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爱搞自闭》 序 桑妮 近来天气越来越炎热，一出门就容易晒伤或中暑，实在很难让人平心静气的静下来写故事，闷热的环境使人昏昏欲睡，根本提不起劲做任何事，桑妮总是等到夜间较为凉爽时才开始写故事。以往我都是在白天写故事，就我所知很多人都选择在夜深人静时才写作或创作，据说夜晚比较会有灵感，或许是因为夜晚比较安静不受打扰，创作者才会选择在夜间创作。我也认为黑夜的氛围很适合从事创作，但基于健康的理由，我还是选择在白天写故事，若是长期日夜颠倒，最终很可能会赔掉自己的健康，这样的代价实在太高了，健康是无价的，唯有好好的保重身体，才能拥有快乐的人生。 现代人每天过着忙碌的生活，生活步调非常快速，人们总是很难停下脚步稍微喘息一下，生活的压力、工作的压力，逼得人崩紧神经，痛苦的指数远远大于快乐的指数，所以能真正感到快乐的人似乎不多，自从我回到山上生活后，我深刻地体会到，凡事不要强求，只要少一点物欲，回归简单自然的生活，心境自然会变得比较开阔，现在的我远比以前快乐许多。 这次故事的灵感来自于一个电视节目，桑妮有一回无聊的拿着电视遥控器不停地转来转去，这是我的坏习惯，没有固定喜爱的节目，常常随心所欲地转台，当转到觉得有趣的节目时才会停下来观看，有一天当我转到一个亲子谈话节目“爸妈囧很大”，那一集谈论的主题是有关于自闭症的孩子，现代的医学进步，能透过许多方式来诊断自闭症，患者在日常生活中最主要有三大障碍：人际关系障碍、语言表达障碍及行为障碍，通常他们对外界的事物不感兴趣，而有许多人在某方面具有特殊的才能，人们常说天才与白痴之间只有一线之隔，对于不了解自闭症患者的人，常常将他们误解为白痴，这对自闭症患者来说非常不公平，只要认真的去了解和熟悉他们，往往可以发现他们其实非常聪明，他们所欠缺的只是对外沟通的桥梁。 因为这个节目，桑妮就突发奇想，想写一个类似自我封闭的故事，在古代没有自闭症这个名词，只能将它当成是一种心症，我将主角设定为有类似的行为模式，不爱与人沟通、对某件事异常执着、情绪容易受到刺激，并且有武学方面的天分，这只是主角的性情，和生病无关，有些人或许天性便是如此，只要了解便能找到良好的沟通方式。 这是我第一次从电视节目中找到灵感，我发现现实生活中有许多事物只要多用心去感受，自然而然会衍生出许多想法来，大脑只要接受到讯息，再加上一点点天马行空的想像，一个故事就能由此产生，希望这个故事能受到读者们喜爱，更希望亲爱的读者们能给予桑妮更多的支持和鼓励。 第一章 “哇……啊……救命啊……”一名丫鬟脸色惨白、神色仓皇地冲出她平时伺候主子的房间。 房门外正在打扫的奴仆，一个个都被她凄惨的叫声给吓了一大跳，大伙儿面面相觑，心中纳闷为何她会无缘无故地发出如此骇人的惨叫声？ “小翠，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为何一脸惊恐又大吼大叫地从大少爷房里跑出来？”一旁拿着扫帚的长工，好心地上前扶起吓得腿软的丫鬟。 “我……那个……大少爷他……”小翠脸色苍白，双唇不断地颤抖，连话也说不全，似乎受到非常大的惊吓。 “大少爷？他怎么了吗？”庄内所有人都知道，除非是犯到大少爷的禁忌，否则他根本不会理任何人，好端端地他怎么会突然把小翠给吓得面色如鬼、身子频频发颤，难不成是她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才会惹得大少爷大发雷霆？ “大、大少爷他拿、拿剑想、想杀我……”小翠惊悸不已，瑟瑟发抖。 “什么！”她的话引起一阵哗然。 “这怎么可能！大少爷平时连人都懒得理，怎么可能会拿剑要杀你？”另一名丫鬟摆摆手表示不相信，大少爷平时总是面无表情，也不爱说话，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她从未见过大少爷发脾气，怎么也不相信大少爷会拿剑杀人。话虽如此，但她却发现其它人在听到小翠的话后，各个都面露恐慌，像是如临大敌般惊惶不安。 “是、是真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小翠颤抖地举起右手，指向方才她冲出来的房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她指的方向看去── 众人惊呼一声。 “吓……”全都吓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小翠见到提着剑追出房外的大少爷，以为这回自己铁定没命，吓得双眼一翻昏倒在地。 身着银白色锦袍、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手中持着一把薄如蝉翼的银剑，面色冷然地向躺在地上的小翠走去，虽然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深深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 未曾见过大少爷发怒的新丫鬟，看见他犹如地狱修罗般的冷寒，瞬间吓成个傻人儿，一动也不动地呆愣在原地。 大伙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四周陷入令人悚惧的静默。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就在众人以为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的惨剧发生时，一道天籁般的嗓音骤然从天而降。 大伙悬在半空的心稍稍放下，救星出现，大伙的性命应该暂时无忧才是。 “二、二少爷，您赶快阻止大少爷，他好像发了狂，居然提着剑想杀掉小翠……”长工赶紧出声向救星求救，天知道小翠是怎么惹怒大少爷的，平时大少爷甚少生气，但若是一发怒，很可能连二少爷也挡不住。 西门丹枫环顾所有奴仆一眼，全是一脸惊恐的表情，当他睿智的双眸投注在兄长身上时，这才发现大哥居然一脸杀气地瞪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丫鬟。 他走近西门丹云，不解地问：“大哥，何事让你如此生气？”尽管大哥俊朗的面容毫无表情，但从大哥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以感觉到他正处于盛怒之中，大哥已甚久未曾大发雷霆，为何今日如此怒气勃发？ 西门丹云不理会弟弟的问话，不发一语地朝着昏死过去的人一步步地走近。 西门丹枫连忙上前挡住他手中的长剑，“大哥，先别生气，这丫头若是犯了错，就由我来替你惩戒她，千万不要让她的血脏了你最宝贝的凌云剑。”他不想大哥随意杀人，也不希望有丫鬟在庄内丢了性命。 西门丹云停下脚步，幽深的黑眸定定地凝望着手中银剑，半晌，他将银剑插回剑鞘，转身阴恻恻的说：“不许她再靠近丹云轩一步，否则格杀勿论。”语毕便径自离开。 西门丹枫了然地唇角一勾，看来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想要引诱大哥，才使得大哥发怒，光是这半年来，他已遣退不少心怀不轨的奴婢，看来他又得重新找一些不受美色，不，应该说不受男色诱惑的奴婢了。 他睨了一眼昏倒在地的丫鬟，轻哼一声，“不自量力，来人，把她带下去，等她醒来，给她五两银子，让她滚出山庄。”西门丹枫淡淡地下达命令，随后步向大哥的寝房。 “是。” 西门丹枫平时看似温和，其实骨子里很寡情，除了家人之外，其它人很难引起他的关注，他虽是救了小丫鬟一命，并不代表他有悲天悯人的胸怀，他只是不想让大哥的丹云轩染上污秽的鲜血，将她赶出庄是她想勾引主子该有的惩罚，而一旦被他们御剑山庄遣退，要在外面生存恐怕是难上加难，这只能怪她自己自作自受。 西门丹枫一走进丹云轩，就看见大哥的贴身小厮脸色苍白如鬼地跌坐在地，他摇首轻叹一声，“剑儿，你先下去。”也真难为剑儿了，才十三岁就要服侍一个难以捉摸的主子，难怪他会吓得腿软站不起身。 他见大哥全神贯注地擦拭着自己的宝剑，这一把凌云剑是他们西门家的传家之宝。 西门家在西门义也就是他们的曾祖父那一代创立了御剑山庄，曾祖父自创一套凌云剑法，此剑法共有十七式，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有许多武林高手都曾经败在凌云剑法之下，在当时堪称武林第一剑法。 为了让凌云剑法可以发挥到淋漓尽致，曾祖父特地延请最有名的铸剑师司徒严打造一把凌云剑，此剑轻薄锐利，剑身长三尺，白色剑柄上镶有七颗罕见的蓝色宝石，价值不菲。 曾祖父将凌云剑视为西门家最重要的传承之物，他老人家临死之前特别嘱咐必须将凌云剑当成家传之宝，一代传一代，永远地传承下去，而继承凌云剑之人就是御剑山庄的下一任庄主。 这把剑就这么传到了父亲西门晔手上，父亲原想将凌云剑传给自己，希望由自己继承御剑山庄，但他拒绝接受。 他志不在此，从小他就对经商感兴趣，十六岁之后，他把重心都放在经商上，短短五、六年的时间，他便让西门家累积无数财富，御剑山庄旗下的商行遍及全国，有关民生的一切，举凡食、衣、住、行全都涉及，俨然已成为民间的商业霸主。 年少时，他无意间发现大哥对武学有异于常人的领悟力，他记得大哥只在书房看过一遍凌云剑法的剑谱，短短一个月之内便无师自通地将它全都学会，看他耍剑的身形和招式，甚至比父亲更为熟练，这令西门丹枫大为赞叹，认为大哥才是最适合继承御剑山庄的人选，因此他力劝父亲将凌云剑传给大哥，让大哥成为下一任庄主，自己便可以专心从商，努力地拓展商业版图，也成为大哥最有力的后盾。 他父亲原本有所迟疑，但一次无意中看见大哥练武的情形，惊讶于大哥居然将凌云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和他自己相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父亲便高兴地将凌云剑传给了大哥，正式任命大哥为下一任庄主。 西门丹枫回忆起儿时父亲告诉他的事── 大哥从一出生就异于常人，既不哭也不闹，总是有得吃就吃，吃饱了就睡，不管任何人来逗弄他，他总是没有任何反应，可某些时候若是不顺着他的意，他又非常容易暴躁，脾气大得吓人，甚至像发了疯一般狂吼狂叫，这时父亲才惊觉大哥的不对劲，因此特地延请大夫诊治，但大夫却束手无策，只说大哥是得了一种自我封闭的怪病，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无法和外界沟通。 大哥所有的行为和普通人大相径庭，常常让身边的人摸不着头绪，就连亲生父母也不例外，不管爹娘如何地努力，始终无法和大哥亲近，这样的结果让母亲伤心欲绝，只能垂泪向上天祈求儿子可以尽快恢复正常，只可惜他们的努力总是得不到大哥一丝一毫的响应，直到自己出世…… 爹娘担心他也和大哥一样，所以他一出生就请来大夫严密诊断，所幸他很正常，爹娘总算安下心来。 记得他小时总是喜欢缠着大他三岁的哥哥，就算大哥始终都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常常在大哥身边自说自话，一直到他七岁那年，有天他跌了一跤，忍痛爬起却无力走路，原本走在前方的大哥却突然走回他身边将他背起，一路把他背回房间；更令他惊讶的是，大哥居然撕下内袍为他包扎伤口，虽然大哥还是不说话，可他知道大哥已经认了他这个弟弟。 此后，他更积极地亲近大哥，大哥偶尔会响应，虽然有时也会对他发脾气，但他并不怪罪大哥，而长久朝夕相处之下，他对大哥的一言一行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渐渐地大哥就不再对他生气了，也因此他成为御剑山庄里唯一一个勉强能和大哥沟通的人。 经商之余，他会四处为大哥寻找内功心法、剑谱、拳法、刀法等，只要跟武学相关的秘籍，他都会想尽办法为大哥寻得，大哥也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将秘籍上的武功融会贯通。 经过几年的修练，大哥现在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测，内力更是深厚无比，各门派最精深的武功他全都了如指掌，大哥甚至能自创新的招式，可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这些年，他可以和大哥沟通的只限于大哥愿意响应的事，其余就只能靠他平时对大哥的了解去猜测，今日大哥会突然凶性大发，应该是那名搞不清楚状况的丫鬟仗着有几分姿色想勾引大哥，才会使得大哥大发雷霆，想杀人泄愤吧！ 西门丹枫抬脚跨进大哥房里，自顾地在他身旁坐下，见他将擦拭干净的剑身插入剑鞘。 “大哥，是不是方才的丫鬟对你无礼，你才这么生气？”其实他心中早已了然，只是想趁这个机会和大哥聊聊。 “她抱我，臭。”西门丹云双目怒芒迸射，幽深灼亮的瞳眸睇着西门丹枫，简单几个字道尽他不悦的心情。 平时西门丹云不搭理任何人，也不爱让任何人靠近自己的身躯，所以偌大的丹云轩，只安插一名小厮负责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偏偏这些年来总会有许多不知死活的丫鬟想跳上他的床，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原来如此。”一定是丫鬟身上的胭脂味让大哥起了反感，他才会气得提剑要杀人。 这也难怪，大哥虽总是无情无绪不说话，但他卓然俊美的五官、浓密的剑眉、炯然的黑眸，引来许多千金小姐爱慕的眼光，就连庄内的奴婢也不例外，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往往总是令大哥气得将人给赶出丹云轩，不过提剑想杀人倒是第一回。 “不许她再来。”他再也不要闻到令他想吐的臭味，一忆起刚才发生的事，西门丹云难得剑眉紧蹙，一脸的嫌恶。 “大哥放心，我已经将她赶出庄，她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西门丹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这些年来庄内许多奴婢都陆续被赶出去，现在庄里人手有些缺乏。”西门丹枫倒了一杯茶放在大哥面前，也替自己倒了一杯，自顾地喝了起来。“咱们应该再找一些丫鬟进庄。” “不要。”西门丹云想也不想的就摇头拒绝，他不喜欢常常有女人来招惹他。 “大哥放心，这回我一定会找一些安分的丫鬟。”御剑山庄各方面还是需要有人打理，否则山庄这么大，若是奴仆不够的话，很快就会变得不成样，他可不想自己的家变成一座废墟，这么说或许夸大了些，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丹云轩不需要闲杂人等。”他不明白为何总会有人在他的周围晃来荡去，真烦！“要找人就不准让他们来烦我！” “我知道大哥不喜欢吵，可是丹云轩还是需要有人来打扫，剑儿一个人是无法胜任的。”虽然大哥有个贴身小厮剑儿，可这男孩只负责大哥的生活起居，他一个小小孩童，根本无法打理这么大的丹云轩。“这回我一定严格规定下人，不准他们再招惹你。”免得又有人明知故犯。 西门丹云偏头沉吟一会儿，神情严肃地说：“保证？” “我保证。”西门丹枫微笑给予承诺，大哥会这么问就表示已经同意了。 “嗯。”得到弟弟的保证，西门丹云勉为其难地答应。 “记得不要再让讨厌的女人来烦我！”他再一次叮咛。 “一定。”看来他必须交代胡总管严格教育底下的奴仆，千万不能再发生今日之事，否则他就无法向大哥交代了。 解决棘手的问题，西门丹枫心情轻松不少，别看这是一件小事，这些年来他已不知换过多少批丫鬟，着实令他头痛！而方才那丫头居然把大哥气得想杀掉她，也算她行。 唉！但愿这回他能顺利找到一批安分做事的丫鬟。 * * * 一大清早，天色尚未全亮，江芷彤就已经将米粥给煮好，还盛了几碟酱菜放在桌上，她进房用布巾将自己乌黑的秀发包住，拿了块干掉的大饼边走边吃，准备到市集上工。 自从三年前她爹因病过世后，为了养活后娘和弟弟，便一直待在老何的糕饼铺工作。她从学徒做起，每天负责做糕饼和点心，三年来她已经从老何身上学到许多糕饼的做法，手艺也愈来愈好。 才一到铺子，见到老板正好从里面走出来，她笑着打招呼，“大叔，早啊！” “哦！是芷彤，你来啦！”老何一脸慈祥地看着她，一想起待会要说的事，表情显得有些不舍，欲言又止。 江芷彤见大叔神情怪异，关心地问道：“大叔，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事……”老何立刻回道，可心中却响起一道声音──早说晚说迟早要说，再瞒下去也于事无补。于是他支吾地开口：“呃，是、是有那么点事儿……” “大叔，瞧你吞吞吐吐的，真不像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看你这样子，像是天要塌下来了呢！”江芷彤开玩笑地说。 “这……芷彤啊！大叔知道你为了养活你后娘和弟弟，一个人很辛苦勤奋的工作，白天在我这儿帮忙，晚上还得替左右邻舍缝补衣裳贴补家用，大叔看了很心疼。”老何一想到她的辛苦，接下来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启口才好。 “大叔，怎么忽然说起这些话？这并不像你耶！”江芷彤有些摸不着头绪，这几年她不都是这么过的吗？她家里的状况这些街坊邻居全都一清二楚，她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大叔怎么又提起这些。 “原来我想有了你的帮忙，我这铺子可以一直做下去，但是……”老何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听大叔的语气似乎真有些不寻常，令她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前几天我接到我那出外打拚儿子的来信，他已经在徐州娶了个媳妇还生了个儿子呢！我已经当爷爷了。” “那很好啊！恭喜大叔。”她很替大叔高兴，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含饴弄孙，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才对。 老何向她点头笑笑，“我那儿子说他在徐州开了一家糕饼铺，生意还过得去，要我过去和他们一起生活。” 江芷彤一听，含笑的脸庞倏地僵住，“那这家店……”如果大叔走了，是不是就代表这间糕饼铺就得收了？ “芷彤，对不起，我打算把这群间店铺收了，过两天收拾一些简单的行李就要上徐州去找我儿子聊，所以不能再继续雇用你，我觉得很过意不去。”芷彤手巧，做出来的甜糕很独受街坊邻居喜爱，加上她总是笑脸迎人，让客人不断的上门光顾，自从她家来铺子之后，铺子的生意就愈来愈好，也替他赚了不少银子。 震惊过后，江芷彤又恢复笑容，善解人意地说：“大叔，你要和儿子媳妇团聚，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应该高兴才是，不该露出这么感伤的表情。你不必替我操心，就放宽心地准备准备，快快乐乐地去和你的儿子媳妇团聚吧！”嘴上虽是这么说，内心却是六神无主，如果被娘知道她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你是个乖孩子，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来疼你、爱你的。”老何知道她心地善良，不愿让他替她担心才会故作坚强，她家里的状况他是一清二楚，所以才更心疼她，可又无力帮她，只能祈求老天能为她找到一个好人家，让她不必再卖命工作了。 “大叔，谢谢你，那我们今天还要开店做生意吗？”她将话题转开，不想让烦忧的事影响心情，未来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当然，今天就当是我们最后一天开门做生意，从明天开始老何糕饼铺就将是永远的回忆了。” “好，那我们今天就多做一些甜糕、甜饼，让大家能留下满嘴的香甜记忆。”江芷彤精神奕奕地说。 “好，就这么办。”老何重重地点头附和。 话一说完，两人便卷起袖子，一前一后地走进厨房干活儿。 第二章 西门丹云一早练完功、吃过早膳，就带着小厮上临安城，平时他不到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可昨儿个他无意间听见两名长工在谈论着现在书铺正大肆流行“闺房秘籍”，他一听“秘籍”两个字，心里就升起热切的渴望，恨不得能立刻得到它。 今儿个一早他草草地练完功，囫囵吞枣地吃完早膳就带着剑儿赶着出庄，他急着上临安城的书铺去买那本令他好奇不已的“闺房秘籍”。 一进城门，就见大街小巷人群熙来攘往，街头摊贩吆喝声此起彼落，尖锐刺耳的声音让他难受至极，耳鬓犹如被人捶打般地疼痛起来，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不断地侵袭着他，让他失云方向地胡走乱闯，一旁的剑儿发现主子的异状后，急得在他身后追赶—— “少爷，您等等我……少爷……”剑儿人小步伐也小，一眨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从他眼前消失，他焦急地像个陀螺般在街上穿梭打转，寻找主子的下落。 西门丹云双手捧着头，前所未有的剧痛让他觉得头快爆炸，正当他欲发狂大吼之际，鼻间隐约传来一股淡淡清甜的怡人香气，这股香气缓缓地将他整个人包裹住，香甜的味道萦绕在他身旁挥之不去。 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奇迹似的，方才头疼欲裂的痛苦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不曾发生过一样，若不是额上还残留着方才所冒的冷汗，他会以为自己是在作梦。 他顺着香味走进一家糕饼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现那令他舒服的香气便是眼前这看起来白嫩松软的甜糕，他清湛如星的双眼一瞬也不瞬的凝望着眼前的甜糕，身体一动也不动。 江芷彤从厨房内端了一盆刚出炉的芙蓉糕走出来，看见客人上门，她立刻将手上的糕点放下，粉嫩的俏脸上扬着亲切和善的甜笑：“这位客人，你是不是要买甜糕？咱们铺子里各式各样的甜糕都有，包你满意，今儿个半卖半相送，绝对让你物超所值。”她热忱地招呼着眼前一身华贵衣裳的宝贵少爷。 西门丹云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女人，一见他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不耐烦地低喝：“闭嘴！” 突如其来的一喝，果然让江芷彤听话地闭上嘴巴，不过她不是被吓呆，而是感到莫名其妙。眼前的公子哥一身丝绸锦袍，一看就是宝贵人家的少爷，长相虽然英挺，但脾气忒大，她只不过是招呼他一声，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她闭嘴，也不想想这是他们的店铺，他一个大男人杵在店门口，既不买甜糕又不让开，还敢理直气壮地叫她闭嘴，简直欺人太甚。 既然他这么不客气，江芷彤也没必要给他好脸色看，她语气平板地说：“这位客倌，若你不想买东西，就请你不要挡路，我们还要做生意呢！” 西门丹云不理她话中之意，眸光仍是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眼前的糕点。 江芷彤见他不为所动，有些动怒地再次发话，“这位公子请你让开，不要挡了咱们做生意。”这个男人真是奇怪，居然死盯着甜糕不放，既不买也不离开，他这无理的行为让她难得的生起气来，正想开口骂他这时—— 见他举起右手直指着身前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江芷彤没料到他会突然开口说话，愣了一会儿，才没好气地答道：“杏仁糕。” “杏仁糕？”他低喃一遍，话一说完就伸手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吃起来。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这杏仁糕是我们要卖的，你怎么可以拿了就吃？要吃也得先付钱！”她冲到他身旁拉住他的右手气愤地说。 “给钱？”西门丹云不知她所云为何？只蹙眉低头看着抓住他的女人，口中糕饼的香气沁人心田，让他难得不发脾气将人推开。 “当然，你吃了我们的杏仁糕，就得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没钱。”他直言不讳，他从没想过出门还得带钱。 “什么？”没想到这一身贵气的男人，居然想吃白食，她可不能让这种败类欺负到他们小老百姓头上，“没钱，那就跟我去官府。”她一定要教训这个想白吃白喝的混蛋！ 她紧紧拽着他的衣袖，想将他拉向衙门。 西门丹云面无表情地睨着贴近他身边的小女人，说她小一点也不过分，她身形瘦弱，身高不及他胸膛，整个人怒气冲冲地猛拉着他向前，一刻也不放松。 可不管她怎么用力拉扯，他始终稳如泰山一动也不动，任凭她费尽心力还是无法让他移动分毫。 她身上飘散着和杏仁糕相同的香味，只要她一近他身，他就能闻到，香香甜甜的，让他感觉很舒服也很喜欢，尽管她脸上气嘟嘟的，他还是难得的不发脾气。 “芷彤，发生什么事了？”老何在里面听见芷彤罕见地大声说话，连忙走出来瞧瞧。 “大叔，这个人想白吃咱们的杏仁糕。”见老何出来，她赶紧向他告状。 老何见眼前的男人一身冷凛，浑身散发出慑人的气势，他不想惹麻烦，因此息事宁人道：“芷彤，算了，反正咱们店只开到今儿个，这位公子或许只是忘了带钱，咱们就给他行个方便吧！不用计较了。” “那怎么行？”江芷彤不依，她不想白白放过这个男人，哼！今天她心情不好，谁教他倒霉犯在她手里，她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容易脱身的，况且刚才他还大声叫她闭嘴呢！ “唉！芷彤啊！算了吧！”老何苦口婆心地劝她放人，他可不想把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大叔——”她还想再说，另一声如释重负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少爷，小的总算找到您了。”剑儿气喘吁吁地跑向糕饼铺。 他不小心跟丢大少爷后，就一直在街上乱晃找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幸好他远远望见大少爷颀长的身影站在糕饼铺前，这才往这儿跑来，人总算被他找着了，否则他的麻烦可就大了，庄规的处罚可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江芷彤瞥一眼气喘如牛的男孩，“他是你家少爷？” 剑儿这才惊觉大少爷的衣袖居然被一个女人给拽住，立即脸色大变，“你、你快放、放开大少爷……”他想起前几天大少爷生气的模样，霎时面露惊慌，嘴唇直打哆嗦，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你可知他刚才吃了我们铺子里的杏仁糕，却不给钱？”见这小厮一脸惶恐，她松开了手，态度不自觉地放软。 见她放手，剑儿才松一口气，幸好大少爷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狂的迹象。“我们少爷欠你们多少？”他边掏出钱袋边问。 “三文钱。” 老何立刻上前说道：“不用钱，就当是小店请客。”他的眼光没错，这年轻人不是普通的宝贵人家，就连贴身小厮也处处显得小心翼翼。 “大叔——”江芷彤不赞同地顺道。 “没关系。”老何安抚她，阻止她再说。 “剑儿，我要这个。”西门丹云见到小厮掏出了银子，立刻指着方才吃过的杏仁糕。 “是，少爷。”他递出十两银子给老何，“老板，这些我全要了，多的就算是赏给你们的，不用找了。” “这太多了。”老何摇摇手，不敢接过银子。 “小公子，我马上帮你包好。”江芷彤立刻变得笑脸迎人，动作快速地将东西包好递给他，并顺手把银子收下，还不忘瞪一眼杵在一旁的西门丹云，得意地向他示威，只可惜他毫无所觉。 拿过东西，剑儿就上前向主子劝道：“少爷咱们回庄好不好？”经过这么一吓，可差点把他的胆子给吓破掉，他可不能再冒险和大少爷逛下去，唯有赶快回庄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西门丹云看了一眼小厮手上的杏仁糕，又抬眸睇一眼小女人后，便转身迈步离去，今日出门的目的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看着渐行渐远的主仆两人，江芷彤心中感觉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两个人似乎有点奇怪。 不再细想，她回过头向老何说：“大叔，我到里面去忙了。”不等老何回应，她迳自走进厨房做事。 * * * 辛苦工作了一天，江芷彤拖着疲累的身躯，手上提着下工时买的菜，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她不停地反复思量，该如何将何大叔要关店的事告诉娘，虽然这不是她的错，但娘铁定还是会对她发脾气的，唉～～她有些无奈地想。 自从娘嫁进江家后，她就始终视自己为眼中钉，因为爹一直都非常疼爱自己，所以娘总是趁爹不在家的时候处处为难她，直到娘生下了弟弟家宝，她的重心才转移到家宝身上，而自己的日子也才好过一些些。 可好景不常，爹在三年前不幸染上急症过世，娘因为顿时失去依靠，脾气变得更为暴躁，动不动就对她又打又骂，甚至怪罪她是克死自己亲娘和亲爹的凶手，教她内心万分悲痛！她不怕被打被骂，只希望娘不要将爹的死怪罪于她，这么大的一个罪名，她实在是背负不起，更不想承担这不属于她的罪恶。 偏偏娘总在生气时不停地以这件事责怪她，有时连家宝都看不过去想为她说话，这又气得娘哭天喊地又吵又闹，常常引来邻居的围观。 街坊邻居对他们家发生的事君早已见怪不怪，总是偷偷在娘的背后骂羊她刻薄又自私，只疼家宝一人却将她耳当成婢女般使唤，但她并不在意娘使唤她，只希望娘能将她卯视为真正的家人，而不是总将她排拒在外，毕竟这世上她只剩下娘和家宝两个亲人了。 家宝长大后非常懂事，总是趁娘不注意时帮她分担家务，他总是说姐姐在外辛苦赚钱，回家还得打理一家人的生活，真的很辛苦，而娘却宁愿整天无所事事也不愿意帮忙做点家事，他不能勉强娘做事，只能尽自己的心力替姐姐干些活儿，好让姐姐可以轻松一些，可毕竟他才十岁，能做的事有限。 家宝的这一分心意让她很感动，所以就算她再苦再累，也一定要让弟弟上学堂读书，希望他能好好读书，将来长大可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做个有用的人，至于娘对她的偏见，她只能默默地将苦水往肚子里吞。 江芷彤推开门一眼就就见娘坐在客厅里，她顿了一下，小脚跨进门槛，生疏而有礼地打招呼，“娘，我因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不快去做饭，我和家宝都快饿死了，哼！”江大婶瞪一眼江芷彤，一副命令的口气，末了还低哼一声。她实在看这丫头不顺眼。 “我马上就去。”江芷彤立刻往厨房里冲，她想暂时先不说她没工作的事，一切等煮好饭之后再说吧！她逃避的想。 “哟！今儿个动作倒是挺快的，平常怎么不见你这般勤快？”见江芷彤手脚俐落跑向厨房，江大婶不禁酸了一句。 江芷彤闻言只能无奈地苦笑。 半个时辰之后，江芷彤做好饭菜、洗好手便到弟弟的房间叫他吃饭。 “家宝，吃饭了，今天有你最爱喝的鲜鱼汤喔！” 江家宝闻声抬首，小小稚气的脸庞上闪动着兴奋的神采，他立刻放下手上的毛笔，迅速地冲到她的身旁拉着她温软的小手，兴高采烈地问：“真的吗？姐姐，今天真的有鲜鱼汤可以喝？”他年纪虽然小，但也知道家里很穷，无法经常喝到鲜鱼汤。 江芷彤摸摸他的小脸，疼爱地说：“当然是真的啊！你快去洗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我马上去。” 话才说完，他便一溜烟地跑走了，把她抛在脑后，令她有些啼笑皆非。 等家宝洗好手在饭桌前进坐定，她正好将饭盛好，她才刚坐下，就见娘一脸狐疑地看着桌上的饭菜。 “娘，怎么一直盯着饭菜看？”该来的还是要来，想躲也躲不掉的，她只好故作镇定地问。 “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有这么多鱼和肉？”虽然丰盛的菜让她口水差点流出来，可她可没犯糊涂，好端端的为什么这丫头舍得花钱买这些菜？而她又哪来的钱买菜？ “我是想家宝正在长大，偶尔也需要吃一些营养的东西，这样才会长得又高又壮……都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能力买些营养的东西给他吃，才会让他长得比同龄的小孩还瘦小。”她笑望着家宝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心头有些泛酸。 “你哪来的钱？”平时她所挣的钱全都交给自己保管，身上没有留下一分一毫，她怎么可能会有钱买这些东西？难不成她私下偷藏钱？没弄清楚这事，江大婶可吃不下眼前丰盛的饭菜。 “是何大叔算给我的薪饷，大叔他打算把糕饼铺收起来到徐州和他儿子媳妇团聚，所以铺子开到今天，他把这个月的酬劳都算给我，还多给了我一些。”她脸色微黯，娘一副她偷藏私房钱的模样，让她非常寒心，这几年她把所赚的钱全数都交给娘，自己一毛钱也没留下，娘居然还如此怀疑她。 “什么？你说老何要把店收掉，那明天开始你不就没工作了？”江大婶脸色一变，惊讶地站起身来，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一旁的家宝也停下筷子，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们。 “嗯。”江芷彤微微颔首，暗暗深吸一口气，准备承受接下来的怒骂。 果不其然，“那怎么行？你没了工作要如何养家？家宝上学堂的钱该怎么办？咱们家以后要怎么过日子？”江大婶心心念念的全是钱，只担心她和家宝的日子要如何过？ “娘，您放心，我明天会再去找份工作，我不会让您和家宝饿肚子的。”虽然以她一个弱女子要找工作并不容易，但她会努力的，只要能让他们一家温饱，再辛苦的工作她都愿意去做。 “哼！说得好听，看看我们家的情形，亏你还有脸在这儿说大话。”话一说完，她环顾整个厅，除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之外，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简直就是家徒四壁。 “对不起。”江芷彤低头不敢反驳。她也弄不清楚为何家里始终都是这么穷，以她挣来的那些钱，家里不至于会过得如此拮据才是，可她又不敢当面向娘询问，就怕娘一个不高兴又动手打人。 “我不管，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去找份差事儿，如果三天之后还找不着，我就把你卖给牙婆，让她来替你谋个差事。”透过牙婆的牵线，总比她在外头到处瞎晃找差事要好，说不定还有赚更多的钱呢！ “娘，我会努力找工作的，如果把我卖给牙婆，她很可能把我卖到青楼妓院，那我这一生岂不就完了。”江芷彤一脸苍白的请求着，希望娘不要这么狠心将她卖给牙婆，为了这个家，她什么都愿意牺牲，但绝不能把清白给牺牲掉，这是她唯一仅存的尊严，她是江家的子孙，万万不能让江家蒙羞，否则她将来有何脸面面对江家的列祖列宗？ “我不管那么多，我只给你三天，三天之后你若是找不到工作，你就等着让牙婆帮你找差事，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我无情。”给她三天时间也算仁至义尽，江大婶话一说完便坐了下来，重新拿起碗筷吃起饭来，不再理会江芷彤哀求的眼神。 在江大婶自私的想法里，江芷彤终究是个外人，要不是看在这丫头能赚钱养家的分上，她巴不得早点将人给赶走，免得她老是碍着自己的眼。 江大婶心里明白得很，左邻右舍成天在她背后说闲话，让她有气无处发，这回她心底已做好盘算，将死丫头卖给牙婆便能将她给送走，又能让她挣钱养家，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江芷彤贝齿轻咬下唇，眼眶泛泪神色黯然，无论她为这个家付出多少心力，娘总是把她当成一个赚钱的工具，一点儿关爱的眼神也吝于施舍给她，无情的态度让她再一次感到心寒。 * * * 天色未亮，江芷彤便起身梳洗做早饭，这两天她总是辗转难眠，娘给的三天期限只剩下最后一天，今天再找不到工作的话，她就会被卖给牙婆，一想到这儿，她就无法安心入睡。 在糕饼铺工作这么久，她经常听到许多流言，一些穷苦人家的女儿，常会被狠心的父母卖给牙婆，而牙婆为了多赚一些银子，总是会把长相秀丽的女子卖到青楼去，因为青楼给的价码较高，而长相不好的就卖给一般大户人家当婢女。 她虽然称不上是美女，但至少还算清秀，就怕她会被卖入青楼，一旦踏入那烟花之地，她这辈子就别想再清清白白的过日子，她不想一生就这么断送在青楼里，所以她必须赶紧找到工作，就算再低下的工作也总比到青楼过着生张熟魏的日子要好。 把早饭准备好后，她稍微整理一下仪容，脸上的苍白疲惫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她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就急着出门找工作，抬眼望向阴暗的天空，她只希望爹娘在天之灵能保佑她一切顺利。 大清早，街上冷冷清清的，许多铺子都还没开门，江芷彤走在街，瘦小的身影显得孤单寂瘳，她神情疲惫且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地走到老何糕饼铺，一抬眼就见老何正在打包行李上马车，一见江芷彤就上前向她问道：“芷彤，这么早你怎么会来？”糕饼铺都已经关门不再做生意了，她怎么又一大清早就跑来。 “大叔，你在打包行李？需不需要我帮忙？”她没有回答老何的问题，也不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唉！是不是你娘又给你出了什么难题？”老何一听她顾左右而言他，就知道她一定又在家里受了委屈，唉！真是难为了这个乖巧的女孩。 “没有，大叔不要乱猜，我只是习惯了早起，正巧可以和大叔道别，你这一走，咱们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希望你能一路平安。”她不想让别人为她担心，只好故作没事状。 “我一想到能和儿子媳妇孙子一块儿生活，就高兴得整晚都睡不着觉，可又想到要离开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心里觉得非常舍不得……芷彤啊！我一定会很想念你的。”一想到分别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他就觉得依依不舍。 江芷彤也被老何这一番话给影响，心情更为低落。 “芷彤，我这一走，你可有什么打算？”他知道她是家里唯一能赚钱的人，江大婶不知又怎么折磨她了，竟让她短短两、三天就变得不成人形。 “我打算再找份工作，和大叔道别之后，我想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儿可以做。”她可不敢有什么打算，只希望能快点找到差事，只要她能赚钱，娘应该就会打消将她卖给牙婆的念头吧？ “啊！对了，昨儿个我听说城外的大户人家，好像是什么御剑山庄的，他们要找一批婢女，你不妨去试试，听说一个月十五个银子呢！待遇比一般人家高出许多。”在他们这个临安城，一般人家的婢女顶多一个月五两银子，而这个什么御剑山庄的，居然一口气开出十五两的价码，还真是前所未见的大手笔呢！ 江芷彤一听圆圆的双眼马上一亮，连忙向老何问道：“大叔，这是真的吗？” 她真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好的差事儿，如果她能被录取，那要度过眼前的难关就不成问题了。 “当然是真的，听说他们还在城门那儿贴上公告，你可以去看看，不过，芷彤，你千万要小心，我总觉得他们会给这么高的待遇，这其中一定有古怪，你可得当心。”老何语重心长地说道，芷彤心地善良，他很担心她会被坏人给骗去，希望这只是他多心。 “谢谢大叔，我现在就去看看，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你一定要保重喔！”江芷彤心思已经飞到城门的公告上，向老何挥挥手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城门方向奔去。 老何见状只能在心中替她祈求老天爷，但愿老天爷能保佑她一切平安顺利，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身影，他无奈地摇摇头便转身继续打包行李。 江芷彤就这么一路跑到城门口，尽管她跑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她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休息片刻，她一刻也不愿意耽搁，就怕晚了会失去大好的机会。 好不容易到达城门口，她停在公告前先让自己喘口气，一抬首果然就看见御剑山庄的征人启事，她兴奋地将公告撕下，紧紧地拽在胸口，就如同抱持着一个希望一般，疲惫的脸上微微露出喜悦。 第三章 按照纸上的指示，江芷彤走了大半天的路才找到御剑山庄。 眼前是气派的枣红色大门，应是由上好的楠木所制，门上左右两边还刻上栩栩如生的龙凤图样，边缘还镀上一层金漆，看起来高贵中带点庄严，大门两旁还安了两座石狮，更显得气势恢弘，她心想，这御剑山庄果然非一般寻常富贵人家。 她见一旁有个小侧门，有两个门房守在门外，她连忙上前询问：“请问二位小哥，贵庄是否在招聘奴婢？” 其中一名门房看了她一眼，好心地提醒道：“是没错，可看你这模样挺瘦弱的，应该做不来，我看你还是回去吧！”庄内的奴仆工作并不轻松，每个人各司其职，负责的工作往往比外面的更繁重，这也是他们饷银比一般人多的原因。看姑娘弱不禁风的样子，铁定撑不了多久。 “小哥，请你帮帮忙，给我一个机会试试，我虽然瘦弱，但我能做的事很多，而且我不怕吃苦，真的！”她一脸诚恳地请求，就差没有跪下来想求他们。 两名门房互看一眼，见她这么坚定，只好答应，“好吧！你跟我进来。”一名门房打开侧门，示意她一同进入山庄。 她赶紧跟上并连连道谢：“谢谢你，小哥！” 她被带进大厅，有个年约五十的老人坐在大厅右侧的一张椅子上，正专注地提笔写字。 她忐忑不安地走向老人，轻声开口：“请问……” 老人闻声抬起头来，由上而下地审视江芷彤，问道：“你是来应征的？”眼前的小丫头长相清秀，圆圆的双眼晶亮有神，小脸上泛着甜笑，看起来还算讨喜，就是瘦弱了些。 “是的。”江芷彤用力地点点头，而后弯身向他鞠躬，“请您雇用我吧！我什么活儿都能做，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会些什么？”老人见她着急的模样，似乎是对这份工作势在必得，这让他不禁好奇，不知她是不是看在月银有十五两的分上才会如此积极？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真是如此，他也不会太意外。 “我会劈柴、洗衣、缝补衣服、煮饭煮菜，另外还会做糕点，我最拿手的是杏仁糕，而一般的清扫工作也难不倒我。”她把自己平日所做的事全都说出来，就是希望能被录用。 “嗯，会做的事倒是不少。”他点点头表示赞赏。 “不过我们要找的婢女，工作并不轻松，每一个人负责的工作既多又杂，你认为你能胜任吗？”话锋一转，他又提出了疑问。 “虽然我没当过大户人家的婢女，但我会努力学习，我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本事，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吃苦耐劳，请您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不会让您失望的。”她一脸诚恳。 “好吧！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但有些事我必须先让你知道，如果你能接受我们的条件，那么你明日早上就可以开始上工。” “您请说。”江芷彤一听频频点头，表示认同。 “你必须住进御剑山庄，一个月里可以有一天让你外出探视家人，其余时间都必须待在庄里，没有命令不得随意离开山庄。” “是，我一定遵守庄里的规定。”这个条件合理，她想这么大一个山庄，一定不容许下人随意进出，这样才能确保庄内的安全。 “庄内严禁下人们多舌，若是乱嚼舌根一律逐出山庄，永不录用。” “我明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严禁勾引二位少爷，若是因此危及性命，就得自己认命！” “这……这是什么意思？”江芷彤一听满头雾水，什么勾引二位少爷？又为什么会危及性命还得认命？ “意思就是如果你因为勾引二位少爷不成而丢了性命，那可就别怪任何人，合同上会清楚载明，免得将来引起不必要的争议。”这个条件可是二少爷亲自加上的，为的就是怕万一哪一天大少爷真的不小心发狂杀了人。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个条件我也接受。”反正自己不可能去勾引人家，所以这个条件对她来说，有或没有都没有任何差别。 “好，爽快，那你明天辰时来上工吧！以后每个月你可以领到十五两的月银，我会观察你的表现，如果表现得好，随时都可能调整薪饷，另外，你也必须签下一纸三年的合同，除非你犯了大错被逐出山庄，否则必须期满才能走人。”这也是二少爷新增的条件，他已经厌倦动不动就得重新找奴仆，签长约可以确保山庄不会经常欠缺奴仆。 “没问题，我接受。”江芷彤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三年的时间不算长，而且饷银又多，靠这些薪水，娘和家宝就可以安心地过日子了。 “我姓胡，是御剑山庄的总管，以后有什么事群都可以找我，这块木牌你拿着，明天来报到时将这木牌拿给守门的人聊看，他们就会放你放庄，入庄之后会有人带你来见我，到时候我再安排你的工作，这样你听明白了吗？”胡总管独仔细地交代着，希望她能谨守本分，好好地遵守庄内的规矩，不要再像之前那些没脑的丫头家一样，整天只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最后被逐出山庄。 “我明白，谢谢胡总管，我明日一定准时上工。”江芷彤接过木牌，心情有些激动地向他道谢，他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份差事儿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她已经将胡总管当成一个大恩人，未来她一定努力工作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胡总管正想挥手让她回去，门外一名婢女匆匆忙忙地冲进大厅，口中还不停地喊着，“胡总管，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大呼小叫的？”他一脸严肃地低喝，这些下人真是愈来愈没有规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是大少爷……”小婢女有些嗫嚅地回答。 胡总管一听脸色丕变，急忙回道：“大少爷怎么了？你快说啊！”前两天大少爷因为沉迷练武不小心染上风寒，整个人发着高烧，意识混沌，却坚决不肯喝药，令他伤透脑筋。 “大少爷把药给打翻，还将一旁伺候的人全给踢出房外，不许任何人接近，就连剑儿也不例外。”他们已经和大少爷周旋一整个上午，却连一点药也没让大少爷喝下，大夫说，再不让大少爷退烧，很可能会有危险，吓得每个人都心惊胆跳的，就怕大少爷有个什么万一，自个儿就得拿命来赔。 “唉！这个大少爷真像个孩子，偏偏就不爱喝药，这可怎么办才好？”胡总管抚着额低叹，再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江芷彤，惊讶地说道：“你怎么还没走？”他忘了方才本来想叫她走的，哪知下人匆忙来报大少爷的状况，让他一时忘了她的存在。 “胡总管似乎有烦恼，不知奴婢是否帮得上忙？” “你帮不上忙的，现在最要紧的是要赶紧让我们大少爷把药给喝下去，不然再继续发烧下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他摇头又是一叹。 “请让我试试吧！我以前经常哄我弟弟喝药，或许可以帮得上忙。”她想尽自己的一分心力，毕竟大少爷也是她未来的主子。 “你行吗？大少爷现在不让任何人靠近，他很可能发狂把你给踢出门外。”他有些犹豫，万一伤到她，搞不好她吓得再也不敢上工了。 “没关系，我愿意试试。”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蹚这浑水，只是见胡总管满脸的焦急，她无法置之不理。 “那好吧！你跟我来。”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二少爷不在，庄里没有人可以让大少爷听话，只能试试眼前这名小丫头了！ “是。”江芷彤随着胡总管的脚步而去。 * * * 来到丹云轩，就见房门外挤了许多奴仆，各个面如菜色。 “你们通通都下去，留下剑儿伺候就可以了。”胡总管将一干下人都遣走，一瞬间丹云轩只剩下三人。 “剑儿，你再去厨房端一碗药来。”他先前特地命人多熬几碗药，为的就是以防万一，这下子果真派上用场了。 “是。” “我可以进去看看大少爷吗？”江芷彤问道。 “嗯。” 她进入房内，看见床上躺着一个满脸通红且布满汗水的男人，上前仔细看，小嘴惊呼一声，“是他。”原来他是御剑山庄的大少爷，难怪当时的他一身贵气，非常与众不同。 “怎么，你认识大少爷？”胡总管有些意外，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认识大少爷？ “有过一面之缘。”她淡淡地解释。 胡总管无心理会她的话，只焦急地上前想为大少爷拭汗，手才一搭上西门丹云的额就立刻被他用力一挥，让他差点扫到江芷彤的嫩颊。 “走开……”西门丹云虽然意识模糊，但只要有人靠近，他的身体就会自动地反击。 江芷彤见状，连忙上前紧紧握着他的手，轻声细语地低哄着，“大少爷，您发烧了，一定要乖乖喝药才会退，这样病才好得快。” 一感觉到有人握住他的手，西门丹云混沌的意识稍稍地清醒，他想甩开抓住他不放的小手，耳畔却传来清柔悦耳的嗓音，“大少爷，您要乖乖的喔！千万不要乱动。”轻柔如风，微微地掠过他耳际，他微喘一口气，鼻间又闻到那若有似无熟悉的香甜味。 他意识才稍微清醒，就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瞳，映入眼廉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偏过俊脸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还来不及想起她是谁，嘴里就发出粗哑的声音，“水……”他觉得口好干，嘴巴干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他被轻轻地扶起来，接着嘴里被喂入甘霖般的清水，他大口大口地喝着，一连喝了好几口，等他喝够了，不再感觉渴时，一双温柔的双手又将他轻轻放回床上，此时鼻端又出现那熟悉的香甜味。 西门丹云喃喃地说了一句，“杏仁糕。”对，就是这个香味，是他最喜欢的杏仁糕的味道，难怪他觉得熟悉。 江芷彤离他很近，垂首听见他的呢喃，嘴角微微一勾，心中立即有了主意，她从剑儿手中接过药碗，轻言诱哄床上的人，“大少爷，只要您喝了这碗药，我就做很多好吃的杏仁糕给您吃喔！” “吃……杏仁糕……要吃……”他断断续续地呓语着。 江芷彤再次将他扶起，药碗靠近他干裂的唇畔，一闻到苦味，西门丹云便紧蹙俊眉将脸偏向一边，不愿张口喝药。 “要乖乖喝药喔！不然我就不做又香又软的杏仁糕给您吃。”她就不信这样还不能让他乖乖就范。 西门丹云将头转回来，神情似乎有些犹豫，疑惑地开口：“喝完就有杏仁糕？”他想再次的确认这药值不值得喝？ “嗯，喝完药就有杏仁糕吃，如果不喝，那我就走了，您也没有杏仁糕可以解馋。”江芷彤耐心地等他自己下决定。 “我喝。”为了能吃到最喜欢的甜点，他决定牺牲一下，他就着碗，眉头紧锁着一口气将乌溜溜的汤药给喝下。 “这才乖。”江芷彤拿出手绢为他拭净唇边的药渍，语气像哄小孩子般温软。 “快去做杏仁糕。”他心心念念的只有香甜可口的甜点，既然他已经喝完药，就应该得到该有的奖赏。 “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就去做。”江芷彤实现她的承诺，向胡总管借厨房做杏仁糕。 待糕点做好，她端着杏仁糕回到丹云轩，西门丹云早已因药效而入睡，她将杏仁糕搁在桌上，看了一眼熟睡的人之后，便向胡总管告辞离去。 胡总管一脸若有所思地目送她离开。 * * * 找着工作的江芷彤，心中的大石落了下来，她踩着轻快的步履回家。 一回到家，她就兴奋地告诉后娘，“娘，我已经找到一份好差事，明天就可以上工，这份差事待遇很好，以后您和家宝就可以过着比较安稳的生活了。” “哦？有这么好的事？就凭你这丫头，一个月能挣几个钱？”江大婶一脸狐疑，她才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落在他们家，一定是芷彤这丫头怕被她卖给牙婆所编造出来的谎言，哼！她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蒙骗过去。 “是真的，我明天开始要到城外的御剑山庄去当婢女，一个月的薪饷有十五两银子，有了这些月银，您和家宝就再也不用天天吃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江大婶一听，眼睛一亮，“真的？”一个月十五两，这可比她先前所挣的钱多出许多，有这些钱之后，她就再也不必和家宝吃些青菜萝卜和酱菜，吃得她都面有菜色、面黄如土了。 “嗯，不过从明天开始，我就得住进御剑山庄，一个月只有一天能回来看你们，往后这个家就只剩下您和家宝，家宝就劳烦娘您多费心照顾了。”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宝，娘又不做家事，日后她不在家，不知道娘会不会好好地照顾这个家？ “你放心，家宝有我照顾，你只要按时把钱拿回来，其他的不用你操心。”只要有钱，他们母子俩就能好好地过日子，虽然她得亲自做家事，不过只要芷彤这丫头不会一天到晚出现在她面前，这点委屈她还是愿意受的。 “我知道。”江芷彤听见娘这么说，一半觉得高兴，另一半又感到有些伤心，高兴的是她离家之后，娘就再也无法对她动辄打骂，伤心的是娘对她要离家工作不但没有不舍得反而非常高兴，似乎恨不得她能马上离家，让她再一次体会到亲情的淡薄。 无论如何，明天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好好地工作，努力地赚钱养家，也希望家宝能快快长大成人，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这样她就算实现对爹爹的承诺了。 三年前，她亲口在爹爹的病榻前应允，她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娘和弟弟，这个承诺她始终没有忘记，因此无论娘如何地刁难她，她都毫无怨言默默地承受。 * * * 如同往常般，江芷彤很早就起床煮早饭，当早饭煮好之后，她拎着一个简单的包袱，里头只装了几件破旧的衣裳，因为怕弟弟又像昨晚一样哭着不让她走，她只好趁着弟弟还在睡梦中时离家。 走出家门后，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住了十七年的家，而后带着不舍的心情转身离去。 一到御剑山庄，她就被人带到大厅旁的小空地，和她一起报到的人有将近十位，清一色全都是女孩儿。 在她们排成一排就定位后，胡总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慢条斯理地从她们面前走过，审视每个人之后就开始分配工作，由于她身形娇小，站在最后一位，当胡总管站到她面前时，其他人都已经被带走，在场只剩下她和胡总管两人。 “你的工作是负责照顾大少爷，卯时之前将洗脸水打好放在大少爷房内，并将大少爷要穿的衣服君放在他的床头旁，大少爷不喜欢有人靠近他，所以你要尽早做完这些事，等大少爷到羊练功房练功后，你再进房整理房间。”说到这儿，胡总管停顿了一下，好让她能羊记清楚自己的工作内容，见她点点头表示明白，他才又说道：“大少爷每天卯早上都会先练武至少一个时辰，所以在他练完武之前你得先将早膳放在他房间，等他吃完离开之后，你再进入房内收拾，至于午膳和晚膳就得靠你见机行事，大少爷常常会练功练到忘记吃饭，所以只要一到用膳时刻，你必须到练功房去提醒大少爷用膳，千万不要让他饿肚子。” “大少爷的脾气难以捉摸，所以你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得罪他，你只要做好这些事，其他的时间就随你打发，这样够清楚吗？”这个工作看似简单，却没有一个人能做超过三个月，就连剑儿也常常被大少爷赶出练功房，可见要得到大少爷的认同，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他是看她昨天能轻易地诱哄大少爷吃药，才让她伺候大少爷，或许这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江芷彤心中虽然存疑，可是还是乖巧地回答，“奴婢明白。”没想到她的工作这么简单，她还以为她会从早忙到晚呢！毕竟一个月十五两的月银，相对要付出的劳力应该要更多才是。 “大少爷的寝院叫丹云轩，而御剑山庄就是西门家的产业，庄主和夫人目前不在庄里，而大少爷平时不管事，庄内的大小事全都是是听从二少爷的吩咐，只要不犯错，二少爷是不会亏待下人的。你要记住，御剑山庄是赏罚分明的，千万不要犯了庄规，否则任何人都无法为你说情，听明白了吗？”胡总管再一次郑重地重申。 “奴婢明白。”江芷彤一脸正经地回答。 “明白就在这张合同上画押吧！”他将手上的合同递给她。 江芷彤拿起笔，毫不犹豫地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姓名。 胡总管接过合同确认无误后便说道：“我这就带你到丹云轩去，跟我来。”他转身往一旁的小径走去，江芷彤也随后跟上。 昨儿个因为担心大少爷的病情，所以走得匆匆忙忙，令她无暇好好欣赏庄内的景致，今日一看才惊觉原来御剑山庄是如此的广阔。 一路走来，映入眼帘的是占地辽阔的园林，庭院里的石子路蜿蜒其中，园内种植许多花和树，庭院造景优美，放眼望去是典雅的建筑，当走进一道长廊里，长廊有着花墙和漏窗，各个漏窗皆不相同，且制作精巧，为长廊更添美感，而长廊的尽头还有一汪绿水深潭，当阳光洒落下来，水面闪着点点金光，煞是美丽。 穿过园林，眼前出现一道拱门，门上提着苍劲有力的金色大字“丹云轩”，这正是她昨天来过的地方，她随着胡总管进入之后，看见的是三栋别具巧思的建筑。 总管指着正前方的两层阁楼说：“这是大少爷的书房，楼上楼下摆放着无数的书册，以供大少爷阅读。”而书房左右各有一间房，他指着右边厢房说道：“右手边的是大少爷的寝室，左手边的是未来少奶奶的寝室，不过目前是空的，并没有人住。”他暗自叹息，依大少爷的情况来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娶回一位大少奶奶。 他把江芷彤带往书房，此时房门并未关起，他直接踏入房内，江芷彤跟着入内，只见西门丹云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上的书册，一点儿也不受他们的打扰，看来他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胡总管恭敬地向西门丹云行礼，“大少爷，这是从今天起负责伺候您的丫鬟，名叫江芷彤。”他一边说话一边将她拉到身前，想让主子看清楚她的长相。 西门丹云看也不看她一眼，只专注于手上的书籍，胡总管似乎也非常习惯主子的行为，他轻声交代她，“大少爷平时不爱搭理人，你不用太在意。你先到门外候着，等会儿自然有人带你四处熟悉环境，走吧！”他没向主子打声招呼就转身走出去，江芷彤也跟着出去。 “胡总管，大少爷的病已经好了吗？”她关心地问道，看他昨天发着高烧痛苦的表情，应该是病得不轻才是，怎么今个儿就跟没事人一样，还能聚精会神地看书？ “大少爷身子本来就强壮，昨儿个喝了药之后休息一个晚上，今儿个早晨就已经恢复正常了。”他也觉得非常奇怪，本来以为大少爷至少病个三、五天才会好转，谁知才短短一个晚上，他就又恢复生龙活虎的模样，听剑儿说他昨晚半夜醒来，把桌上的杏仁糕吃个精光，之后又安静地睡去，一夜没再发烧也没盗汗，难不成是因为那盘杏仁糕才让他好得这么快？ “那就好。”既然他已经恢复正常，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四章 江芷彤在书房门外找了一处角落坐下，手上抱着包袱，心中泛起些微的不安，从进入山庄到现在，她的心始终都不踏实，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御剑山庄远比她所想象的还要气派豪华，光是刚才经过的园林就大得吓人，更何况随处可见的亭台楼阁，而每一栋建筑全都是用上好的材质建造而成，庄里每一处都是如此的高不可攀，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置身其中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此时一名女子出现，微笑地对她说：“你是江芷彤吧？我是庄内的大丫鬟迎夏，胡总管要我带你认识一下环境，我长你两岁，你可以叫我一声迎夏姐，你在这儿若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我会尽可能地帮助你。” “谢谢迎夏姐。”江芷彤赶紧起身向她弯身行礼。 “别客气，我们走吧！我先带你去房间，咱们奴婢和长工分别住在不同栋的下人房，目前是两个人睡一间房，而你正巧和我睡同一间，以后咱们就好好相处吧！”虽然她是庄内的大丫鬟，所有的奴婢都得听她的话，不过她还是谨守本分和所有的奴婢一样睡在下人房，不愿有任何特权，也正因为这一点，所以二少爷特别信任她，除了胡总管之外，只允许她可以随时上报庄内发生的事情。 “是，我一定会努力工作，请迎夏姐放心。”她觉得自己好幸运，才刚入庄就可以和大丫鬟同住一间房，这让她不安的心渐渐地平息下来。 “嗯。”见她一脸的认真样，让庄迎夏对她的印象又好上几分，希望她能得到大少爷的认同，不要再被赶出去才好。 * * * 卯时未到，江芷彤就已经睁开双眼起身着装，她穿着丫鬟装，乌黑的长发随意地编成两条麻花辫，手脚利落地用清水漱口和洗脸，将自己打理好之后，便往大少爷的寝院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盆刚打好的水，脚步轻缓地走进西门丹云的房间，平时二少爷严禁任何人进出丹云轩，所以大少爷的房门总是习惯开着，这倒省了她不少事，房门开着，她就不必烦恼端着洗脸水还得想办法空出一只手来开门，也不会害怕因此而吵了睡梦中的大少爷。 算算日子，她已经在这儿上工半个月，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非常小心的遵守胡总管所提醒的事。 早上的时候她几乎都不会和大少爷碰面，而让她觉得最艰难的工作就是要让大少爷吃午膳和晚膳，胡总管说得没错，大少爷常常因为练功而废寝忘食，每每要他吃饭总得费好大一番工夫。 她记得第一天上工时，午时一道，她便到练功房去叫他用膳，她才一踏入练功房，就被一道掌风刮得脸颊生痛，尚未回过神来，就听见一声怒吼——滚出去！原来她打扰到大少爷练功，惹得他不高兴，幸好他只是给她一个小小的警告，否则她可能整个脸颊会被他给削掉！她硬着头皮叫他吃午膳，见他像是在调息运功，双眸冷冷地凝注她，她以为他要大发雷霆，出乎意料地，他冲着她喊道：“杏仁糕！” “大少爷，我叫江芷彤，不叫杏仁糕。”这世上才不会有人取这么滑稽的名字呢！ 西门丹云才不管她说什么，二话不说便要她马上去做杏仁糕给他吃，这时她才发现他真的很喜欢吃杏仁糕，她又乘机和他讨价还价，只要他去吃午饭，她就做点心给他吃，可惜这回他不吃她这一套，一定要她先把杏仁糕做出来，他才肯乖乖吃饭。 为了让自己的主子吃饭，她只好再一次到厨房做点心，之后她都会先将杏仁糕给蒸好，每到吃饭时间就和大少爷谈条件，而他一次比一次难缠，杏仁糕这张王牌也不见得每次都奏效，虽然他最终都会如她所愿的吃饭，可每每都把她搞得精疲力尽。 大少爷除了早上会练功之外，吃过早膳后，又会再回到练功房练功，这一练就是大半天，她相信若是没有人提醒他用膳，他就算是练上一整天也无所谓，难怪总管会特别交代她，无论如何一定要看着大少爷吃饭，千万不能让他饿肚子。 她觉得非常奇怪，大少爷无论做任何事总是很容易陷入忘我的境界，外界的一切似乎都影响不了他，练功如此，看书也如此。有时他也会陷入沉思，她总是要费尽心思才能让他回到现实，一般人就算再怎么心无旁骛也不至于感受不到外界的事物，可她发现大少爷进入忘我之后，所有外界的一切全都与他无关似的，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大少爷如此怪异的行径，庄内所有人也都见怪不怪，一点也不会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曾经抱着疑问询问迎夏姐，所得到的答案居然是要她不用理会，只要做好分内的工作就好。 将洗脸水放在架上后，江芷彤又走到衣柜前轻轻打开它，取出一套银白色衣裳，转身回到床头边想将它放下，当她弯下身时，眼光不经意地漂移到西门丹云脸上，一瞬间她有些恍神—— 西门丹云其实长得非常英挺，俊雅的脸庞有着浓密的剑眉、鼻梁挺直，紧闭的双眼有着又浓又长的睫毛，薄唇显得刚毅严肃，睡着时的他，少了白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多了分温柔……而他身形颀长，略显清瘦，应和他常常忘记用膳有关，整体而言他是个极好看的男人——忽地，江芷彤回过神，赶紧将手上的衣裳放下，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 一跑到屋外，江芷彤就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口中喃喃自语，“就这样，你是怎么回事，居然这么不知羞地偷看一个大男人睡觉，而这个男人还是你的主子，你真是昏了头了！”说完又拍了一下额头，脑海中浮现胡总管的叮咛—— 千万不要想勾引二位少爷，否则后果自负！ 虽然自己没有这样的心思，可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会看大少爷看傻了，这根本不是一个奴婢应该有的行为，她千万不能再犯这种错误，否则万一被赶出御剑山庄，她回家一定会被娘买给牙婆！ 再次警惕自己之后，她立即往厨房而去。 * * * 厨房里，大厨忙着准备早膳，江芷彤本想上前帮忙，大厨却阻止她，“今儿个人手够，不需你的帮忙，你去帮忙做点心吧！” “好，那我就做我最拿手的杏仁糕。”江芷彤一听可以做点心，兴奋地准备展现自己拿手绝活。 “随你，只要你在早膳前将点心给做好，至于要做什么点心，我都没意见。” “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做好。”江芷彤信誓旦旦地说。 接下来的时间，江芷彤专心地做糕点，而她一专注就忘了时间，等她将杏仁糕蒸好之后，才惊觉已经逼近大少爷用膳的时间，她急忙地将早膳放在端盘上，匆匆地赶往丹云轩，在心中祈求大少爷千万不要准时练完功才好。 可惜天不从人愿，当她踏入丹云轩时，西门丹云已经坐在圆桌旁，状似已经等候多时。 见大少爷面无表情地瞪着她，她硬着头皮将早膳放在他面前。 她恭敬地向西门丹云赔罪道：“大少爷对不起，奴婢一时忘了您用膳的时间，请大少爷原谅！” 西门丹云见江芷彤端着早膳姗姗来迟，他无表情的面容有些冷凝，练完功回到房间，他原以为她会在，可是却不见她人影，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空了一块，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不舒服，心情不悦，正要负气离去之时，他又嗅到一股淡淡的杏仁味，又香又甜的味道让他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 他定在原地，炯然的双眸定定地凝视着她，让站在一旁的江芷彤感觉背脊发凉，她最怕看到大少爷这种令人无法猜透的眼神，不知道下一刻他会有什么举动！尽管从她进入御剑山庄之后，大少爷只对她发过一次脾气，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始终对他存着一股淡淡的惧意，这惧意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可能是他平时怪异的行径让她莫名的害怕。 “拿来！”西门丹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啊？”江芷彤不明所以，是不是她没有听清楚大少爷说什么？ “东西拿来。”他再一次说道。 这回她听清楚了，可她还是不明白，于是鼓起勇气问道：“大少爷，您要奴婢拿什么？”她已经将早膳放在桌上，手上也没有任何东西，大少爷要她拿什么东西出来？ “杏仁糕，快把它拿出来。”他看也不看桌上的饭菜，只想着杏仁糕。 “可是奴婢身上没有杏仁糕啊？”真不知道大少爷为何会以为她身上有杏仁糕，难不成是刚才蒸糕时，身上染了杏仁味？ “没有？我明明闻到杏仁糕的味道，你还说没有？！”他一脸狐疑，他的嗅觉一定不会有错，因为这是他最喜爱的一种味道。 “大少爷您相信我，奴婢身上真的没有杏仁糕，可能是方才奴婢在厨房做杏仁糕，身上沾了味道，您才会闻到杏仁糕的香味。” “你做了杏仁糕？” “是的，奴婢早上到厨房帮忙，大厨说负责做点心的大婶有事回家一趟，要我帮忙做点心，我就做了杏仁糕。” “那东西呢？”既然她做了点心，怎么不见她将它端来让他品尝？ “哦！还在厨房，奴婢先伺候少爷用膳，等会儿再到厨房将杏仁糕拿来，这样可好？”她安抚道。 “不要，你现在立刻去拿来。”他现在没胃口，只想吃一口最爱的香甜滋味，自从在街上吃过杏仁糕后，他就爱上这道点心，一次总是能吃上好几块而且百吃不厌。 “可是您尚未用膳……”她就怕主子饿肚子。 “去！” 西门丹云黑眸一瞪，江芷彤二话不说，立刻冲向厨房去取杏仁糕。 片刻后，她端来一碟香味四溢的杏仁糕，白嫩的糕饼上还撒上带点香甜气味的白糖，让人一见就好想吃上一口。 西门丹云一见到喜欢的点心，俊逸的脸庞便显露愉悦的笑容，江芷彤这才发现原来大少爷并不是真的无情无绪，他也会流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见他心喜的模样，她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他捻起一块甜糕放入嘴中，绵密的口感及杏仁和白糖的香甜令他好满足，这种满足感比他练成一项武功绝学还令他高兴。他一口气将碟中所有的杏仁糕全部吃下肚，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沾了糖粉的手指，这孩子气的举动惹得一旁的江芷彤情不自禁地掩嘴偷笑。 西门丹云转头睨向她，她立即止住笑，就怕惹怒主子。 他此时才真正地注意到自己居然能忍受眼前的丫头离他不到五尺的距离，而且她身上也没有讨人厌的脂粉味，有的只是他最喜欢的杏仁香甜味，看着她隐忍着笑，他好像愈来愈习惯她的存在，见到她，方才那空虚的感觉自然而然地消失无踪。 “大少爷，您真的很喜欢杏仁糕？”这些日子他总是每天都要吃，这么爱吃杏仁糕的男人还真少见。 西门丹云轻点一下头。 “那奴婢每天都为大少爷准备这道点心可好？”既然他这么喜欢这道点心，那她就随时准备着，让他想吃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吃到。 “好。”他用力地颔首，想到天天都能吃到杏仁糕，便扬起一抹愉悦的笑。 * * * 自从每餐都为大少爷准备杏仁糕当点心之后，叫大少爷吃饭再也不是件难事，现在他只要听见她的呼唤声，就会自动自发地出现在她面前。 而西门丹云也不再排斥江芷彤近身，虽然他还是不爱搭理人，但偶尔还是会回应她几句，这样的转变令御剑山庄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意外，以往除了二少爷，大少爷根本就不会理会任何人，就连对庄主和庄主夫人也一样，可他不但让江芷彤靠近，甚至还会和她说话，这怎么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能力，才能让封闭已久的大少爷对她敞开心扉？ 众人的怀疑并不影响江芷彤做事，她甚至没有发觉任何异状，她以为她所伺候的大少爷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并没有其他异常，这是因为她只负责照顾大少爷，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丹云轩和厨房，所以她才没有听到关于西门丹云的任何流言。 直到有一天—— 西门丹枫从外地回来，他一回到御剑山庄，胡总管就迫不及待地将西门丹云和江芷彤之间相处的情形向他禀报。 听完胡总管的禀报，西门丹枫对江芷彤产生了莫大的好奇，他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大哥的认同，他轻抚着下巴，有些兴味地说道：“胡总管，明天一早让那个叫江芷彤的丫鬟到我的书房来见我，我倒要见识见识，她到底是如何让大哥接纳她的。” “是。” 当初他在大哥身旁死缠烂打多年，才让大哥愿意接纳他，而这个年纪轻轻的丫鬟却像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进入大哥的心房，这令他有些不平衡。以往他总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和大哥沟通的人，此刻却出现另一个人，使他内心产生矛盾的情绪，一方面高兴有人可以突破大哥的心房，这表示大哥不再是完全自我封闭；另一方面却觉得自己在大哥心目中的地位受到威胁，他不再是唯一能引起大哥关注的人，让他感到有些失落。 也许是从小扮演着大哥和外界沟通的桥梁，一时之间无法适应有人取代他的地位，他才会产生如此矛盾的情绪，或许他该好好地调试自己的心情，毕竟大哥若能早日恢复正常才能正式的接掌御剑山庄，他也才能更专心地建立他在商场上的霸业。 丹枫阁。 西门丹枫昨儿个一回到御剑山庄，没有歇息就直接进书房批阅公事，从全国各地送来的公文一批又一批，再不批示可就要堆积如山了。 一整夜未眠，西门丹枫神情有些疲累，但无损于他俊帅的面容，他看完最后一份公文后，便起身舒展有些僵硬的筋骨。忙了一整夜，此刻的他有几分睡意，本想回房休憨一下，却又想起今早他得接见江芷彤，于是打消回房的念头，趁现在人还未到，他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神。 昨儿个晚上江芷彤就接到胡总管的命令，说是二少爷想见她，要她早上做完事后到二少爷的书房见他，一听二少爷想见她，她就莫名地紧张起来，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事了，不然二少爷怎么会突然想见她？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丹枫阁外，她举起手轻叩房门—— “进来。”西门丹枫听见声响，缓缓地睁开双眸，让门外的江芷彤进来。 “二少爷，您要见奴婢？”江芷彤低垂着头进入书房，迟迟不敢抬头。 西门丹枫见她的头都快垂到地上去，温和地说：“抬起头来。”她一进门就低垂着头，教他如何看清她的面容？他又不是会吃人的怪兽，怎么庄内的奴仆各个都如此怕他？ “是。”江芷彤缓缓地抬起螓首。 他仔细看她，见她长相清秀，有双圆亮的大眼，整个人有股温柔恬静的气质，第一眼就叫人喜爱。 “你叫江芷彤？”他问。 “是。” “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吗？”不知道她是否能猜出他想见她的用意。 “奴婢不知，二少爷，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她实在想不透二少爷为何找她来？她自认这些日子以来都很努力地做事，也没有触犯庄规，可二少爷却无缘无故的将她叫来，她怕自己在无意间闯了祸而不自知，所以一路上她非常忐忑不安。 西门丹枫淡笑，“你放心，你没有做错事，不必太过紧张。”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在欺负她呢！ 闻言，她神色缓和许多，“那不知二少爷找奴婢来是为何事？” “听说你是负责照顾我大哥的人？” “是的。” “你进御剑山庄多久了？” “回二少爷，已经一个多月了。”从她进山庄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二少爷呢！不过除了贴身丫鬟之外，除非经过召唤，否则下人们要见主子一面也不容易。 “我听说你轻易地就能让大哥用膳？”大哥最令人头痛的地方就是从来不肯好好地用膳。 “其实奴婢是和大少爷谈条件。”她有些心虚地说。 “谈条件？”他俊眉微挑。 “是的。” 他很好奇，“说来听听。”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来：“奴婢发现大少爷非常喜欢吃杏仁糕，而奴婢群在进庄以前是在糕饼铺工作，承蒙糕饼铺老板聊不嫌弃，将他做糕饼的手艺全都教授给奴婢，让奴婢能习得做糕饼的技能，而奴婢最拿手的点心就是杏仁糕。奴婢和大少爷说，只要他能按时独用膳，奴婢一定天天为大少爷准备杏仁糕，没想到大少爷家就真的乖乖地按时用膳。”这样的结果也令她非常地意外，刚开始他并没有这么听话，可不知为何，渐渐地他就变得非常好说话，只要她一叫他吃饭，他便二话不说地回到房间用膳。 “杏仁糕？”他怎么不知道大哥喜欢吃这种东西？ “嗯，奴婢第一次见到大少爷就是在城内街上的糕饼铺，他一见到杏仁糕，二话不说就抓起来就吃，甚至还不知道要付钱呢！”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趣，若不是剑儿及时出现帮大少爷付钱，她差点要抓他去官府呢！ “这么说，他之所以愿意和你说话也是因为杏仁糕的关系？”该不会因为这小小的一道点心就把大哥的心给收买了吧？ “是啊！奴婢答应大少爷，每天都会为他准备这道甜点，现在只要有杏仁糕，大少爷就不会不理人。” “哈哈哈……”西门丹枫一听，忍不住捧腹大笑，没想到区区一道甜点居然能让自我封闭许久的大哥愿意开口说话，并且乖乖的吃饭，实在令他意外至极。 “二少爷为何笑得如此开怀？”她不明白二少爷为何要如此大笑？难不成就因为大少爷喜欢吃杏仁糕？虽然男人爱吃甜糕的并不多见，但也不至于令人捧腹大笑吧？ “咳，我问你，这一个多月来，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怪异之处？”他想知道她对大哥的行为有没有什么感觉？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除了刚开始要叫大少爷吃饭困难了点儿，其他并没有任何怪异之处。”自从这个困难解决之后，她就觉得这份工作既轻松又愉快。 “你难道不认为大哥平时不理人是不正常的？”他不相信她对大哥的异常会毫无所觉。 “大少爷只是不爱说话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有的人天生就不爱说话，总不能因此就说他是不正常的，这有失公允。 “看来你真的对大哥的病情一无所知。”这表示她这段时间并没有听到有关大哥的流言，这倒是令他放心不少，他不希望她从下人们口中知道有关大哥的一切，比较她是唯一一个能让大哥听话的人，他不希望她对大哥有所畏惧。 “病情？大少爷生病了吗？”她一点也看不出来大少爷是个病人，除了她上工前一天他感染风寒之外，在她眼中大少爷身强体壮的，一点儿也不像病人！ “事实上，我大哥从小就生了一种自我封闭的心病，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和外界的人、事、物沟通，所以他并不是不爱说话，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若不是我经年累月地缠着大哥，我想至今他可能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决定要让她明白大哥的状况，或许她能对大哥的病情有所帮助。 “可是大少爷明明就会和我说话啊！”她听完二少爷的话，有些不敢置信，大少爷明明看起来就很正常，怎么会生这种怪病呢？难怪大少爷常常会陷入一种忘我的状态，而庄里的人也都见怪不怪，只有她一个人搞不清楚状况。 “那是因为你恰巧找到能和他沟通的方式，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少年才让大哥和我说话？”一想起他所做的努力居然还不如一道杏仁糕，他就有些啼笑皆非。 江芷彤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七年，将近七年的时间。大哥从一出生就不理人，就连我娘也无法让他有回应，我爹娘为他遍寻大夫，可大夫却都束手无策，我爹娘这才不得不认命，随我大哥自己成长。当我懂事后，我就想尽办法要打进大哥的内心，经过数年的努力才有今天的成果，而你却轻易地得到他的认同，这一点让我有些吃味，现在为了大哥的将来着想，我想请你帮个忙。”希望她能成为医治大哥心病的一味良药。 “奴婢不敢当，只要是奴婢能力所及，奴婢一定尽力去做。”下人本就该替主子分忧解劳，这是她分内的工作。 “请你尽你所能的让大哥接触外界，让他变成一个完全正常的人，只要你能做到，我一定会好好的答谢你。”他提出条件。 “二少爷，这是我分内的工作，奴婢一定会努力让大少爷恢复正常的，奴婢不贪求什么答谢。”她真心的说道。 西门丹枫见她不贪不求，不由对她另眼相看，也对她产生了信任，但愿他能不负他所托，早日让大哥恢复成正常人。 第五章 听了二少爷一席话之后，江芷彤便暗地里偷偷地观察大少爷，从他日常生活的行为举止看来，他真的有些异常，就算他再怎么不想理人，下人们看见他都还是会向他行礼问安，可他竟然全都视而不见，更让她诧异的是，就连二少爷他也照常爱理不理的。 回想起这段时间他对她的态度，好像除了杏仁糕能引起他的注意之外，其余就什么也没有，她这才明白二少爷所说的话。现在只要她手上拿着杏仁糕，大少爷炯炯有神的眸光就会随着她移动，甚至还会主动开口和她说话，想必这已是他最大的改变了，平时若是不到用膳时间，他也常常对她视若无睹，只不过没有要求她必须远离他而已。 了解事实之后，她对二少爷的请托感到有些为难，因为除了杏仁糕能引起大少爷的注意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事物可以吸引他，这样她该如何帮助大少爷？一想到这儿，她就怕自己会有负二少爷所托，无法完成他所交代的任务。 她坐在书房外的台阶上思索着，陷入苦思的她并没有发现西门丹云破天荒地停下脚步静静地凝睇着她。 她给他的感觉不像以前那些令人讨厌的丫鬟，身上也没有难闻的君胭脂水粉味儿，他忍不住细细端详起她的面容，感觉像有什么牵引着他，令他不自觉地想看到她……自从她每天为自己亲手做杏仁糕之后，她身上总是散发着好闻的香甜味，每每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不管他有多烦躁或紧绷，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瞬间冷静下来，不再像以往那样大吼大叫地发泄情绪。他心里非常清楚，所有人都以为他病了，就连大夫也都认为他是生了心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天生不爱与人亲近，但他也不想多做解释。 从小到大他就只执着去练武，当他第一眼看见凌云剑法时，他感羊觉到自己的心在跃动着，看着剑谱上所有的招式动作，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鲜明的影像，而后他的身体自然而然的比划着，在无人教导之下他轻易地学会凌云剑法，此后就迷上了练功。 知道他爱练武，二弟从各地收集武林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籍带回来耳给他，二弟总是笑说，天下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要出得起钱，他要的东西便唾手可得。也多亏二弟的用心，让他在这些年里学到不少武林绝学，自己融会贯通之后甚至还自创新的招式，这令他更醉心于武学的研究。 最近，他渐渐地发现练武似乎已经无法令他感到满足，说不上来卯是何感觉，像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影响着他，让他无法心无旁骛的专心练功。而他只要一发现他的丫鬟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就再也无心做任何事，就像方才一样，他练武练到一半突然想起她，一股想马上见到她的冲动，让他停止练功回到寝院找她。 一进入自己的寝院，他就看见她坐在台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想见的人近在咫尺，他的心立即安定下来，这陌生的感觉他还是生平第一次体验，他就这样专注地看着她，静静地陪着她思考着他所不知道的事。 当江芷彤无意间抬眸瞥见大少爷正聚精会神地凝视自己，她立刻跳起来冲到他面前问道：“大少爷练完功了？”真是的，她居然忘了时间，她忙不迭地问道：“大少爷饿了吧？奴婢这就去准备午膳。”她急忙想去厨房端膳，却没注意到现在还不到午时。 当她越过他身边正要离去之际，西门丹云蓦地伸出右手拉住她，不让她走。 “大少爷？”江芷彤回过身仰望他，他身形颀长，娇小瘦弱的她还不及他的胸膛，这么近的距离令她不得不抬头看他。 “午时未到。”不想她就这么离开，他简短地说一句。 “呃……”江芷彤这才望向天际，太阳尚未在头顶正上方，她又疑惑地睨了大少爷一眼，心中不禁暗忖，“大少爷通常不是都会练武练到忘我，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结束？” “那……大少爷想不想先吃一点杏仁糕？”既然还未到用膳时间，就先吃一些点心填填胃吧！ 西门丹云一听到杏仁糕，眼睛又闪烁着光芒，毫不迟疑地点头。 她从厨房端来一盘刚蒸好的杏仁糕，她都是趁着早上不忙的时刻将糕点做好，再交由大厨斟酌时间将甜糕放入蒸笼内蒸，所以早膳之前杏仁糕就已经蒸好了。 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大少爷，她觉得他的表情就和弟弟家宝一模一样，只要吃到喜爱的食物就会一脸满足，而大少爷对杏仁糕的情有独钟，总令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可以三餐都以杏仁糕当点心，就算吃再多也不腻，不知他是否也爱吃其他甜点？ 她试探性地问：“大少爷，这杏仁糕吃久了也会腻，明儿个奴婢为您做别种糕点可好？”除了杏仁糕之外，她还会做许多甜糕，像是用桂花玫瑰做的甜糕，具有天然的花香，她心想或许大少爷可以偶尔换换口味，说不定能找到他喜爱的。 西门丹云原本想要摇头拒绝，随后又想了想，她的手艺这么灵巧，既然能做出令人垂涎的杏仁糕，或许其他口味也能有不错的口感，他便颔首同意。 见大少爷答应，江芷彤除了惊讶之外，还有淡淡的喜悦，这表示或许她能渐渐改变他的习惯，让他不再固执己见，假以时日，也许大少爷能敞开心门不再排拒他人。 * * * 翌日一早她特地为他做了一些不同口味的甜糕让他试着尝尝，有桂花糕、玫瑰糕、芙蓉糕、红豆糕、绿豆糕，其中最令他感到奇特的是由羊奶制成的羊奶糕，甜中带软的糕点里含有浓浓的奶香味，让他吃完后回味无穷。 看着大少爷一口接着一口吃着不同口味的甜点，俊颜显露出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表情，不用问她也知道，桌上这些甜糕，每一样都让大少爷开了眼界，而且还令他非常满意呢！ 自此以后，他不再局限于只吃杏仁糕，她每天也会变换不同的糕点给他吃，而大少爷在吃点心时都会叫她一同坐下，让她一边陪他吃一边解说点心是如何做出来的。 渐渐地，她和大少爷之间的距离愈来愈缩短，他在她面前也逐渐多话起来，有别于以往只会点头、摇头的方式表示意见，现在的他面对她几乎是有问必答。 江芷彤逐渐和大少爷熟稔后，天性中活泼的一面也慢慢地显露出来，以前在家的时候，她总是不断地压抑自己，每天只能忙碌的工作，直到进入御剑山庄后，肩上沉重的压力稍稍卸下，她也自然地恢复原有的纯真，所以在和大少爷相处时，她经常向他诉说以前在糕饼铺所遇见的趣事，常常见她一个人说得口沫横飞，而西门丹云就只是静静地听着，一点儿也不会不耐烦，反而像是听得津津有味。 这天，西门丹枫趁着闲暇之余特地到丹云轩想和大哥叙叙，才一到门外，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女子的欢笑声。 他好奇地隐身在一棵松树后面，放眼望去，就见江芷彤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和大哥两人面对面坐着，桌上还放着点心，只见那丫头一个人又说又笑的，而大哥的唇角微微地上扬…… 西门丹枫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她果然不负所托，成功地改变了大哥，现在的大哥比起过往有人味多了，或许他该修封家书给还在杭州的双亲，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他相信爹娘如果收到消息，一定会立刻赶回庄里，尤其是娘，她盼望着大哥能亲口唤她一声娘，已经足足盼了二十七年，从一开始的怀抱希望到后来的绝望，如今看来，娘这个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 * * * 这些日子以来，江芷彤已可以轻松地和大少爷相处，不必再小心翼翼深怕自己犯了错。 其实他非常孩子气，就和家宝一样，只要一个不高兴就不理人，大少爷的俊容虽然少有表情，但从细微的地方还是能分辨出他的喜怒哀乐，只要多花一些功夫观察，就能渐渐了解大少爷的喜恶，就像他不爱吃猪肉、爱吃牛肉，不喜欢青椒、红萝卜和红烧鱼，但是新鲜的鱼汤倒是可以让他一次喝上两大碗，而他爱喝鱼汤的习惯和家宝非常像，还有其他一些喜好也和家宝如出一辙，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巧合吧！ 正因为如此，她把大少爷当成是家宝一样看待，在他耍脾气时就软下身段来哄他，而当他想示好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时，她便会主动和他说话，让他明白自己并没有生他的气。如今她并不把西门丹云当成主子，而是将他当成弟弟，他的情况特殊，很多事情不能用常理来判断，她只能将他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人来看待，这是到目前为止她认为对她和大少爷最好的相处模式。 而在西门丹云的眼中她也不是奴婢，而是一个可以让他安心相处的人，在他心里她的地位一天比一天重要，甚至比二弟还重要，他和二弟之间尚有隔阂，而她和他之间却是相处的十分自然融洽。 江芷彤每天早上打好洗脸水进门时，西门丹云就会自动醒来，他会自行洗好脸等着她拿衣服给他穿，一切打理妥当后，她会随着他一同到练功房练功，等他练完功之后她才会到厨房端早膳，现在他都会要求她必须和他同桌吃饭，用完膳后，他有时继续到练功房练武，有时到书房看书，而江芷彤就会到厨房去做他爱吃的点心，只要她离开太久，他就会到处去找她，如今庄内的奴仆只要一见到大少爷，就知道他一定又在找他的贴身丫鬟了。 众人对于江芷彤能得到大少爷的认同都非常钦羡，有人还私下讨论或许她很快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依大少爷对她依赖的程度，就算无法娶她为妻，纳为二房应该不成问题，以一个奴婢的身份能成为御剑山庄大少爷的妾室，这是许多奴婢求也求不到的，而江芷彤却轻易做到了。 * * * 这天，到了可以出庄探视家人的日子，江芷彤因为忙着打理大少爷的生活，已经错过一次回家探亲的日子，看着手中的银子，她不禁想着她没有按时把银子拿回家，娘一定非常生气吧？虽然她在入庄前将何大叔算给她的饷银全部交给了娘当安家费，那些银子也足够她和家宝过上一段日子，但她毕竟没有按时将银子交给娘，这便足以让娘大发雷霆了。 她只提着一篮亲手做的杏仁糕回家，心想家宝已有许久未曾吃到她亲手做的点心，这回趁着回家探亲，想给弟弟一个惊喜。 江芷彤一踏进入家门，迎接她的是狠狠一巴掌—— “啪！” 江芷彤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她抬手抚着热痛的脸颊，不解地望着江大婶，“娘……” 江大婶一见江芷彤进门，二话不说就上前甩了她一个耳光，见她还装作一脸无辜样她更是气得破口大骂，“死丫头，翅膀长硬了是吧？一出门就把我和家宝给忘个精光是吗？你自个儿倒好，在外面吃香喝辣的，也不想想我们母子两是不是会饿死？你说，你是不是故意不拿钱回来？”离家近两个月连一毛钱也没拿回来，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让他们母子俩过安稳日子，结果全是骗她的！ 江大婶不甘心被糊弄，又上前狠狠地呼了江芷彤一巴掌，连续两巴掌让她原本红润的粉颊瞬间红肿不已。 “娘，我没有，我今儿个就是特地送钱回来的，之前因为工作忙，所以多耽搁了几天，我绝对没有故意要饿死你们。”她做梦也没想到，娘竟然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原以为顶多被骂个几句，谁知娘竟动手打她！ “哼！你可知道我和家宝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一顿饭了，这不是要饿死我们是什么？” “怎么会？我之前留给你们的钱呢？”那些钱足够他们生活半年有余，怎么可能会没饭吃？ “都花光了，怎么？是谁说一个月可以挣十五两月银的，到现在都快两个月了，连个子儿我都没见到。”江大婶理直气壮地质问，因为日子过的无聊，她迷上了赌博，天天往赌坊里跑，最近她的手气真够背，接连赌输好几天，三两下就把死丫头留下的钱给赔光，所以他们母子这几天都是有一餐每一餐的。 江芷彤解下荷包，将钱拿出来交给江大婶，“钱在这儿。”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才短短一个多月，娘就把半年的生活费花光，那手上这些银子能够让他们过多久？ 江大婶一把将钱抢过来，仔细地数了一下，确认是十五两银子没错，才满意地说道：“这还差不多，下次不要再迟了，记得时间一到就把钱带回来，否则有你好看的。”有了这些钱，她又可以再去赌坊试手气，她就不相信她的手气会一直这么背，没让她连本带利赢回来，她绝不甘心。 “我知道了，娘，家宝呢？”从她进门到现在都不见家宝的人影。 “他还在学堂，应该快回来了，快去煮饭，我肚子饿死了。”江大婶理所当然地命令着。 “娘，我有带一些杏仁糕回来， 您先吃点吧！”她将篮子打开，从里面端出一叠糕饼。 “怎么不早说。”伸手一抓，江大婶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饿了大半天的她，嘴里瞬间塞满杏仁糕。 “娘，留一点给家宝，他很久没吃到我亲手做的杏仁糕了。”她怕娘把点心全吃光，等会儿家宝回来没得吃。 “既然要带东西回来，就该带多一点，就这么一点东西怎么够塞牙缝，真是的！”不一会儿工夫她便把杏仁糕全吃光，只留下一小块给家宝。 江芷彤见状只能无奈地回答，“下次我会多做点儿。”她不敢说这些点心是她向胡总管要来的，虽然是她亲手做的，但庄里的东西一律得经过胡总管的同意才能拿走，否则视同偷取。 而她小小一个奴婢，怎么敢向总管要太多东西，他肯让她带回一碟杏仁糕，她已经很感激了，若要求更多只怕会让人觉得她不识好歹了。 * * * 御剑山庄。 西门丹云在练功房练完功之后，便回到房间要用膳，一踏入丹云轩就见到剑儿端着膳食正往他房间走去。 他抬首四处搜寻那抹娇小的身影，却都不见她的芳踪，他转身往厨房而去，剑儿放下早膳，连忙追上前喊道：“大少爷，您要去哪儿？小的已经把您的早膳送来，请您先用膳好吗？”今天一早芷彤姐姐特别交代他要帮大少爷送膳，还要他转告大少爷一声，她今天要回家探亲，日落前回来。他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大少爷就已经转身离去，他只好赶紧追上大少爷的脚步。 西门丹云毫不理会剑儿的呼喊，一心只想找到那带着杏仁香味的小人儿。 一进到厨房，他四处张望还是找不到人，他的心开始浮躁起来。 他转身瞪剑儿，“人呢？”早膳是他端的，他一定知道她在哪儿。 “大少爷，芷彤姐姐让我转告您，她今儿个回家去探亲，日落前会回来。”剑儿赶紧把江芷彤的行踪交代清楚。 一旁的人见西门丹云神情肃冷，各个都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响，脸上出现表情的大少爷，远远比面无表情的他更让人心惊胆战。 “在哪儿？”他又问。 “啊？”剑儿满头雾水，不知道大少爷问的是什么？ “她家在何处？”他渐感不耐烦，胸口升起一股怒气，气她的不告而别，也气剑儿的迟钝。 “哦！这我不清楚，要问胡总管才知道。”剑儿老实地回答。 闻言，西门丹云恨不得一掌劈了剑儿，一问三不知，让他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 他身形一跃，直接往丹枫阁的方向而去。 西门丹云大脚一踢，西门丹枫书房的门应声而倒，他一见到弟弟劈头就问：“她家在哪？”他知道御剑山庄内所有奴仆的资料全部都在弟弟手上，要找人向弟弟一问便知。 西门丹枫心想，这个江芷彤真是厉害，竟能让大哥亲自出马找她，他若不赶紧说出她家的地址，恐怕待会儿他的下场会和书房的房门板一样，活生生地被拆了。 “大哥，就算我告诉你地址，你也找不到地方，我还是派胡总管陪你一起去找人吧！”大哥甚少出门，怎么可能找得到江芷彤的家呢？最快的方法就是派人带大哥前往，免得他迷路。 西门丹云用眼神催促他快一点，他可没多少耐性久候。 “来人，去教胡总管来见我。”他对门外的人命令道。 “是。”下人立刻去叫人。 在等待的时间里，西门丹云焦躁地来回走动，一刻也听不下来，脑子里唯一所想的就是要赶紧找到江芷彤，她一不在他身边，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连带的整个人愈来愈浮躁。 片刻后，胡总管匆匆走进书房。 西门丹云等不及弟弟开口，上前一抓就立刻命令道：“快带我去找她。” 胡总管被大少爷吓了一大跳，不爱人近身的大少爷居然会抓着他不放！他看向二少爷，以眼神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西门丹枫怕大哥失控，赶紧说道：“胡总管，你带大哥到江芷彤家去找她，大哥一发现她不在就急得四处找她。” “是，大少爷请跟小的来。”胡总管只好连忙带着西门丹云出门找人。 见他们离去之后，西门丹枫望着被大哥踢坏的门板，心中暗忖，大哥如此在意江芷彤不知是好是坏？江芷彤只是庄里一个小小的奴婢，若是大哥真看上了她，要娶她为妻，不知爹娘是否会同意？他虽然乐观其成，但以两位老人家的门户之见，他想他们一定会坚决反对，届时大哥很可能会为了她跟爹娘起冲突，这可不是他所乐见的。 算算日子，爹娘应该已经收到他的家书了，他相信再过不久，他们两位老人家一定会赶回来，他要好好地想想，若真发生此事，该如何圆满地解决这个难题。 第六章 家宝一回家就见桌上摆着一块杏仁糕，他开心地喊道：“姐姐，是你回来了吗？”这是姐姐做的杏仁糕！ 在厨房做饭的江芷彤听见弟弟的声音，连忙应声：“我在这儿。”她赶紧向客厅走去。 姐弟俩一见面就紧紧抱住对方。 家宝喜极而泣，“姐姐，家宝好想念你喔！”姐姐离家的这段日子，他经常想起姐姐，没有姐姐陪伴他读书写字，他也提不起劲读书，要不是他答应过姐姐会好好努力读书，他早就不去学堂了。 “姐姐也好想家宝。”江芷彤哽咽地说。 这时，家宝注意到姐姐脸上又红又肿的手印，“姐姐，你的脸怎么又红又肿？是不是娘又打你？” 江芷彤偏过脸，不让弟弟看见自己脸上的伤痕，避重就轻地说：“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撞伤的。” 家宝一脸不信，他知道一定又是娘打她，可他年纪太小，无法为姐姐做任何事。 “来，告诉姐姐，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她将弟弟牵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仔仔细细地将弟弟瞧了一遍，想看清楚他是否瘦了？ “家宝有乖乖听姐姐的话，也有认真地读书。”他点点头回答，不让姐姐知道他经常因想她而偷哭。 她慈爱地摸着他的头，赞许地说：“家宝好乖，姐姐的话家宝都有听进去，姐姐真的很高兴。”看弟弟一切安好，她也放心许多。 “姐姐今天是不是会留下来陪家宝？”他已经近几个月没见到姐姐，有好多话想和姐姐说。 “对不起家宝，姐姐在日落前就得回御剑山庄，不过姐姐答应你，下回一定会陪你久一些，好吗？”她不舍地看着家宝失望的表情，心疼地将他搂进怀里安慰，“家宝乖，下回姐姐会带更多点心回来看你，一定让你吃得开心，好不好？”小孩子很容易满足，只要能让他吃到爱吃的东西，就能马上忘掉不愉快。 “好，姐姐不能骗人喔！”家宝小脸漾满开心的笑。 “嗯，一定。”她在弟弟的小脸上印上一吻，心想小孩子果然是单纯得令人心疼。 西门丹云一到江家见到这一幕，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眸子冷沉晶亮，幽深的黑眸里燃着不知名的暗火，直勾勾地瞪着眼前相拥的姐弟。 江芷彤突然感受到一道锐利的寒光，她下意识抬眼望向门口，竟是大少爷！ 她有些意外，“大少爷，你怎么来了？”她起身迎上前去，万万没想到大少爷居然会找到家里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陪同而来的胡总管见主子紧抿双唇一语不发，只好代为回答，“芷彤啊！大少爷找不到你，一听说你回家探亲，便不放心地赶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谢谢大少爷的关心，我很好。”她笑着向大少爷道谢，突然脸颊传来一阵麻辣刺痛感，让她发出“嘶”的一声，脸上的笑容立即僵住，她忘记自己不久前才挨了两巴掌，这一笑便牵动脸颊，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低吟。 西门丹云发现她的异状，眼尖地注意到她粉颊上的红肿，下一瞬间他浑身散发着令人发颤的戾气，眼神森寒慑人，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问：“是谁？” 江芷彤见他生气，不想节外生枝，连忙解释道：“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弄伤了。” “说谎，这明明是被人打的，你说，是谁打你了？”西门丹云可不是傻子，她脸上那明显的红肿，任谁也看得出来是手印。 “我……”江芷彤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盛怒的表情让家宝看得好害怕，只能呆站在一旁噤声不语。 脸上都已经肿成像面团一样，居然还敢说没事，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他的心怔怔地刺痛着，西门丹云偏过头去不想看见那令他刺目的红肿。 “谁呀？大呼小叫的吵死人了。”江大婶睡眼惺忪地从房间走出来，本想睡个回笼觉却让人吵醒，让她心情恶劣。 “娘，是大少爷来找我。”江芷彤语气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大少爷这么生气，怒气勃发的他教人害怕，她不希望娘惹得大少爷更生气。 “大少爷？”江大婶睁大双眼瞧着眼前丝绸锦袍的贵气年轻人，立即将晚娘的面孔收起，脸上挤着虚伪谄媚的假笑，“原来是大少爷，失敬失敬。” 西门丹云不理会江大婶的逢迎，眼神锐利地直瞪着她。 “呃，大少爷，你……你怎么盯着我瞧？有什么不对吗？”他犀利的眼神盯得她浑身寒毛竖起。 审视片刻，西门丹云吐出一句，“是你打她？”这件屋子只有三个人，小鬼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而江芷彤更不可能打自己，唯一可能的凶手就是她！ “什么？”江大婶一时无法了解他的话意，眼角一瞥，看见那死丫头脸上的红肿，这才明白。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死丫头，你居然告起状来了？”江大婶含笑的嘴角僵住，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怎么，不过是教训你一下，你就向别人哭诉？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你还要不要脸啊？” “我没有。”江芷彤无奈地辩解。 “还说没有。人家都上门来兴师问罪了，想不到你这丫头也会耍媚勾引男人，我真是小看你了，原来你外表的单纯无辜都是装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哟！” “闭嘴！”一声雷鸣似的大吼喝止了江大婶的谩骂。 “我只问你，是你打了她妈？”西门丹云语气阴沉地问。 “是我又怎么样，我教训自己的女儿轮得到你来管吗？你……”话未说完，江大婶就被一阵掌风扫过，整个人像是个破布娃娃般落在门边，嘴角还淌着鲜血，吓坏在场所有人。 “娘——”江芷彤回过神，立即上前扶起江大婶，只见她吐出一口血水，血中还混着几颗白牙。 “大少爷，你怎么可以打人？”江芷彤抬眸瞪着西门丹云，语气含怒。 家宝突然冲到他面前，使尽全力捶打他，“坏人，你打我娘，你是大坏人。” “以牙还牙。”哼，只要了她几颗牙，还算便宜她了。西门丹云将家宝推离身边，缓缓走近江大婶，语气深沉地警告，“下次你再动手打我的人，我就让你终身残废，听清楚了吗？” “呜呜……”江大婶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点头。 得到满意的答案，西门丹云看了一眼江芷彤说道，“回去了。” “我娘受伤了。我要去请大夫来帮她看看。”江芷彤不能放着受伤的娘不管，她怕娘会血流不止。 “她死不了的。”他只用了三成的力道，最多就是掉几颗牙而已，想死没那么容易。 “可是……”她还是不放心。 西门丹云见她迟迟不肯跟他走，脸色变得阴沉，一旁的胡总管见大少爷又要生气，连忙出声缓顿，“芷彤，你就先和大少爷回去，这边就交给我来处理。” “这太麻烦胡总管了……”她有些犹豫不决。 “不麻烦，你快跟大少爷走吧！”他怕她再不走，大伙儿都得跟着遭殃。 “那就谢谢胡总管。”她转头看向一旁又想上前打人的弟弟，连忙上前阻止并小声说道，“家宝乖，你不是大少爷的对手，千万不要惹他生气，知道吗？” “可是你看他把娘打得都流血了，呜……”家宝将头埋在她胸前不断地啜泣，他虽然气娘打了姐姐，可是他也不希望娘受伤，看着娘痛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他对西门丹云又惊又气。 “你听话，要好好照顾娘，知道吗？”她爱怜地轻抚弟弟的小脸。 “嗯。”江家宝乖巧地点点头。 “这才是好孩子。”江芷彤欣慰地在他脸上轻吻，这让西门丹云脸色倏地沉下。 “芷彤，快走吧！大少爷不耐烦了！”胡总管在一旁小声地催促。 西门丹云闻言，不发一语地率先离开，江芷彤随后跟上，留下家宝和胡总管两人，一个忙着扶娘回房，一个忙着去请大夫。 * * * 离开江家后，西门丹云始终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江芷彤想问他为何到她家找她，可是他浑身发出生人勿近的冷凝气息，她根本不敢开口和他说话，两人之间弥漫着沉凝的气氛。 忽地—— 西门丹云停下脚步，而江芷彤也在离他三尺的地方停下来看着他。 他一旋身飞至她身前，健臂一伸，猛然将她揽进自己的胸怀里，双手紧紧地将她环抱住，这突如起来的动作让江芷彤一时无法反应而怔住，脑子呈现一片空白。 西门丹云将俊颜埋她的颈项间，深深地吸口气发出像是叹息的咕哝，嗅着她身上令人眷恋的香味，浮躁的心此刻已完全地平静下来。 被紧紧拥抱的江芷彤回过神后，红肿的脸蛋增添一丝羞赧的酡红，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推拒着他，“大少爷，请，请放开奴婢……这不合礼教。”她长这么大，除了弟弟家宝之外，还不曾被人这样抱过，况且他还是个大男人，西门丹云出乎意表的举动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西门丹云不理会她的请求，半响，安定心神的他才满足地松开自己的双手放开她。 “你……”她想问他为何这样做，却又不知该如何启口。 “你为何不说一声就不见？”憋了一早上的心在归位后，他开始算账。 “奴婢忙完早上的事才向胡总管告假的。”她是经过胡总管的同意才出庄的。她想胡总管会跟大少爷报告，所以只交代剑儿一声就离开了。 “以后出门一定要让我知道。”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见不到她又害怕她消失的感觉。 “是……” “还有……” “什么？” “不准再任人欺负！”看到她肿成面团的俏脸，他的心就会疼痛。 大少爷为了她脸上的伤而生气，让她心里涌起阵阵的温暖，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关怀，自从爹去世之后，这种温暖的感觉仿佛就随着爹离开，她再也不曾感受到。 虽然如此，她还是不希望大少爷随便出手伤人，更何况伤的还是她的后娘，“大少爷，我知道你关心我，但也没有必要出手这么重打伤我娘。”看见亲人受伤，她的心也不好过。 “哼！她自找的。”谁教那婆子竟敢打伤他的人。 在西门丹云的眼里，没有什么是非黑白，只要是他认定的事，他就会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完全不管别人的眼光。 蓦地，他又想起一到她家所见的画面，心底又开始有些不舒服，“还有件事……” “还有？”不知道这回他又要规定她什么事？总觉得大少爷最近特别爱限制她这儿限制她那儿的，前两天才不准她为大家做点心，只准给他一个人吃，也不准她趁他练功之际跑到厨房去帮忙，只准她待在丹云轩等他，使得她无端多出许多闲暇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才好！ “不准你再亲你弟弟。”看见她亲吻她弟弟的脸颊，他就莫名的生气，她是他的贴身丫鬟，她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就连她的唇也是，他不准她再亲吻任何人。 “为什么？”她亲家宝只是疼爱的表现，她认为并没有什么不妥，为何大少爷不准她这么做？她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 “不准就是不准。”他无法表达对她的占有欲，只能强硬地命令她要遵从，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命令她。 “……”江芷彤垂首不语，她有些气大少爷的不明事理，就算他是主子也不能无理地控制她的行为啊！ 见她低头不语，西门丹云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不曾见她用这种态度对他，以往不管他做何要求，她总是心甘情愿地答应，这回她却沉默以对，让他一时之间无法适应。 “你说话啊！”受不了她的沉默，西门丹云大声地说道。 “奴婢遵命。”江芷彤用谦卑的态度回答，语气中没有任何起伏，身为奴仆的她，只能用最卑微的方式来表达她的不满，既然他要的是她的唯命是从，那她就照办，至于她心里真正的想法，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你……”西门丹云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他从来就不曾把她当成下人看待，她却偏偏用了“奴婢”这个字眼，此时此刻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他俊颜掠过一抹暗影，不发一语地转身，大步地向前迈进，江芷彤默默地跟随在后。 * * * 这些天御剑山庄总是笼罩着一股怪异的气氛，表面上虽看不出异状，但下人们私底下却议论纷纷，完全无视庄内不准多舌的规定。 庄迎夏也从其他奴婢那儿听到一些流言，这几天她发现江芷彤异常安静，而且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因此她特地把江芷彤拉到花园一隅—— “芷彤，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无法解决？”庄迎夏一脸关心地问。 “没有啊。”江芷彤摇摇头回答。 “那你这几天为何是一脸心事重重？就连大少爷这几天也怪怪的，动不动就发脾气，他以前从来不曾这样，你和大少爷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能做这样的联想，自从江芷彤负责打理丹云轩之后，她就再也没见大少爷发过脾气，现在一个满脸心事，一个一天到晚发怒，怎能不教人怀疑？ “迎夏姐，你别胡猜，我和大少爷什么事都没有，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流言？”江芷彤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情绪低落和西门丹云有关，这几天他们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她还是照常打理他的生活起居，也照常为他做点心，可是两人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自然的相处，在他面前她总是恭恭敬敬的，而他也像对其他人一样对她视而不见，就像是回到她刚进山庄的时候，他眼中完全没有她的存在。 “那你倒是说，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变得魂不守舍？”庄迎夏可不相信，好端端一个人突然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 “我……”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从她探亲回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和以前一样了。 “嗯？”庄迎夏眼巴巴等着她回答。 “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我想家吧！”她找不到借口可以搪塞，只好随意找个理由。 “你不是才刚探亲回来？”庄迎夏感觉江芷彤似乎有难言之隐，才会随意找这么一个牵强的理由来打发她。 “这……”庄迎夏的话让江芷彤哑口无言，只能垂首无语。 “芷彤，你若是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的，你只要知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帮助你的。”她是发自内心关心着江芷彤，在御剑山庄里，就只有江芷彤和她特别投缘，让她一见就喜欢，相处这些日子下来，她早已将江芷彤当成妹妹看待。 “迎夏姐，谢谢你。”庄迎夏的关怀让江芷彤感动得无以复加，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遇到迎夏姐，以前在家得不到的温暖，在这儿她得到了，这是她的福气。 “别这样说，咱们可是好姐妹，好了，别说那么多，还是赶紧干活儿吧！”她想，既然无法问出原因，那就只好等江芷彤自个儿想通了。 “恩。”江芷彤暗自松一口气，幸好迎夏姐没有再逼问她，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千万要提起精神工作，别再郁郁寡欢了。 * * * 西门丹枫放下手中的家书，脸上挂着微笑，果然不出他所料，当爹娘知道大哥的状况后，他们便急忙地要从杭州回来，依他估计，再过几天他们就会返抵家门，他相信大哥的转变一定让他们两位老人大吃一惊。 “二少爷……”胡总管在门外轻喊。 “进来。”西门丹枫开口让人进来，“什么事？” “是大少爷……”这些天大少爷异常暴怒，吓得一干下人纷纷来向他求救，他无计可施，只好来找二少爷，看能不能找出解决的办法。 “大哥怎么了？”他有些天没看见大哥了，有芷彤陪着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才是。 “二少爷有所不知，自从大少爷到江芷彤家接她回来之后，他们两人之间就变得很奇怪。大少爷变得暴躁易怒，下人们经常被吓得魂飞魄散，而江芷彤也变得沉默寡言，整个人失去了活力，而且两人独处时也不说话。” “哦？有这回事？” 这倒是令西门丹枫有些意外，前些日子还见他们有说有笑，怎么这会儿又变得相对无言了？看来他得找个时间去了解一下。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你先下去吧！” “是。” “大哥。”西门丹枫走近丹云轩就瞧见西门丹云正在喝酒，这令他更感意外，“怎么了？难得见你喝酒，今日却一个人独饮。”平时大哥是滴酒不沾的，这会儿却像是在喝闷酒似的一杯接着一杯猛灌，像他这种喝法，再好的酒量也会醉的。 “来，陪我喝一杯。”西门丹云抬起醉眼迷蒙的双眼，举手招来二弟，并为他斟满一杯酒，放到他面前。 “大哥，你醉了。”见他满脸通红，西门丹枫肯定他已喝醉，低头一看，地上果然摆了不少空的酒瓶。 “我没醉！”西门丹云大声反驳后又仰首灌了一大口酒，酒液从他唇边流下，他大手一挥将它抹去。 “书上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可是我喝了这么多久还是觉得心情不好？你说说，是不是我喝得不够多？”他醉言醉语地说道。 难得见大哥露出这么人性化的一面，西门丹枫感到很欣慰，大哥终于也像正常人般有着喜怒哀乐。 “大哥为何心情不好？”趁着大哥喝醉，或许能从他口中问出近来他行为失常的原因。 “都是那该死的江芷彤。”西门丹云打了个酒嗝，懊恼地回答。 “她是怎么惹你生气的？” “她……她故意在我面前装……装卑微，我从来就不把她当下人看，她却一直自称奴婢……还有她、她居然……还亲她弟弟……她怎么可以……她是我的！” 听着大哥断断续续的抱怨，西门丹枫总算明白大哥会这么失意的原因，原来是在吃醋啊！ “大哥，你喜欢江芷彤吗？”他得先确认大哥的感情，这样他才能想办法帮他。 “喜欢？什么是喜欢？”西门丹云听得迷迷糊糊。 “喜欢就是你想把她占为己有，不让她离开身边，一辈子都和她在一起。”他只能用最浅显易懂的话让大哥了解什么是喜欢。 “占为己有？一辈子在一起？”西门丹云傻傻地咕哝着，不一会儿便重重地颔首，“喜欢，我喜欢她，她是我的，我要她一辈子待在我身边。”他不能忍受她离开他的视线，只要一见不到她的踪影，他就会变得焦躁不安，心情无法平静。 “那好，我一定会完成大哥的心愿。”既然大哥对江芷彤有感情，那他就会不计任何代价地把江芷彤留在大哥身旁，让她永远陪伴大哥。 另一端，在花园遥望着盛开花儿发呆的江芷彤，却不知道她的未来已经悄悄地被决定了！ 第七章 江芷彤望着酩酊大醉的大少爷，看着他眉头紧蹙难过的模样，她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揪住般心疼无比。 她拧干一条巾帕轻轻地为她拭脸，希望能让他舒坦些，当二少爷派人通知她时，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她从来没见过大少爷喝酒，他又怎么可能会喝醉？ 可当她亲眼见到他醉得一塌糊涂时，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还不够了解大少爷，原以为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摸透他的性子，事实上不然，就连他为何会喝得烂醉，她丝毫不清楚。 “呜……”西门丹云难受地翻身，口中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大少爷？”见他像是要清醒，江芷彤俯身轻唤他。 “水……我要喝水……”口中干渴的要命，西门丹云的声音变得粗嘎难听，现在他不仅口干舌燥，头也痛得要命！ 江芷彤立刻旋身走至圆桌旁倒了一杯茶水回到床边，轻柔地将他扶起，将茶杯就着他的唇让他喝水。 甘霖般的茶水滋润了西门丹云的喉咙，他迫切地大口大口喝下，直到茶杯见底，而江芷彤一连倒了三杯水，他口中的干渴才终于得到纾解，解了渴，西门丹云人也清醒许多，他睁开双眼，看见的就是江芷彤的身影，和她脸上担忧的表情，这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他们尚未冷战之时，让他倍感怀念，这几天两人的疏离将他折磨得憔悴许多。 “大少爷，你头疼不疼？”宿醉的人通常会伴随着头疼，她早已准备好一碗醒酒汤好让他减轻痛苦。 “疼。”听了她的问话，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按着太阳穴，脑中一阵一阵的疼像是被人拿棒子敲打似的，难受极了。 她一听忙不迭地将汤碗端至他面前，“赶紧将这碗醒酒汤喝下，可以减轻你的头疼。” 西门丹云从她手上接过醒酒汤，不一会儿工夫就喝个精光，他将空碗递给她，躺回床上闭目养神。 江芷彤在一旁不敢出声惊扰他。 过了半晌，江芷彤以为他又睡着了，正想起身到厨房为他准备米粥，好让他醒来时可以填填肚子—— 一道略为压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别动。” “大少爷？”江芷彤凝视着西门丹云，等着他的吩咐。 “你要去哪儿？”他睁眸凝睇她，眼中浮现些许不安，就怕她下一瞬间又消失在他面前。 此时此刻他已经忘记和她斗气之事，这些日子，只有他一个人烦躁不堪，而她却完全不受影响，再继续下去痛苦的永远只有自己而已。 “我去为你准备一碗米粥，你昨夜喝了许多酒，又没吃什么东西，喝点粥可以暖暖胃，舒缓一些不适。”她语气温和地向他解释。 “不用了，我不饿。”他不想她离开，只想要她静静地陪着他。 “这怎么行？不吃东西会饿坏的。”她攒眉不认同。 “我现在吃不下，等我想吃再告诉你。”为了不让她离开，西门丹云只好使出缓兵之计。 “那好吧！等你饿了再告诉我，我再去端来。”江芷彤不再坚持，只好随他的意。 西门丹云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甜香，多日来烦躁的情绪终于一点一滴地散去，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 偌大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开口说话，江芷彤显得有些不自在，为了打破沉默的气氛，她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唤他，“大少爷……” “嗯？”西门丹云闭着双眼轻应一声。 “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她不明白，是什么事让他要借酒浇愁，喝酒是很伤身的，更何况他平时是滴酒不沾的人。 “……”她蓦然这么一问，西门丹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会这么失常全是因为她，而她却毫无所觉，这可令他懊恼不已！ 他睁开双眼，黑亮的眼瞳凝注她好半晌才道：“你真的不明白？”他真没想到她会迟钝到连他为何心情不好都搞不清楚，那这些天他的烦躁苦闷不就白受的？ 江芷彤一脸无辜的摇首，这几天大少爷对她都视而不见，不理不睬，她怎么可能会知道他因何事心情不好？ “你说，从你家回来那天你对我的态度为何突然改变？”既然她开了口，他就和她算个明白。 “那是因为大少爷太不近人情了。”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到那天？一想起他莫名其妙地不准她亲家宝，她就有些生气。 “我哪里不近人情？”对她来说，她是他的人，他理所当然不准其他男人太过亲近她，就连她的亲弟弟也不例外。 “家宝是我的弟弟，我们从小就亲近，亲他脸颊是很正常的事，大少爷怎么可以不准我这么做？” “他是男人。”这还要他来提醒！她难道没有自觉吗？ “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她不可思议地轻叹，家宝才不过十岁，根本称不上是个男人，他怎么会将家宝当成男人看待呢？ “就算他是小孩仍是个男的。”西门丹云语气沉了几分，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就是不懂？ “这也是我的事，大少爷何必管这么多？”她喜欢和弟弟亲近，这又不是什么罪过，他有什么好不准的！ “那是因为大哥他吃醋。”西门丹云好整以暇地走进门，方才他在门外听了他们的对话，大哥无法清楚的表达自己的妒意，他只好代为出声替他表明心迹。 江芷彤在听到西门丹枫的话之后惊诧地转头看他，“吃醋？” “是的，大哥喜欢你，所以看到你和别人亲近就不高兴。”这样的解释她该清楚了吧！ “这……”江芷彤顿时无语，她作梦也没想到大少爷居然会喜欢她，甚至为了她和一个小男孩吃醋，这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你来干嘛？”西门丹云心事被道了出来，面子有些挂不住，语气有些凶恶。 “大哥，我是来帮你的啊！”为了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他特地亲自来向江芷彤说清楚讲明白。 “要你多事！”他才不需要别人多事。 “大哥，我不是多事，而是你这些天的火爆脾气已经让下人们退避三舍，再不让你和江芷彤和好，我看大伙都要辞职不干了。”他可不想等双亲回来后发现御剑山庄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二少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江芷彤不明白西门丹枫话中的含义，难道大少爷这几天的异常和她有关？ “意思就是大哥为了你已经独自生闷气好些天了！” “为了我？” “是啊！自从你和大哥冷战后，大哥的脾气就变得特别坏，下人们被吓得有如惊弓之鸟，各个胆战心惊，就怕自己成为大哥怒火下的炮灰。”西门丹枫笑道。 “我还以为大少爷是在生我的气，以为他都对我不理不睬的。”害得她因此而郁郁寡欢，心情非常沮丧。 “要这么说也可以，大哥确实是因为你的态度而生气，但他又不会对你发脾气，所以倒霉的就是其他下人了。” “我的态度？” “大哥已经把你当成自己人，你却对他自称奴婢，像是刻意要与大哥保持距离，这让大哥非常不高兴，再加上你和弟弟又特别的亲近，这又激发了大哥的占有欲，所以大哥才会生你的气。”这可是他趁着大哥酒醉之时所套出来的话，若是平常，想从大哥口中套出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江芷彤双颊染上嫣红，没想到大少爷竟然这么在意她，让她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说够了没有？”西门丹云厉眸瞪着滔滔不绝的二弟，非常气恼他的多话，不过也正因为他这些话，他才惊觉原来自己早已喜欢上江芷彤，因为在意，才会不准她和弟弟亲近，也因为在意，才会气她故意以奴婢自称。 他炯亮有神的黑瞳深深地凝视着她，见她脸上泛着红光，羞涩的俏脸染了淡淡的粉红，令他看得如痴如醉。 西门丹枫见他们两人误会已冰释，暗自松一口气，这下子应该不会再有人来向他抱怨大哥的事了吧？ 见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西门丹枫识趣地退出房间，让他们可以好好地单独相处，希望经由他的推波助澜，他俩之间的感情能进展得更顺利。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见江芷彤始终低垂着头不说话，西门丹云只好先开口。 “要说什么？”她抬眼望他，眼中流露出茫然，她还处在恍神中，对于他的问话无法立刻反应。 “……”他真要被她给气到吐血了，她明明都已经知道他的心意，居然还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这丫头简直是生来磨他的。 见他神情倏地一沉，江芷彤突然领会，随即对他群展露天真可爱的笑容，“大少爷，我也喜欢你。”她聊现在才深刻的明白，她对他的情感已在日积月累中滋长，那由关心逐渐发酵而成的爱意早已深入她的心田，所以当他对她不理不睬、视而独不见时，她会感觉难过沮丧，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家喜欢他呀！可想起入庄之时，胡总管要她签下的合同，她连忙又道：“不行，我不能喜欢上你的。”做奴婢的绝对不可以喜欢上主子，否则是会被赶出御剑山庄的。 听见她的告白，西门丹云脸上扬起淡淡的浅笑，可下一瞬间她又突然改口，让他的脸色倏地阴沉起来，“你说什么？”哪有人表明心意之后又立刻反悔的，她是存心想戏弄他吗？ “我真的不可以喜欢上你，因为入庄前胡总管已告诫过我，做下人的要谨守本分，绝对不能喜欢上少爷，否则就会被逐出御剑山庄。”她很需要这份工作，所以她万万不能违反规定，这也让她明白，她和他之间有如云泥之别，她一定都配不上他。 “谁敢赶你走，我第一个就把他赶出去。”这该死的胡总管，居然订这么一条莫名其妙的规矩，害得他差点失去心上人。 “可是……你是大少爷，而我只是个小小的奴婢。”身份地位的差距将会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奴婢。”她和以前那些令人讨厌的花痴不同，不能相提并论。 “可是……”他不在乎并不代表别人也不在乎，大户人家都存在着门户之见。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不管，你说出口的话就不能再收回，你已经说了喜欢我，就一定得喜欢我，不能反悔。”他霸道的宣示。 思索片刻，江芷彤无畏地说道：“如果可以不用被赶出庄，我当然会喜欢你。”算了，反正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算当一个小小奴婢她也甘之如饴，其他的事她不想烦恼太多。 闻言，西门丹云脸上的阴沉骤然融化了，他起身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粉颊，灼热的唇情不自禁的覆上她的小嘴，柔软的唇瓣、迷人的气息引发他本人的欲望，让他一再地深入吮吻着她，从未体验过如此甜美的滋味，让他舍不得放开她，只想一辈子就这么吻着她，直到地老天荒。 * * * “二少爷，好消息，庄主和夫人已经回庄了！”胡总管笑容满面地走进书房向西门丹枫禀报。 “我爹娘人呢？”他忙问。 “现在正在大厅。” “那走吧！赶紧去向他们两位老人家请安。”西门丹枫立刻起身，随口又交代着，“也去通知一下大哥，或许他会愿意和爹娘见面。”若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去请大哥出来的，因为就算请了也没用，如今可大不相同，有江芷彤在，她绝对不会放任大哥对双亲如此漠然无礼，至于结果如何，一会儿就能见分晓。 “是。”胡总管转身往丹云轩的方向而去。 西门丹枫快步走至大厅，在门外就听见爹娘健朗的笑声，他嘴角微勾，一派从容地迈进大厅。 “爹、娘，许久不见，您两位老人家身子骨依然健朗，这让做儿子的我放心不少。”西门丹枫难得俏皮地说。 “好小子，你可出现了，我们都回庄好一会儿了。”西门晔见到儿子更显得高兴无比。 “爹娘回庄，做儿子的我没有到门外迎接，是儿子的不是，请爹娘见谅。”西门丹枫拱手一揖，向爹娘赔罪。 “这还差不多，哈哈……” “枫儿，你别和你爹一起瞎起哄，他呀！愈老愈像个小孩子。”李雪雁无奈地摇首。 “谁是小孩子！”西门晔立即反驳，他可完全不承认呢！ “娘，爹只是和孩儿开个玩笑！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您可有累着？”西门丹枫走近娘亲身边关心地询问。 “我不累，从接到你的家书后，我就兴奋地睡不着觉，恨不得可以立刻飞回来，告诉娘，你信中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她等待许久的奇迹，真的有可能出现吗？ “当然是真的，你别急。”方才一时没注意，此时走近娘的身边才发现她身旁坐在一位陌生的年轻姑娘，他疑惑地问：“这位是？” “啊！忘了跟你介绍，这位是飞霞山庄的千金柳香蓉小姐，你爹和我在接到你的家书时，正巧在飞霞山庄作客，飞霞山庄庄主也就是柳小姐的父亲是你爹多年的好友，柳小姐个性活泼开朗，她对咱们御剑山庄非常好奇，于是我就邀她一同回来咱们庄里作客，枫儿你可得好好的招待人家，别怠慢了人家。” “原来如此。” 柳香蓉起身向西门丹枫行礼，“小女子香蓉见过西门公子。” “不敢当，来者是客，你就安心住下吧！”既然是爹娘带回来的客人，他也以礼待之。 “小女子谢过西门公子。”柳香蓉谦恭有礼地微曲双膝。 李雪雁拉过柳香蓉的小手，“香蓉啊！你就把这儿当成自个儿的家，有什么事就交代一声，知道吗？” 柳香蓉含笑点头，“多谢伯母。”她一进庄内才真正见识到江湖中传言的御剑山庄，它比她想象的更为富丽堂皇，可以想见他们的财力是何等雄厚，飞霞山庄和御剑山庄一比，真可说是小巫见大巫。 “乖。”李雪雁愈看柳香蓉愈喜欢，她个性活泼讨喜，长相更是脱俗出众，举手投足间英气焕发、毫不忸怩作态，十足的侠女风范。 她从枫儿的家书中得知云儿最近的改变全是因为一名丫鬟，让她非常忧心云儿和那名丫鬟会产生不该有的情愫，云儿可是御剑山庄未来的庄主，绝对不可以和下人发生感情，否则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柄，正巧她在飞霞山庄看见柳香蓉，她认为活泼大方的香蓉是最适合云儿的人选，她打算将香蓉和云儿配成对，让她成为未来的庄主夫人，这样一来云儿也有个人照顾，还可杜绝云儿继续和那丫鬟纠缠不清。 西门晔微微地收敛起笑，慎重地问：“枫儿，你大哥还好吧？” “爹，您等会儿何不亲自看看呢！”西门丹枫语带玄机的回答。 西门晔和李雪雁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儿子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 * * * “不去。”斩钉截铁的拒绝，让赶来报讯的胡总管急得额上不断地冒出热汗。 “大少爷，您就和属下去一趟吧！”不能就这么放弃，庄主和夫人难得回来一趟，他们一定很希望见到大少爷，偏偏大少爷执拗地不肯随他到大厅去。 “说了不去就不去。”西门丹云语气已显现出不耐，打算再听到废话一句，他就立刻把人给轰走。 “怎么了？”江芷彤端着一碟杏仁糕从门外走了进来，就见到胡总管一脸为难地看着大少爷。 西门丹云和胡总管异口同声地回答—— “没事。” “你来的正好……” 胡总管不管大少爷厉眸正狠狠地瞪着他，忙不迭地走向江芷彤，“你来的正好，你帮我劝劝大少爷，请他到大厅去见庄主和夫人。”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二少爷为何会要他来请大少爷到大厅去。 “庄主和夫人？他们回庄了？”江芷彤惊讶地问。 “是啊！此刻正在大厅休息，二少爷已经先过去了，他交代我来请大少爷前去。” “我说了我不去。”西门丹云攒眉拒绝。 “这怎么可以，大少爷，你身为儿子理当去向父母请安，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江芷彤不认同地说，此时她根本将他自我封闭的行为忘得一干二净，脑中只有“尽孝道”这三个字。 “与我无关。”从小到大他从来也没叫过自己的爹娘一声，现在要他去向他们请安，岂不是多此一举！ “大少爷……”江芷彤满脸的不赞同。 “我不去，把杏仁糕拿来。”谁要打扰他吃点心，他就和谁没完没了。 江芷彤蓦然心生一计，她端着杏仁糕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西门丹云见她不但不把点心放下，甚至还将它端走，这不是要拿来给他吃的吗？ “我去大厅，既然庄主和夫人已经回来，我就把这杏仁糕送去给他们尝尝。” “那是我要吃的，你怎么可以把它给别人吃？”她明知道他最喜欢吃杏仁糕还这么做，根本是存心要把他气死！ “如果大少爷想吃，那就跟我一起到大厅去，自然就可以吃到了。”她利用杏仁糕当诱饵，想将他拐骗到大厅去。 他可不是笨蛋，“我不想去。”现在大厅上一定聚集了一大堆人，他可不想去凑热闹，她明知他不爱人多的地方，却偏偏和胡总管同出一气。 “那好，如果大少爷不去的话，那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做点心了。”面对他的固执，她只好使出杀手锏，若再不能使他让步，那她也无计可施了。 “你威胁我？”西门丹云深沉的眸子带着愠怒，却又对她没辙。 “大少爷，我相信庄主和夫人一定很想念你，你就去向他们请个安嘛！好不好？”江芷彤温言软语地劝说着。 “那你还做不做点心？”他在乎的只有点心，在没有得到她的保证之前，他是不会随便答应的。 她用力地颔首，“只有你答应去向庄主和夫人请安，我答应你一定天天为你做点心。” 西门丹云沉吟思索半晌，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次他就顺着她的意，若她再有其他无理的要求，就算再也吃不到爱吃的点心，他也不会再应允。 “好。” 江芷彤和胡总管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走吧！”既然躲不过，那就只好尽快去见双亲了结这件事，他率先走出房门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江芷彤和胡总管则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当西门丹云踏入大厅之时，四周倏地安静下来。 他旁若无人地走向西门晔和李雪雁，抬眸看了抬眸一眼，淡淡地喊道：“爹、娘。” 西门晔和妻子听到他的叫唤，一时之间竟呆住，忘了要回应。 好半晌后—— “你……你叫我们什么？”李雪雁不可置信地再问一次。 “爹、娘。” 他又喊了一遍，就见李雪雁飞奔至他面前，紧紧地怀抱住他，“你终于肯叫我娘了，我等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让我等到了！”她喜极而泣，内心激动无比，恨不得天下的人都能和她分享这个喜悦，她的大儿子终于开口唤她一声娘了！ 一旁的西门晔欣慰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母子，这个画面不知道已出现在他梦里多少回，每当梦醒后，他总是有着无限的遗憾，遗憾自己和妻子无论做了多少努力，却始终无法进入云儿的世界，如今眼前这一幕让他好感动。 西门丹云表情有些僵硬，身子被亲娘紧紧地抱住动弹不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了，娘，大哥还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您还是先放开他吧！”西门丹枫见大哥脸色已显露不耐，只好出声提点。 李雪雁连忙松开双手，哽咽地说：“我真是太高兴了，云儿，你可不要见怪啊……”她就怕自己冲动的行为会让儿子又将他们拒于心门之外。 西门丹云不发一语，转头看向江芷彤，见她比手画脚地提示，他只好轻应一声，“不会。” 李雪雁眼尖的看见儿子和丫鬟细微的互动，她布满喜悦的脸庞瞬间沉了几分。 一旁的西门晔毫无所觉地满脸欣慰的笑。 第八章 “大家坐吧！”西门晔坐回主位，并招呼众人落坐。 “云儿，来，坐娘身边，让娘好好看看你。”李雪雁将儿子拉到一旁的椅子，自己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凝视着他的眼神流露满满的慈爱。 这时西门晔发现胡总管身边的婢女手上端着一碟不知名的东西，他好奇地问：“胡总管，你身旁这位姑娘是？” “禀庄主，她叫江芷彤，是负责照顾大少爷起居的丫鬟。”胡总管恭敬地回答，并向一旁的江芷彤使眼色。 江芷彤见状，立刻走上前双膝微曲，“奴婢江芷彤见过庄主和夫人。” “嗯，你手上端的是什么？”西门晔好奇地问。 “回庄主，是奴婢亲手做的杏仁糕。” “原来是杏仁糕啊！”他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呢！ 西门丹枫见爹对江芷彤手上的杏仁糕感兴趣，脸上难掩笑意地说：“爹，您别看这小小的杏仁糕不起眼，它可是大哥最喜欢的甜点，大哥每餐饭后都会吃上一碟，若是吃不到，他可是会发脾气的。” “是吗？真有这么好吃？”小小一块杏仁糕竟然可以让儿子爱不释手，想必有其过人之处。 “芷彤，你手上的东西是要给我爹娘尝尝的吗？”西门丹枫注意到大哥像是怕杏仁糕会飞走般直盯着它瞧，久久移不开视线。 “回二少爷，这原是为大少爷准备的点心。”手上才这么一小碟杏仁糕，根本不够在场的人食用，而大少爷又紧盯着不放，令她不知所措。 “原来是大哥要吃的啊！那怎么会端到大厅来呢？”他有点明白大哥会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了，本来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大哥会出现，后来大哥出现了，还开口喊了爹娘，想必和杏仁糕有所关连。 西门丹云气恼地睨了一眼江芷彤，都是她害得他现在进退两难。 江芷彤难以回答这个问题，只能保持缄默一脸尴尬地笑着。 柳香蓉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那名不起眼的奴婢身上，一股没来由的妒意浮上心头，她故意上前插话，“西门大哥喜欢吃杏仁糕？正巧我在家也曾学做糕点，明儿个我也亲手做一些让你尝尝，好吗？”当西门丹云一进入大厅，她立刻被他俊帅的外表和冷然高傲的气质所迷住，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英俊儒雅的男人，教她一见钟情，因此她努力想表现自己，希望可以给他一个好印象，让他注意到她的存在。 西门丹云抬眸看一眼站在他面前的陌生女人，语气不耐地回道：“不必，我只爱吃芷彤亲手做的。”他一见这女人就心生厌恶，她的眼神和以前那些令人讨厌的丫鬟一个样，让他反感至极。 没料到他会不客气的拒绝，柳香蓉含笑的脸瞬间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雪雁见气氛不对，连忙出声缓颊，“香蓉啊！你是客人，又是千金小姐，咱们怎能让你下厨房呢？还是让下人们去做就好，这本来就是奴仆该做的事。”她意有所指地睨了一眼江芷彤，故意强调她的身份。 一旁的西门丹枫见状不由皱眉，他之前担忧的事果然成真了，看来芷彤的身份是不被娘所接受了。娘这回千里迢迢地带回柳香蓉，八成是想将她和大哥配成对，唉！大哥和芷彤的情路或许会更为崎岖坎坷。 “西门大哥，久闻你武艺高超，不知是否可以向你讨教讨教？”被拒绝的柳香蓉不气馁地继续和西门丹云攀谈。 柳香蓉对自己的武艺非常有自信，从小就在耳濡目染之下学会许多武功招式，在她刚满十六岁时，爹便将飞霞山庄的绝学赤霞剑法传授给她，现在的她在江湖上也称得上是名高手。 “我没兴趣。”他才不要浪费时间和这女人纠缠，她那明显的意图令他作呕。 “你……”再一次被当面拒绝，柳香蓉的面子已然挂不住，隐忍许久的脾气就要发作。 这时，江芷彤上前拉了一下西门丹云的袖口，他转身看向她，只见她小声地在他耳边细语，而西门丹云脸上时而喜悦时而恼怒，丰富的表情让西门晔夫妇瞠目结舌，他们从未看过这样的儿子，这一刻的他完全和正常人无异。 当江芷彤说完退回一旁后，西门丹云开口对柳香蓉道：“如果你不怕受伤，我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下。”要不是芷彤威胁外加利诱，他才不会自找麻烦，让一个心怀不轨的女人接近他。 柳香蓉假笑一声，“那就先谢过西门大哥。”可恶的贱婢，居然让西门丹云这么听话，她一定要想办法整整这令她难堪的丫头，堂堂飞霞山庄千金居然连个低下的婢女都比不过，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 西门丹云不管她的反应，直接站起身对江芷彤说：“回去了。”他答应的事都已经做到，这下子得换江芷彤实现她的承诺。 他大步一迈出大厅，江芷彤向众人颔首后跟着离去。 “爹、娘，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一定也累了，还是先回房休息吧！至于柳小姐，我会命人好好安顿她的，请爹娘放心。”西门丹枫明白双亲此刻心中一定有许多疑问，顾忌此时有外人在，他不方便一一为他们解答，只好先请他们回房休息，之后再找时间向他们好好解释。 “好吧！”折腾了大半天，西门晔确实感到有些累了，他和妻子听从儿子的话回房休息。 而柳香蓉也在下人的带领之下，住进东侧专门为客人准备的厢房。 * * * 一回到丹云轩，西门丹云才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将江芷彤揽进怀里，想一亲芳泽。 “大少爷，你先等等，杏仁糕都快被你打翻了。”江芷彤急忙制止他，他突然抱住她，让她手上的东西差点掉下来。 西门丹云不满地咕哝，不情愿地松开手，让她先将东西放下。 “大少爷，你还是先用点心吧！”她白皙的脸颊因为他的举动而染了淡淡的桃红，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将点心推至他面前。 瞄一可口的杏仁糕，西门丹云坐了下来拈起一块放入口中，香滑的糕点在他口中化了开来，他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眸享受这令人回味无穷的好滋味。 江芷彤见他一脸陶醉的表情，心中漾满无限的幸福，能见到他满足的表情，是最令她感到欢喜的事。 当他吃到最后一块时，正好抬眼见到江芷彤面带微笑地凝望着他，他一把将她拉至腿上坐下，将手上的杏仁糕喂进她嘴里，“你也吃。” 见她含笑地吃下，他语含宠溺地问：“好吃吗？”自从两人坦白心意之后，西门丹云变得非常粘人，无论他走到哪儿，她就必须跟到哪儿，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她满足地点头，“好吃。”咬下去的感觉绵密札实，而后如棉花糖般融化在嘴里，幸福感瞬间从舌尖蔓延全身。 见她一脸满足的神情，他突然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住她的唇瓣，她口中犹存的杏仁香味令他意乱情迷，他不断地亲吻着她的红唇，一双温暖的大掌轻抚着她的粉颊，唇舌渐渐移至她耳旁轻吻着那小巧迷人的耳垂。 他的热情令她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双手不由自主地圈住他的颈子，他炙热的唇又重新覆上她的小嘴，两人唇舌交缠许久，待狂热的吮吻稍稍停止，两人额贴着额喘息着，四目相接，深情尽在彼此的眼里。 * * * 翌日一早，柳香蓉刻意精心打扮一番，娇俏的脸蛋抹上红妆更显得艳丽不可方物，她想让西门丹云惊艳，江湖上有许多名门世家的弟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想，西门丹云一定也不例外。 她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丹云轩，就见昨天那令她难堪的丫头正在整理西门丹云的床铺。 “喂，西门大哥呢？”她语气不善地问。 江芷彤转身见柳香蓉一副高傲的姿态睨着自己，仍恭敬地道：“大少爷正在练功房练功。” “那正好，我可以和西门大哥切磋一下武艺。”语毕，她正想转身离去。 “柳小姐，且慢，大少爷练功时不喜欢有人打扰，还是请你在这儿等他吧！”江芷彤没说的是如果打断大少爷练功，很可能就得承受他狂烈的怒火。 “哼！你倒是挺了解他的嘛！别以为西门大哥对你另眼相看，你就自以为是，想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地位，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更别妄想麻雀变凤凰。”柳香蓉故意贬低她，为的就是让江芷彤知难而退，别净作白日梦。 “多谢柳小姐提醒，奴婢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从来不曾有非分之想，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大少爷身边伺候他。 “西门大哥是未来的一庄之主，掌管御剑山庄上上下下数以万计的人，他将来的妻子必须要能匹配得上他，我们飞霞山庄在江湖上算得上是赫赫有名，而我是飞霞山庄的千金小姐，我爹和西门庄主又是多年好友，你认为我够不够资格当西门大哥的妻子？”她就是要让江芷彤知道，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当西门丹云的妻子，御剑山庄少庄主夫人的位置非她莫属。 “小姐当然有资格。”江芷彤回话的同时，内心涌上一股浓浓的心酸，这辈子她永远也不可能和大少爷平起平坐，她和他的差距是天高地远，就算此刻她在他身边，却仿佛像有道厚厚的城墙将他们阻隔开来，让他们无法真正的靠近彼此。 “明白就好，我奉劝你安安分分的当个丫鬟，别再使用媚术迷惑西门大哥，否则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对付一个小小的奴婢她有的是方法，但只要江芷彤不乱来，她也可以高抬贵手放过她。 “……”江芷彤无言以对，如此明显的威胁，若再听不出来，那可真是傻子一个，但愿往后的日子不要有太多是非才好。 * * * 接下来的日子，柳香蓉总是无时无刻地缠着西门丹云，一会儿要他陪她赏花，一会儿又要和他切磋武艺，她粘人的缠功令西门丹云不胜其扰，每每想对她破口大骂，一旁的江芷彤总会悄悄地阻止他，不让他对柳香蓉发脾气。 她会这么做也是不想西门丹云得罪柳香蓉，她是飞霞山庄的千金，若是惹得她不高兴，很可能会让御剑山庄和飞霞山庄产生嫌隙，这不是她所乐见的。 虽然西门丹云对柳香蓉的态度冷冰冰，柳香蓉却是不以为意，她甚至还特别欣赏他这种刚冷漠然的气质，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算两人相对无语她也乐在其中。唯一令她扫兴的就是不管她和西门丹云做什么，江芷彤那丫头总是会跟随在一旁，她甚至还发现西门丹云的视线总是随着那丫头移动，黑亮有神的眸子盈满宠溺，让她妒恨不已。原以为她警告过那丫头后，自己便可以高枕无忧，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为了铲除眼前的障碍，她必须得做些什么才行。 “西门大哥，今天天气好，咱们到林子里打猎好不好？”柳香蓉语带撒娇地向西门丹云提出要求。 “不要。”西门丹云蹙着眉，显得相当不悦，他才不要和一个烦人的女人去打猎，这几日他都快被她烦死了，要不是有人阻挡，他早就将她给打飞，让她三天三夜下不了床，看她还怎么来缠他，哼！ “为什么？”她拧眉娇嗔地问。 “因为我不想。”他直言不讳，虽然得忍受她时时刻刻的纠缠，但可没人说他必须和颜以对，对于她的矫揉做作，他是满心的嫌恶。 柳香蓉对于他的拒绝愤懑不平却又不敢在他面前发作，只能暗暗隐忍，她愠怒的眸光向江芷彤瞪去，想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在她身上。 一道凌厉的瞪视让一旁的江芷彤不禁轻颤了下，那让人不寒而栗的怨怼让她惊惧不已，她在西门丹云的耳边轻声说：“大少爷，你就带柳小姐去打猎吧！”她知道这会让西门丹云极为不悦，但她希望他能尽量满足柳香蓉的要求，善尽待客之道，并且稍减柳香蓉对自己的怒意。 “你……”西门丹云凌眸一瞪，强大的怒火都快将江芷彤纤弱的身躯烧出一个洞来，他为了她已经容忍柳香蓉的纠缠，现在她又要他带柳香蓉去打猎，她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了？他更气她对他陪着另一个女人毫无任何反应，甚至还劝他善尽主人之责，一点儿也不吃醋，他不禁要怀疑，她是否真的喜欢他？ “你确定？”他阴沉的语调里有着压抑的怒气，俊脸掠过一抹阴霾。 江芷彤僵硬的颔首，胸口泛起一阵苦涩，她只是个丫鬟，没有资格和家世显赫的柳香蓉竞争，只能忍住心里的苦涩祝福他俩。 “好，很好。”他声音低沉冷涩，混杂着压抑的阴郁，他转头望向柳香蓉，“走吧！”他率先步出丹云轩往马厩走去。 柳香蓉闻言满心欢喜，得意地睨了一眼江芷彤后赶紧追上西门丹云的脚步。 看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身影，江芷彤心情复杂，一方面她不希望大少爷和柳香蓉太过亲近，一方面自己又得替他们制造机会，两相煎熬之下让她身心俱疲，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她还要过多久？ * * * 夜晚时分，厢房内昏黄的烛光照亮室内，李雪雁一边服侍丈夫脱下外袍，一边问：“相公，依你看咱们替云儿向飞霞山庄提亲，让他迎娶香蓉可好？这些天我看云儿和香蓉处得不错，他们站在一块儿，男俊女俏，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咱们夫妻几十年，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这个做丈夫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知道你很喜欢香蓉这孩子，我对她的印象也不错，不过，要娶妻的人是云儿，是不是应该问问他的意见再做决定？” “可是我担心他好不容易才肯开口喊我们爹娘，若是这时候跟他提订亲的事，他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她担心若是她一提，好不容易开口叫她娘的儿子会不高兴，又会刻意疏远他们，但不尽快为他选一门亲事，她更担心江芷彤那丫头会把云儿迷得团团转，但见云儿对她言听计从的态度，她的担心很可能已经成真了。 “嗯，这倒是个问题，不如咱们找枫儿来商量看看，或许他会有什么好法子。”西门晔想起枫儿一直以来都对云儿的心思有几分了解，若是和他商量一定可以想出办法让云儿接受订亲这事儿。 李雪雁轻拍一下额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枫儿呢！瞧我这老糊涂，居然把咱们枫儿给忘了，他可是个智多星呢！有他出马铁定万无一失。” “说什么老糊涂，你在我眼中可一点都不老，你永远是我心目中最美丽的妻子。”西门晔感性地对妻子说。 “相公，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这辈子能嫁你为妻是我最大的福分。”她很庆幸自己能嫁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有他陪伴在她身边，她总是能过着安逸舒服的日子，她衷心希望儿子能和自己一样幸福美满。 西门晔对妻子始终深情无悔，无论她有什么愿望，他都会想尽办法为她达成，只希望她能开心。“好了，咱们睡吧！明天再找枫儿商量这件事。” “嗯。” * * * 翌日一早，李雪雁迫不及待地找来二儿子。 “娘，什么事这么急？一大清早就叫人把我找来。”西门丹枫才刚睡下不久，就让人从床铺上给叫了起来，无奈是娘亲大人的叫唤，他只好又匆忙地穿起外袍前来见娘。 “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她没注意到儿子疲惫的倦容，兴奋地对他说。 “什么事？” “我和你爹想为你大哥提亲，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预感没错，娘果然想当月下老人替大哥牵红线，“提亲？是哪一家的千金？”他明知故问。 “这姑娘你也见过的，就是柳香蓉。” “是她。”他没有讶异，语气淡然。 “娘一见她就喜欢，她容貌艳丽，个性活泼又大方，家世背景也和咱们非常相配，你大哥若是娶了她，不但多个人可以照顾他，娘也能有个人说说贴心的话，这样多好呀！”最重要的是可以避免有人痴心妄想的想攀上御剑山庄。 “娘，这是您一厢情愿的想法，大哥不见得能接受，一直以来他都不愿和人亲近，更遑论娶妻生子。” “胡说，我看他这几天和香蓉相处得很融洽啊！哪有像你说的那么严重？” “娘，那是您的错觉。”他可不认为大哥喜欢和柳香蓉相处。 “虽然云儿是孤僻了些，但我相信只要香蓉有耐心的对待他，云儿最终一定会接受她的，况且云儿也已经变了不是吗？” “他是变了，可他是因为一个人而变。”西门丹枫语重心长地说。 “谁？难不成是江芷彤那丫头？” “……”西门丹枫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不行，就算那丫头能改变云儿，我也绝对不允许云儿娶一个丫鬟为妻，堂堂御剑山庄下一任庄主娶个身份低下的丫鬟为妻，这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李雪雁坚决地说。 “娘，大哥根本不会在意外界的眼光，况且，没有人能勉强他做他不愿意的事。”一个我行我素惯了的人，从来就不会委屈自己去迁就别人。 李雪雁恼火地道：“她究竟有何天大的本事，能让云儿对她如此言听计从？” “她是没什么能耐，但她却能使大哥为她敞开心房。”光凭这一点，她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你大哥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她急忙地问。 “是。” “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不能再让他们相恋下去，枫儿，你得帮忙想想办法，绝对不能让你大哥被一个低三下四的丫鬟给耍得团团转。” “娘——”他满脸无奈，不知该如何让娘了解，大哥是无人可以掌控的，除非他自己愿意。 “我不管，你得想办法帮我解决这件事，首先把那丫头遣走，不要再让她待在云儿身边，另外多安排更多的时间让香蓉和云儿单独相处，让他们可以尽快培养出感情，只要时间一久，他们一定会日久生情的，我心目中的媳妇只有香蓉一个人，没有任何人能取代她。”她独断地要求西门丹枫，让他依照自己的想法办事，她乐观的认为，所有的事都能按照她的心愿达成，殊不知，更大的风暴即将袭卷御剑山庄…… 第九章 西门丹枫从爹娘的寝房步出后始终眉宇深锁，娘交办之事让他左右为难，他不能让娘伤心，也不能惹大哥生气，该怎么处理才能两全其美呢？这件事比商场上的决策更让他觉得棘手，如果可以，他倒想消失一段时间也不愿蹚这浑水，只可惜为时已晚。 他命人把江芷彤叫来，事到如今，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如此大哥和江芷彤才有可能在一起，而在这之前，他们西门家势必会有一场大风暴。 江芷彤接获通知，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来到西门丹枫的书房。 “二少爷，您找我？” “嗯，你先坐下吧！”他抬手要她在一旁坐下。 她慌忙摇手，“不用了，我站着就好。”她没有忘记自己下人的身分，怎么可以和主子平起平坐呢？ 西门丹枫也不勉强，他深沉的望了她一眼，语气严肃地说：“我找你来，是想请你离开御剑山庄。”话才一出口，就见江芷彤瞬间呆住，久久无法回神。 “你先别紧张，这只是权宜之计，等事情过后，你还是可以回到我大哥身边。”见她一脸呆愣，他忙不迭地向她解释。 江芷彤皱起一双柳眉疑惑地问：“二少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否请您说个明白。”方才一听到自己要被赶出山庄时，她的心揪了一下，深怕是自己犯了大错才会受到如此大的惩罚，而他的解释却又让她满头雾水，不知道他究竟是何用意？ “说来话长，总之我娘知道你和我大哥的事之后，极力的反对，她心目中早已有了理想的媳妇人选，因此她不希望你继续待在大哥身边，我不能违逆娘的话，只好暂时委屈你了。” 江芷彤闻言脸色微黯，其实她心中早有预感，她只是一个卑微的丫鬟，怎能奢望能得到庄主和夫人的认同，更何况庄里还有个飞霞山庄的千金：但她不贪心，不求名分，只要能待在大少爷身边 伺候他，她便心满意足。 她幽幽的开口，“二少爷，能不能请你让我继续留在庄内，就算是调到其君他地方也行，我可以发誓我绝对不会对大少爷有非分之想，我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就好。”她不想离开这儿，这些日子以来，她已对他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地爱着他，虽然看着他身边有着另一个女人很难受，但若是离开他，她便成了离开土壤的花儿，只会逐渐的凋零枯萎。 “这恐怕不行，我说过你的离开只是权宜之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重回大君哥身边，相信我，大哥是不可能让你离开他的身边的，让你暂时离开只是为了对我娘有个交代，她老人家现在还看不清事实，等过些日子之后，她自然会改变想法，这段时间就请你先忍耐吧！”西门丹枫温言地安抚江芷彤满是惆怅的心。 “真是如此吗？”她垂首低声呢喃，对未来不敢抱持任何希望，只怕她这耳一离开，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大少爷，大少爷若是发现她不在了，会不会和以前一样急得到处找她呢？此时，她也只能无奈地答应，“我答应您离开，不过请让我为大少爷做好杏仁糕之后再走好吗？”他最爱吃她亲手做的杏仁糕，她想让他品尝最后一次她拿手甜点的滋味。 “嗯，你就安心在家里等待，你放心，这段时间我还是会照常支付你月银卯，让你和家人生活不虞匮乏。”他了解她家的状况，为了大哥，他理应照顾她的生活。 “这怎么可以？既然我不再是御剑山庄的下人，就没有理由接受您的银子，钱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无功不受禄，她不能平白接受二少爷的银子，若是拿了钱，她只会更加自卑，在其他人面前她就更抬不起头了。 “你不用跟我客气，因为你，大哥敞开了封闭二十多年的心房，这银子就当是你的奖赏，你受之无愧。”她的骨气令他敬佩，但他不能让她离开山庄后生活陷入困境，若不好好安顿她，日后大哥可不会饶他。 “真的不用……”她还想婉拒。 西门丹枫抬手制止她，“好了，不用再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我会交代账房把银子送到你家，若你不收，那么或许你娘会代你收下。” “……”他说的没错，娘看到钱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收下，见他不容拒绝的态度，她也不再坚持，可心中却暗暗决定，有机会会把银子全数还给西门丹枫。 * * * “你上哪儿去了？我练完功到处都不见你的人影。”西门丹云见江芷彤端着杏仁糕进门，连忙上前询问，原本她应该是在练功房外等他出来的，这是他们已经养成的默契，可他出来后却不见她的踪影，让他有些不太高兴，难得今天那烦人的柳香蓉没有缠他，他却又四处找不到她。 江芷彤按捺住心中的不舍，脸上勉强褂着笑，“我去帮你做杏仁糕啊！”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做杏仁糕？平常不都是午膳过后才有得吃吗？”他拧眉问道。 “反正我也闲着没事，所以就先把它做好，你想吃随时都有。”明天过后，她就再也不能为他做点心了。 “说得也是。”他信手拈来一块放进嘴里，嘴角淡淡地扬起，这美味的点心他是怎么也吃不腻，就如同她一般，让他永远也不会感到厌烦。 虽然昨天她令他很生气，甚至气得失去理智带着柳香蓉去打猎，可一出庄他就后悔了，没有她在身边，他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般，总是怔忡出神，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耐不住地打道回府，留下柳香蓉一个人在林子里。 “大少爷……” “嗯？” “你以后一定要记得按时用膳，千万不要为了练功就废寝忘食，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她希望他能多照顾自己，不要虐待自己的身体。 他狐疑地挑了挑俊眉，“怎么突然说这个？反正有你在啊！你总是不忘叫我吃饭，我就算想饿也饿不了。” “……”她垂目沉吟半响，眼眶含着泪水心痛得几欲崩溃。 离开他，她的心将逐渐死去，满腔的爱恋将永久深埋在她的心底，从此再也无人可以在她的心湖激起任何一点涟漪。 见她低头不语，一股不安的情绪袭上心头，“你今天不太对劲，发生什么事？”他从不在意他人的情绪，但他却敏锐的发觉她似乎有心事，这更加深他的疑惑。 江芷彤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滑下，轻轻抬眸故作没事状，“没事，只是对你熟衷于武学的钻研有感而发而已。”她不能让他发现异状，只能赶紧又喂他吃一口甜糕。 西门丹云清勘如星的双眼深深地凝视着她脸上若有所思地表情，眼眸中闪动着难测的精光。 * * * 大厅里—— 柳香蓉身着一身亮丽鲜艳的衣裳，妆扮得娇媚动人，向西门晔夫妇请安，“伯父、伯母，香蓉向你们二位老人家请安。”在他们面前她总是表现得落落大方，应对进退得体，为的就是要博得他们的喜爱。 “好、好，乖，你真懂事。”李雪雁见她娇媚的容貌，愈看是愈满意。 “伯母，您太夸奖了。”柳香蓉回以一抹微笑。 “你和云儿相处得可好？”李雪雁慈爱地问。 柳香蓉微怔了一下，便道：“很好啊！”虽然他昨儿个将她一个人独自留在林子里，把她气得半死，不过为了能顺利入住御剑山庄，她硬是忍下这口气。 “香蓉，你老实跟伯母说，你是不是对云儿很有好感？”李雪雁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问，她想知道香蓉心中真正的想法，才能为他们做最好的打算。 一旁的西门晔浓眉一挑，心中好奇妻子为何如此问，先前不是说好要先知道云儿的想法再做打算吗？ 柳香蓉故作娇羞地回道：“伯母，西门大哥一表人才，是许多姑娘家心目中最理想的良人。”回话的同时，她心中非常雀跃，西门夫人会这么问一定是想知道她的心意。 “那云儿是否也是你心目中最佳的良人呢？” 柳香蓉脸上泛起红晕，嘴角轻轻一扬，微微点一下头。 “那好，我想为云儿做主，到你家提亲，你可愿意？” “夫人……”西门晔想劝妻子不要冲动行事。 李雪雁轻拍丈夫的手，要他稍安勿躁，等她把云儿的亲事说定，她自会向他说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 柳香蓉欣喜若狂，“全凭伯母做主。” “那好，那你就是我西门家认定的媳妇了，我会找个适当的时机到你家向你爹提亲，这段时间你就多多和云儿相处，培养培养感情，知道吗？” “是，伯母。” 当柳香蓉满心欢喜的离去之后，西门晔忧心地望着妻子。 “娘子，你这样做是否太过急躁?” “这也是不得已的，早上我和枫儿谈过，云儿居然看上了江芷彤那个丫头，这事若是传出去，咱们御剑山庄的脸面要往哪儿搁？为了以防万一，我只好先为云儿定下一门亲事，让他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对他才是最好的安排。” “话虽如此，难道你不怕云儿反对？”他可没把握云儿会乖乖听从他们的安排，如何能使他听话顺从？ “就算他反对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要枫儿把那个媚惑主子的丫头赶出庄了，少了她在云儿身旁献媚，我相信云儿一定会接受这门亲事的。”她乐观的想，再怎么样他们总是父母，儿女的婚事由父母做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子最后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离去的柳香蓉躲在门外偷听他们的谈话，脸上净是喜悦，有了西门夫人的支持，她要嫁给西门丹云已是指日可待，此时最重要的便是除掉她心中最大的阻碍！她双目霎时迸射出令人胆寒的历光…… * * * 柳香蓉从江芷彤离开山庄后便一路偷偷跟着她回家，原本她想乘机在半途上痛下杀手，谁知西门丹枫居然派一名家丁护送她回家，令她无从下手，只好紧紧跟随在后另寻适当的时机。 沿途，江芷彤不舍的频频回首望向御剑山庄的方向，眼角凝着一滴泪水迟迟不敢落下，就怕自己会哭得一发不可收拾让人起疑。 一回到家，江芷彤向护送她回来的家丁道谢，让他回庄复命，自己则失魂落魄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发呆。 柳香蓉见机不可失，正想蒙面取她性命之时—— “哟，你怎么这时回来？”江大婶在房内听见声音走出来，一见江芷彤立刻问道。 “娘。”江芷彤起身喊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江芷彤贝齿轻咬粉嫩的唇瓣，低声应道：“我是被遣回来的。” “什么？你被赶出来？你……你是做了什么事，居然让人给赶出来？”江大婶震愕地囔囔，听她这么一说，脑海中立刻浮现的是银子都长翅膀飞走了。没了月银，她和家宝岂不是得喝西北风了 ？ “……”江芷彤默然无语，这其中的隐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娘解释，只怕会愈描愈黑。 “你说你没了工作，那咱们家该怎么办？”震惊过后，江大婶不满地质问，“当初是你说每月有十五两月银可以给我，现在呢？丢了工作，你从哪儿生银子出来？” “娘，银子的事我会想办法。”江芷彤没说二少爷还是会付她月银，因她想靠自己的能力挣钱。 “你能想什么办法？”江大婶不屑地问。 “我目前还没想到，但总是会有办法的。”她只能如此安抚后娘。 “等你想到办法，我和家宝都要饿死了，哼！”江大婶气得不想再看见她，气呼呼地往门外走去。 若再和那死丫头同处一室，她很可能被活活气死，难怪不得她缘，见了就讨厌！ 江大婶走出家门后，一路念念有词地往城内的方向走去，才走到一半就被赌坊的保镖给拦住。 “江大婶，上哪去啊？你欠咱们大爷的钱什么时候要还？”一名魁梧壮汉凶恶地问。 “呃，这位爷，可不可以再宽限几天，过两天我一定把钱还清。”江大婶一脸畏怯，神色惊惶。 “哼！你已经拖延好几次了，这次休想老子会答应！”壮汉啐道。 “可是我身上真的没银子……”她早已将所有的钱输光，此时此刻要她上哪去找钱？唉！早知道就不要出门，都怪那该死的丫头，害得她一出门就碰上煞星，这回她要怎么脱身？ “没钱？那就留下你的双手双脚吧！”壮汉一脸凶恶地威胁道。 江大婶一听，面色倏地惨白，双膝一软跪地求饶，“大爷，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一定会想办法筹钱还你的。”她吓得身子直发颤，就怕自己下一刻会真的变成残疾。 “废话少说，动手……”壮汉丝毫不为所动，立刻示意手下动手，要断了她的手脚。 “住手。”一声娇斥适时响起。 “是谁敢阻止老子？！”壮汉不悦地大吼。 “是你姑奶奶我。”柳香蓉从容地现身，在场的人不禁被她的美貌给震摄住。 “咳，姑娘，你为何要管闲事？”回过神来的壮汉，清了一下喉咙，故作镇定地问道。 “我不是要管闲事，我只是想个你们打个商量。”方才她见江大婶对江芷彤的态度，令她想到一个可以让江芷彤陷入万劫不复的好法子，便跟随江大婶身后而来。 “哦？打什么商量？” “这位大婶有个女儿长相清秀，只要你们肯替我将她卖到妓院，我可以替这位大婶把钱还清。”柳香蓉语出惊人地说。 “此事当真？”他们赌坊的大爷也有经营妓院，要将人买入青楼是轻而易举之事，他们压根不在意逼良为娼，只在意赌债能不能讨回来。 “当然。”柳香蓉面带诡笑地额首。 “那好，不过，这卖身契嘛……”他看向跪在地上的江大婶。 柳香蓉意会地向江大婶说道：“大婶，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如果你不答应签下你女儿的卖身契，那么你誓必保不住你的手脚了。”她有把握眼前的大婶一定会同意签下江芷彤的卖身契，端看她对江芷彤的态度便能知分晓。 “我、我、我签。”此时的江大婶已被眼前的恶汉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答应。 “聪明的选择。”柳香蓉满意的一笑。 柳香蓉从身上拿出一张银票丢给壮汉，神情高傲地说：“拿了钱，尽快将人带往青楼，我要她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娼妓。”语气中满含恨意。 壮汉瞄了一眼银票上的金额，咧嘴一笑，“没问题，我们这就去抓人。”这姑娘给的钱可远比江大婶所欠的赌债要高出许多，这交易太划算了！ 话一说完，壮汉便带着手下抓着江大婶浩浩荡荡地离去。 柳香蓉见心中的大患即将除去，脸上露出得意地狠笑，谁教江芷彤那贱丫头要勾引西门丹云，任何阻碍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江芷彤坐在房内发呆，忽地门外响起一阵吼声，她起身到客厅查看，就见几名长相凶恶的大汉抓着她后娘，在客厅里大声喊叫。 “你们有什么事？为什么抓着我娘？”她惶惶不安的地问。 “你就是江大婶的女儿？”大汉从头至脚将她仔细地审视一遍，果然秀丽端庄，很有当妓女的本钱。 “我是，你们是？”她狐疑地问，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娘怎么会惹上这些人？ “大爷我是来带你走的，你娘欠了赌坊一笔钱，她还不出钱来，有个漂亮的姑娘替你娘还钱，唯一的条件是要咱们把你卖到妓院，你娘已经签了你的卖身契，咱们现在就要将你带到妓院去。” “你说什么？”江芷彤不敢置信地看向江大婶，怎么也不敢相信后娘居然会狠心地把她给卖了。 “芷彤啊！你别怪我心狠，如果你不跟他们走，他们就要砍断我的手脚，我也是不得已的。”为求自保，江大婶只好狠心将继女给推入火坑，反正她从来就不曾喜欢过这个继女。 “娘，您怎么狠得下心？”江芷彤神情悲愤地看着后娘，一直以来自己始终将她当成亲生母亲一样对待，无论她怎么苛待自己，她始终任劳任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可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教她情何以堪！ 她被这个震惊的消息伤透了心，无暇细想为何有人要出钱让人将她卖到妓院去？ “废话少说，快跟我们走。”壮汉边说边上前要抓江芷彤，却被她灵巧地躲过。 “我不走，你们不能强行抓我，这是犯法的。”她试图和他们讲道理。 “哼！犯法，看看这是什么？是你的卖身契，你娘已经在上面画押了，谁敢说咱们犯法？”壮汉从胸前掏出一张白纸，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让江芷彤哑口无言。 “走！”壮汉一把抓住她，将她向外拖去。 江芷彤只能傻傻地被带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 * * 西门丹云的预感没错，午膳过后，他就再也找不到江芷彤，他把她平日常去的地方全都找遍，却还是不见她纤细瘦弱的身影，正当他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之际—— “云儿，你要上哪儿去？娘有话跟你说。”李雪雁才一踏入丹云轩，就见他神情肃冷匆忙地向外走去。 西门丹云按捺住心中的不安，面无表情地看她。 “云儿，娘打算为你定下一门亲事，然后选定一个良辰吉日让你们俩成亲。” “谁？”西门丹云始终绷着一张脸，冷漠异常。 “你的未婚妻就是在咱们庄里作客的柳香蓉。” “我拒绝。”西门丹云想也不想地拒绝，他对她从来就没有好感，要他娶她为妻，这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香蓉的家世显赫，容貌姣好，又有一身好武艺，和你十分相配，你为何不愿意？”她实在想不透，柳香蓉是有哪个地方比不上江芷彤那丫头？ “她不是我要的。”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难不成你想要的是一个身份低下的丫鬟？”李雪雁忍不住问。 西门丹云拢紧眉，不发一语地凝视着她。 “你喜欢上江芷彤那丫头了？”她开门见上地问。 “她才是我要的。”他也不隐瞒，老实地承认。 “她只不过是个奴婢，有什么地方让你青眯？”她就是不懂，一个丫头怎会让他产生如此深刻的依恋？ “我就是要她。”他再一次强调，感情是他的事，他没必要向旁人解释。 李雪雁苦口婆心地劝道:“云儿，听娘的话，你是御剑山庄未来的主人，必须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若你娶个丫鬟为妻，那会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的。” “哼！”西门丹云低哼一声，丝毫不为所动，他想娶谁是他的事，不容他人置喙。 见他依旧固执，李雪雁态度变得强硬，“这事儿你没得选择，我已经决定替你向飞雪山庄提亲，只要选定吉日就立刻让你们成亲。” 西门丹云难掩气愤的大吼，“休想。”他不再理会她，转身想去找不见踪影的小人儿。 “你找不到她的。”李雪雁凉凉地说道。 西门丹云蓦地停下脚步，旋身看着她，眼神迸射出令人被激发毛的寒光。 “你说什么？”他敢肯定，江芷彤的失踪一定跟她有关系。 李雪雁被他的眸光瞪得有些发寒，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已经让枫儿将她给赶走，她已经不在庄内了。” 西门丹云伟岸的身躯瞬间逼近她眼前，声大如雷的向她咆哮，“你再说一遍。” 西门丹枫及时赶到，急忙护在娘亲面前，“大哥，你先别生气，有话好好说。”他就知道江芷彤的事一定会惹得大哥勃然大怒，这下子要安抚大哥可得费上不少工夫。 “她在哪儿？”西门丹云此刻只想知道心中挂念的人儿到底在何处。 “我已经派人护送她回家。”西门丹枫唯恐大哥失控，只好老实招认，原以为娘不会这么早向大哥提成亲的事，没想到他才把人送走，娘就迫不及待的要大哥娶妻。 西门丹云一听，二话不说的转身奔离，身影快如一阵疾风，一眨眼便不见人影。 “枫儿，刚才那是云儿吗？”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李雪雁感到很错愕，她不敢想像若是枫儿没有及时护住她，云儿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是，记得我曾跟娘说过，没有人能勉强大哥做他不愿意的事。”他无奈地一叹，除了江芷彤，没有人可以左右大哥，但愿娘能因此而有所收敛。 “难道就这么任由他娶个丫鬟？”现在她才明白枫儿话中的意思，可是真要放任他喜欢一个丫鬟，她又有些不甘心，她怎么也无法接受一个丫鬟当西门家的媳妇。 “除非娘想失去一个儿子。”这不是恐吓，若是娘执意逼大哥娶柳香蓉，那大哥绝对会不惜和家里断绝关系，也要和江芷彤在一起。 “……”李雪雁顿时哑口无言。 第十章 西门丹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江家，一进门就看见家宝满脸泪痕地向江大婶吵着要江芷彤，江大婶始终绷着一张脸不理会。 西门丹云冷凛着脸问道：“她在哪里？”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江大婶一见到他吓得口齿不清，在心里直呼倒霉，才送走一班凶神恶煞，又来了一个地狱修罗，上次被他打断牙的梦魇至今还不断纠缠着她。 “少说废话，江芷彤在哪里？”森冷的语气隐含了令人胆寒的怒意。 “我、我……”江大婶瑟瑟颤抖，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家宝根本忘了害怕，哭着冲到他面前，紧紧拽住他的衣袍，“大哥哥，你快去救姐姐，姐姐被人抓走了，呜呜……” “说清楚。”西门丹云黑眸一眯，脸上的线条瞬间紧绷。 家宝抽抽噎噎地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当家宝从学堂回来时，在离家不远处看见几个长相凶狠的大汉抓着他娘走进家里，他怕坏人想对娘不利，于是躲在窗外偷看，他听见一名大汉说娘因为欠下赌债还不出钱来，有个姑娘出面愿意替娘还钱，条件是要娘签下姐姐的卖身契，要把姐姐卖到妓院，然后便强行将姐姐带走。 西门丹云听了家宝的话之后，怒火狂燃地质问江大婶，“他说的是事实？” “我、我也、也是不得已的。”这下子她死定了，感觉他浑身散发着狂烈的怒气，她自觉死期已到。 西门丹云忍住想杀了她的冲动，阴冷地问：“你把她卖到哪家妓院？”此刻最重要的是找人，至于她苛刻芷彤的罪，日后他一定会替芷彤讨回公道。 “是、是城东的飘、飘香楼。” 他又问：“是谁替你还钱？”那名女子分明是想害芷彤，他绝对不饶她。 “我……我也不认识，她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她身上有何特征？” 江大婶颤着身想了一会才道：“她长得很漂亮，穿着一身红衣，还是上好的丝绸料子，手上还拿了柄枣红色的长剑。” 西门丹云一听，心中已然了悟，他转身欲走，临走前冷冽地说：“你最好祈祷芷彤没事，否则我一定将你挫骨扬灰！”说完便施展轻功迅速赶往城东。 * * * 飘香楼内—— “你们快放我走，欠你们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的，我不要待在这儿。” 当江芷彤回过神后已经被带到这儿，壮汉将她交给老鸨后就离去，她只能不断地向老鸨乞求。 “放你走？这是不可能的。”风韵犹存的老鸨嗤了一声。 “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放过我？”她绝望的想，是不是这辈子她已经无法踏出这里？ “这得看咱大爷的心情了。”老板没开口，他们也不敢擅自作主。 “你就别再作无谓的挣扎了，好好地接客，依你的资质，或许很快就可以成为飘香楼的红牌，到时候不只吃香喝辣，连金银财宝都会滚滚而来呢！” “……”江芷彤垂首不语，老鸨的话将她推向绝望的深渊，她知道她已经无力改变这个事实。 “你先准备准备，今晚就开始接客吧！”老鸨见她似乎已经接受事实，便将她一个人留在房里，迳自去打理其他杂事。 寂静的房间里，江芷彤泪流满腮，原本晶莹的眼眸此刻像是一摊死水，原有的光彩已被空洞取代。 她的心中下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让江家蒙羞，既然已没办法逃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死明志，只不过在死前，她好像好像再见大少爷最后一面，她想将他俊雅的面容永远的刻在心底，陪着她离开人间，但她知道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了。 她木然地坐在床边，扬手将发上的簪子取下，绸缎般乌黑的长发瞬间像瀑布般地披散开来，下一瞬间，她举起发簪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地划下—— * * * 西门丹云用力地踢开飘香楼的大门，他如入无人之境的闯到大厅，一路拦阻他的保镖全都被他浑厚的内力给震到。 他环顾四周一眼，认出年约四十的老鸨，轻轻一跃便来到她面前，脸色阴鸷地问：“江芷彤在哪？” “这位爷，您来的时间不对，咱们是晚上才群开张，您要找姑娘的话，请您晚上再来捧场。”老鸨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慑于他迫人的气势，却也能从容地应对。 西门丹云没空和她罗嗦，倏地伸手扣住老鸨聊的喉咙，再一次问道：“我说江芷彤在哪？” 老鸨脸色骤变，她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狠绝，独一出手便扣紧她的颈项，让她差点喘不过气，“咳咳，这位公子，有……有话好说。” 一旁的保镖见状急忙上前要搭救，却无人能家顺利靠近，只要他们一靠近眼前这名男子，也不知他是如何出手的，每个人都被震得东倒西歪，惨不忍睹，甚至还有人吐血倒地不起。 “我再问一次，江芷彤在哪儿？再不说，我制就毁了这家店。”西门丹云语含威胁道。 被他这么一闹，大厅里的东西也被毁得差不作多了，老鸨深知再让他闹下去，只怕这家店就真的保不住了，她只好赶紧回答：“我……她……就在二楼最右边的厢房。” 西门丹云立刻放开她，提气一跃，跃上二楼往最右边的厢房急奔而去，他推开房门，眼前的画面令他瞪大眸子，“不……” 江芷彤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右手腕上的伤口深及见骨，从她身上流出来的血将床沿和地上染上一大片令人触目惊心的红。 他迅速窜至江芷彤身边，快速点了数个穴道替她止血，再扯下内袍将她的伤口包扎好，见她双眼紧闭，面无血色，他的心像是被重击了一下，痛得无法言语，他微颤的手移至她的秀鼻前，结果更让他心魂俱碎…… 不！不行，她绝对不能离开他，不……他撕心裂肺的大吼，泪水不知不觉地淌下。 他急忙将大掌贴在她的心口，缓缓将真气输进她体内，半晌，他低头专注地凝视着她的胸口，微弱的起伏让他面露狂喜，于是他继续为她输入真气，直到她嘤咛一声，眼睫轻搧几下后缓缓地睁开双眸…… “芷彤？”西门丹云怜惜地轻抚她的俏脸，轻柔地喊道。 江芷彤意识混沌地想：上天对她算是仁慈的，她还是见到他了呀！ 她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虚弱无比地道：“能在梦里和大少爷见面，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胡说什么，你没死，我也不许你死。”他轻斥，有他在他绝不允许她死去。 “我立刻带你回庄，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否则我会让所有人都为你陪葬！”他轻柔地将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嘴里不忘用残佞的口气威胁她，他知道她心地善良，绝不会放任他滥杀无辜的。 “大少爷……别、别这样……我不要你为我杀人……”江芷彤气息微弱地劝阻。 “别说话，留点元气，要我不杀人，你就得好好的活着。”他不让她继续开口，提气纵身一跃，直接从二楼跃下，使劲全力奔回御剑山庄。 * * * 回到御剑山庄，江芷彤因伤势严重而引发高烧不退，陷入昏迷。 西门丹云担忧地快要发狂，差点失去理智杀了大夫，所幸众人及时将他拉开。 大夫走后，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一双深邃的瞳眸也不瞬地凝望着她，眼眸中盈满痛苦与忧心，他深怕一个不注意，她就会消失不见，他甚至不敢想象若她真的就这样一睡不起，他是否承受得了？ 胸口涌上许多情绪，有痛苦、有担忧、有愤怒、有焦躁，更有满腔的爱意排山倒海而来，就快将他整个人淹没，他觉得自己快要炸开了，一股想毁天灭地的冲动在他胸口酝酿。 他就这么守在她身边两天两夜，终于，他发现江芷彤的眼睑在颤动，他屏息以待，果然不一会儿她便缓缓地睁开双眼…… “你终于醒了。”见她清醒，西门丹云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而蠢蠢欲动的狂暴也在瞬间消弭无踪。 江芷彤偏头望向床边的人，气弱地问：“大少爷？你……你怎么……”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人一脸憔悴，脸上满是胡渣，狼狈的模样和平日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很丑是不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抑制不住狂喜，他俯身紧紧地将她抱住，心中不断感谢上苍没有将她带走。 “呃，大少爷……”她糊里糊涂的还搞不清楚状况，“你怎么了？”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轻柔地放开她，蹙眉低问：“你忘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所有的事情，她瞬间清醒，瞪大眼睛看着西门丹云，“我没死？”她猛地扑进他怀里痛哭失声，“大少爷……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想不到她没死成，醒来还能看见大少爷。 她紧揪着西门丹云的衣袍，久久不愿放开。 “傻瓜，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能会死，你以后再也不许做傻事，知道吗？”他拧紧俊眉严正地警告，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如此锥心刺骨的痛苦。 “不会了，我再也不想离开你，大少爷，我爱你。” 经过这件事，她终于彻底的明白，不管她的身分如何卑微，别人如何反对，她都要永远待在他身边，就算无法成为他的妻子，她也甘之如饴，因为她对他的爱已经超越一切，世俗的眼光再也不会令她退却，从今而后，她要正大光明的爱他。 她的告白令他感到满足，一股浓浓的爱意涨满胸怀，他再一次紧紧将她抱住，俯首细吻她的粉唇，所有的浓情蜜意化作深情的吻传达给她。 江芷彤因元气尚未恢复，不多久便又疲累地沉睡去，他在床边静静凝视她半晌，为她拉好被子之后，便一脸冷肃地向大厅而去。 他要胡总管将他的爹娘、二弟，还有那该死的柳香蓉都请到大厅，既然芷彤已脱离险境，现在他要为她讨回公道。 片刻后，所有人都到齐，不知他找大家来有何事情？ “大哥，芷彤的情况如何？”西门丹枫关心的问道。 西门丹云没有回答，一双含怒的双眼直瞪着柳香蓉。 从柳香蓉一进大厅，西门丹云锐利的眼光就没从她的身上移开过，他那令人背脊发凉的眼神，令柳香蓉心中升起不安。 “西门大哥，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受不住他那利剑似的利眸，柳香蓉惊疑不定地问。 “是你给了赌坊的保镖银子，让他们把芷彤卖给飘香楼？”他开门见山地问。 柳香蓉闻言心中一窒，内心的不安逐渐扩大，她故作镇定地问，“西门大哥你在说什么，我在怎么都听不懂？”话才刚说完，忽地她脸上一热，一股强大的掌风刮上她娇嫩的脸蛋，令她身形不稳，跌退两步。 “你还装蒜，你的佩剑是一把枣红色的长剑，你还想否认？”低沉冷凛的嗓音令人心惊。 “云儿，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都听不懂？”西门晔被他粗暴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西门丹云瞟了一眼双亲，目光停留在母亲的脸上，缓缓说道：“这女人心狠手辣，给了赌坊保镖一笔钱，叫他们逼芷彤她娘将她卖给飘香楼，她存心要让芷彤身败名裂，害得芷彤为了守节割腕自伐，差点丢了性命。” “什么？这……真有这事？”西门晔不敢置信地看向柳香蓉。 柳香蓉连忙喊冤，“伯父，我没有，西门大哥冤枉我了。”她故作委屈状。 “哼！你的佩剑就是最好的证据。”若不是江大婶认出她的佩剑，他还不知道要找谁算账！ “全天下拥有枣红色佩剑的人又不只我一人。” “难道你想当面和江大婶对质？”为了然她心服口服，他可以成全她。 “这……”柳香蓉暗暗后悔当时没有蒙面，才会留下把柄。 “香蓉，云儿说的是真的？”李雪雁见她说不出话来，一脸惊讶地问，她没想到外表看似善良的柳香蓉，竟然会如此残害一个清白的女子。 见事迹败露，柳香蓉也不再掩饰，“我只是想给江芷彤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语气中毫无悔意。 西门丹云气不过又上前打了她一巴掌，手劲之大令她跌到在地，嘴角沁出血丝，“因为你一句话，害得芷彤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咬牙切齿地道，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此刻芷彤已香消玉殒，若真如此，他一定会发狂至死。 “哼！死了倒是干脆，本来我是打算杀死她的，后来见到有人向她娘讨债才又改变主意，让她变成千人枕、万人骑的妓女才能真正消除我心中的怒气。”柳香蓉疯狂地说道。 “你——”西门丹云恨不得一掌劈了她，一旁的西门丹枫连忙阻止他，“大哥，别冲动，再怎么说她也是飞霞山庄的千金。” “把她赶出庄，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她。”他转身不想再见到那令人作呕的嘴脸。 西门丹枫抬眸看了一眼双亲，“爹、娘，这事你们怎么看？”他是很想立刻把人撵出庄，不过她毕竟是爹娘请来的客人，还是得问问爹娘的意见。 西门晔夫妇见她一脸毫无悔意，失望地摇摇头。 西门晔看向妻子，李雪雁叹了一口气说道：“枫儿，你封住她的武功并派人送她会飞霞山庄，将她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爹，请他严加管教女儿，千万别让她再任意伤人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保全两家的情谊，只好将人送回去让飞霞山庄庄主亲自管教。 “还有，三天之内让飘香楼关门大吉，否则我就亲自去拆了它！另外，派人将芷彤她娘送到别庄去当奴仆，将芷彤的弟弟接回庄。”所有错待芷彤的人，他一个也不放过，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西门丹枫立即招来胡总管迅速照办。 解决了烦人的事，西门丹云急忙要回丹云轩陪江芷彤，李雪雁语带歉疚地叫住他，“云儿。” 西门丹云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娘很抱歉，我不知道香蓉会是这样一个姑娘，如果我早知道……我……”她试图想向他解释，他却抬起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我说过，我要的只有江芷彤一个人，如果你们不能接受她，那我会带着她离开。” “不，你千万不能离开，娘知道错了，以后娘再也不会干涉你，如果你要娶她为妻，娘一样可以为你办一场隆重盛大的婚礼。”这回她真的被儿子的行为吓坏了，为了讨好他，她愿意接纳江芷彤成为西门家的人。 西门丹云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从她眼中看见了诚意，沉吟了一会儿，他才放松脸部的线条，轻轻地颔首，“那就劳烦了。”语气虽然客气又生疏，但至少不再剑拔弩张。 “好、好，娘一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李雪雁眼眶泛红，语带哽咽地说，但愿儿子能因此而原谅她。 一旁的西门晔见妻子泪眼婆娑的，于是轻拍她的背脊给予安慰。 西门丹枫见事情得以圆满解决，俊脸也浮起一抹淡笑。 * * * 江芷彤养伤期间，西门丹云不准她下床，她整天无所事事，非常不习惯，感觉自己像是个废人一样，心情闷闷不乐的，所幸庄主夫人不时会来找她闲聊，打发时间，否则她觉得自己都要闷出病了。 说也奇怪，夫人对她的态度很和蔼，令她有些受宠若惊，她还以为夫人仍看不起她丫鬟的身分，事实却不然，而她也注意到夫人总是不时将眼光投至大少爷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令她心生羡慕。 但让她不满的是，大少爷一天到晚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不准她做这、不准她做那，简直将她当成犯人在看管。 今天难得大少爷没在她身边跟前跟后，她感觉到自己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心情十分愉悦。 她想趁这个机会到厨房做一些杏仁糕给庄主和夫人尝尝，才正想出丹云轩，就听见熟悉的嗓音带着不悦地问：“又想去哪儿？”这妮子一天到晚想乱跑，总是不肯乖乖地养伤，真是令他伤神不已。 江芷彤脸色一僵，嘴角勾起一抹不自然的假笑，“大少爷，你怎么这么快回来？”想不到她的自由只有半个时辰不到，真是令人扼腕。 西门丹云拧眉不悦，听她的语气像是不喜欢他太早回来似的，亏他还带了一个人来见她，希望能让她高兴，他的语气有些阴沉，“我带了一个人来看你。” “谁？”她问，除了夫人和迎夏姐之外，还有什么人会想来看她？她随着他的手势望向门口—— “姐姐……”家宝边哭边叫地往江芷彤的怀里扑去，紧紧地抱住她。 “家宝？你怎么会来？”惊讶过后，江芷彤为弟弟拭泪问道。 “是大哥哥带我来的，他说我以后可以和姐姐住在一块儿。”他高兴地回道。 “和我住一起？那娘呢？”想起娘的狠心，她眸子一暗，心中的悲伤尚未完全平复。 “不知道，大哥哥说娘要去外地工作，所以接我来和姐姐一块住。”家宝一知半解的回答。 江芷彤疑惑地望向西门丹云。 “家宝，你去找胡总管，让他带你去房间，我和你姐姐有话要说。”他先把家宝支开，才对江芷彤说：“我把你娘安排到御剑山庄的一处别庄当奴仆。” “什么？你让我娘去当下人？这怎么可以？她从来不曾做过下人，怎么可能受得住？”江芷彤非常诧异地问。 “受不住也得受，这是她应得的惩罚。”一想到江大婶曾经狠心的把芷彤卖到妓院，他就恨不得杀了她！ 江芷彤知道他会这么做是为了她讨回公道，不过再怎么说她总是自己的亲人，她怎么忍心让娘都一把年纪了还去当下人，“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她毕竟是我娘，你能不能别太为难她？” “让她当下人算是便宜她了，怎能说是为难？”他可不认为自己苛待了那个老太婆，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那老太婆可不见得能留下她那条老命。 “可是她……”江芷彤还想为娘求情。 “好了，别说了，我决定的事不会更改，你就别白费心机，你现在要关注的是别件事。”他将话题岔开。 “什么事？”她一脸莫名其妙。 “婚事。” “婚事？谁的婚事？”庄里有人要办婚事了？她怎么都没听说？ “……”西门丹云气她的不解风情，都这个节骨眼了她还这么粗线条，老天爷真是派她来考验他的耐性的。 看着大少爷快喷火的瞳眸，半晌，她才意会过来，张着大嘴指着自己和他，“你、你是说……你和我、我们……”她万万没想到他说的婚事是指她和他的婚事，这个消息令她又惊又喜，表情错愕。 “没错，就是你和我的婚事。”西门丹云将她勾进自己的怀里，轻掐她的俏鼻说道。 “可是夫人他们……”她担心庄主和夫人不会同意这婚事，毕竟她的身分不配。 西门丹云了然一笑，“别担心，婚礼是由我娘亲自为咱们办的。” “这是真的吗？”她有些不敢置信，这如梦般的好事居然会落在她身上。 “当然是真的，难不成还有假？”她憨傻的表情令他不禁莞尔。 江芷彤一脸幸福地偎进西门丹云的怀里，轻声说道：“我真的可以成为你的妻子吗？”以她的身分真的能和他共度一生？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人。”他轻抚她的背，像是要抚平她的不安，语气中的坚定令她心中一暖，眼眶盈满喜悦的泪水。 “大少爷，这一生我也只跟定你一个人。”她感谢老天爷让她可以遇见他，让她了解到爱人与被爱的幸福。 西门丹云嘴角微微上扬，霸道地说：“这是当然。”语毕，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低头覆上她的红唇，四片唇瓣紧紧相贴，他伸出了滑溜的舌尖，不时地舔弄她的唇瓣，这种甜蜜的感觉令她心神荡漾，不自觉地迎合他的吻。 他细腻而温柔地撷取她的甜美，绵密的轻吻像是要守护她一生的决心，令她深深地沉醉其中…… 尾声 “我不去。”抗拒的话语从面无表情的西门丹云口中吐出。 “大少爷，只是和大家一起用膳而已。”江芷彤好生好气地说。 “我不喜欢，还有我们都已经成亲了，你是不是该改口了？”每次听她叫他大少爷，他就不开心。 “呃，已经叫习惯，一时之间改不了口。”江芷彤的双颊透着些许晕红，羞怯地应道。 “我不管，从此刻起你得叫我相公或是云，不准再叫我大少爷，听见没有？”他霸道地说。 “知道了，相公。”她垂下眼低喊一声，霎时颊上的嫣红又更深一层。 西门丹云听了露出满意的表情，长臂一伸，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低头轻吻她一下表示奖励。 江芷彤仰起脸蛋，小脸甜甜一笑不忘问：“那相公答不答应今晚和大家一起用膳？”她可是身负全家人的期望，一定得把他爱耍孤僻的性子给改掉。 西门丹云神色一敛，不悦地说：“不要。” 江芷彤闻言，退离他的怀抱，一双晶莹的星眸直盯着他，语调平静地问：“你确定？” 看着她眼底闪着奇特的光芒，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安，语气带着防备，“你想做什么？”他直觉她又想耍花样了。 江芷彤耸耸肩应道：“没有啊！既然你不愿意和大家一起用膳，那从今天起你就得独自一个人吃饭。”成亲之后，每天都是她陪着他用膳，害得她至今尚未和公婆与小叔同桌吃饭，这可不是为人媳妇该有的行为。 “为什么？”这怎么行，他已习惯了有她在身边陪伴，要他独自一人吃饭，他绝对不要。 “因为我要陪爹娘、小叔他们一起吃啊！”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干嘛陪他们？你是我的妻子，理应陪我才对。”他拧眉不满地说。 “谁教你不愿和大家同桌吃饭，所以我只好陪他们。” “我不准。”他怒火渐升，她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居然要弃他这个相公而去和不相干的人吃饭，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已经答应爹娘，所以你不准也不行，哦！对了，以后早上我得去向爹娘请安，做点心的时间得延后了。” “什么？你居然不做点心了？”他暴吼一声，脸上满是怒意。 “不是不做，是把时间延后，你若是想吃得耐心等待。”她淡淡地解释，对他的怒颜视若无睹。 “你存心想气死我吗？不陪我吃饭又不按时给我点心吃，难不成我在你心中还比不上其他人？”他现在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爱他？ “当然不是，我很爱你也很在乎你，不过，该尽的孝道我也不能忽略。”江芷彤严正地反驳。 “再说一次。”他要求道。 “什么？”她表情茫然。 “刚才你说的话，再说一次。”他显得有些急切。 她回想了一会儿，须臾，她害羞地掩着脸，耳根子变得通红，“我不要。”她怎么会脱口说出这么令人害羞的话来，她真想挖个地洞躲起来。 西门丹云失笑地拉开她的小手，温柔地轻抚她的粉嫩俏脸，“你说你爱我，在乎我？” 江芷彤仰头看他，语带羞涩地答：“你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和家人相处融洽，一家人和乐的过日子是我最大的心愿。”和谐温暖的家庭是她梦寐以求的。 西门丹云睇着她满是祈盼小脸，沉吟了半晌，终于妥协，“我答应，不过不能每天，只能三天一次，还有你还是得按时为我做点心。”三天已是他的极限，而点心更是不可或缺。 江芷彤一听小脸一亮，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没问题，相公谢谢你。”只要能让他稍作改变，她相信未来他一定会有更多的改变。 “谢我不能只是口头说说，要有实际行动。”见她一脸欢喜，他宠溺地抚摸她的脸蛋。 “那我该怎么做？”她疑惑地问。 “我来慢慢告诉你……”西门丹云凑上前去吻住她粉唇。 两人的唇瓣紧紧相贴，他的舌尖更是不客气地撬开她的贝齿，迅速深入勾引着她，当他口中的热气吹拂在她耳畔，勾起她浑身的热意，令她情不自禁地浅声呻吟。 望着她媚态迷人的神情，他倏地将她拦腰一抱，迅速地往床铺走去。 芙蓉帐内，烛火摇曳下映出一幅春意满满的影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