事公关业,她原本是想应征企划人员的。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元以伦比她还了解自己,他那双眼像有洞悉人心的能力,不只能看穿人心,还能分析、提供最明智有利的选择,像这样集智慧与外貌于一身的优质型男,竟然真的让她倒追成功,成了她的男友,到现在还感觉像在作梦一样。 嗳,她真的好想他…… 「笑什么?看起来傻乎乎的。」 同事轻轻推了她一把,钟心瑜才发现自己竟然一时恍神,连音乐结束,开始派发饭店准备给派对客人的圣诞礼物都不晓得。 她赶忙跟着其他同事发礼物,虽然只是几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不过也是法国名店空运来台,看见一些识货客人拆封后的惊喜表情,曾参与这个企划讨论的她也跟着开心,工作一整天下来的疲惫瞬间消失不少。 「心瑜,过来拍照!」 「我要坐在圣诞老人大腿!」 「我也要!」 「救人哪!我的腿快断了~~」 派对结束、送走客人,全部工作人员聚在圣诞树旁一起拍照,大家嘻嘻哈哈地玩闹一阵才甘心收拾善后,各自准备下班。 「心瑜,时间很晚了,要不要搭我的便车?」 客服部的林华寿和她同期进饭店,对她颇有好感,这回自告奋勇来帮忙圣诞派对,就是为了和佳人「共度」佳节。 「不用了,我现在走还赶得上最后一班公车。」 钟心瑜对他的爱慕毫无所觉,倒是非常清楚另一位同事对他芳心暗许,鸡婆个性立刻发作。 「欣欣,你等一下!」她朝一位正走向电梯、个头娇小的女同事喊着。「我记得你家跟林华寿他家是同方向,要不要搭他便车?反正顺路,坐他车嘛!」 女同事红了脸,点点头,钟心瑜完全没发现林华寿脸色黑了一半,继续开心扮红娘。 「别说姊姊没照顾你,欣欣她对你印象不错,加点油,明年此时你就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过节,快去!」 她笑嘻嘻,林华寿可是苦哈哈。明明才大他不到一个月,老把他当弟弟……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家路上小心一点。」 他苦笑道别,钟心瑜还当那是羞涩,拍拍他的背要他快去。 「铃——」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喂?」 她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听,一边对着挥手道别的欣欣点头微笑。 「还没下班?」 「以伦!」 听见男友低沉的嗓音,钟心瑜立刻收回视线,粉脸满是甜蜜。 「那么开心,不气我不能陪你过圣诞?」他语气带笑。「还是我在不在都无所谓,放你自由自在更快活?」 「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女生,你去帮爷爷祝寿、和家人团聚是理所当然,我干么生气?顶多有点寂寞而已。」她甜笑问:「你打电话来是不是担心我在派对里被别的帅哥追走?话说得很酸喔!」 「再帅再优秀又如何?你的心早就双手奉上,不在你身上,在我手上,而且黏得死牢,别人想抢也抢不走,不是吗?」 「唉,是啦、是啦!」她娇嗔地噘起小嘴。「谁教我爱你比较深,反正你吃定我,还专程打电话来炫耀,真坏!」 「知道我坏你还爱?」 「有什么办法,我是自虐狂嘛!」她走到圣诞树下,看着闪烁的灯,唇弯如月。「以伦,我真的、真的很爱你,全世界应该没人比我更爱你,比爱我自己还爱你,不娶我真的是你的损失,所以——我们结婚吧!」 手机那端传来元以伦爽朗的笑声。「钟小姐,这是你第几次向我求婚了?」 「第六十六次。」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六六大顺嘛,这回总该答应我了吧?」 钟心瑜等了一会儿,手机那头没回应,她其实有些落寞。 越是深爱就越是不安,越想捉住一些实际的东西,就算她明白这年头一纸结婚证书也难保两人相守到老,她还是希望元以伦对她的爱,至少能多到愿意和她走进结婚礼堂,才能幻想白头到老的可能。 她不是玩笑,每回求婚都是真心真意,她想成为他的妻、和他相伴一生,只可惜对方似乎尚未如此认定。 元以伦已经是她认定的唯一,他心中的唯一却还不是她。 这个认知,让她在孤单的圣诞夜倍感忧伤,鼻子酸酸的,眼眶也泛起泪花。 「好吧,看来我第六十六次求婚又失败了。」她语调轻松,眼泪却已顺着双颊滑落。「没关系,有志者事竟成,大不了来个一零一次求婚,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点头说我愿——」 「我愿意。」 闪动璀璨光芒的高大圣诞树下,一名穿戴宛如圣诞精灵的红衣女子,瞬间腿软地跪坐在地,怔愣模样像中了魔咒的石雕。 「哈罗,还有人在吗?」手机那端传来元以伦的清朗笑语。 钟心瑜呆望着双手紧握的手机,傻气地捏了脸颊一把,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在作梦。 「你刚刚说什么?」她把手机紧紧贴着耳朵,生怕漏听。 「哈罗,还有人在吗?」 「不是,再前面那句。」 「前面?」他故意停顿了下,听见她深呼吸才轻语:「我愿意。」 「愿意什么?」她一手紧捂胸口,音调微抖。「愿意答应我的求婚?」 「不然呢?」 简单三个字,像千发烟火在钟心瑜眼前发射,她的世界霎时缤纷灿烂、美不胜收,找不到任何言语形容她此刻的喜悦,心不知道被什么胀得满满的,几乎快爆炸。 她哭了。 不像方才含蓄无声、怕让人听见,她哇哇哭得像个孩子,泪如清泉潺潺,压抑的委屈整个倾泄而出。 「哭成这样?我答应你的求婚有那么可怕吗?如果你不乐意的话,要我反悔也不是不——」 「不是可怕,我是太开心。」她心急地哭嚷:「答应了就不许反悔,圣诞节不能说谎。」 「呵,圣诞节不能说谎?这规矩谁定的?」 「……我。」她小小声,说得好心虚。 如果他只是一时起意捉弄,自己也不能押他去结婚,这么一想,开心的泪水又开始泛酸。 元以伦微乎其微地轻叹一声。「别哭了。地板不凉吗?还不爬起来。」 这句话比什么安慰都有效,原本哭得淅沥哗啦的钟心瑜呆了两秒,立刻惊喜地起身移动脚步、左右张望,这才发现一直站在自己视线死角的男友。 「以伦?!」 她无法置信地看着一身帅气的灰色风衣,含笑朝她走来的男友,又惊又喜地跑上前,扑进他怀中。 「我不是在作梦吧?」她抬起头,凝视他的双眼漾着迷蒙水雾。 元以伦没回答她,直接俯首覆住她嫣红唇瓣,先如品尝美酒般细柔浅酌,再如蛇舞般旋绕、挑逗,渐渐加重力道,诱惑她不自觉地发出娇吟,勾得她神魂皆醉,虚软地只能倚靠在他怀中。 「是梦吗?」他淡笑反问。 「不是。」她爱恋地凝望他带笑的神情,双手捧着他的脸轻叹道:「元以伦,我真的爱死你了!」 「我知道。」他拉下她双手,神秘地眨眨眼。「跟我来。」 没问要去哪、做什么,钟心瑜眼里只有他,感觉到的只有从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心传来的热度,心里千百个愿意跟这男人到天涯海角,就算他下一秒骤然化身恶魔,她也乐于跟随他直坠地狱。 结果,他带她搭上直达电梯,进了总统套房。 「又傻了?」 元以伦笑着,由后将她环抱入怀。 「你这个坏蛋……」 被他推入房中的钟心瑜嘴上骂着,心却像被裹进层层蜜糖里,甜得化不开,泪水再度积聚。 圣诞节当天的总统套房,早在两个月前就被神秘客预定。 她知道,客厅里摆着一棵垂挂五彩拐杖糖的小圣诞树,冰箱里除了红酒,还有香甜好吃的提拉米苏和苹果牛奶,房里没有知名花艺师的华丽插花作品,只有陶瓮里的大把野姜花吐露芬芳,浴室里没有让人洒满一缸浪漫的玫瑰花瓣和精油,倒有一堆如弹珠晶莹的七彩沐浴球和黄色小鸭。 依客户列出的需求,大家都猜是带着孩子的一家人来度假,要不然就是有钱暴发户带着幼齿情妇来「回春」。 她没兴趣猜客人身分,只是有点羡慕,这些要求在别人看来或许不伦不类、不是顶级品味,可是对她来说十分怀旧、有趣,纵使待在与身分格格不入的顶级房里也能放松享受,因为那些全是她喜爱的摆设和吃食。 只能在租处一坪大小的浴室里淋浴的她,只要想像自己咬着拐杖糖、听着音乐,在超大按摩浴缸里看着七彩沐浴球一颗颗融化,陪她共浴的可爱小鸭在水面载浮载沈,便觉得自己一定会玩到水凉才舍得离开,然后窝进一床数十万的暖被里,一口蛋糕、一口牛奶,吃饱喝足了再让花香伴她一夜好眠,就觉得好幸福~~ 她怎么也没想到,羡慕的对象原来就是她自己。 而让她幸福得不得了的人,就是身后那个瞒着她秘密安排这一切,还骗她说无法共度圣诞夜的大坏蛋! 「圣诞快乐,亲爱的。」 耳畔传来的低语逼出钟心瑜两行泪,不同的是,这回她是真的喜极而泣。 「坏蛋!还骗我不能一起过节……」 面对女友的娇嗔埋怨,元以伦笑而不答。 其实他没骗她,虽然订了总统套房,但按原计划,住进来的只有她。 因为无法陪她过节,又知道她必须支援圣诞派对,较晚下班,所以他提前准备这些,也拜托好和自己有些交情的客房部经理,到最后一刻再告知她这个惊喜、将房卡交给她,要让她像公主般舒适地安睡一夜。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一早开车北上,载着父母一起去机场接机,回来路上两老轮流催婚,竟然连阿姨远从日本带回的「伴手礼」,都是一叠日本女性的相亲照。 他实话实说自己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们还嗤之以鼻,说他身边女人是不少,可惜够资格嫁进元家的却没半个,然后开始数落起他太过博爱的男女关系,游说他离开公关业,看是要接掌父亲公司,还是考张律师执照进爷爷的律师事务所都行。 结果爷爷更狠,寿宴和相亲宴一起上,逃都逃不掉! 第九章 幸好他够聪明,在餐宴结束前传封简讯叫尹南锋以紧急公事为由,来电要他连夜赶回,谨慎的爷爷如他所料,接过手机向尹南锋确认无误,才不太情愿地让他离席。 走出餐厅,他连一秒的思索都没有,直接赶回南台湾。 当他抵达派对现场,一眼便瞧见钟心瑜一身俏丽可人的圣诞红衣,笑意盈盈地穿梭人群中分派礼物,如此美丽、如此令人怦然心动…… 那瞬间,元以伦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爱上了这个女人。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对她的感情超越了喜欢、进化为爱,乐于向人介绍她是自己女友,乐于待在她身边,乐于和她分享所有喜怒哀乐,明明留在台北也有能与自己同享浪漫圣诞夜的美人,他却不辞千里赶回,只想和她共度。 然后,因为一整天被家人洗脑式地逼婚,因为不舍她的强颜欢笑,他冲动地答应了她的求婚。 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其实有些后悔。 他向来不冲动行事,任何事皆先谋定而后动,别人看他随兴,其实凡事皆已盘算在心。依他的计划,三十岁之后再谈婚姻,娶个能力和自己旗鼓相当、美丽独立,最重要的是不会乱吃飞醋的女人,能让他继续无后顾之忧地从事喜爱的公关行业。 现在他不过二十六,钟心瑜美丽却不够独立,年轻且还不懂他工作上必须的逢场作戏,等她在公关业界打滚个几年,成为更适合他的成熟女子,彼此磨合得更圆融后再谈结婚,相信无论婚姻或事业,他们都能成为相辅相成的最佳伴侣。 不是不能当玩笑话带过,但是看她因为太意外、太开心,哭得像个孩子,他的心跟着揪结,忍不住想多疼她一些、多爱她一点。 因为懂得她有多爱自己,舍不得让她失望、伤心,他决定不做反悔的一方,如果她愿意嫁,他也乐意娶,因为她的确是有生以来唯一让他动了结婚念头的女子。 「累了吧?」他体贴地问:「要先吃东西还是先洗——」 「你还没回答我,结婚的事是认真的,还是随口说说?」钟心瑜转过身,没忘记最重要的事。 「不是随口说说的玩笑话,我真的愿意和你结婚。」不想让她再经历情绪三温暖,元以伦给她笃定的回答。 「难道你骗我不能一起过节,却早早订了房,就是打算向我求婚?」钟心瑜双眸闪动璀璨流光,满心期待答案是后者。 「不是。」他不想给她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是一时感觉对了才答应你的求婚,原先订房,只是想让你下班后在这里舒适过夜,并没有其他打算,如果你期待接下来有什么惊喜的求婚场面,或是想像食物里藏了颗大钻戒,恐怕要令你大失所望。」 她微笑摇头,眸中闪动欣喜的泪光。「为什么要失望?我原本以为要求婚几千几百次,搞不好等上十年还换不来你点头,可是坚持不过三十不结婚的你现在竟然答应了,我真的好开心!」 他亲吻她泛红的鼻尖,轻柔笑语:「欸,谁教我的女朋友是个天天求婚的结婚狂,偏偏我爱她,舍不得看她一次又一次失望,只好把计划抛一旁、结婚摆中间。」 「我不会让你失望,一定会做个好老婆。」头一次听他说爱她,钟心瑜开心得快飞上天,紧紧牵住他的手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疼你、照顾你,让你幸福一辈子!」 元以伦从没想过,会有女人跟他说这些话,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包养的小白脸。 不过—— 呵,他的心的确被深深打动,已经开始期待和她相守的幸福生活。 「这应该是男方的说辞吧?感觉好像要我入赘你家。」他终究改不了爱戏弄她的本性。「仔细想想,婚姻大事好像不应该太冲动,还是再详细考虑一下比较好,你说呢?」 「蛤?」 钟心瑜觉得自己一整晚像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徘徊。 她头疼地按按太阳穴。「我没有那个意思——欸,我快疯了,要结不结你能不能给我干脆一句——」 元以伦吻住她焦急张合的唇。「结。以后就请你多多照顾了,老婆。」 「老公,你休想逃了!」钟心瑜踮起脚尖,环住他颈项,主动献上热辣辣的香吻。 第六十六次求婚,成功! 吃完饭,无聊地放了片dvd看完,再把屋子里清洁得亮晶晶,然后洗个香喷喷的澡,爬进被窝里看小说—— 「奇怪,为什么我婚后和婚前的生活没两样?」 钟心瑜看着小说悲叹,人家书里的老公结婚后多疼老婆,再风流的男人也会变成柳下惠,看见别的女人全「不举」,每晚赶着下班回家抱着老婆滚大床,「性」福美满,为什么她三天两头独守空闺,有老公和没老公差不多? 原本甜蜜的婚姻生活,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钟心瑜躺在大床上,不用三秒,马上找出自己的婚姻「杀手」——「吉兆精品集团」总裁步向仁。 婚后,她和老公的确过着如胶似漆的新婚生活,直到半年前,尹南锋将百货公司转手卖出,以伦则进入国际级的「吉兆精品集团」担任传媒总监,帮忙有世交之谊的步总裁一切对外事宜。 一开始她还三八兮兮地向老公炫耀自己有帮夫运,结婚不到半年,他就直接跳进举世闻名的精品集团,月薪又高得令人咋舌,多为他高兴,哪里晓得这才是自己不幸的开始。 她好歹也置身公关业,稍稍知道老公既然挂了一个国际集团的「传媒总监」头衔,人际经营势必得从台湾走向国际,不只是各国媒体,还得深入全球时尚名流圈。但知道是一回事,要从容接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虽然她偶尔也爱凑热闹,和大家谈谈明星八卦,可是一旦出现在八卦杂志上的女明星搂的是自己老公,就算知道那只是无中生有的绯闻,她也还没能有气度地一笑置之。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更糟糕,那位步总裁彷佛看不顺眼她天天抱美男入睡,三天两头以公事为名,派以伦飞往世界各地,就连本该由总裁亲自出席的活动也推给他,在别人看来是重用,在她看来根本是存心害她当怨妇! 她知道自己老公是才貌皆优的美男子,所以婚前婚后都看得很紧,多希望只有自己知道他的好,别人才不会来争,结果这份工作让她老公成了时尚界的媒体宠儿,网路搜寻任何精品相关事项都会出现他的身影,名气比身为总裁的步向仁还高,根本已经是集团代言人,想「死会活标」的女人像浪潮一波接一波,简直没完没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就算她吃吃醋,以伦也会哄她、让她,对她从来不出恶言,只有更加疼爱,忙碌一阵子总会抽出时间陪陪她,可是她总觉得不够,她想要的婚姻是相依相守,而不是每晚回到空荡荡的家,抱着枕头孤单入眠。 没错,一切全都该怪步向仁那只暴龙!讨厌接触女人,干么还做珠宝生意赚女人钱?害她老公像只花蝴蝶绕着地球飞,代替他参加那些全是美女的时尚派对,一天到晚被那些女人以国际礼仪为由抱一下、亲一下,揩油揩得光明正大! 气人的是她还不能劝老公换工作,不只是因为这工作名声好、待遇高,最重要的是以伦的爷爷也是股东之一,而且已和步向仁的爷爷说好,会让处世圆滑的以伦去帮他那个擅于经营却不擅交际的孙子,两人相辅相成,必定能将「吉兆精品」推向最高峰。 两老在神明前插香立誓的,她还能怎样? 「该死的步向仁,我诅咒你不举!」 她气得拿起抱枕,当成步向仁紧紧勒住。 虽然有点孬,但她也只能在背后逞逞口舌威风了。 毕竟步向仁浑身有股惊人气势,长相明明不凶恶,还称得上是好看,但是人高马大的他一站出来就让人觉得他是老大,生气时眉一挑眼一瞪,不用开骂就让人吓得两腿打颤,她再怎么不爽也没胆对他呛声,跟他争老公的「陪睡权」。 唉,算了,至少步向仁对男人没兴趣,她应该觉得万幸,不然跟那种人争,她肯定死得很惨。 「铃~~」 听见设定为老公专属的来电铃声响起,原本懒懒地瘫在床上的钟心瑜立刻弹起,飞快拿起手机接听。 「老公!」 「还没睡?」 「当然,说好你每天都会给我一通电话的。」钟心瑜耳尖地听见从丈夫那边传来音乐和男女嘻笑声。「你在放音乐吗?那边应该才早上六点,这么大声小心饭店其他房客抗议。」 「饭店?我现在还在t&m总裁千金的生日派对,根本无法脱身。」元以伦疲惫地苦笑。「她的朋友好像全是夜店挂,派对从昨晚到现在还没结束,大家依然精神奕奕,幸好我事先料到,叫司机先回去睡,八点再过来接我,早上也没排任何行程,回去再补眠吧。」 「你怎么不早点离开?」 「因为t&m总裁的三位千金都是『吉兆』的忠实客户,每年光是她们三人的营业额就破亿,之前大小姐和王室成员的婚礼首饰是向我们订制,被媒体宣传出来的广告效益,让当季销售数字翻升数倍,这种客户只能小心侍候,不能得罪,所以不是露个面就能打发的普通派对,何况待得越久,就能多和几位参加的富豪、明星连络感情,于公于私皆有益无害。」 「那么辛苦?」步向仁被她诅咒果然一点也不冤枉。 「也不能说辛苦。」他自我解嘲说:「跳跳舞、聊聊天、吃吃喝喝的工作,要说辛苦会气死一堆人。」 「怎么听起来我老公像在做伴游?」想像他如鱼得水周旋于名媛、明星间,不安又在钟心瑜心中蔓延。「今天小鸥才在电话中建议我开个『老公出租中心』,光是陪吃饭、陪聊天,我就会赚翻了,因为我老公是个万人迷,哈你的女人手牵手可以绕地球一圈。」 「我怎么好像又闻到浓浓醋味?」元以伦悄悄退离热闹的大厅,来到二楼的露台。「是不是那些八卦杂志又写了什么绯闻?不管是什么,你都应该相信你老公的人格,我不是会玩婚外情的男人。」 「可是……」她幽幽低语:「跟你传绯闻的对象都不是普通人,不是大明星就是豪门千金,每一个条件都比我好。」 「步向仁外貌条件不差、身家比我好,你认识他之后怎么没移情别恋?」他半开玩笑说:「何况你对自己的魅力就这么没自信?婚前我身边条件好的女性友人也不少,你照样倒追我、向我求婚,相信自己最终能赢得我的心,当时的毅力与勇气都跑哪里去了?」 他不说还好,钟心瑜更是气弱,顿时哑口无言。 正因为这桩婚姻是自己死缠烂打得来的,所以他越好,她越觉得自卑,总认为他值得更好的女人,跟她在一起真的很吃亏。 他,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当年一时冲动,答应她的求婚? 手机那端突然陷入冗长沉默。 「怎么不说话?」元以伦柔声哄她。「心瑜,不要让那些谣言破坏我们夫妻感情,相信我,嗯?」 「嗯。」 元以伦听出她声音闷闷的,敷衍大过认真,似乎真的很不快乐,他的心情也跟着低落。 他真的很爱她。 他从没想过,原来自己竟是一旦爱上便痴心到底的多情种。 外人看他过往情史丰富,的确也曾是不少美人的入幕之宾,动了真心却仅只一次。 第十章 明明老婆是自己的第一任女友、初恋情人,说出来却没人信,大家宁愿相信媒体制造出的假象,好像他婚前婚后都是优秀种马,美女全逃不过他魔掌,靠近他的都和他有一腿。 加上那些故意藉他炒新闻,哄抬知名度的小明星刻意渲染,他就算剃度出家,恐怕也会被说成花和尚,风流形象早在众人心中根深柢固,连近亲好友都不信他没偷吃。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但无法不在意老婆对他的不信任,明明婚后除了工作,其他时间两人几乎都在一起,连朋友聚会也带她同行,努力消除她心中的疑虑,她的担忧却一天胜过一天。 他不是不明白,自己成就越高,她越是担心会被嫌弃,但是他不可能因为爱她、想让她安心,就辞去工作或改调任不喜欢的内勤职务,甚至舍弃工作,成天待在家里不跟任何女人接触。 他心目中的理想婚姻,应该是夫妻俩在人生路上相互扶持、相辅相成,能够一起成长,而不是成为对方的阻碍。 婚后,心瑜将生活重心放在家庭,那个曾经立志要靠自己成为豪门的小女生,似乎已经安于当个小小粉领族,只在乎他会不会爱她到老,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能得到妻子全心全意的爱和珍视,身为丈夫的他很感动,也很开心。无论工作多晚、多累,只要回家时看见心爱的老婆笑脸相迎,他就觉得一切全有了意义,如果老婆不喜欢工作,只想当个单纯的家庭主妇,他也乐意给她最优渥、最自在的贵妇生活,只要她开心。 但是他知道,心瑜并非对事业毫无企图心,她聪慧、热情、敢于冲刺,具有女强人的潜质,不是能每天待在家中等着老公回家吃晚饭的居家女性。 因为太爱他、太想讨他欢心,她一方面强迫自己放弃事业心,专注于家庭生活,当个众人眼中的贤妻,一方面又自觉没什么成就,担心他恋上更好的对象,恶性循环之下,自卑与疑心只有与日渐增。 他试过劝她、哄她,可惜成效不彰。 想到她的才华与抱负将会渐渐被婚姻消磨殆尽,而自己竟成了阻碍她的绊脚石,他很怕,有一天心瑜会后悔为他付出太多,后悔成为他的妻子。 「心瑜,我上回建议你去报考观光事业学系的硕士在职专班,要不要再考虑看看?」 他不希望她每晚在家里空等,有太多时间胡思乱想,不如趁两人还没生育计划前再去深造,对她有益无害。虽然上回提过她不太开心,元以伦还是想再劝劝她。 「不要。」她想都不想就拒绝。 「我是为你着想,毕竟升迁跟学历多少有关,难道你想当万年小公关?」 「我不要,你工作那么忙,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够少,我去读书的话,连晚上和你吃顿饭可能都得等上几个月,那我们还做夫妻干么?做你客户见到你的时间都比做你老婆多!没错,我只是个小公关,如果你觉得我丢了你的脸就——」 「心瑜!」 听见丈夫不悦的嗓音,钟心瑜也发现自己反应过大,立刻噤声,明明心里明白他不是那个意思,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却低不下头先开口道歉。 「不管你从事任何行业,或者无业,我一样爱你。」 她以为丈夫被自己气得不是开骂就是挂电话,但一听见他示爱的轻柔慰哄,感动与懊悔让她红了眼眶。 「听好了,我元以伦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你钟心瑜一个人,不管你信与不信,这辈子我会爱你到死,所以再也不要为了那些谣言伤心,因为除了你,我不会爱上其他人——有人来了,总之你什么都别多想,一切等我后天回台湾再说,晚安。」 「以——」 手机里传来嘟嘟声,让她来不及对丈夫说出「对不起」。 「钟心瑜你这个笨蛋!」 她懊恼地敲敲头,后悔地哭了起来。 等了一夜电话,不该说的全说了,最想说的话却没说出口。 我好爱你、好想你。 明明这才是自己最想向他倾诉的真心话…… 她,到底是怎么了? 在「博曼大饭店」旁的星巴克里,几个刚下班的饭店女职员聚在一起闲聊,话题全围绕在今天最新艺能八卦上。 「你们中午有没有看过新闻?听说精灵歌后汪嘉嬿的新欢,就是我们公关部钟姊的老公喔!」 「我今天早上在报纸上也有看到,之前他们在巴黎一起出席时装发表会,还说只是好朋友,当时我就不相信,现在不是被拍到他们手勾手单独吃饭,还从汽车旅馆一起出来的画面?所以说,男人跟女人绝对不可能有纯友谊。」 「也不能这么说啦!钟姊她老公实在太优,长得比明星帅不说,还是『吉兆精品集团』的传媒总监,围绕在他身边的不是豪门公主就是美丽女星,钟姊怎么比得上?他们到现在还没离婚已经是奇迹了。」 「她一定很爱她老公吧?从他们结婚到现在才两年多,她老公的绯闻没断过,亏她都能忍住不闹。」 「大概因为以前都没拍到铁证,所以她还能自己骗自己,这回都被拍到从旅馆出来了,是女人都很难接受,搞不好真会闹到离婚。」 「那钟姊就太可怜了,去年协理本来要推荐她去法国总店实习,她应该是舍不得和老公分隔两地,把机会让给年资比她浅的胡姊,结果今天人事异动公布,胡姊下个月回来立刻调升管理职,钟姊和我一样继续待在低阶,胡姊成了我们的顶头上司,多尴尬,一天连受两个打击,我看她一整天无精打采,怪可怜的。」 「她不会做傻事吧?你要不要打电话安慰她?毕竟你们同部门嘛!」 「我不要,我最不会安慰人了,总不能劝她节哀顺变、下个男人会更好、要不要我帮她介绍新男友?」 「你少三八了!」 「我就真的最怕安慰失恋的人,何况她更惨,是丈夫外遇……」 她们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拿别人的伤心事讨论半天,然后嘻嘻哈哈地说好要去ktv便结帐离开,浑然未觉当事人就背对她们坐着,从头听到尾。 啪答一声,一滴泪混入咖啡,在杯里掀起一阵涟漪,瞬间又恢复平静无波。 钟心瑜多希望自己此刻的心情,也能像杯里的咖啡一样,就算曾经动摇,也能立刻恢复平静。 但是她做不到。 胸口深处彷佛翻着滔滔巨浪,一遍遍猛力击打着她已经脆弱不堪的心,像是非要它千疮百孔不可。 她真的好傻! 同事们说的没错,她没志气,拒绝晋升的大好机会,只想待在老公身边,因为她真的好爱元以伦,哪怕能多一秒和他相处也好。 她是鸵鸟,不管有多少绯闻,只要没有铁证,她就说服自己相信丈夫的说辞——只是朋友、只是礼貌性的颊吻、一切全是取景角度的问题。 可是她看了报纸,半版全是连拍照片,载着女明星离开汽车旅馆的的确是她丈夫——那个烧成灰她也不会认错,说会爱她到死的男人。 这回该怎么说服自己想开?他的心或许还是她的,只是rou体出轨,叫他洗干净就好? 她冷静地笑,佩服自己竟然还能想出这招。 可惜,她没那么豁达。 两年的婚姻只有半年甜蜜,接下来多是苦涩,连工作都搞得乌烟瘴气,她真的觉得好累…… 可悲的是,她依然爱他,一整天等着丈夫来电向她解释,却只有家人、朋友打来关心、安慰,他一通电话也没打过。 那就回家直接面对吧!懦弱地窝在这里耗时间也不是办法。 钟心瑜终于下定决心回家,但进门以后,她发现向来比她晚归的丈夫,难得地比她先到家,正在房里收拾行李。 「回来了?」元以伦注意到出现在卧房门口的妻子,一如往常地微笑以对。「吃过饭了吗?我买了你爱吃的小笼包,还在电锅里保温,吃过的话就留着当宵夜。」 钟心瑜闷闷地走到床前。「你没其他话对我说?」 「其他话?」他疑惑地挑眉,随即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报上的绯闻是假的,我和汪嘉嬿不是那种关系。还有,我待会儿要和总裁会合飞美国一趟,这次要巡视欧洲各分店一趟,预计停留一个月——」 「『我和汪嘉嬿不是那种关系』,就这样?」钟心瑜瞬间心凉。「你被拍到和她从汽车旅馆出来的画面,就只撂下这么一句话?元以伦,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老婆?」 「如果不当你是老婆,我连解释都不会解释。」他停下收拾行李的动作,正视她。「事实就和嘉嬿在记者会上说的一样,因为我们一位共同的朋友遇上麻烦,所以我和嘉嬿一起去接她,当时对方醉倒在后座,所以记者没拍到——」 她冷笑道:「隐形第三者?这藉口真好,要人证也能随便抓个人充数。」 「你不相信我?」 「换成被拍到的人是我,这种解释你会相信?」 「会。」元以伦直视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可是对于丈夫的信任,钟心瑜反而觉得悲伤得可笑。 「你答得那么爽快,是因为知道依我的个性,绝对做不出和别的男人去旅馆开房间的事。但是你和我不同,结了婚,我一切以你为重,和所有异性保持安全距离,你的红粉知己却是有增无减,我十只手指头不晓得要数几遍才能数完那些绯闻女友,而且她们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知名,我一个也比不上,你应该很后悔和我结婚吧?」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和你结婚。」元以伦两手轻放在她低垂的双肩上,柔声道:「你想太多了,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女人及得上你,我和她们真的只是朋友,有的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那些绯闻全是炒作。婚后除了你,我没有其他女人,你要对我有信心,更应该对你自己有信心。」 钟心瑜拨开他双手。「你在哄三岁小孩吗?我对你的信心,早就被一次次的绯闻摧毁殆尽了——」 「我说的全是事实,不是哄你的假话。夫妻之间本该彼此信任,无谓的猜疑不只伤了自己,也会伤害对方。心瑜,别闹脾气。」 「都被拍到和别的女人进出旅馆的照片,还叫无谓的猜疑?」 她听不下去,固执地要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除非你答应我,立刻表明从今以后和汪嘉嬿绝交、老死不相往来,以后再跟谁传出绯闻全部比照办理,我就相信你和她之间清清白白,再也不提这件事。」 钟心瑜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 在她内心深处,其实有一点点相信丈夫的说辞,可是自卑、猜疑和嫉妒,将她逼到了极限,对丈夫的信任更加岌岌可危,她急需一些他深爱自己的证据来强化信心。 换作是她,她愿意为了丈夫答应跟任何男性友人绝交,所以只要他愿意为了她—— 「不可能。」元以伦果断地拒绝。「我不可能为了顾及你的感受就和朋友断绝往来,光是我的工作就不容许如此荒唐的做法。心瑜,你理智点,我们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 「你不答应,我们就离婚!」 话一出口,钟心瑜自己也吓得傻了。 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她不想离婚,只是丈夫坚定拒绝,她一时气不过才脱口而出。 可是,难道又要像以往一样,气一下就原谅他,一切就算了? 新闻搞那么大,如果丈夫不出面澄清,那她的自尊呢? 第十一章 她不想要亲友和同事们同情她、可怜她,她知道也有些人等着看笑话,至少得要丈夫公开和汪嘉嬿划清界线,她的尊严才能保住,更能证明他重视自己胜过那个女明星。 「就像你说的,夫妻互信是基础,没有信任的婚姻勉强在一起只会彼此痛苦,你做得到我就愿意相信你,不然——我要跟你离婚!」 「你已经一连说了两次离婚。」 元以伦像在提醒她,脸上表情看不出不悦、震惊或慌乱,平静得像她提出离婚要求并不关他的事,他只负责统计次数。 「对,我说我要离婚、离婚、离婚!」 「你认真的?」 「非常认真,如果你不发新闻稿就是不爱我,这个婚姻当然失去存在的必要。」 他越是表现平静,钟心瑜越是难过、气恼,更加铁了心要逼他就范,证明自己也能左右他。 「和你结婚一点也不快乐,你忙着工作、忙着交际应酬,根本不管我越来越寂寞、难过,我不想在这种婚姻里葬送一生!除非你从答应我这件事开始改变——」 元以伦突然展臂将她抱入怀中,她一时怔忡,未完的话语消散空中。 他怕了吧? 钟心瑜回过神,心想丈夫应该是舍不得她,才会忽然将她抱得又紧又牢。 所以,她的激将法奏效了吗? 看来祭出「离婚」这险招,他终于明白事态严重,再也撑不住超然淡定的姿态,急着要挽回她了。 钟心瑜郁结难解的心情总算舒坦了些。 好吧!谁教自己那么爱他,只要丈夫愿意依她的条件去做,她就不再—— 「那就如你所愿,我们离婚。」元以伦突然放开她,淡淡地吐出一句。 钟心瑜原本上扬的嘴角瞬间僵硬,连身体也像化石,一动也不动。 她只是想吓吓他,真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他怎么可能连挽回都不挽回?两年来的夫妻情深,难道全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他应该懂的,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只要多说几句甜言蜜语哄她,最终她都会软化,因为她是如此深爱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和他分开…… 因为震惊过度,她甚至哭也哭不出来。 而答应离婚的丈夫,竟然还温柔地笑着看她…… 「虽然舍不得,不过既然这段婚姻让你那么痛苦,我愿意让你离开。」 钟心瑜注视着那张性感双唇,看着它开开合合,吐出的却是让她难以理解的话。 「很遗憾我们相爱却不适合相守,祝你离婚快乐。」 她看着丈夫含笑的迷人俊颜,怀疑自己听错了。 「离婚消息一传出,媒体必定会追着你跑,之后我再传任何绯闻,他们也不会忘记采访你这位『前妻』的观点,为了你好,不如趁这机会出国进修,既能避开锋头,对将来工作升迁也有助益,你不妨考虑一下。」 为了你好—— 钟心瑜脑袋嗡嗡作响。之前她舍不得离开丈夫,没跟他商量便毅然舍弃出国进修的机会,落得现在事业、婚姻两头空,他的「好心」建议会不会太迟了些? 「我会让林律师拟好离婚协议书,赡养费的金额由你决定。」他看了下表。「我得去赶飞机了,你有任何要求可以直接跟林律师提,其他手续等回国后我会尽快处理。」 他弯身锁好旅行箱,起身在她颊边一吻。「别忘了去吃小笼包,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要多照顾自己,我走了。」 元以伦说完便拖着行李离开,直到大门砰地关上,僵如化石的钟心瑜才一点一点地恢复行动与思考能力。方才一切不是恶梦一场,以伦在与汪嘉嬿断绝往来和离婚之间选择了后者,她高估了自己对丈夫的影响力,瞬间失去了他。 「怎么会这样……」 她无助地瘫坐于地,不懂丈夫怎能如此轻易地将她的气话当真,说离婚就离婚,一点也不想挽回,甚至不伤心,还笑着跟她说「离婚快乐」。 是啊,快乐…… 恢复单身,少了爱吃醋的老婆缠黏叨念,他从此快活,和什么样的美人在一起都是他的自由,再也无所顾忌,当然快乐。 答应得那么爽快,是因为他也想甩开她,只是一时狠不下心,刚好今天遇上天时地利人和,她主动提离婚,他也乐得顺水推舟,是吗? 只有她这个傻瓜还天真的以为丈夫依然爱她,才会编理由向她解释、抱她、哄她,不知死活地拿离婚吓他、逼他就范,结果人家反而称心如意。 她一点也不想离婚,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她哪还拉得下脸去跟他说那只是气话,更不可能拉下身段去求他回心转意。 何况,丈夫要不是已经不爱了,怎会这么爽快地答应离婚?就算她像婚前一样努力追求,除非生出翅膀,否则又怎能追上已经断线高飞的风筝? 多可笑,昨晚在浴室里缠着她翻云覆雨、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今天竟然能头也不回地抛下她潇洒离开,教她这辈子如何再相信爱情的存在? 「钟心瑜,不要哭!只是少了一个不珍惜你的丈夫,没什么大不了,你还有爱你的家人和朋友,你不能被打败,你要活得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更好,让他知道你没有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不断为自己打气,要自己笑,逼自己忽视胸口那一次比一次猛烈的剧痛,可是泪水依然哗啦啦地流,心脏仍旧痛得像快爆开,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屋外,元以伦拖着旅行箱,额头紧贴着门,逼着自己闭上眼,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不许自己忍不住开门冲回去抱住老婆,继续将她强留在身边。 鬼才要离婚! 事实是,汪嘉嬿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他怎么也不可能和她发生乱伦关系。 父亲年轻时在酒店应酬,酒醉意外为他添了一对双胞胎妹妹,嘉嬿的母亲早已从良远嫁,不想和出身名门的女儿生父扯上关系,明白她的难处,他也从未对外透露两人的关系。 这件事告诉妻子无妨,必要时连父亲也能替他作证,如果妻子还不高兴,那很抱歉,妹妹亲,她们的母亲跟他可不亲,要他开记者会把实情说出来也行,只要老婆开心,其他人痛苦是他们的事,他本就不是什么善心人士。 但心瑜说了一句话,改变了他的决定—— 和你结婚一点也不快乐,我不想在这种婚姻里葬送一生! 所以,为了让她快乐,他选择放手。 其实他早已察觉妻子越来越自卑、不快乐,也明白症结在于她太年轻、历练太少,对他注意太多,但信心太少,自己在日积月累中越来越爱她,不吝于让她知道,她却看不见,永远介意是她倒追、付出较多,永远怀疑他到底爱她多少? 他很爱,或许不比她爱他的少。 所以一向占有欲强、把自己看得比谁都重要的他,可以为了自我利益理所当然做些小奸小恶之事,却是第一次把别人摆在自己之上,学那些洒狗血的八点档连续剧,为了心爱的女人,做出将她逼离自己身边的鸟事。 生平头一回,他恨自己脑袋太聪明、思绪太敏捷! 因为爱,心瑜气过、闹过,依旧选择留在他身边,只是会有一阵子特别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黏着他。 虽然有点变态,但这样的老婆他真的觉得很可爱,他不讨厌被人严加看管,就算老婆一天三餐外加宵夜追问爱不爱,他也把肉麻当有趣,感觉自己被爱得很幸福,从来不懂怎么会有人嫌女人这样太罗嗦? 可是这样的幸福快乐,建筑在他老婆的痛苦上。 他知道,就这样放着不管,等个十年、二十年,心瑜迟早会明白名人逃不过被捏造八卦的命运,学会分辨绯闻和事实的差别,懂得他心里除了她再也挤不进其他女人,只是那必须是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猜疑和心痛,伤痕累累换来的成长。 而且将心力专注于他身上的结果,十之八九会扼杀她对工作的所有热忱,他知道她拒绝去法国进修的事,只是装作不知道,因为他也舍不得跟她长年分隔两地,所以放纵她的依赖。但这样继续下去,她在工作上不会有任何成就,多年后再回想起来,他不敢肯定心瑜会不会因此觉得遗憾,怨他用爱消耗了她一生? 他婚前的直觉没错,心瑜是他要的人,但结婚的时机大错特错。她还太年轻、太单纯、太容易被外界左右意志,他们不该那么早结婚,只要晚个几年,等她见识更广、历练更多、更懂得包容—— 唉,可惜现在说这些都太晚,就算时光倒流,被爱冲昏头的两人应该还是会选择早早步入结婚礼堂。 错误的过去无法改变,只能弥补。 所以,他选择答应离婚,放她单飞去历练几年,希望能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 他太了解心瑜的脾气,此刻的她绝对以为自己对她已经没有丝毫感情,她会痛彻心肺、狂哭整夜,但是绝不会因此倒下,为了争口气,她会拚了命让自己活得更好、更有出息,不成功誓不罢休。 等到她恢复自信的那天,换他把老婆追回来,让她再也不必为了谁先追谁、谁先爱上谁的问题自卑,到时候,她总该明白自己想要的女人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 唯一的问题是,他能忍耐不见她多久? 「老婆,拜托千万别让我等太久……」 唉,不然他可能会忍不住为了自己的「性福」,取消这个没人性的「老婆再教育」计划。 关掉铃声的手机震动起来,元以伦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那个没耐性的总裁来催人了。 「喂?」 「你人在哪里?」 步向仁在贵宾候机室里不耐烦地走动。飞机不到半小时就要起飞,他的传媒总监还不见人影,比他这个总裁还大牌。 「总之不在你心里。」他心情不好,口气欠佳。 「飞机快飞了,你还在给我瞎扯什么鬼话?!」 元以伦不必亲眼目睹,也能想像步向仁原本像王子般准时在贵宾室里等待,然后开始不耐烦地换姿势,最后烦躁地起身来回踱步,现在像只暴龙对着手机狂吼,让周遭所有人吓得退避三舍的画面。 明知那只暴龙最厌恶别人不准时,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他向来不会在和他有约时迟到,不过这回他是肯定来不及了。 「抱歉,我要请年假,这回麻烦你一个人去,我会叫林特助搭下一班飞机——」 暴龙变成了喷火龙。「这时候请年假?!你开什么玩笑——」 「我老婆跟我闹离婚。」 元以伦淡淡一句,原本气得快着火的步向仁,当场气全消,手机两端静得连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给我搞定,不准离婚!」 步向仁说完便收线,不再罗嗦半句。 「就算你不准,我也离定了。」元以伦对着手机幽幽自语。 算了,他没有自怨自艾的时间,在门外不舍流连更不是办法,万一心瑜忽然开门,刚才的负心汉戏码都白演了。 叹口气,他拖着行李进电梯,一边飞快地拨打手机。 「baron,是我。我想跟你商量一件关于我老婆的事,你现在人在哪里……好,我明天搭一早的飞机去上海,你等我……事情有点复杂,等见面再说……嗯,明天见。」 电梯抵达停车场的同时,元以伦已经结束和「博曼国际精品饭店集团」执行长baron的通话。 他和baron是认识七、八年的朋友,当初心瑜去应征「博曼」公关,他的口头推荐占了不少分数。 第十二章 但是公归公、私归私,好友一开始就说明给她机会没问题,能力不足照刷不误,能通过三个月的试用全靠心瑜自己的努力,之后上司推荐赴法进修,也是靠她自己工作成绩得来的赏识。 不过这回,无论砸钱还是使出人情压力,他都要设法让好友硬挤出一个理由,一周内将心瑜送去法国总公司,否则依心瑜对他的依恋,就算伤心,一时半刻也舍不得离开台湾,到时不只在工作场合尴尬,还得面对媒体纠缠,他舍不得,更不愿意让她面对那些。 何况,越快逼她独立、成长,他才能越快追回老婆,重享每夜软玉温香在怀的好滋味啊…… 两年三个月后 电脑萤幕上正播放钟心瑜上台领取毕业证书的画面,取得硕士学位的她巧笑嫣然,看起来精神奕奕、自信满满,已不复两年前刚失婚时的委靡,整个人容光焕发。 下一幕,钟心瑜下台,笑着张开双臂—— 萤幕前的元以伦双眉挑起,下一秒,影片结束,他滑鼠一点,另一个女人的影像顿时占据整个萤幕。 「哥,你看到了吧?心瑜姊已经拿到硕士文凭,在饭店里也顺利升职主任,法文更是说得一级棒,不管哪一方面都进步神速,而且看到有关你的杂志或报纸,她不会再像以前撕碎或扔进垃圾桶,你应该可以叫baron把她调回台湾,实行你的追妻计划了。」 透过视讯喊他「哥」的,正是他另一个妹妹汪俪婷,她和大明星汪嘉嬿是异卵双胞胎,长得只有三分像,她就是让钟心瑜一气之下提出离婚的罪魁祸首。 当年这个小麻烦喝酒误事,明知汽车旅馆最是是非之地,身为大哥的他总不能不理会妹妹求救,也不好叫旁人代为处理,偏偏当时他正好和嘉嬿一同参加派对,爱妹心切的她知情后硬要跟,才会让记者拍到令人啼笑皆非的「铁证」,成为令他们夫妻离婚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是他故意不解释清楚、将错就错。 不过,自己因她被误解是事实,所以利用她也是理所当然,不然把老婆放在以浪漫多情着称的法国,不放个眼线岂不是寝食难安? 以「戴罪立功」为由,他安排小妹进「博曼」,豆豆小说阅读网提供故意让她跟心瑜一起工作、一起住,连书都一起读,当个全面渗透的内奸,好掌握前妻的一举一动,顺便适时出手撵走情敌,还能随时寄给他最新的佳人影像,聊慰他相思之苦,真的可以算是用心良苦。 截至目前为止,这小内奸还算鞠躬尽瘁,没让他失望,不过刚刚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刚刚的画面不完全,心瑜下台后抱了谁?」元以伦反问。 「呃……我啊!」汪俪婷笑得心虚,漏洞百出。 「身体角度不对、视线方向不对,我定格放大她的瞳孔,出现的模糊影像应该是个男人——」 「好啦、好啦,我招了!」汪俪婷翻白眼,佩服到五体投地。「是我们班的男同学,不过他是个gay,男朋友帅得很,和心瑜姊真的只是姊妹感情。」 「保证不是双性恋?」 「我以人格保证。」汪俪婷举手,信誓旦旦。 「我也以人格保证,要是让我知道你没看紧心瑜,让别的男人有机可乘,我也会立刻跟你孩子的爸通风报信,那个阴险男人要是知道你生了他的儿子却知情不报——」 「千万不要!」汪俪婷想起来就头皮发麻。「我保证会看紧心瑜姊,绝对不会有任何让你担心的事发生,我、我以我儿子的贞洁立誓!」 那应该至少有十年「保固期」吧?勉强可以接受。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元以伦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追回心瑜姊的事?」 他抿唇思考片刻。「还不行,你不是说她想拿博士学位?那就等她拿到学位之后再说。」 「有必要吗?」汪俪婷完全不懂他这么做是何苦来哉?「同样身为女人,我看得出来心瑜姊到现在还爱着你,她那么拚命全为了让你刮目相看,虽然嘴上不提,可是听见你的新绯闻,那天晚上她房里的灯一定特别晚才关,有时半夜起床还隐约听得见她的哭声。她一定很想你,你不也很想她,想到要我每天寄e-mail报告她的消息,每隔几天还要寄照片或影像档。你们明明彼此深爱,何必这样互相折磨?难道她拿不到博士,你就不爱她了?」 「就是因为爱她,我才不想成为她的绊脚石。」元以伦难得地跟小妹聊起内心打算。「心瑜有成为女强人的才干,她曾经为家人放弃过一次,又为我放弃第二次,所以这回我希望她尽全力试过,再了无遗憾地回到我身边,为了这点忍受几年的别离苦,值得。」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汪俪婷漂亮的凤眼盛满崇拜。「哥,你的想法好成熟,为爱牺牲的精神真伟大!」 「如果你也有一个像你一样麻烦不断,无论离家出走还是未婚生子都跑来哭,还害你闹离婚的小妹,保证你会像我一样快速『熟透』。」元以伦半开玩笑地回她。 「对不起。」升格当妈之后,她已经深切反省了。 「小志呢?」 「在这。」 汪俪婷弯下腰,抱起一个穿着小熊连身帽装、一岁多的可爱男孩。 「爸比!」小男孩一瞧见电脑里的人影,立刻亲切地伸出双手要抱抱。 「怎么又是叫爸比?」元以伦苦笑问:「俪婷,你到底是怎么教的?小志每回都叫我爸比。」 「谁知道?我拿照片教了八百遍,这个小家伙就是坚持要叫你爸比。」她笑咪咪地抱着儿子讨好说:「大概他知道全世界除了妈咪和心瑜乾妈,就数你对他恩深情重。当年要是没有你帮忙送我出国,还找好住处、工作,搞不好他就不能顺利出生,就算出生,也可能要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妈咪吃苦受罪,哪像现在这么好过。哥,我现在在教小志读《二十四孝》,他长大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 「用不着继续狗腿,只要你别出差错,我不会跟任何人透露你们母子的消息。」 「真的?」 「真的。心瑜呢?」 「在洗澡。」 洗澡啊…… 元以伦想起当年和亲亲老婆鸳鸯共浴的火辣刺激,眼前立刻浮现佳人婀娜多姿的身段,依稀还记得指尖抚过她细滑肌肤,那吹弹可破的柔嫩触感,耳边彷佛还能听见她情动时的娇声吟喘—— 他真巴不得能瞬间移动到法国,将幻想化为真实。 唉,原来爱得太深、无法不为对方着想,远比不爱更折磨人…… 两年后的法国 窗外即是香榭丽舍大道和协和广场的高级公寓里,刚下班返家的钟心瑜洗完澡,随兴地裹了条浴巾,来到小而美的欧式厨房。 吧台上放着她从饭店餐厅买回来的小圆饼、巧克力蛋糕,和朋友送的苹果白兰地,她坐上高脚椅,为自己倒了半杯酒浅酌,再拎起一个小圆饼送入口中——嗯,真是幸福。 今天的她心情好极了。 下午公布新的人事命令,她钟心瑜,下周开始便将成为「博曼国际精品饭店集团」亚洲区公关总监,光荣返乡。 这四年来她可是拚了命,别人来法国游乐、血拼,她是工作、读书摆第一,要读书就要拿到博士学位,当公关就以总监为目标,无论读书工作都比别人努力,这四年来睡得最长的一觉也不过六小时,熬夜更是家常便饭,如今总算辛苦有了代价,博士、总监头衔全到手,年薪更是她当年初出社会时的十倍不止。 然后呢? 钟心瑜为自己添酒的动作骤然顿住,美好心情无缘无故冒出一丝惆怅空虚。 怎么会呢?自己活得很充实,一分一秒都没浪费,还交了许多来自各行各业的新朋友,有参加不完的派对和约会,每天累得倒头就睡,连作梦的时间都没有—— 不,她偶尔还是会作梦。 梦中,她渴望投入一个男人的怀抱,总因为不可得而心痛,醒来时,心痛加剧,脸庞总有未干的泪。 都四年了…… 那个该死的男人,都四年了,还紧紧霸占着她的心不放! 「唉,钟心瑜,你不是很能干?为什么忘记一个坏男人,这么简单的事却做不到?」 她趴在吧台上,对着空空如也的酒杯浅叹,感觉自己的心不只空,还千疮百孔。 对外,她可以说自己忙得没时间结交新男友,但是夜深人静的此刻,她骗不过自己,与其说没时间,不如说她心里还藏着一个想尽办法也赶不走的男人,无法清空,哪还有空间让别人进驻。 她忘不了元以伦。 曾经气他、恨他,刻意拒绝知晓他的一切消息,可是随着时间过去,她看得更多、想得更多,平静了、成熟了,忽然觉得当年冲动说要离婚的自己也很幼稚。 如果是此刻的她,不会轻易相信旁人言论,太多的实例证明,连眼见都不能为凭,没有十成十的肯定就轻易放弃自己心爱的男人,太冲动也太傻。 但是元以伦不冲动、不傻,当年他轻易放弃婚姻,她想了又想,仍然只有两个答案,他已经不爱她,或者从未真正爱过她。 无论哪个是正确答案,都伤透了她的心。 气人的是,尽管元以伦再无情,这四年来从未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心还是牵挂着那男人。就连此刻,没有他的祝贺、陪伴,成功也变得索然无味。 再这么下去,她如果不想单身到老,恐怕只剩两条路了。 一是找找看有没有哪个神医催眠自己,清除所有有关元以伦的记忆。 二是既然忘不了,还是只要他,就把那男人追回来。 「呵,钟心瑜,你真的是想男人想疯了!」 她轻笑自嘲,敲敲脑袋。酒没喝多少,神智已经开始不清了吗? 真的只是想想而已。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年轻时为爱不顾一切、舍弃自尊的勇气,她比从前更怕受伤,对于爱情更加裹足不前,对于曾经毫不犹豫舍弃自己的男人,再爱,也不敢走向他。 何况,他和汪嘉嬿的绯闻真真假假没断过,仍旧常常联袂出席各种活动,从不避嫌,或许—— 她摇摇头,不让自己的思绪继续围绕着元以伦打转,毕竟对方已经成为她的「前夫」,多想无益,不过是徒增伤心。 站起身,她一手食物、一手酒杯,转战客厅想看看有什么电视节目可以放松一下,浴巾滑动、春光外泄她也不在意,反正和她同住的俪婷母子受朋友邀请,一早便前往蒙地卡罗,进行三天两夜的温泉之旅,家里就她一个人,又没人看。 可是当她点亮客厅的灯,要拿遥控器时,压在遥控器下面的杂志封面却让她整个人僵住。 汪嘉嬿惊爆身世,情人变亲哥!生父竟是—— 耸动的标题让她瞠目结舌。亲哥?难道指的是元以伦?那他们岂不是乱伦?! 几秒前才要自己别想前夫的事,现在早被她扔到脑后。她没有幸灾乐祸,只有满满担心,立刻拿起那本汪俪婷带回来的台湾八卦杂志翻读,一心希望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糟。 幸好,内页文章不如标题骇人。汪嘉嬿自小就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元以伦的父亲、「远达企业」董事长元兴达,元以伦也早知道她的身分才处处帮衬,只是顾虑再婚的母亲心情,所以对两人关系一直避而不谈。 但她母亲半年前过世,临终前答应由她自己决定公不公布身世,考虑到大哥一直被误会是情人,造成他不少困扰,所以她决定将事实说出,也还大哥一个清白…… 第十三章 清白? 他们两个是清白的,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离婚? 钟心瑜颓然坐在沙发上,脑袋里冒出满满问号。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元以伦一开始不跟她说清楚? 难道他认为自己嘴巴那么大,会把汪嘉嬿不欲人知的秘密到处说,宁愿不要她这个老婆,也要保护可爱的妹妹? 太离谱了! 现在她更不懂当时前夫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因为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当时她真的认定他跟汪嘉嬿有一腿,两人离婚就能和新欢双宿双飞,所以她自以为很有成人之美,连赡养费也不屑拿,为了赌一口气,在他面前逞强到底,回到家再一个人哭得昏天暗地,嗓子哑了好几天。 结果元以伦没再婚,绯闻依旧来来去去不间断,但是在她看来除了汪嘉嬿,其他都是互相利用来炒作知名度、掩饰他真正恋情的假新闻,如今「正宫皇后」竟然成了亲妹妹,那她这个下堂妻究竟是为了什么被人火速休离? 难不成,当时前夫早就厌倦和她一起生活,不论任何理由,只要她愿意离婚、放他自由就好? 做为一个妻子,她真有那么糟? 她明明那么爱他、那么努力…… 「喂?」 钟心瑜浑身一震。 元以伦充满磁性的嗓音从耳畔传来,她才讶异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哭湿双颊,手上还拿着电话筒。 她好像下意识地按下深记在脑海中、想过千遍万遍却始终不敢拨出的手机号码,而且对方也接了。 「我想,你也该回来我身边了。」 惊慌失措的她正要挂上电话,忽然听见他冒出这么一句暧昧话语,她一顿,好奇心和嫉妒心同时飙升。 你指的是谁?你想要谁回到你身边? 钟心瑜好想问,想得快发狂! 「你没话跟我说吗?心瑜。」 钟心瑜啪地重重挂断电话,像被当场活捉的小贼,吓得浑身止不住打颤。 「这是梦,我一定是在作梦!」 没错,如果不是梦,当初那么决绝离去的前夫,怎么可能说出「我想,你也该回来我身边了」这种让人误以为他一直等待她重聚的鬼话?! 她重重捏了下自己的大腿。「好痛!」 可恶!竟然不是梦! 钟心瑜缩在沙发上,见鬼似地瞪着茶几上的电话。 可恶,她的心跳得好快,像是要立刻蹦出胸口,一路狂飞回台湾,回到花了四年仍无法遗忘、朝思暮想的男人身边。 只是一句话…… 只是一句话,她就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再度怦然心动,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重点是,四年不见,难道那家伙学会了通灵之术? 自己又没给过他这里的电话,加上他本身就有不少法国友人,不可能光凭来电显示就猜出是她才对。 可是他口气好笃定,没有丝毫怀疑,总不可能他对所有无声来电都这么说吧? 欸,他到底是真知道还是蒙中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 是戏弄? 是真心? 还是他喝醉了胡言乱语,她倒霉刚好听见? 得不到解答,今晚她甭想睡了…… 元以伦皱眉合上手机。他心爱的前妻看来受惊不小,电话挂得又快又响,震得他耳膜嗡嗡叫。 可他唇角上扬,得意极了。 他早把前妻住处的电话号码输入手机,没想到真有看见那组号码的一天。 小妹不会笨到用那支共用电话打给他,所以会打来的只有钟心瑜。她什么时候不打,偏偏今天,应该是俪婷已经按计划摆了那本杂志让她瞧见。 看来,他请嘉嬿公开两人兄妹关系,似乎真的带给她极大震撼,才会冲动到克制不住自己,拨出这通电话。 但也由此可证,即使分离四年,自己在她心中仍旧占有一席之地,至于这通电话,应该是她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实,当初他竟然只字未提。 今晚,她肯定彻夜难眠。 再等等吧! 他早得到消息,下个礼拜,高升「博曼精品饭店集团」亚洲区公关总监的她即将返台,届时他们夫妻就能见面,把事情说个一清二楚。 「期待我去接机吧,亲爱的。」 元以伦起身走到窗边,遥望远方,已能预见到时前妻目瞪口呆的惊讶表情了。 望着机舱窗外的层层白云,钟心瑜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口干舌燥,猛灌水也于事无补。 近乡情怯。 她终于体会到这四个字是什么滋味。 好久没回台湾了,想想她这个女儿还真是不孝,怕一回温暖老家就放松,只想窝在父母怀里疗伤,所以她一次也没回来,只在去年过年邀请全家到她法国住处团聚几天。 可是她更清楚,主要也是因为元以伦定居在此,没有足够的勇气与成就,她不敢也不想重回这块两人相恋又别离的土地。 升任公关总监,又重回台湾,第一份任务还是陪同营运总监和「吉兆精品集团」商谈中国海南分馆精品街设店,她明白自己和元以伦在公事上逃不过相遇的命运,以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可是还没踏上台湾土地,心已经开始七上八下。 全怪自己手贱,没事去拨那通电话,他一句话就让自己还没死透的心立刻死灰复燃。 那天若他是喝醉了也就算了,万一他的确清醒,自己心虚挂断电话的举止,也让他知道电话是她打的没错。 「唉!」 「好好的干么叹气?」和她同行的汪俪婷关心询问。 虽然她已在法国生活得很习惯,可是大哥坚持她得跟着「大嫂」返乡,回家探望从小将她视如己出、又历经丧妻之痛的继父,让可爱外孙抚慰他的伤痛。 她想想也是,当年担心家人会逼她拿掉孩子,离家前她只留信谎称要出国旅行一阵子,之后只托大哥帮忙寄了张明信片回家,告诉家人在朋友的公司工作,很忙,短时间内难以返家。 但养儿方知父母恩,想想自己真的很不孝,不见宝贝儿子几小时她都要哭死了,自己却一走数年,还不让家人知道下落,直到母亲突然中风去世,她才返家奔丧,所以这次她决定听大哥的话,低调返家。 「没事。」钟心瑜轻声回应,不想吵醒一旁熟睡的小男孩。「只是坐得有点累了。」 「心瑜姊,你回台湾最想见谁?」她从大哥那知道钟心瑜打电话的事,只是故意不提。 「当然是我爸妈。」 「不是你前夫?」 钟心瑜赏她个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瞪我也没用。」汪俪婷装无辜。「是你自己说的,执行长要你回来先处理和『吉兆』签约设店的事,听说他们总裁神龙见首不见尾,都是要传媒兼营运总监元以伦出来谈过,再汇报让他做决策,除非你辞职不干,否则非和他见面不可。」 「我知道,用不着你再三提醒。」就是这样她才坐立难安,像是一下机就会见到他似的。 「那你打算跟他复合吗?」她好心替大哥探问。 「我为什么要跟他复合?」 「你不是还爱着他?」 「谁说的?」她绝对否认到底!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汪俪婷很不给面子地回她。「上周我和同事们帮你办了庆祝升官派对,你不是喝醉,回家后你一直『以伦、以伦』喊个不停,又哭又闹,还说你好爱他、为什么他——」 「停!」钟心瑜粉脸赧红。「我不是说过这件事不准再提?你敢说出去小心我杀人灭口!」 「喔,我好怕喔~~」汪俪婷笑呵呵,看不出哪里怕。 「没良心的,亏我把你当妹妹照顾,竟然嘲笑我这个可怜的失婚妇女……」钟心瑜改采哀兵姿态。 「你哪里可怜了?明明是年轻有为的女强人,还有一堆男人追,自己难忘旧爱能怪谁?」 「是是是,我犯贱嘛!」算了,自我放弃。 汪俪婷抿唇轻笑。「好啦,不亏你了。不过我有预感,你们一定会复合,而且这次一定能白头到老。」 「呵!」钟心瑜冷笑一声,淡淡说:「算了吧!我可是被抛弃的前妻,现在的我又不比以前年轻漂亮,也没成世界首富,他有什么理由要吃回头草?何况上一次当学一次乖,第一次被男人骗是不小心、第二次被男人骗是衰到爆,两次都被同一个男人骗就没话说,就是个蠢蛋!我看起来像蠢蛋吗?」 「不像。」 才怪。 汪俪婷答在心里,才不敢说实话讨骂挨。 如果心瑜姊知道大哥已经在机场等着接机,一定立刻露出张口结舌的蠢蛋表情。 唉,要不是大哥说要先给大嫂惊喜,她真想当场把他用心良苦的「老婆再造」计划全盘托出,看心瑜姊感动得痛哭流涕,待会儿见到大哥立刻飞奔投入他怀抱,演出精采大团圆戏码,铁定比偶像剧还感人。 不过,眼见平时干练精明的心瑜姊发现前夫来接机,呆若木鸡的模样好像也很有趣…… 钟心瑜不知道身旁的她脑子里正在天马行空编织什么,但被她傻乎乎瞅着猛笑,怪别扭的。 「你是要回台湾工作太高兴了是不是?怪怪的,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大概是吧?」汪俪婷随口应她,总不能说自己正等着看她被前夫吓傻的好戏吧? 十多分钟后,飞机抵达中正机场,两人领了行李,来到入境大厅,发现接机群众不是普通多,好像是有什么明星也跟她们同班飞机回台,一大堆歌迷还是影迷的尖叫声都快把天花板震飞。 「糟了,这样要怎么找人?」汪俪婷没想到先被吓傻的是自己。 「你要找谁?」钟心瑜好奇地询问:「你家人要来接机吗?」 她尴尬地笑。「呃,也可以这么说——」 「爸比!」 儿子的叫嚷吓了汪俪婷一跳,下一秒,兴奋的小志乘机挣脱母亲牵住他的手,朝接机人群飞奔而去。 「小志!」 两个女人愣了愣,随即拉着行李飞速穿梭人群,心惊胆颤地追孩子去。 腿长的钟心瑜伸出手,眼见就快捉住小男孩,有个人动作更快,弯身一把将小男孩抱起—— 「爸比~~」 模样比洋娃娃还可爱的汪晓志,一见最喜欢的舅舅立刻献上香吻,亲得啵啵响,让元以伦又气又窝心。 「以后不许离开妈咪一个人乱跑,听见了没?」 「嗯。」小男孩撒娇再亲一个。「爸比,小志好想你,你想不想小志?」 「想。」元以伦笑着也在小男孩脸上用力亲一下,逗得孩子格格笑。 「臭小志!你想把妈咪吓死是不是?」终于追上的汪俪婷抱过孩子,又气又好笑地瞪了儿子一眼。「有了爸比就不要妈了是吗?辛苦怀胎十月生下你的可是——」 「啪!」 响亮的巴掌震住了汪俪婷未竟的话语,被母亲抱在怀中的汪晓志目睹乾妈掌掴爸比,吓得先是瞪大眼,接着嚎啕大哭,音量完全不输一旁见着偶像开心尖叫的粉丝。 干儿子的哭声把钟心瑜从震怒与心碎中唤醒,发现自己竟然已泪如雨下。 两秒后,元以伦立刻从惊愕中回神,明白前妻这一巴掌所为何来,肯定是小志那声「爸比」闯大祸。 「心瑜,你误会了,小志他是——」 「是你儿子。」她想要自己笑,结果眼泪掉得更凶。「元以伦,你真厉害,外遇偷吃还留种,想不到你是这种人!我算是认清你的真面——」 「咔嚓!」 相机的闪光灯让钟心瑜不适地眯起眼,才发现有名记者将原本对准明星的镜头瞄准他们,看来是元以伦那张在媒体曝光过度的俊脸被认出来了。 第十四章 元以伦也发现对方,立刻以高大身躯替她们遮掩。看来这误会暂时是无法解释清楚了。 「你们先走。」他回头催她们。「心瑜、俪婷,快带小志离开。」 尚未搞懂状况、又被孩子哭得方寸大乱的汪俪婷,还没意识过来,已经被知晓轻重的钟心瑜一把拉着混入人群,飞快来到机场外,找了辆计程车让他们母子搭乘。 「心瑜姊,你怎么不坐?我们不是顺路?」 看着钟心瑜将车门关上,汪俪婷想开门,却被她从外挡住。 「心瑜姊?」钟心瑜笑意泛冷,眸色如冰。「看在小志的分上,我不想再追究,可是从今以后我们姊妹情断!你看到我最好远远避开,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 她咬住唇,克制自己别在无辜孩子面前失控,拉着行李飞快搭上另一辆计程车,远远离开这一切。 「小姐,要去哪?」 汪俪婷彷佛完全没听见司机询问,愣愣地看着另一辆计程车载着钟心瑜离去,努力想着理应感人肺腑的大团圆戏码,怎么会荒腔走板到这种地步? 「啊——惨了!我死定啦……」 她终于明白,祸是儿子闯的,罪过得由她这个妈来担了。 距离机场不远的饭店房间里,钟心瑜一个人闷在棉被里,哭得肝肠寸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想给家人一个惊喜,所以只字未提要返台的事,否则哭丧着脸的她要怎么回家? 「元以伦,我恨死你了……」 又哭又嚷了几小时,她嗓子都快哑了,气却半点未消。 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什么情形? 她前夫竟然是让她好朋友未婚生子的「凶手」,而且算一下受孕日,分明就在离婚前,就是外遇没错啊! 呜……她上辈子是杀人放火还是打家劫舍?为什么这辈子偏偏会爱上元以伦那种坏男人,还把第三者当妹妹照顾,帮忙扶养私生子?! 最可恶的是汪俪婷明明知道孩子的爸就是她前夫,竟然从头到尾装作不认识她,装可怜博取同情,和她当姊妹,还问她要不要跟前夫复合? 等等! 难不成,这全是元以伦想享齐人之福想出的烂招?! 汪俪婷既然怀孕,他们两个就应该快点结婚,给孩子一个名分,可是她却和自己同时进法国总公司,不只成为她下属,又刚好分配同住,还姊姊、姊姊地叫得好亲热,就连刚刚还要她同车回家,要不是演技炉火纯青,就是真心把她当姊姊看待—— 那个该死的元以伦! 他该不会以为送汪俪婷出国和她培养「姊妹情」,让她真心爱上他们生的宝贝儿子,她就会答应两女共事一夫的蠢事,让他坐享齐人之福吧?! 「我想,你也该回来我身边了。」 难怪!难怪那天在电话中他会那么说。 他早就透过汪俪婷对她的一切了若指掌,知道她依然爱他如昔,才那么自信地要她回他身边。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她再爱元以伦,也不能容许他一而再地戏耍自己的一片真心,如果连这种事都原谅,那她还有什么人格和尊严可言?! 钟心瑜掀被起身,越想越火大,越觉得自己不该继续放任元以伦那个花心男。 就算不为自己争口气,也该为她打从心底喜欢的晓志,好好教训元以伦为夫、为父之道,和他把话说清楚,了结两人之间的孽缘。 她深呼吸,慢慢重拾理智,和这四年磨链出来的自信与冷静,先喝杯水润喉,然后拿出手机,按下她未曾更改过的快捷键。 「心瑜,你在哪——」 「我想和你谈谈,你人在哪里?」她抢先一步说话,力持声调平稳。 「我在家。」 「方不方便给我地址?或者你想约在更隐密的地方?」听说他置产不少,名下又多了数间豪宅。 「不用,你可以过来。我在『我们』的家,才四年,你应该还记得路吧?」 钟心瑜无法否认,那句「我们的家」正中她脆弱无比的心,让她好不容易压抑的泪水差点又夺眶而出。 「我两个小时后到。」 她挂断电话,这回深呼吸也没用,再度泪如泉涌。 幸好,有自知之明的她约在两小时后,哭完还有时间叫人送来冰块敷眼消肿,再用化妆遮掩,这才出发前往前夫的住处。 下了计程车,警卫似乎已收到元以伦的通知,客气地点头放行。当她搭乘电梯抵达熟悉楼层,才在门前站定,就传来转动门把的声音。 「心瑜姊~~」 开门的不是元以伦,而是汪俪婷。钟心瑜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先被哭声震天的她一把熊抱。 「呜……吓死我了,虽然大哥说不可能,可是我好怕你会做傻事……你怎么都不接电话啦!呜……」 元以伦拍拍小妹肩头。「俪婷,先放手,让她进来再说。」 「喔。」 但汪俪婷仍是紧紧扣住钟心瑜手腕不放,将她拉进门,始终不愿放手。 「你先听我解释。」她一手指向元以伦。「他是我的亲大哥,汪嘉嬿是我双胞胎姊姊,所以他是小志的亲舅舅,绝对不是小志的爸。我也不晓得小志干么坚持喊他爸比,但我怎么教都改不过来,本来想等他长大懂事自然知道要改口叫舅舅,没想到这次会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汪俪婷说完才放手,双掌合十朝她一拜再拜。 「心瑜姊,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那个笨儿子计较,看在他也是你干儿子分上,原谅他这一次,我保证从今以后会积极纠正他改喊『舅舅』,你收回姊妹情断那句话好不好?」 钟心瑜花了好几秒才消化完汪俪婷的解释。 汪嘉嬿的事在媒体上炒了几天,她的确在报导上看过,当年元以伦父亲遗留在外的是一对双胞胎。 「你跟汪嘉嬿长得一点也不像。」 「我们是异卵双胞胎,当然不会长得一模一样。」早有准备的她拿出手机里的照片佐证。「你看,这是我和姊十八岁时拍的全家福,姊说了,你如果不信,她愿意立刻从香港回来和你对质,要我们兄妹三人都去验dna也可以。」 没错,亲兄妹这种事要求证并不困难,以元以伦的头脑不可能想出这么容易被戳破的谎言。 静心想想,汪俪婷天然呆的傻大姊个性,也不像演技…… 「所以,从头到尾你都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他?」钟心瑜思绪飞转,越想越可疑。「难道你是他派来监视我的内奸?」 「我——」 「我只是希望你们彼此有个照应。」元以伦代小妹回答,也等于间接承认前妻的推论。 「彼此有个照应?」钟心渝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表明身分?难道你以为我知道俪婷是你小妹就会虐待她?」 汪俪婷急忙为大哥辩护。「不是的,大哥是为了我们好才——」 「没关系,我会慢慢向她解释。」元以伦对焦急的小妹淡笑。「小志一个人留在家,你爸那个新手外公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搞定,你还是先回家照顾孩子,晚点我会打电话给你。」 「……喔。」 虽然没亲眼看见他们夫妻误会冰释很不放心,但汪俪婷明白有些事还是他们私下谈比较好,也只能答应。 「心瑜姊,大哥是因为太爱你、为了你好才跟你离婚,自始至终他只爱你一个,你千万别意气用事,一定要听大哥解释。还有一件事我要向你道歉,当年姊和大哥就是为了去汽车旅馆接我,才会闹出那个乌龙绯闻,伤了你的心,也害大哥那么多年都被误会是负心汉,真是对不起!细节改天我再跟你说清楚,再见。」 钟心瑜好想追问汪俪婷,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元以伦答应离婚,是因为爱她、为她好?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最终,钟心瑜还是忍住没问,沉默地目送汪俪婷离开。 她怕表现得太在意,让元以伦一眼识破自己有多在乎他这个前夫。 唉,虽然他八成早就从「卧底」口中知道不少。 一想到这个事实,她忽然没什么勇气回头面对那男人。 没有情妇、没有私生子、没有大享齐人之福的计谋,原本要来好好教导他为人之道的斗志和理由全没了,那自己眼巴巴跑这一趟要说什么?好久不见? 她能不能就此打道回府? 「你打算用背影对着我多久?」 这句话有点挑衅喔! 钟心瑜闻言立刻转身,没想到元以伦离她不到十公分,她心脏怦地跳了好大一下。 「干、干么站那么近!」她好气自己,都四年了,依旧对他的迷人魅力无从抵抗。 「吓我一跳。」元以伦弯唇浅笑。「你顿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要骂出三字经。」 钟心瑜脸一阵热烫。「别想把话题转开。为什么把俪婷安排在我身边?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打的是破镜重圆的主意。」 时机已到,他本来就打算和她说明一切。 「把俪婷安排到你身边,除了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也是想让他们母子绊住你,让别的男人无机可乘,毕竟稍有闪失就可能失去你,我不想冒这种风险,最好的方法就是派个最信得过的人随身盯紧你,不是吗?」 是。 汪俪婷足足黏了她四年,除了工作时间,两人简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有阵子还谣传她们俩是女同志,小志是她们用试管做出的爱的结晶,她的桃花九成都毁在这儿。 为此,汪俪婷还向她道歉,问她在不在意,她坦白回答自己没时间也没心情接受新恋情,要她别放在心上,结果从头到尾她都是存心故意? 算了,这不是重点。 重要的是,汪俪婷和她同时赴法、进总公司,也就是说,元以伦几乎是在离婚后不到一个月,就把「卧底」安插在她身边,开始他紧迫盯人的「斩桃花计划」。 她一回台湾就变笨了吗?怎么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离婚没几天,他就后悔和她离婚? 或者是,从离婚开始,他就在积极筹备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计划? 「你到底在想什么?」既然猜不透,她单刀直入地问:「安排小妹去斩前妻桃花,这算什么?还有,什么叫做稍有闪失就可能失去我,不想冒这种风险?元先生,我们早就签字离婚,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谁也不属于谁,我要再嫁——」 「也只能嫁给我。」 元以伦接话,而且还是一句让她哑口无言的震撼表白。 「不管是离婚前、离婚后,我对你的心从来不曾改变。心瑜,我爱的人一直只有你,没有别人——」 「我听你在放屁!」 很好,她终于勇敢骂出口,总算一吐胸口那股陈年怨气。 「就算当年的绯闻只是一场误会,也改不了你立刻答应离婚的事实。元以伦,别把我当白痴,这四年我书读得不少、阅历更多,已经不是当年好哄骗的傻女人,不会再因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被你耍得团团转!」 「那很好。」 那很好? 钟心瑜明明觉得自己气势不错,他多少也该有点心虚、气恼才对,可是元以伦表情不带一丝怒气,凝望她的眸光满是柔情,好看的唇轻扬,像是能站在这挨她骂也开心。 现在到底是什么诡异情况? 第十五章 被他这样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害她脸红心跳、不由自主地闪躲这过分炽烈的目光,好像说大话心虚的人是她,就是没法子继续理直气壮地直视着他说话。 「我就是为了这些,才逼不得已和你离婚,忍受了四年多的相思苦。」 这句话让钟心瑜将视线又移回他身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从刚刚到现在,我一句也听不懂?」 「如果当年我不答应离婚,就不会有今天意气风发的你。」元以伦说出重点。「离婚是我最不得已的选择,我不想离开你,如同你舍不得离开我一样,因为你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怕一疏忽就会失去,所以你忐忑不安、自卑,因为无法信任而更加多疑,越爱我就越想独占我,也不愿意我和所有异性接触。可是理智又告诉你这是不可能、也不应该提出的要求,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越来越不快乐,工作欲振乏力,朋友的邀约也提不起兴趣,一天比一天更忧郁。看着这样的你,我除了放手,还能怎么做?」 钟心瑜双唇微启,却吐不出半句反驳。 他伸手轻抚她柔嫩脸颊,轻叹道:「或许你会说这是个烂藉口,当初可以明白告诉你,劝你改变就好,可是我知道,不出三日,你又会陷入同样的恶性循环。除非让你对我彻底死心,主动远离我、远离这个环境,才会激发你的斗志,将全部心力转移到自我成长,发挥你的才干,实现你被我绊住脚步而停滞不前的梦想,到那时,我们夫妻才能破镜重圆。这就是我从答应离婚的那一刻起,心里盘算的计划。」 钟心瑜听得很清楚,脑袋却一团乱。 「这就是我们离婚的真正理由?」她拂开他令人迷乱的温柔抚触,难以置信地追问:「所以我们离婚只是为了施行你的『老婆再造计划』,没有第三者、没有其他理由?」 他微颔首。「没有其他理由,从结婚到现在,除了你,我心里没有第二个女人,无论心灵或rou体从未背叛过你。」 钟心瑜很努力地想从元以伦的眼神、肢体动作,看出一丝虚情假意,却只见他眸色澄澈、态度坦然,找不出半点破绽。 在感情路上跌得惨痛,完全搞不懂枕边人的心思,让她痛定思痛,修了不少心理学分,先前用在公关工作上帮了不少忙,让她常能读出对方的身体语言,但一对上前夫就失灵。 不,或许不是失灵。 只是她不愿相信,自己想了四年多都想不透的离婚理由,竟然不是因为前夫不再爱她,或是移情别恋,而是为她好、为她着想,他宁愿被全世界认定是负心汉也要做此决定。 她应该觉得感动吗? 可惜她没感动,还从心底窜出一把无名火,烧得又急又旺! 「我莫名其妙离婚,伤心地远走他乡当了四年弃妇,害家人朋友为我担心难过,就为了这个狗屁不通的理由?!」她越想越火大。「元以伦,我又不是你女儿,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决定我的人生该怎么过才对?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痛哭流涕回到你身边?」 「我没这么想过,也知道你一时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定还是会大发脾气。」 他微顿,露出迷人的微笑。 「话说回来,在机场发生那种误会,换作是从前的你,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俪婷母子,就算隔开我们双方、听完相同解释,依旧不会轻易相信,一定要出示人证、物证,才可能让你冷静下来。但是现在的你不会感情用事,能相信自己的判断、分辨别人话中虚实,不觉得为人处世比起四年前轻松许多,也更有自信?」 「谁多活了四年不会有任何长进?」她偏不想让他如愿邀功。 「长进也有分多寡,如果这四年我们没分开,你不会取得博士学位,也无法升任公关总监,时常被那些胡扯的绯闻扰乱心宁,不知道该相信我还是传闻?你可能已经说服自己去习惯,也可能活得更不快乐,甚至后悔嫁给我,真心想离婚。 「当然,我也想过为了让你安心而辞去工作,但是我相信你绝不乐见我那么做,也会反对到底,即使我坚持,结果也是夫妻一起退步,而不是进步。夫妻任何一方委曲求全、为了迎合对方而舍弃人生中某些重要的东西,甚至梦想,不可能毫无遗憾,更可能因此埋下怨怼。我希望我们能一起成长,而不是成为彼此的阻碍,虽然使用的方法过于激烈,却是当时对你我来说唯一的选择。 「看你为了挪出更多时间和我相处,选择放弃进修成长的机会,压抑自己的企图心,努力当个贤妻,我很感动,可是也备感压力,怕有一天你会觉得一切不值得而怨我,我也无法因为自己舍不得跟你长久分离,就对你的不快乐、忧郁和越来越严重的自我怀疑视若无睹,所以我做了自认为你好的选择。」 「离婚、让我伤心欲绝,这算是为我好的选择?」 无论他理由再正当,她就是咽不下被蒙在鼓里的那口气。 「那根本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当时我的梦想就是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有个美满家庭,在工作上才没你那么强的企图心——」 「真的没有?」元以伦摇摇头。「你可以骗我,却骗不了你自己。提出离婚的那天,除了我和嘉嬿的绯闻,公司也公布了新的人事命令,代替你赴法进修的后进员工成了你上司,这件事不也是让你无法接受,更加觉得当时为了我放弃进修不值得,所以冲动地说出离婚的原因?」 钟心瑜轻咬下唇。诚如他所说,那一刻她的心态的确如此,要否认太虚伪。 「看来baron什么事都跟你说了。」她直到回台前才知道执行长和前夫是好友。 「嗯,他是内奸二号。」元以伦一口承认。「不过baron公私分明,这次升职纯粹是你的能力得到他赏识,与我无关。」 「我知道。」 钟心瑜没怀疑过这一点。 她相信自己不必靠任何后台就有能力胜任,而且元以伦若要插手,她的职位恐怕不只是亚洲区公关总监而已。 现在想想,若没有当初的彻底分手,她的确不会毅然决然抛下一切、远赴法国,也就不会有如今的成就,更不可能有此刻的自信。 她应该仍旧过得战战兢兢,无时无刻害怕老公被比她更好的女人抢走,像个小媳妇,当个得过且过的小职员…… 唉,她到底该恨他、怪他、还是感谢他? 「心瑜,回来我身边。」这才是元以伦最想说的。「现在你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具备足够的抗压力与判断力,不会再轻易被子虚乌有的传言动摇心志,我也培养出堪当大任的下属,不必再事必躬亲,加上集团名号这几年已经打得够响亮,需要曝光的机会也大幅减少,这次再婚,我们一定能携手直到白头,相信我。」 能相信吗? 钟心瑜在心中默问自己。 她知道,一半的自己听完解释后,巴不得立刻点头,因为她依然爱他如昔。 可是另一半的自己惶恐不安,忍不住想,万一将来某一天,他又自觉她哪里应该加以改进,再来一次「老婆再造计划」—— 她的心强到能再千锤百链一回吗? 「心瑜?」 元以伦有些意外。原以为误会解释清楚,前妻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全因为爱她、为她着想,就会欣然同意复合,毕竟她仍深爱他,不是吗? 已经苦等四年,他不想继续过着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日子,她矜持没关系,他给足下台阶就是了。 「心瑜,我爱你,请你嫁给我。」 元以伦单膝脆下,牵起她柔荑,诚心诚意地向前妻求婚。 「铃~~」 正当灯光美、气氛佳,钟心瑜被前夫突如其来的下跪求婚撼动心房、脸红心跳,彷佛又回到了十七、八岁,有点冲动地快要点头,客厅里的电话却杀风景地大响特响,像是打定主意要响到天荒地老,怎么也不挂断。 「你先去接电话。」 铃声让钟心瑜的理性盖过感性,及时吞回差点脱口许下的承诺。 「好吧,你等我一下。」 元以伦由她神色看出打铁趁热的时机已过,看来又有得磨了,不禁埋怨起那个不识时务打电话来坏人好事的「祸害」。 「喂——」 「砰!」 听见关门声,刚接起电话的元以伦回头一看,钟心瑜竟然乘机溜了。 「为什么关手机?算了,我有急事找你。」 电话中,步向仁完全不晓得自己坏了别人好事,还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 「老头竟然预立遗嘱,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那间房子,留给一个硬要照顾我的疯女人!最可恶的是你爷爷明明是公司律师,竟然没跟我商量一声就照做,我无论如何也要把房子要回来!祖债孙偿,你给我想办法!」 「简单。」元以伦淡淡回他。「你乖乖让她照顾,让她对你日久生情,娶了她就可以厚着脸皮住进『老婆家』,解决。」 「这是什么烂办法?!」暴龙总裁立刻暴走。 「办法想了,用不用随你。」 元以伦二话不说挂断电话。 拿出手机,他找着老婆娘家电话,立刻打过去向内奸三号、四号报告战绩。 呵,逃走又如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四年他可不是光在台湾傻等,岳父、岳母面前他唱足了苦情戏,陪吃、陪玩又陪罪,已经让两老对他误会冰释、化敌为友,对于「回收女婿」这件事高举双手赞成,还保证会在女儿返台后,成为他最有力的说客。 他心爱的前妻肯定不知道,回娘家之后还有另一场好戏等着她。 元以伦扬唇一笑。为了娶回美娇娘,他可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喂?」 「妈,我是以伦……」 钟心瑜快抓狂了—— 家是最好的避风港?这句浑蛋话是谁说的?! 天知道她躺在饭店百万名床上失眠一整晚,最终仍拖着疲惫的身心返家,想回最熟悉的地方寻求双亲安慰,结果却是—— 「吃冰对身体不好,何况待会儿就要吃饭,老婆……」 「谁是你老婆?」 钟心瑜瞪眼,恶狠狠地警告巴在自己身边唠叨不停的男人。 「元先生,我现在火气非常大,不让我吃冰,小心我剥皮拆骨吃了你!」 「想吃我?」男人笑靥如花,暧昧低语:「那有什么问题,我十分乐意把自己剥光当你的饭后甜点,亲爱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钟心瑜粉脸瞬间爆红。 「我听起来是这个意思。对吧,爸?」 「啊?喔,对。」 正专心看节目的钟父,虽然没听见前女婿刚刚到底和女儿说了什么,可也没忘记老婆交代,无论元以伦说什么、问什么,只管回答「是」和「对」。 「对什么对?」 钟心瑜不服气地站到电视萤幕前,让老爸只能看着她。 「爸,我离婚那时候您怎么说的?说是元以伦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要是有胆出现在您面前,您绝对要把他打到变狗爬!现在他安安稳稳坐在这里等吃饭是怎样?」 「唉呀,那时候是因为我们误以为他真的是负心汉,在气头上口不择言,现在明白人家全是为你着想,对你用心良苦,我们感激以伦都来不及,哪可能恩将仇报去打人?」 第十六章 恩将仇报? 钟心瑜看着正好端菜进客厅,顺道为老爸解围的老妈,和点头附和老妈的老爸,十分怀疑自己认错爹娘。 「你们真的是我爸妈?还是太久没见,忘了我才是你们女儿?」 钟母直接赏她一个白眼。 「又发什么神经?把冰淇淋放回冰箱,来厨房帮我。别以为当什么总监就可以跷脚等吃饭,还不给我过来!」 「是。」 好吧,依这泼辣口吻听来,的确是生她的娘没错。 钟心瑜噘着嘴,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劲,后退两步,纤指指着前夫。 「别以为当什么总监就可以跷脚等吃饭,还不给我过来端菜。」她不服气地把老妈刚刚下的指令,一字不漏地转送给元以伦。 「当然好。」他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我早想进去帮忙,只是妈说我现在没名没分算是客人,没有客人帮忙煮饭的道理,等你答应再嫁给我才能进去当助手,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钟心瑜连忙否认。「算了,你坐着别动。」 她认了,自己进厨房帮忙。 「妈,为什么您和爸竟然会让元以伦进我们家?」 钟心瑜拿起锅铲炒高丽菜,手上忙着,口也没闲着。 因为她怎么也想不透,当她抵达家门,听见电铃声出来迎接的竟然不是爸妈,而是她前夫。 更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和他势不两立的爸妈,居然反过来待他如上宾,甚至让人感觉比离婚前更像一家人。而且听他们对谈,元以伦似乎不是头一回来访,不知道已经来过多少次,只有她不知道。 「这有什么奇怪?」钟母试了试汤的咸淡才回话。「自从你们离婚,他每个月都会过来几天,有时候陪我们吃饭闲聊、有时候请我们去吃大餐,逢年过节的礼数比你们几个孩子还周到,知道我和你爸爱听凤飞飞唱歌,还请我们去看她的演唱会,坐的是看得最清楚的——」 「原来你们早就被他收买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所以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对我的『再教育计划』,就只有我这个当事人不知情?妈,您怎么可以跟爸一起当元以伦的内奸!」 「什么内奸?我跟你爸可是什么也没做。」钟母挺直腰杆,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们唯一做的就是没把以伦跟你离婚的真正理由告诉你,而且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她不服气地抗议。「连您也觉得他休妻再造的烂藉口有理?您知不知道我这四年有多伤心——」 「以伦不也苦等了你四年?」钟母打断女儿的抗议。「我和你爸一开始同样认为他的做法很荒唐,让他『留校察看』了一年多才慢慢释怀,谅解他的决定。」 钟母叹口气,语重心长地接着说:「何况事实不也证明以伦的判断没错,你离婚去法国,拿到博士学位,职位也一路上升,虽然你自己也很努力,但不也多亏当初以伦狠下心设计你离开他?」 钟心瑜抿紧唇,不答话。 虽然心里明白老妈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她的自尊不容许自己轻易原谅那个自作主张将她「流放」四年的男人。 她可是真的以为自己被背叛、被抛弃,足足伤心四年多,再多的成就与赞美也填补不了她顿失挚爱的空虚。 那些泪湿枕畔的无眠长夜,她是多么辛苦咬牙熬过来,结果前夫一句「全是为了你着想」,她就得不计过往、兴高采烈地重回他怀抱? 她偏不! 就是看透她钟心瑜死心眼、爱他爱得要死,所以他才敢签字离婚,如果这回简简单单让他手到擒来,难保他哪天不会心血来潮,又把歪脑筋动到她身上,再来一次什么进阶版改造计划,那她搞不好真会抓狂痛扁他一顿。 所以,虽然理智上能谅解他为她着想的荒唐计划,可是心理上就是无法轻易和他破镜重圆,那显得她多没志气! 「……所以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原谅——」 「妈,不要再念了。」钟心瑜忍不住打断母亲的叨念。「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打算,可是要我立刻跟他重修旧好绝不可能。」 钟母皱起眉。「心瑜,女孩子脾气别太硬。」 「但是也不能完全没脾气,任人宰割吧?」她叹口气。「妈,我是回来休息,不是回来接受你们疲劳轰炸,这件事我会看着办,至少也给我一段时间想想,求求您别再帮他当说客,给我一点喘息的空间,好吗?」 钟母看着女儿好几秒,又皱眉又摇头,一脸不予苟同。 「妈……」她苦着脸,改采哀兵之计。 「欸,好啦、好啦!」 好?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钟心瑜看着穿着浴袍、领口大敞、露出一大块令人垂涎欲滴的结实胸肌,摆着撩人姿态躺在床上,媚眼不断向她放送秋波的性感男人,额头快冒出三条线。 她洗完澡、一进卧室,前夫就摆这什么局吓她? 「元先生,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房里?」她刻意疏离请教。 「太晚了,我今天要睡这里,你不是不反对?」 「我不是不反对,而是明知反对无效,懒得白费口舌。」她转回正题。「我弟出差,房间空着,你不睡那,跑来我房间干么?」 「爸妈说小弟房间一个月没整理,不是人住的地方,而且我们夫妻俩久别重逢,没有分开睡的道理。」 「谁跟你是夫妻?我们早就离婚了!」她真是快被家里那对活宝爸妈气炸。「不管我爸妈怎么说,看你要睡我弟房间还是睡客厅沙发都好,立刻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老婆,你好无情……」 「无情的是你。」钟心瑜努力不被他那张既无辜又委屈的俊颜打动。「还不出——」 她边说边伸手开房门,哪晓得房门竟然被人从外反锁,她愣住了。 「啊,心瑜,妈忘了跟你说一件事。」门外蓦地传来钟母明显憋笑的声音。「我想你现在做到总监,以后房里值钱的东西肯定越来越多,所以一大早叫人换了个锁,以后你出门还能把房门反锁,万一遇上小偷闯空门就多一道保障。我试试好不好用,明早再开,就这样。」 就这样? 「妈,快开门!」钟心瑜简直快抓狂。「你和爸根本就是逼良为娼——」 「不要胡说八道,让左邻右舍听见多丢人。」钟父隔着门板回话。「三更半夜别再鬼吼鬼叫,再吵我就到明晚才开门,快睡!」 听爸妈的口气是铁了心不开门,钟心瑜也不再浪费力气扯嗓抗议,回头打开床头板,取出一条凉被,连同枕头塞进前夫怀里。 「换锁?你还真是设想周到。」她用脚想都知道是他出的鬼主意。「那么爱跟我挤就睡地板,敢爬上床你就死定了!」 啧!百密一疏。 应该把床搬走,直接在地板上铺被,半夜才好「不小心」滚过去偷香。 欸,千金难买早知道。 元以伦心中嗟叹自己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再看看前妻躺在床中央,露出被外的一双脚丫远远分开,一定是刻意把床占满,他除非由上往下来个「鬼压床」,不然根本没他容身之处。 唉,不知道她心里那口怨气,到底要几天才会消?他好想抱抱老婆喔……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地板躺平,脑筋飞快地转着,怎样也要想出个起死回生的好主意…… 「哈啾!」 床下传来喷嚏声,床上人儿良心不安地稍稍动了动。 「哈~~啾!」 再来一声拉长音,床上人儿内心开始纠结。 「哈——」 床下的人急时捂住嘴,像是怕吵到房里另一人。 「算了,你起来睡吧!」钟心瑜被一掀,宣告投降。 「真的可以?」元以伦还装客气。 「你要是感冒,我爸妈肯定赖在我身上,逼我照顾你。还不上来?」她明明心软,担心他受凉,硬是嘴硬找藉口。 「谢谢。」元以伦慢条斯理地上床躺下。「我感冒才刚好,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又二度感冒。」 他话才说完,原本卷着双人被睡得远远的钟心瑜心一揪,摊开被,分一半给他盖。 「话说在前头,我只是可怜你,不是原谅你,你最好安分睡到天亮,别耍小动作,否则我随时会把你踢下床。」 「嗯。」 元以伦温柔应答,唇畔勾起前妻瞧不见的奸笑。 假装打个喷嚏,不就顺利上床了? 呵,他当然会安分——在她熟睡之前。 至于之后…… 就是他随心所欲的时间喽! 家里是住不下去了。 钟心瑜趁着爸妈不注意,拎着行李偷偷离家,住进自己工作的饭店的单人套房,务求远远脱离元以伦的魔掌。 那男人连一天让她冷静独处的机会都不给,除了工作时间,每天赖在她家不走,还夜夜留宿,明明自己想尽办法不跟他同床,最后总会像是鬼打墙,非跟他同床共眠不可。 「哼,我住到这里,看你还怎么黏!」 钟心瑜得意地在浴缸里哼歌,昨晚总算能独享饭店舒适大床,今晚看来应该也能安稳好眠。 话说回来,她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被元以伦苦苦追求的一天,连爸妈都被他收买,急着帮忙他们破镜重圆。 一下子从弃妇变成抢手货,她真有点不习惯。 其实她的气已消了大半,就是这张脸拉不下来,太容易点头跟他复合,又怕他不懂珍惜,所以决定让他追上一段时日、受受罪,才不会再度轻易放手。 没错,她心里就是有股小小怨气,不想让前夫太好过,谁教他当年离婚协议书签得那么潇洒,让她心痛了好久,给他尝尝患得患失的滋味不过是刚好而已。 只是…… 才几天,她好像又开始习惯每天在他怀中醒来的日子—— 「钟心瑜,你争气一点!」 她甩甩头,逼自己挥去脑海中的旖旎情思,踏出浴缸,擦拭完身子,穿上自己带来的睡衣,打开浴室门—— 「你洗好久。」 砰! 钟心瑜用力关上门,眨眨眼、摇摇头,拍拍自己双颊,确定自己再清醒不过,然后再将浴室门打开——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她快疯了! 因为不是她看错,而是元以伦真的慵懒闲适地坐在床尾,手里还拿着颗水梨吃得津津有味。 「我进房后明明有确认自己上了锁,你怎么——」 不待她说完,元以伦直接拿起解锁的晶片卡在她面前晃。 「柜台服务人员给你的?」不管是谁,她立刻开除! 「他们哪敢。」元以伦摇摇头,牵唇浅笑。「我请baron打电话来要他们给的。」 「可恶!」 她忘了baron和他是一丘之貉! 可是就算兄弟之间要义气相挺,就可以随便出卖员工的隐私权吗? 火大的她直接拿起手机,要找出卖她的上司理论。 「baron,你——」 「心瑜,我非给他钥匙不可,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baron像是早等着接她的电话,不等她开骂,自己抢着诉苦。 「因为你那个奸诈狡猾的前夫怨叹没老婆抱太无聊,昨晚拎着陈年美酒跑来香港找我诉苦,我基于兄弟之义相挺整夜,醒来才发现那家伙竟然趁我酒醉,让我签了纸『不平等条约』,钥匙真的不给不行。」 「什么不平等条约?」她万分好奇。 手机那头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合约上注明,无论何时何地、何种理由,只要元以伦需要帮助,我愿意无条件提供一切所需,若有违背兄弟承诺,将来娶妻必爬墙、孩子全是别人种——」 「噗——对、对不起。」 明知不该笑,钟心瑜终究还是忍俊不禁,一边向苦主道歉,一边赏前夫一个白眼。 第十七章 真是的,亏他想得出那么缺德的违约惩处。 欸,比起害可怜的未婚上司担心戴一辈子绿帽,她还是让「奸夫」骚扰算了。 哭笑不得的她只能草草挂断电话。 「老婆,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水梨,一起吃吧!」 听着元以伦甜甜唤她,温柔送上看来多汁好吃的水梨,彷佛那个专程飞到香港设计好友的人不是他,闯进她房里也是理所当然,钟心瑜真是好气又好笑。 唉,她到底该拿这男人如何是好? 两个半月后的中国海南 「博曼国际精品饭店集团」投入钜资,于海南三亚兴建的分店终于在初春时节落成,开幕典礼上冠盖云集,参与剪彩的除了总裁baron,还有数位当红的国际影歌巨星,吸引来无数民众争睹偶像风采。 此起彼落的闪光灯下,各家媒体镜头捕捉最多的却不是明星,而是离婚后第一次连袂出席公开场合,知名度不输明星的「吉兆精品集团」传媒总监元以伦,和他就任「博曼国际精品饭店集团」亚洲区公关总监的前妻钟心瑜。 两人一同出席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只并肩站在一块,而且女的身着粉樱色斜肩软绸礼服、头戴蔷薇花饰,男的身穿淡藕色笔挺西服,打着蔷薇图纹领带,分明就是情侣装。 破镜可能重圆的八卦氛围,让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好不容易捱到仪式结束,立刻一拥而上,打算包围住男女主角好好问个究竟。 可惜,饭店保全人员比他们还快一步,马上排出铜墙铁壁阵势,让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元以伦和钟心瑜进入饭店,一步步消失于众人视线范围内。 钟心瑜引领应邀参加的贵宾们来到挑高八米的无柱宴会厅,一场异国料理盛宴随即展开。和在场来宾一一寒暄过后,她交代下属应注意及待办事项,随即在baron的默许下悄悄退场。 「元以伦,你究竟还要当我的跟屁虫多久?」 一进电梯,钟心瑜收起灿烂笑脸,无奈地瞪着前夫。 这是什么情况? 离婚前,她巴不得天天黏着老公却不可得,离婚四年后,前夫反倒天天黏着她,赶都赶不走。 baron为了弥补自己「助纣为虐」出卖她,以提前和内地媒体界打好关系、增加新店曝光率为由,让她早一个月来到风光明媚的海南,住进尚未开幕的新饭店豪华别墅,有独立泳池,也有私人独享海景,她还尝试了生平头一次的裸泳,真是自由又痛快! 可惜,才两天,前夫又来和她勾勾缠,而且这回更离谱,他那个上司不晓得打什么主意,竟然莫名其妙放了他三个月的「追妻假」。 然后,baron没得选择地又叫人给出她住房钥匙,她也没得选择地被前夫二十四小时黏得死紧,桃花枯死一地。 「跟多久?当然是一辈子,跟到我和你其中一个蒙主宠召的时候。」元以伦笑开,相较于前妻的无奈,他倒是春风满面。 「一点也不好笑!」钟心瑜气恼地一把抓住他领带,质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之前看你试穿的明明是银灰色西装,为什么又改成这套?衣服和我同色系,连领带上的花纹都和我的头饰一样,你干么不干脆穿女装算了!老实说,你是故意和我穿成情侣装,想误导媒体我们要复合,对不对?」 「误导?」他挑眉,随即长臂一伸,将人搂进怀中。「我明明记得,昨晚我在床上一遍遍问你爱不爱我、愿不愿意嫁给我?从头到尾你的答案都是『爱』、『愿意』,现在把人吃乾抹净就想赖帐,你是这种赖皮鬼吗?」 「那是被你这个淫魔逼的!怎么能算?」钟心瑜羞红脸,狠狠瞪他一眼。「说好我今天要早起,你去睡客厅,不准骚扰我!结果你这个色鬼又半夜爬上床偷偷脱我衣服、逼我这样又那样——」 元以伦堵住她的唇,吻得她晕晕眩眩再装可怜。「所以喽,我们都每天这样又那样了,明明有夫妻之实,为什么还不肯给我个名分?」 哼,问这什么废话? 当然是因为被追的感觉太棒啦! 钟心瑜一脸酷样,心里却有个小人乐得摇旗呐喊。 虽然前夫对她施行再教育的计划实在太狠、太自作主张,不过她也不是完全不能体会他的为难与用心。 毕竟当时她太年轻,被爱情冲昏头,明明丈夫疼她宠她,在工作和交友上给她十足的自由,她硬要把自己关在两人世界,只想当贤妻给他看,希望他多怜惜她、多关注她,最好眼里除了她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现在想想,当时他越是飞黄腾达、受人注目,她的占有欲与嫉妒心越是一路伴随自卑感无限壮大,他太懂她,不可能完全没察觉,也无法忽视她越来越扭曲的心态。 所以,他针对她的好胜心想了一个烂法子,让她伤透心,偏偏这激将法对她是真的有效,她拾回自信、乐于工作,长了不少见闻、交了不少朋友,而这些全亏他当年下狠招,才有如今的惊人成长。 她听baron说了,其实当初费心费力、在最短时间内安排好让她赴法进修的是他,连她住的高级公寓其实也不是什么公司宿舍,而是由他支付房租,就连等待离台的那段时间,媒体鲜少打扰她,全部主攻他,据说也是他动用天罗地网般的强大人脉,威胁加利诱帮她换来的清静。 爸妈说,这四年来元以伦每周固定打电话向两老问安,逢年过节女婿该尽的礼数一样不少,有心又有情,除了这女婿,其他的他们可不认。 俪婷也说,其实他偷偷去法国看过她不少次,但大多远远痴望,她发誓曾经看过她哥凝视着她红了眼,后来实在不忍心,几回故意灌醉她,让前夫能趁她睡熟时靠近,抱抱她、亲亲她,聊解相思苦。 她这才明白,怎么每年她结婚和「离婚纪念日」,俪婷总是够义气地主动陪她喝酒买醉,为什么那几天她特别容易梦见元以伦,好像一直听见他说爱她…… 原来不是梦,她每晚伤心入眠时,他也同她一样忍受相思。 明明周遭有无数美人等待王子垂青,王子却像个傻青蛙,让自己背上负心汉的冤名,让她能从一只自卑小麻雀变成浴火重生的凤凰,实现梦想、重建自信,再飞回他身边。 其实自己早在俪婷「自首」地献上偷拍的生活点滴,e给他聊慰相思的上百封影音邮件存档,和他一一指导俪婷该如何在她受挫、陷入低潮时给予鼓励的回信时,对元以伦的用心与痴心已经没有任何疑虑,加上他这阵子厚脸皮跟前跟后,天天说爱、求婚,她纵使是百链钢也被他化成了绕指柔,对他除了爱,也没有任何怨怼了。 只是,当年她追他多辛苦,连结婚都是自己厚着脸皮求上六十六次,好不容易才成功。 如今立场互换,有机会尝尝被爱人热烈追求的机会,反过来成为被天天求婚的抢手货,感觉还真不是一个「爽」字能形容的! 反正他的追妻假足足有三个月,等他求足了九十九次婚,她再答应长长久久跟他到白头。 「心瑜,嫁给我吧!」 元以伦默数着,今天刚好是第六十六次求婚,两人扯平了,加上他床上努力侍候、床下拚命示爱,总该成了吧? 「再说啦!」 电梯门开的前一秒,钟心瑜挣脱他怀抱,忍着笑走出电梯。 「又是再说?」苦啊!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老婆变得那么难说话。「难道你真要我一辈子没名没分跟着你,当个可怜情夫?」 「元以伦!」 钟心瑜好笑地白他一眼,幸好附近没人,不然他那话能听吗? 「我可是实话实说。」他继续黏着她边走边说:「虽然我是打定主意,有没有那张证书都会死心塌地跟你到老,可是为了气我,让孩子当私生子也未免太可怜了,你说是不是?看在孩子的分上,你就原谅我这个做父亲的,点头嫁了吧!」 「哪来的孩子?」她低头察看手机里的行事历,懒得理他。 「亲爱的,你mc已经慢了十二天。」 钟心瑜动作瞬间定格。 「一个mc报到就像太阳一定会从东方升起一样准的人,这回竟然迟了十多天,你说会是什么原因?」元以伦把手放在她平坦小腹上,暧昧一笑。「我可是算准了你的排卵期,每天辛勤播种,孩子十之八九已经来报到,真的不要在肚子大起来之前结婚?」 钟心瑜看看他、再看看自己肚子,脑中立即浮现一群媒体记者每天从早到晚围堵她这个大肚婆,不断追问孩子爸爸是谁的恐怖场面。 她一脸不甘心地收起手机,戳戳前夫胸口。「还不快点去买验孕棒,我回房里等你。」 「遵命。」元以伦立刻笑嘻嘻地领命离去。 二十分钟后,钟心瑜从厕所出来,拿着验孕棒,看着它慢慢变色…… 「怎样,还要去医院确认吗?」 她看元以伦眉开眼笑的得意模样,终于明白他每晚不择手段拐她上床,不是因为忍了四年,而是一开始就打算用「奉子成婚」这招逼她步上红毯。 「算你厉害!」她双肩一耸。「结婚就结婚,我不要挺着大肚子穿白纱,你负责搞定婚礼琐事,一个礼拜内结婚,行吗?」 「当然行。你只要安心等着当最美的新娘,我会把婚礼办得尽善尽美,包君满意。」 「别搞得太盛大。」她连忙提醒乐过头的他。「通知一些较亲近的亲友参加就好,再嫁前夫很尴尬,拜托低调点。」 元以伦笑得很得意。「好,只要你愿意嫁给我,一千个要求我都答应。」 「那就交给你了。」她扔掉验孕棒,噘起唇说:「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关系,我一早起来就想吃我们老家街角那间店的红豆汤圆,可是人家说怀孕初期最好不要搭飞机……」 「没关系,你等着,我立刻飞回去买,保证你今天一定能吃到。」 「为了一碗红豆汤圆搭飞机来回?」钟心瑜摇摇头。「太远了,知道你有这份心意就好,用不着那么麻烦,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不行,我舍不得让你忍。」元以伦轻搂她入怀。「如果你想吃的东西在法国,那才叫远。台湾近得很,不麻烦,比求你再嫁给我简单多了。」 钟心瑜环住他颈项,笑语:「嫌我麻烦可以不娶,反正现在不在乎做现成老爸的人可多了。」 「是,知道你现在很抢手,该换我担心了。」元以伦紧拥她。「不过,除非是活得不耐烦,渴望下半生都过得生不如死的被虐狂,否则应该没人敢抢我元以伦的女人。想让我孩子喊别人老爸,除非我早死,你又改嫁——」 「呸呸呸,童言无忌!」钟心瑜瞪他一眼。「元以伦,我这辈子只想嫁一次,你害我得嫁两次已经够超过了,还诅咒我梅开三度?告诉你,我身分证上的配偶栏除了「元以伦」三个字,再也填不进其他男人的名字,这次我说什么也要赖定你一辈子!不许比我早走,不然、不然……」 「好、好,我一定活得比你久,服侍你这位女王一辈子。」他连忙慰哄说着说着眼眶便泛起水气的爱妻。「听说孕妇比较爱哭,看来是真的。」 「还不是你惹我哭的!」她哀怨泣诉。 「是,老婆说什么都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别哭了。」 没错,只要能顺利娶得老婆归,就算她说地球是方的、海水是甜的,他也会点头如捣蒜。 重点是—— 托孩子的福,这下他总算能从「情夫」升格当老公了! *编注:暴龙总裁步向仁到底接到什么样的遗嘱?为何要接受一个小女生的「照顾」?请看【夫妻擂台】之二?花蝶1334《小妻宝贝》。 后记 香奈儿 终于把元以伦这个难缠的家伙搞定了! 从《小妻宝贝》就开始神出鬼没的他,其实原先不存在于故事设定中,只是我为了让当时的男主角步向仁出糗,灵机一动添加的人物。 没有「将来」的他,因为《老公要换新》一书中,需要一名既是尹南锋和双胞胎大哥尹景东的共同友人,又能在商场上帮助假扮弟弟的尹景东的厉害人物,所以元以伦这只黄鼠狼成为第一人选,莫名其妙又客串了一本。 然后呢,因为元老大不甘心总是退居男配角的位置,十分不爽地三天两头到梦里向我讨老婆,所以我很没良心地把钟心瑜这个小可怜跟他送做堆,给他一个扶正的机会。 或许有人说,小说总是夸大,现实生活绝对不会有元以伦为了逼迫老婆快速成长,选择放手离婚,成就她的梦想,再把老婆重新追回这种事,但我认为,自己笔下的故事,都有可能真实上演(包括《小妻宝贝》里鬼魂托梦的情节)。 毕竟在以「亿」为单位的人类世界里,每个人的感情观都不尽相同,有无数令人匪夷所思的夫妻相处之道上演,许多真实婚姻比小说更戏剧性,结婚和离婚的理由都让人瞠目结舌。 小麻雀嫁入豪门变凤凰,算是小说里最常出现的题材,我也写过,无论女主角条件多差,最后结局肯定是和深爱她的男主恩爱一生。 现实中,这种情况的确有,但离婚收场、痛苦一生的例子也不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社会风气变成女人以嫁入豪门为梦想、男人以娶进豪门为目标,可是以「不劳而获」为目的的婚姻,真的有幸福可言吗? 在我看来,最理想的婚姻状态还是势均力敌,夫妻双方条件落差太大的婚姻,我听过、看过不少,除了某方为孩子死撑住,对外光鲜亮丽、回家落泪饮泣的,其余几乎都是「不得善终」。 不提自己身边人,就说某位知名金融圈豪门第二代,自由恋爱、不顾家人反对娶了只小麻雀,一开始或许过了段幸福生活,可是小麻雀终究无法承受豪门压力,得了重度忧郁症,连自己的可爱儿女都无法照顾,结果被送到国外疗养,从此和丈夫、儿女分居数年,一家团聚之日仍遥遥无期。 灰姑娘被王子迎进了城堡,如果不想办法让自己更成长、抗压性更强,「从此幸福美满」真的只是别人而不是自己的结局。 大概是因为见过被踢出城堡的灰姑娘有多凄凉后悔,所以忍不住想在这儿唠叨几句。为了名牌、珠宝和上流生活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真的不值得,就连对方做错事,要吵架都没本。 女人要有志气,与其想嫁入豪门,不如努力让自己变成豪门吧! 呃,最后要不要来句「共勉之」? 呵,我已经是清贫安居,变豪门这种劳心劳力的事就别算我一份了。 如果大家觉得我的唠叨有点道理,愿意在将来遇到感情取舍时多想一想、多珍爱自己一些,也就不枉我写这一长串了。 再转回小说。 故事中,元以伦带钟心瑜去的那间让她惊吓大哭的日本餐厅,是真有其店喔! 记得我好多年前看到旅游杂志报导(杂志还留着呢),觉得好炫、好酷,餐厅内部照片也很漂亮,一直希望能赚够钱去一趟。结果多年过去,老大姊赚的钱仍旧勉强只够餬口,还是没去成,不知道这间餐厅还在不在? 对了,因为我除了找资料,很少在网上瞎晃,最近心血来潮去出版社网站逛逛,意外看见大家的留言,真正「揪感心」啦!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我一定会更加努力。 期待下本书再和大家闲聊喽!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