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娃娃》 序 谢上熏 我家田宝宝今年放暑假之前,便早早声明不去安亲班过暑假,他说接下来升小三,读全日课的天数较多,他拒绝再上安亲班。 多有个性的小子呀!没办法,谁教我们不是独裁型的父母,也要尊重一下“民意”,但也不能全盘让步,要展现一下父母也是有原则的,是不? 我们坚持他一定要上美语班,一星期两堂课而已嘛!暑假太长了,最起码去学一项运动,刚好我家附近有温水游泳池spa馆,请个教练教会他游泳。有异议?只想在家里吃喝玩乐混水摸鱼?我的小宝,你不是很爱玩水?每次洗澡都想把玩具拿进去玩水?我说,你不如去游泳池玩个过瘾,多棒啦!他后来果然玩得不亦乐乎,一星期最少报道四、五次。 结果反而我最累,每天来来回回的接送,以前他乖乖上安亲班的日子,我反而比较享福呢!(爸爸上下班负责天天接送。) 啊!为什么要做一个拒绝上安亲班的小孩?我讨厌天天出去晒太阳。 陷入夏日美白大作战的妈妈荷包失血中。 之前某星期日,因为身体极端不适被我先生送去医院挂急诊,血压低到七十四、四十五,虽然我本来就血压偏低,但低到这种程度,护士都拜托我躺下来别坐着,医生就说:“你平常要多运动,血压才不会这么低。” 我家田宝宝马上在旁边响应:“我妈妈从来不运动!”居然当场给我吐槽,医生和护士一起偷笑。 儿子啊!那就别怪我以后继续爆你的料! 序幕 姊姊说:“如果有人问你,你一定不可以说你是我妹妹,知道吗?” 妹妹说:“为什么?” 姊姊说:“因为妈妈突然去世,我爸爸终于来接我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不同姓,也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妹妹一把抓住姊姊的裙摆,“姊姊不要离开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姊姊拉开妹妹的手,“不可能!我爸爸是有钱人,他要我回去当千金小姐,以后还会送我出国留学;而你的爸爸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了,所以你以后不可以再跟别人说你是我妹妹。” 妹妹不是完全明白,一脸快哭的表情。“你明明是我的姊姊,为什么变成不是姊姊?” 姊姊说:“因为我爸爸一直相信妈妈只爱他一个男人,即使未婚生女也不改痴心,苦苦等着要来接我和妈妈回家团圆。我不能让我爸爸知道妈妈又和别的男人生下妹妹,那样他就不会宠爱我了!所以我告诉他,你只是一个表妹,是舅舅的私生女。”因为舅舅四处浪荡,根本未婚。 妹妹不断摇头。“我不懂,我不懂!姊姊,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哇啊~~呜呜……”放声哭了起来。 姊姊硬下心肠,大声道:“我才要求你不要破坏我的幸福!不要妨碍我的幸福!我要回我爸爸身边当千金小姐,未来才有光明的前途,我不要跟你一起当孤儿,我不要当穷人!” “姊姊,姊姊……”哭成小花脸。 “你就留在这里,等舅舅来了,看要怎么安排你。” “姊姊,不要丢下我……” 门铃响了,姊姊明白是生父派司机来接她了,多看幼小的妹妹一眼,实在没有勇气陪妹妹去赌未来的命运,当千金小姐容易多了。 “姊姊,我会怕……”妹妹哭着抓住姊姊的手。 “我不是你姊姊,从现在开始不是!” 姊姊狠下心甩开妹妹的手,任凭她跌倒在地上也不敢多看一眼,怕自己会心软,失去幸福的机会,反正舅舅很快会来接走妹妹吧! 姊姊跑走了,坐上司机驾驶的高级轿车,逃开贫穷的孤女命运。 “姊姊~~姊姊~~” 妹妹一个人被抛弃,哭得肝肠寸断、昏天暗地,被恐惧团团包围住。 “姊姊……”惊惶无助的啜泣声,彷佛永远停不下来。 从树荫遮蔽的背光处走出一位面色冷沉的少年,望着缩成一团、哭得一抖一抖的小小身躯,他不为所动,像在笑看世间趣事。 飘雨了,点点丝丝的细雨像在为小女孩凄楚的命运落泪。 少年讨厌淋雨,直接走到小女孩跟前。 “你被抛弃了,对不对?那很好,我捡到你,你就是我的了。” 小女孩来不及抵抗悲惨的命运,被少年一把抱起来,像抱一只流浪狗或流浪猫似的,被少年抱进自己的屋子里去。 第一章 “又阵亡了?这已经是第七个。”曾泰吉不敢置信的望着老婆和侄女,又瞪向秘书室的课长辛若欣,“马上将曾耀人给我叫来!我要听听看他这一次又有什么理由,换秘书比换衣服更快!” 辛若欣迟迟不敢移动脚步,眼见总裁要变身喷火龙,老婆大人宋品妤只好出面打圆场,“老公,耀人有权挑选和他合得来的秘书,既然秘书室的七位秘书他都不满意,不如正式对外招考,由耀人自己把关挑选。” “都是家里的女人太纵容他了。”曾泰吉挥手让辛若欣先出去,无奈道:“不能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性继承人,就什么都顺着他,结果呢,他愈长大愈刁钻难搞、教人捉摸不定,你让底下的人如何办事?” 宋品妤立刻将老佛爷推出来,“只要妈护着他,谁又能多说一句话?要不然,你端出‘严父’的嘴脸试试看?” 曾泰吉想说什么,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们曾家三代富贵,经商赚钱无往不利,但像是被下了魔咒般,每一代都只有一位男丁存活。曾泰吉原有一位大哥,娶了当年有名的知性节目主持人康铃,养胎养了六年,好不容易生下一女曾咏咏,大家心里暗喜魔咒解除了,谁知不等曾咏咏满周岁,大哥便因意外骤然去世。 曾泰吉与宋品妤结婚后,连生三子,却只有长子曾耀人活到成年,剩余儿子均活不过五岁,宋品妤痛苦得不敢再生,不敢妄想打破魔咒,哪个做父母的受得了一而再的失去亲骨肉? 结果呢,造成全家的希望都放在曾耀人身上,尤其是曾奶奶,生怕他有个闪失,只要曾耀人开口说一,便不准有人说二,如此一来,有可能养出一位正派谦恭、温文有礼的好青年吗? 当然不可能。 要有多霸道便有多霸道,要有多恶劣便有多恶劣,要有多任性便有多任性,说是令人咬牙切齿的蛮横无情的坏家伙一点也不为过,这便是众星拱月下的异形人种,曾耀人先生,“天鸿集团”的少董兼财务理事。 然而,撇开他个性上的种种缺点下谈,他得天独厚的外貌使他轻易掳获女人心,包括家里的婆婆妈妈、阿姨姐妹,脾气再坏都有人包容。 曾咏咏叹息道:“堂哥实在太杰出了,长得那么秀色可餐,优雅得像个贵公子,脑筋又好,从小便跳级念书,这样条件完美的男子,只可惜脾气坏了一点,要不然我历届的同窗早已挤破我们家大门。不过,光是这样,就害我很难交到男朋友,随便哪一个拿来跟堂哥比,都成了次级品。” 曾泰吉摇头道:“男人的外表太好看,只会造成问题。”他多少知道那七位女秘书之所以会迅速阵亡,最大的因素便是无一例外的发花痴。 偏偏曾耀人最厌恶女人一见到他的脸便瞬间发呆,口水差点滴下来。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吗?长成那副德行还不准人家流口水。 他会整死每一个对他发花痴的女人,天使的外表下是一颗黑魔王的心。 曾咏咏笑道:“叔叔、婶婶,奶奶不是急着抱曾孙吗?既然要对外招考女秘书,不如放话出去,让那些有心联姻的千金小姐们也来试试,总要先得到堂哥的欢心才有可能生得出曾孙嘛!” 宋品妤大表赞同。“耀人那性子,连妈都不敢乱牵红线,就怕他不喜欢便闹得天下大乱,不可收拾。”她拍拍曾咏咏的手,疼爱的笑。康铃二十年前改嫁一位名医,咏咏留在曾家,像是她的女儿一样。 曾泰吉的脸色和缓了些,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对了,他一个字都没有提到……那个女孩……” “冬宁?” “赖冬宁?” “没有嘛?” “没有,一个字都没有提到。” “是吗?” “对。” “那就好。” 好什么?曾耀人竟然一个字也不提,众人反而很不安。 “赖冬宁,快起来,去运动!” “赖冬宁,快起来,去运动!” 赖春田像擂鼓一样的锤门,胆小的人会以为强盗要破门而入。 “赖冬宁——”喊出狮子吼。 门打开了,冒出一颗头发乱糟糟的大头。 “你好吵。”圆圆的大头,声音却非常细弱。 赖春田魁梧得像一头熊,相形之下赖冬宁像只小绵羊,他一把圈住她,将她推进房里,帮她梳理那头东翘西翘不听话的及肩卷发。 “冬宁,要听话,你可以不上学,但一定要运动。”将头发整理好,十指灵活的别上发夹,接着把她推进浴室刷牙洗脸,赖春田倚在门上继续念:“舅舅好不容易在这个社区买下一户,图的就是有管理完善的公共设施,有温水游泳池、三温暖室、回力球场、视听室、造景庭院,即使我们家是最小的单位,但这些设备我们照样可以尽情利用,懂吗?冬宁,你一定要每天运动,让身体好起来。” 还有一个重点,这个社区委以饭店管理,懒得下厨的、没时间煮饭的、一级天兵级的做菜白痴,只要一通电话,餐点便服务到家。他必须确保他不在国内时,冬宁不会饿死。 慢吞吞的洗好脸,慢吞吞的抬起猫样无辜的眼,“我要上厕所。” “好、好。”赖春田退出浴室,顺手帮她关好门,“你快出来,喝完精力汤后先去游泳,我再带你出去吃饭。” 走出主卧室,往与客厅相连的半开放式厨房走去。 一买下这房子,他便决定将主卧房让与冬宁住,因为她每天要住在这里,而他常须出国工作,有张舒适的好床便够了。 过了十五分钟,她才换掉睡衣走出来,一样慢动作的拉开餐椅落坐。她好不容易才又学会走路,无法快走,甚至不能跑。 赖春田将一杯现打的蔬果精力汤放在她面前,笑得白牙闪闪。“冬宁,你很棒,要加油!” “我才不棒,我讨厌去游泳池。”清妍的脸蛋垂得低低,气色很差。 一道浓眉挑起,他知道她在意什么,却不能忍受她的在意,语气逸出一丝强硬。“赖冬宁,你想要看舅舅一辈子内疚到死吗?”眼中闪过一抹痛楚。 “没有啊!”有点惶恐,赶紧喝一大口精力汤。 “慢点喝。”赖春田语气和缓了些。“如果你因为大腿上的伤疤不想穿泳衣游泳,舅舅心里会很难过,我不在国内的半年,你身上居然发生这么可怕的事。冬宁,舅舅非常庆幸你活了下来,而且咬紧牙关的做复健,好不容易可以正常走路,那些伤疤算什么?跟无价的生命比起来,外在的美丑都变得无足轻重。” 冬宁终于露出笑脸。“如果美丑不重要,你干嘛要花一笔钱帮我美容?”一场大车祸虽然让她饱受折磨,失去了许多,只有亲情不变。 就算是为了舅舅,她也该振作起来,不要再拖累他。 赖春田的大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眼光中爱怜横溢。“你的鼻梁断了,下巴也歪了,这是必要的重建整型,不光是为了美容。” “舅舅,我跟以前差很多吗?”因为伤到脑部,她失去部分的记忆。 “差不多,至少我不会认错人。” “听护士说我在加护病房住了两个月,好不容易醒过来转到普通病房,又是一连串的后续治疗,长期的住院应该花了很多钱吧!” “傻瓜,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在户籍上你是我的女儿。”赖春田微笑道:“记得我告诉过你吧!我的大姐也就是你妈妈赖夏枝,和你爸爸相爱至深,有了你之后正预备要结婚,老天爷却开了一个大玩笑,一场工地意外夺走你爸爸的生命。因为来不及结婚,无法让你冠父姓,所以你的户口就报在我名下,法律上你是我的女儿。” “因为这样,所以舅舅没办法结婚吗?” “什么?”这问题太突然。 “不是吗?因为多了一个拖油瓶,所以交了女朋友也很难结婚。” 赖春田哄然大笑。“赖冬宁,停止按图说故事。如果我想结婚,即使有三个女儿照样可以结,问题在于,我是不婚主义者。” 冬宁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为什么?” “为什么要结婚?”他反问。 “没有为什么,大家都会结婚。”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讨厌结婚,这是我的自由。” 好像也对。没道理每个人都喜欢同一件事。 冬宁凝思半晌,思考速度也不像以前那么快,以手支颚,隔了好一会,缓缓摇头,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在赖春田的催促之下,冬宁拿了装泳衣的袋子,一起到地下一楼的温水游泳池,不愧是高级社区,泳池很大,采光也十分明亮。 换了连身泳衣,冬宁看到舅舅吹起游泳圈,忙抗议。 “我又不是小朋友。” “你还没完全复原,小心一点比较保险。冬宁——不准下水,先做暖身操,跟我一起做。” 赖春田强壮的体格,看起来就像个运动员。 早上七半点多,该出门的都出门了,下来游泳的只有小猫几只,不会有人好奇的直盯着她大腿上的疤痕看,她放心的抱着泳圈踢水,训练脚力。 赖春田已来回游了三圈,始终不离她太远。当冬宁开始慢慢游水,他便在她身旁陪游,防止她发生意外。 “还行吗?” “可以。” “练二十分钟休息十分钟,然后再练二十分钟。” “好。”冬宁乖乖听话。 “加油!只要持之以恒,体力好了,脚力也能增强。” “恩,我不想再被舅舅抱去上厕所,很丢脸!” “哈哈……你就以这个当动机,努力的锻炼身体。” “好。”冬宁知道自己非这么做不可。 时间一到,赖春田便要她上岸到池畔休息,拿一条浴巾披在她身上,她立即拉下来盖在大腿上。 “冬宁,你想做疤痕整型手术吗?可以不那么明显。”他知道没有一个女孩子会不在意又长又歪斜的疤痕,何况她才二十二岁,以后要交男朋友。 “不用,我只是怕脚受寒会酸痛。”她不想再增加舅舅的负担,买这地段的房子,贷款的压力就够受的了吧? “要不要回去把书念完?” “不要,我脑袋有点不灵光,常觉得很混乱。” 她大三念一半边出车祸,同学应该都顺利毕业了。 “那你再休息半年,下学期再复学。” “嗯。”她漫应,没什么信心。 体力不好,脚力很差,脑筋还有点失忆,这样的自己能做什么呢? 赖春田静静凝视她恍神的状态,沉郁地不语。 有些事情他宁可她不要想起来,老天爷让她选择性地忘记一些人一些事,一定有它的用意,无须违抗上苍善意的安排。 他希望她养好身体之后,一切重新开始。 正当他们各自陷入沉思,一道悦耳的男中音忽然飘来,喜悦地划破氛围。 “赖先生,贝蒂小姐,你们也是这里的住户?” 赖春田扬起眸,笑着起身和对方握手。“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朱医师。” 朱星海温柔的笑容令人很安心。“真高兴我们是邻居,更高兴见到贝蒂小姐可以恢复健康,自在地游泳。” 冬宁的樱唇嘟起。“我不叫贝蒂,为何叫我贝蒂小姐?” 第二章 “对不起,对不起。”朱星海不自觉地微笑。“这是我们医护人员私底下叫的,觉得你很像贝蒂娃娃。”与娇小性感的身体比起来,贝蒂娃娃的头部比例大一点、远一点,给人一种清纯可爱的性感形象。 冬宁给他的感觉便像这样,虽然没有见过她刻意穿低胸性感的衣服,但那圆圆的可爱头颅配上微卷的头发,很像贝蒂娃娃。 “我叫赖冬宁,冬天的冬,宁静的宁。” “我知道,你是冬宁。”她是他的病人,他是整型外科医生,遇到的大多是为了更美丽而来整型的,冬宁是例外中的例外,他不可能记不住。 赖春田招呼外甥女,“冬宁,休息时间结束了。” 她顺从的站起身,慢慢走到泳池边,先坐下来踢水踢了一会,再慢慢下去,游得一点也不像美人鱼,但能够从病床上下来自由的行走,已经是奇迹了,就算游得像狗在爬,又有什么关系? 朱星海每游一圈便绕到她身旁帮她加油,温柔的笑容,真诚的声音,在冬宁沉静的双眸注入丝丝欣喜光点。 自信心大失血的冬宁,太需要被鼓励了。 后来赖春田和朱星海还比赛一回,冬宁坐在池边观战,两个都加油。 “舅舅加油——医生加油——” 冬宁好久没有这样呵呵笑了。 两个男人一起游到她面前,一起问:“谁赢了?” “平手。”谁也不得罪。 “那再比一回。”两个男人唱相声似的又同时开口。 “可是我肚子饿了。”可怜兮兮的眨眨眼。 “那只好下回再比。”赖春田总惦记着她的身体要早日复原,才有可能重回青春轨道。“我们差不多都这个时间下来游泳,朱医生有兴趣的话再来比一场。有人较量,冬宁练起来会比较有耐性吧!” “好。不过我的名字不叫朱医生,我叫星海。” “哈哈,叫习惯了。”赖春田不置可否。 看得出来朱星海天性温柔,极适合当医生。他的外甥女应该没有教人“一见钟情”的美貌,何况还是朱星海以高超的医术为她“修复”脸容,由此可见他不是对冬宁起了爱慕之心,而是习惯性的对人温柔和气。这般男子,跟他交朋友很不错,一不小心爱上他可就糟了。 赖春田虽然才四十二岁人,人生的阅历却十分丰富,他会找机会偷偷点醒冬宁不要为了抓住一块浮木,而去喜欢上高攀不起的男人。 朱星海说有一家很棒的专卖早午餐的小店,十点多去便可以点类似午餐的简餐,他习惯吃了才去上班,邀他们一起去品尝。 赖春田婉言拒绝。泳池之约够了,私底下不必频繁接触。 温柔又英俊的青年才俊,太容易吸引脆弱的女孩子爱上。 突然有个女声叫唤:“哥——” 走来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泳池边的人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她脚上那双咖啡与白色流苏的皮质高跟凉鞋,一双修长的美腿更衬托出她的自信昂扬。 朱星海片头看她,“你也来游泳?”怀疑。 朱雪纶不禁蹙眉、撇唇,“才不是,这里唯一能看的男人只有你,我才不想浪费时间。”她宁可去高档的健身中心找白马王子。 赖春田心里“咦”了一声,不作多想,招呼冬宁去冲洗一下。 “我的天啦!这么丑的两条腿也敢来游泳池!”朱雪纶看到冬宁大腿上可怕的伤痕,夸张的惊叫。 “雪纶!”朱星海冷下脸。 冬宁的眼泪都快掉下来,赖春田一把拥住她颤抖的肩膀,强压下涌上心头的火气,大声道:“游泳池是健身游泳的所在,不是卖弄性感的地方。冬宁,你千万要记住,嘴巴恶毒的女人,整型得再美也没人敢要!” 朱雪纶回吼:“我才没有整型!” 赖春田根本不理她,将外甥女赶紧带走,不希望她当场掉泪示弱。 朱雪纶气道:“哥,你怎么会认识这种没水准的朋友?” 朱星海耸肩。“你自己要对号入座,怪得了谁?”闪过她身旁,先去冲洗身体换衣服。 朱雪纶猛跺脚,不过还是捺住性子等他一起走。 她一向骄傲,爸爸朱在鹏是医院院长,继母康铃以前是有名的主持人,现在是电视台主管,哥哥朱星海是帅哥医生,而且还是最夯的整型美容医生。只要她报出家世背景,她的女性朋友十个有六个拜托她帮忙牵红线,抢着想跟她哥排饭局。 当然,她也十分积极的帮自己找好对象,以她的家世,自然非豪门公子不嫁。 她刚得到一个内幕消息,“天鸿集团”的继承人曾耀人在征秘书,已经有好几位学历傲人的千金小姐抢着报名。 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不能错过。 所以,今天她非黏住朱星海不可,一来帮她的闺中好友敲饭局,二来拜托大哥一起向继母康铃恳求,身为曾家前任长媳的康铃,说不定可以帮忙美言几句,让她一句击败其他竞争者,当上曾耀人的秘书。 朱雪纶在脑海中不断演练完美的说辞,不知不觉过了十五分钟,大哥怎么还不出来?也对,他是创造美的医生,自己的外型当然要讲究。又过了五分钟,还没出来,她忍不住走到男更衣室外呼喊,没人答应。 可恶,朱星海竟然弃妹不顾,逃之夭夭! 她究竟消失到哪里去了? 每当坐上司机开的轿车,曾耀人总不自觉的由窗口寻找她的身影,想在茫茫人海中与她命运性的重逢。 他的宠物娃娃!为何突然消失不见了? 他不过代替父亲去视察欧美分公司,一个半月的时间便足以抹消两人之间十多年的情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怀疑是不是他的奶奶、父母动了什么手脚?却找不出任何迹象。暗中质问堂妹曾咏咏,她发誓绝对没有,如果有的话,她的结婚对象任由他指派。 曾耀人暂时放她一马,但谁能告诉他,他的宠物娃娃为何突然消失? 真如奶奶叨念的,跟别的男人私奔? 他不快地蹙眉。 虽然他的娃娃不是绝顶美丽,鼻子还有点扁,世界级美女从一数到一千也没她的分,但该死的,她从小就有男人缘,不断有男人想追她。 他设计让她一路念女校,减少苍蝇、蜜蜂沾上她的机会,直到她上大学,有好几位学长同时想追她,其中以孔少军最为执着。 难道她晓得他家长辈不同意他们结婚,所以选择跟孔少军在一起? 不对,他不相信他的娃娃会这么容易变心,他无法接受她投向他人怀抱。 该死的门户之见!她被吓跑了吗? 曾耀人以手抹抹脸,真恨自己一开始为何不派人寻找,因为得知她消失后,太愤怒了,自尊心太受伤了,所以告诉自己绝不主动寻找,她竟敢主动离去,他就要她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他在赌,赌两人是否真的有缘,再来一次命运性的相逢。 然而,一年多快两年过去了,他愈来愈后悔,不管她是基于什么理由离开他,他都应该找到她问个明白。 真是愚蠢啊!他在心底自我解嘲。 他的痛苦指数愈来愈高,他周遭的人就愈倒楣。他心里有这么多不快活,别人也休想称心如意,包括他的家人在内。 他们如果受不了,最好自动把他的娃娃找出来还给他。 曾耀人在心里呐喊,却卡在喉咙一字不吐,总有一天他会弄清楚“赖冬宁失踪记”的来龙去脉,如果他的家人中有嫌犯者,最好在他查清事实之前赶紧补过、将功赎罪,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不能接受什么事都顺从他的家人,却在他最在意的事情上捅他一刀!但愿自己猜错了。 他的宠物娃娃,他的寂寞已经到极限了,为何还不出现? 他眉心纠结,神色阴郁的看着车窗外,形形色色的女人太多,全不是他心想的那一个,他的心沉甸甸的,看来今天去上班又有人要倒楣了。 正想合上眼叹息,街角长椅上一抹熟悉的影子…… “停车!”他突然开口。 司机吓得赶紧靠边停车,小心不要出差错。 曾耀人下车大步往回走。 终于找到你了—— 坐在街角面包店外面的长椅上,赖冬宁抱着两个德式杂粮面包,陷入凝思。 她真的忘记了好多人,是吧? 刚才在面包店里,遇到一位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冲着她直笑,还叫出她的名字,问她大学毕业了吧!面对那女生开朗热情的笑脸,冬宁却像个傻瓜一样呆愣当场,脑海中不断向挤出一丝与那女生有关的记忆,却完全想不出来,她急得直冒冷汗,却只能说“对不起、对不起”,那女生后来讪讪然的先离去。 她一定觉得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心里把赖冬宁骂惨了吧! 冬宁不禁难过起来,她究竟忘了多少人、多少事?方才那女生是她过去的同学吧?热心打招呼却被当成陌生人,那女生的心情不会比她好。 可是她没办法跟不熟的人坦诚她失去部分记忆,本能的会对陌生人筑起保护墙,不管这个陌生人过去跟她有多熟。 想到那女生临走前略带受伤的眼神,她心中忐忑。 难道她错了吗?她太自我保护了吗? 自从出院后,她很少出门,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真是没了主张。 这种情况以后还会发生吗?到时她又该怎么做? 她心神不宁的摸了摸自己动过手术的脸,那女生可以很快认出她来,可见舅舅没骗她,朱医师是参考她过去的照片为她重建整型,差异不大。 因为她是孤儿,所以过去的照片很少,她记得其中没有和方才那女生的合照,也许她回家后该去翻一翻高中毕业纪念册,还是上h大的网站搜寻一下…… “赖、冬、宁!” 好冷冽又好有力的声音,冬宁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感到头顶有一道阴影,来不及抬起头便被男人有力的手抬起下巴,一张俊脸几乎要贴在她脸上,浑身散发出慑人的气息,狂恣得想将她揉成碎片。 这男人……令人畏惧! 冬宁的一颗心蓦然揪得好紧,甚至忘了该怎么呼吸,浑身寒毛都因为他严厉的注视而纷纷竖起。 “该死的,你的鼻子怎么了?你竟然跑去整型!我说过你完全不需要整型,而你居然……你一声不响的消失快两年,就为了你一直耿耿于怀的鼻子?”曾耀人气得剑眉几乎倒竖,锐利的眸子酝酿起惊天动地的火苗。 “呃……你、我……” 这位先生,你是谁呀? 呜呜……她居然吓得说不出话来,贴在椅背上动弹不得。 “你还整了哪些地方?”仔细看她的脸,熟悉中又仿佛有些不同,还是一张无辜的小脸,稚气天真的模样依然让人心酥,眼眶中含着一泡泪,还是很怕他发火的样子,他突然叹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一把圈抱住她,无法克制心里对她的眷恋。 只要她出现就好了!只要找到她就好了! 此时此刻,曾耀人真心认为只要能继续拥抱她就够了。 失而复得是什么样的狂喜滋味儿,他在这一刻真正尝到了。 第三章 冬宁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粉脸绋红,哇、哇、哇……色狼?她遇见色狼?救命啊—— 使尽吃奶的力气推开他,冬宁起身想逃,他一把抓住她,她尖叫着用装着面包的袋子捶打他,可惜对方不但身材高,脚长手也长,一下子便将她两只手都紧紧抓住制伏了,她只剩下嘴巴尖叫…… “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曾耀人又火大了,下一秒,他俯下头准确地印上冬宁张开的红唇。 她瞪大双眼,脑袋轰然乍响,身体作业系统当机,手里紧抓的面包袋子掉在地上,而他似乎感觉到她不再强烈挣扎, 双臂转而环抱住她…… 一开始他的唇压得她好痛,霸道而粗鲁,带着愤怒的意味。慢慢地有种熟悉又温暖的感觉涓涓滴滴地透入她心里,形成一股教她怀念不已的温柔漩涡,浑身无法自抑地微微颤抖…… 贴合的身躯,胶着的双唇,他的炙热气息融入她的呼息,恍若成为一体般的自在熟悉。 这是什么样的奇异感受? 她是怎么了? 为什么她会对一个陌生男人有这种感觉? 他不满足的火舌滑溜地窜入她齿内,引诱她的丁香舌随之舞动…… 好怪,这个男人到底想对她做什么,如果她曾经有过恋人,舅舅应该会告诉她才对……随着脑袋一点一滴的清醒,唤醒所有的感官神经,她猛然用双手朝他胸膛一推,转身要逃跑,偏偏她的脚还没办法跑,一下子又被抓住手臂。 “救命啊……不要抓我!你走开!走开——”她只有扯开喉咙大叫。 “该死的!你到底怎么了……” “放开我——放开我——色狼!有色狼——” “赖冬宁,你再乱吼乱叫试试看!”一股恼火自胸臆间急促窜起。 “色狼……” 他捂住她的嘴,惹得她不断捶打、挣扎,惊吓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 “请你放开她,曾耀人!” 一名帅气的年轻男子按住曾耀人的肩膀,威胁的意味很浓。 “孔少军!”曾耀人瞪住他,“是你吗?”是你带走了我的娃娃。 放开桎梏住冬宁的有力双手,等着看她投入孔少军的怀抱,曾耀人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一拳击倒孔少军,直接将冬宁扛回家? “冬宁,你没事吧?我当兵回来后一直找不到你……” “不要碰我!我不认识你……”冬宁拍开孔少军的手,脑海里一片混乱。怎么又来了一个?他是谁?他们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 “冬宁!” “我不认得你们……我根本不认得你们……”为什么他们都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 “你竟然敢说你不认得我,你的脑袋坏掉了吗?”曾耀人火冒三丈。 “冬宁,你怎么会……”孔少军大吃一惊。如果她怕曾耀人生气,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他还可以理解,但她怎么敢说不认识曾耀人。 “我不认得你们……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六神无主,心灵大恐慌,本能的想先躲进安全的堡垒,好好哭一场。 “冬宁!你在这里做什么?迷路了吗?”朱星海徒步要去看一看正在装潢的新诊所,离家近,以后想散步去上班都很方便。 “医生!”几近哭喊的声音一下子攫住他的心。 像看到救星一样,冬宁一下子躲到他背后。 “发生了什么事?”朱星海半转过身,见她梨花带泪的小脸充满慌乱,看见他像看见救命浮木一样,好不可怜,他不由自主想保护她。“不要怕,冬宁,不要怕,告诉我怎么了?” 朱星海轻拍她的背安抚,努力让她的心情平静些。 曾耀人看在眼里,几欲抓狂,但是等等,冬宁的情况大不寻常…… 冬宁眨着含泪眼眸,一瞬也不瞬地望着朱星海,“医生,我不认得他们,我真的想不起来……我没有办法,我分不清是真是假,我好害怕……”声音里多了令人怜惜的哽咽。 “我知道、我知道。”朱星海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她,虽然不了解她的过去,但她曾是他的病人,又是他的邻居,他知道她部分失忆,无法袖手旁观。 “医生,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她怕又被那个可怕的男人抓住,央求他。 “好,我送你回家。”朱星海伸出右掌牵住她冰凉的小手,抬眼看了看挡在面前的两名男子,尤其右边这位眼神冷凝,仿佛要将他拆解入腹,气势逼人。“不管你们是谁,冬宁是尚未痊愈的病人,她说不认得你们就是不认得你们,不要再逼她了。” 朱星海握牢冬宁的手,走过他们身旁,扬长而去。 曾耀人面无表情,一颗心突然间没了温度,沉入冰湖里。 已经第七天了,曾家的人觉得吃晚餐是一件痛苦的事,面对山珍海味却食不下咽,看不到一张轻松愉快的脸,连佣人都感觉气氛不对,尽可能闪远一点。 其中大概只有曾耀人没感觉,因为他正是问题的来源。 敢问他大爷做了什么好事? 不,正因为他什么事都没做,反而令全家人神经紧绷。每天下班准时上餐桌,不言不语、不闻不问,仿佛只有他独自一个人在吃饭,连曾奶奶跟他说话都没反应,曾泰吉火起来骂他,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看着、看着,将老爸的一颗心看凉了。 曾咏咏好想逃之夭夭,她感到“风雨欲来”的前兆。 曾耀人如果直接发飙动怒,吓人归吓人,恐怖指数反而是最低的。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他偏偏没有任何反应。 她记得当他知道赖冬宁消失不见后,冬宁留在曾家的东西,他一样一样的砸烂、撕毁,那冷酷冰寒的神情,没人敢上前劝说一句。接下来,是长达三个月一回家就不言不语、不闻不问的日子。 如今他又怎么了?曾咏咏好想哭喔! “耀人啊,奶奶想跟你谈一谈。” 没反应。 “曾耀人,你奶奶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好啦,你不要对他那么凶。”马上护孙。 “妈,您不能纵容他这种态度,他这是目中无人、目无尊长,都是因为从小被宠坏……” “臭小子,你是在教训我?”忤逆!不孝! “妈,我哪敢教训您?只是耀人的态度……” “你的态度又好到哪里去了?唯一的儿子都不敢找你谈心!”一箭穿心。 “妈……”明明他才是老太后亲生的,为何地位远远不及自己的儿子? 老太后忙着教训儿子,完全忘了要跟孙子说什么,直到曾耀人放下碗筷,离席走出饭厅,当然,他不会留在客厅看电视,一定直接回三楼他的小天地。 曾奶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明明她那么宠爱宝贝孙子,为何还是有距离呢? “咏咏,你和耀人年纪差不多,你一定比较了解他的想法,你去问看看他到底在生气什么?”奶奶直接下令。搞不定孙子,搞定孙女容易多了。 “我去?”曾咏咏的表情像吞了一匙黄连。 为什么是她去当炮灰,没看到她很努力要闪远一点吗? “当然是你去,难不成要奶奶爬三楼?人老了膝关节不好,可禁不起折腾,还是你想当个不孝孙女?”随便扣一顶大帽子给子孙戴,是老太后才有的特权。 拜托,您老人家意图逼退赖冬宁时,御驾亲征直奔三楼,爬得比年轻人更快哩!曾咏咏在心里猛吐槽。 不过,眼见老太后的脸拉得又臭又长,准备教训她“孝顺”的大道理,她赶紧识时务的“遵旨”,飞快的冲出餐厅。 可是两条腿一踏上楼梯,却变得似铅一般重。 哦……她……她的胃好痛喔!这样可以逃过一劫吗?很难,除非抬去送医院,否则奶奶不会放她一马的。 她真是史上最不幸的富家女呀! 事情不是她做出来的,孽更不是她造的,为何偏偏指派她去善后?下去送死。就算她爹早逝娘改嫁,也不该每次教她牺牲打! 曾咏咏好悲情的叹了一口气,眼见三楼再望,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曾奶奶在一楼有自己的专属套房,她和叔叔、婶婶住二楼,非不得已,没人会主动上三楼,因为三楼是专属于曾耀人的,即使是亲如父母、爱他若命的奶奶,他也极端厌恶太过亲近,更别提有肢体上的碰触,亲爱的奶奶想得到孙子的早安吻或拥抱,等下辈子吧! 唯一例外中的例外,是他的宠物娃娃赖冬宁。 一想到这儿,曾咏咏简直没有勇气登上三楼。全家人都有志一同的选择当缩头乌龟,没人敢开口问,他是不是找到赖冬宁了? 若非为了赖冬宁,他哪会这样折磨家人?顶多不理不睬罢了! 可是,没人有勇气主动提及赖冬宁,因为…… 唉唉唉!早死早超生,曾咏咏你就上吧! 曾咏咏一鼓作气跑上三楼,宽敞的小客厅兼视听室,曾耀人就坐在黑色皮沙发上,腿上摊开一本相簿……原来他什么都撕毁了,只有相本留下来。 曾耀人讨厌拍照,尤其是与人合照,可是,他却与赖冬宁留下许多从小到大的照片,后来习惯使用电脑,他还将照片全存进电脑里。 现代的美女型男,绝大多数酷爱自拍,为自己留下青春的见证。以曾耀人的美色,居然讨厌拍照,太暴殄天物了,幸好这世上有一位赖冬宁,他喜欢帮她拍照,她却没自信的看着地面,他只好陪她一块入镜,拍下她凝望他时的美丽合照。 一直到今天她仍不明白,冬宁凭哪一点得到堂哥的青睐? 没人懂。 “哥,”曾咏咏终于出声了,“奶奶要我来问你,你在生气吗?” 每次,当她荣任“炮灰”之职时,心里就埋怨一次母亲要改嫁也不带她一起走。虽然明白当年祖父母不可能让孙女流落在外,而且母亲改嫁的那位名医家里也不单纯,搞不好日子更难过。但总要找个人来埋怨,心里才平衡嘛! 感觉上像是等了好久,曾耀人终于合上相本,抬眼看她,嘴角泛着一抹轻蔑而扭曲的冷笑。 “你为什么不赶快嫁出去?”他讥诮的发出一声冷哼,“现在你想嫁可没那么容易,必须由我‘指婚’。” “为、为什么?”她微愕地扬扬秀眉。他真当自己是皇帝老子? “别忘了你去年向我发誓,冬宁的失踪若跟你们有关,你的结婚对象由我指派。”她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让他——满意。 曾咏咏的心弦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冬宁回来找你了?不,不可能。”以堂哥高傲的性情,又是冬宁主动消失的,他说不找就是不找。但是,那样子的冬宁,怎么可能回头找堂哥?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包括冬宁失去记忆之事。” “哥……”红唇僵硬地启阖着。 曾耀人拿身旁一个纸袋掷到她面前,她慌乱的想接却没接住,纸袋掉在地板上,几张纸露出外面,她蹲下身捡起来,等看清楚上面的资料,却吓得跌坐在地板上。“哥……这是……”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 “你吓到了?看到冬宁出车祸当时的惨状,你吓到了?”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捡起他派人调查的一叠资料,抽出其中两张放大的照片,几乎要贴到曾咏咏脸上去。“看清楚——冬宁被撞成什么样子!” 第四章 曾咏咏吓得合上眼,“哥,我……”好想吐!现在的冬宁一样面目全非吧?她心跳急剧,骇然失色。 “不要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他绷着一张出奇英俊却寒气逼人的脸,咬紧牙龈的厉声道:“我上午出国,冬宁下午便出车祸,当时赖舅舅人不在台湾,医院只能通知我们家的人,结果呢?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在心如刀剐的痛楚中,他几欲捏碎堂妹的下巴。 “这……这不关我的事啊……”曾咏咏吞了一口酸涩的苦水,语音带着哭声的低嚷,“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整件事情,我能说什么?我能做什么?我只是人微言轻的小卒子,我只能乖乖的保持沉默……” “给我闭上你爱撒谎的臭嘴!你做的事情可多了,你帮着他们把我瞒得滴水不漏,还赌咒发誓这一切全是真的。” “我没有办法不听奶奶和叔叔婶婶的话。”她委屈的流下两行泪。 “当然,你们是同一国的。” “哥,你怎能这么说?你是曾家的骄傲与希望,他们这么做也全是为你好啊!你不能一笔抹煞长辈们爱护你的心意。”那是她想求也求不到的呀! 曾耀人鄙夷而讥刺地发出一声冷笑,“很遗憾,我就是麻木不仁,毫无感觉,所以你们也不要痴心妄想的期待我的感动与回应。” “哥,你怎么可以……”她都想代奶奶和叔叔婶婶心碎了。全家人捧心爱他,甚至和颜承欢,他竟是嗤之以鼻? 他森冷道:“明知我爱的人是谁,你们没有替我高兴,反而教我饱受锥心刺骨的痛楚与煎熬,联手欺骗我、玩弄我。当我一样一样的摧毁冬宁留下来的物品,你们亲眼目睹我有多痛苦,但你们视若无睹,反而暗中庆幸你们联手要的阴谋成功了!这便是我的至亲家人,号称全世界最爱我的人……你们不要笑死我了!” “耀人啊——”一声苍老的悲鸣。 不知何时,曾奶奶和曾泰吉、宋品妤也走到三楼来。 曾耀人立起身,目光深沉冷漠的望着家人。 曾奶奶的心却揪紧了,百味杂陈的哑着嗓音道:“冬宁不幸发生车祸,我们也很难过,第一时间通知了她的舅舅,毕竟我们不是她的亲人,要动手术什么的也只有赖先生能签同意书。耀人,你不要生气,大家不是故意骗你,而是冬宁当时的情况太惨了,连医生都不确定她能不能活下来,昏迷不醒的在加护病房里住了两个月,即使活过来也不再完好无缺,她身受重伤还毁了容,我们怕你看了会受不了,所以……” “你们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我受得了或受不了,为什么由你们来决定?你们会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替我决定事情,你们真正想隐瞒的是什么?”他的声音很轻,但某种流蕴的是愤慨、质疑,还有淡淡的恨意。 曾奶奶颤着心韵。她爱逾性命的金孙为了一个平凡女孩恼她、恨她? 宋品妤感到胸口一阵窒闷,责备道:“耀人,你不可以把家人的好意全当成驴肝肺,没有人能未卜先知,但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首先想保护的人是你,不希望你去承受那样的打击……” “我是三岁小孩吗?” “什么?” “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孩,既受不了打击,又很好骗。” “没、没那回事。” “那你们做了什么?知道冬宁发生车祸时。” “通知赖先生赶回来。” “然后呢?就把冬宁丢在医院里,死活不管。”不在乎长辈们愈来愈不自在的神情,锐利的黑眸直直射出一道冷光。“当我回国时,你们同声一气的告诉我冬宁不见了,趁我不在时她自己主动离去,而事实上,她正躺在加护病房里与死神搏斗!你们深知我的弱点,紧紧咬住我的弱点不放,成功地将冬宁踢出我的生活。如果冬宁死了,你们反而松了一口气吧!可是,她活过来了,却丧失了大部分的记忆,她完全不记得我,当街相遇也不认得我,你们想必非常庆幸吧!”他一想到冬宁躲到别的男人背后的那一幕,痛楚得紧闭了一下眼睛。 曾泰吉和宋品妤面面相觑,作梦也没想到命运会让耀人与冬宁当街重逢。 曾奶奶沉重的摇了摇头。“耀人,不要因为心疼冬宁,就把我们全想成是坏人。我们只是太爱你了,认为你值得更美丽更完美的女孩……” “不要再说你们爱我!以‘爱我’当借口,做的却是令我痛苦不堪的事。”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刺人心的寒气。 “耀人,你何必这么死心眼?”曾奶奶听得手脚发软,心惊胆寒。难道太爱他也错了吗?只因上苍捉弄,曾家就这么一个男孙,所以想把最好的一切全奉献给他,包括美丽聪慧、家世一流的孙媳妇,比赖冬宁强上百倍。 冬宁小的时候,耀人将她当成自己专属的“宠物娃娃”一样的疼爱,他们并不以为意,因为能让曾耀人喜欢实在太稀奇了,他们反而对冬宁很亲切。错就错在,“宠物”不该爱上主人,还答应和主人结婚,罪无可赦! 曾泰吉拿出一家之主的权威,生硬的道:“过去就过去了,你还想怎样?为了一个赖冬宁,要把全家人生吞活剥吗?既然冬宁忘了你,你就趁此机会做个了断,找个好对象结婚,快点传宗接代!” “我为什么要当种马?你们成功的将我塑造成无情无义的冷血汉,我会如你们所愿的!”曾耀人的声音冷得可以刮下一层霜。“曾咏咏,我指派你的结婚对象叫‘孔少军’,他的基本资料我会给你,记住,你必须迷得他团团转,将他招赘进来当种马,就由你负责为曾家传宗接代!或许,用招赘的方式可以打破魔咒。” “哥——我不要……” “耀人啊,你不可以这样子……” “曾耀人,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 “耀人,这不是能赌气的事。” “……”曾咏咏快哭了。 曾耀人走进卧房,甩上门,将气急败坏的家人全阻隔在外。 他无法原谅他们,更无法原谅自己,当冬宁在生死边缘挣扎时,当冬宁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流泪时,当冬宁发现自己毁容而且记忆不全感到惊恐时,当冬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手术时,当冬宁哭着做复健时……他不在她身边陪伴,反而还在心里埋怨她的离去。 他无意负心,却当了无情无义的冷血汉。 冬宁遗忘他,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吗? 因为他是个坏情人。 走出电梯,社区入口处的会客室由名家设计,有着不输五星级饭店的气势。 巨大的l型沙发上,坐着一尊放大版的贝蒂娃娃,裙长及膝,不露香肩不露大腿,仿佛正在禅定中的静坐着。 朱星海立在一旁看了五分钟,发现走出电梯的人很难不去多看她几眼,尤其是男人,可是,她却眼观鼻、鼻观心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 “冬宁!”朱星海走到她面前坐下来。他发现自己没办法视若无睹的走开,照计划去填饱肚子,然后到新诊所验收装潢成果。 “医生。”她回身,有点茫然。 “你在等谁吗?” 她慢慢拾回知觉反应,摇了摇头。 “你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澄澈温柔的黑眸,轻易教人撤去心防。 漾着天真傻气的面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舅舅叫我出去买面包和水果,可是我走到这里就不想再走出去了。”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冬宁?” “你是医生,告诉你也没关系。”她顿了下,低声道:“我有点怕走到大街上,听到有人喊出我的名字,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可是,我却毫无记忆,像个傻子一样呆愣当场。我自己很恐慌,对方也很受伤吧?” “所以你害怕走出去?” “嗯。”冬宁知道自己很没种,羞愧的垂下脸。 朱星海目睹过那种场景,有点明白她在怕什么,心里很同情她。 她住院时他还在大医院里上班,看过她完整的病历表,知道她只有一位亲人,便是舅舅赖春田,没有女性长辈或姐妹帮助她,内心其实很寂寞、不踏实。 “你几天没有出门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天,那还好。” “不是。” “两星期?”他拉高一个音符。上次的“街头惊魂记”不正是两星期前吗?从他送她回家后,她就足不出户了。 她点点头。 “难怪赖先生要强迫你出来买东西。” “对啊,他不肯让我在网路上订购日用品,叫我出去买,很不方便。” 逸去叹气声,朱星海抬起她的下巴,柔声道:“冬宁,你这叫因噎废食。我从医学院毕业好几年,同学多到数不清,但除了在医院上班会碰上几个熟面孔,走在路上或去商场购物,两三年也难得碰上昔日同学,反而遇到邻居还比较可能。” “可是,医生,那天一口气有三个人叫我的名字耶!” “你相信缘分吗?” “缘分?” “对,缘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长有短,小学同学到了国中只剩几个熟面孔,国中升到高中也许一个也不剩,重新认识一批新同学。但相反的,也会有人与你的缘分很长,或缘分一时中断了,过了几年又重新续缘。” “是这样吗?” “你仔细想想,不是吗?”他温文一笑。“我知道你遗失了部分的记忆,内心有点慌,但你不妨换个角度想,若是无缘的人忘了也就算了,像小学同学;若是与你有缘的人,命运会让你们重逢的,你就顺其自然,不要逃避,这样就够了。” 冬宁为之动容。他的态度是那样的诚恳专注,不是随便敷衍她,害她的心头小鹿没来由地狂跳了一下。 “医生,你对病人都这么亲切吗?”舅舅说医生永远是医生,不要想歪了。 朱星海脸上的笑意加深。“通常我的‘售后服务’没这么好,谁教我们有缘当邻居呢!只好免费加码送赠品。” “呵呵……”她被逗笑了。 “你笑起来真漂亮,要常常笑。” “这也是赠品吗?” “不是。我喜欢日行一善。” “医生好坏喔!” “开玩笑的,冬宁本来就很漂亮,笑起来更美。” “听起来比较像在赞美自己的医术高超。” “有这么明显吗?” “有。”她故意点头。 朱星海笑得十分开朗。为什么他的妹妹不像冬宁一样讨人喜欢?什么都要跟人比较。他有点遗憾的想。 “要不要一起走?我正要去面包店。” “医生也出来采购?” “不是,我刚好想去面包店喝杯咖啡、吃个面包,再去诊所。”他是临时改变用餐地点,现在的面包店有许多加卖饮料,可以坐下来用餐。 冬宁很乐意,和他一道站起身,略显娇小的她陪衬,更显得朱星海又高又帅,想必有许多护士或女患者暗恋他吧! 他们走出大楼,朱星海放慢脚步配合她的速度。 “医生,你决定自己出来开业?” “对,跟我最好的朋友苏以哲一起合作开业。” “是同一家医院的医师吗?” 第五章 “他之前在另一家医院服务,受不了院内的官僚体系,决定跳出来。” “听起来当医生也很复杂,不只是单纯的看病。” “不管在哪里上班都差不多。”朱星海笑笑,不疾不徐地说道:“冬宁,你早已不是我的病人,为什么一直叫我医生?我有名字。” 冬宁从容一笑。“叫‘医生’很亲切呀!你是我的救命天使之一,让我重拾信心,有勇气每天照镜子。” “我们现在是邻居,也算是朋友,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他直接要求。 “这样我会很困扰耶!舅舅说医生就是医生,不可以没有礼貌。”她的嘴巴微微噘起,模样十分逗趣可爱。 “原来是赖先生的叮咛。”他不忍心勉强她,反正大家住在同一社区,有心培养感情不会找不到办法。“你一向都这么听话吗?” “舅舅说我从小就是个乖宝宝,所以他最疼我。” 这点朱星海绝不怀疑。她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那一型,包括他在内,所以家里的长辈一定会担心她被拐了。 她不算太美丽,却天生吸引人。 再美的女人对朱星海而言都不稀奇,因为只要五官端正,他就有办法将她整型成“上帝的杰作”。他从没喜欢过来找他整型的女人,但冬宁不一样,赖春田要求他依“原貌”修复,只是稍嫌扁平的鼻子他忍不住美化了一下。 他笑望她不够高挺的鼻梁山根,越看越顺眼。许多女孩子来找他垫高山根,殊不知山根高挺的女人事业心旺,凡事要自己自立自强,山根低一点的女人才有男人养呀! 这可是他见多了名媛贵妇女强人,所归纳出来的独门心得。 他的继母康铃,便是一位山根漂亮的女强人。 到了面包店门口。 “脚会酸吗?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咖啡。” “我想喝奶茶。” 朱星海去点餐,帮她多点了一块蛋糕,她要付账,他温柔的拒绝了。 用餐区很安静,冬宁喝着热奶茶,对医生的好感大增。 “现在还感到害怕出门吗?”他温和的笑问。 “不会了,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 “这样想就对了。” “我想找个工作减轻舅舅的负担,可是舅舅希望我回去把书念完,他说大学没毕业很难找工作,我想也是。可是,我常觉得自己好像变笨了,回去上课没问题吗?”冬宁拉拉杂杂的说完,有些尴尬地一笑。“对不起,因为医生很亲切,忍不住对你吐苦水。” “我很高兴你当我是朋友。”他回以微笑,并提出一个建议,“你要不要到我新诊所上班?等下学期再回去上课。”苏以哲应该不会反对。 “我能做什么?我不是护士。” “可爱的冬宁,一家诊所不是只有医生和护士,也需要挂号人员,帮忙整理病历表,接听电话,和客人愉悦看诊时间,杂事很多,你愿意做吗?” “我可以吗?” “先声明,薪水不高喔!” “能赚到学费就好了。” 冬宁好开心,能踏出赚钱的第一步,代表她不必继续当米虫。 “我要回去告诉舅舅。”娇颜一笑如花灿烂。 朱星海气息一颤,趁机会和她交换手机号码,等她确定的答案。 他多想打破“不爱上自己的病人”的誓言。 提着面包和水果,赖冬宁脚步轻快许多的回到家里,朱医师真是个好人呢!舅舅也会替她高兴吧! 打开大门,在玄关处换拖鞋时却见到一双男人的皮鞋,很高档的手工订制鞋。 有访客?搬到这里第一次有客人上门。 “舅舅——” 客厅里,两个男人分坐不同的沙发对峙着。 好像两只雄狮正准备决斗一样! 冬宁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涌出这么可笑的想法,但气氛真的好诡异。还有,那个男人居然知道她住在这里,就是上次在面包店外强吻她的可怕男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舅舅……”她有点不安。 他们太专心于用目光砍杀对方,没发现她回来了。 听到叫唤,两个男人同时回头。舅舅回复开朗的面容,那个可怕的男人却射来两道炯炯目光,熊熊炙人。 “冬宁,过来这边坐。”赖春田清朗的声嗓扬起,“走了一大段路,你的脚没问题吗?”他够成熟世故,不想吓坏冬宁。 “没事。”她缓缓走过来,在舅舅身旁坐下。好讨厌!那个男人一直盯着她的双腿看,研究她走路的姿势,她走路的样子很奇怪吗?舅舅有偷偷拍下她走路的样子给她看,很正常了嘛! 她移开眼,不想面对他异常犀利的眼神。真可怕! 一张俊脸瞬间拧成一团,他好想大力的摇醒她,教她记起两人过去的点点滴滴,然后将她紧紧地抱住,紧紧地抱住再也不松手。 赖春田却乐呵呵的看着那男人吃瘪,活该! “冬宁,这一位是曾耀人先生,‘天鸿集团’未来的继承人,那可是我们高攀不起的豪门世家,难得他还记得我们,特地登门拜访。” 她抿了抿唇。“曾先生,你好。”还是不看他。 曾先生? 曾耀人静静地凝睇着她完全陌生、疏离的神态。 她一次也不曾这么叫他,直到现在。 赖春田拍拍外甥女的手,让她抬眼看他。“我订了午餐,十二点会送来,你要记得吃,其中有一碗麻油鸡腿汤你自己吃完,不用留给我。” “我有买面包了。”好浪费! “那只能当早餐或点心吃。”赖春田不由分说的决定,“我和曾先生出去谈事情,你不用等我吃饭。” “赖舅舅!”曾耀人语气不善。 “我们出去谈。”赖春田眼色一沉,不肯让步。 曾耀人极为不悦,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从齿间迸出冷涩的嗓音:“那走吧!看是你能说服我,还是我会说服你。” “我多希望你永远不会再出现。” “命运教我和冬宁重逢了,你也没办法吧!” “不要太自信,冬宁已经不是以前的冬宁了。” “我研读过她完整的病历表,我不会退却。” 赖春田愕然,完全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当然,只要他有心,要拿到冬宁的病历表影印本并不难,问题是他明知道冬宁的情况还不死心? “走吧!”沉默许久,赖春田起身道。 曾耀人看着冬宁,她顿时心慌意乱,垂敛眸,害怕迎视他具有穿透力的眼光,心跳怦然。 “冬宁,这给你,等我们出门你再看。”他声调柔软,将一个精美的提袋搁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走了出去。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她抬起脸,盯着眼前的提袋看,看了好一会儿,禁不住好奇心,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本很有分量的漂亮相簿。 为什么拿相簿给她? 她迷惘地呢哺,翻开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全是一位少年和一位小女孩的照片,少年明显看出曾耀人的影子,但小女孩是谁?是她吗?怎么可能?可是愈翻到后面,小女孩慢慢长大,穿上国中的制服,穿上高中的制服,那分明是她的脸呀! 她气息一颤,心跳霎时停止。 这是真的吗?她从小认识曾耀人,两人是青梅竹马? 一股类似绝望的情绪忽然在胸臆漫开,她难过得哭了起来,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为什么? 她害怕。不知何故,她害怕这一切。 赖春田回到家已近黄昏,一脸疲惫。 莫非是他未老先衰,跟那臭小子谈判一下午比他在片场工作一整天更累。 先到厨房给自己倒杯开水喝,看到餐桌上的食盒均原封不动没打开,眉头打了老大一个结,去敲主卧室的门,半晌没回应。 “冬宁,舅舅要进去了。”他走进房里,看冬宁躺在床上似乎在午睡,床下有一本摊开的相簿,有一张曾耀人轻吻已长成少女的冬宁的芳颊,那温柔的、满是爱怜的、蜻蜓点水的吻,谁见了不会怦然心动? 赖春田叹了一口气,看到冬宁眼眶红红的,应该是哭到睡着了吧,他的心不由得轻轻抽疼。 “可怜的孩子,受到这么大的冲击,一定不知所措。”他俯望她的眼神充满怜悯。“舅舅该怎么帮你呢?冬宁?舅舅必须依合约回去工作,本来考虑要带你一道过去,可是那种圈子实在不适合你。留下你一个人,又担心你会不会把自己饿死,肯不肯乖乖回医院复诊,我实在一个头两个大。” 他是美国一家规模很大的m制片厂的编剧,如今网络发达,他也可以在家里工作,但新一季的影集快要开拍了,他除了编写剧本,他必须顾虑到观众的喜恶,调整剧本的走向,所以非回美国不可。 原本他的人生计划里根本没打算回台湾,国中时差点误入歧途,长他许多岁的大姐赖夏枝倾其所有的送他去美国留学,他却辜负了大姐的期望,迷上表演之路,跟着一个剧团走天涯,受到欢呼喝彩与掌声实在令人着迷;但日子一久,他开始感到不满足,他不想只演别人写的故事,反过来想让观众因为他编写的故事而感动。 因为当时居无定所,赖夏枝死亡的讯息辗转传到他手里已过数月,他连忙赶回台湾,赖夏枝早已火化安葬,他的两名外孙女呢? 他担心自己必须寻遍孤儿院找回赖秋香和赖冬宁,庆幸的是从大姐工作的雇主那儿得到确定到的消息,赖秋香被生父认养回去,那冬宁呢?小她五岁的冬宁一个人被留下来?赖秋香怎么忍心抛下年幼的妹妹一个人? “对不起,冬宁,因为舅舅太慢得到消息,慢了几个月回来,等我找到你时,你已经非常习惯黏曾耀人。” 为了抚养冬宁,他放弃表演,更专注于编剧的工作,当必须回美国时,曾耀人就会主动将冬宁接回曾家。他实在感到不可思议,曾耀人怎么会对一个小他七岁的小女生持续关爱?他见过曾耀人对家人的冷淡态度,冬宁凭哪一点得到曾耀人的笑颜呵护? 赖春田百思不得其解,但无可否认的,因为有曾耀人的接手照顾,他才有办法持续为m制片厂写剧本,台湾的编剧工作没保障,费用也太低。 只是随着时光流逝,小女孩会长大,少年成长为卓尔不群的贵公子、财团继承人,青梅竹马的情谊在长辈们眼里愈看愈刺眼,愈想愈揪心。 赖春田完全明白,所以他不恨曾奶奶他们趁冬宁躺在加护病房、生死未卜的情况下,立即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他虽然姓赖,但不会赖着不放手。 当冬宁活过来却忘记许多人,包括曾耀人,赖春田便有计划的卖旧居,买下这间新家,就是不希望冬宁再忆起过往的记忆。 “冬宁,如果可以的话,舅舅希望曾耀人顺从家人的愿望对你放手,从此形同陌路,你可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我几乎以为我许愿成功了,没想到…… 难道命运是无法违背的吗? 赖春田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出主卧房。 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他打开一台旧的手提电脑,点出密件档案夹,十指飞快的打字,输入新的资料。 无论如何,冬宁不能再受到任何伤害,不管对方的身份多老多尊贵,都没理由、没资格欺凌蔑视赖冬宁。 第六章 他抚着下巴,微微一笑,那微笑,淡淡的,意味悠远尽在不言中。 舅舅去美国了,冬宁突然觉得家里变得好大。 为了不让舅舅担心,她还是照原先的作息准备去游泳,持续锻炼体力。 赖春田出国前与她做了一番长谈,包括朱星海找她去诊所上班之事,他竟是持反对意见。“你下学期要回去复学,只工作短短数月,朱医师又要应征新人重新训练,若是不认识的人也就罢了,但是朱医师则不好意思。” 他希望冬宁多运动,空闲的时间多看点书,把课本拿出来复习;另外;多出去走一走,去逛街买衣服也好,走博物馆、动物园都好,去泡泡温泉也不错。 总之,不要一天到晚宅在家里。 他交给她两本印着她姓名的银行存折和提款卡,一本是赖春田会按月汇入生活费的簿子,另一本据说她从小到大所收到的零用钱和压岁钱的储金簿,金额多到她吓一大跳。舅舅告诉她,拥有精算师执照的曾耀人把她的小钱拿去投资,钱滚钱的效果。 冬宁要把那笔钱给舅舅拿去缴房贷,结果他哈哈大笑,“我心领了!舅舅不是没有能力付清房价,只是利率这么低,不贷白不贷。” 她听了一头雾水,赖春田又笑了,“傻瓜,你以为住上亿豪宅的大富翁都没贷款吗?错,那些人才是银行的大债主,随便一贷都是几千万起跳。他们没钱吗? 有,钱多得吓死人,不过大多拿去投资钱滚钱,付给银行一点房贷利息是九牛一毛。” 那种大富豪的世界对冬宁而言太陌生也太遥远了,她目前的脑力负荷不了,听过就算了。 她听到的重点是,舅舅不再回避曾耀人和她一起长大的事实。 既然如此,从她出车祸至今快两年了,为什么曾耀人一次也没出现在医院?在她人生最凄惨的时候,他躲得不见人影,哼!这种男人好差劲! 冬宁决定不要理他,他连普通朋友也不是。 背着提袋走出大门,吓,“你怎么在这里?” 曾耀人像尊门深一样杵在隔壁的家门口,高高挺立的身形,睥睨世人的表情,妖魔鬼怪通通退散! “你慢了十分钟,再不出现,我要按门铃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冬宁眨眨眼,似是不解。 “以后晨泳时间改成七点半,八点半吃早餐,九点我要出门上班,你回去睡回笼觉。”他平铺直述的说道。 “嗄?”她傻住。 “赖舅舅把你交由我照顾,我会盯着你运动、吃饭。”他深深地望着她,理所当然的说:“走吧!去游泳。” 他还伸出手要牵她的手,一副八百年前就跟她很熟的样子,她吓得倒退一步,把两只手都藏到背后去。 拜托,她现在跟他一、点、也、不、熟。 “冬宁?”英眉微挑,他眯起眼。 “舅舅没跟我说这个,我不用你照顾,我会自己去游泳,自己吃饭,再见!” 她躲开那灼热的凝视,走过他面前,想去坐电梯。 曾耀人告诉自己要忍耐,冬宁失去记忆,才会以看陌生人的眼光看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他按地下一楼。 “你也喜欢游泳?”他好高,她微仰起小脸。这人听不懂拒绝吗? “这是男人的约定。”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而富有磁性,像一道电波直窜她的心扉。“每回赖舅舅出国,你就到我家住,你忘了吗?” “我没印象。”她的心狂蹦乱跳。老天,他真的是一位充满阳刚魅力的男人,但这个男人好无情,她千万不要被骗了。 “因为你现在情况特殊,赖舅舅反对我带你回家住,我只好搬过来。” “什么?” “我住在你家隔壁。” 冬宁简直傻眼了。 他竟然搬来跟她当邻居,他在想什么?隔壁那一对新婚夫妻怎么肯把房子让出来?看他一副没啥大不了的表情,不用说,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为何要这么做?你真的好奇怪。”她不想被左右生活,申明道:“我真的不记得你,顶多当你是新认识的朋友,而朋友之间不应该互相干涉私生活,所以拜托你不要跟着我,更不要管我的事……” 一只有力的手臂冷不防的穿越她的肩头,压在她背后的镜面上,低头看着她,形成一种“兵临城下”的胁迫感,不知情的人可能以为是一对正在调情的爱侣,姿态太暧昧了。 一股亲昵而微妙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她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气息拂过她的头顶,害她心跳加速。 “你……你做什么?”奇怪自己为何不感觉厌恶? “你踩到我的底线了。”好看的脸沉了下来。 “底线?”她喉头一窒。 这男人是生来给人压力的吗?在他的双眼逼视下,有谁还能镇定自若? “你叫我不要管你的事,这已踩到我的底线上。”曾耀人森然地质问道:“只有你一个人忘记过去的事,但其他人并没有。我清清楚楚记得我们从小到大的生活点滴,你喜欢什么,你讨厌什么,我没有忘记,你却要我当做没那回事,当彼此是刚认识的普通朋友?你以为我的心是铜铸铁打的吗?” 她为之震颤,心跳如鼓,呼吸急促。 他在怪她吗?为什么怪她?凭什么怪她? 她咬唇皱眉,“我在医院醒来时,只见到舅舅……” “我知道。”他下颚一紧,“你因这事埋怨我,我无话可说,我已经诅咒自己一百次。我不知道你出车祸,而你舅舅已把你带走了。” 他似是强抑着满腔的情愫,冷凝的眼底,藏着千言万语。 冬宁无可奈何地叹气。不管他如何懊恼自责,她均无法感同身受,除非她有一天恢复记忆。 “冬宁,你怨我、恨我吗?” 她暗自深呼吸,扬起眸,直视他。 “不会。没有感情哪来的怨或恨?”他给她的相本她看了也哭得好惨,但她哭的是自己不争气的记忆,即使是不愉快的回忆也是过去的一部分,没人希望空白的一大块,更何况是甜蜜幸福的记忆?她温馨的童年,娇甜的少女时代,若是与曾耀人有很深的连结,老天爷为何教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的回应教曾耀人胸口一闷。 “没错,是我太心急。”他一撇唇,似笑非笑。 赖春田说得没错,如果他太执着于过去的冬宁,又如何与现在的冬宁相处?毕竟人是活在现在。 假使他可以接受现今的赖冬宁,重新再追求她一次又何妨? 他晓得她的喜好,赢面占大才是。 电梯门缓缓滑开,正不知所措的冬宁赶紧道:“我要去游泳。” 他收回手臂,微侧身,冬宁见到一个熟悉的脸孔出现在眼前,笑眯眯。 “医生!”美眸熠熠生辉。 朱星海见到曾耀人有点错愕,但还是很开心的对冬宁说:“我以为赖先生出国你就要偷懒了,正准备上去找你?” “讨厌,舅舅到底拜托几个人要盯着我运动?” 曾耀人揽住她的肩膀,森幽的瞳眸冷漠地扫了朱星海一眼。“冬宁,你不用伤脑筋了,舅舅只放心我照顾你。”不顾她还想跟医生哈拉,强拉她越过朱星海,走向更衣室换泳衣。 那么明显的占有欲,朱星海真是大开眼界。他自然也认出曾耀人便是之前在面包店外面缠住冬宁的两名男子之一,两人已恢复旧交,可以同进同出了? 而冬宁则是有点生气曾耀人的霸道举止,换好连身泳衣,本来习惯在腰间系一条大丝巾遮住大腿的伤痕,今天则是故意露出来,吓跑曾耀人最好! 她虽然年轻识浅,但也明白一个穿手工定制皮鞋的男子不会是普通家庭的儿子,有钱的富少不愁没有美女名模主动贴近,肯定受不了一双见不得人的腿,看了不倒尽胃口才怪。 她挺起胸膛走出来,曾耀人已换好泳裤等在外头,不管刻意不刻意,他的视线停留在她大腿上超过十秒,目光似火,熊熊灼烫。 她呼吸一颤,“很丑很难看吧!” “是不好看。还会痛吗?”深眸凝定她,笑意流转。比他想像中好多了。 “不会。”她呐呐地说。他那是什么反应? “不痛就好,去游泳吧!” 她僵在原地,“曾耀人先生,你没看清楚我大腿上的伤疤吗?这是无法消除的,即使镭射美容也只能淡化一点而已,所以我放弃美容。”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不管过去我们有多深的情谊,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完好无缺的赖冬宁,你不要在我身上寻找过去的赖冬宁,现在的我像一个坏掉的娃娃被巧手修理好,但已不是原来的样子……” “但你的心还是原来那一颗心,不是吗?”他捧起她的小脸,深深凝望她。 “自从我发现你遗忘了我,我意识到自己被家人骗了,便立刻请人调查你这一、两年的生活,知道你发生车祸,在医院住了半年,回家后每天一样回医院做复健及后续的疗程……冬宁,我知道你过的很辛苦,也感谢赖舅舅放下工作一直陪在你身边,这原本是我应该为你做的。”他语气中蕴藏着歉疚,好深好浓。 突如其来的温柔表白,冬宁的脑海瞬间空白,有点喘不过起来。 原本他应该做的?冬宁为之震撼,心跳在不知不觉中加速,怔怔地瞧着这位贵公子长相的大帅哥。他的手,一直都这么温暖吗?愿意为她付出许多吗? 她不明白,如坠五里雾中。 他为什么无条件对她这么好?她不算太美丽,没有了不起的优点或傲人的才华,出车祸受伤的后遗症说不定会影响一辈子,他因何执着于她? 还有,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轻易调查清楚别人的过去,肯定不是普通人。其他条件姑且不论,光是他的外表就足以迷死一票女人了。 “冬宁,只要你的心不变就够了。” 她还有心吗?苦尝过生死挣扎况味的人,她的心还会是原先的那一颗吗? 午夜梦回,她常梦到自己在地上爬行站不起来而惊醒,脸上已哭湿一片。 这种痛楚没尝受过的人,怎懂得将心比心? 她讨厌任何人对她存有没有道理的期待。 “也许我的心变了也说不定。”她挑衅地瞪着他,明眸炯炯。“还有,你突然说那种话,会让我感情错乱。我不是你的责任,我生病或受伤,你并没有道义上的责任必须照顾我,你说那样富有感情的话,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怕常常心跳加速,心脏负荷不了。 他眸色转深,“不错,你变了,变得比较伶牙俐齿,不过我喜欢。”过去的她容易不自觉地乖巧顺从、委曲求全,他反而暗自担心。 他说什么?他喜欢? “曾耀人先生……”要拒绝一个主动送上门的大帅哥有多难呀!他不能看清现实,自己转身离去吗? “不要连名带姓的叫我。”他拉住她的手到泳池旁做暖身操,“你十八岁以前叫我‘耀人哥’,十八岁之后叫我‘耀人’。” “为什么?” “自己猜。” “我才不要猜。” 真笨,被他唬得一怔一怔的。反正她对他什么都不记得,随他编。 第七章 她戴上泳镜,一下子跳下水,却差点吃进水呛住,曾耀人游到她身旁将她揽腰抱住,让她的上半身浮出水面深呼吸。 “小心一点。”曾耀人抱紧怀中娇柔的小女人。 “我没事。”噢,丢死人了! 她咬着唇,羞涩之余也感受到他的手臂结实有力,胸膛像山一样可靠。 太亲密了,好不自在。 她两颊生晕,长长的睫毛低垂,不安地扇动着。 这样的姿态,楚楚堪怜,引起他体内一阵渴望,他多想品尝那两瓣水嫩的红唇啊!就在他的欲望快要战胜理智时,一个不识相的人游近。 “冬宁,你还好吧?”朱星海担心的问。 “我很好。”冬宁推一下曾耀人的胸膛,表示她可以继续游了。 曾耀人不甘愿的放开她,她随即划走,朱星海立即跟上去,在旁伴护。 这个朱星海只是一个整形外科医生,凭什么像苍蝇一样在冬宁身旁围绕?更令他不爽的是,冬宁信赖朱星海,对他没有防备心。 他当然知道冬宁很有吸引力,但苍蝇不要妄想采花蜜! 桃花桃花不要来,因为要拒绝一个主动贴上来的大帅哥实在很难,她只是凡夫俗女中的一枚呀! 冬宁实在好气自己的意志软弱,游泳后决定与曾耀人分道扬镳,郑重的说“拜拜”,她过她的生活,他回他的世界,看不出两人需要有交集。 可是这个看似冷冷的酷哥却对着她笑,魅力四射,“一起吃早餐。”抢先一步打开他家的大门,一股现烤面包的香气飘散出来。 这么神奇,真的有早餐?他家人也陪他一起搬来? 冬宁告诉自己,她只是好奇看一下而已,走进去他家里,格局和她家差不多,家具却很高级,由客厅便可以看到餐桌,餐桌旁立着一位令人眼睛一亮的大美女,穿着性感的v领洋装,露出一小截大腿。 “哇,你女朋友好漂亮!”冬宁直觉反应。 “我女朋友当然漂亮,不过,下次不要自己称赞自己,有眼睛的人自然会称赞你。”霸气的嗓音蕴着一丝笑意。 “啊?”谁是他女朋友? 大美女噗哧一笑。“哥,冬宁真的把我们全忘了,怎么办?” “你妹妹?” “我堂妹,曾咏咏,你不记得就算了。”曾耀人按住她香肩在餐桌前坐下,“吃早餐,有你喜欢的香葱面包、维也纳牛奶面包,搭配伯爵奶茶,面包是刚出炉的,趁热吃。” 我只是进来参观一下而已……冬宁来不及把话表明,装面包的白色餐盘已放在她面前,香气直钻入鼻腔内,一杯奶茶也斟好了。 曾耀人吃着总汇三明治,主人已经开动,客人若拒绝反而失礼。 冬宁吃着香喷喷的面包,好奇的看看曾耀人又看看曾咏咏,啊,真是赏心悦目,笑眯眯的把眼睛都眯成半月型。“你们真的真是堂兄妹?好可惜喔!你们两位俊男美女在一起的画面真是超唯美的,当兄妹太可惜了。” 曾耀人听了,脸上冒出三条黑线。 曾咏咏强忍住爆笑的冲动,从小被堂哥欺压惯了,看到对家人傲慢无礼的他错愕吃瘪的样子,真是太爽了。 不过看样子赖冬宁真的将他们全忘了,连她深爱曾耀人的感情也遗失了,曾咏咏放心之余亦不免怀疑,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冬宁吃完早餐便直接道谢离去,太帅的桃花不要采。气氛顿时凝滞起来。 好冷喔!曾咏咏下意识的轻抚手臂,小心翼翼地赔笑脸,“哥,别心急,或许她下个月便恢复记忆。” “或许她一辈子不会恢复记忆。”ok,那又何妨?曾耀人心中自有打算,但他确定堂妹是另外的意思。“你可以回去了,告诉祖母和我爸妈这个好消息,让他们也开心一下。” 脸上的假笑快挂不住,改以幽怨的表情上场。 “哥,你怎么这么说?没人期待冬宁失去记忆。” “当然,世事难料,没有人能未卜先知。”他不置可否地撇撇唇笑了。“你和孔少军已展开浪漫的‘邂逅’?” “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我二十七岁,孔少军才二十五岁。”她宁可企业联姻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不想被朋友们笑“啃嫩草”。 “这不是正合你意?嫁一个年轻的丈夫,好提醒自己不能中断保养、健身,永远比丈夫看起来有活力,正好满足你爱美的虚荣心。” 这家伙如果不是她堂哥,她老早拍桌疯骂,没办法与他共处三分钟。可是,人的命运就是这么怪,没有十全十美的。她生来便是富家女、父母的掌上明珠,原该活得像只骄傲的孔雀,奈何父母缘薄,顿失依靠;虽然曾家的长辈们没让她受到委屈,一样锦衣玉食,花钱不手软,但总是感到不满足。 说她是曾家嫡亲的孙女,但长辈们的心血和注意力全放在曾耀人身上,除了他是唯一的男性继承人,本身的条件更好到令人眼红,端正俊美的五官,修长的体格有一双运动家的长腿,聪明机智,精明干练,即使是血统优良的曾家也难得生出这样的完美人物。 但那只是外表。曾耀人的内在性格是机车难搞、冷情冷漠,明明家人几乎都在讨好他,他对家人绝对说不上有情,不时教人凉意直透骨髓。 所以在十六年前的某一天,他说他在外婆家捡到一个被人抛弃的小孩,他说他要养她,那是他一个人的宠物娃娃,不给他养就要住在外婆家不回来了。 那是赖冬宁。后来证明她是父母双亡、姐姐抛下她跟着生父回家的可怜小女娃,因为曾耀人始终牵住她的手不肯放,见她怕生还将她抱起来。曾奶奶只好让步,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有多讨厌跟人牵手,更别提拥抱。 没有人知道曾耀人的心里想什么,他到底看上一个六岁小女娃哪一点?几个月后赖春田找上门来,他长住美国,预备带冬宁回美国生活,曾耀人二话不说,把冬宁藏了起来,将双方长辈搞得人仰马翻,几欲抓狂。 任性到令人发指的家伙! 曾咏咏也不知道叔叔和奶奶后来是如何与赖春田协议,赖春田后来决定回台定居,只是他每次去美国工作均长达数月,冬宁便交由曾家照顾。就这样,曾耀人才答应将冬宁交出来,让赖春田带回家。 曾咏咏把冬宁当初一个小妹妹看待,但她心里明白,不论是奶奶或叔叔婶婶都在等待,等待曾耀人有一天对赖冬宁没兴趣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等竟然等到冬宁出落的亭亭玉立了,等到曾耀人已届适婚年龄,想与他联姻的名媛淑女排一长列,而曾耀人却嗤之以鼻,说他根本不想结婚,如果一定要结婚他只跟冬宁结婚…… 这已远远超出奶奶和叔叔婶婶所能包容的范围,他们宁可收可爱的冬宁当干孙女。干女儿,但不能接受一个父不详的小孤女成为曾家未来的女主人,完美的血统不容破坏,谁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子孙来? 所以,若是天佑曾家,机缘巧合让赖冬宁从此消失在眼前,他们一定会把握良机,即使被批评狠心也不在乎。 他们真的这么做了,成功地让曾耀人绝口不提赖冬宁,以为从此瞒天过海,不必担心赖冬宁突然又出现在曾耀人面前,谁得想到…… 曾咏咏心中感叹,“有缘的人果真拆不散吗?在茫茫人海的大街上也能重逢! 堂哥是得偿所愿,但是我可惨了……不过,能亲眼目睹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堂哥在女人面前吃瘪的样子,还是很爽。” 这样一想,心理多少平衡一些。 不过,见他面色不善,她努力挤出甜甜的笑容,“看过冬宁出车祸时的照片,对照目前的模样,很庆幸她恢复得这么好。”够巴结吧! “她在加护病房躺了两个月,你一次也没探望,现在又何必说这些。”锐利的眼神如刀般刺入她的眼底,曾耀人不容她打马虎眼,“一个月后,我要见到你和孔少军已正式交往。” “你一定要这么狠吗?” “话不要说太满,搞不好交往之后你会紧抓住孔少军的裤管不放,反过来拜托我帮你设计孔少军进礼堂。” 够狠辣!只要曾耀人敢说这种气昏美女的话。 “我说过,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男人……” “没试过怎知不喜欢?年轻力壮的才适合当种马,努力为曾家开枝散叶。”他皮笑容不笑地看她,令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排排站。 她双手抱胸,防备地瞪着他。 “你以为这行得通吗?奶奶和叔叔婶婶能由着你胡闹吗?你喜欢冬宁我ok,你非冬宁不娶我也没意见,只要你能说服长辈,你大可和冬宁生孩子,拜托不要伤害我变成曾家的罪人。”一股作气的抗议完毕。 “就让曾家绝后好了,终止魔咒。”他冷笑,大有“一拍两散”的气魄。 “你你你……你不是认真的吧?”曾咏咏不可思议的叫出声。“你身为曾家男丁,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大逆不道的话?” “大逆不道?”他玩味一下。“挺不赖的形容词,我喜欢。” 他疯了吗?因为冬宁不理他而疯了吗? “哥——” “滚!” 火山爆发了。 已经好久没有在早上七点被挖起床,一开始冬宁受不了的朝朝曾耀人鬼吼鬼叫,他要上班尽管去晨泳,她想睡饱了再去游泳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 “没有人盯着,你不可能每天运动。” “关你什么事啊?” 坏家伙,一天不运动会怎样?连圣人都知道,人是有惰性的。 她又不当游泳健将,偷懒一天、两天又怎样? 她也明白持续的运动对她的身体有帮助,但被一个“陌生人”强迫的感觉很差耶!当然要抗议、抗议!曾耀人轻轻松松的从冰箱里拿出一条香栗洋梨蛋糕,“特制的洋梨慕斯里面填满糖渍洋梨丁,这是今天的全勤奖,想不想吃?” 好想吃!可是不行,忍一时口欲以摆脱魔掌。 “我……可以自己买。” “我不会告诉你在哪一家买的。” 啊……这人实在太坏了,利用自己的优势买到她想吃也买不到的蛋糕。 “给你。”看见她眼里的挣扎,真像小孩子一样,他觉得真可爱,索性将蛋糕往她手心一放。 冬宁气自己没用的吃人嘴软,只好忍耐他一天。 第二天他拿出刚出炉的法国长棍面包诱惑她,她喜欢拿来当零食嚼的那一种;第三天是有金箔装饰的梦幻巧克力;第四天是漂亮到让人舍不得一口吃完的六种造型的杯子蛋糕;第五天端出法式焦糖苹果派;第六天是香车千层派…… 如此过了快一个月。 “舅舅——”冬宁对着视讯和美国的赖春田哇啦哇啦的抱怨,“你教我不高兴就直接生气,不想配合就直接唱反调,宁可气死曾耀人也不要委屈自己,结果曾耀人还是没有被吓跑啊!” “是吗?”凭你那点功力怎么可能吓跑男人?舅舅只是不希望你太顺从姓曾的。赖春田在肚子里嘀咕两句,但眼底闪烁着两簇光芒,“听你这么说,曾耀人的耐心和修养比过去好多了,这样吧!你继续‘随心所欲’的日子,不必看姓曾的脸色,他拿美食诱惑你,你爱吃就吃,不爱吃就吐还给他。还有,像他那种人,应该没吃过路边摊或夜市美食。” 第八章 冬宁一挑眉。“哪个星球移民来的怪物,居然不吃路边摊不逛夜市。” 赖春田在那一头耸耸肩,“对了,我工作室有一台旧的手提电脑,我拿来练中文的,你有时间打开来看一下,密码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日期。”告诉她一串数字,要她记下来。 “做什么?” “知道你失去大部分的记忆之后,尤其是与姓曾的那一家人有关的事,你遗忘得最彻底,我便试着帮你做记录,将我所知道、所了解的曾家人做简介,还有过去你告诉我的生活点滴、学校趣事,尽我所记得的做了记录。”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你出车祸重伤,或许曾家人有做什么,或许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我不确定,所以我担心你会再次受到伤害。”赖春田对着镜头露出温暖的笑容。“冬宁,我的女儿,如果曾耀人不是如此地执着于你,我倒希望你永远忘了那一家人,重新开始。” “舅舅。” “基本上,曾家的长辈都是好人,一直以来很善待你,即使是因为曾耀人的关系才对你好,也不容易了,毕竟那样的人家十分讲究门当户对、学养相当、血统相配,你懂吗?” “有一点懂。”她咬住唇,心情有点忐忑。难道她已经不排斥曾耀人,甚至有点喜欢他的锲而不舍,所以容易惴惴不安? 好人,不是什么都好的人。 善待你,不等于接受你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冬宁,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不高兴你为了某某人而温柔乖巧、委曲求全,那某某人必须更重视你的情绪,才有资格追求你。温柔乖巧,可以是你的天性,但不能是为了别人高兴为委屈自己不生气、不任性,那可不行。” 从事创作的人讲究天性自然、灵魂自由,最痛恶为了别人而扭曲自己的个性、束缚自己的思想。 赖春田曾经后悔当年被曾家的长辈说服,没有坚持己见的带着冬宁到美国展开生活。他试想过,假使冬宁在美国求学长大,成年之后与曾耀人相遇、恋爱,结果是不是完全不一样? 他无法确定,但肯定冬宁反而个性将有所不同。 逝者已矣,他只能提醒冬宁不要再被曾耀人牵着鼻子走,只有混世魔王投胎的坏情人才会要求女人事事顺从,即使是习惯使然,更糟。 爱情的预防针要提前施打! “冬宁,答应舅舅,不管你日后会不会恢复记忆,都切记要做自己,不可以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那样的生活不会真正快乐。” “我才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呢!”她本能反应的说。 “记得你答应舅舅了喔!”黑眸掠过一丝幽默,他加但书,“不论你喜欢曾耀人也好,或爱上另一个男人也罢,舅舅的条件只有一个,他必须接受你的一切优缺点,并且值得你爱。” 她心一动,若有所悟地恩了一声。 “舅舅的条件其实很严苛呢!”她细声细气地说。 “听起来严苛,其实所求的不过是一颗真心,我女儿值得的。” “舅舅!”她甜甜地笑。 “对,就是这样子笑,你是福星高照的赖冬宁,不是无父无母的小可怜,不需要曲意承欢去讨好任何人,知道吗?” “知道了。” 赖春田又交代几句生活琐事,结束视讯通话。 整个空间又恢复一片寂静。 冬宁平静的眼底漾着一丝淡淡迷惘。舅舅的心里藏着秘密,那个秘密与她有关,是她遗失的记忆。有关她曾在曾耀人家里生活的那一段,舅舅从不提起,直到曾耀人又出现为止。 到底为什么呢?舅舅不希望她记起来,可是又记录在电脑里,怕的是有一天她与曾耀人命运性的重逢,不知如何与曾家人应对吗? 自从她在加护病房睁开眼睛,见到的唯一亲人便是舅舅,她没有忘记舅舅,一直很疼爱她的舅舅,她有了安心的感觉,开始接受治疗。 那是一段很漫长、感觉度日如年的痛苦岁月,支撑她重新站起来的便是舅舅绝不放弃她的信念,所以她也不敢放弃自己,咬紧牙关的做复健。 一直以来,她相信这世上只有舅舅真心疼爱她,不会有别人。 难道曾经有人爱她的心不输给舅舅吗? 冬宁委实难以置信,可又忍不住好奇心,到舅舅当工作室的小房间一探究竟,手提电脑便摆在l型的工作桌上,她听话的开机,然后输入密码…… 从中午到太阳下山,她反反覆覆看了三遍,慢慢的消化吸收,体会其中的深意,感受到淡淡的哀愁,宛似读完了一本别人的故事。 然而实际上,那是她过去的一部分。 关上电脑,心里有些迷惘,但又能如何?日子一样要过下去。 舅舅只是希望她心里有个底,但失忆的情况并没有改变。她是赖冬宁,但不是电脑里描述的那位过去式的赖冬宁。 如果你的心里没有爱情的回忆,有人告诉你他过去多么多么爱你,你不会觉得感动,或许,有一点歉意,不好意思把他给忘记。 但是又奈何? 爱她,请重新开始。 休了一星期的生理假,不能下水游泳,冬宁故意将不算严重的生理痛夸大成闹情绪的好理由,不能出门活动,理所当然的宅在家里要颓废,吃零食、看漫画、打电玩,挑战曾耀人的忍耐极限。 谁要当一个乖乖牌的女朋友?啧! 谁想当模范淑女,温良恭俭让?嘿! 受不了的话快快打退堂鼓吧! 曾耀人知道她在闹脾气似的,让附近的饭店照三餐问她需要送什么餐点,一切随她发泄,就当做青春期的叛逆性到现在才发作好了。 一星期过去,颓废够了,冬宁神清气爽的想游泳,一打开家门,不意外见到曾耀人比她早一步的杵在门口,端着白乳酪蓝莓巧克力蛋糕诱惑她。 对一位天之骄子而言,他的耐心值得赞美。 她大方的收下,俏脸蛋上挂着一抹笑。“我已经习惯早起了,所以你不必再拿甜点诱惑我。”这男人诚意十足,但创意不足,是不是很少追女朋友? 他淡笑,丰神俊朗的模样十足令人女人恍神。“你喜欢的我都记得。”重逢至今,冬宁第一次很自然的以愉悦的表情对他笑。 她已接受他的存在了。 两人一如往常的去游泳,她已经可以游得像美人鱼一样,不再将每天运动当成是一件苦差事,身体慢慢好转。 “今天有什么计划?一样睡回笼觉?”吃早餐时,他很自然的问。 “我现在不困,可能会去做一件奇怪事。”冬宁捧着甜中带咸的莲蓉蛋黄包,吃得很过瘾。 “什么奇怪的事?” “不告诉你,告诉你就不好玩了。” 那八成就与他有关。他不会事事追问,冬宁不是小孩子了。 男人这种生物,如果女生事事温柔顺从,便习惯成自然;若是女方的态度硬起来了,除非他想分手,否则便会退让一步,又一步,求取两人之间的平衡。 “对了,我都没再见到你堂妹,她不来找你玩?” “上班加谈恋爱,够她忙。” “说得也是,那种大美女不可能没人追。” “想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谁?” “不想。应该是名门贵公子,我又不可能认识。” 曾耀人但笑不语,去上班了。 冬宁在自己的房间打扮一下,防晒很很重要,淡妆增添好气色,搭配一袭长度及膝的洋装,微鬈的发丝别上水晶发夹,以免自作主张的东翘西翘。 站在镜子前看了又看,只可惜没办法穿上高跟鞋增加修长度,只能穿平底鞋或低跟鞋,有点美中不足。 “人果然是贪心的,去年只求能正常走路就好了,现在却妄想穿高跟鞋。” 她嘲讽地向自己笑了笑,拿了皮包转身走出房间,朝目的地出发。 朱医师的新诊所开幕,她还没去道贺呢! 撑着小洋伞,散步去美容医学诊所,走路便可以抵达上班地点,朱星海和苏以哲挺会打算的,因为这附近全是高级住宅区,生意应该不错。 冬宁在诊所门外打了朱星海的手机,朱星海很快出现在门口。 “冬宁!”他笑望她弯月般的眼睛。 “医生,不好意思打扰你看诊,可是不来向你道喜我心里过意不去。” “谢谢你。太阳很大,快进来坐一下。” “方便吗?” “三天预约的人不多。” 朱星海拉着她的手走进去,冷气正消暑。 “好久没看到你穿白袍的样子,感觉好像又回到医院。” “还怕医院吗?” “比较没有心理障碍了。” “救命下……” 突然一个高高瘦瘦、一样穿白袍的男子从诊间冲出来,冲着他们直笑。接着,有好几位穿着粉色护士服的美眉好奇的探头探脑。 冬宁点头致意。“不好意思,打扰了。” 高瘦的男子笑得白牙闪闪。“不会,不会,很高兴见到你,贝蒂小姐。” 好讨厌,这医生怎么也叫她贝蒂小姐?冬宁不解的看一眼朱星海。 “她不喜欢被人叫贝蒂小姐,她叫赖冬宁。”朱星海歉意一笑。“冬宁,这一位便是我的好友兼合伙人,苏以哲医师,他最擅长抽脂、疤痕整型。” “我绝对不想在动刀了。”冬宁赶紧声明。 “真可惜,赚不到你的钱。”朱星海开玩笑的说,逗得冬宁呵呵大笑。 苏以哲阿沙力的说:“你们去咨询室聊一下,我叫心悦送咖啡过去。”所谓的好朋友,须有成人之美。 他和朱星海一样,绝对不想跟自己的患者谈恋爱或结婚,但朱星海竟然破例,可见对赖冬宁的好感极深。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印象深刻。 咨询室里有一套小沙发,是温暖的橘色系,一旁的绿色盆栽和清香的空气具有舒缓心情的作用,让患者原本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 “很多很来这里讨论要如何美化自己吗?”她好奇的打量简约典雅风格的小空间,给人心灵平和的感觉。 “比较特殊的患者才需要,大多时候拿来当会客室。” “很像朱医师的风格。” “你还叫我医生。”朱星海有点苦笑。“冬宁,你每天跟曾先生一起晨泳,没改变吗?”他下楼游泳时,他们已经练完要上楼,才知道他们改为晨泳。 “没办法,那个人说一不二,我向舅舅抗议舅舅说除非让曾耀人死心、放弃,否则谁也拿他没辙。所以我一直故意跟他唱反调,他说东我偏指西,以为他会气得拍桌走人,结果他居然忍下来了。”冬宁没发觉自己的笑容好甜。“舅舅说曾耀人若执意想吃回头草,给他追求一下我也没损失。” “你不怕他了吗?”朱星海脸色凝重。 她摇头。“这一个月的相处,老实说我的态度不好。我看他明明是陌生人,他却一副跟我很要好的样子,我忍不住要生气。” “你们过去是一对恋人吗?”朱星海担心的是这一点。 “他说是,舅舅也不否认,可是我没印象啊!除非他重新再追求我一次,或许能找回过去相恋的回忆。”冬宁笑了,但笑容里有藏不住的迷惘。 第九章 “冬宁,我……”我也想追求你呀!朱星海来不及表白,有人敲门。 “请进。”他暂且忍耐一下。 门打开,飘来阵阵咖啡香。 “朱大哥,我送咖啡来了。”一位俏美丽人端着托盘进来,弯腰摆上桌时和赖冬宁一照眼,“是你,赖冬宁!” “啊?”冬宁觉得很面熟。 “又不记得我?上次在面包店你也你记得我,你是患有健忘症吗?” 冬宁猛然想起,她就是第一个喊出她姓名的“陌生人”。 朱星海打圆场。“心悦,你先不要生气,冬宁因为出车祸的关系而丧失记忆,这点我可以作证。” 苏心悦一屁股坐到冬宁旁边,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我们高中同学你全忘了?一个也不记得。”电视情节在现实生活上演,真刺激。 冬宁微低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丧失记忆又不是你自愿的。”苏心悦快人快语。“我重新自我介绍好了,我姓苏东坡的苏,心脏的心,悦耳的悦,苏心悦。我大哥是这里的医生苏以哲,我家住前面那个社区大楼的c栋九楼,朱大哥也住那里,不过他家是d栋。” “好巧喔!”冬宁轻笑,长睫俏皮一眨。“舅舅过年前才买下那里,a栋十一楼之二,欢迎你来叙旧。” 苏心悦又跟她交换手机号码、msn、e-mail……变成两位就别重逢的昔日同窗哈拉起来,边喝咖啡边聊,把朱星海晾到一旁去。 后来有护士进来知会朱星海,预约的患者来了。 朱星海站起身。“冬宁,你可以等我一起吃午餐吗?” 冬宁抱歉地笑笑。“我等一下要去一个地方。” “那我们下次见。” “好,你尽管去忙吧!” 朱星海错失告白的机会,只好期待下一次。 苏心悦暗叫不妙,朱大哥喜欢上赖冬宁吗?方才她大哥叫她煮咖啡时,她以为来了敢花钱的大客户,后来听护士咬耳朵说是朱医师的意中人来了,她情急之下,咖啡煮三杯,准备留下来当电灯泡。可是,一见到赖冬宁,太惊讶了,忘了初衷,只顾叙旧。 这一刻,危机意识再次抬头。 “呃,冬宁,你是朱大哥的女朋友吗?” “不是。” 太好了!“你知道吗?我大哥是整型外科医生,大姐是牙医,去年也嫁给一位同行,夫唱妇随。我虽然没办法当医生,但我爸妈也希望我嫁给医生,所以我才来诊所上班。” “那很好啊!”她在暗示什么?冬宁的脑筋还没办法转那么快。 不过说真的,一个“陌生人”突然告诉你,她立志嫁给医生,她家人也如此盼望,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套用一句成语语浅言深。 直到走出美容诊所好一段路,冬宁才意会过来。莫不是苏心悦喜欢朱星海?所欲才拐弯抹角的暗示她,朱星海被苏家女儿订了。 “好奇怪的人,那些话应该对朱医生说才对吧!”冬宁真搞不懂这算怎么回事,“把可疑的情敌全排除掉了,男人就会爱上你吗?” 都已经近水楼台在一起工作,还担心什么? 冬宁实在不了解苏心悦的思考逻辑,条件那么好的女孩子还会对自己没信心吗?像她条件不好又该怎么办? “我才不管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 招来一部计程车,往“天鸿集团”的办公大楼出发。 她并没有计划想做什么,只是好奇还未失去记忆前的她,来过曾耀人上班的地方吗?她想直接试一试。 雄伟气派的大楼,宽敞明亮的门面,感觉来这里上班很高尚,走路有风,说出去也很体面吧! 可惜警卫森严,在门口便被拦下来,因为她没戴识别证,又非警卫熟悉的面孔,想直接找曾耀人?对不起,下次请跟秘书处约好再来。 冬宁立刻打曾耀人的手机,尖叫骂道:“曾耀人,你这个大骗子--” “冬宁?”正在开会的曾耀人,作梦也没想到会接到她的电话,还一开口就骂他是大骗子。“你怎么了?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就知道你在骗我,说我们以前是一对恋人,大骗子!” “我没有骗你,我何必骗你?”曾耀人向众人说一句“会议暂停十分钟”,走出会议室,继续道:“冬宁,发生什么事?” “我在你家公司大门口没办法进去,你还骗我说过去我们感情很好,习惯同进同出,根本在骗人。” “你等一下,我现在下去……”在她嘀嘀咕咕时,他已经进入专属电梯,她尚未发泄完,他已经出现在一楼大厅。 冬宁看见他出现,吃惊得忘了要唠叨。“你在二楼上班啊?这么快!” “不是。”曾耀人扶住她的肩膀,对两名警卫道:“这位赖小姐是我的未婚妻,不许对她无礼。” “是!对不起。”警卫赶紧鞠躬道歉。 两人手牵手的走进大门,等于是诏告天下。 曾耀人唇边漾起柔情微笑,“过去你还是学生,根本没想过要来公司,所以大家才会不认识你,以后没人敢再拦你了。” “可是你也不能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啊!”她嘟囔反驳。 忽略心头的刺痛,曾耀人仍是微笑。 “若非你突然车祸,我们原本就打算先订婚,等你大学毕业再结婚。” 冬宁蓦地瞪大眼。真有这回事? 随着相处的时间拉长,她看待曾耀人的眼光与心情也有所不同,由一开始的无措紧张到排斥抗拒。及至今随遇而安、笃定适应。 撇开过去的种种不谈,出身富豪的曾耀人是相当有魅力的男人,天生耀眼,傲视群伦。瞧瞧这一路走来,哪位女职员不向他行注目礼?大胆一点的还猛抛媚眼,渴望获得他的青睐。 进入电梯。 “你的诱惑这么多,都不会晕船吗?”她想抽回手,但他不放。 难得她卸下心防,主动亲近,精明的商人自然该懂得把握良机。 “要晕早就晕了,不会等到现在。”曾耀人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上她的唇,不似他冷漠的外表,他的吻绝对狂放热情,呼吸她的气息,允吻她柔软的丁香舌,害她全身泛起一阵战栗。 她由一瞬间的惊愕,到双腿几乎站不住,任由他有力的双臂将她柔软的身子紧紧压入胸怀。 “我的娃娃--”他亲昵地唤她,令她脊髓一颤。 “放开我……”她才不是见鬼的贝蒂娃娃呢! 他贪婪地吮吻不休,积压许久的感情倾巢而出,像要把她一口吞下。 他那灼热的唇,温暖结实的臂弯,急促有力的心跳声,在在令她晕眩而意乱情迷…… 叮,电梯门开,十八楼到了。 一阵响亮的抽气声惊醒了这一对爱情鸟,冬宁看到电梯门外站了好几个人,啊,丢脸死了,她要直接下楼回家啦!曾耀人反而若无其事的拥着她步出电梯,那些高阶主管等他开会等不到人,听说他下楼接人,比较好奇又胆子大的便在电梯前恭候,以为来了了不起的大客户,结果居然是…… 跌破众人眼镜!这是冷酷少董会做的事吗?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赖冬宁小姐。” 一句话便足够解释一切。 哦……原来是未婚妻呀!怪不得他也有热情的一面。难得看到如此精彩的画面,有幸目睹的人一定会广播出去,绝俊的少董不是gay! 曾耀人将冬宁安置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辛若欣送茶进来。第十二位秘书上星期被解雇了,她这位秘书课课长只好身先士卒,过来支援。 “冬宁,我去开会,半小时后回来,你不要乱跑,嗯?”他拨开垂在她脸上的发丝,任谁都看得出他脸上漾满了喜悦的光彩。 “你就这么喜欢看到我吗?”冬宁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绽出一抹幽静而如梦似幻的微笑。 曾耀人以轻轻的一吻作回答,先去开会。 辛若欣没见过曾耀人对女孩子这么有耐心的表情,前面那十二位美丽的女秘书全被他吼到哭,只因她们太迷恋他那张俊脸,一时闪神没注意听明白他交代的事,他不耐烦说第二次便直接用骂的。 真是造孽啊!一个男人没事长那么好看,还不许人家看得浑然忘我。 辛若欣好命苦喔!又要应征第十三位女秘书,再不行的话就要找男秘书了。 可是,眼前这位女孩凭哪一点独得曾耀人的青睐? “你真的是我们少董的未婚妻?”比她漂亮的女孩,公司里少说有一打,女人看女人的眼光与标准,跟男人不一样。 “你怀疑他说的话吗?”冬宁淘气的眨眨眼。 “不是,不是。”连忙反驳。她会不会告状? “瞧你紧张的,他很难伺候吧!”她微微笑着,目瞳幽然。“至于我是他的谁,全是他说了算。”她很无奈呢! “我们少董并非难伺候,而是对人对事的要求标准很高,达不到他的标准也难怪他发脾气……”修辞学很重要。 “简单的说,他龟毛、没耐心、又爱生气。”她一语中的。 辛若欣努力地修饰辞句,她一口气便推翻了。 “秘书姐姐,我不会告状啦!你不用替他说好话。”冬宁眼睛亮晃晃的,呵呵笑着端起金边茶杯。 辛若欣准备打退堂鼓了。她也才三十刚出头,就与年轻美眉有代沟?怎么可以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他们少董的缺点? 年轻美眉不怕天颜震怒? 年幼无知,不知天高地厚的草莓妹! 辛若欣心想这美眉受宠不了多久,不须刻意巴结,先去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要紧,一打开门,一阵苍老却洪亮的声浪先传进来-- “……什么未婚妻?我们家耀人什么时候订了婚,我怎么不知道?现在的女孩都这么厚颜无耻,即使刚认识都敢自封是未婚妻……” “妈,您先不要激动,等耀人开完会再向您解释……” “不,我要先去会会是哪来的狐狸精,敢自称是耀人的未婚妻--” “妈,如果是耀人自己说的……” “不可能!没有我的同意,耀人不会私自订婚。” “妈--” 一位气派的老太太率先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位端庄典雅的中年贵妇,不用说,是曾奶奶和媳妇宋品妤。老太太算一算有十天没见到宝贝孙子,特地大驾光临总公司大楼,一家三代可以共享午餐之约,作梦也没想到,居然耳闻“少董的未婚妻”。 找上门来,立刻气呼呼的想兴师问罪,双方一照眼-- “是你!”曾奶奶的表情可真绝,像看到鬼魂重生似的连退两步,若非媳妇在她身后撑着,差些一跤摔在地上。 “妈,您不要紧吧?”宋品妤一边关心的问,一边表情古怪地看着大刺刺坐在沙发上喝茶的赖冬宁。 是冬宁没错吧?怎么态度差那么多? 曾奶奶只要一确定对方是人不是枉死鬼,便重振旗鼓,开始进攻。 “冬宁啊,你恢复健康,真是太好了。”老太太上前坐在主位上,“听说你发生车祸,我们一家人都担心得很,在心里只念佛。” 冬宁对陌生人的兴致不高,小脸冷冷淡淡的。 曾奶奶眯起眼眸说着:“冬宁啊,过去的全过去了,你现在是来做什么,居然自称是耀人的未婚妻?做人不能这样没有良心,你以前不敢如此放肆。” 第十章 冬宁冷眼一眯。“这位老太太,我没有‘自称’是谁的未婚妻,一次也没有,麻烦你不要出口伤人。” “什么?你……”居然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宋品妤忙打圆场,“冬宁,你不可以对奶奶没礼貌,讲话的口气也要注意,你、以前不会这样子……” 以前、以前、以前,讨厌死了!她不能活在现在吗? 还有,她们一开口便教训她、责骂她,端了好打的官架子! 冬宁绷着一张俏生生的冷脸,一字一字的冷声道:“你们是谁呀?” “一起吃午餐。” “不要。” “为什么?” “我又不认识她们,一起吃饭很奇怪。” “冬宁,她们是我的母亲和奶奶,你想不起来没关系,可以重新认识彼此,因为以后还是会见面。” “下次吧!我中午想去吃米粉汤。” “米粉汤?”曾耀人大皱其眉。 “有一次舅舅带我去一家小吃店吃米粉汤,汤头好棒喔!再配上萝卜、猪头皮和粉肠等小菜,我今天突然好想吃,非吃不可。” 冬宁笑得连眼睛都亮了起来,庶民美食半点不输给高级餐厅,而且可以自在地用餐,不必太在乎餐桌礼仪。 曾耀人望着那张笑容生动的秀美容颜,竟不忍反驳。 曾奶奶却是相反的浑身不对劲,最最傲慢无理的曾耀人居然对微不足道的赖冬宁忍气吞声,他几时修养变这么好? 宝贝金孙不可以对外人比对家人好! “耀人啊,你找到冬宁,也确定她没事了,这样已足够,我们曾家已经对她仁至义尽。”曾奶奶的不满意比一箩筐还多,“过去的冬宁至少还有‘温柔乖巧’这样的优点,可如今的她,你瞧瞧,你说东,她偏往西,有长辈在场,竟不懂得尊重长辈的意见,自己决定想吃路边摊,你说这像话吗?”宋品妤也感觉不妥,“耀人,妈妈的想法和奶奶一样,今天的冬宁和过去差太多了,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不是你当初喜爱的‘宠物娃娃’。” 冬宁娇俏的容颜立刻阴沉下来。宠物娃娃?她是猫还是狗? 曾耀人相信母亲是故意的,“冬宁念国中后,我没当她是娃娃了。” 曾奶奶更加刻意的提醒,“但是一开始你是把她当成‘宠物娃娃’抱回来养,你爸爸不让你养猫养狗,怕玩物丧志,你就坚持养娃娃。”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曾耀人一把抓住冬宁的手臂,不让她起身走人。“过去如何皆下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与未来。” “过去怎么会不重要?”曾奶奶绷着脸说:“冬宁这丫头从小乖巧甜美,长辈说一她不敢说二,比咏咏更窝心、更惹人怜爱;即使如此,她还是配不上你。现在呢?更别提了,连原有的优点也没了,她到底还有哪一点吸引你?” 宋品妤出声附和。“妈有同感,现在的冬宁哪里吸引你?” 冬宁挑起眉大惊小怪地瞪着他,“对呀,我本人亦十分好奇,我到底有哪一点吸引你?” 这小妞是唯恐天下不够乱吗? 曾耀人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人都会变的,一成不变反而不正常。过去的你,柔顺甜美、乖巧窝心,我心里喜欢;现在的你,仿佛灵魂觉醒了一般,比较有主见,不随便屈己从人,我反而更欣赏你,更加爱你。” 冬宁眨眨眼,笑得好娇俏迷人。“哇,你这么会说甜言蜜语,到底是追过几个女朋友练来的?” “我根本不追女朋友。”他不屑道。男人有钱有脸蛋,反而是女人想倒追。 “那我是你的谁,你干嘛追求我?” “你是我的未婚妻。”曾耀人声明道。 冬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谢谢你这么说,虽然我感到十分突兀、受宠若惊,不过正好可以抹平我内心所受的委屈。” “委屈?谁给你气受了?” “不是受气,而是误会。你奶奶好像误会我‘自称’是你的未婚妻。问题是我刚认识你没多久,怎么敢厚颜无耻的自称是你的未婚妻?我又不是狐狸精!” 曾耀人锐利的看家人一眼,却对着冬宁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如果你有狐狸精的手段,我反而会觉得赚到了。” 冬宁却不回答,浅浅一笑。 曾奶奶深吸一口气,“耀人,你不可以这个样子,对一个没家世、没来历、甚至是私生女的赖冬宁百般包容、千般呵护,但是对自己的家人却不及对她的千分之一好。”她沉痛地摇着头,“不是奶奶刻意刁难,执意不允许你们结婚,而是她配不上你,在各方面都配不上。” 宋品妤幽幽然的劝道:“儿子啊,你奶奶这辈子最疼爱。最看重的就是你,你爱奶奶尚且嫌不足,怎么可以把爱奶奶的心全转移到冬宁身上去。” 曾奶奶最不能谅解的就是这一点。 曾耀人眯起眼,冷冷的眸光每每令家人寒心。“你们够了吧!绕来绕去永远在死胡同里绕,还硬要欲加之罪给冬宁。我尊重你们是生我育我的长辈,跟我爱冬宁完全是两回事,你们偏要混为一谈。我不是比较爱冬宁而不爱你们,今天即使没有冬宁的存在,我对你们的态度与感情也不会有所改变。” “不可能的!”曾奶奶目光灼灼的逼视着赖冬宁,“要是没有她,你不会对家人这样,你小时候和那可爱的,总是嘴巴很甜的奶奶长、奶奶短……” 曾耀人冷哼。“奶奶,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可爱’过,嘴巴更不甜,你记忆中会奶奶长、奶奶短哄你开心的,是我那两位早夭的弟弟吧!” “什么?”曾奶奶脸色大变。 曾耀人讥诮的扬眉反问道:“妈也一样吧,把对两位弟弟的期盼全一古脑儿的加在我身上,对我做不切实际的要求,不是吗?” “耀人……”宋品妤一脸不自在。 “两位早夭的弟弟全被你们的想像美化了,温柔、贴心、听话,会说甜言蜜语逗你们开心,承欢膝下任由你们摆布。你们将那样的期盼投射在我身上,看我的眼神不是单纯的只看见‘曾耀人’这个人,仿佛我背后还站着两名亡灵,不是吗?” “我……” “你们一定没有想过,我有多讨厌你们看我的那种眼神,我是曾耀人,不是‘三合一’的儿子或孙子,所以我讨厌跟你们在一起。” “耀人啊--”曾奶奶几乎老泪喷出。“奶奶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你是曾家的独根苗,怎么说讨厌奶奶?”捶心肝啊!不要活啦! “奶奶,我爸才是你生的小孩,你的希望放在他身上才对。更何况,家里还有咏咏在,她听话、乖巧、不敢忤逆你,是你最钟爱的类型。” “咏咏是女孩子,又不能继承香火……”老人家有时很番,不了解孙子的中心思想,听不懂孙子在抗议什么,直接照她想听的去解释。什么“三合一”的孙子? 把爱三位孙子的心全给他一人,还不好,啊? 曾耀人除了不耐烦,还是不耐烦。他的家人对他永远有一堆要求,好像他必须代替两位弟弟一起活出耀眼的生命来,可悲的是他们均不自觉,从两位弟弟相继亡故后,便不自觉的如此要求他。 偏偏他是一个自我本位主义者,没兴趣代替任何人而活,家人愈是对他有所要求,他的行事作风愈乖张。 “耀人,”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宋品妤还是没有完全明白自己对儿子的爱哪里出了差错,只知道那梗塞的滋味令她难受。只是,当惯了豪门媳妇,懂得轻重缓急,知道永远不要把气氛搞僵,低柔的嗓音听起来像在诱哄,“你爸快下来了,我已订好餐厅,我们先去吃饭再聊。” “没错,没错,我们一家五口人好久没在一起吃饭。”曾奶奶顺水推舟,自动将赖冬宁排除在外。 老人家严重怀疑,失去记忆的赖冬宁性情大变,化身为拜金女郎,所以曾耀人一找上门,她马上迫不及待的接受,还追到公司来。 事实上,一直是曾耀人握住赖冬宁的手不放,但老人家选择性没看到。 冬宁挑扬唇角,笑得很无辜。“麻烦你放开我的手,曾耀人先生,我要去吃我的米粉汤,然后回家。” “怎么又连名带姓的叫我?”他拧眉。“我陪你去吃米粉汤。” 曾奶奶和宋品妤不敢置信。 “不要吧!”冬宁呆了呆,反对道:“你奶奶都亲自上门,你陪老人家吃一顿饭才对,不要太任性了。” “我任性?” “难不成你以为你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未免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曾耀人一怔,豁然大笑。 “你笑什么?” “我的确是个任性自私的家伙,你是第一个敢对我说出心里话的人。”他温柔的捧住她的脸,轻轻啄吻着,“冬宁啊,我没办法不爱你,所以你绝对不要想再回避我。谁敢阻挡我的爱,我就跟谁翻脸!” 全然不顾长辈虎视眈眈在看着,他从她的面颊吻到柔软的唇,仿佛在宣示他的爱不容否决,确实够任性、够嚣张、且目中无人。 曾奶奶用力咳两声,“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不知羞耻?所以说,家教很重要。”千错万错,错在狐狸精勾引她的宝贝孙子。 宋品妤无奈轻叹,至少她看出是儿子的热度较高。 冬宁推开曾耀人,细声细气地说:“你害我无辜被骂,所以你要补偿我。” “我三天不跟你吃饭,我爱吃垃圾食品就吃垃圾食品,不用你管。” “什么?” “三日为定。再见!” 冬宁不等他反对,便拍板定案,快速溜出他的办公室。 在走道和一位高大威严的中年男子擦身而过,她脚步未停地朝电梯走去。 曾泰吉回首停顿了一下,进入儿子办公室,怪道:“方才走出去的是冬宁吧!她居然没跟我打招呼。” 宋品妤苦笑。“老公,她丧失记忆,你忘了?” 曾泰吉恍然大悟。“怪不得……看她的情况,应该恢复得很好。” 曾奶奶哼了一声。“身体恢复有什么用?心都变了,个性也变得不似以往乖巧、听话,我看她是铁了心想赖上耀人。” 曾耀人抛出冷冷一句,“是我决心赖上冬宁!” “你说什么浑话啊,耀人……” 曾耀人直接抬腿走人。 “你去哪里?说好了一起吃饭--” 没听见!曾耀人在门外和堂妹擦身而过,目不斜视。 曾咏咏抚着胸膛走进来道:“哥在气什么?脸色好可怕,吓死我了。” 没人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有叹息。 曾咏咏明哲保身的转移话题,“对了,我妈妈拜托我向叔叔关说一下,看能不能破格录用她的继女当哥的秘书,她也是被吵得没法子了。”她一个月和生母康铃见面吃饭一次或两次,跟康铃再婚的夫家则没来往,也互不认识,只偶尔听生母牢骚两句。 曾泰吉点头。“她叫什么名字?” “朱雪纶。” “就让她试试看吧!如果又被耀人骂哭走人,那就怪不得我们。我开始好奇,他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缔造‘开除最多女秘书’的世界纪录?” 曾咏咏险些失笑,但奶奶在场,不笑比较保险。“其实我想过,叫冬宁来当哥的秘书,或许哥就不会……” 第十一章 “你在胡说什么?”曾奶奶气哄哄道:“想办法分开他们都来不及了,你还想‘引狼入室’? 曾咏咏在心里吐舌头,不敢再说了。其实,当曾耀人的秘书真不是人干的差事,她尚且谢绝被剥皮,哥怎么舍得叫冬宁做苦工?曾奶奶大发慈威,叫儿子跟媳妇一定要想办法来拆散耀人和冬宁。 蛊惑耀人心的赖冬宁,非从他的生命中开除不可。 “啊,令人怀念的泡面,我来了--” 从来不知道吃一碗泡面也可以这么开心,舅舅不让她吃,曾耀人管得比牢头还严,害她好久没尝到泡面的美味。 冬宁呼噜呼噜地大口吃面,还把汤全喝完。 “好过瘾喔。”吃饱了,开心的伸个懒腰。 有人照顾三餐虽然很轻松,但偶尔也想吃些垃圾食物放纵一下。 不晓得曾耀人有没有吃过泡面? 依他的家人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应该不会买泡面当存粮,最低消费也要吃宅配的日式拉面才像话吧。 想到昨天中午曾耀人追出来和她一起去吃米粉汤,吃惊之余,说不感动是骗人的。看他脱下西装外套,解开领带卷起来放入口袋,衬衫的扣子打开两颗,即使如此,硬要一名王子吃路边摊,感觉还是不搭调。 他们坐司机开的车子前往,从上车后他的手机没停过,除了生意上的交谈,还有两通是他的奶奶和堂妹打来的,语调冰冷得能冻死人。 等米粉汤上桌时,冬宁的眉头微皱,“你奶奶明明爱你爱得要命,你为什么不能好好跟她说话?” 曾耀人拧眉。“如果不是我两个弟弟死得早,她才不会爱我,因为我最不听话,脾气最坏,嘴巴更不甜。” 真像闹别扭的小孩。 “算了,你家好复杂。”喝一口大骨汤头,不想破坏享受美食的好心情。 “什么我家?你都忘了自己有一半的岁月在我家过的。”他叹口气,摸摸她的脸。“冬宁,不要在意我妈和奶奶说什么,她们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我渴求的只有你重新爱上我,你可以做到吗?” “我怎么知道?”她的脸一阵红。“拜托你专心吃米粉汤啦。” 他火热的视线让她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借着吃东西掩饰颊畔的一层红霞,他淡淡笑了,心满意足的开始吃东西。 吃饱后又去吃芒果冰,两人公同吃一盘,冬宁心血来潮的喂他吃一口,像所有的情侣都会做的事。曾耀人不让她吃太多冰,挑芒果给她吃。 “一般男生会像你这样子吗?”她微侧着可爱的脑袋,无厘头的问。 “怎么?”他将炼乳拨到一旁去。 “不跟家人去吃大餐,反而陪女朋友光顾小吃店,一般男生会像你这样吗?即使我的脑袋不够灵光,我也看得出来我们之间的差距,像你这种豪门贵公子,应该听父母的话,乖乖去商业联姻才对,而你居然敢大声的反抗长辈,一点也不听话,是仗着你是独根苗的优势吗?” 如果电视剧演的有一半是真实,愈是有钱有势的人家,长辈的权力愈大,儿孙们只能仰承鼻息,哪敢跟长辈们摆脸色,大小声? “我的脑袋够灵光,所以选择跟你一起吃饭,舒服,自在。”曾耀人放下汤匙,沉着地望着她。“不管我是不是独生子,我对‘掌握自己的人生’这点是不会改变,不容动摇。可是我的家人很奇怪,想尽办法要左右我的人生,连我喜欢什么样的人都要干涉。从我二十岁开始,便不断在我耳边念‘快点结婚’、 ‘快点传宗接代’……可笑的是,我好不容易爱上一个女孩,想结婚传宗接代,她们又千方百计的阻挠。” “你指的是我吗?”冬宁眨眨眼,娇俏地笑了笑。 “不是你还有谁?”曾耀人不禁露出宠溺的微笑。 不可思议啊。这男人。 “这也难怪她们会阻挠,我的确没有条件。”她不自卑,也不能自欺。 “什么是好条件?如果指的是金权名利,我根本不需要有人锦上添花。”他以一种深情的眼神望着她,使她的心跳不由得快了一拍。“我对自己的家人都无法掏心掏肺的去爱,要我无条件的爱上一个人,该有多难?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天性冷淡寡情,从不觉得软弱的女孩子哪里可爱,可是,命中注定会有一个女孩子触动我的心,让我产生爱的感觉,那就是你,冬宁。” 突如其来的真情告白,惊呆了赖冬宁。 即使全家人都坚持反对,他也非爱她不可,是这样吗? 她却不似他如此有把握,眼色迷蒙,脑海里空白一片,不知如何与过去接轨? 她不语,只是深深凝望他,像娃娃一样魅力十足的眼儿,显得异常沉静。 他温厚的大掌摩挲她的小手,“别人看我是意气风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其实从小到大,我真正想要的总是不由我心愿。我喜欢住在外婆家,可是当我的弟弟相继亡故后,我奶奶便不能忍受我喜欢外婆胜过喜欢她。我厌恶为了继承香火而结婚,如果要结婚我只跟冬宁结婚,我的家人便联合起来欺骗我,让你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她傻傻看他。 他的家人强势又厉害,她真的能爱他吗?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我爱你,冬宁,不管你变成怎样,我都爱。” 浓情蜜语,听得她心弦震荡不已。 爱情啦,再次敲开了她紧闭的心扉。 大骗子。 如果每当她需要他时偏偏找不到人,这样的男朋友还算及格吗?口口声声说爱她有个屁用啊? 半夜,冬宁因腹部不断绞痛而清醒过来。 不晓得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她肚子痛到额头狂冒冷汗,胸口发闷恶心,硬拖着虚软的脚步到浴室里,抱着马桶狂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疼痛稍减,但依然很不舒服,拖着脚步回房打电话给曾耀人,他的手机没人接,她在语音信箱留言后才想到他去香港出差,气得眼泪掉下来,整个人发昏,晕眩又难受,想叫计程车没电话号码,偶然注意到她的通讯录里有留下朱星海的手机号码。 她死马当活马医的按下号码,响了几声后便接通了。 “喂,是冬宁吗?”看到来电显示,朱星海还不太敢相信。 “医生--”她无助地哭了。 “冬宁,你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她没有想过一个人生活,生病时居然孤单无助得令人恐慌。 朱星海三两句便问出她正在生病,立刻赶到她家来,看她的症状应该是急性肠胃炎,马上开车送她去医院挂急诊,是她住院很久的那家教学医院,朱星海也是熟面孔,很快帮她安排一间私人病房,她必须住院观察三天。 上午十点,一个晚上没办法入眠的冬宁终于睡着了,朱星海坐在一旁守护着,主治医生来查房,医院院长朱在鹏竟然一起出现。 “爸。” 朱在鹏点点头,“你半夜急着出门就是为了她?” “是,冬宁的舅舅刚好出国,她一定是求救无门才会想到我这位医生。”即使如此,朱星海依然很开心,投向冬宁的目光饱含柔情。 朱在鹏看得出儿子动心了,所以他必须了解一下儿子的意中人是何方神圣,才特地走一趟,不过,这位赖小姐看来年方二十,病历表未免太厚了一点。 以医生的本能,他感觉不太妙,走出病房后,便向护士要来赖冬宁的病历资料看了一遍,愈看眉头皱愈紧,该怎么做才能教儿子死心呢? 朱星海完全不知道父亲背后的心思,只是舍不得这次和冬宁独处的机会,他一定要把握良机攻占她的心。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想冬宁还在睡,趁这空档去帮两人买午餐,突然,房门被打开,一抹艳红的身影飘进来,是他没见过的美丽面孔。 “小姐,你……”是走错房间吗? “冬宁在这里?”曾咏咏抢到病床前,认清床上躺的人,松了一口气。她一早接到曾耀人的夺命连环叩,叫她赶去冬宁住处看情况,冬宁似乎生病了,可是到冬宁住处根本没人回应,再次联络堂哥,他便要她到医院找人,第一个先找冬宁住过的医院。 曾咏咏一个早上跑来跑去快累死人了,幸好冬宁没事,她连忙回电话给堂哥,还拍下冬宁睡觉的模样回传给他。 “小姐,你在做什么?”朱星海阻止她随便拍照。 “你又是谁?”曾咏咏这才注意到这男人的存在挺碍眼的,他与冬宁是什么关系?堂哥知道吗? “你随便闯进来拍照,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朱星海讨厌气焰高的女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千金,像他妹妹那样。 “冬宁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妹妹,也是我堂哥预定的未婚妻。你又是谁?在我未来堂嫂的病房里做什么?”曾咏咏凉凉的反击。 她私底下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只要奶奶不在场,她绝对和曾耀人站在同一阵线,他爱冬宁入骨,行,她举双手双脚赞成,只求堂哥不要再报复她,孔少军真的不是她的菜,她不想被孔少军气死啦。 有眼睛的人均看出曾耀人正逐步掌握大权,是“天鸿集团”下任总裁的不二人选,那样刚强的男人不会容许有人左右他的私生活,最好别挑战他的耐性。 曾耀人是少数能正视自己缺点,甚至认同自己缺点的人,比如,他是冷淡寡情的人,他不否认,因此他不在乎别人攻击他的缺点。 这个男人最看重他最初也是唯一的爱情,曾咏咏终于深刻体会到这一点,她决定投降输诚,不想再被当成祭品。 所以,在堂哥回来之前,她要眼前这陌生男子自动消失。 朱星海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露出一脸怀疑的神色。“谁是谁的未婚妻?我没听冬宁提过。况且,我认识赖先生有一段时间,他们家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之前冬宁住院超过半年,从头到尾只有赖先生陪在冬宁身边。” “你是谁呀?管这么多。”灿眸微睁,她戒备地看着他。 “我叫朱星海,治疗过冬宁的医生之一。你又是谁?” “我叫曾咏咏,曾耀人的堂妹。冬宁总不会说不认识曾耀人吧。” “那曾先生人呢?为什么每次冬宁需要他时他老是不在?这德行还敢自称人家的男朋友,还想订婚?我不相信赖先生会放心把冬宁交给这种男人。”朱星海的胸口莫名燃起一把无名火。 “哼哼。”她的回应是一记冷笑。“这又关你什么事?要你多事打抱不平?我堂哥求婚的对象是冬宁,提亲的正主儿是赖舅舅,只要他们点头答应就好,不需要向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证明什么。” 这女人真令人冒火。 “你出去!不要打扰冬宁休息。”懒得跟她斗。 “该出去的是你。”曾咏咏回应一记白眼,“我堂哥待冬宁样样好,只有一点不好,醋劲满大的,不能忍受苍蝇,蜜蜂在冬宁身边嗡嗡叫。” “谁是苍蝇,蜜蜂?”险些气岔。 “回应的人就是罗。” 这种侮辱,令朱星海难以接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要冬宁未婚,我有资格追求她。” “你是认真的?” “当然,这种事能信口胡扯吗?我喜欢冬宁很久了。”呛声表明立场。 第十二章 啧啧,这是什么情况啊?曾咏咏的心田浮上一股不平不甘的闷气,目光懒散的瞥向一旁好睡的赖冬宁,为什么超优质的好男人总是先看上她呢? 那位孔少军也是,她后来才知道为何堂哥将孔少军硬塞给她,因为孔少军一直对冬宁念念不忘,只是找不到她住的新家。 冬宁到底有什么好呢?长得没有特别漂亮,出了一场重大车祸,身心严重受创,堂哥就别提了,连这个身为医生的男人都不嫌弃,执意爱冬宁。 难道冬宁身上有着男人才感觉得到的独特魅力吗? “赶快收回你无望的爱情吧。朱医师,你斗不过我堂哥。”巧笑倩兮地向他劝说,她心口却是闷闷的。 “那是我的事……” 又一抹艳丽的身影走进来。 “哥。”朱雪纶负着重大使命而来。 朱星海皱起眉心。“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来做什么?” 朱雪纶的目光瞥向床上的赖冬宁,瞧见她微微张开了眼睛,一丝小小的恶意在胸口漫起。 “哥,你今天没去诊所上班,爸很不高兴,叫我来劝你下午回去工作。” “爸知道我在这里陪冬宁……”朱星海不解,何况,他与苏以哲合伙开业,苏以哲都要沙力答应他休息一天,爸怎么会干涉他? “哥,你还听不明白爸在暗示什么吗?”朱雪纶故意要让赖冬宁听见,扬声道:“爸不喜欢你在这里陪这位冬宁小姐,他看过这位小姐的病历表,啧啧啧,吓死人了,这种破烂身体怎么可以为朱家传宗接代?哥,你不知道吗?她之前出了严重车祸,陷入晕迷当天还流产了……” “你闭嘴。” 朱星海突然冷下脸来厉喝,担忧的目光看向病床,可是,冬宁全听见了,惊愕地睁大眼睛,十指紧抓着床单,心口强力地揪痛着,浑身颤抖了起来,两行眼泪流下苍白的面颊,呜呜呜……哭了起来。 朱星海恶狠狠地瞪着妹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冬宁,该死的,当时所有的医护人员,包括赖春田,均守口如瓶不提及“流产”两字。 曾咏咏也白了一张脸,如果曾耀人知道冬宁是受了谁的刺激而出车祸重伤后流产……一想到他可能的反应,她几乎心胆俱裂。 曾耀人搭下午的飞机回台,赶到医院时,伤心过度的冬宁被医生施打镇定剂,已沉沉睡去,眼角的泪痕犹在。 “发生什么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抹去她眼下的泪痕,目光满是说不出的爱怜。 曾咏咏感到压力沉重得宛如巨石,压得她胸口透不过气来。 “哥,你知道……冬宁流产的事吗?” “我知道。”他瞪视她,眼神深不可测,“你怎么会知道?”嘴角扬起超绝冷弧度,那是他要发飙的前兆。 她不觉得有点慌,连忙将 “真凶”供出来。朱星海将他那位大嘴巴的妹妹拖出去破口大骂了一顿,然后,朱在鹏院长指示住院医生帮冬宁打镇定剂,强硬的要朱家兄妹先回家去。 犯人不在现场,曾咏咏自然不须保留的全盘托出,甚至加点油加点醋,拜托堂哥不要把气出在她身上,她是无辜的。 “冬宁哭了很久?”深幽的黑瞳闪过激动的光芒。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曾经怀柔又流产,哭得很惨。”不用说,罪魁祸首是眼前这位先生。 “你去办出院手续。” “啊,现在?” “冬宁不能住在这种没道德的烂医院,我带她回去,请医生到家里来看诊。” 他横她一眼,“快点去办出院手续。还有,冬宁流产的事不要告诉家里的人,知道吗?” “我不是大嘴巴啦。”曾咏咏出去办事。 因为重伤昏迷了两个月,醒来后丧失了一大半的记忆,加上骨折动弹不得,必须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手术治疗,谁忍心告诉冬宁她曾经流产?谁忍心雪上加霜,在她的伤口上洒盐巴。 如今冬宁虽然复原得差不多了,但事过境迁,又何必提起她根本遗忘在外太空的伤痛往事? 朱星海那个大嘴巴的妹妹叫什么?真是太恶劣了,还有,那个朱院长怎么可以泄漏病人的病情给女儿知道,派女儿来打击儿子的意中人。 曾咏咏都看不下去了,她不相信堂哥会默不作声。 第二天去公司上班,赫然发现辛若欣正在训练新来的女秘书,就是那个大嘴巴女人,她就是朱雪纶? 老天,这个世界可真小,原来朱星海和朱雪纶便是康铃的继子与继女。 呵呵,这不是冤家路窄吗? 曾咏咏二话不说,马上跟堂哥通风报信。 醒来后,不在医院的病床上,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冬宁有点恍神。难道她又失去记忆了吗?她并没有因急性肠胃炎住院,听到那些可怕的话…… 曾耀人走进她的视线范围,后面跟着身穿白袍的医生和护士。 这是怎么回事?冬宁还迷迷糊糊的,曾耀人先开口道:“冬宁,你感觉怎样,还是很不舒服吗?肚子痛不痛?” “一点点痛。”她直觉地替身体回答。 穿白袍的医生有一点年纪了,检查过后,便让护士帮她打针,开了两天的药,等一下由护士送过来。 一位中年妇人端了一个大托盘进来,“少爷,咸粥煮好了。” “谢谢,你先放着。” 中年妇人友善的朝冬宁点头笑笑,才走出去。 “她叫陈嫂,在这里工作五年,她认得你是冬宁。”曾耀人平淡地述说,倒了一杯暖胃的红枣桂圆茶,“先补充点水分,再吃东西。” 她喝了两口便不要了。“这里是哪里?” “外婆留给我的房子,你小时候和你母亲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当然,后来有重新整修过,不过外面的庭园没什么改变,因为我就是在那里遇见你。”曾耀人端起清淡的咸粥,舀起一匙吹凉些,喂入她嘴里。 “我自己吃。”她伸手想接。 “你不要动,让我为你做些事情吧。”细心地喂她吃第二口、第三口……慢慢地和她聊天。“你出生没多久,你母亲为了养大两个女儿,在我外婆这里当管家,外婆也喜欢家里有小孩子的声音,便让你母亲带两个女儿住进来。因为那时候,正逢我两个弟弟相隔一年先后去世,我奶奶怕断了香火,叫我妈接我回家,不准再长期住外婆家。外婆只生了我妈一个独生女,我没住在这里她很寂寞,刚好你母亲带你们住进来填补空缺。” 冬宁静静听着,下意识不想太快面对某件事,先听听陈年往事正好。 “你记得你有一个姐姐吗?” “亲姐姐吗?” “同母异父,年纪和咏咏差不多大。” “我记得。”她点头,星眸流转。“我没忘记舅舅,没忘记我有个姐姐,妈妈去世后,姐姐抛下我走掉了,她说要回去她爸爸家当千金小姐,以后不可以再叫她姐姐。那时不懂为什么姐姐不要我,等有一天我终于懂了,心里充满哀伤。” “冬宁。”曾耀人怜惜地摸摸她的脸。 “姐姐的脸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好像叫赖秋香,现在应该不叫这名字,改名换姓了吧。”她感到茫然,无助地说:“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为什么后来很重要的事情我都忘了呢?” 曾耀人放下碗,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忘了没有关系,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冬宁。”她的表情让他联想到她六岁那年,母亲突然车祸去世,没有其他亲戚伸出援手,唯一的亲姐姐又自私的抛下她走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孤单一个人,她当时那副恐慌与无助的脆弱表情,教少年的他无法置之不理。 “你小时候很怕寂寞,我帮你买了满房的漂亮娃娃与玩偶,可是只要我一下课,你还是只粘着我,你的眼里只有我。”他加紧力道拥住她,两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煨暖了彼此的心。 天知道他为何就是抛不下她,不管多少人反对,这的确是埋在他心里最深沉的想望--等她长大,跟她结婚。 “耀人……”他抱得好紧,她忍不住羞涩地蹭着他的胸,“我们过去真的是一对深爱彼此的恋人吗?” “对。”他明白她终了于愿意面对现实了。 “所以,我怀孕……又流产了……”她抬眸看他,好近好近地看着他挺直的鼻梁,有点想哭。 他仔细凝视她的眼眸,跟着薄唇掀动,嗓音沉静,一字字敲进她心房里:“你曾经怀孕,怀的是我的孩子,我俩的爱情结晶。” 她吸吸鼻子宁定心绪,娇嗓微颤。 “你之前知道吗?” “不知道。我们重逢后,我找人影印你的病历表,才发现这件事。” 她沉默了会儿,眼眸开始泛红,雾气已然弥漫,“你心里难过吗?可是我很想哭……即使想不起来……” 她凄楚一笑,泪珠静幽幽地顺着面颊滑落,那是真到了伤心处的证明,每一颗晶莹的泪珠全货真价实地搅痛他的心。 他将她密密锁进怀里,任由她把他的衬衫哭湿一片,不让她瞧见他眼里的点点泪光。得知她曾经流产的第一时间,他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哭了一场,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从头淋下,让泪随水漂流。 从那一刻起,他便铁了心,不再顾虑家人的想法,从今以后他只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只考虑冬宁的幸福与否。 那天晚上,冬宁的情绪极不稳定,曾耀人便抱着她一起睡,跟她聊一些过去的事,直到她倦极睡去。虽然什么事也不能做,但他已经满足于现状,冬宁的心又倾向于他,不会逃避他的吻和拥抱。 他没有告诉她,他知道“赖秋香”在哪里,赖春田也知道,因为赖春田去找过赖秋香的生父谈过,确定赖秋香在生父家过得很好,便不再打扰。 那样自私又无情的姐姐,不认也罢。 “冬宁,你所受的委屈,我会一一帮你讨回来。” 在她熟睡的眉眼印下轻轻一吻,曾耀人拥着怀念已久的娇躯进入梦乡。 一等冬宁的肠胃炎痊愈,曾耀人便安排了一趟旅行,到日本吃喝玩乐一星期,泡温泉,逛名景,游迪士尼,尽情shopping,让冬宁低落的心情好转,重新振作了起来,不再为过去的事伤心落泪。 他喜欢打扮她,陪她逛一间又一间的名品店,买了数不清的漂亮衣服,皮包,鞋子,首饰……她如果拒绝,他反而一脸不开心。 “你以为你在包养情妇吗?”冬宁有些不自在。 “我在包养老婆,你不花我的钱,是瞧不起我吗?”一脸凶恶的表情。 “没有啊,谁敢瞧不起你?”这位仁兄超级大男人的。 “还想阻止我花钱?”他两年没在她身上洒钱,赚再多钱也没成就感。 她一瞪眼,“你以前也这么霸道吗?” “以前?应该乘以五倍差不多。”瞧他多克制呀,真是个好男人。 “那我还是不要恢复记忆好了,以免梦碎。”比现在乘以五倍的霸道难缠,她还呼吸得到自由的空气吗? 他闷笑一声,搂住她纤细的肩膀去大啖海鲜。 通常出国旅行可以考验男女之间的感情,结局不是变好就是变坏。只因旅行中突发的状况,会将一个人的本性表露无遗。 第十三章 曾耀人的日文流利,又常出国,而且有能力住最昂贵的旅馆和饭店,享受最周到的服务,所以这一趟的旅行非常愉快,和冬宁之间的感情迅速加温。 回台后,冬宁打算趁开学之前去上外文课,不想以后出国时像个哑巴似的看着曾耀人和别人聊天,自己却只能干瞪眼。 太无趣了。凡事皆依赖别人,其实很无趣。 爱上一个条件太好的男人,女方也要向上提升自己的水平,两人才有可能长长久久。冬宁决定,至少她要很懂得生活。 他们在一家餐厅吃饭,曾耀人听到她想去上外文课,表示赞成。 “让自己忙一点,比较不会胡思乱想。”一丝纵容闪过他深沉的黑眸。“下学期回去上课,没问题吗?” “我当然会努力,可是如果成绩不好,你不可以笑我。”她自嘲的笑了声,“之前把过去的课本拿出来复习,居然有一部分我看不懂,才发现自己有点变笨了,我开始担心拿不到毕业证书。” “拿不到就算了,我不会让你出去上班。”他用淡淡的语气说,眼神却是专注的。“你喜欢念书就去上学,喜欢学才艺就去学才艺,喜欢购物就去买个痛快,我希望你愉快的享受生活,不用为了一张毕业证书伤脑筋。” “拜托,既然花时间上学,当然要拿到毕业证书,这样才有学习的动力嘛。” 她瞪大眼辩驳着,不过听他那么说,感觉一道暖意滑过心田。 “把你的身体照顾好最重要,其他都是次要的。” 今天的中餐,xo酱蒸野菇的味道不错,他夹了一筷子给她,要她多吃一点。 她无从得知她失忆前,他是否就是这么温柔体贴的对待她。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真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男人,若不是他习惯在人前筑起一道无形的围篱,警告生人勿近,一定会有很多女人想巴上他吧。 记得他们在大阪环球影城游玩时,遇到一团华人观光客,可能出门在外心胸比较开阔,胆子也比较大,有几个辣妹打扮的上前以蹩脚的日文想认识曾耀人,好像没看到他身旁有女伴。曾耀人一开口,便是流利的英文,两句话便打发掉辣妹,拥着冬宁离开。 还有在飞机上,空中小姐明显对他特别热络,关切,还有女乘客在他身边走道晃过来晃过去的走了好几趟,有点迟钝的冬宁都察觉到了,奇怪他总是面无表情没反应。 “耀人,你是不是早已习惯被人注目的感觉?”她吃一口木瓜鱼排,大眼则瞟瞟左右几桌那些不时偷觑他的女人,压低嗓音问。 “什么感觉?” “就是不时有女人投向你的爱慕眼光。”声音有点闷。 “爱慕?”曾耀人流露出不屑的神情,“你确定那是爱慕?” “不是吗?” “我只感觉到贪婪,另有企图。” “是这样吗?”她眼底有一抹探索与好奇。 “嗯。”他往后靠上椅背,回视着她。“这会让你感觉困扰吗?我没办法挖出别人的眼珠子。” “不要说得这么血淋淋的。”她斜睨了他一眼,“你天生是个美男子,我不会感到困扰,因为我觉得你很好看。” “我喜欢你看我的眼神,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的你,看我的眼神都很纯真,单纯的喜欢我这个人。” “我又没说我喜欢你。”她脸红窃喜,又想吐槽。 “知道了,你是爱我。”他理直气壮。 “耶?”她蓦然地睁大眼睛,“你又知道了?” 曾耀人神秘一笑,靠近桌面,也诱她贴近一些,像要说什么国家机密似的,吐出性感的低语:“你若是不爱我,哭死也不会让我上床。” 冬宁红着脸清哼,眼睑半垂。“我们这么快就……会不会太随便了?” “宝贝,我已经禁欲两年了,你不觉得你够狠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她有说不出的震撼与震惊,但喜悦仍充塞在她心中每个角落,绽出一个开朗又俏皮的微笑,“不骗人?” “我就算骗了全世界的人,也不会骗你。”那眼神炽热而露骨,细细审视眼前这张小脸,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单纯的念头,他要她,他要全部的她。 时光的流逝,空间的阻隔,并不能改变他的执念,当两人久别重逢后,他清楚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仿佛缺了一角的地方在瞬间被填满了。 没有人能做到的,只有冬宁能。 侍者端来两盅鱼翅羹,香腴浓郁,十分精致。 “耀人,我吃不下那么多。” “把鱼翅吃完,剩下的我帮你解决。” 她微侧头看他,唇畔一丝微笑好轻,好淡,好美。 “你再这样子笑,我们直接回家。”他嘴角微微一扯。 “啊?”她颤颤扬睫,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你对着我笑的时候,最美。”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不会看错她一向无法掩藏情绪的大眼里那重燃的爱恋眼神。 “耀人……” 蓦然-- 一个爽朗高亢的中老年声音穿插进来,“少董,真难得你也会光临中餐厅,我们第一次在这里巧遇吧!” 曾耀人抬眼一看,是与公司常往来的客户之一,只好起身握手。“郭董也陪家人来用餐,真巧。” 郭董身旁站着一位贵妇和一位长发美女,郭董慎重介绍那是他的太太和宝贝女儿郭威威,刚从澳洲留学回来。郭威威明显对多金俊帅的曾耀人大有好感,那种充满企图心的眼神,曾耀人看到不想再看。 他朝冬宁伸出手,牵扶她起身,搂住她的纤腰。 “容我介绍,我的未婚妻赖冬宁小姐。” “很荣幸认识你们。”冬宁甜甜一笑,终于明白曾耀人为何要买一大堆漂亮的衣服给她,为了让她有自信,出入高级场所不胆怯。 郭董含笑。“少董真有眼光,你的未婚妻漂亮得像瓷娃娃。” 曾耀人温声回应。“她非常的宝贵,我一直小心翼翼的呵护。” 郭威威却露出不服气的表情,从小活在赞美声中的大美女,实在看不出来别的女人有哪里比她美。 但郭董知道,那是曾耀人对女人最高的赞美词了。 等他们回座后,曾耀人也带着冬宁结账离去。 郭威威一直注意他们之间的互动,直到他们消失,才语带不屑的说:“那女的根本配不上他,看不出哪里美。” 郭董持乎道:“她不是绝世美女,但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韵味,十分吸引人。最要紧的是,她独得曾耀人的宠爱,威威,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爸,我哪一点输给那女的?”郭威威眼高于顶,难得遇上一个能令她倾心的,年纪又相当,不甘心说放弃就放弃,“我啊,如果不能嫁一个最上等的丈夫,我宁可不嫁,我说真的。” 郭董就这么一个宝贝 ,闻言大皱眉头。 郭夫人与丈夫交换一瞥,字斟句酌的慢慢说:“老公,你与曾总裁相识多年,他唯一的儿子订婚,不可能没发帖子给我们。” 郭董一点就通。“是年轻人正在热恋中,双方已认定彼此,父母应该在筹备订婚宴吧。”在宴会场合中,他没见过曾耀人对女性流露出柔情的一面,甚至有传言曾耀人不爱女人。 郭夫人温婉娴淑的一笑,“明天,我约曾夫人喝下午茶,非好好埋怨她一顿不可,儿子都快要订婚了,居然一点风声不露。”她不像丈夫那么悲观,总觉得事犹可为。 郭威威聪明又机伶,听出母亲的言外之意,或许曾家的长辈并不赞同婚事。 “妈,我明天下午跟你去喝下午茶。”她要在曾耀人的母亲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凭她的美貌,家世,财力,文凭,在婚姻市场难得棋逢对手。 郭董也不便再表示反对,毕竟,比曾耀人更优秀的女婿人选实在太少了,两家若能联姻,实属天作之合。 努力了一个月,竟然毫无进展,朱雪纶尝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她哪像一位秘书?简直跟打杂的差不多。 每天早上,向曾耀人简报一天行程的不是她是辛若欣,做会议记录的不是她是曾咏咏,泡茶,订会议便当,影印资料等杂七杂八的工作,全是她的事。 简言之,她根本没机会亲近曾耀人。 搞什么?若不是为了钓一个金龟婿,她哪需要工作八小时为了赚一点薪水,老早端出大小姐脾气给他们好看。 辛若欣也搞不懂曾耀人这次的作风,她知道朱雪纶是靠关系进来的,说真的,这些千金小姐全不是当秘书的料,秘书的工作既杂且繁,需要有耐心,反应快,还要懂得揣摩上意,尤其以曾耀人要求之严苛与难搞,连曾咏咏都避之唯恐不及,只肯偶尔支援一下。 辛若欣原以为,这个朱雪纶很快就被fire,哭着跑回家,没想到曾耀人根本对朱雪纶视若无睹,教她苟存至今。 当然,朱雪纶第一天上班就炫耀了她的家世,还有她的继母是曾家过去的长媳,也就是曾咏咏的生母康铃,曾耀人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比较包容吗? 辛若欣心中存疑,还来不及多想,开会回来的曾耀人以锐利的目光锁定她,“向‘法国香舍’餐厅订位,双人,晚上七点。” “是的。”辛若欣立刻执行。 跟在他后面的曾咏咏撒娇道:“哥,我也好久没吃法国菜了,也请我嘛。我会很识相的吃完就走。” 念在她最近表现不错,曾耀人赏她一句:“你问冬宁想不想跟你一起吃饭?” 随即进入办公室。 朱雪纶简直不敢相信,她每天精心打扮,美得可以去竞选环球小姐,他居然连看也不看一眼,是视力有问题吗? 曾咏咏很快得到满意的答复,向辛若欣眨一下眼,“订三人位喔。”果然她“选边站”的策略是对的,曾耀人已不强逼她去倒追孔少军,耶…… “四位。”朱雪纶抢着道:“我也要去。” “什么?”曾咏咏只差没叫天,这女人脸皮好厚。 “我们也算是兄弟姐妹,应该常常聚餐培养感情,而且我对法国菜情有独钟,正想今晚去享用一番。” “是吗?”曾咏咏嘴角怪异地抽搐一下,“你自己去征求我哥同意吧。” “曾咏咏,你帮我一下会怎样?小心我回去向妈告状。” “悉听尊便。” 几岁的人还告状?笑死人了。 曾咏咏才不在乎朱雪纶回家后会不会向康铃耍脾气,谅她也没那个胆。康铃嫁给朱在鹏二十多年了,一开始便当了朱星海的继母没错,但是朱雪纶却是隔了三、四年后才由朱在鹏带回来的私生女。 曾咏咏听康铃念叨过,这位朱雪纶自从改掉旧名字后,便绝口不提十一岁以前的生活,康铃想与她聊天,想多了解她一点才好相处,但她口口声声只强调她的妈妈一生只爱爸爸一个男人,妈妈死后,在台湾没有任何亲戚朋友了。 一位小女孩不会有什么不堪闻问的过去,何必全盘否定自己的过去呢?就算以前生活比较困苦一点,并非丢脸的事呀。 曾咏咏过去只是耳闻而已,听生母发发牢骚,直到最近跟朱家兄妹以最真实的面貌相遇,她可以了解为何康铃无法与朱雪纶交心。 第十四章 朱雪纶好气曾咏咏不巴结她,过去她的同学和朋友都是条件比她差一点的女生,每个人都跟她很好,让她自觉像位公主。 可是曾咏咏却是“天鸿集团”货真价实的公主,所以敢不甩她。 “曾咏咏,”朱雪纶嗓音绷着,“你其实很渴望跟自己的妈妈在一起生活吧。想不想当我家的媳妇,我可以帮你跟我哥牵红线喔。” 她葫芦里卖的只有这味药? 曾咏咏眨眨眼,“交换条件呢?该不会要帮你跟我哥牵红线吧?”她渴望和自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吗?不,应该说她已经不习惯跟康铃生活在一起,像现在这样,偶尔见个面,吃顿饭,谈谈心,够了。 朱雪纶大方点头。“这很公平啊。” “问题是我对朱医师一点兴趣也没有。”曾咏咏嘲弄的一笑。“朱雪纶,如果你千方百计进来上班的目的是想钓金龟婿,放弃我哥吧。他名草有主了,不过,我认识好几位未婚的企业小开,可以介绍给你,你考虑一下吧。”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朱雪纶大跺其脚,哼,曾咏咏不帮她,她不会主动出击吗? 她二十七岁了,再不快点相准目标把自己嫁出去,一过了三十岁,难道要降格以求吗?她才不要呢。 “法国香舍”餐厅她去过两次,可以自己去呀。等到了餐厅一见面,他们一定会不好意思的约她一起并桌共餐。 一想到要与曾耀人吃浪漫的法国餐,她开始兴奋了。 “辛秘书,我今天要早退。” “什么?谁批准你了?” “呵,不爽的话你炒我鱿鱼啊,你敢吗?” 她拎起皮包,扭腰摆臀走了,殊不知辛若欣真的去向曾耀人报告。 她很忙呢,要先去美容中心做脸化妆弄头发,将自己打造成梦幻女神,这一套弄下来都超过六点了,对了,还有衣服,来不及回家换,幸好这附近有精品服饰店,只能狠下心刷卡买一套,这点投资是必要的。 “欢迎光临。” 在店员殷勤有礼的招呼下,朱雪纶很快选好一袭法国风的洋装,当场买单,换上新洋装,脱下来的衣服则由店员放进精美提袋里。 揽镜自我欣赏一番,果真美呆了,哪个男人不上钩?可是,等等,鞋子有点不搭,包脚的高跟鞋是上班穿的,法国风的洋装该搭一双露趾的高跟凉鞋。 啊,这附近有鞋店吗?卖衣服也应该兼卖鞋子才对,服务真差。 朱雪纶赶忙走出服饰店,立在门口瞧瞧左右商店的招牌,咦…… 一位有点眼熟的女孩,站在服饰店的展示橱窗前,瞧着当季的新款衣裙,看得颇专注,似乎很喜欢。 当然喜欢,朱雪纶也好喜欢,可是太贵了,比她身上的新洋装贵上一倍,只好忍痛放弃。不过,等等,她想起来了,这女孩不就是一个月前躺在医院被她打击了一番,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个……冬宁? 又缠上她大哥朱星海了吗?居然妄想买这么贵的衣服,好大的胆子。 朱雪纶正想上前训斥,可是,自己的“正事”更要紧,暂且放她一马,先去前面的鞋店买一双高跟鞋要紧。 冬宁没留心有谁在打量她,只是专注地欣赏这一套衣裙搭配得真美,简直像艺术品……直到有人拥住她的双肩。 “耀人,你来了。” “很适合你,怎么光看不买?” “没有啦,我只是看一下……快七点半了。” “慢一点吃饭没关系。” 曾耀人拥着她走进服饰店。 望穿秋水,就是这种心情吧。 一向重视时间观念的曾耀人居然迟到了二十分钟,曾咏咏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她还算沉得住气,但朱雪纶简直要跳脚了。 “你不打电话问一下吗?不然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我来问。” 曾咏咏却没那么好拐,深深望她。“朱雪纶,对我哥而言你只是一个陌生人,不要一副你跟他很熟的样子,他会生气。” “我是他的秘书。”朱雪纶秀眉一扬,相信只要是男上司都会为她倾倒。 “秘书?”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呀,曾咏咏偏头,打量她的眼神带点嘲讽意味,“你只是实习小助理而已,况且,没有一个秘书敢这么大胆,没经过老板同意就自己跑来加入聚餐。” “我自己也有订位,只是心想大家都是亲戚,才大方的跟你们一道用餐,相信耀人哥不会像你这么不识大体。”朱雪纶恼怒地回敬一枪。 耀人哥?曾咏咏强忍着没作呕吐状。 “朱雪纶,看在我妈的面子上,别说我没警告你,第一,‘耀人哥’不是你叫的,小心被甩耳光;第二,你不是曾家的亲戚,过去二十年我们从来没来往过,不是吗?唯一有亲关系的是我妈跟我之间的血丝断不了,千万别在我哥面前提及什么亲戚关系,他不会承认。” 朱雪纶才不信她那一套,之前二十多位女秘书听说全被曾耀人骂到哭而走人,至少曾耀人没骂过她,可见她的地位是特殊的。 就是这一点,使朱雪纶相信自己希望无穷。 然后,她见到她梦中的王子走进餐厅,可该死的,居然有一个女人粘在他身边,那女人还穿着她好喜欢却买不下手的那套梦幻衣裙。 曾耀人牵牢了冬宁的小手,由服务生带位走向餐桌,一见到朱雪纶,立刻冷下脸对服务生道:“我订的是三人,不是四人,立刻帮我换桌。” 曾咏咏马上澄清,“哥,我没有邀请她喔。” 做人要懂得靠边站,免得不小心又被推出去当祭品。 朱雪纶忙道:“我自己也有订位,想说大家都是亲戚就一起……” “我不认识你。”曾耀人的冷酷眸光让她凉入骨髓。 服务生马上帮他们换了一张桌子,朱雪纶只有一人,也被请去旁边的小桌。 冬宁表面上平静,心情有点复杂,她与朱雪纶有两面之缘,感觉均不愉快,实在很难相信她是温柔亲切的朱医生的妹妹,尤其上一次在医院里,朱雪纶居然口不择言的嘲笑她是“破烂的身体……”,实在无法原谅这种人。 “冬宁,你想吃什么?”曾耀人看她的眼神和善。 “你帮我点,你知道我吃不多。”冬宁笑容甜美,接着目光一转,见朱雪纶被移至角落的小桌子,有点迷惑,“她是你们的亲戚?” 曾咏咏星眸一转,“不是,我妈二十年前再婚,朱雪纶是她的继女,但一直以来都不曾互通消息,不算是什么亲戚。”嘻嘻一笑,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我哥这种金龟婿有多吃香吗?很多人抢着想当他的秘书‘近水楼台’,朱雪纶硬拗我妈向我关说,只好让她当实习小助理试试看,谁晓得她便四处宣称是我们的亲戚,还是耀人哥的秘书……” “闭嘴。”曾耀人果然听不下去。 曾咏咏笑着耸耸肩,转移话题。“冬宁,你身上这套衣服真漂亮,在哪儿买的?你们不会是为了买衣服才迟到吧?”难以置信。 曾耀人面无表情。“是又怎样?” 冬宁唇角轻扬,半甜蜜半害羞。“跟他说时间来不及别买了,他坚持一定要买。”结果换衣服时,她麻烦女店员帮她拉一下洋装的拉链,曾耀人居然自告奋勇进入更衣室帮她换装,好害羞喔。 曾耀人见她害羞的表情,也想到在更衣室里的火辣深吻,面色转柔,浅浅染上深情的笑意。 曾咏咏啧啧称奇,为何在家里就见不到他这种好脸色呢? 幸好她丝毫没有嫉妒的理由,才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吃堂哥一顿。 美食上桌,大快朵颐罗。 这边三个人吃得和乐融融,那边朱雪纶一个人点着最便宜的套餐,吃得忿忿不平。他怎么可以对她这么残忍?居然说不认识她,她这样娇滴滴的美女如何受得了这种打击?她的继母明明是他的伯母啦。 朱雪纶本想玉脚一跺,直接离开,但又实在不甘心默默的败退。还有,那个叫冬宁的女孩,想赖上她大哥不成之后,居然动作迅速的巴上曾耀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曾耀人知道那个冬宁的底细吗? 她实在不甘心自己花一下午的时间护肤美容,又砸下重金添购衣服鞋子,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曾耀人居然视若无睹。 多残忍呀,他怎么可以待她如此无情?稍微有一丁点绅士风度的男人都不会这么做。 回想上班这一个月的情形,曾耀人对她的确够特别,没有将她骂哭,是因为他根本当她不存在,完全视若无睹。 为什么?她是人见人爱的大美女,又没得罪过他,他为何这么做? 朱雪纶的目光移到冬宁脸上,难不成这个冬宁在妨碍她的幸福?想想上次在医院也是,朱星海将她臭骂了一顿,到现在都还对她爱理不理的,令她气煞,追根究底也是为了冬宁? 妖女,狐狸精。勾引她大哥不够,还勾引曾耀人。 朱雪纶很自然的把对曾耀人的气愤转移到情敌冬宁身上,跟大多数的女人一样,以为只要打败情敌就可以得到男人的爱。 这一餐法式美食吃得她索然无味,因为不断动脑筋想在曾耀人面前打击冬宁,还要随时留意他们的情况,那自然是愈看愈刺眼。 等了两个多小时,曾耀人那一桌终于要结账离开,朱雪纶也连忙目前刷卡。 “小姐,你的卡刷爆了喔。”收账员面有难色。 “什么?”朱雪纶糗大了。 曾咏咏忍住笑,拿出自己的卡帮她结账。此时耀人已拿回自己的卡,拥着冬宁走出餐厅大门。 朱雪纶怕他们走掉,谢也不谢曾咏咏一声,连忙追出去。 “曾耀人--哥哥……” 两人停在红砖道上,冬宁低笑:“她叫你哥哥耶。”曾耀人低头吻一下她的小嘴,不让她再说下去。 朱雪纶终于赶上,见到冬宁陶醉地红了脸,呛了一下,“你真是个狐狸精。” 她咬牙道:“耀人,你不要被这个叫冬宁的女人骗了,她之前还勾引我哥,假装生病叫我哥半夜送她去医院,把我爸都惊动了,特地看清楚她的病历表,结果我爸当然不准我哥娶这种女人,她受过重伤,破烂的身体不晓得缝缝补补多少伤疤,还流产耶,都不晓得是哪个野男人的……啊--” “啪”的一声脆响,曾耀人狠狠地甩了朱雪纶一巴掌,朱雪纶惨叫一声,吓到发抖,连冬宁和随后赶到的曾咏咏都不知所措。 “那个野男人就是我。”凌锐的嗓音划破了寂静,曾耀人的厉眸燃着熊熊火焰。“朱在鹏没医德,你这张臭嘴巴没有口德,朱星海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小医生也妄想追我的女人,全是一丘之貉,你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冬宁拉拉他的袖子,有点慌。“耀人,你不要生气,我们回家啦。”至少朱星海是无辜的,是真心对她好的人,她不希望曾耀人起了报复心。 一部大轿车停在面前,司机跑过来开门。 曾耀人让冬宁先上车,自己跟着坐进去,司机小心关上门,很快开走了。 朱雪纶从头到尾吓呆了,恐惧得直发抖,直到他们离开了好一会儿,她依然不懂这种事怎么会落在她身上? 第十五章 “很可怕的男人,对吧?我早警告过你。”曾咏咏凉凉的声调在她身后扬起。 “你最好相信他说到做到,别在他面前晃了。” “可是我明天还要上班……”抚着自己热辣辣的左脸。 “你没有接到辛秘书传给你的简讯吗?你今天无故早退,已经被我哥fire了。” 啧,好惨,好明显的巴掌印,明天肯定肿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朱雪纶拿出皮包里的手机检查,果然有两封未阅简讯。一封是辛若欣传的,叫她不必再去上班,另一封则是银行催缴信用卡账单。 连番打击,她捂着左脸,忍不住眼眶酸热。 “我自己有开车,要不要我顺道送你回去?”曾咏咏斜睨了她一眼,目光闪动。“走吧。”见她没拒绝,便带着走向停车场。 一坐上车,朱雪纶才开始心痛的埋怨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即使说错话也是为了他,他居然无情地打我一巴掌,太过分了。” 男人打女人是有点过分,不过你也太白目了。 曾咏咏挑挑眉,怀疑康铃没用心教育过朱雪纶,还是朱雪纶不受教? “虽然是一起长大的堂哥,我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冬宁一句不好,就怕被甩耳光。”这么说有比较安慰你吗?曾咏咏莞尔。“朱雪纶,我看你是好命的千金小姐,不需要上班赚钱,就找个金龟婿结婚吧。如同我之前说的,我认识好几个未婚的企业小开,你长得漂亮,又是医生世家,要嫁个金龟婿太容易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介绍对象?”在吞下香饵之前,朱雪纶疑问一下。 “因为你是我妈的继女,你嫁得好,我妈也有面子,当然啦,我只是帮忙介绍,后续的交往还是要靠你的女性魅力。如何?需要我帮忙介绍吗?如果不需要我鸡婆,我就不联络了。” “真的是小开?”朱雪纶又爱又怕被伤害。 “货真价实的企业小开,不是假小开,这点你大可放心。” “只要条件相当,我没理由拒绝。”即使喜得心花怒放,也要假仙一下。 “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星期后给你消息。” 朱雪纶巴不得明天就带一个小开男友去炫耀给曾耀人看。本不想再等了,但一想到脸上的巴掌印……哼,最迟今年底或明年春天,她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举办一场世纪婚礼。 曾咏咏绽出一抹精明媚笑。 呵呵呵,真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心里想要的都写在脸上。 小开,当然是货真价实的企业小开,不过呀,在老爸或老妈尚未蒙主宠召之前,百分之九十的小开其实都吃不开。 只有极少数的小开像曾耀人一样很早便学会赚钱,自己便吃得开。绝大多数的小开,经济命脉全握在老爹老娘手里,把妹时懂得耍帅而已。 曾咏咏已经帮朱雪纶想到一个绝佳好人选,一位在南部很有名的蔡姓建筑大亨,目前派小儿子在台北成立分公司,跟曾家有扯得很远的亲戚关系,来家里拜访过一次,大约三十岁的蔡姓小开应该很适合朱雪纶。 听奶奶闲话八卦了一下,蔡小开的妈妈和奶奶在南部可是出了名的讲规矩,二位大媳妇都被训练得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人见人夸。 应该很符合朱雪纶的需要吧,假使蔡小开与朱雪纶真的是姻缘天注定,蔡家的规矩一定可以让朱雪纶改掉白目的毛病,脱胎换骨吧。 曾咏咏期待地笑了笑,搞不好她是红娘来投胎喔。 冬宁带着一盒十种口味的小蛋糕礼盒来医学美容诊所答谢朱星海。 “谢谢你上次送我去医院,很抱歉拖到今天才来跟你道谢。” 朱星海诚挚凝视着她,声音低柔,“你不要这么客气,其实,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可是你好像搬走了,怎么回事?” 冬宁不好意思的笑笑,“是耀人啦,我突然生病住院把他吓坏了,舅舅没回来之前,他不让我一个人住,目前住在他家。”他外婆留给他的家。 “你们……又恋爱了吗?” “嗯,他一口承认我流掉的孩子是他的,所以我又爱上他了。” 朱星海死心的叹了一口气,他终究没机会告白。 “冬宁,上次在医院……我爸和我妹的行为很不对,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我知道,可是这不是你的错呀。”冬宁已经不介意了,悠然笑道:“不过,你妹的个性跟你完全不一样呢。” 当然不一样,朱星海无颜向她细说他家复杂的亲属关系。朱雪纶被朱在鹏带回来之时,国中生的他每天都忙着补习,考试,多一个妹妹就多一个妹妹,无暇多想。一直到有一天月考考试,提早下课回家,睡了午觉醒来后,口渴想去厨房喝水,客厅里朱在鹏正和一名男子说话,因为角度的关系,他只见到那男子即使坐着也颇高大的背影,还有,低沉浑厚的男中音非常好听,像广播员。 朱星海好奇的听了一下,很快明白那名男子是朱雪纶的舅舅,刚从美国回来不久,只是来关心朱雪纶认祖归宗后过得好不好,只是,朱星海愈听愈奇怪,原来朱雪纶还有一个小五岁的异父妹妹,可是朱雪纶明明说她妈妈守着她独身至死,从没提过有一个年纪幼小的妹妹。 那名男子在朱雪纶下课回来之前便已离去,从此没再出现过。应该是带着幼小的外甥女回美国去了吧。 这件事没人向朱雪纶提过,毕竟才十一岁的她也没能力照顾小五岁的妹妹,没人忍心拿这件事去苛责她,她只是害怕爸爸不要她而已。 只是,朱星海莫名地心里有个疙瘩,始终无法与朱雪纶太亲近,即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心却各自一方。 这些曲曲折折的往事,是无法向外人述说的。 冬宁喝了一杯茶,便告辞离去。 苏心悦却追出来,扭捏道:“你跟朱大哥聊什么聊得这么久啊?” 冬宁微微蹙眉,随即展眉一笑。“只是谢谢他之前的照顾而已。”看见熟悉的车子驶近,“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再见。” 曾耀人开车来接,冬宁立刻上了车,一脸开心的表情。 “感觉好轻松喔。” 他轻哼,冬宁一直在意忘了向朱星海致谢,他觉得没必要,但她坚持要来,他宁可自己接送,也不希望她偷偷来。 “那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吗?” “什么癞蛤蟆?”冬宁啼笑皆非的瞪他一眼,“跟他一同开业的苏医生的妹妹很喜欢他,有可能会亲上加亲吧。” “就是刚才那女人?不错,青蛙配癞蛤蟆刚好。” “说什么呀!”脸上挂着有趣的笑容,冬宁自嘲道:“对你家人而言,我才是癞蛤蟆想吃你这块天鹅肉呢。” “你自己也这么想?” “才不是呢,是霸道的黑天鹅硬要吃癞蛤蟆肉。” “胡说八道。”曾耀人轻斥一声,目光转柔,“我说你是最美的白天鹅你就是白天鹅,因为我爱你,若不是有你,我这辈子不会想结婚。” “耀人。”她红着脸娇羞一笑,他的家人会昏倒吧。 他微笑的握一下她的手,专心的把车开回家,并没有熄火。 “你自己会乖乖吃饭吧。” “你不用担心我,赶快回去陪你的家人。” 曾耀人看着她下车,走进屋子,又回头朝他摇摇手,他终于开车走了。 即使是难以沟通的家人,到底也是他的长辈,一个月少说也要回去吃几次饭,免得长辈们更厌恶冬宁霸占了他。 冬宁吃了陈嫂准备的饭菜,并不想跟着曾耀人回家面对他的父母和奶奶,幸好他们也不会邀请她。 饭后端着一盘水果回房间,用电脑视讯和舅舅聊天,让赖春田知道她最近过得如何,免得他挂心。 “舅舅,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你过得很好,我应该可以待久一点,等影集杀青再回去。” “这么久?” “乖,有事情随时联络舅舅,还有,不要忘了回去复学,还要多久?” “大约三、四个月。” “不要让爱情冲昏了头,提升自我价值最重要,多充实自己,知道吗?不要有一天连学历都被男方的家人嫌弃,取笑你连大学都没毕业,耀人是双学士。” “舅舅会取笑我吗?” “我又不必跟你结婚。” 冬宁沉默了一下。 那头的赖春田心头一紧,忍不住轻声道:“冬宁,爱情很甜美,但婚姻比较现实,如果耀人有信心跟你走入婚姻生活,你无法逃避面对他的父母和奶奶,舅舅不希望你被看轻,被伤害,明白吗?” 她点点头。 “不过,你也不需要太担心,耀人很强,他的父母和奶奶一直奈何不了他,舅舅这么说,你不妨琢磨一下应该怎么做最适当。” “我吗?可是我有点笨……” “就是有点笨才好,因为你再怎么聪明也聪明不过曾耀人。” 赖春田可是一流的编剧,指出重点便不再多说了。 关了电脑之后,冬宁无谓的吃着水果,想得头好大,还是别想了,回到最初的原点,做自己就好。 洗了澡,早早上床睡觉,耀人应该会被家人留宿。 不管如何,有父母家人总是幸福的,她不希望耀人失去这些。 朦胧间,她的唇被人覆盖住,轻柔的厮磨着。 “耀人……” “宝贝,我想爱你。”他渐渐加重压在她唇瓣上的力道,舌头技巧的撬开她的牙关,直接进入她的唇内,熟练的汲取她口中的甜美。 丝薄的睡衣三两下被扯掉了,她的身体止不住的轻颤,理智早已消失,一股骚动的热潮窜遍她全身…… 星光点点,夜风更温柔了…… 阴谋,阴谋,这绝对是阴谋。 可是,祖孙斗法,为什么要扯上她呀?曾咏咏觉得自己好苦命喔。她不应该忙着帮朱雪纶牵红线,赶快把自己嫁出去才对。 “郭董的千金条件实在好,应对进退十分大方,教人挑不出毛病,这样的名门闺秀才配得上耀人。”曾奶奶精明的眼瞳异样炯亮。 宋品妤挑眉一笑,附和道:“妈看人的眼光不会有错,郭威威小姐几次跟着郭夫人来家里走动,言行举止的确配得上我们曾家的门风,不过,就算是仙女下凡,也要耀人喜欢才有用。” 就是这话,就是这话,曾咏咏在一旁连连点头。 宋品妤自从听了儿子的“真心话”之后,才恍然明白她不曾真正去了解这个大儿子到底在想什么,只会在他不听话时,行为乖张时,一味的遗憾那两个小儿子不要死去该有多好。 莫非,他们无形中一起在伤害长子而不自觉吗? 曾奶奶一厢情愿道:“我们这可都是为了耀人好啊,他值得最好的女人,不是吗?威威便是除了仙女下凡之外,勉强配得上耀人的好对象,我们不帮耀人牵红线,难道眼睁睁看着耀人被冬宁那小狐狸精缠住?她有哪一点配?泰吉,你倒说句话呀。” 突然被点名的曾泰吉,实在背不起“忤逆老母”的罪名,面容严肃道:“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第十六章 “耀人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不能多关心他?连婚姻大事都要我操心。”曾奶奶数落了两句,发号施令道:“照我看,郭家是很有联姻的意思,我们这边也要释出诚意才好,我看挑个好日子,找家气氛不错的餐厅,安排男女双方正式见个面吧。” “妈,这是相亲宴,耀人不可能会去。”曾泰吉面色凝重的摇摇头,老爸也不是当假的,并非没有为儿子的婚姻大事努力过,即使是不着痕迹的在宴会场合中将名门闺秀介绍给曾耀人,他照样可以把人家小姐气到眼泪掉下来。 为了不要四处树敌,或将商场朋友全得罪光了,曾泰吉很久不敢轻举妄动,唉,他真的满欣赏郭董的,实在不想少一个朋友。 上帝呀,能够陪他打高尔夫球的好朋友已经不多了。 曾奶奶才不管儿子心中的哀号,顽固,坚决,不容置疑的说:“白痴才会告诉他这是相亲宴,当然是告诉他这只是家人聚餐。等到了餐厅,双方一坐下来吃饭,耀人也不至于半途落跑吧。” 曾泰吉夫妇均不反对,因为反对无效。 曾咏咏则是暗暗吐舌,哇,奶奶这一次要绝地在反攻了,居然设计堂哥去相亲,高手对决,不知鹿死谁手? 心里偷偷幸灾乐祸是不对的,一下子便乐极生悲被点名。 “咏咏,你负责联络冬宁。” “啊,我?联络冬宁?”感觉不太妙。 “这可是‘一石二鸟’之计。”曾奶奶得意自己宝刀未老,策划道:“让耀人相亲的同时,也该让冬宁由美梦中清醒,看清楚自己与耀人的条件差多远,认清自己根本配不上耀人……” 曾咏咏愈听脸色愈难看,阴谋,这是阴谋。可是,奶奶要耍阴谋也不该拖她下水,她不要去承受堂哥的滔天怒火啦。 抗议无效,曾家的老太后拍板定案。 “耀人先生欣赏什么样的女孩子?”郭威威笑望着他,盈盈秋波转为深浓,有着找到乘龙快婿的满足感。 标准答案是:像威威小姐这种美貌与智慧兼备的现代女性。 切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再啜饮一口红酒吞下去,慢条斯理的把大家都快急疯了,奶奶和父母都尴尬到想要帮他回答,曾耀人先生终于开口了,语气又冷又硬:“不会对我玩心机的女人。” 一阵冷。 死小孩,一定要让大家都这么尴尬吗?曾奶奶在心里臭骂,曾泰吉和宋品妤尴尬的低下头去,完了,又少一个好朋友。 呵呵娇笑,郭威威故作大方道:“耀人先生真幽默,其实,我也最讨厌在我面前耍心机的男人了。” 众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是,幽默?曾耀人的字典里有吗? “耀人先生平常都做些什么休闲活动? “抱着我老婆冬宁睡觉。”这次爽快回答。 姓郭的一家脸色惨白。 曾泰吉和宋品妤生平第一次兴起想借“尿遁”逃走,无颜见江东父老。 曾奶奶气到撑不住高雅尊贵的面具,“你什么时候有老婆了?你今天的表现实在太不像话,教我们如何跟郭家交代?” 曾耀人的目光更加冷沉,“明知道我有想结婚的对象,还骗我来相亲,是谁比较不像话?自讨没趣,又怪得了谁?” 郭董无言,他们的确是自讨没趣。 曾奶奶深感颜面无光,生气道:“你这孩子太不知好歹,冬宁根本配不上你,你到底要我说几遍?她做梦也不应该妄想嫁给你,我绝不答应。” 曾耀人挤出一抹看来有些狰狞的笑,“奶奶,我今年二十九岁,不是九岁,不需要家长同意才能结婚,至于,冬宁配不配得上我,那只有我说了算,我说她绝对配得上我,就表示她绝对没问题,毕竟,要结婚的人是我并不是你,难道我连身边什么样的人你都想控制吗?” “你说什么?” “我这辈子只跟冬宁结婚,不然干脆不结婚。” “你……你少胡说八道。如果冬宁在两年前那场车祸中死掉,你也一辈子不结婚吗?” “奶奶不会想说,你很遗憾冬宁没有死?”阴寒的一瞥。 曾奶奶一窒,“我没那么坏心去诅咒别人死亡。” 曾耀人冷笑。“奶奶应该感谢上帝的慈悲,没有让曾家真的绝后。” 不只是曾奶奶,曾泰吉和宋品妤都感到毛骨悚然。这臭小子是绝对认真的。他根本不在乎曾家没有后代。 这么可怕的臭小孩,他们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曾奶奶不敢置信。“全世界的好女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冬宁不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她是哪里好了?” 是啊,为什么非冬宁不可呢?在座的人都不明白。 “爱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呢?”他平板的声嗓拂过众人耳畔。“我就是爱她,她也爱我,到底哪里碍着你们了?需要一直反对。” “她家世,才貌都不配,还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我不在乎。” “她只会成为你的负担,无财无势帮不了你。” “那正合我意。” “你--”曾奶奶气得血压往上冲了,幸而,时间算得刚刚好,冬宁真的被电话召来了,亲眼目睹曾耀人与名门千金吃相亲饭,啧啧,一脸快哭的表情呢。“呵呵,你不死心没关系,冬宁死心就好……” 曾耀人一转头便瞧见冬宁震惊的看着这一切,心伤的泪水刺痛了双眸,摇摇欲坠的身子受不了打击而晕厥倒地。 “你们真的把我惹火了。” 丢下这一句,曾耀人连忙将晕倒过去的冬宁抱了起来,餐厅的经理也赶紧询问需不需要帮忙,楼上便是饭店的住宿房间,曾耀人马上要了一间套房。 他抱起冬宁,头也不回的走出餐厅。 男主角走人了,一桌男女配角面面相觑。 郭威威似笑非笑。“原来他喜欢动不动便晕倒的软弱女人,看来是个大男人主义者,才会钟情没用的弱者。” “威威,不可以没礼貌。”郭董眉眼不动的镇定道,其实心里很惊讶曾奶奶的作风,显然这一切全是她安排的,只为了打击那位冬宁小姐。 郭董迅速做了一番盘算,决定放弃联姻的念头,他的宝贝女儿不愁没男人爱,不需要为了一个男人而成为第三者,浪费宝贵的青春。 他有礼的说完应酬话,便带着妻女先离去。 曾奶奶气呼呼道:“看看你们把儿子教成什么德行,一点做人的礼貌也不懂,把郭家这么好的联姻对象气跑了,上哪儿再找一个……” 曾泰吉和宋品妤感觉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句话也不想开口。 骂吧,骂吧,您老太后什么都对,您高兴就好。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孩,曾家好心收留你,你却勾引我家耀人,来回报我们吗?滚出去--你快给我滚出去--” “……不要脸的骚货,狐狸精,你以为爬上了耀人的床,就可以一步登天,麻雀变凤凰吗?不要作你的春秋白日梦。” “……你竟然敢诱惑耀人,叫他跟你结婚,你简直可恶,可恨,不知羞耻,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克父克母的私生女,不过是耀人无聊时玩玩的宠物娃娃,居然敢妄想当曾家的少奶奶,你是什么烂命也敢痴心妄想--” “……你给我们家耀人当情妇,小老婆,我都嫌你不够格,想当少夫人,等下辈子重新投胎吧。” “……从小看你满可爱的,很单纯,看在耀人的面子上,我也大发慈悲的将你当成小孙女疼爱,只要你听话,乖巧,曾家没人对你不好,可是,好心有好报吗? 你愈大愈有心机,宠物娃娃也学会勾引主人了,还爬上主人的床,想用怀孕这种老招来套牢曾家吗?你别做梦,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现在耀人出国,你立刻给我滚蛋,滚得远远的,从此不准你再踏进曾家大门一步--” “……小娼妇,狐狸精,不准你再纠缠耀人--” “……滚,快滚,滚得愈远愈好,永远别回来……”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不要……求求你……”极度的惊惧,胸口一阵揪痛,仿佛被人无情的撕扯着,好痛,好痛。 她的心要碎了…… “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痛楚的呐喊,泪水不争气地凝上眸,她哭着惊醒过来。 “冬宁,冬宁。”曾耀人摇醒她,剑眉打结,薄唇紧抿,无法忍受她在昏迷睡梦中哭泣,连忙将她抱在怀里,不断保证道:“冬宁,你别哭,我没有相亲,这只是奶奶耍的小把戏,你别担心,我当场便拒绝了。”他可真是被吓得不轻。 “奶奶?”她迷惘地眨眨眼,感觉太阳穴一阵刺痛,她怎么了?脑海里不断回旋着女人叫嚣的吵杂声,心脏再度强烈绞痛,她细细喘气……“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好难过……” “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不要,真的不用,让我躺一躺,拜托……” 曾耀人轻轻的将她放回床上,担忧地望她,“真的不用看医生?” “我讨厌吃药……”她捧着揪疼的心,泪雾缓缓漫开,轻轻啜泣着。 “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你不相信我爱你吗?”他自然无法穿透她脑子里混乱的思绪代表什么,只是坐在床畔抚慰着。 “不是……你奶奶讨厌我,很讨厌我……”泪掉得更凶。 他愣愣看着她,也对,他奶奶耍上这一招,冬宁当然会有这种感觉。 “傻孩子,我喜欢你就够了,你又不必嫁给我奶奶。” “她讨厌我,不会欢迎我成为你家的一分子,要把我赶出去……” “我们自组小家庭,就像现在这样。” 她泪眼迷蒙地望着他,真的……可以吗? “真是个爱哭的小傻瓜。”他的吻轻轻落在她唇上。 她安心的缓缓合上眼,需要好好睡一下,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她平静下来,不再那么激动,曾耀人整个人也放松心情,要体认到冬宁对他的重要性,瞧见她伤心得晕厥过去,他感觉天要塌下来了。 他握住她的手,心疼她不安的睡颜,她在冬日降临,母亲可怜她一出生便没了父亲,卑微的只求她一生安宁,所以为她取名“冬宁”。某年的冬天,好冷好冷,怕冷的她窝在他怀里这么告诉他。 他用他的身体帮她取暖,乘机将她变成他的女人。 他是个坏情人,傲慢的大男人,那时候从不对她说一句甜言蜜语,总以为实质的拥抱已胜过一切,他对其他女人没兴趣便足以证明他对她的爱,一句“我爱你”能代表什么?从没想过,光这样是不够的,她的心灵并不踏实,脆弱而易伤的。 他不明白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跑出家里,发生那么可怕的车祸,失去记忆的冬宁不会告诉他,赖舅舅不知情,他的家人完全三缄其口。 命运性的重逢后,他对冬宁的爱分毫没有减少,但是赖春田却大力阻止,希望他们顺应家人的要求从此分道扬镳,因为曾家长辈的阻力会带给冬宁很大的压力与痛苦。再加上他霸道式的爱……老实说,赖春田不认为他是一个好对象,不愿失去记忆的冬宁再一次去承受那些,只要不是贪图富贵,曾家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十七章 当时曾耀人感觉快疯了,嘶喊着他对冬宁的爱。 赖春田却给了他冷冷一句:“你的爱为什么不对冬宁说?教她充满不安。” 曾耀人如遭雷击。 一定要开口说爱,才能让她安心吗?那么他愿意。 他好不容易又跟冬宁在一起了,展开幸福的生活,他的家人又来搅局。 这一次,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一个月后,曾耀人直接通知父母和奶奶,他和冬宁准备在教堂结婚。在冬宁恢复上学之前,他要帮她戴上戒指。 做父母的已经被这儿子搞到没力反对。他一个月没踏进家门,一踏进家门就说他要结婚了,并且已订好教堂。 曾奶奶心痛至极,威胁的喊道:“你休想我会出席那种不像样的婚礼。” “我不勉强,只是礼貌上希望你们出席。”曾耀人幽幽然道。 曾奶奶负气的嚷道:“你这个不孝子,枉费我那么疼爱你,你居然为了一个赖冬宁来忤逆我,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奶奶,将你的蛮横霸道收起来吧,不要随便扣我一顶‘忤逆’的大帽子,我只是要跟我心爱的女人结婚,没有一条法律能判我的罪。” “你……” “妈,算了啦。”曾泰吉忍耐而婉转的叹道:“耀人不是小孩子了,一直以来他没有喜欢过别的女人,他认定冬宁,而冬宁又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除了家世差一些,人品是没有问题的,最重要的是,她跟耀人合得来,这样就够了,不是吗?”他看开了,在被儿子搞疯之前先认输。 曾奶奶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儿子居然不挺她,“连你也糊涂了吗?光是人品好有用吗?哪一家的千金人品不好了?家世差,名下无一点产业,门不当户不对,说出去多没面子。” 曾耀人冷冷回应,“奶奶,我已经将我外婆留给我的动产与不动产全数转移至冬宁名下,所以她现在跟我门当户对了,不会让你没面子。” “你……你说什么?”曾奶奶指着他的鼻子,手发抖。 曾泰吉和宋品妤都为之侧目。 “瞧我我孝顺啊,不用感动成这样。”曾耀人气定神闲道:“为了让奶奶极有面子,只好这么做,现在如果不娶冬宁,那些财产也拿不回来,所以非娶不可,你说是吗?” 曾奶奶为之气结而哑口无言了。不过,她绝对不会公开承认赖冬宁是她的孙媳妇,以示严正的抗议。 在一旁观战的曾咏咏,在心里裁判:祖孙斗法,堂哥大获全胜。 赖春田赶回来准备参加外甥女的婚礼,冬宁去机场接机,曾耀人订了饭店的港式餐厅为他接风洗尘。 年关将近,饭店的业绩大大成长,订婚,结婚的喜宴排满满,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男女老幼脸上均带着笑容。 曾耀人和他父母直接从公司过来一起聚餐,顺便洽谈婚礼细节。 一顿饭吃到两点多,相谈甚欢,愉快的走出餐厅,在饭店大厅却遇见熟人。 “叔叔,婶婶。”穿着宴会小礼服的曾咏咏开心的走过来,“你是赖舅舅吧,好久不见。”和赖春田打招呼。 “你跟我说你母亲的继女今天订婚,就是在这家饭店?”宋品妤温柔笑问。 “是啊,和从事建筑业的蔡小开。” 他们便站在五步外望着这边。前大嫂康铃,她丈夫朱在鹏,继子朱星海,继女朱雪纶,也就是今天订婚的女主角,一家人均穿着正式礼服。 曾泰吉正打算过去道喜,朱在鹏却先走过来和赖春田握手,笑着说:“应该邀请你来坐大位的,可是没办法跟你联络,非常抱歉。” 赖春田哈哈一笑,“我今天刚好回国,就遇见了这桩喜事,心里十分欣慰,这样便够了,朱先生。” 冬宁一脸好奇的说:“舅舅,你认识朱院长?” 赖春田不欲多做解释,温和道:“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位朋友,十多年没见了,没想到朱院长还记得我,冬宁啊,因为你失去了记忆,所以舅舅没告诉你这些,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啦。”冬宁娇娇的笑。 曾耀人拥住她的香肩,深情的笑说:“走吧,冬宁,我们先送舅舅回家休息,明天照计划一起去泡温泉度周末。” “好啊,好啊。”冬宁眩惑而感动的眨了一下眼,“舅舅,你不可以熬夜睡太晚喔。爸、妈,明天一起去度假好吗?咏咏也一起来嘛。” “哇,我开始期待了。” 曾咏咏向生母摆摆手,开开心心的和曾家人一起走了。 朱在鹏深思的和康铃对望一眼,表情都有点古怪。 朱星海沉思道:“爸,那位赖先生该不会是……”朱雪纶的舅舅? 朱在鹏望一眼无知的女儿,没有下面回答。 “回家了。” 朱星海却已得到正确答案。老天爷,赖冬宁不就是朱雪纶从不承认有过的亲妹妹?绕了一大圈子,姐妹相逢却不相识。 人生的际遇充满了一连串的巧合,但是若没有足够的缘分,因缘一旦擦身而过,再回首或许已是百年身了。 冬宁即使恢复记忆,也绝口不提,往事已矣,她不想再流泪。 结婚第一年没怀孕,曾奶奶每个月打三次电话来催,冬宁只有轻轻一句“对不起”,再无回应。曾耀人固定时间回去探视家人,直接告诉奶奶,冬宁还没有毕业之前没办法分心怀孕。 “女人怀孕比较重要,还是念书比较重要?” “念书比较重要。”曾耀人认真回答。 “你带她回来,我自己跟她说。”曾奶奶认为应付冬宁比较容易。 “不,奶奶这种态度,我不会带冬宁回来给你骂。” “我不会骂她,我是劝她,告诉她帮曾家‘传宗接代’的重要性。” “这个压力太大了,不行。” 曾耀人有不能妥协的苦衷,他知道经过了那场车祸,冬宁的身体变得很难受孕,他如果不将这责任扛起来,恐怕冬宁会被口水淹死。 等冬宁顺利大学毕业,在曾耀人的鼓励之下又考上硕士班,继续当学生。 其实这时候冬宁还不到二十五岁,但曾奶奶已经忍无可忍了,因为比他们晚结婚的曾咏咏都已经顺利生下一对龙凤胎。 曾奶奶决定御驾亲征,她都拉下老脸亲自上门了,他们还敢拒绝吗? 年轻夫妇俩有礼的接待,但老人家耐性有限,两句客套话说完,立即开门见山直抒来意。 “你知道你嫁入什么样的人家吗?你老公可是三代单传的独根苗。”曾奶奶目光凌厉的紧盯着冬宁,“你如果能赶紧生下一男半女,或许我会承认你是我家的孙媳妇,第一胎便生下长男,我会考虑让你进曾家大门。” 这位奶奶,你不知耀人已多次带她公开赴宴,公公婆婆都会大方的向朋友介绍她是他们家的媳妇,她不需要向谁证明她的身份呀。 至于进曾家大门?别开玩笑了,谁希罕每天看你的脸色喔。 这位奶奶,你未免自我感觉良好了。 “你怎么不回答,难道我开的条件不不够好?” 冬宁低声道:“可耀人希望我多念一点书,我自己也喜欢念书……” “女人不会生小孩只会念书有什么用?”曾奶奶从鼻孔里冒出两声重哼,“你如果生不出来,就自己滚蛋,不要耽误耀人的青春。” “奶奶,你说够了没有?”曾耀人立即将红了眼眶的冬宁拥入怀里,心疼地轻声安慰着,还不忘沉声告诉奶奶,“要不要生小孩由我决定,你不要来找冬宁的麻烦。咏咏生的双胞胎够你玩几年了。” “再怎么可爱也不姓曾,有什么用。”曾奶奶实在看不习惯他宠老婆的样子,他何曾对待家人如此温柔?“你不要一味宠她,而忘了自己的职责,本来以她的条件没一样够格当我们家的媳妇,我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如果连小孩都不生,那她到底还有什么用?” “生不生小孩跟一个人有用没用扯得上什么关系?”曾耀人沉着脸。 “你是男人当然没关系,但她是女人……” “谁规定女人一定要生小孩?谁敢说生不出小孩都是女人有问题?”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嗓抖了一下,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你以为呢?”俊脸阴沉的回望奶奶。 冬宁抬头深望他良久,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内心充满感动。耀人,你不需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我一样相信你的爱。 曾奶奶走后,冬宁便哭倒在丈夫怀里。 “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我说了什么?” “你……你那样子说,奶奶会误会你有问题……” “我什么也没承认,只说‘你以为呢’,她要胡思乱想,我没办法。” “你好坏喔。”她小手捶一下他的胸膛,“可是,我好爱你。”玉手一伸,勾住他颈项,玫瑰菱唇攫住他的,主动献上香吻。 她很少主动亲他,他心中惊喜,马上接过主导权,加深这个吻,狂肆地品尝她的甜美,唇舌纠缠,逐渐勾起体内的热情,他抱起她回房去…… 硕士班第二年,冬宁突然怀孕了,曾耀人惊喜交加,知道她受孕不易,希望她休学专心养胎,她开心的照办。她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 一直到怀孕满三个月,曾耀人才回家宣布喜讯,曾奶奶乐到从椅子上跳起来,“太好了,耀人,我就知道你没有问题,一定没有问题……” 曾耀人别过脸去忍住笑,曾泰吉和宋品妤则莫名其妙,耀人有什么问题? 来年春天,冬宁顺利产下一子,活脱脱是曾耀人的翻版。 打从确定腹中胎儿是男的,曾奶奶便不断示好,要他们搬回曾家一起生活,冬宁不愿意,曾耀人也习惯了两人世界,他知道他奶奶有多烦人,自以为是的观念更可怕,还是常走动就好。 曾泰吉和宋品妤反而不勉强,在公司里见儿子很方便,保持一点适当的距离反而很少起冲突,亲子关系比过去好多了。 婴儿满月时,在曾家大宅的庭院举办庆祝派对,相隔数年,怀抱宁馨儿的冬宁终于被“欢迎”踏进曾家大门了,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派对热闹而温馨,每个人都热情的恭喜她生了儿子,即使是知晓她从小常在这里生活的亲友,也不再用“非我族类”的眼光看待她。 “只因为我生了儿子?”冬宁悄声问丈夫。 “不,只因为我爱你。”曾耀人陪她四处走动应酬宾客,直到儿子哇哇大哭,饿了,他带她回三楼的房间喂母乳。 以为今生无子嗣,他也甘心接受,突然蹦出一个儿子,感觉真奇妙,无疑说是狂喜的。 “回来感觉如何?”他温情地望她。 “嗯?”瞥他一眼。 “有没有想起过去在这里生活的回忆?” 她心念一动。“非想起来不可吗?我不要去想,我会头痛。” 她眨眨眼,神秘地微笑。 “想不起来没关系,从我们的儿子开始,一起创造新回忆。” 曾耀人专注地凝睇她,双眸浓情满溢。 冬宁心弦一颤,一腔柔肠百转,含着泪笑望他。 “我爱你,耀人,永远都爱。” 此情澎湃如潮,将两颗心密密连在一起,再难分开,也不能分开。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