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一夜》 第一章 像迎接新生命及许下新年新希望一样,迎接你的爱情,期待你的故事,但要有随时替它送终或见它断头的心理准备。 “雷先生,可不可以走慢一点……” 一身黑色性感细肩带小洋装的袁采芯,上气不接下气地在男人背后呼喊着。 那男人,雷昶毅,手长腿长,动作又快,每跨一步等于是她的两大步,再说她脚下蹬着九公分高的高跟鞋,被他这么一个劲儿往前直拖着跑,她当然只有边踉跄边求饶的份。 不过,她的呼叫声显然没起多大作用,他依然握住她的手,疾步“奔逃”着。 “雷、雷先生,我在说话你听见没有?我说走慢一点……哎哟!”匆促的脚步忽然一拐,袁采芯惊呼出声,根本还没来得及拔出陷在行人道上一处裂缝里的鞋跟,又因雷昶毅的一刻不停留,她的右脚丫子顿时脱离了鞋子,光裸地踩在地面上,脚底立时被路上细石刺得又痛又痒。 雷昶毅拽紧袁采芯的手腕,专心迈步,头也不回,完全没理会她在后头鬼叫什么,更浑然不觉她已经掉了一只鞋,正赤着脚走路。 “我的鞋子……雷昶毅!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鞋子掉了,现在是打赤脚在走路耶!”天晓得她这哪叫走路,根本是半飞半跳,活像只被欺负得吱吱叫的猴子。 袁采芯气急败坏地缩手,与雷昶毅呈现反向拉力,她窘迫地频频回头,只想把卡在路上的心爱鞋子穿回脚上。 然而,他行色匆忙,她也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只缀着数十颗水钻、在夜色下闪闪发光的高跟鞋离她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我的幸运之鞋…… “后面还有狗仔紧迫盯人,你忍耐一下,快走,别大呼小叫了。”雷昶毅好不容易开了口,讲的却是那般没人性、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话。 几分钟前,他在pub里因故与股市名人周思齐打架打得天翻地覆,这么血腥的八卦,媒体不会放过周思齐,自然也不可能放过身为“雷氏出版集团”小开、同样具有相当知名度的他。 “这你要我怎么快呀?!”袁采芯惨叫。一脚高一脚低被迫跟在他后头又跛又颠的,时不时还被路上小石头扎痛脚,她又不是从小在荒山野岭奔来跑去、或是训练有素的运动健将,是要她怎么个跑得快? “忍着,我车子就停在前面。”雷昶毅冷然应声,并未回头。 “忍?再忍脚就废了!不然你也打赤脚在街上跑跑看,你忍给我看看啊!”袁采芯痛得泪光闪闪,不客气地呛声。 此时,两人正巧一前一后与一支路灯擦身而过,她反应快速地以手臂勾住灯柱,再也不肯前进,即使觉得臂膀快被他强劲拖拉的力道给撕裂,她还是不肯放。 “你……”她巴住灯柱不动,雷昶毅这才迫于无奈地停下脚步,回头,徒然盯视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瞪我做什么?我又没惹你!”袁采芯又怒呛,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没、有、吗?当他在pub里被狗仔包围而一筹莫展之际,她那双充满看热闹和浓烈好奇心的黑眸忽然对上了他,从那一刻起,她便是惹了他。 她事不关己的看好戏态度和注视惹他不悦,使他忽然坏心地想拉她这无辜者下水,藉由她的加入来模糊自己与周思齐打架及被误会与他老婆方薇有染的焦点。 雷昶毅咬牙未语,瞪着她一张小小瓜子脸,被那叛逆的眼神给挑起了莫名的情绪,怒火微升,却也无奈。 “还瞪!”袁采芯嗔怒,任他怎么拉,就是不走、不动。 天晓得她这双腿——穿迷你裙或热裤跳舞耍性感勾引男人是很物尽其用、适得其所,但若要用来参加百米赛跑或躲追缉、逃命,那铁定是稳死的啦! 他竟然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地粗鲁摧残她,太过分了! “是你在瞪我。”压下心头不明所以的汹涌,他冷冷反驳。 “反正,不管谁瞪谁,总之狗仔追的是你,不是我!所以请你放开我,自己快走吧,我干什么要被你拖着跑个半死!”袁采芯持续狠瞪他。 不说她脚下狼狈,光想到自己穿着短裙奔跑、淑女形象被破坏殆尽的疯婆子模样,就教她恨不得赶紧挖个地洞跳进去,直接走下水道回家! 稍早前,她在pub里与朋友们饮酒欢谈,玩得正开心,当周围传来一阵打架斗殴的骚动时,她虽一眼就看出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当中,有一个是股市名人周思齐,另外一个是谁她则没半点概念,自然也就不知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历,直到一堆媒体蜂拥而上,狂喊他的名字问东问西,她才知道原来他是“雷氏出版集团”的小开,亦是常被狗仔媒体追问感情生活的黄金单身汉雷昶毅。 所以,他本就是有新闻价值的知名人物,再加上人长得英俊潇洒、身材高挑又挺拔,如此天之骄子自是狗仔们眼中的最佳猎物,媒体每天追着他跑也是天经地义。反观她袁采芯呢,她不过是个平凡无奇的小老百姓,实在想不通自己跟在他后头跑是在跑什么意思的,更搞不懂他没命地拉着她一直跑一直跑,跑了这么长这么长的街,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只因周思齐怀疑雷昶毅跟他老婆方薇有染,而狗仔不分青红皂白看到影子就开枪,他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便在混乱中随手拉了个女的当挡箭牌,然后义正辞严地说他是带着女伴一起来,请媒体不要随便诬赖? 而她,很不幸的,就是那个女的。在她还没将事情搞清楚之前就莫名其妙地被他以“目前的约会对象”名义拉着满街跑。 “我想,现在不是你耍任性的时候。”雷昶毅往回走了两步,耐着性子相劝。 “你又知道我任性了?”呿!讲得好像他认识她八辈子了,连她很任性的事他都知道,她和他真有这么麻吉呀! 袁采芯紧绷的手臂终于因他的走近而放松些,但为防止他突然又拉她,她仍紧紧抱住灯柱,并飞快地将左脚抬起,以勾缠住灯柱,好更稳固自己。 “不然你以为到了这当口,你还能置身事外?”雷昶毅低沉嗓音里夹带着一丝嘲意,眼光有些深冷诡谲。 望着她那只勾住灯柱的修长美腿,以及因不雅动作而很有穿帮之虞的裙底风光,他心头倒是难得地一悸,眉心不觉拢起。 从她的穿着打扮看来,这女人百分之九十九是个爱风 骚的夜店玩咖,若非她不敬的眼光招惹了他,在当时现场美女如云的情形下,被他以约会对象名义拉走的人根本不会是她。 并非他对活泼爱玩的女人有偏见,而是在他的观念及想法里,总觉得端庄内敛的女孩子看起来会比较顺眼舒服些。 比如说,周思齐的老婆方薇就予人恬静娴雅之感,即便她是眉头深锁、忧郁寡欢,甚至是在极怒之时,依然是那样美丽柔和,不会无端给人压力。 而眼前这位,内在涵养如何先不提,光瞧她脸上那减两分都还嫌太浓、多两分则入妖怪之流的妆粉,便可窥知此人的素质程度;再加上她头发太短,不够飘逸;发色太淡,显得轻浮,在在都不得他的眼缘。 好吧,她的身材或许算不错,该凸的凸、该翘的翘,但整体穿着却流于暴露冶艳,欠缺女人天生该有的优雅与含蓄特质……这是非常可惜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为什么我不能置身事外,而非得置身其中不可?”袁采芯蹙起了眉,困惑。 她只是凑热闹的围观者……顶多她只是为了占位置看好戏而站得与他有点近,近到被他伸手一抓就撞进他怀里而已。 难道光这样就惹祸上身、抽身不得了?不会吧?哪有这么严重的! 她才不信。 “要不要试试?”不落痕迹地将目光调移到她脸上,他口吻虽轻淡,却很有“走着瞧”的挑衅意味。 “试什么?”宛若蝶翼的长翘睫毛扬起,袁采芯眸子里满是疑惑。 “当我放开你,各自离开,后头那些狗仔记者便也会兵分两路,一队追你,一队追我;我一个人很容易脱身,你,就不一定了。要试吗?”雷昶毅冷笑。 带着她跑,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若她能配合跑快些,他们就可以早些摆脱狗仔的盯梢,偏偏她话多意见多,状况也很多。 “他们没必要追我呀。”袁采芯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被狗仔追的价值。 “你真这样想?”雷昶毅语气平缓,神情淡漠。 当他在情急之下将她从混乱的场中拖过来,一大一小两只手纠握住的那刻开始,不管她是谁,又是多么的没没无闻,一旦与他雷昶毅沾上边,尤其又是被他以约会对象为名而见光,从此她势必会成为狗仔盯梢追逐的目标。 并非他刻意拖累她,一切都是碰巧——谁教她不安分的眼睛招惹了正在不爽的他。 “不然我该怎么想?你能给点意见?”袁采芯没好气地说。 “我没意见。现在,你真要我放开你?”雷昶毅低沉道,已瞥见前方几十公尺处有狗仔举起了相机正在拍摄。 “嗯,当然!是的!请、放、开!”袁采芯坚定地点了头。并非她爱使性子,而是真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跟他“携手亡命天涯”的必要。 他是名人,她是无名小卒,两人身分完全不同。 他有所顾忌,她则完全无惧,硬搅在一起,干嘛呢? 更何况,在场的谁会看不出来他硬将“约会对象”之名安在她头上,根本是他情急之下随手拉来、随口乱掰的,说有多牵强就有多牵强,她才不信会有人当真。 “那,你自求多福。他们若问起你我的关系,希望你能应答得体,别毁我的名誉、拆我的台。”雷昶毅松手,毫不拖泥带水,也没半点“依恋”地转身便走。 第二章 人,偶尔耍耍任性是ok的,但也要看情形、看场合。 不识时务﹑执意冒险,就是天杀该死的笨! 她不知好歹,他也只能寄予无限同情,无法解释或规劝更多。 自保为先,等会儿她要是遇到麻烦,休怪他自私无情。 “呼!你逃你的,我走我的,这就对了嘛!”他走后,袁采芯大松一口气,连忙将缠在灯柱上的腿给放了下来。 想想自己刚刚是什么德性呀,一脚没穿鞋,整个人还紧紧巴住灯柱不放,美女形象毁得可真彻底。 都是雷昶毅啦,雷昶毅那个男人真欠揍!她的不堪,都是他造成的啦! 以后走在路上就别被她遇到,不然她绝对会让他好看,哼! 他了不起喔,还怕她毁他名誉、拆他台咧。她都没怪他未经她同意就把她列为“目前的约会对象”了,他还敢如此大言不惭,真是太傲慢了,这个人! 袁采芯一面揉着被抓得肿痛的手腕,一面对着雷昶毅的背影臭骂,但骂着骂着,她突然想起还有件比骂他还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那就是—— “我的鞋子!” 她转身往来时路跑,岂料当她瘸子似地才颠跑个没几步,手执相机的一组狗仔队便迎面而来,对准了她,上上下下猛按相机快门,且连珠炮地提问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 “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真的是雷昶毅目前交往约会的对象吗?一直以来雷昶毅都没有对外公开他的恋情,除了周思齐的老婆方薇,他也从来没有与其它任何女人传出绯闻,请问你们秘密交往多久了?” “你们……”天啊!她实在太高估狗仔的智商与道德心了,忘了他们是见猎心喜、看见头就能把身体和尾巴画出来的高手。在他们眼中,她已无法跟雷昶毅分割了。 有别于在夜店事不关己、瞎看热闹的心情,此刻袁采芯慌得手足无措,完全不知如何是好。雷昶毅说得没错,狗仔盯上她了……而且,由现下的情况看来,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小姐,你说话啊!” “我无话可说!你们不要拍了,好讨厌,快走开啦!”袁采芯吓得脸色发白,胡乱挥手挡摄影镜头。 “雷先生说你是他的约会对象,该不会你是他包养的情妇吧?”狗仔技巧性避开她乱挥的手,即使随便拍也能捕捉到最生动且精采的镜头。 “喂!你们很没礼貌耶!”什么包养,这种话他们也说得出口!袁采芯气怒大喊,觉得再跟他们对话下去根本没意义,于是转身就想跑。 但,那二人一组的狗仔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在她半旋身之际便已准准堵在她面前,任她怎么闪、怎么躲都是白费功夫。 她虽不至于落到动弹不得的地步,却也当真没办法从他们的拦阻中钻出来。 “我们只是拍几张照,问几个问题,你不要那么凶嘛!”狗仔狡笑地呛声。这女人好笨喔,竟然在跟狗仔讲礼貌! 身为狗仔,六亲不认都嫌客气了,谁还讲信修睦、礼貌周到?! “没什么好拍的,你们快走开,烦死人了啦!”还好意思说她凶,他们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袁采芯无计可施,只好放声叫嚷,看有没有好心人来救救她。 “住手!”不知被记者纠缠了多久,袁采芯背后突然传来雷昶毅冷厉的喝止声,同时间,她的小手又被他的大手给紧紧牵住。 “咦?你不是走了?”袁采芯惊诧地回眸。 “雷先生,你说这位小姐是你目前的约会对象,请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交往多久了?如果你已有交往的对象,为什么还不断有你跟方薇暧昧有染的消息传出来?” “不干你们的事!”雷昶毅厉声斥道,大手一挥,成功格开了没品狗仔亦步亦趋的缠黏,并快速地把袁采芯推进他开过来的车内,随即跳上驾驶座,俐落打挡、油门一踩,疾驰而去。 “我们也快上车,追!”狗仔小李吆喝,拔腿往狗仔车方向跑。 “不用追了。”阿毛拉住他,摇头示意这场“采访”就此打住。 嘿嘿……阿毛从大背袋里掏出袁采芯掉落的高跟鞋,嘴角扯出了个狡猾的笑。 他虽不是王子,但灰姑娘的玻璃鞋正在他阿毛手中闪闪发亮呢! “好,事已至此,我只能这么说了,你,雷昶毅,欠我一双鞋子!” 惊魂甫定,袁采芯脱了脚下落单的鞋子握在手里,鞋尖指向雷昶毅,希望他承担一切后果。 雷昶毅轻瞥她一眼,未语。 “你那样‘青’我,是什么意思?不认帐吗?”针对他投射过来的不屑眼神,袁采芯心底的不满再添一笔。 “一双鞋子罢了,顶多几百块钱,我没什么好不认帐的。”雷昶毅淡然回道。 “什么几百块!”狂妄男人竟把她的爱鞋讲得那么廉价……是,是啦,她这双鞋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名牌,但好歹她当初买它的时侯也是数了好几张千元钞出去的。再说这鞋对她而言,绝不单单只是一双鞋子那么简单。 “不然,多少?”了不起一仟块,他觉得。 “不是多少钱的问题!”他态度轻率,她火很大。 “那是哪方面的问题?”他压低声音,随便回问。 “问题……问题可多了!除了现在面子挂不住的问题,还有刚刚走路脚痛得要死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还有我心灵受创、信仰破灭的问题!”袁采芯提高音量,面容严肃,指着他脸的鞋尖几乎快触到他那直挺好看的鼻子。 “心灵受创、信仰破灭……”最好是有这么严重。雷昶毅轻轻挥开她指在他鼻前的手,斜瞟她一眼,压根不信一双鞋子会使人心灵受创到什么惨绝的地步。 “这是我的幸运之鞋,每当我穿上它,就会有不可预知的好事情发生……” “嗤!”雷昶毅失笑,别开了视线。 大概遇到疯女人了,今晚他确实有衰到。 “你!”怎么跟狗仔一样那么没礼貌!“你不相信它有神奇魔力,能带给我幸运吗?我跟你讲,真的!每次我穿上了这双鞋,运气就特别好!” “怎么个好法?”什么幸运之鞋!那不过是女人神经质发作,被童话故事荼毒太深的结果。 “就……”就……如果她在夜店里想吸引男人注意,穿上这鞋就准没错,说是无往不利,一点也不为过。 “嗯?”瞧她讲话吞吞吐吐,八成是准备撒谎、编故事了吧? “就异性缘特好。” “是喔。”闻言,雷昶毅为之一僵,睨着她,他了了。 果然他的猜测是对的,她是专门钓男人寻开心的夜店玩咖。 “你,不信?” “好吧,就算你曾经托这双鞋子的福,好运连连,桃花朵朵开。但是,很遗憾的,今晚你幸运之鞋的神话结束了,你且节哀顺变。”雷昶毅很没同情心地说着,一股怒意却不明所以的一下子飙高了起来。 他自认修养不差,从来不乱发脾气,更不是个没有自制力的人,许是刚刚一时太冲动跟周思齐打完架,一堆误会未能及时解开,然后又被狗仔记者紧咬不放追个半死,于是恶劣情绪便伴随着无可控制的意外一路层层迭迭不停往上累积,再加上眼前这个女人唠叨啰嗦、任性不听劝又满口胡言,愈看她,他就愈忍不住火气。 “你……竟然说得这么没血没泪……”袁采芯不禁哭了起来。 她既没办法节哀,也没办法顺变,她只希望能找回自己不幸掉落的那一只鞋,可是这男人没同情心也就算了,还坏心的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分明把她当疯子看。 着实太可恶了! “不然,你要我为你那双亮晶晶﹑俗不可耐的鞋低头默哀个三分钟吗?!”看到她哭,他更火大了,想不大声都不行。 对一个白目女人动怒,不算过分吧?虽然他是自找的。 说来奇怪,她长得其实不是那么讨人厌,甚至可说是个十分亮丽明艳的美女,然不知为何,她的言行举止却总像是蜡烛滴油般,一点一落,烫得他心头阵阵烦躁,活像是故意在试探他的耐性底限,而他没两三下就被打败了。 人之所以温和优雅,是因为没遇到足以令自己抓狂的人事物。 遇到了,便知分晓,如同他现在这样。 “哼,默哀?不、必、了!”袁采芯大声回敬。 嗓门比她大,脸色比她难看,他难道忘了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还有,什么叫俗不可耐?这臭男人真不会说话耶,她鞋面上的星形缀钻是时尚与艺术!他不懂就不要乱批评嘛,想惹人厌,手段也别这么极端行不行呀! “不必我替你默哀,那么就请你安静些。”他现在只想图个耳根清静。 “你!”好,安静就安静,她也不是非跟他讲话不可。 袁采芯硬吞下已淹到喉咙口的不满,与他杠上了。 既然杠上了,就较量看看吧,耍酷她是不内行,但也并非全没概念。 如此这般,一翻两瞪眼,双方忽地静默下来,只剩无声无息、却很有存在感的怒意在空间中流动。 “说吧,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好男不跟女斗,末了,雷昶毅基于君子风度仍是先开了口。 这个麻烦人物,除非她自己选择中途跳车,不然他再怎么生气,也会把她安全送到家,毕竟一开始确实是他无端拉她下水的。 一念之差,铸成了大错,所以再怎么麻烦,他都必须善后。 “我跟你结仇结大了,大得跟世界上最大的毛线球一样,一辈子解不开了!”他一打破沉默,袁采芯便开始滔滔不绝。 “你家住哪里?”再不说,他就把她推下车去。 简直得了便宜还卖乖!他都不计前嫌先开口说话了,她还执意算帐,是要怎样?! 第三章 “你管我家住哪里!本来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你莫名其妙拉我下水﹑还当着大家的面说我是你的约会对象,但是现在你真的把我的心情搞得很差很差,所以,雷、昶、毅,你给我听好,我袁、采、芯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最好你有能耐让我不好过日。如果当时你没有使性子坚持不跟我走,也不至于被狗仔逮个正着。鞋子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好怀念的,一双破鞋子而已——”雷昶毅以剁鸡头的狠劲打断她的话。 是基于哪一点,她可以自作主张地将她心灵受创、信仰破灭、心情不好的烂帐全算到他头上?他有那么好栽赃?! “唷、唷!刚刚说俗不可耐,现在又说是一双破鞋子,你的意思是说我神经病自讨苦吃喽?”他老是打断她的话,那她也就不用再客气了,砍他的话砍得更用力。 “不是吗?小姐。” “要不是看在你良心发现回头来带我,我现在铁定活活掐死你。”她咬牙切齿,双拳握得好紧,仿佛正把他抓在手里狠狠摧残。 闻言,雷昶毅冷笑,撇开脸,又不说话了。 想掐死他?好个自不量力的家伙!她绝对是他所见过、接触过的女人当中最不识相的一个。 “喂,怎又不说话了?!”袁采芯抗议。 是的,他的面无表情及冗长的沉默,惹她更不爽。 面无表情也是一种表情,但他的表情比面无表情更没表情。 嗯,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说话就是不说话,她能奈他何。他最高记录曾有三天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这个喜欢唉唉乱叫的多嘴婆想挑衅他,还早得咧! 他,雷昶毅,愿意接受任何正式的挑战,却不接受没意义的挑衅。 尤其是,来自于女人的挑衅。 更尤其是,这种给他印象和感觉都十分糟糕的女人。 尽管她是被他故意抓来的,他一样很胸怀坦荡地嫌弃她。 他专心驾车,没再出声音或给任何神色上的响应。 “你……”狂妄无礼的大沙猪! 激他半天激不出一个字,袁采芯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遇到了个标准的闷葫芦。 相较于他现下的冰冷,他在pub跟周思齐打架时那刚强的气势和魄力,还有刚刚他打断她说话时的那个蛮横狠劲,确会是有趣得多了。 至少,比较像个活的、血液有在流动的人。 “好,算你狠。”一个巴掌拍不响,她独脚戏唱不下去了。 老天爷一定是在惩罚她平常话太多,才活该教她碰上一个伪哑巴。 “你到底住哪里?”见袁采芯落败不语,垂头丧气地往窗边倒去,过了很久,雷昶毅猜她应该不会再喋喋不休,才又开口问道。 “那儿。”袁采芯食指随便往右前方一指。 “右转?”也不知她说真的还说假的,看她那贼兮兮笑着的模样,怕是存心跟他过不去。尽管心中有所怀疑,他仍接受指示将方向盘往右边方向拐过去。 “左转!”指尖猛然转个方向,袁采芯露出邪恶微笑。 “你明明比右边!”吱……急踩煞车、狂转方向盘,他顿时又火大了起来。 耍他,是吧?玩命,是吧?好,来试试! 他平时不咬人,但一旦被激怒,魔爪一伸,大口一张,别说咬,整个抓来吞吃进肚都不足为奇。 别说他没人性,再给她一次机会,若她还装疯卖傻,他便真要将她丢出车外。 “是你眼花,我明明指左边。”袁采芯噘嘴装无辜,否认耍贱招。 “直接报上住址来,我懒得跟你吵。” “迎风飞说,当男人说出‘懒得跟你吵’这种话时,就表示他自觉理亏又拉不下脸来坦承错误,乍听之下像是给足了对方颜色瞧,其实是为了给他自己台阶下——我说的对不对呀,雷先生?” 迎风飞是雷氏出版集团的重量级作家,她的作品里常有些看似平凡、却又极为写实受用的“智慧佳句”,袁采芯的书柜里有她的每一本着作,是她的忠实读者。 “迎风飞也说过,女人爱故弄玄虚是因为想藉此模糊事情真相,乃自信不足的表征之一。”听她突然引用迎风飞书内的佳句,雷昶毅先是愣了下,随后即痛快还击。 “我哪有故弄玄虚……”她顶多是捣蛋,o.k.? 你心里有数。他没说出口,然而他那淡瞟的眼神正是此意。 袁采芯囓了囓下唇,耳根热了起来,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煞是懊恼。 “住址呢?乖乖念出来。”他十足命令意味。 “喔,就……走投无路不择手段死巷乱弄、得惊骂骂号之山雨欲来风满楼,有劳雷先生您了,谢谢。”要是他真到得了这地址,也只有奇迹两字可形容了。 “你……”雷昶毅无言以对。 转头看见她挂在唇缘的那抹轻笑,他心底的火又隐隐冒了出来。 夜都深了,她还在耍什么白痴! 第三次,他想将她推下车去。 不,用推的没气势,如果可以,他要用踹的—— 当然,袁采芯最后并没有被雷昶毅给踹下车,而是平安回到住处公寓大门口。 “无论如何,谢谢你送我回来。”袁采芯礼貌道谢。 再怎么话不投机、彼此生怨,至少他没中途弃她而去,算是非常有责任心的男人了,光这点就值得她在与他道别时,特别表示一下感激之意。 “无论如何,不客气。”彼此都是客套话,他的弦外之音其实是:你赶快给我滚下车去,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那么,再见。”袁采芯潇洒挥手,将车门往外推开,岂料她一脚才伸出去踩在地面上,便石破天惊传来一声惨叫——“啊!” “怎么了?”三更半夜,叫声太凄厉,雷昶毅难忍心头之惊,急问。 “踩到尖尖的东西了……好痛啊!”袁采芯一屁股坐回车椅上,抱脚喊痛。 “我看……看?”雷昶毅有些迟疑。这样“看看”会不会太奇怪? “你要看?”袁采芯因他突然的关心而吃了一惊,毕竟一路行来两人相谈甚不欢,他大可直接把她赶下车,然后油门一踩扬长而去。 “嗯。”雷昶毅点个头,虽仍有些犹豫,但车内照明已被他顺手按开,瞬间的光亮让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有些错愕与尴尬。 “不会怪怪的吗?” “是怪。”雷昶毅低声说。 严格来说,她之所以落得现下这样的狼狈,他难辞其咎。 意见不合归意见不合,斗嘴归斗嘴,但最起码的人道关怀他还是具备的。 “那……还是要看?”袁采芯不确定地再问一次,脚底的伤已痛得她猛抽气。 “除非你不同意。”她若不同意,他也不会硬抓她的脚来看。 “好。那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我感觉很不对劲……”真的是太痛了,向来痛感神经不甚发达的她,此际竟痛得连秀丽五官都拧成了一团,泪水快飙出来了。 “很痛吗?”见她痛苦难当,他有别于刚才的迟疑不定,这下是不经思索,大手一伸就握住她的右脚踝并往上托高,开始认真审视她的脚底。 “喂、喂!”没料到他有此一抓,袁采芯上半身顺着皮椅曲线往下滑了几寸,发出惊呼,愕然望住他。“不要这样……” “你不要动。”他轻喝。 “怎么可能不动……”谁都不习惯被抓住脚,扭动挣扎完全是出于本能嘛! “忍着,行吗?” “行是行,可是你这样抓着我,我很不舒服……”抱怨的同时,袁采芯仍不断发出痛苦伸吟。“啊,轻点,我说轻一点,拜托你轻一点,我好痛啊!”呃,讲这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在干什么害羞的事…… 不过,这情况也确实令人害羞。她穿的裙子是短得不能再短,脚又这么被他高抬着,不等于是对他大放送裙底风光了吗? “流很多血,伤口好像满深的。”雷昶毅信手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手帕,压住那不断渗血的伤口。 “车上不是有面纸,你怎么用手帕擦?这样我、我很不好意思耶。” 她扯着裙摆遮遮掩掩,唯恐春光外泄。 其实,已经泄得差不多了啦,她相信雷昶毅的眼睛并没有瞎,而且从他那刻意撇开又故作镇定的眼神,她很确定他全看到了。 “我先用手帕帮你绑起来止血。”手帕脏了就丢掉,实在不懂她在不好意思什么。 她若真要觉得不好意思,不如针对她一路上找他麻烦、故意与他唱反调,一再激怒他,从这些事情的角度来反省,还较有建设性些。 “喔,谢谢。”袁采芯艰涩地道了声谢,因弄脏他手帕而深觉过意不去,也因春光外泄而感到异常不安,人家她……人家她今天忘了加穿安全裤耶。 在他善意的关切之下,她无法同意自己选择恩将仇报而狠狠一脚把他踹开,甚至,她现在连再责骂他一句都显得困难重重。 “举手之劳。”他淡然道。 “呵呵……”举手之劳?他举手之劳,她便要高抬贵脚供他赏个高兴。 袁采芯干笑着,心思已迷乱。 她那基于礼貌勉强道谢的表情、睁大而无辜的眼神,让雷昶毅的视线忍不住在她脸上逗留了许久,有点想笑。 这任性的女人,是不是觉得跟他道个歉,她自己就亏大了? 想笑,想笑,雷昶毅的唇角不觉往两旁勾起,画出一道性感弧度,果然笑了。 “你在笑?!”天啊!从头到尾都没给她好脸色看、只会发出冷冷笑声的酷男人,现在……竟然在“笑”? 而且,该死耶,他笑起来竟是那么迷人好看,她的魂都快被他的笑容给慑去了。 “不行笑吗?”世风日下,只准辣妹发火,不准酷男微笑? 他只不过是轻轻微微的笑了一下下,她没必要像发现新大陆般那样惊奇吧。 第四章 “行,行,当然行!你没事多笑笑,肯定迷死一大堆人。”美女使男人精神亢奋,俊男令女人激动万分,这下袁采芯根本忘了脚还在痛,两只眼睛紧盯着雷昶毅的俊容,就怕自己一个闪神,他唇边那分生动笑意会像泡泡破掉一样消失不见。 “别开玩笑了。”她是在讽刺他,还是发自内心赞美他?会不会…… 她是在挑逗他? 雷昶毅似不习惯被她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猛瞧,于是飞快收起笑容,把她的脚轻轻放下,接着坐正,目视前方。 “雷昶毅……”袁采芯不期然轻柔地喊了他一声。 “我送你去医院包扎伤口。”同一时间,他也开了口。 “不,不用了,都这么晚了,一点小伤我忍忍,回家上个药应该就没关系了,只是……”袁采芯欲言又止,脸儿悄悄地热了。 他没说话,仅投以询问眼神。 剑拔弩张的气氛已不复在,向来不注重男女情欲关系的雷昶毅,在袁采芯身上闻到了一股独特香味,他知道,那是属于暧昧与诱惑…… 此刻,他的心跳因她略带娇羞的凝望而剧烈起伏着。 “你在等我下车?” “你说呢?”被她简单的问题给问倒了,他只好反问她。 袁采芯吞了吞口水,滋润一下愈来愈干的喉咙,才开口说道:“如果我请你背我上楼,你会拒绝吗?” 她并非弱不禁风的娇娇女,一只脚受了伤,她以另只脚单脚跳也跳得到自己的家,但,聪明的热血男人都该明白,她这样的说法和请求,其实是一种邀约。 “不会。”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凭他雷昶毅的不凡的身价与英俊外貌,她当然不可能是第一个找借口想与他独处、想做进一步接触的女人;而他,也不是没社会历练的呆傻子,难道会看不出来她眼底燃跳的火焰代表什么吗?他只是在拒绝了记不得到底几个女人后,顺着此际自己的直觉,应许了她,至于原因为何…… 好吧,揍死他吧,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总归就是个被七情六欲操纵的凡人。 在他“举手之劳”抬起袁采芯的脚之际,她那曼妙的裙底好风光,确实已被他一览无遗,而激起了他的野性欲 望。 女人的任性与无理取闹,男人或许会永远记恨着;但,女人的香味与美丽,往往也是男人明知不可贪尝,却又抗拒不了的甜蜜毒液。 他拉她趟浑水,她让他在欲海里沉没,很公平的对价…… 昨夜,两人是怎么开始的,袁采芯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是她主动给了他一个吻,很轻很轻的一个吻,印在他唇上;但之后,她想送客,客人却已不肯离去—— “这样是不行的。”在她准备与他道别时,雷昶毅冷言抗议,面容阴森。 “呃?”袁采芯惊诧地望住他,接收到他那道夹杂着不满的痛苦眸光,她的心开始以倍速在跳动。 “请神容易送神难,听过吗?”一触及她软嫩双唇的温度时,雷昶毅久未发作的情欲倏忽汹涌而上,她这时要他离开,他哪肯。 是正常男人,都不会肯。 “你又不是神。”被他按住了肩头,袁采芯动弹不得,两眼迷蒙。 “当然。”他漠声,冷厉的目光矛盾地跳着一簇火焰。 “那还有什么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问题?”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男人比神更难打发。”尤其是上了火的男人。 道貌岸然又如何,平时不近女色又如何,抽 动了情欲神经,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己宛若野兽上身、欲火焚身地想往女人馨香的身上扑去。 袁采芯。她叫袁采芯,没错吧? 此刻他想热吻的女人,他要以恶虎之势扑上去的女人,就是她袁采芯。 “别的男人好不好打发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你雷昶毅并不好打发。” “你也不是省油的灯。”凭她敢邀他入门,她还有什么事不敢做? 又,一个身经百战的夜店玩咖,没有两把刷子,战绩从何而来? 男女欢爱的事,他相信她绝对是个中好手。 他更相信,他不会是第一个进她香闺的男人。 不过,他不在乎。毕竟,能挑动他欲 望的人,不多;而说不出理由的,他有预感能在她身上找到、并得到自己想要的欢愉。 “是吗?”她不是省油的灯?他好像太抬举她了。 她气虚一笑,有被戴高帽之感。 感情路上,她虽没经历过惊涛骇浪,也称不上有多坎坷凄凉,却也从来没有顺利甜美过。她想要的,至今还没出现过半个。 穿上幸运高跟鞋,貌似优秀的男人她确实遇见过几个,但在彼此激不起火花,不相契的感觉又随着话题深入而愈见疏离之下,想要更进一步交往或接触,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少了心动的感觉,看不见爱情轮廓,男人再好,于她又有何用? 连南部老家那一个——史威平,年轻有为钱又多,人品相貌见过的都说赞的,已苦苦为她守候多年,至今不曾放弃过;这样的男人够痴心,也够义气了吧,但不来电就是不来电,撼动不了她的心,她总不能强迫自己去喜欢他或接受他。 她不想要的,即使每天出现一百个也是枉然。 雷昶毅说她不是省油的灯……她是盏还没被点亮过的灯,哪知省不省油? “袁采芯。”第一次呼唤她的名字,而且是柔柔的语气,暖热的眼神,不再是先前的野蛮与不耐烦。 “嗯?你要试点我这盏灯吗?”她的心已经迷乱到完全找不到方向了。 “要。”清楚明白,这就点了! 粗嘎有力的嗓音刚传至耳际,袁采芯的双颊已被他牢牢捧在手心里,而他的吻也如急雨般的落下,贪婪、既深且热,教她浑身虚软,几乎招架不住。 任他在她唇舌之间予取予求,她才发现自己根本生涩得连怎么回应他的吻都不知道…… 衣衫被他以极为粗暴的力道褪了去,躺在被褥上的炽热身躯虽不是他打心底欣赏的梦幻逸品,但不可否认的,却是他新入荷的玩具。 任随他占有蹂躏,他是难一的主宰,她只有乖乖接受的分。 陌生的感官刺激,强烈得像是要致她于死地,却又矛盾地活化了她的思绪,她眼里翻转的只有更多的欲求,完全不觉羞耻也无倦意。 沉溺在彼此不吝惜的给予和无度需索里,很疯狂且无可自拔地,直到天明都还紧紧相拥着不肯分开或各自背过身去。 连睡着了,她殷红的热脸都还贴在他健硕灼烫的胸膛上,不听话的发丝在他脸旁乱惹乱飞:她不管,他也不管。 他那只成了她最佳枕头的右手臂,一整夜尽职地待在原处,没有离开过岗位。 两人亲密得像是正在热恋中的情侣…… “你醒了?” 袁采芯身上套了件棉质大t恤,边刷牙边走到床边俯探着雷昶毅是否还在睡,却不料被他忽然睁开的眼给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牙刷险些插进喉咙里。 “你?”显然他也被她那居高临下的姿势、短发散乱、嘴里还咬着牙刷满口泡沫的丑样子给吓到。 美女的私生活,原来是这般随性。 不过,现下她这般清新的模样比起昨夜的浓妆艳抹,是怡人多了。 “你……你要刷牙吗?我有新牙刷说……”冷不防与他四目相交,袁采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随便找句话来说,尴尬得不得了。 真是见鬼了,她一整夜身子光溜溜随他翻来覆去都不怕他看了,怎么在有穿衣服的情况下被他撞见,她竟羞窘得想赶快躲起来? 是美女也要上厕所,何况是刷牙这么清洁卫生的事,她根本不必感到别扭,想不通怎会被他初醒的沉眸一瞧,她就什么都不对劲了,真诡异。 “好,谢谢,麻烦你了。”乍然以此怪异形态与昨夜缠绵的可人儿四眼相对,雷昶毅也觉得尴尬极了,态度变得十分客气。 两眼盯着她那双罩在长t恤下若隐若现的白嫩美腿,粉红色斑迹累累,他不禁感到神智有些恍惚,到底……他是怎么把人家弄成那样的? 昨夜的他,真有那么饥渴、那么兽性大发? 莫非是因为他寡欲鲜求太久了,一发不可收拾…… “喂,你不要乱看!我去拿牙刷,你等着。”被他低垂的视线瞧得浑身不自在,袁采芯两只脚缩了缩,转过身,脚步有些拐拐地跑走了。 望着她曼妙的身材,雷昶毅怔了一怔,失笑。 她身上处处留有他的杰作,足见昨夜的他真的很疯狂啊! 他下床,惯性地顺手将被子甩了甩,然后,在被子高高扬起又落下的那一刹那,他看见床单上染有一两处鲜明的血渍。 怪了,昨夜一进门,他立即令她取出药箱来,在他帮她的脚伤上药包扎时,为避免伤口渗血,他特别仔细地多裹了好几圈绷带,怎么她还是让血染上床单了? “你的脚还好吗?”基于礼貌,他关切了下她的伤口。 “喔,不碍事,只剩一点点痛,等晚点我再自己换一次药,没关系的。”袁采芯从浴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组新牙刷和毛巾。 “真的没关系?”他低头往她脚下看去,赫然发现裹在她脚上的绷带竟在经过了一夜“激战”之后依然洁白无瑕,并未有渗血的情况产生,那么也就是说…… 床单上的血渍并不是来自于她的脚伤? 惊抬起眼帘,雷昶毅望住袁采芯,在她黑亮的眸中,他陷入言语困境。 “怎么了?”袁采芯满眼狐疑,他见鬼的表情一度让她以为自己是不是脸没洗干净或嘴角留有牙膏泡沫。 “那个,是什么?”雷昶毅微怔地指着床单上的痕迹。 “喔,没什么。”袁采芯瞟了床单一眼,明明面带羞愧,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怎么可能没什么。”雷昶毅一脸凝重。 “呃,那个来了……不行哦?”面对他的质疑,袁采芯理直气壮回话,却在暗地咬唇,心虚至极。 第五章 其实她的“那个”上星期才来过,现在爵来就不正常了啦! “别开玩笑。你老实说,那、是、什、么?”她漫不在乎的态度把他给逼急了。 “还会是什么,不就是……”切!他是没上过健教课哦,一直问她那是什么。是天线宝宝小波才会一直问人家“那是什么”,他又不是,干嘛问得那么起劲。 “袁采芯!”他声音不大,口气却很重,绝不容她打哈哈。 “好、好啦,说就说!你听清楚了,雷昶毅,你——是第一个碰我的人。至于床单上那个痕迹呢,随便抓个人来问都知道,那就叫做……落、红!”这样听懂了没?这个答案他也该满意了吧! “你!”落红!亏她敢那么直言不讳,这女人……实在太狂妄,也太大胆了。 “哼。怎么?”处女不是人哦?他那是啥怪表情?嫌恶她? 切——吃完了才嫌,不道德。 “我不碰处……”低沉嗓音里头有着太多的责怪和懊恼,然而他却没能将那只有他认为是重点、袁采芯根本不以为然的两个字给说出口。 “处女。”他无端失礼,她还好心替他接词,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 “对。”雷昶毅吞了口口水,外加一次深呼吸,勉强恢复镇定。 “喔,你宁可跟有夫之妇暧昧不明,却抵死不碰处女。说实在的,我不知该怎么去定义你的为人,是正直?还是假道学?”袁采芯出言讽刺,唇际那抹笑意看起来很尖酸。 “我跟方薇没有过任何暧昧关系!”顶多就是他欣赏像她那样的女性,偶尔在街头碰了面、随便聊个几句就被拿来大作文章,他是无辜的好不好! 保持距离纯欣赏跟实际发生暧昧是两码子事,媒体爱捕风捉影,周思齐事关己则乱而失去判断力,前者是生态,后者是人性,这他都可以客观忍受,但眼前这女人未做求证就随之起舞,还直言不讳地嘲讽他,雷昶毅简直要气炸了。 “是唷!好吧,我就当作你没跟方薇有染。但很不幸,超不幸的,你已经实实在在、彻彻底底的碰、了、处、女——我。” “你!”雷昶毅被她给激怒,瞧她那张刻薄的嘴脸…… “请节哀顺变。”袁采芯也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回敬他一句节哀顺变。 她斜睇着他,叛逆情绪总因他的傲慢无礼而无限升等,她决心与他一较高下。 “你不事先告知我,分明是故意陷……”陷害! “哼哼,你既然在意这个,又为什么事前不先问问我?”显然是他自己精虫冲脑就什么都不顾了嘛,还弄得好像她是诈骗集团。 袁采芯双臂环胸,脚尖还直点着地板,一副老娘没在怕的模样。 她行得正、坐得端,又没想拿处女两个字来跟他谈条件勒索他,他实在犯不着一脸晴天霹雳、吃大亏的模样。 古有言,孤掌难鸣。也就是俗话说的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巴掌劈啪响啦,以掌击掌他可击得比她还用力,响得比她还大声呢! “总之,我没问,你也该主动跟我说。如果你当时坦白告诉我,我会……” 会?会怎样?会收手不玩吗? 被情欲冲昏了头,他止得了自己当时的狂野与贪婪吗? 不,未必……他未必会在听得她是处女这句话时,愿意松开她温润的躯体,离开她的床,退出门外。 这些问题,或许值得他事后省思,不过,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他起初即知道这是她的第一次,他绝对绝对会把步调放慢一些,温柔再多一些,不会将昨晚所累积的种种不愉快和愤怒全发泄在她身上。 不好的性经验会成为女人日后的恶梦,他由衷希望自己昨夜表现良好,没有带给她任何不好的感受,更不要破坏她对男女情事的正面想像。 “喔,我懂了,原来你以为我不是,所以才敢”玩“我?” “别讲得那么难听。”玩字说法太粗糙拙劣,他宁可当昨夜在这屋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人性难以管控的七情六欲在作祟,他并不存心欺玩她。 袁采芯豪迈地笑了起来,“你放心啦,我不会对一夜情认真的,瞧你紧张的。” “我不是紧张,是生气。” “生气哦?那没办法了。惹你生气不是我的本意。”她耸耸肩,作无奈状。 在床上雄赳赳气昂昂的男人,为何下了床之后会如此不干不脆? 他是在怕啥、担心啥? 怕她咬被角哭哭啼啼缠着他?担心她抱着他大腿不肯放,乞求他负责任吗? 拜托!没玩过一夜情,也听过游戏规则。她有品,不至于玩完了还赖着不走。 何况,这是她的地盘耶!是他才该潇洒挥挥衣袖、拍拍屁股走人,从此忘了她、忘了她的地址,而不是在这里顶着张悔不当初的臭脸指责她。 还有,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是他所想像的那种守旧又软弱无当的女人。 “我是生自己的气。”回想昨晚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没有一件是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包括他自己的情欲,他也管不住。 与她耳鬓厮磨了一夜,又意外知道那是她的第一次,他总是心怀愧疚的。 “雷先生,你这样让我很难做人。”说穿了,这男人就是龟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到底是做何想法也不痛快老实说清楚,好烦人啊。 “你先前什么都没说,事后又什么都不在意,无形中把我搞得像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坏人。”固然,他昨晚问也没问一声就把人拉了走,还自行宣布她是他目前的约会对象的行为,确实像个坏人。 大人冤枉。她从头到尾没想给他添任何一丝一毫的麻烦,一切都是他多虑。 被误解又有理说不清的感觉,超差的! 好!此刻她的首要之务是赶快撵他走,不然再讨论下去,难保她不会被他气死。 “好好好,对不起,是我粗心没事先告诉您,害您无端端变成终结老处女的坏人,我袁采芯在此诚心诚意且郑重地跟雷大爷您道歉,这样o.k.吧?”冷嘲热讽间,袁采芯当真对着他行了个九十度鞠躬礼。 “你、你是苦主,还跟我说对不起,这像话吗?”这女人着实不能等闲视之。 她太狡猾了,像是一个明明不觉得自己小孩有错,却猛打自己小孩给别人看的刻薄妈妈,故意教别人心里过意不去。 “什么苦主啊,我是”受惠者“。”哈!是他事后的反应和表现才比较像苦主吧?她什么不舒适的感觉都没有,甚且还开心得很。 莫说她不知羞耻或不懂得害臊,而是她认为男欢女爱就是这样——看对眼了,在一起;不对盘,井水不犯河水。丝毫不必勉强,也无须造作。 昨晚,她与他也只是花花世界里突然触电看对眼了的众多男女之一,顺理成章共度春宵,你情我愿,即便有许多世俗的东西没有当场说破,也实在不需要在事后又把那沉重的道德枷锁硬往自己身上套。 她,袁采芯,敢爱敢求,虽没有辉煌的恋爱史供她高谈阔论,但对于感情之事,她自有一套标准和见解,从来不受人左右。 而依她看来,雷昶毅表面上是现代文明人,思想却还停留在八股时代,不然没道理执意在小细节上大作文章,没完没了。 心智成熟的话,处不处女又有什么好讨论的? 除非他以为他碰了处女,便要为她负上一辈子的责任。 是了,一定是这样。他以为他应该为她负责任,又打从心里排斥为她负责任,所以才会那般痛苦与矛盾,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哎,这男人真的想太多。她怀疑,他背后是不是有一堆在暗夜哭泣的女人在等他负责,才导致他会在事后懊恼自己“没事又搞来一个麻烦”? “你真以受惠者自居?”她的言论总是教他吃惊。 女性享乐主义实在太明显,上床后的态度也太强势,真只差没抽根事后烟了。 “你以为我会哭着要求你为我的清白负责?”拜托拜托拜拜托!女人要有这样的想法就千万别轻易去尝试所谓的一夜情,不然只会大失所望,也太可笑了。 “我没有那样认为,一点也没有。”雷昶毅摇头。 “没有吗?”她猜一大堆都猜错了哦?她误解他了?“那,你到底担心什么?” “我是担心蹧蹋了你。” 欢愉短暂,很多女人免不了在误触一夜情地雷之后,悔恨终生。而他,并不希望、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变成一个毁坏纯洁女性的杀手,固然昨晚是他存心恶意殃及无辜,但他绝没预谋在抓定她之后,与她上床。 “噗!”袁采芯大笑。“我只能说,你想太多了,雷昶毅先生。你摸良心说吧,昨晚你玩得开心吗?满足吗?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对我就是一种绝佳赞美,而不是什么躇不蹧蹋的问题,况且……” 言及此,袁采芯语气突然停顿,眼神微敛,粉颊染上更深一层的红晕。 “嗯?况且什么?” “总之,”望着他认真等待下文的神情,袁采芯却只倩然一笑,摇摇头,并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针对昨晚的事,我没有任何灞遗憾或不高兴。” 闻言,雷昶毅又惯性地陷入沉默,眉间笼罩着的依然是令她猜不透的情绪。 “我保证,一旦你走出我这扇大门,以后要是我们不小心在路上碰头了,我会当作不认识你,你也别来认我。”见他又默不作声,袁采芯举手发誓,强调今日一别即是永别,要他尽管放心。 “可是我觉得,你好像从头到尾都误解了我的意思。”他不是怕麻烦上身,而是对她怀有一分深切真诚的歉意,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才深感懊恼。 无论她是存心勾引他,或是在无意间散发了她自身的女人魅力而成功诱惑了他,不可否认的是,昨夜里最后关头确实是他拒绝离去,执意要留下来的。 第六章 “雷昶毅,你真的快把我逼疯了,我们到此为止,不要再争论了,好吗!”袁采芯没好气地伸手隔空挡在他嘴前,阻止他再说下去,又强行把牙刷和毛巾塞到他手里,使力将他身子一转,往浴室方向推去。 “可是……”他回头,还有话要说。 “还可是什么啦!”不干不脆的,很烦耶! 这男人在床上一个样,下了床又一个样,到底是怎样! “我习惯用电动牙刷。”雷昶毅举起手里那支传统牙刷,状似不满意。 “喂!当我是五星级饭店哦?还电动牙刷咧。你只不过是在寒舍借宿一晚而已,就凑合着用吧!挑三拣四的,你好意思!”长得如此英俊优雅的男人,讨人厌的本事竟然这么大,实在讨厌死了啦! “是不太好意思。不过,你的待客之道也未免太不周到。”雷昶毅脸上没特别的表情,说完,认命接受不合格招待,进浴室漱洗去。 “吼!你爱刷不刷!”袁采芯对着他的背影嘟嚷。反正昨晚亲也亲够,足以让她回味到明年年底了,他的嘴再香再甜也用不上了,刷不刷牙干她何事! 呿!没礼貌又不知足的大男人,等下她一定要跟他约法三章——走出这门,你是你,我是我,以后不必再联络——以绝后患。 哼,就这么办。下定决心,袁采芯仍余怒未消地走向床边,正准备把弄脏的床单扯下来,冷不防又听到他的叫唤声。“采芯。” “又怎么了?”她转身不耐烦地应答,对站在浴室门口的他,投以怨念深深的眼神。 “昨晚,我很开心,也……很满足。”好似说的是别人家的事,雷昶毅嗓音平静无奇,神情也淡得可以。说罢,关上门。 “啊,这……”听他终于说出人话,她事先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呆望着床单上染霞似的血渍,昨夜的旖旎与狂野一幕幕从脑海掠过,她的耳根热了,脸红了,心跳凌乱了,理智也模糊了,浑身又似火在烧了。 是嘛,他很开心,也很满足的嘛! 她也是的说…… 一连两发! “雷氏出版集团”小开雷昶毅,秘恋一夜间连续曝光! 据本报记者实地追踪采访,雷氏出版集团小开雷昶毅疑似与股市名人周思齐的妻子方薇有染,两人相约在某家夜店谈判,不料谈判破裂,双方大打出手,战况激烈;然而最令人出乎意料的竟是,在雷昶毅企图突破媒体记者包围时,秘密情妇袁采芯突然现身。根据目击者指出,雷昶毅当夜是待在袁采芯香闺,直至天明才离去…… “你要上新闻,不在艺文版或教育版也罢了,好歹来个财经版也比较符合你企业小开的身份,结果你竟然横跨社会版和影剧娱乐版……哈哈哈哈哈哈哈!”雷昶毅的堂弟雷念白边看报纸边大笑,标准的幸灾乐祸。 “你找死!”雷昶毅没好气地将雷念白手上的报纸扯开。 他自己说袁采芯是他目前的约会对象都已经嫌太夸张了,媒体还自动自发直接把他们的关系晋级,连“秘密情妇”这种字眼都拿出来用,真是他始料未及的结果。 “唷,心情很不好哦?” “废话。”雷昶毅仍然没好气。 “哎呀,花边新闻雅俗共赏,你应该要开心自己具有娱乐大众的新闻价值。” “是啦!”是他失算,没事找事,为了解决麻烦,却反而招来麻烦。 想到袁采芯,他的感觉颇为矛盾。前前后后明明都是他不对,他却很难不去怪罪她那双澄澈晶亮的眼睛。 是她那双闪着强烈玩心的眼睛害他下错棋、误触雷区。 “哈哈,竟然大方承认。”雷念白不知死活地指着堂哥大笑。 “我发现我严重做错了一件事。”雷昶毅目光一沉,声音冷峻无比。 “哦?”堂哥素来谨言慎行,很少做错事的说。雷念白一脸好奇又认真地追问下文:“你做错什么了?” “我就算再生气也不该跟周思齐当场打起架,而是应该跑回家把你抓起来痛扁一顿消消气。”说着,雷昶毅举起手掌,很不客气地往雷念白头顶招呼过去。 “啊!干我什么事啊?”雷念白抱头惨叫,抚着被巴痛的头。 “雷念白,你快滚,我很忙。”打完堂弟,气稍微消了,雷昶毅下逐客令。 “喔。”雷念白应了一声,仍钉在原地未动。他对周思齐和方薇的婚姻出了什么问题没任何意见,可是对堂哥那位曝了光的秘密情妇倒很感兴趣。 “还不走?” “喔……”他又喔了一声,脚却像在他办公室落地生了根,不动的。 “到底是怎样?” “亲爱的堂哥,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你和方薇有一腿的这种烂八卦,但是,能不能请问你一下,那个身材很惹火的、叫做袁采芯的女生,真是你的秘密——” “脑袋不要了是吗!”不给雷念白讲完,雷昶毅倏地转身,凌厉眼神似箭般不留情地往他脸上疾射过去。 “要啦要啦!堂哥你好恐怖,我马上滚就是了!”从小最怕堂哥瞪人了,为避免浑身被雷昶毅瞪得都是洞,雷念白赶紧夹起尾巴夺门落跑。 “欠揍。”雷昶毅忍不住对着堂弟的背影啐了句。重新坐回办公桌,视线落在红色醒目大标题和图文并茂的报纸上,不知为何,他竟不生气,反而觉得想笑。 袁采芯,袁采芯。一夜间狗仔们不只把她的名字查出来了,连他直到天明才从她的香闺离去,他们也都“了若指掌”,照片拍得一清二楚,想装不认识都不行。 狗仔们神通广大,雷昶毅也只能佩服了。视线转移,他开始忙起公事,不再理睬那些掰得天花乱坠的八卦,同时,他也决定把袁采芯从脑中记忆消磁—— 这个与他共度一夜香艳的女人,并不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类型。 拉她淌浑水、夺取了她的纯白,他已为这两件事慎重致歉过,日后他将也不允许自己再为这些感到愧疚。 正如她自己说的,她会选择忘了他,当作不认识他。 那么,他也乐得从善如流。 “你真的跟雷昶毅上过床了?” “他真的在你那边过夜?” “你们秘密交往多久了?” “为什么雷昶毅跟你交往还同时跟方薇搞婚外情?” “……”即便袁采芯是个多么豪放的女子,面对同事们如此开门见山、毫不婉转的“关切”与盘问,她也有口难言。认了,怕引来更多口水与好事者纠缠;不认,瓜田李下,她脸不红气不喘亦难自圆其说,别人也不可能就此相信她。 “亲爱的同事们,我现在真的被问得很烦了,可以不要再轰炸我了吗?”袁采芯双掌合十,请同事们口下留情。 “哎,好吧,我们就别再八卦了,干活儿去吧。”见袁采芯顶着张苦瓜脸,同事们也不忍再逼进,识相地各自散去。 “你还好吧?”袁采芯的同事兼好友李佳佳拍了下她肩膀,关心地问。 “我喔……还好,没在怕的啦!”袁采芯收起苦瓜脸,纤纤玉手往自己胸口一拍,自信地扬起黑亮美眸,露出贝齿一笑。 “还好?”面对外头的蜚短流长,她还能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还好? 袁采芯的回答不仅令李佳佳吃惊,还格外地感到好奇。 “其实……”袁采芯小脸儿羞红,停顿半晌。为了让李佳佳更明白她的意思,她又诚实道出肺腑之言:“让雷昶毅成为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我绝不委屈。” 闻言,李佳佳柔柔地笑了,点头认同。以外在条件来说,不管是袁采芯之于雷昶毅,或雷昶毅之于袁采芯,两人算是旗鼓相当,谁都没有委屈到对方。 不过,也真的只有思想和行为都如此潇洒开放的袁采芯才说得出这么坦白又不失纯真的话了,她最欣赏的就是袁采芯直言不讳的个性。 “你们,会再继续来往吗?据我所知,雷昶毅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自己的感情生活,你算是第一个。” “不会了。”袁采芯语气笃定。 “这么斩钉截铁?为什么不会?”李佳佳又好奇了。 “嗯。我们说好了一拍两散,以后不小心在路上碰见也要装作不认识,连招呼都不必打,这样就一点负担也没有。”袁采芯面带笑容,用力点头。 与雷昶毅所发生过的一切,在她眼中就只是轻烟浮云,飘过就没了,不必寻也不必追,更不必留恋。 好吧好吧,她承认,每当想起那件事,她的心头总是热热的,脸也像被火烘到一样的烧烫烫,但她相信那纯粹是女人的情思作祟,不去深入便不碍事。 毕竟,那是她二十几年来绝无仅有的经验,她是个活生生的女人,总有感觉的。 她可以潇洒视之,却还没厉害到“做过即忘”。 “一拍两散,听起来好潇洒漂亮。”李佳佳微笑,颇不以为然。 “当然要潇洒漂亮喽!”袁采芯答得轻巧,完全不介意李佳佳半嘲讽的表情。 “但是采芯,你知道吗?很多事情,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事,并不是你以为结束,它就真的结束了。它,常常偷偷地在流动并前进着。”李佳佳老气横秋地说。 “或许你说得对。但是佳佳,我也敢大声说,我和雷昶毅,就是那样而已。” 短短一夜,孤男寡女,该开始的,没半点拖延,该结束的,也毫不罗嗦。 扣除已经实实在在失去的“薄薄一片”,原点仍是原点,她的心不致因此而少掉什么,当然了,也不太可能再多出些什么。 “采芯,你有一口洁白无瑕的好牙齿……”感觉却像是铁做的。“凡事总有意外。而且你已经经验过一次”意外“了。”谁都说不准“意外”不会再找上袁采芯一次、两次,甚至三次或无数次。 第七章 在袁采芯灿烂自信的笑颜中,李佳佳回以一记浅笑,说的话颇有弦外之音,眸光里隐藏着玄机。 “吼,佳佳,你在”亏“我!”笨蛋都听得出来李佳佳拐弯抹角在糗她,她佯怒地瞪了李佳佳一眼,却也不想再争辩下去。 李佳佳一番颇有哲理的话,她其实有听没有进。未来的事的确是谁也料不准,但她偏偏坚信自己与雷昶毅已经是陌路人了。 是说,本来就不熟…… “太离谱了,没图也有真相哦?” 某天,袁采芯在路过同事小凡的办公桌时,不经意朝她手边的八卦小报探了一眼,一看自己与雷昶毅的大名又难分难解地被印在版面上供众人娱乐,她很难不为自己发出不平之鸣。 几星期过去了,几个月也过去了,袁采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雷昶毅的花边新闻竟然还让狗仔们三不五时更新一下,歹戏拖棚,没完没了。 狗仔看图说故事的看家本领自不在话下,在没图没影的情况下,他们也能说写得跟亲眼目睹一样,这才令人叹为观止。 “只要跟名人扯上一点点边,即使你清白得比逆渗透纯水还干净,他们也非把你写到又黑又脏为止。”小凡抬起眼帘,送她一抹无奈苦笑,很有同理心啊。 “哎,好吧,谁教我是名人的”秘密情妇“,哈哈哈!”袁采芯双手一摊,边夸张大笑几声,边走回自己的座位。 呵,情妇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由雷昶毅在情急之下编派出来的“约会对象”四个字变形而来的字眼。叹只叹,在这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里,明眼人少得可怜,没人在意真相,只想接受大量的洒狗血新闻。 “哪,别不开心,送你一样好东西。”李佳佳递了张纸片到袁采芯桌上。 “摸彩券吗?”袁采芯意兴阑珊地拿起纸片,两眼无神。刚吃完午饭,很想睡。 “比摸彩券更赞,你睁开眼睛看一下嘛!”李佳佳推推她。 “喔。”袁采芯勉强打起精神,聚焦仔细一瞧,整个人为之狂喜。 “哇!天啊,是迎风飞签书会的号码牌!” 她最喜爱的作家迎风飞从来没有公开露面过,甚至连在她为数不少的着作里也未曾放过任何一张她本人的图像,现在竟然要亮相办签书会? 她要去、她要去!她不但要把自己所收藏的书全带去给她签名,还要跟她握手,还要跟她合影留念啦!噢,光用想的就兴奋得快要受不了…… “你看,只开放三百名,这是很前面的号码喔,不用排队排太久。” “哇!佳佳,谢谢你,我真是太爱你了!你是怎么拿到这个号码牌的?” 看着编号三十的号码牌,瞌睡虫全跑光光了,袁采芯手舞足蹈又大动作地把李佳佳抱个满怀,还差点忍不住要亲她一下。 “这是最高机密。”李佳佳挑挑眉,故作神秘的说。 “机密……”袁采芯本想追问,但见李佳佳没打算说明,也就不管了。反正迎风飞签书会号码牌实实在在拿在手里,其它什么事都不重要了啦! “你身为雷昶毅的情妇,想要他家旗下重量级作家迎风飞签书会的号码牌不是易如反掌吗?还得靠佳佳帮你拿?”看她乐得满场飞,小凡忍不住故意挖苦。 “我就不是雷昶毅的情妇吼!”袁采芯大发娇嗔地扭了小凡的手臂一把。 她要真的是雷昶毅的情妇,她就拿编号一的号码牌! 不过,不管取得过程如何,现在有了迎风飞的签书会号码牌,她已经开心到连午觉都不想睡啦,哪还会分心去管谁是谁的秘密情妇! 袁采芯扬扬手中的号码牌,一脸愉悦满足地坐回座位,自得其乐去也。 知名两性作家迎风飞签书会现场。 为了争睹首次公开亮相的作家风采,热情群众将现场挤得水泄不通,已拿到号码牌的读者群甚至在迎风飞本人正式现身之际,差点把签名台给冲垮。 “借过、借过,我是三十号,要排前面,请借过。”袁采芯背着装了书的笨重背包,边说抱歉边往拥塞又大排长龙的队伍前面挤去。 由于想带来给迎风飞签名的书太多,又碍于一人最多只能签三本的限制,袁采芯连日来早已在家里书柜前筛选过多次,本来也决定好了要带哪三本书来,却又在临出门前反悔,于是只好重新再选过,时间便在她反反覆覆、举棋不定的情形下无情溜走。等她来到签书会现场,以小鱼儿力争上游般的气力挤到队伍中的三十号位置时,她才发现自己迟到的行为不仅仅是给别人添麻烦而已,还替自己坏了大事! “你三十号?我是三十一号,你可以先把号码牌拿给我看看吗?”一名打扮入时的小姐亮出手中号码牌,要求挤过来欲卡进她前面顺位的袁采芯拿出证明,不肯白白让她插队。 “我当然有号码牌!”袁采芯理直气壮地回答,将肩上笨重的背包卸下,拉开拉链,伸手往袋里猛捞皮夹,捞啊捞——咦?皮夹……不在? 没带吗?还是掉在路上了?难不成被扒走? “你根本没有号码牌,对吧?”小姐冷眼看她在袋子里翻来又翻去,弄了半天却连张卫生纸也没拿出来过,不禁怀疑她骗人。 “谁说的!有,我有,我真的有!”糟……到底放哪儿去了?袁采芯不死心地把袋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但当她确定皮夹不翼而飞的同时,也知道自己惨了! 没有皮夹,就没有号码牌。 从拿到号码牌那天起,她便将它视为跟身份证、健保卡或提款卡一样重要的东西,小小心心地收进皮包里,每天还特意审视几回…… 如今,关键时刻,皮夹放哪去了她竟完全没概念,愈心急愈没头绪。 “明明没有。”小姐冷道。 “我……”呜,真的有!只是不知跑哪儿去了。 袁采芯欲哭无泪,脸色发白,好想死啊。 “很抱歉,你没有号码牌,我不能平白让你插队,请你离开,另外想办法去。”小姐不留情地说,一面摊手请她滚。 “我知道了……”从云端掉进深谷,袁采芯既失望又丢脸,默默收拾散落一地的书和杂物,垂头丧气地往队伍后头走。 其间,她还清楚听见许多人在她背后议论纷纷—— “她好像是袁采芯耶。” “袁采芯?雷昶毅昭告天下的那个”秘密情妇“吗?” 呿!明明雷昶毅昭告天下的是“目前的约会对象”,秘密情妇是报派的! 闻言,袁采心默默在心底自我纠正,却也不想当面驳斥那些人。 “是啊,就是她。她也真好笑,既是雷昶毅情妇来着,干嘛还拿号码牌辛辛苦苦在这里排队?靠一下关系,别说三十号,私底下请迎风飞特别为她签一百本都没问题吧!” “对呀,还傻傻排队是怎样?时间多,还是脑袋坏去……” 一路耳语不断,异样眼光若能射穿人体,袁采芯此时早已千疮百孔。 呜!是秘密情妇也就算了,偏偏不是又被人说成那样才更觉冤枉。 都怪自己兴奋过头,临门一脚才跌倒…… “笨蛋。” 呃?是在骂她吗?退出拥挤的队伍之外,袁采芯听闻到背后有个男人的轻斥声,不知是在骂谁,但有感于今日衰运当头,她直觉认为那声笨蛋就是在骂她。 于是,她自动对号入座,而且为了看清骂她者何人,还傻傻转过身去与他打照面,此举等于在告知对方——是的,她是笨蛋,她乖乖收下了那句笨蛋。 果然,她的第六感也十分神准,那人确实是在骂她。只不过那人不应该骂她,而该在看见她时,立刻装聋作哑又装瞎或掉头而走,那才合理。 好,有人“知法犯法”,她袁采芯是守信之人,才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为了遵守等同诺言的游戏规则,她在认出雷昶毅的那一刹那,二话不说立即回转身举步离去。 “袁采芯。”他不疾不徐地喊住了她。 袁采芯脚步略为一顿,随即又走——快步地走。 “袁采芯。”他又喊,声音很平,人没动。 可恶!一直叫她,是想做什么?袁采芯心里很挣扎,脚却很听话地又站住。 “袁采芯。”喊第三次,他仍没有追人的打算,只在原地等待她回头。 迟疑着是否要回应他,在仿佛停滞的时间里,来往人群很多,气氛也很诡异,终究,袁采芯还是投降了,她缓缓回头,勉强扯出一抹礼貌性的微笑。 “do i know you?”装傻,故意制造陌生人情境。 “没有人会不认得自己的情妇。”雷昶毅自嘲地淡笑了下。 对于他这位已经曝光在媒体之下的情妇,他其实不至于“痛恨”或“愧疚”到真的连见了面都不打声招呼。 几个月来,他与她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他常常都是从报纸上得知的。 也就是说,拜八卦报所赐,不然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私生活是那般香艳刺激。 他不算是个很看重情欲的男人,但有时,假的事情听多看多了,确实会令他有种错觉,以为她真的是——套句狗仔用语——夜夜令他销魂蚀骨的风流情妇。 她不是他欣赏的女人类型,但曾几度在夜深人静时,会令他忆起那夜两人的缠绵而导致他情绪迷乱,无以名状的欲 望猛烈地在心头翻涌撞击,定思自问何以如此,却无法回答自己。 “吼,说到情妇,不说不气,说了气死都不夸张。”袁采芯大眼一瞪,所有积压在胸口的愤怒都往上提升贯 穿,从那美眸里疾喷出来。 “我是觉得还好。”雷昶毅一脸平静,不痛不痒。 “你觉得还好?”袁采芯诧异地喊出声。 他简直是神经病!如果他自我感觉那么良好,当初被狗仔追得半死时,他是在装啥清高?还要求她在媒体记者面前小心说话,莫要毁了他的清誉、拆他的台? 第八章 “你不好吗?”雷昶毅仍一副不哭不笑的死样子,嗓音轻淡得像没说出声来。 “怎么会好!”袁采芯悻悻然地说,很有抱怨意味。 老是被追问那些无中生有的私事,即使她能不生气,也够烦到想去跳海了。尤其是来自家乡的父母兄嫂、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的关切和指责,更教她疲于应付、有理说不清,想跳海的念头更甚。而且,最让她生气的是大家一面倒,都在替史威平打抱不平,俨然她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负心女…… 奇怪耶,她闹她的不名誉新闻,关史威平什么事?她又不是他的谁,还不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坚持要一直苦苦守候她,才导致他已经年过三十五还没结婚,这错能算在她头上吗?不行嘛,对不对—— 啊,白痴,想那么多做什么,现在应该全心跟雷昶毅这可恶的家伙理论才对呀!袁采芯在心里狠骂了自己一句,回神即接触到雷昶毅那似笑非笑的怪表情,她怒气继续攻心,火势瞬时加大,正想抗议,他却丢来一句—— “很恨我?” “废话!当然恨你啊!你看嘛,我是无名小卒一个,也没太大必要为了维护什么高贵名誉而试图去澄清不实八卦;但你不一样,你雷昶毅是公众人物,却竟然闷不吭声,任由别人怎么诬蔑、随便人家怎么写,你都照单全收没意见,这,你这算什么啊?”袁采芯叽哩咕噜,一抱起怨来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说由他人说,我问心无愧。” 除了……那一夜,他的疏忽之外,对外面的风风雨雨,他向来一笑置之。 “你身为知名大人物该反击就要反击,该告就告,怎么可以逆来顺受呢!”世上已经有丁丁这个难得的好人,他雷昶毅就不要再抢当烂好人了,行吗! “我没有逆来顺受,只是懒得跟他们计较。” “哎呀,真讨厌耶!”袁采芯跺脚,恨得牙痒痒。说得好像他宽宏大量都没在跟人家计较,而她是鸡肠鸟肚受不得气、吃不了亏的标准小器鬼。 愈想愈火大,超不想再跟他争辩下去。 “不要生气。” “怎可能不生气……还有,你这人也太难打商量,我们都说好不小心在路上遇见了也千万不要相认,可你今天倒行,自作多情跑来跟我打招呼,是怎样啊?你什么想法呀?先生!”而且他打招呼的方式是以骂她一声笨蛋作开场白! 做人不可以这样嘛,出尔反尔又没礼貌,这令她很无所适从,像大笨蛋。 “我刚刚其实没太复杂的想法,仅凭直觉。” 没错,当初两人是说好了日后若不期而遇,彼此要装作不认识;可当他亲眼目睹她陷入找不到号码牌的窘境时,着实说服不了自己别多管闲事而兀自袖手离去。 假使她非要他给个相认的理由才肯停止怨怪他,那么他会说,是他慈悲为怀善心大发,见不得她空手而返,所以想帮她一圆与迎风飞见面的美梦。 “是啦!老兄你伟大,行事凭直觉;小妹我卑微,活该被你的直觉牵着走。” 气到极致,再加自暴自弃,袁采芯一整个无力,强撑的僵硬肩膀瞬间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沮丧给压垮。倘若皮夹没丢,她的心情肯定好到要飞天,但现在除了失望还是失望,除了绝望还是绝望,在如此负面情绪下又遇到虚有其名的假情夫雷昶毅,两人言谈毫无交集,频率差得十万八千里,实在有够晦气。 也许赶紧说再见才是明智之举! 可是,就在她准备开口告辞之际,雷昶毅抢先说了一句:“跟我来。” “才不要!”一口回绝,速度之快,连袁采芯自己都讶异,好像跟着他去了,她便又会忍不住再同他玩一次火,沉溺于情欲的诱惑…… 纵然他真的很英俊迷人,可是时机不对,气氛不对,情绪也不对,此刻她心里满是得不到迎风飞亲笔签名的遗憾,其它的,哪怕是旖旎艳丽的风花雪月或是魅力无敌的雷昶毅,都引不起她的兴趣了。 “不跟来,你会后悔。” “那就让我后悔死好了。”亲临迎风飞签书会现场却不幸铩羽而归,她万念俱灰,想一路哭回家。 “我不会眼睁睁看你死,更不会见死不救。” “喔,是喔,英雄,谢谢你喔。”阿不就很感恩。 “走吧,跟我走,保证你不虚此行。” “不虚此行?是指……”迎风飞吗?袁采芯隐约闻到希望之味,精神猛一振。 “来了就知道了。” “唷,堂堂头家子,讲话是要负全责的喔,可别随便说说,事后不认帐。” 才刚把他的信用打过八折,希望他接下来别又自毁身价,否则到时落得一文不值,免费奉送都乏人问津。 “来是不来?”雷昶毅双手浅插在裤子口袋里,先行举步往会场后台方向走,见她不动,他半回头淡然地使了个眼色,浑然天成的男性魅力展现无遗。 吼!没天理,他那侧身侧脸回眸朝她使眼色的死样子明明傲慢至极、超讨人厌,却竟是怎么看怎么帅,害她两只脚不受理性控制,巴巴地跟着大步迈了过去。 “来来来,这就来。”该死!她该死,他也是! 袁采芯咬牙暗咒,心里拔河也徒然白费力气,人都已跟在他后边亦步亦趋了,她是还在妄想撑啥面子…… 在雷昶毅的引介下,袁采芯终于见到迎风飞本人,也很顺利地拿到她的亲笔签名,以及与她握手、合影。拍照时迎风飞甚至轻轻揽着袁采芯的肩头,一脸笑容可掬,既温柔又亲切,袁采芯对她的崇拜一下子又冲高了好几分。 从迎风飞圆润的容貌与优雅高贵的举止妆扮来看,袁采芯简直不敢相信她已年过半百,实在是驻颜有术,看起来好年轻、好有气质呀,标准的“美丽欧巴桑”。 一切皆如袁采芯所愿,害她开心得都不知要怎么办才好了。 “袁采芯。”她口沫横飞的讲述自己与迎风飞见面的情景,大概三十分钟之后,雷昶毅试着打断她过度的热兴,却未果。 “她说话的声音好轻好细好柔,简直比棉花还柔软。天啊!怎么这么可爱!我好喜欢她,愈来愈崇拜她了。” 他的呼唤,她充耳不闻,边走边自high,完全沉醉在迎风飞的世界里。 “袁采芯。”约莫五分钟后,他又唤她。 “怎样啦?你很吵耶!” “可以停止谈论迎风飞了吗?”他比她更熟识迎风飞,迎风飞是怎样的人他清楚得很,着实不想再听到有关于迎风飞的事。 他拉住她的手臂,迫使她停下脚步。 “为什么我不能谈迎风飞?”人家讲得正高兴耶。 冷不防地被他揪住,袁采芯转头怒视他。 “我听腻了。” “喔咦?你听腻了就不要听嘛,不是很简单?” “问题是现在你跟我走在一起,我能不听吗?” “……啊,对喔,我高兴到都忘了应该跟你说再见了!”走在他身边讲个没完,她都忘了自己没跟他要好到可以并肩走在街上聊天的程度。 “再见?不是这一句吧?”谢谢,很简单的谢谢两个字,她不会说吗! 他有种好心没好报的感觉。虽说他一开始也没期待她报答他。 但,即使没念过生活与伦理、公民与道德的人,也都知道一个基本道理——接受别人帮助后,最起码要说声谢谢,而非一句没血没泪的再见。 固然,她跟他说再见,也没什么不对…… 可,他就是觉得她的反应跟他预期的落差太大,让他难以接受。 至于为何难以接受,就先别提了吧,他当下没想法。 袁采芯眯起眼睛,问:“不说再见,不然要说什么?” “好吧,那就说再见。”就当他不曾多管她的闲事,她丝毫不必对他心存感激。 雷昶毅放开她的手臂,淡淡道过再见,走了,留下袁采芯一脸错愕的呆在原地。 “雷昶毅!”愣了几秒,袁采芯拔腿追上去,抓住他的手。“等等,雷昶毅!”幸好他没走太快,她一下就追到了。 “哼。”雷昶毅停住,垂眸轻睨她,神情依然淡得似被水漂洗过,令人捕捉不到他真实的情绪。 “你在生气?”否则没道理铁着脸离去,连那声再见都说得无端冷绝。 “没有。”他声音低沉,神情有些执拗。 “有,你生气了。”而且他生气的原因正是她太不知好歹。 从他难辨的神情里以及那冷漠离去的伟岸背影,她已经看出来了。 “我并不容易生气。”虽说如此,他倒是很容易被她惹烦,甚至激怒。 她果然不是他欣赏的女人类型,相处起来才格外不顺,他再次确定了这点。 “对不起,我刚刚太兴奋了。”他热心帮忙,她却high到连谢谢都没说,莫怪人家会不爽,她确实失礼,愿意诚心道歉。 “你……”她忽然良心发现,反倒让雷昶毅受宠若惊。 “谢谢你帮我安排跟迎风飞见面,真的,谢谢你。”袁采芯手掌贴在他肩头,满脸真诚。除了谢意,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里还额外挂着一分歉意。 希望他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 “不客气。”像小孩子般被安抚了就没事,至于会不会记仇,那倒不一定。总之,听得她一声谢,雷昶毅紧绷的脸部线条总算缓和许多。 “那,笑一个?”长得那么英俊,不笑多可惜! 望着他深沉的黑眸,袁采芯突然兴起逗他笑的念头。她收回放在他肩头的手,张开食指和大拇指比个七放在自己下颚处,企图引导他笑。 “有什么好笑,别闹了。”他将目光别开,不随她起舞。 他都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原谅她了,她还敢找碴啊? 有机会的话,他是该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第九章 “笑一个嘛!我都默默当你情妇那么久了,好歹笑一个给我看嘛!算是奖赏?”她仰起小脸,固执地追逐着他的视线,他撇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直到他不堪其扰而绷着脸,以静制动,随她乱搞。“别这样嘛!”袁采芯以指戳了下他胸口。 “喂!”竟戳他,害他差点破功。 雷昶毅强忍笑意,又开始躲避她灵动的眼睛,唯恐被她逮个正着。这女人真的很烦,烦到他想干脆……吻住她,把她箝在他双臂里动弹不得,天下太平。 “快点笑一个啦!眼一闭、牙一咬就过了,笑一个心情会很好呢!” 他僵着脸故作镇定,她却已不可抑制地笑得花枝乱颤。 用这种赖皮方式闹着他玩,很有趣啦! “我说了,别闹。”雷昶毅努力抗拒她的诱引和骚惹,唇角却隐隐勾出笑痕。 “你笑,我就不闹。”目光持续锁定他,他不笑,她绝不放过他。 “敢威胁我?”他轻斥,终于忍不住笑了,而且笑出声音了。 “哎呀!好迷人的笑啊!”大声称赞他,袁采芯自己的笑容也随着他唇边的带动而显得更娇艳灿烂。 她好想、好想就这样留住他的笑容,不要消失…… 比想逗他笑还更诡异的念头升起,袁采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脏陡地狂跳。 “别笑了。”正待她望他望得出神,他忽然收起笑意,摆回一张扑克脸。 “唉,好景不常。”他的性感笑容急隐而去,袁采芯惋惜地叹气,好不容易对他的好感大大提升了耶。 “哪有人没事一直笑。”又不是发神经。 看吧,袁采芯这样罗哩巴唆又满心不正经的女人,他受得住才怪。 “雷昶毅……那我有件事问你。”不介意被他泼冷水,一反之前的嫌弃,袁采芯想再跟他聊下去。 “问吧!”他爽快答应。或许他也明白,按照她的“卢功”,他若不给问,难保她不会拿千斤顶来撬开他的嘴。 “如果以后我们不小心又在路上碰见了,还要相认打招呼吗?”已经认识的人硬要装不认识,确实很难不落痕迹地做到。 “随你高兴。” “真的吗?随我高兴?”袁采芯不敢置信地将眼睛瞠得更大,相当满意他正面光明的回应。“那,为了答谢你今天帮了大忙,下次我请你吃饭。” “好。” “那,我们是朋友了?”先当假情妇,再搞真一夜情,然后再当朋友……这样应该不至于太恶心吧? “不是。” “咦?这样还不能算是朋友哦?”他的择友条件还真严格。 “全台湾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情妇,我们怎么会是朋友?”世上可能找不出几个上了床还能维持单纯友谊的男女;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是朋友,也不适合当朋友,更不必因为曾经上过床又在分道扬镳不成后就勉强当起朋友。 “说的也是……”他还真能自嘲,袁采芯干笑。 无缘当朋友,她要如何再挑起他那迷人的微笑? 是说,见鬼了,她竟然迷上他的笑! 自古以来都嘛是男人被女人美丽的笑靥迷得团团转,哪有像她这样,没两三下,整个心魂都被他微微淡淡的一抹笑弧给勾着,取不下了。 “所以,你就乖乖当我的情妇吧。”没事不要乱他就好…… “瞎密?”袁采芯大惊。 “我相信你已经听懂了。”雷昶毅仍是一脸平静。 是说,让她当他的情妇……呃,这是他要的吗? 他不喜欢她这样的女人,却愿意接受她当他名副其实的情妇? 原来,自己表面正直,内里其实是标准的衣冠禽兽? 他只想跟她的肉体纠缠在一起,连朋友都不屑当? 被自己突发的一串问题给问倒了,雷昶毅产生严重的自我矛盾。 “不,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无所谓。走,我送你回家。”走投无路不择手段死巷乱弄得惊骂骂号之山雨欲来风满楼要往哪儿走,他记得一清二楚。 “不是啊,你说要我乖乖当你的……”她忽然觉得那两个字很难说出口。 “情妇。”他接口。 “对,情妇……你是说真的吗?” “是。” “呿!我是良家妇女耶,怎么可以随便当你的情妇!”报派归报派,事实可不是非得那样呀!她身家清白,长得美丽娆娇,没有男朋友是因为缘分未到,又不是说她走遍天下没人爱,她哪犯得着自毁前程当他的情妇!她又不是疯了。 不过,胆敢这样要求的雷昶毅,恐怕才是如假包换的疯子。 再者,听他刚才说话的语气,根本不是在要求她,而是在命令她,所以说,这男人根本太霸道。 “我说可以。” 看吧!他说可以就可以,最好他有那么大的执行力和影响力啦。 袁采芯愈听愈觉得不可思议。这男人狂妄成那样,眼中都没别人的存在了。 “这事又不是你说了算!”她大声回绝。“好吧,那以后不小心路上遇见,当不认识吧,不要相认了。” “你……”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她想要的。 “要,还是不要?”民主制度,他把选择权交给她。 无赖呀,雷昶毅。袁采芯咬牙,气得发抖。 为了想再看见他被她逗笑的样子,她不想失去与他在一起的机会,可是在可以选择说不的情况下,她为什么要去当他的情妇? 情妇,世上最没保障的职业。 情妇,看似无价,其实廉价到不行。她好好一个女人家,干嘛作践自己。 “不要!” 不要是吗?她的反应与雷昶毅预期不符,他吃了一惊,却仍不动声色。 为什么这女人每次回丢的球都偏往别去处,从没有一次准准的回到他手里? 他目标是有这么不明显哦? “迎风飞说,女人喜欢追求浪漫的东西,也应该不畏旁人嗤之以鼻的眼光,勇敢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浪漫,但前提是要有个认知,就是必须确定自己想要的那分浪漫,可以成为记忆中美好的一部分。”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动不动把迎风飞的话搬出来。” 这女人中迎风飞的毒太深了。如果迎风飞是神,她肯定会跪在她脚前每天照三餐膜拜,逢初一十五扩大奉祀。 “我只想说,你或许是我想追求的浪漫,但如果不能美梦成真,我不会允许自己一步步踩入禁区却不知回头。” “说得好像你跟我很熟。”抱歉,并没有,上过一次床,见过两次面而已。 其它的,都是报派的,毫无真实性可言,也不值得讨论。 “是不熟。但是……”袁采芯欲言又止,抬眸定望着他,心想,只要他肯给她一个明显带有渴望情绪的眼神,她才会继续说下去。 她等着。 “怎不说下去?”他问,双眉间的困惑以及眼里闪烁的微光,无疑是在诉说着他对她有所渴求与期待。 够了,这样够了,她捉到了!捉到来自于他内心的那点点温度。 “雷昶毅,你听好,我不要当你的情妇,我们……我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你当我男朋友,我当你女朋友,这样如何?” “呵。”雷昶毅冷笑一声,然后沉默。 以结婚前提交往,当真正的男女朋友? 这女人哪来的自信,竟敢如此大言不惭,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别说他嫌她个性轻浮、行为不端,他半点想与她结为夫妻的念头都没有,光彼此悬殊的身家背景便足以在两人之间形成莫大的阻碍。 他个人自是没什么门当户对的旧思想,但他父亲雷向山的观念可是根深柢固。一切导因于父亲自己经历过一场不得不因贫富观念差距大、理念不合而以离婚收场的婚姻之后最大的体悟。所以,别说这规矩是冲着袁采芯来,因为只要是身份背景不够分量,任何女人想要通过父亲那一关,都势必不容易。 自从他与袁采芯的绯闻爆出的第一天起,父亲即严厉指责并警告过他,像袁采芯这样的女人光是玩玩都嫌多余,希望他别误入歧途,自毁身价与名誉。 并非他唯父命是从,而是他本身即是个冷情淡爱的人,从不认为自己会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去与父亲作对争战。 “怎么样?我们先当男女朋友,正式交往看看?”他的沉默让袁采芯心急,于是又眼巴巴望着他,追问。 雷昶毅仍半声不吭,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黏在他唇边。 呿,说他不爱笑,说她喜欢他的笑,此际他的冷笑声,只让她想狠揍他一拳。 没礼貌的臭大男人!日后有机会,她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收服不了他,她从此金盆洗手,不再出入夜店,当一辈子宅女了! 袁采芯负气地暗地发誓,终是受不了他的沉默,而觉得自己心里快爆炸。 “你说话啊,要,还是不要?”袁采芯学他的语法,提高音量。 雷昶毅幽冷目光投注在她洁白的小脸上,她那双晶亮的眸子里隐藏着太多算计,想与他斗的意味太明显了。 没错,很有挑战性,但,也很白目。 要知道,他雷昶毅不是随便接受挑衅的人。 她姿态高、手段强硬,又如何? 他一句话就可打死她了。 “不、要。” 不要?好、好,算他狠! 他太跩了,太酷了,也太不给她面子,让她心灵严重受创。 那男人,真的傲慢到令人发指……都过这么多天了,每想到自己曾被雷昶毅无情地拒绝过,袁采芯仍然觉得好伤心、好生气,又好无奈。 “不甘心,我不甘心啦!” 袁采芯对着床前的窗口狂吼,一吐连日来胸间愈积愈多的怨气。 以结婚为前提交往,这个建议很不错的嘛,再光明正大不过了,她实在不懂他为什么不接受。 第十章 情妇,自古以来即是引人非议的名词。别人未经查证便将它强套在她身上,她可以对虚造传闻一笑置之或完全不理会,却万不能让自己真正变成那样的一个角色。 雷昶毅会打如意算盘,可她并没有迷糊到愿意贱卖自己。 正感到无比烦躁,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适时提醒她,与其在家怨天尤人,不如打起精神以积极态度实际去做些什么。 “你在哪儿?”李佳佳来的电话。 “在家。”袁采芯语气慵懒。 “你在家?没出去玩?”李佳佳惊讶极了。 “提不起劲出门,无聊到数起头发了啦。”被雷昶毅气到内伤,只好在家休养休养。袁采芯无精打采地说。 “我有没有听错?活力四射的袁采芯竟然说无聊,提不起劲出门玩?”简直是大奇闻,李佳佳在电话那头一阵惊呼。 “佳佳,你找我有什么事?总不会只是来调查我有没有出门玩吧?” 心情欠佳,袁采芯口气变得不耐烦。 “喔,差点忘了正事。是这样的,有人托我透过你带一些东西给雷昶毅,这东西晚上之前一定要送到的,所以想问问你能否拨个空带过去。” “托你透过我带东西给雷昶毅?等等、等等!佳佳,这是什么意思?”提到雷昶毅,袁采芯精神就来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李佳佳没进一步解释。 “讲这样谁听得懂。我是问为什么那人要托你透过我帮忙带东西给雷昶毅?” “因为那个人没空。” “这不是那个人有没有空的问题,而是为什么要”透过我“送东西给雷昶毅?” “因为你跟雷昶毅走得近、关系非比寻常呀!不透过你,要透过谁?”李佳佳答非所问,又开始打起迷糊仗。 “可是,我怎么想都觉得这样很不合理呀!委托你的人是谁?” “这是最高机密。” “又来了!佳佳,你到底有几个最高机密?”袁采芯翻了翻白眼。 “你说呢?”李佳佳继续打迷糊仗。 “真是的,问也是白问。”光听李佳佳那笑声,袁采芯就知道她又要来个无可奉告了,所以识相地放弃追问。横竖这个任务还满吸引她的。 “那,这忙你帮是不帮?” “帮,怎么能不帮。你送我迎风飞的签名号码牌,我正好以此答谢你。”哈,除此之外,她还能顺理成章跟雷昶毅见面!一想到这个,她眼睛就闪光大亮。 接着,在电话中与李佳佳说定会合地点取物之后,袁采芯匆匆挂上电话,原本低落的情绪忽然变得很高昂。 半个钟头后,她从李佳佳手中接下一份包装好的、颇有重量的礼盒袋,再记下李佳佳所告知的雷昶毅目前所在位址——毅居。 据李佳佳的委托人说,“毅居”是雷昶毅个人在假日时最喜欢待的地方,少有人知,亦不常有访客;袁采芯一听到“少有人知,亦不常有访客”便兴奋莫名,半刻也没多就搁地拦了计程车出发前往。 不过,那个委托人对于雷昶毅的个人习惯那般清楚,足见应该是他身边熟识的人;那既然熟识,为何又像很生疏似,需要她经手送东西给他? 匪夷所思。 是说,袁采芯也不去想那么多了,能有个正式名目跟雷昶毅在他的私人住所见面,是件多么亲密的事呀,她高兴都来不及,哪还会费心思去研究那个委托人。 差不多半个钟头后,她抵达目的地。 “毅居”是一栋有着前庭后院、花木扶疏的小别墅,外观没有太复杂的设计,白色基调看起来十分别致柔和。 她下车,整了整服装仪容,上前在深蓝色木门前站定,沁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花草香,令人备感心旷神怡。 如此雅适静谧的环境,莫怪雷昶毅只愿一人独享,不予外人入侵了。 换作是她,她也会把这里视为自己的秘密基地,不轻易让别人来乱。 不过,就当今日是雷昶毅的倒楣日吧,她除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之外,还存着一分热切的私心要来乱他! 她狡黠地扬唇一笑,按下门铃。 哼哼,等他开门见到她,一定会吓到说不出话。 一想到这景象,袁采芯就忍不住想大笑,她绝对要好好记住他的表情! 除了收藏他的笑容,她也要竭尽所能集满他所有的表情,喜怒哀乐,什么都好,就是不再面无表情。 “哈哈哈……”门还没开,袁采芯自己便无可控制地胡思幻想一堆,想得嘴巴都弯弯地笑了起来,笑得太高兴,连门在何时被打开了都没注意到。 “笑够没?” “呃?”得意志形之际,一道声音传来,她愕然抬眸,瞧见雷昶毅高姚身影已悄然无声地立在她面前,令她一时反应不及,惊呆。 但更令她错愕的是,应门的人俊容依旧,面无表情依旧,似乎对她的突然出现没感到半点惊奇和诧异,这跟她预先的想像差太多,她觉得好失望。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先吓一跳,然后呆呆愣住才对呀! “有何指教?”见她呆若木鸡,雷昶毅先开口,语调一贯地平淡无波。 “你,那个,你好!我是袁采芯……”紧急收住白痴般的笑,她笨拙地说出问候语,脑筋居然呈一片空白。 可恼啊,亏她刚才那么high,结果high过头,神智不清了。 她又没易容或整型,他当然看得出来她是谁,她干嘛还自我介绍啦! 本打算给他来个措手不及,不料却是自己吓得半死,僵硬如石。 “我还不知道你是袁采芯吗?”她是犯什么傻病? “你……你都不惊讶见到我吗?”袁采芯对他波澜不兴的反应很不满意。 这人到底有没有感觉神经?今天幸好是她善良百姓一个来敲他门,要换是无恶不作的坏人,她就不信他还能像现在这般处变不惊。 李佳佳的委托人说,他这儿鲜有人至,平常是没访客的,然而他为何会对她的无预警出现完全“无动于衷”,没半点讶异或惊吓呢? “我是惊讶,没错。” “可是,我完全看不出你有惊讶的样子。”她倒怪起他一贯令人看不出欢悲喜怒的表情来了。 “如果为了这点小事惊讶到让你看到,我二十八年岂不白活了。”雷昶毅轻笑。 这小白痴,从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便已透过监视画面知道是她袁采芯大驾光临,要吃惊也早在屋内吃惊过了,何需打开门再吃惊一次给她看。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她脑筋转不过来,足见刚才吓得很有剩,基本智商还没抓回来。 “请问,你来按我家门铃,有事吗?”问了之后才想到,他应该先问她怎会知道他在这里的。 “是,有事。”袁采芯把礼盒提高,大声说:“你看,我替你带东西来。” “谁让你带来的?”该不会是她自己搞的把戏吧?雷昶毅眯起眼,质疑她的说法。 “不知道。反正有人托我替你带这东西来。”被拒绝过,余悸犹存,袁采芯赶火车似的,话说得又急又快,唯恐他下一秒即把门损上。 “是谁?” “我不……这是最高机密。”她本想说不知道,但又觉得这样说很逊,于是把李佳佳的口头禅拿出来应用。 “装神弄鬼。”没料到她会这样说,雷昶毅皱皱眉头,煞是不滴满意。 “我热心专程为你跑这一趟耶!”她笑容灿烂,希望得到他的肯定及称许。 “热心?”看是别有居心吧。雷昶毅冷眼瞧她,十分怀疑她接受请托的动机。 “嗯,我是出了名的热心……”他轻冷的眼神有点可怕,袁采芯被他瞅得心慌意乱。一朝被蛇咬,向来大胆的她已不自觉地畏缩起来。 好担心听到他又说出什么无情的话或是直接拒她于千里之外,连请她进门坐一下都不肯。尽管她来这儿之前是锐气千条、气势如虹,只是,一旦与冰冷的他相对,她原本叠得宛若101大楼的自信,一下就垮了! “好,谢谢你把东西带到,没其它事的话,你请慢走。”雷昶毅接下东西后马上送客,冷漠到比对待陌生人还疏离。 “谁说没其它事?”不能这样被赶走,她不允许!“有事,我有事!” “那么,请问还有什么事?” “我……呃,你……”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糟糕,简单到不行的一句话她竟然说不出口! 当初但凭一股情潮涌动而大胆邀请他进屋的袁采芯跑哪里去了? 袁采芯,镇定呀!雷昶毅不会吃人的,何况是你要来吃他,还怕他不成? 冷静冷静,拿出你的魄力来,迷死他、征服他吧! “怎么?不说的话,我要关门了。”雷昶毅眼光淡到仿佛是透明的,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关门的动作也同时进行。 让她进门来,后果如何将是她与他都无法想像与预料的。 他或许会继续冷漠待她,更或许又会被她诱引得控制不住原本很清淡的情欲。 是的,他不喜欢她的个性,但深受她美丽外表与柔润躯体吸引,却是他在自我内心里无可争辩的事实。尤其她偏爱穿着能凸显好身材的清凉性感服饰,她那暴露的雪白肌肤往往提升了他的视觉享受,且异常不道德地牵动了他的思绪,理智被想干坏事的念头笼罩住,挥之不去。 因此,为了避免再次放任自己变成一只只想泄欲而不顾对方情感走向的衣冠禽兽,他必须花费许多力气抗拒她,将她推出心门外。 除非她愿意自我贬低,松口答应成为他的情妇,否则,当陌生人就好。他不会给她任何一个可以投注真感情的机会。 “雷昶毅!”替自己信心喊话后,勇气果然重生,袁采芯伸手将门一挡,命令道:“你应该请我进屋,就像当初我邀请你进我屋子一样。” “是吗?”雷昶毅神情无异,心底却暗潮汹涌。 第十一章 她已踩进火堆里却不自知。他知道,只要她坚持下去,他便难以抵抗她主动抛出的那团情焰而纵身跳入与她缠在一起,烧个烽火连天。 是,他再次自承,予人谦谦君子形象的他,在遇到袁采芯之后,在她面前已无可救药地“退化”成一只不受理性控制的野兽。 撕裂她、占有她,是充塞在他脑里唯一的欲 望。若非如此,他不会在与她再次相遇后,推翻“互装不认识”的共识,进而对她提出落实八卦新闻的要求。 当他的情妇吧。 他想要的只是这个,其它举凡与感情和婚姻有关的,他都暂时不予考虑。 至少,她不会是他考虑的人选。 “如果、如果你屋内没有别人,我……我想跟你在一起。” “是没有别人。” “那就请我进去吧,我们应该要多了解一下彼此,毕竟,我们要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嘛!多了解彼此一分,将来功成圆满的机率就更增进一分,你说对不对?”此番说法,等于是袁采芯单方面宣布他中奖,并强追他领奖了。 “别想模糊我,我可没答应你。”他才没那么好骗。 “反正先请我进屋,我们进去再谈。”既是主动出击,丝毫不必客气。说着,袁采芯已半踏入门内,只待他实际领进门去。 “进屋可以,谈却未必非得谈。” “不谈也没关系。这个周末晚上,让我跟你在一起就好,像朋友一样的,吃东西、看电视,玩大富翁也可以……” “像朋友一样?”笨蛋!她真以为他这么好打发?雷昶毅冷笑。 “是啊,朋友在一起,很多都是这样打发时间的。”他冷笑的样子简直教她头皮发麻,却又迷人得忍不住教她想多看两眼。 不管怎样,冷笑也是笑,无损他的俊,她喜欢看他的脸。 “袁采芯,你千万别想得这么天真。” “呃?”不然是要怎样想…… “啊!”还来不及想个透彻,她的手腕已被他以极度粗鲁的力道给一把握住。 “雷昶毅的情妇,欢迎光临。”才说着,就把人给拖进去了! “喂!不是这样的!”袁采芯惊呼。 “哦?不是?”雷昶毅停步,回头冷睨着她。 “当然不是!”袁采芯用力摇头。 “不是哦?不是的话你来做什么?!我还当你是咧!”雷昶毅突然没预警地大声喝斥她,并重新将她带到门外,在她还没意识到他下一步动作前,大门已“碰”一声被他用力关上,她一时没注意,鼻子还差点撞上去。 “喂!雷昶毅,你太过分了吧?”她气急败坏地在门外大叫,门内的人却连应一声都没,宛如她面对的是一栋死寂的无人空屋。 呜!太可恶了,竟然这样把她撵出来,他好差劲啊!原来这就是雷昶毅的待客之道,亏他之前在她家时还敢嫌她招待不周…… 呜,他根本是无赖嘛! 可是,为什么说起无赖话、大声骂人的他,表情竟然也可以那么帅气好看呀? 她好想拥有他…… 哎,想起那日无功而返,袁采芯就郁卒得快得内伤。 不服气、不甘心,外加不舍得,所以在吃了闭门羹之后,她反而愈挫愈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积极地找雷昶毅麻烦——培、培养感情啦! 三天两头往他办公室跑,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也好,喋喋不休也好,总之,管他喜不喜欢、是否有好心情好脸色,横竖她就是要让他习惯她的存在。 一对男女两样情,各自解读和看待,也无损两人在坚持己见下所培养出来的交情。 “哼,不理我,我偏要给你黏住,黏住、黏住、黏住——”袁采芯握拳振臂,昂首迈开步伐往雷氏办公楼走去。 她乐当不速之客,柜台服务人员已司空见惯,反正谁都知道她与雷昶毅关系匪浅,约会对象变秘密情妇,秘密情妇变公开情人,她三天两头溜班来会情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午安,亲爱的雷先生,呷罢没?”袁采芯将手里提的点心往他桌上一摆,笑盈盈地兜到雷昶毅面前。 “你怎么又来了。”抬眼淡扫一眼,雷昶毅对于袁采芯的出现,跟外面那些员工一样,已经到达见怪不怪的境界。 “想来就来,没有特殊理由和需求。”嘿嘿,嘻皮笑脸不是人人会,她袁采芯倒是很在行,运用得当。 “当我这儿是你家厨房?”还想来就来不需理由咧,看准他好惹。 “谁说的。我来你这儿比进我家厨房还来得勤呢。” “不来晃晃,日子很难过就是了。”雷昶毅冷觑着她,明知不该把精神投注在她身上,偏是纵容她占据他宝贵的时间,任她在他面前耍嘴皮,尽做些没意义的事,讲些没营养的话。 他轻叹着气,不知该拿这个伪情妇怎么办。 “没见到你,日子真的很难过。而我也相信,你没见到我,日子也很难过。”袁采芯伸手往他颈子一勾,大胆地投怀送抱。 “自作多情你很行……喂喂!请保持距离。”不给吃,还浑身香喷喷的来勾人,这远比他吃了她、还怪罪她,更不道德。 在她整个人都巴到他身上之前,他冷冷退后一步,制止她的进攻。 “都近在眼前了,还保持什么距离?”就说了呗,她要黏住他。他不给黏,她硬要黏!他退,她进,才不怕被他泼冷水。 “你……”真怀疑,在她遇见他之前,她守身如玉二十几年是怎么办到的;而自己在品尝过她后,屡次想再扑上她却总是能彻底忍住,又是怎么办到的? 在在都是谜啊! “男女朋友来着,我们之间不该有距离嘛!”话落,袁采芯仰起小脸,鼻尖近凑在他唇前,只消他轻轻朝她挪动一寸便会吻到她。 “我在天,你在地,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没有距离。何况,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是莫名其妙被凑成对、然后两个当事人却始终达不成共识的“伪情人”。 雷昶毅再退一步,阻绝她诱惑且逼人的气息。 “你不要动!”袁采芯扬声命令,抓住他的双臂,不让他再后退。 “怎样?”雷昶毅未料她有此强势反应,一时怔住。 “请你,把这里打开,让我进去,我们的距离就缩短了。”她以指尖点点他的心口,眸光闪亮,笑意盎然。 “你太天真。”雷昶毅失笑,指着自己心窝处。“我这里向来只是虚掩,却也不是谁想进来就进得来,你懂吗?尤其是你,袁采芯。” “为什么尤其是我?”袁采芯神情一变,他讲的话太伤人了…… 呜!他言下之意是,谁都有机会进驻他的心,唯独她想都别想,是不是? “因为,套句时下流行语——你不是我的菜。”如果,他想吃她,铁定是因为想羞辱她,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有其它原因。 “喔,方薇才是你的菜,对吧?”八字没一撇,但她想不吃醋都不行了,袁采芯醋意浓厚地瞪他。 “对。”他毫不隐瞒地说出自己的喜好。 “哼,你骗人!如果我不是你的菜,你之前还能大快朵颐吃得唏哩呼噜好痛快?”他分明就很好养,都不挑的嘛! 没有起码的喜爱,他哪吞得下,她才不信他对她完全没感觉。 所以,他给的理由,不合逻辑,不成立。 “这……”他被堵得哑口无言。是啊,哪次不是见着了她,他就想扑…… “所以,你敢说我不是你的菜?”她很不愿意用“菜”这字眼衡量自己的价值,但想那涵义简单明了,且先不计较了。 “那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当时再怎样昏头,也该紧紧掐住自己裤头才对,如今也不至于麻烦缠身。 她是麻烦人物,而他老是在见了她时,对她存有莫名欲念,这才是最麻烦的。 “哼!意外吃下的菜,肯定是美味到令你吮指回味乐无穷又难以忘怀,不然每次我不请自来,你哪能屡屡开心迎进门而没有一次例外?” “我有开心吗?”有的话,杀了他吧!他明明都是被迫接待她…… “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但,天晓得你心里是不是很high,是不是很爱?” 她都已瞧透了他那双表面覆层薄冰、实则火花乱喷的眼睛里,究竟隐藏着多少对她的渴望,他还老爱强辩,真讨厌! 死男人,臭男人,都馋得口水“嚓嚓滴”了,还硬要装客气,实在虚伪至极。 他要嘛,大方说一句上菜,她就恭敬不如从命,欢天喜地与他共享一场你情我愿的美丽性爱飨宴,又不会要他的命——当然,前提是,他愿意当她是女朋友,而非情妇。看着吧,她定要找机会撕下这男人的假面具。 “袁采芯!”被看穿心事,雷昶毅打心底也觉得自己站不住脚,恼羞成怒之下,吼她名字吼得很大声。 “在。”他出奇暴跳,袁采芯则出奇镇定。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好女人要懂得矜持和害臊。”没拒她于门外,是因为不忍心让她太难堪,毕竟她是个女孩子,他总得考虑替她留点面子。 至于,他暗地觊觎她的“美味”,这秘密能隐则隐,免得被她拿来无限上纲的渲染,大肆说嘴。 “矜持和害臊?那是什么东西?我完全没概念。”装傻她也很行的。 袁采芯耸耸肩,一副吊儿郎当的,完全没将他善意的规劝当一回事。 “所以嘛,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乖女孩。 “我不是好女人?”每说到难听的话,他便故意停顿,要她自己接词。袁采芯也很大方,会完整而贴切地替他说出来。 “我没那样说。”他垂下眼眸,心脏陡地狂跳。 “当然了,是我替你说的。” “不要把我的意思弄拧了。”他冷声强调。 第十二章 “不然,你敢说你没有那样想?” “确实没有。”他答得心虚,急于避开她紧迫盯人的眼神。他若说出任何不得体的话或想些不该想的,都是被她逼的,他丝毫没有想伤害她的意思。 “你把视线移开不敢看我,分明是睁眼说瞎话。”她又开始追寻他的眼光了。 “你不要动!”换他命令她。 他最受不了她雷达似的眼睛绕着他转,因为那会在无形中让他压力加大。 她老爱自以为是,老爱强他所难,如此才更不得他心。 不得他心,她却很有本领地可以把他的心骚惹得又痒又难受,教他活像被千万只蚂蚁给爬上了心头,束手无策。 “你叫我不动,我偏要动,我动动动……”要袁采芯的叛逆心发作很简单,随便激她一下,她马上噗噗跳。 瞧她,水灵灵的眸子一旦瞄准了他的视线,就是刀枪抵在她喉口,她也绝不轻移的顽固样,便知她有多执拗,又是多么不想让他好过。 “我很少这么说,但袁采芯,你相信吗,我真的会活活被你气死。” 男人的力道很轻易便制住她乱动的身体,却制不了她骨溜溜转的眼睛。 他拿她无法,只能再叹无奈。 “我相信。”没能看他笑,看他气得半死,她也爽。 他闷声问:“你真不打算到此为止,还要继续缠着我?” 超想把她的眼珠子搂出来,也超想把她放在他颈后不停摩挲的手剁掉! 不习惯被女人捉弄,偏偏摆脱不了她的纠缠。 她不愿当他的情妇,他也不会强迫她就范,她又何必反过来要求他与她以结婚为前提作交往,这种被逼着干的感觉,差透了! “嗯……我想想。”袁采芯收回勾在他颈后的手,转身背对着他,沉吟了会儿后旋回身来,说道:“不,暂时不能放过你。” “暂时?”他蹙眉,心思已被她搅得一团乱。 不可讳言,她是个挑情高手,冷情如他,亦难逃她的诱引。 动静之间,一举手一投足,目光流转间,她散发出来的尽是令男人最招架不住的媚惑风情,狂野大胆,无拘无束。 “是的,暂时不能结束。等我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的争取过了,而你依然对我无动于衷,我才会终止这一切。” “那么,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你趁早死心吧,别白费力气了。因为,我一点想把你当成结婚对象交往的意愿都没有,你终究得面临与我结束的命运。” “你真这样想?”袁采芯挑眉斜睨,不信。 “没错,我是这么想。”雷昶毅郑重地点头。 “我还是要照我的意思做。”袁采芯说得一派潇洒。她才起了几步,还在半路上,终点未到,结果如何,并不值得预先讨论。 也就是说,她不愿预设任何结局,无论是好的或坏的,她都拒绝揣测。 “不是我喜欢泼你冷水、打击你的自信,而是我真诚的请你面对现实,我不可能把你当成结婚对象看待的。”上床前,上床后,始终如一。 闻言,笑嘻嘻的袁采芯陡地沉默了,一抹上弯的弧度僵在唇缘,故作镇定中。 天可怜见,她的心在流泪,在淌血! 一辈子没倒追过男人,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满怀热情地追了起来,却老碰一鼻子灰,任凭她是个再有自信的女人,也难免觉得受伤。 真的很受伤…… “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你。”许久后她才又开口,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 “你不喜欢我?”不期然听到她那样的说法,他吃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他以为她很煞他,所以才黏着他不放,难不成自始至终都是他会错意了? 那,她说的,以结婚为前提作交往,是在讲好玩的、耍他的喽? 该死呀,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这女人太没分寸了。 “哎呀,有啦,有一点点喜欢啦!”袁采芯笑嘻嘻地说,没发觉男人生气了,倒是觉得自己强颜欢笑撑得挺辛苦。 “一点点?”从云端瞬间坠落地面,雷昶毅感到非常不舒服。 “好啦,比一点点再多一点点的,我喜欢你。”加起来已经很多点了,已是她前所未有的记录了。 口气无比轻松,其实她现在最想做的,是逃开。 她已不止一次听他亲口说出冷绝的话,但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今天的说词特别犀利又令她难以接受。 “请问是哪几点?可否麻烦说明一下。”他没好气地瞥她。 被许多女人心仪爱慕过,他确实还没有被要的经验,袁采芯,是第一个。 “哎呀,有时间再慢慢告诉你。” 袁采芯从他面前跳开,像是真的在赶时间,也像是坏心在吊他胃口。 然而,并不是这样的。 不愿立即为他说明她喜欢他的理由,只因她心绪太乱,甚至生起他的气;她知道唯有赶快逃开,才可以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尊严,不被他看穿她的软弱。 “没关系,你且慢说,我现在有时间。”雷昶毅信手抓住她,神情有些恍惚。 是说,该死的,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闲,闲到愿意听她讲话? “可是,亲爱的雷先生,你知道我是从公司偷溜出来的,我必须赶回去上班了。”袁采芯扭了扭被他握得死紧的手腕,微笑地说。 “你……”真要走? 反了!向来是赶她不走,现在她主动告退,他却不想放人。 “舍不得我了喔?看你还敢不敢说我不是你的菜。”简直愈吃愈顺口了吧。袁采芯笑着觑他,因他“不舍”她走,受创的心灵小小地获得了补偿。 聊胜于无啊! “少烦人了。你走吧,以后别再跷班过来了!”滚远点,别再来惹他了最好。 留人不成,雷昶毅没风度地甩开她的手,坐回办公桌去。 “别生气、别生气。来,点心时间,这个保证让你吃了心情好得飞天,不知什么叫心烦。”临走前,她仍耐性十足地打开碗糕盒,加好酱汁,热情招呼他吃。 “又是碗糕!你有心请客的话,不能换点别的花样?”炒菜或许不必放肉丝,但时常更换菜色,挑动家人味蕾,是家庭主妇必备常识和技能,这数月如一日的碗糕,她买不腻,他都吃腻了。 虽说她非他专属的家庭主妇,可她既有心为他服务,专业点总是较得人心嘛! 雷昶毅目光轻扫,嫌恶全写在那黑沉的眸里。 “乖,亲爱的雷先生,别挑剔,也别嫌弃,不然碗糕是会伤心的喔。”袁采芯拍拍他的脸,似在安抚挑嘴不合作的小孩。 好东西要与好朋友分享,殊不知能吃她亲手买的碗糕的男人,就他,没别人了,他不懂感恩是会遭天谴的…… “三天两头被迫吃碗糕,我才比较伤心吧!”直接把东西丢垃圾桶也不是不行,只是他没有浪费食物的坏习惯,所以嘴巴嫌归嫌,一样每次都吃光光。 “宁可这时候你耍酷不讲话,也别随便折煞我的好意。”堆满笑的小脸一沉,袁采芯话说得轻,但笨蛋都听得出来她在抗议。 “……”她平常使尽绝招,无所不用其极地要他多讲话,现在竟希望他闭嘴,雷昶毅不禁诧异地瞅着她,唇角微微抽 动。 足见他的冷言毒语已对她造成了某种程度的不愉快感觉。 有了这个认知,他心底难免升起某种程度的愧歉。 “好了,你慢慢享用我的爱心,我先走了,再见喔!”袁采芯贤慧地伺候他妥当,挥手道再见后,飞快退出他的办公室。 状似走得轻巧潇洒,实际上,她的眼角已缓缓淌出一滴泪…… 目送她离去后,雷昶毅视线落在两颗白胖饱满、淋着蒜香酱汁的碗糕上,微怔。 他没发觉自己唇边正悬着一抹笑意。 笑容何意,他自是不明了,也不多心去思量了。 他只知道,是袁采芯惹他发笑,他因她而笑。 很可惜,她没看见,要见了,肯定又会惊天喜地哇哇大叫。 这女人,多爱他的笑啊!他一直都知道。 执起木匙,他朝碗糕正中心画十字切成四大块,再挖了其中一块,送入嘴里。 唔,好吃!连续吃了不下数十次,他其实没吃腻,依然觉得很好吃。 碗糕,看起来廉价,闻起来却很香,尝起来也十分可口。 这、这是他的菜吗? 按理来说,不是的,可它竟奇异地一次比一次更对他的味…… 等等!愈来愈对他的味的,是它? 还是她? 迎上午后和煦的阳光,袁采芯愣了愣,突然发笑,这一笑,泪水跟着无疾而终。 前几分钟,是她神经病发作,才让雷昶毅几句无情的话伤得想大哭一场,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低贱的女人,连倒贴都还惹人嫌。 根本没那么严重的,是她一时心思太敏感,吓到自己了。 她谁呀,她是最勇敢、最乐观、自认天下无敌的豪放女强人袁采芯耶! 区区几句难听话就打得倒她吗? 不,并、不、会! “被我抓到了!我就说嘛,哪有每次我去巡查办公室时,你都刚好在上厕所的,原来是溜出来逛大街了。”朱经理粗鲁地提起袁采芯的衣领,准备把她拎回去。 “经理,我、我只跑出来一下下。”才打起精神准备以最快速度奔回公司的袁采芯,这下倒了大楣,竟当街被主管逮个正着,百口莫辩。 “都被我逮到了,你还敢强辩?” “经理,不要这样啦,很难看耶。”袁采芯轻轻挣扎着,唯恐用力过当,反而把“弱不禁风”的朱经理给撂倒。 “从今天起,你要敢再溜班出来乱晃,我就老实呈报上去,让上头扣你薪水。” “我不是出来乱晃,真的!朱经理,请你相信我。”若非朱经理老得可以当她爸爸,她才不可能乖乖任他拎着走,给他一记过肩摔再踹一脚都有可能。 第十三章 “找你的情夫去了,是吧?”朱经理眯起眼睛,看穿她在耍什么把戏。 “呃,不是情夫啦。”袁采芯干笑,有理说不清的八卦,伤脑筋。 “总之,是去找雷昶毅。” “呃……”除了干笑,袁采芯也没能有别的反应了。 “傻笑!上班时间溜出来约会,一次两次,让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但你一犯就是几百次,随便逮都逮得到,谁还有那么大胆子敢装没看见啊!”朱经理不骂则已,一骂便是口沫横飞。他好歹是个主管,底下人出错,他难逃究责,要是她害他年老丢工作,他就是死作老鬼也不饶她。 “经理,大庭广众的,骂小声一点啦,您老人家身体也不是太好,小心中风……”袁采芯貌美如花,一路被个老头子拎着走,还骂得狗血淋头,真是情何以堪。 “不知反省,还诅咒我中风,等回公司不好好参你一本,我就不叫朱大炮。”朱经理大炮先生年老力衰不需顾形象,根本不管她那么多。 “呜!哪有这样不讲人情的啦!”袁采芯哭丧着脸,低声哀嚎。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多多少少会对这对拉扯不清的老男人和轻熟女投以异样眼光并为之讪笑。 唯有在对街的雷向山透过豪华轿车玻璃窗,冷盯着那低俗没水准的一幕;他并不将之视为有趣,相反的,还深觉羞耻及不悦,脸色愈来愈难看。 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他那向来眼高于顶的儿子会跟袁采芯那样的女人有所牵连,还占据了为时不短且篇幅不小的八卦新闻版面。 然无论如何,他不能再默不吭声了。袁采芯到底与多少男人牵扯不清,他管不着,但若其中包括他的儿子雷昶毅,那么他便不能坐视不管。 为了维护雷家素来良好的名声,他必须制止儿子继续与袁采芯纠缠下去,他定要找个适当时机与儿子好好谈谈。 自从袁采芯溜班外出被朱经理逮个正着后,朱经理为防止她继续为情沉沦而误了公事,便请办公室同仁随时随地监视她;除此之外,朱经理还特地付予她重责大任,加重她的工作分量,致使她从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下班回到家洗完澡倒头就呼呼大睡,别说实地跑出去约会,光是连用想的也没时间和力气去想了。 现实如此,她只得暂时收心,把皮绷紧,不再造次,一刻不敢掉以轻心。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她“销声匿迹”宛如从人间蒸发,而原本以为正好可以落得耳根清静的雷昶毅,却反而觉得不对劲了。 一天没见到她,心情愉悦,神清气爽,爽得不能再爽。 三天没见到她,心情平静无波,不痛不痒。 五天没见到她,心情矛盾,半爽半不爽。 七天没见到她,心情急转直下,鬼诡的竟感到非常不爽。 十天没见到她,心情达到忍耐极限,好像三餐不对味、从没吃饱过,几乎要火山大爆发。 十五天没见到她,心情无端低落,见鬼地担心着她,该死地想马上见到她! 他想确定她安好无恙,他不喜欢为她烦恼…… 然而,他又怎允许自己放下身段主动去见她? 之前他动不动就赶她走,无情地说不想再见到她,若他现在反过来跑去找她,岂不等于自掌耳光、拆自己的台吗? 不行,他要忍住,并且狠狠打消这个念头,免得到时被她看笑话了。 可该死!他愈努力压抑波动的心思,想见到她的欲 望就愈加强烈翻涌。 意志力失控的感觉,使向来心思沉稳的他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挣扎。 他不只心神不宁,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 但,或许他天生是个幸运的人,他的心声被老天爷接收到了—— 这天晚上,他刚结束一个饭局从餐厅里走了出来,因连日牵挂着袁采芯而备感心绪低荡的他,竟迎面撞见她一手提着偌大公事包、怀里揽着一大落资料袋,步履蹒跚地走在人行道上,教他瞬时激动得胸腔饱胀,差点爆开! 太好了!老天爷真好心,让他以街头巧遇的方式解决了他的举棋不定与矛盾,面子和里子全帮他顾足了。 “咳!”不想错失良机,他跨大步挡住她,以一声不甚礼貌的轻咳打招呼。 “喔,对不起。”以为自己挡了人家的路,袁采芯埋头低声道歉,一脸恍惚地与雷昶毅擦肩而过。 “袁采芯。”雷昶毅唤住她。 “咦?”听闻有人叫唤,袁采芯猛地停步回头,眨眨酸涩的眼睛,在看清喊住她的人正是她最近一直没机会见面的雷昶毅时,疲惫的容颜也难掩一丝惊讶。 “你那是什么反应?”像是她好不容易才认出他来。他是有这么令人容易淡忘吗?明明两人都很熟了…… “雷、雷昶毅哦,好巧,竟然在这里碰见你,我好开心喔!”倦容总算染了点光采,袁采芯很快乐地笑了。 “你很开心?”见到他,她很开心?那她为何超过半个月都没去找他? “开心呀!开心得都要掉泪了……”说着,笑容还未收起,她当真鼻腔一塞,泪水瞬时浮上眼眶。 “怎么了?”见她没来由地红了眼眶,泫然欲泣的样子好可怜,雷昶毅情不自禁地为她心急了起来。但该死、该死!他竟为她心急…… “没事啊,这是喜极而泣,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袁采芯又哭又笑地望着他,瞧见他眉宇间嵌着一抹对她的关心,她顿时好想用力抛开手里的累赘,投进他怀里去,可是她又不敢贸然这么做—— 一来,她手里的东西太重要;二来,他未必欢迎她投怀送抱。 “又不正经了。”雷昶毅轻斥,心底却泛起一阵暖流。 见到她之后,他连日来悬浮不定的心总算安了大半。 难以言喻何以会如此,但他确实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也许,在不知不觉中,他已习惯被她扰乱,没有她在身旁叨叨絮絮、黏来黏去,他反而怅然若失。 这是一种异常可怕的影响与制约,他却好似再也阻止不了自己。 “我超正经的好不好!”袁采芯吸吸鼻子,雷声大雨点小的泪水早已缩了回去,她佯怒地瞪他一眼,噘起的唇则为她苍白的容颜增添几分娇态。 “好,你很正经。”他笑了,眼底难得地出现了宠溺情绪。 “我向来都很正经。”只是不知为什么看在别人眼里她都很不正经,尤其是他,从来不将她的正经当一回事,真是怪事。 “这么晚了,你带这么多东西上哪儿去?” “回家。” “带公事回家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敬业“?”何止敬业,简直是鞠躬尽瘁了,这太不像他所认识的、把跷班当乐趣的袁采芯。 “说来话长,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袁采芯摇头叹气,眼皮重得快抬不起来。 “说来听听。”他伸出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定睛审视她。 嗯,印堂发黑,面带菜色,两眼无神,肤质干燥,弯腰驼背,双肩下垂,一整个过劳现象,这小女人最近是在干啥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把自己折磨得这么不成人形? “是吗?你有空?你愿意听我说哦?”袁采芯受宠若惊。 “嗯……”雷昶毅沉吟半晌,又道:“不是很有空,所以你尽量长话短说。” 她再度垂头丧气地说:“喔,那还是不要说了,反正不重要。” “说吧!我要听,我很有空。”被她的客气逼出真正心情,雷昶毅大声命令。 “我……”咽了咽口水,她羞赧说道:“因为我前阵子老是跷班去找你,不小心被我们经理逮到,从此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同事们更受命监视我。经理把一大堆差事交给我做,堆积如山的工作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别说白天有闲时余力跷班买点心去找你,连下班后回家我都只想躺平睡觉,根本没有办法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呜,你说,我是不是好惨?”终于知道谈恋爱不只需要大量的时间,还需要充沛的体力,没有丰沛的精气神,谁都谈不起恋爱。 “听起来是很惨。”果然很“轰轰烈烈”呀。 “都是你害的,对吧?要不是你勾了我的心,我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变成是我害的了,你自己怎不克制一点?”雷昶毅睨视她,无奈的笑容里藏着对她一贯的纵容。 是的,他太纵容她,才会让她一步步壮大了她在他心中的势力范围。 “感情的事怎么克制?不然你能教教我,看有什么技巧让我不要时时刻刻想你?”呿!不知人间疾苦,就因为他冷情,她就活该被他剥削。 “我……”不行。 他没那能耐教她如何克制感情,要是他行,先前也不会摆脱不了那种矛盾的情绪,更不会在现下与她见了面后感到丝丝喜悦和安心。 “哼,没辙吧?”光会说她,他不也没半点建设性? “是没辙。尤其对你这种冲锋陷阵的女孩子,只怕没人拿你有办法。” “那倒也不尽然。我们朱经理大炮先生没三两下就制住我了。”呜! 冤孽啊,用一大堆工作压死她就行了,她原来这么好对付。 “来,我来帮你吧。”在她自怨自艾的同时,雷昶毅信手提走她的公事包,揽下她怀里抱着的所有资料袋,表足他自愿提供劳力的诚意。 “你要帮我?”又一次,袁采芯受宠若惊,超不习惯他的贴心服务。 “帮人帮到底,我送你回家。”他笑了笑。 “哇!雷昶毅你今天好窝心喔,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清清楚楚看见你的良心耶,我好感动喔!”这下不管他欢不欢迎,袁采芯立即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他。 “喂!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难不成她一直当他是没良心的人?他只是不想让她太好过罢了。 第十四章 哎,事实上,他是打心里不想让她好过,自己却同样也不好过。 她明明有违他对女人的要求和标准,却偏偏能直往他内心深处去…… 值得深思的问题啊! 不过,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还真是正中他下怀。 从见到她的那一秒开始,他便在等待她的热情拥抱—— 天啊!雷昶毅,你还好吗?你是清醒的吗? 他再次自我逼供,得到的答覆却一样模模糊糊…… 就当他很不清醒吧。 雷昶毅不只将袁采芯送到家,还陪她吃饭、做完工作,又送她上了床。 看着才洗完澡就往床上栽去的袁采芯,雷昶毅站在床边,摇头失笑。 瞧她头上裹了条毛巾,头发还湿着呢。 “看来你真的是累坏了。”不知她的上司是如何操她的,竟可以把生龙活虎的她累得跟一条流浪了很久才找到窝的狗一样,巴上了软床暖被便再也不离开。 “是啊,好累。追着你跑都不觉得累,怎么一栽进工作里就累得像是全身都要废了呢?你说,我是不是很奇怪?”趴在床上,袁采芯闭着眼睛,喃喃叨絮。 “比起风雨无阻地追着我跑,认真工作的你又显得太卖命。” “呵呵,你吃醋?”袁采芯勾唇而笑,眼睛依然是闭着的。没办法,她太困、眼皮太重了,若非怕他很快离去,她早睡沉了。 “我才没有。”雷昶毅嗤笑一声。 他犯得着跟她的工作争宠吃醋吗!他又不是吃饱了闲闲没事做;何况她也不是他的谁,如果是名正言顺的情妇就还够格被他关心关心,问题她不是呀! 可是,这样说好像也不能说服自己真的没吃饱闲着…… 好啦!算他吃饱闲着。不然他大可将她送到家之后就立刻走人,何苦还杵在这儿担心她湿着头发睡觉会不会感冒生病。 “你心疼我,希望我黏着你,一定是这样的。虽然你没有来找我,但我看得出来,你也很想我啦!”否则街头巧遇,两人擦身而过就算了,他何必挡住她去路,还煞是有情地喊住她、送她回家。 再者,从他帮她拿东西,帮忙打开家里的门,帮忙脱外套等连番体贴的举动看来,他肯定是在意她的。那分没说破的在意,她早看在眼里,甜进心里了。 这种感觉很好啦!她太喜欢了。 “我是担心你发生了什么不测。基于道义,我总不可能对本来天天出现、却忽然消失的人没感觉。”表示一下关怀之意是人之常情。 固然,他还不大确定自己完全没有私心。 “我没发生不测,只是形同被”软禁“,哈哈!” “亏你还笑得出来。”雷昶毅极其自然地在床缘坐下,俯望着她带笑的睡颜,心里头荡起一股怪怪的情愫。 “你现在就在我身边,我为什么笑不出来?”袁采芯眯闭着眼,笑得可开心了。 这半个多月来的身心俱疲已因他的出现而得到慰藉,她太有理由笑了。 “你……”闻言,雷昶毅热热的心又猛地一抽,不知如何回应她的多情。 “雷昶毅,今晚……”袁采芯收起甜笑,突然正色起来。 “今晚怎样?”一听到今晚两字,雷昶毅的心跳陡地狂跃了下。 “今晚要不是我们碰巧在街上遇见,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也完全没有过一丝想要来找我的念头?我没出现在你面前,你是否有如丢掉烫手山芋般快活?” “这个……”他很难回答。答是,合了她意,他却不乐见她得意;答不是,违背自己良心,看见她失望的表情,他也过意不去。 两难了。他本是多虑之人,再如何简单的问题,一旦进入他思维里,也会变得复杂不已。 凝望着她疲倦却闪着期待光芒的眸子,雷昶毅踌躇半天,终是沉默。 “你不会来找我,对不对?从来就没想过要来找我,对不对?” “我……” “你不要说,我知道了。”好不容易他愿意开口,袁采芯反而快嘴地阻止他。 “你知道?”只怕她的“知道”,跟他的答案有很大误差吧。 “知道。你不用说。”袁采芯急促点头,闭紧了眼,暗骂自己窝囊。 敢问,却不敢听答案,可怜的袁采芯啊,曾几何时你竟变得这么没胆? 算了,都已经见到面了,问得再明白也没意思,那只可能让自己伪坚强的心再破个大洞洞罢了,何苦呢? “那我就不说了。”她不逼问,他也就顺势把话吞回去。 “好。”她欣然同意结束这道问答题。 “那么,你快睡。”雷昶毅略显生涩地替她盖好被子,正想起身,却被她突发的一段话给留住了—— “好吧,雷昶毅,我认输了,不跟你斗了,你要我当你的情妇,我就当你的情妇吧!得不到你的心,偶尔能偎在你怀里享受你的温存也好。” 袁采芯睁开眼,从被窝里伸出手拉住他,在他厚实宽大的手掌心里,丝丝暖意快速地传至内心,她一直在追求的、渴望的,正是这样的触感与温度。 “你……”雷昶毅一怔。“是说真的?” “嗯,真的。当你的情妇,我ok.”退而求其次是迈向正当性的方式之一,她允许自己一试,也愿意去试。 “你现在脑袋不是很清醒,等你睡醒了再说。”这小家伙神智不清,把自己卖了都不晓得,他思想或许不太纯正,但行为可没恶劣到准许自己“趁火打劫”。 雷昶毅淡笑地松开她的手,准备离开,她又重新握紧他,挽留意味浓厚。 “你要走了?”她可怜兮兮地问,朦胧眼儿装满不舍。 “我不该走吗?”他是很想留下,可留下又太冒险,他没把握在漫漫长夜中自己不会再度犯错。 她太疲累虚弱了,假使他出手欺负她,她是没半点抵抗能力的;尽管他有预感她拒绝他欺近的机率近乎零,他仍不同意自己这样做。 老天爷没有为难他,让他在巧遇之下如愿见到她,他已经很感恩。 郁结的心舒坦了,便不能再贪心多作其它奢求,是吧? “你不要走好不好?如果你也觉得累,我可以挪一半床位给你睡。” 跟我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夜一样。 “你确定?”同床共枕很难不凸槌,她可得考虑清楚了。 “确定。”她坚定地点头。 “不怕我?”她不怕他,他倒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 天啊,原来他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雷昶毅总算认清了自个儿的真面目。 “嘿,我不是好欺负的。”袁采芯挑挑沉重的眉眼,笑得淘气。 “很好,我也不是那么想欺负你。”她心思纯然无瑕,雷昶毅也不好再暗自卑鄙下流;敛下浓烈色欲,他清嗓道:“你先睡吧,我不会走。” “一整夜都不走?” “是。”他点头答应。 “说定了,你不能偷溜喔。”袁采芯将小指一勾,寻求他的保证。 “又不是小孩子,还打勾勾?”他失笑地压下她的手,不同她玩小孩游戏。 “大人也可以打勾勾。”她坚持,小指弹簧似地又竖举在他面前。 “你花样真多。”他笑斥着,弯起小指与她纤细小指勾在一起,并慎重其事地打了个印,顺应她的要求。 “晚安,雷昶毅。”她这才真正闭合硬撑多时的眼皮,香香甜甜进入梦乡。 这一夜,有她喜欢的人守在旁边,她一定会作好梦的。 如果认真工作大半个月,将自己搞得快废掉的结果便是换得他一夜温柔的守护,那么她愿意一再一再地把自己累得半死,即便是苟延残喘也无怨无悔。 真的,她愿意! “采芯……”雷昶毅默念着她的名字,眼底漾起一圈圈迷蒙,那是他自己未能察觉到的温柔,也是动情的表征。 轻扯下她包头的毛巾,将她半湿半干的头发给松了一松,隐约明白,他与她,不管先后建立在什么关系之上,他们两人都不会再是“没关系”了。 未必密不可分,却牢牢地互相牵制住了,这是很肯定的事。 雷昶毅信守诺言,一整夜,他半步也没离开过袁采芯的屋子。 清早醒来,袁采芯侧身探看着那位很有分寸分享她一半被子的枕边人,眼里难掩喜悦光芒,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甜蜜微笑。 他睡得很熟啊! 退去冷漠,斯文脸庞挂着一抹酣睡笑弧,有点憨憨的模样,像静眠中的孩童。 “嗯……”雷昶毅呻 吟翻个身,不经意地将手搭放到她身上,一触及她腰间的温润,他出于本能的,柔柔地抚摸了起来。 温柔拥抱的力道令她芳心悸动又充满安全感,袁采芯溺爱地笑着,不让他的魔掌专美于前,她也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挑开他襟前钮扣,偷偷调戏他。轻手逗弄他半天,他没太大反应,反倒是自己乐不可支,还忍不住笑得快岔气。 “采芯……” “呃?”忽闻雷昶毅哑声呼唤,她惊抬起眼眸,与他初醒的眼睛相对,发现一抹疑惑及责怪跃上他眉间。 “我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她羞愧地逆了歉。 “你挑逗我时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被我逮着了才知道要不好意思,怎么回事啊你?”雷昶毅口吻平淡,眸底倒是闪着热光。 “哎呀,你讲这样,好像我很坏似的。” “在我眼里你不算坏,是笨。”明知他有色心没真情,她还一步步往他冷冷的心海里跳,笨蛋都知道要躲得远远的才对啊。 “我是笨啊。”不笨的话,就不会喜欢他了。 “能不能请你答应我一件事?”轻拂她的脸颊,雷昶毅展现难得的温柔。 “一件事哦?当你情妇吗?好啊,昨晚就说好了……” “喂!不是那件事。”雷昶毅撇撇唇,这小女人还真是满脑不正经。 “不然是什么事?瞧你那么慎重的样子。” 第十五章 “以后别湿着头发睡觉,再累也要先把头发吹干再睡,知道吗?”雷昶毅长指拨梳着她柔细短发,缓缓开口。 “哇!雷昶毅,你……你在关心我耶!”仿佛听到什么大噩耗,袁采芯一脸的惊,结巴了好半晌才发出颤抖的声音。 “有吗?我有吗?”经她这么一说,他也吓到了。 “有,听起来有。”她点头,宁可相信自己没听错,也没看错。 “呃……”怔愣许久,为了面子,他辩驳:“我只是善意提醒你平时要多注意卫生保健,其它的,你别想太多。” “是,是我想太多。”这男人是怎样?承认关心她是会要他的命唷。 她假意附和他,却打从心里认定他根本就很关心她,只是害羞内向不敢张扬。 哼,害羞内向咧!毛手毛脚搞煽情,他倒上手咧。 “笨蛋!”他拍了下她的头顶,忍不住发笑。 “是是是,我是笨蛋。那么请问雷昶毅先生,你还要我这个笨蛋情妇吗?” “你……”很明显的,她又让他吃一惊了。他的笑弧瞬间萎缩,看不见了。 “我愿意。你呢?要?还是不要?” “我当然要。问题是,你清醒了吗?” “雷先生,我昨晚是累死睡翻,又不是醉死挂掉、哪会不清醒?我清醒得很。” “你不会后悔吗?你知道情妇的定义……” “我当然知道。”袁采芯抢白。“不过,我有勇气和自信跟你赌上一赌。”情妇当久了,总有机会扶正。 况且他是单身汉,她扶正的机会比别的勾搭上已婚男人的情妇机会更大。 她是合情合理可以放手一搏,赌它一把的。 “你真的赌很大。”不怕赌输了,人财两失,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 她的愚勇着实令他不得不替她捏了把冷汗。 人有自信,勇往直前是很光明正面的好事,但鲁莽行事就丝毫不值得嘉奖了。 过马路之前总要停下脚步,仔细看看听听以确保安全的,不是吗? “就跟你赌。怎么样?反倒是你没胆子接受了吗?”她搬出激将法。 “谁说我不敢。我一夜没走,就为等你这句话。”雷昶毅这时输人不输阵,才不让她瞧透他内心正逐渐瓦解的情思。 “那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她破釜沉舟,超有气势。 “说定!”话落,他翻身压住了她,掌起她那张气势如虹的脸,不管三七二十一,便霸道至极地以一记热吻袭上她的唇,吻得她透不过气而发出阵阵缺氧的痛苦呻 吟。 “唔……” “唔什么?”好久,相濡的唇拉开距离,他的笑容有别于以往的淡冷,竟出现了一种近似邪恶的坏意。 “你可以吻我,但不能吻死我啊!”亲吻是很美妙的事,若吻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死去,她可得抗议抗议。 “情妇守则一,不、能、怕、死。”他轻笑。 “情妇使用说明一,切莫以暴力相待,要温柔呵护,好、好、珍、惜。”不愿屈居下风,她立刻机灵回嘴。 “会,我正准备近距离看顾。从今天起,下班后你都到我那里去。” “你那里?哪里?” “你去过的,毅居。” “毅居?不,你又不是每天住在那里,怎么可以把我丢在那里,我不要!”她是人,不是居家看门小狗狗耶!袁采芯抗拒地喊。 “谁说我不是每天住那里?今天起,我就每天住那里。”他以食指点住她的唇,不让她多作无谓抗议。 “是哦?这样听起来是还可以……但,为什么不是你来我这里,而要我去你那里?你那里路途遥远又偏僻,交通很不方便耶。”每天搭计程车所费不赀呀。 “我会派司机每天接你去我那里,不管我能不能准时回去,你都要下了班就乖乖回去。” “哼哼,雷昶毅,你真的很快就上手耶,我强烈怀疑你是不是养情妇经验太丰富,竟然三两下就想把我这情妇的自由给剥夺得一分不剩。” “不必浪费时间怀疑,你是我的第一个情妇。” “哎哟,那还真是我袁采芯莫大的荣幸。”袁采芯皮笑肉不笑的自嘲。 雷昶毅笑了笑,看得出来她在搞怪。 “总之,你要尽快适应,知道吗?” “知道知道!吼!我爱上了一个外表看起来很帅很斯文,内心却无比丑陋邪恶和霸道自私的男人。”袁采芯在他身下槌胸踹足,超想往他要害踢过去—— 但这怎么可以,幸福未到手,至少“性”福要好好把握……呜,身边没手帧可咬,她一怒之下直接往他肩头咬了下去算数。 “情妇守则二,绝、口、不、说、爱。”冷不防被她一咬,雷昶毅是不痛不痒,但他又不想让她误以为他好惹,于是他也动齿轻咬了她的嫩唇一下,略施薄惩,警告她别得寸进尺捞过界。 “情妇使用说明二,不说爱,可以,但至少要让我感受到你的疼爱!听清楚了吗?雷昶毅!”袁采芯不甘示弱,余怒未消,不由分说地捧起他的脸,用力用力很用力地吻住他! 这吻,够狠,够猛,叫施以重罚,亦是所谓“受人点滴,涌泉以报”。 要知她袁采芯可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绝不吃亏也不白占便宜的女人呢。 这女人……不是普通狠角色呀!雷昶毅暗忖,本想反守为攻给她点颜色瞧瞧,可是,不妙,他惊觉自己居然以一种愉悦心态在笑纳她的掳掠。 别说反攻了,这个早晨,在她床上,他根本已经缴械弃守了。 果然雷昶毅说到做到,他真的派了个司机给袁采芯。司机每天一近她下班时间就谨守本分地在她公司外等候,即使她加班不定时,也不敢轻易离开。 雷昶毅如此设想周到,司机风雨无阻尽忠职守,袁采芯理当无以置喙,但贪心的小女人不免会想—— 为何他一定要差遣司机接送她,他就不能亲自来接她一起去“毅居”吗? 她曾借由发娇嗔抗议,得到的是他欲言又止的沉默。 他大方给了她开启他家大门的钥匙和解除保全设定的密码,然而他的心却像是一道道永远破不开的锁、解不开的谜题。 没有承诺没关系,不准她把爱直接说出来也无妨,但至少要让她了解一下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他不愿意呢?是有难言之隐吗? 可尽管她是这么不了解他,对他的依恋和喜爱却是与日俱增,无法消减一分一寸,谁敢妄想要将她从他身边拉走,那是万万行不通的。 这天,她难得可以准时下班,想说雷昶毅平常也没那么早回家,于是她请司机先载她回原先的住处,让她整理些物品带上。 当她下了车往公寓大门走,史威平便跟了上来喊住她。 “好久不见了,采芯。” “是啊,好久不见了,史威平你怎么来了?” “不高兴见到我吗?”史威平敏感地问。 “讲什么啊你,这跟高不高兴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惊讶,ok?”史威平是好人,但曲解别人话里的意思是他改不掉的坏习惯,袁采芯最讨厌他这点了。 “ok、ok,我开个小玩笑而已。”史威平语气柔软,赶紧摆手求饶。 “不好笑。”错把自目当笑料,无聊透顶。她无情泼他冷水。 “对不起,那,你吃晚饭了吗?我们一起去吃。” “是还没吃,不过也很抱歉,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吃饭。” “好歹远来是客,连一起吃顿饭都不行?”史威平满脸失望与挫败。 听他这样讲,袁采芯倒是真的过意不去。 “好啦,我请你吃饭。”史威平没有任何亲友在台北,每次来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她若连跟他吃顿饭都嫌烦,确实太不近人情了些。 别说她不顾故乡情谊,一同吃晚饭差不到哪里去,她爽快应允并自愿作东。 “太好了。吃完饭,如果你有兴致的话,我可以再陪你逛逛街。”接收到袁采芯一点善意,史威平忍不住更进一步提议。 “威平,我请你吃饭是基于长年友谊,你要热心陪我逛街就不必了,我想在八点前回去。” “回去?回去哪里?”史威平听出了异样,不等她说完,插嘴即问。 “呃……”袁采芯考虑着该用怎样的说法打发他的好奇,但又想到瞒他绝不是个好办法,若直接诚实的告诉他,说不定刚好可以让他死了那条痴情守候的心。 “怎么了?”看她迟疑,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文。 “老实告诉你吧,我跟雷昶毅住在一起……” “你是说同居?你跟雷昶毅那家伙同居?你怎么会跟他同居……天啊!天啊!”才听一句,史威平便备受打击地悲喊出来,没勇气再听下去。 “我当他的情妇很久了。”相较于他的激动,袁采芯冷静到不行。 “你真的心甘情愿当他情妇?”史威平再度被重击。 “是。” “难道那不是八卦传闻而已吗?”他激动得连声音都不稳了。 “本来是,后来不是。” 闻言,他又哀号道:“天啊,采芯你、你怎么可以自甘堕落当起别人的情妇?” “我爱他。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情妇就情妇吧,有什么关系。” 被雷昶毅洗脑得彻底,她已经很久不去思索爱情是什么东西。 “你不可以——” “我可以。”袁采芯打断他歇斯底里的哀嚎。“史威平,你到底要不要吃饭?” “吃饭,要,但是采芯你……你跟雷昶毅同居,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再啰嗦,我不但不请你吃饭,还现在就跟你说再见。” “我……”袁采芯都撂狠话了,史威平再不甘愿也只好闭嘴。 “你先等我一下。”她吩咐着他,随后上前跟司机交代了几句:“你先下班吧,晚点我会搭计程车回去。” “万一雷先生问起?”司机为难地问。 “就老实说我跟家乡来的朋友吃饭,他不会在意的啦!”她也不觉得有事先打电话跟雷昶毅报备的必要。 第十六章 “他不会生气或吃醋吗?”司机还是很犹豫。 “吃醋?”袁采芯脑筋顿了下,忽然笑出几声。“哈哈,或许他会生一点点气,但吃醋……不会啦,他不会吃醋的,你放心。” 雷昶毅又不是真心爱她,哪有吃醋的道理。再说,她八点前赶回去,搞不好他还在外头交际应酬,忙得正起劲咧! “好吧!江小姐,那我就先走了。” “拜拜。”袁采芯跟司机挥手道别,回头把苦着一张脸正在发呆的史威平叫醒。“走吧,吃完饭,你也早点回去。” 回去……史威平一震,眼光闪烁。 不,他不回去。至少在他回去之前,让他完成一件大事! 在袁采芯与史威平共进晚餐的同一时间,雷昶毅正奉父亲雷向山之命,推掉了原定的饭局回到雷家。 书房里,他静立在父亲桌前多时,却见父亲脸色深沉,迟迟不发一语。 “爸,有事请说。”雷昶毅于是先行开口。 “你应该猜得出来我要讲的是什么事情。”雷向山嗓音低沉,面容严肃。 “我并不清楚。”实际上,他是隐约猜出父亲要提哪件事,只是选择按兵不动。 “那么,我明说吧。”生怕破坏父子和谐,雷向山慎重考虑再三后,终于进入主题。“你,别再和袁采芯那个女人瞎搅和了。” “我没和她瞎搅和。”他只是把她收为情妇,夜夜耳鬓厮磨…… “我知道是她一直缠着你不放,但是你为什么不快刃斩乱麻与她划清界线,还反而允许她跟你同居呢?你向来是非分明,绝不容许一丁点模糊地带的,不是吗?我真不明白你脑子里到底怎么想。”雷向山厉声质问。 “我……”父亲的问话正好是他一直以来最想不透的问题。 他和袁采芯,剪不断、理还乱。他不认为自己已为她付出真实情感,却总有一分深沉的、对她割舍不下的情绪在内心深处翻搅。 每次一想到她,那种似刀的思念直捅刺着他的欲 望,他理不清自己究竟想怎样;她不敢多作要求,而他也拒绝正视爱情问题,只有努力说服自己说只要她能持续在他身边当个乖巧且称职的情妇,不吵不闹的,就天下太平了。 “昶毅,不是我不开明,想拿父亲权威来左右你的婚姻,而是我和你妈妈正是一面清楚的借镜,镜中所显现的一切或许残酷,但你不能不去相信它的真实性。”雷向山语重心长,深切希望儿子别重蹈他的覆辙。 爱情伟大,但强势的是现实。 在现实底下,卑微低头的,往往是被人们所歌颂的爱情。 环境的回异,理念的不合,贫富的差距,是扼杀门不当户不对婚姻的最大利刃,他不愿袖手见那刀口子往自己唯一的儿子身心上刺去。 因此,他必须采取行动阻止悲剧发生。 “爸,我没有和袁采芯结婚的打算,你放心。” “但现在的事实是,你和她在一起。” “现在在一起,不代表永远在一起……”雷昶毅猛地住口,觉得说出这种话的自己真是个很欠揍的混帐。 “你必须终止这一切,我不乐见你走火入魔。”雷向山忧心忡忡地说。 “我会好好处理的。”心乱如麻,雷昶毅不想继续谈论,便自行先下结语;这也是他在父亲面前唯一能说、且不违背良心的承诺。 与袁采芯在一起,有快乐,有刺激,有悸动,更有深切的矛盾与迟疑,表面上他冷,实地里却是热得动不动就着火。 他像重新认识了自己,又矛盾地觉得自己愈来愈不了解自己。 举凡袁采芯想给的,他照单全收,除了爱情。 她想交心搏感情,他抛不开心里压抑,与她一赌真情。 并非他不知道再这么与她纠缠下去,会误了她的青春且陷自己于不义,但,要他立刻下决心与她作了断……他不愿意。 真的,他非常、非常不愿意。 “你说到要做到,别教我失望,或为你操心。”雷向山半松口气,又道:“另外,我帮你物色了几个相亲对象,你如果同意见面,就把时间空出来,我来安排。” “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好好考虑。”雷昶毅给了父亲一个模棱两可的答覆。 雷向山倒也点头接受,只不过在儿子向他告辞时,忍不住给了儿子一句忠告:“娶个好女孩,光明正大住到家里来,就不需要遮遮掩掩藏起来了。” “……”雷昶毅无言。 他,其实不是怕丢脸才想把袁采芯藏起来,事实上他真要藏,也是藏不住的:再说,他们的事拜八卦媒体之赐,早已众所皆知,他只是贪恋与她独处时的美妙滋味,不喜欢被别人打扰,才将两人虚虚实实的恋情关起来。 从雷家离开,雷昶毅驾车疾驰,欲以最短时间回到“毅居”。 每天晚上,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飙车回毅居,因为那里有个女人能切切实实留住他的心,温暖他的心。 可惜的是,他没有发现这种热切期待着与一个女人相见的心情,代表着他靠爱情这回事已经很近很近了。 路程还有一半,手机铃声响起,他原先以为是袁采芯,不料传入耳际的是一名陌生男子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雷昶毅先生?” “是,我雷昶毅,请问你哪位?” “我叫史威平,是袁采芯的……男朋友。” “男朋友?”从来没听说过袁采芯有男朋友……这家伙是谁呀? “没、没错。现在方便见个面吗?我有话跟你说。” “你想说什么?”白痴都听得出来那叫做“谈判”,雷昶毅并不觉得自己有与他谈判的必要,起了好奇心倒是真的。 “见了面再说。”史威平坚持见面再谈。 “好吧。”姑且见他一面,听听他想说什么。 雷昶毅没多作考虑便答应,问明地点后即刻将车调转,前往赴约。 咖啡馆里,史威平与雷昶毅相对而坐;前者充满敌意,后者一脸平静,两人僵持许久。 “史先生,你想跟我说什么,请说吧。”归心似箭,雷昶毅于是先行开口。 “我想请你离开采芯。”他一说,史威平也就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请问你是以什么立场做这样的要求?”雷昶毅眼眸微敛,质疑的口吻冰冷。 “我是采芯的男朋友!”史威平握拳,情绪激动。 男朋友?初听那三字,雷昶毅先是震慑,随后露出一抹不以为然的淡笑。 “我从没听袁采芯说过她有男朋友。”若她有,先前她哪敢对他提出当她男朋友的要求,除非袁采芯是只欺骗感情的花蝴蝶。 是说,花蝴蝶也罢,她现在停在他手上,是只被他私占独赏的蝴蝶。 “她不是那种会到处张扬自己有男朋友的女人。”史威平神色黯下,似怕被雷昶毅识破他的一厢情愿。 “史先生这样的说法,并不能使我就此相信你是采芯的男朋友。”雷昶毅抿唇,神情维持一贯的平静。 “你……不相信没关系,但我自认我有绝对的资格请你离开她。” “哦?为什么?”他倒好奇这自称袁采芯男朋友的家伙是哪来的自信。 “我爱采芯已经很多年,她也知道我始终爱着她,无论她的名声被你搞得多脏多臭,我都一直爱着她。我更深信当她在台北玩累了、看透了如你一般不负责任的坏男人之后,她就会正视我的爱、回到我身边。我忠心痴守她很久很久了,我爱她很深很深,深到你无法想像的程度。” 爱她很深很深,深到无法想像的程度……不可讳言,这句话狠狠刺中雷昶毅的要害,波澜不兴的眼神猛地掠过一丝不安。 一个坦然大声说出爱的男人,其勇气之大、自我审视之透彻,令同样身为男人却连自己心意都抓不准的雷昶毅自叹不如。 他对袁采芯不只说不出爱,甚至根本还不了解自己到底爱不爱…… “既然你有信心她会回你身边,又何必多此一举来叫我离开她?”刻意压下心中那分陌生的忐忑,雷昶毅摆出傲慢姿态。 “我不希望你耽误她!你多绑着她一天,她就少拥有幸福一天,只有回到我身边,她才可以真正拥有幸福!” 幸福……雷昶毅又被这两个字刺中。 女人在追求爱情的同时,最渴望拥有的正是幸福,他却从没将那字眼放在心上。 “你确定……采芯需要你给的幸福?”问出这话的雷昶毅,觉得自己的立场愈来愈薄弱,几乎是没立场了。 而反观史威平,立场是多么的坚定执着。 “当然!除了我,没人做得到。” “你说得这么铿锵有力,我听来却不免怀疑。我相信你很爱采芯,问题是采芯也爱着你吗?如果她不爱你,却同意跟你在一起,那么她怎么会幸福?” 雷昶毅很震惊地发现,在史威平面前,他竟然是个标准的失败者。 以爱情论,他输了;以立场论,他还是输了…… “她会爱我,只要你放手,让她早日回我身边。” “我……暂时不想这么做。”总要给他时间整理紊乱的思绪,看清自己感情的方向,否则要他放手把袁采芯让给别的男人,他哪会甘心,又哪会舍得。 是,到此刻为止,他仍然自私自利,只算计着自己的需求。 没遇上袁采芯之前,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坏到这么令人发指的地步,坏到达自己都想痛扁自己一顿。 或许,他是慌了,发现有别的男人竟是那么懂爱情并积极追求爱情,而这些都是他不曾用心思量过,甚至是嗤之以鼻、视为麻烦,根本不想深入探触的事情。 “暂时不想那么做?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认为你能带给采芯幸福、给她一辈子相爱相守的承诺?不,雷昶毅,你做不到!因为你不爱采芯,你只是在利用她!”史威平压低声音咆哮,怒暴青筋。 第十七章 “你……”该死!史威平这该死的家伙!怎么他说的每句话都能准准戳中他黑暗的劣根性,而他也该死的居然无法替自己辩驳一字一句。 “请你回想,从你与采芯相遇开始到现在,除了没完没了、充满腥膻色的丑陋八卦,你又曾给过她什么可以拿出来炫耀或是摊在阳光下供人检视的好事?” 好像没有。他再度被史威平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你还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采芯只是个平凡女人,她需要被呵护、被保护,更需要婚姻与承诺;而你,你给得起她这些吗?如果不能,你为什么不干脆退出而要死抓着她不放?又为什么你不愿让真正爱她的人去好好爱她、给她幸福? “你自私的占据她,却永远只会替她制造麻烦,让她在人前丢尽了脸;而我,我史威平跟你不一样!我守候她、爱她的心意从来没变过,我的恒心和痴心都远远在你之上。试问,你除了长得比我好看三分,你有什么是比得过我的?”史威平咄咄逼人,理直气壮,气势愈来愈强。 靠!他又被问倒了。理亏之下,连输三城,雷昶毅完完全全无话可说。 “所以请你现在立刻答应我,离开采芯,不要再耽误她,一天也别再耽……喂!你要去哪里?我话没讲完……”史威平正讲得慷慨激昂,雷昶毅却心事沉重地淡睨了他最后一眼,非但不给他任何确切的答覆,连听他说完话的耐心都已见底。 他默然站起,目中无人地往咖啡馆外走。 “喂!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史威平错愕又气急败坏地喊着他,趋前企图拦阻,雷昶毅仍旧置之不理,迳自驾车离去。 他能不走吗? 对照相貌平凡的史威平的深情,他雷昶毅长得人模人样,却是只如假包换披着羊皮外衣的色狼!他贪图袁采芯的热情与温柔,却不愿回报她任何一点一滴爱情,也给不起永恒的幸福承诺。除了闭嘴,他还能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了断吧。 这个酝酿着离别的夜晚,太不迷人了。 迷人的是袁采芯,他却需与她作个了断。 了断,只因他看不见自己的真心和爱,也看不见与她共同的未来。 雷昶毅在外逗留很久,回到“毅居”时已经接近午夜。 “今天很晚喔。”他一进门,袁采芯便从沙发上跳起来迎接,即使已经睡意朦胧,她仍和颜悦色地给他一个“欢迎回来”的吻。 “采芯……”她细碎的吻在他颈边游走,雷昶毅浑身绷紧。 她源源不绝的柔情教他受之有愧,满心罪恶感。 “不知为什么,我今晚特别想你。”袁采芯在他耳畔轻语,笑容可人。 “我也是。”凝望着她的脸,他低哑地说了句。 “吓!你……这是你说的话?”几乎不曾从他嘴里听见甜言蜜语,虽然只是短短一句“我也是”,却已够她又惊又喜。 袁采芯眼珠瞪得又圆又大,睡虫全跑光了。 “我说的。” 史威平的话一直在他脑海萦回不去,雷昶毅神情凝重,心绪矛盾复杂。他看过无数世间男女在感情路上走得悲悲喜喜又分分合合,以为是件容易的事,不料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的处理能力竟是如此之弱。 “你受了什么刺激才讲得出这么好听的话?”好想再听他多说几句。 袁采芯万分喜悦地勾住他的脖子,在他颊边印上火热一吻。 “是受了刺激没错。” “哦?是正面的刺激,还是负面的刺激?”她眉儿微挑,饶富兴味地觑着他。 被他“哄”得正高兴,她丝毫没发觉他眸底藏有太多阴暗心事。 “采芯,你有个痴情男朋友,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雷昶毅口气十分平静,像是在说件平常事,纵然那对他而言,真的不算件平常事。 “痴情男朋友……你是说史威平哦?哎呀,史威平或许痴情,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啦,我今天也只是尽”地主之谊“跟他一起吃顿饭而已。” 袁采芯据实以告,没半点隐瞒,笑容和眼神都坦荡荡。 “喔,原来你今晚跟他一起吃饭。”雷昶毅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暗潮汹涌。 “咦?你不知道?”这倒奇了。 “现在知道了。”雷昶毅冷冷点头。 或许,她对史威平也不尽然是没有感情的。 更或许,她之所以敢跟他雷昶毅玩起情妇游戏,是因为她深知背后有个打死不跑的痴情男人史威平在为她守候;她若玩累了,便随时像船只靠岸一样回到史威平身边,所以才能老神在在,什么都没在怕? 史威平是袁采芯最终的靠岸……怎么一这样想,雷昶毅便觉得很不高兴,心底隐隐窜出火来,深沉眼眸却闪现一道阴森光芒。 “你应该不会生气吧?”糟!他又面无表情了,她完全读不出他的情绪。 “你说呢?”他沉声说道。 “你应该没在生气吧?”袁采芯换个说法,试探地望着他。 糟,更糟!他究竟有否生她的气,她毫无头绪。 而雷昶毅又惯性沉默,原先甜蜜的氛围也因此而凝固。 从遇见袁采芯,他实实在在已经走错很多步,他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他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由衷喜爱着她,抑或真只当她是个不具有向他要求承诺资格的、厌腻了即可丢弃的情妇。 他爱或不爱、真心与否,决定着她的去留,然而满心的困惑似已逼他走进死胡同,唯有良知可以带领他寻到出口。 他的良知,便是放手。放手,是他唯一的出口。 史威平说得没错,女人需要幸福,袁采芯也不例外。 一个情妇,是很难拥有真实幸福的。 在不能确定自己的心之前,他不允许自己再绊着她了。 “采芯。”冗长的沉默后,他突然轻声唤她,神情未放柔半分。 “嗯!”袁采芯猛地一颤,笑得慌张。 “你刚洗完澡?” “嗯。”拿那么严肃的态度问她洗澡了没,会不会太夸张? “你答应过我,洗完澡会把头发吹干的。” “可是我还没要去睡觉,没关系啦!”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结果只是吹头发这件小事,袁采芯口气一松,马上嘻皮笑脸耍赖皮。 “怎么这么不听话呀你,不听话的情妇,我是不会太疼惜的。” “好好好!马上吹干,我这就去吹干,”她忙不迭地应声,正转身要回房间,却不期然落入雷昶毅怀抱里。 这样被他抱住自是不稀奇,但这当下他拥抱的力道是前所未有的重,重到袁采芯觉得自己的肋骨有被压断的疑虑。 她透不过气。在他紧密的抱揽之下,她全然动弹不得。 怎么了?她想问,但被他抱得太紧实,张不了口。 “今晚,绝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我所到之处都要看见你。” “好。”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反常,她仍顺从他。“可是,也不需要抱这么紧吧,我快被你勒死了。”锁住甜蜜时刻,不要锁住呼吸呀! 他充耳不闻,加重力道抱紧了她,似要将她捏碎揉进自己胸怀里。 不愿说出心中翻搅的醋意,不承认对她眷恋不舍,只想以男人天生需要女人温润慰藉的本能紧紧拥抱她,好好记住他曾拥有过这么一个美艳动人的情妇。 她的热情,她的真,她的任性,她的香,独一无二,就是袁采芯。 谁再来、谁又走,都不会再是她了。 放走了她,他再想要另一个情妇的机率,是零。 没真正踩进爱情领域的他,以为这只是场随时可喊停的禁忌游戏,他并不懂那就是爱…… 他亲手放走了爱,而不自知。 旖旎情浓的夜晚结束,他俩竟然没有明天…… 如果那夜的“不准离开视线”的霸情占有,是雷昶毅精心设下的离别陷阱,袁采芯不会甘心任由他摆布。 七天,雷昶毅无缘无故、一声不吭地消失,她怎样都联络不上他、找不到他。 问过每天照常接她上下班的司机,甚至透过李佳佳探问之前那位委托人,也全然问不出雷昶毅的下落。 “情夫”没来由不见人影,袁采芯郁卒又纳闷,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有问题两人共同解决不是很好吗?干嘛这样搞…… “我可以出去晃晃吗?”雷昶毅先是态度大变,后是莫名失联,袁采芯被整得一头雾水,整日坐立难安,根本无心工作。 “不行。”同事们铁面无私、异口同声,大桶冷水给她浇下去,很不客气。 “吼!我还不够可怜吗?”她仰天怒吼,对怪事的发生感到无能为力及莫可奈何,简直闷爆了。 “哎,采芯。”李佳佳摸了摸她的头发,颇有感叹。“你当初指天立誓说跟雷昶毅不会有后续发展,结果现在竟然陷得如此之深……” 早知会害袁采芯落得如此痛苦下场,李佳佳就不会答应与“委托人”配合,默默在她和雷昶毅背后当推手,企图促成他俩在一起。 “大话说不得,谁知道会这么惨。”惨到现在连自己是不是被雷昶毅给甩了都不能确定。袁采芯苦笑摇头。 李佳佳能理解袁采芯沉不住气及乱了方寸的苦恼,但此时的她还未得到“委托人”进一步指示,因此她也爱莫能助。 “真是的!”性情较为刚烈的小凡看不过去袁采芯的窝囊样,突然跳出来抓着她的双肩猛摇,希望能将她的志气摇醒。“哪有人谈恋爱谈得这么窝囊的!以前那个风花雪月的袁采芯跑哪儿去啦?雷昶毅搞失踪,摆明就是不想跟你玩了,你还在这里唉声叹气想不开,我看了还真有气!” “我也很不愿意啊。”袁采芯一脸无辜。 “看开点,男人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也许你不去在意他,他反而就自己出现,甚至找上门来呢。”人若多情必志短,看豪放女摇身一变变成小可怜,小凡个性再狠也不忍心骂她了,只好改以轻声安慰。 第十八章 “我敢跟你打赌,他都做得出这么绝情的事了,怎可能还会自动找上门来;就是有人用刀子架着他、用枪抵着他,他都不会来。况且他也从没有来过公司找我的记录,我哪敢对他有什么太奢侈的期待……”袁采芯顿时又哭得梨花带雨。 铁石心肠啊,雷昶毅。 抛弃情妇也用人性一点的方式,哪犯得着像贼一样蹑手蹑脚自己偷偷溜掉! “啊!”当袁采芯在办公室里自叹自怜猛暴走时,门口突然出现一道颀长身影,小凡和李佳佳两人异口同声惊呼。 谁说他不会来的?这不就登上门来了嘛! “采芯,你看谁来找你了?”小凡使了个眼色。 “除了朱经理大炮先生,谁还会专程来办公室找我……”袁采芯瞧也不瞧一下来人,边哭边哀怨地一屁股坐回办公椅,认真敲起键盘,装忙。 “经理,你看你看,我好认真工作喔,从早上忙到现在,连厕所都只上了两次而已,很乖喔?” “采芯。” “经理你老人家别吵……”咦?不对喔,那低沉好听的声音岂是经理那只老泼猴所发出来的,这声音—— 喝!袁采芯倒抽一口气,头皮发麻,通体发热,心跳猛地加速。 不会吧?不会吧?真是雷昶毅? 是不是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饼干吃太多,她的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 惊诧中,袁采芯抬起头来,确定真是雷昶毅本尊大驾光临时,变得目瞪口呆。 “你、你怎么来了?”惊愕过度,声音不自觉地拔尖颤抖。 他失联一星期后再度现身当然是值得庆幸的好事一桩,但他亲临她的工作场所,总是太令她意外且难以置信! “走吧,有话同你说。”雷昶毅伸手牵她。 “这几天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声不响地消失?没有任何音讯,我都找不到你,也等不到你……”袁采芯眼眶里半浮的泪水颤动着,满腹委屈。 “出去再说。”要讲的话太多了,他没准备在这里耗时间。 “好,我很想跟你走,可是她们一定不肯让我走……”袁采芯望了办公室同仁一眼,黏着泪痕的脸被一层沮丧和为难给覆上。 “雷先生,我们经理有令,任何人都不能随便在上班时间外出,真是抱歉。”小凡动作迅速地跳出来拉住袁采芯,唯恐她在意乱情迷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他走;李佳佳倒是反其道而行,直想将袁采芯往外推。 雷昶毅平稳地说:“我跟你们朱经理说过了。” “真的?他怎么说?”袁采芯喜出望外,悬泪的眼睛一下子亮得闪光。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他雷昶毅名声还算响亮,分量够到过头,关说自然没有行不通的。 何况他还是亲自出马来带人的,朱经理再怎样也不好意思说不。 “那你们快去!”李佳佳如释重负地说,顺手将他俩用力往外推。 “总算有件顺心的事了!”晦暗心情扫去三分,虽然许多疑问未解,袁采芯仍笑着欢呼了一声,还不顾旁人在场,一把攀住雷昶毅脖子,投入他怀抱。 “不要这样。”雷昶毅低喊一声,表情好不自然。 “为什么不能这样!”袁采芯任性怒喊。“我喜欢这样!” 他失联一星期,她好不容易把他盼回来,让她即时感受一下他的温暖,她这样做会过分吗?是他令人费疑猜的行为才比较过分吧! 雷昶毅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喜欢这样,怎不问问他意下如何? 今日前来,铁定不是她想像中那样美好啊,傻瓜…… 一离开公司,刚上车坐定,车子才刚起动,袁采芯便追不及待地开口。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你为什么莫名其妙消失一个星期,我等不及想知道了,请你快说,不要再折磨我了!” 到底有什么好康的,需要他消失一个星期去准备,事后还破天荒主动找上她来?难道是他爱情智慧大开,想通了她不该再继续当他无名无分的情妇,两人应该变成正式的男女朋友,共同朝结婚标竿迈进? 也许,这七天的失联,是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比如说,精心策划一个世上独一无二的求婚仪式…… 哇,还没听他亲口说,光用想的,她就感动得快窒息,高兴得快飞起来,这几日来过得有多心酸和委屈也暂时抛忘了,她好想赶快得到答案。 雷昶毅,雷昶毅,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待会儿再说。”她情绪愈高亢,雷昶毅的心情愈沉重。 “哎呀,好讨厌啦!爱吊人家胃口。”袁采芯悻悻然抱怨,倾身靠近他,望着他侧面线条,只觉得自己真是爱死他了。 真是个令她朝思薯想、思念得紧的男人啊! 纵然想骂他,好好泄怒一下,但面对那俊得出奇的脸,却是怎么也骂不出口。 “你坐好,再忍个五分钟,行吗?”温暖的气息在他耳边骚动,教他如何专心开车?他轻斥,脸色沉得可怕。 “是,大人。”心不甘、情不愿,也唯有顺从他,不然万一他大爷一个不爽,别说好康道相报,赶她下车都刚刚好而已。 袁采芯噤声,静得像个累了的小婴孩,连呼吸都轻得似在空中飘的小羽毛。 短短五分钟路程,却有如一世纪般漫长,而路是没有尽头的遥远。 时空为何不快转!她累积了一星期的疑惑与不安,还等着他抚慰呢! 她喜欢的男人,如此这般慎重,到底要跟她说什么呢? 绿草如茵、花影处处的森林公园里,鸭群悠游、垂柳丝丝的青色湖畔,木板长凳上,袁采芯已枯坐十分钟,而她等待着的男人,迟未开口。 “再不讲,天都黑了,我的心也快没力了。”随着时间分秒流逝,他的神情愈发森冷严肃,是傻呆子都感觉得出来事有蹊跷,他似乎并不是来跟她报喜…… 这……是怎样啊?愁云惨雾大半天,为的只是想抱她? 绕一大圈来到无人的角落,只为用那一向紧得令她快不能呼吸的力道抱她? 难道,他的热情必须以如此隐晦闭塞的方式才施展得开吗? 无论他失联的理由是什么,小别后的深密拥抱,已足以令她备感欣慰地笑了。 愉悦地划开柔唇曲线,她的笑容停在最甜美的弧度。 她双手环揽着他的腰身,以最炽烈的心回应他。 倘若下一秒他低头吻住她,她也将以最赤忱的情意与他缠绵。 偎紧了他,小脸贴在他胸膛上,袁采芯感受着他心脏失序急遽的鼓动,她猜,那是他想给她幸福的声音。 “采芯。”他低唤,嗓音有些干哑。 “嗯?”她回以一声轻吟,满不想以多余言语破坏此刻的美丽。 老是喋喋不休的她,可也很懂情趣的啦! 她好喜欢他这样,霸道地搂抱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两相呼应,充满爱意和温柔,强有力的撅动她整个心坎,无一处不被攻陷。 几日来,再委屈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不要再期待我了。”正当袁采芯享受着被他呵爱的美妙时刻,雷昶毅低嘎的说话声自她顶上传入耳际。 呃?不要再期待我了,不要再期待我了,不要再期待我了…… 她将那句话在心底覆诵三遍,每念一遍,笑容即缩小一些,直至全部隐去。 “你说什么?”她抬起头来,不解地迎视他低垂的眸子。 “你该停止了。”他一直知道这连续七天来,她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听他的消息,每晚孤单苦守在“毅居”等他回来,而他硬不出面是因那夜他没能将分手的话说出口,形同错失最佳告别良机。日子一天天过,心思纠结难解,使他更难启齿。 历经七天的挣扎,走到良知的最后关口,他自觉不能再逃避了,宁可由她破口大骂他狠心,他也必须出面把话说清楚,莫使她怀抱着虚幻的梦,傻傻地等待下去。 “停止?”她慌笑,拒绝理解。“停止什么?我该停止什么?” “停止等待我,停止用你的真心爱我,或渴望我。” “你……”闻言,似又被炸到,她倏地从他怀里弹开,怔望着他;她思绪混乱,心绞如麻,好久好久,好久好久,都说不上话。 从天堂掉入地狱。 “放弃我吧,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不……”被无情的话敲醒,她抗拒地摇头。“你这样不是很奇怪、很矛盾吗?你紧紧抱着我,却叫我停止爱你?” “我不忍心见你难过。”是个烂理由,但他着实找不到更好的说法。 “不忍心?”她倒觉得他是世上最狠的了。 她的心在滴泪,唇边反倒倔强地漾出一抹又一抹笑。 原来,冷笑不是他的专利,她也可以适时拿出来用。 她多好笑啊,满心以为他要给她爱了,末了却是无情的拔刀捅她…… “采芯,我很抱歉,伤害你绝不是我的原意,反之,我是为你好,不愿见你将宝贵的情感浪费在我——” “我没办法跟你道谢,请你直接告诉我,你讨厌我,非常非常讨厌我!这样一来,即使我脸皮再厚,也不敢再巴望着你了。”自尊心已被他开门见山的方式射杀得一滴不剩,他说的什么好话她半句都听不进去。 不过,把事情想回来,他并没有错,一直以来都是她黏着他不放的,连情妇都是她自己自愿当的。 他早就不断地用尽任何方法让她明白,他丝毫没有当她男朋友的意愿,不可能将她视为结婚对象,做正常且深入的交往,他终究不可能有属于她的一天。 是她执迷不悟,是她深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是她自作多情令他烦不胜烦,才施以这种针针见血的残忍手段与她作了断,绝后患…… 第十九章 “我没有讨厌你。” “那么,你喜欢上别的女人了?跟方薇同类型的女人?” “我……目前没有。但我终究会以方薇为择偶标准,这点是不会更改的。另有件事我也必须跟你坦白,我……会接受我父亲为我安排的相亲,往后若是能遇到个顺眼的、跟方薇差不多的女孩,我就会结婚了。而我,希望你能把握属于你的幸福。”他看不见自己的真心,不了解爱情,只知道当史威平对袁采芯那样情深意重的男人出现时,不可讳言的,他会怕。 因为那个男人对袁采芯的爱太多,而自己却茫无头绪,他害怕绊着了她。 终其目的,他也是希望她幸福的。倘若他没有自信做得到,那么至少他要有成全的美德与胸襟。 听了他这番说法,袁采芯心中一悸,唇色发白。 好个雷昶毅呀!竟如此待她…… 方薇的美丽,方薇的古典温婉,方薇的含蓄与恬静,她种种的好,大家有目共睹,如果他非那类型的女人不要,她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了。 “那我没话说了,我永远不可能成为像方薇那样的女人。”世上只有一个方薇,也永远只有一个袁采芯,她知道自己的价值何在。 “我有我的执着,而我父亲有非常根深柢固的门当户对观念,我并不认为自己会有心情和力气去争取我父亲的认同。采芯,在情感这一块,我是个不用心的人,谁爱我,谁就是傻瓜,我不要你再当那个傻瓜。”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垂眸,无法再与他相望,抿着的唇,一边悬着不甘心,一边悬着妥协;她认了,先前努力付诸流水,是她自找的,不该怨,也不该悔。今天的惨败,是她咎由自取,怪他不得。 她默默转过身。湖里水鸭游来游去,呱呱叫个不停,把她的心叫得更乱了。 面对她难得的沉默,雷昶毅也未再开口。 气氛降到冰点,完全冻结了彼此的心。 “雷昶毅,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过了很久,她再度面对着他,幽幽开口。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相较之前的强烈好奇,现下他摇头拒听。 他不懂自己在担心什么,只觉得他已经没必要知道她喜欢他的原因。 是他负她,他便不该深入她的感情世界。 “那时候,在pub里一片混乱的场面中,突然和你目光交接的那一刹那,我就有预感我们之间一定会有某种牵连。果然,你下一秒就将我拉到身边去,当我被迫撞进你怀里时,我不但不觉得生气或被侵犯,心里反而升起一股莫名的浪漫感觉,我深深为这分浪漫着迷。” “然后,我们被狗仔满街追着跑,我坚持与你分道扬镳,当我被狗仔包围束手无策时,我却是怎样也想不到你会回过头来带我离开。你没有因我的任性就弃我而去,你包容了我……那是你给我的第一分感动。” 第一分浪漫来得诡谲,第一分感动来得突然,但都已狂猛地引出她内心深处的情悸与律动,那种震撼至今仍热腾腾地在她胸怀不曾退去。 袁采芯兀自缓缓道出心境,而一开始说不想听的男人,则听得入神。 “后来,在你送我回家的一路上,我持续故意跟你唱反调,我其实看得出来你很想把我推下车,来个眼不见为净,但你终究没有弃我于不顾,努力压抑你原本就败坏的情绪,努力忍受我的喋喋不休和恶作剧;然后我的脚受了伤,爱摆臭脸的你,脸上竟然出现了慌张和关心,这又再次深深震撼了我。虽然你拉高我的脚查看伤口时的举动很粗鲁无礼,可是我不能否认,那分关心是你给我的第二次感动。” “都过去的事了,不要再说……”听到这儿,他心间汹涌异常,为了这陌生的情绪,他居然,慌了。 很慌。 “让我说完。”现在不说,以后想说也没机会说了。 这些话他是该听明了,并一字一句好好地收进心里去,否则她留着也没用,当嫁妆也太委屈她未来的新郎。 她执拗地说下去,不过她特意省略与他共度的那一夜他在床上由冷血动物变身为温体野兽,百分百热情的真实男人,让她印象深刻回味无穷的部分。 成为他情妇之前的每个午夜梦回时,她会腻在柔软被窝里连声叹息,想他、想他、想他;而在成为他的情妇之后,她更无可抑制地只想好好爱他、爱他、爱他。 如今,这些感动与激情,在他绝情“拆伙”之下,都该收的收,该藏的藏,该埋的,也不该献宝似地再掏出来讲了。 “交恶”在即,那绮丽的部分就随风远去吧。 “然后,我们说好的,以后路上相见别相认,可是在迎风飞签名会上,你却主动站出来认我,我当时心情很乱,甚至很无奈,说不出原因的,你又给我了一次感动。后来你被我逗笑了,为了留住你的笑,从此我深陷了,我爱上你了。” 结果,落得如今这步田地……她所为何来?是种的什么因,所得到的果啊? 早知如此,当初她怎能任自己被浪漫的感动给催眠,认为她有足够的魔力和能耐牵引冷情的他一步步朝她走来,给她一分她最想要的爱、最期盼的关怀? 她是傻瓜。他说得没错,她是傻瓜。 飞蛾扑火般地爱上他,而他自始至终只在乎肉体欢愉,坚拒她进入他的心房。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采芯,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想伤害你。” “无心之过往往伤人最深。雷昶毅,你听好,我确确实实被你给伤了,我好痛。”幽暗眼神半是控诉、半是寂寥落寞;她要让他明白,他是扼杀浪漫和爱情的刽子手。 “采芯……”她黯然神伤的模样狠狠揪疼了他的心。 为了这个一向被他视为烫手山芋的女人心疼。 “采芯,你过来。”他距她只有三步之遥,却不肯直接走向她。 她愣了愣,心里犯着嘀咕,虽不高兴,仍乖乖地走向他,然而她的第三步都还没跨出去,整个人又蓦地被他一把揪到怀里去。 他是怎么了?怎会把一个好好的、活力四射的阳光女孩搞成这样? 无声自问着,他的心似飘流在海浪中,载浮载沉,寻不着方向。 “你只要告诉我,我曾经感动过你吗?你曾为我动过心吗?”垂死挣扎,她妄想听他说一句好话,给她一句鼓励性的、足够让她拾回一点点自信和自尊的好话。 雷昶毅,说吧,她会洗耳恭听并铭记在心。 “我……”在她殷切地等待中,雷昶毅神情一变,双眉紧蹙,急于在茫茫记忆里搜索与她相处时的点滴,末了,仍为一无所获而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雷昶毅,你赢了。”她的热切眼光,终究……因他的惯性无语而阴沉了。 无心的男人是多情女人的天敌。 一声声采芯、采芯、采芯,喊得那样深情,实则是世上最绝情。 他今天的每句话都像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刺得她深又痛,她极度震惊,万分痛楚,可是她不想哭,一点也不想。 泪水可以在眼医发难,也可以在鼻腔内流窜,唯独不愿让它从眼眶里淌下,这是她仅存的倔强;在他面前,除了这一丁点倔强,她什么都没有了。 他轻而易举打动她那么多次,她战战兢兢追随他那么久,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令人最难堪的讽刺。 什么都没有的人,卑微地接受被对方抛弃,然后自己认栽了事。 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分了,真的分了。 他走了,她也走了,两人都回不来了。 毅居不再有他,更不再有她。 雷昶毅从没想过,与一个女人做清楚的切割与了断是这么撕心裂肺的痛…… 现在,饱尝过思念苦楚的他,只想大醉一场,疯狂地喝个烂醉。 不曾如此心痛过,思绪也未曾如此紊乱过。 为了个女人。 为了个他第一眼就清楚知道自己并不喜爱的女人。 雷昶毅,你究竟怎么了?你发生什么事了? 四季寒暑尚未完整流转一圈,为何你的心态全都变了、不同于以往了? 你真的被那个叫做袁采芯的女人迷住了吗? 那个衣着暴露、非将大部分雪白肌肤亮出来给人观赏不可的、整天对着你喋喋不休、野心勃勃想掠夺你的爱的女人,怎么会是让你害了相思的菜? 不,不会,不会的! 他不需要相思,只需要遗忘。 “要不要再来点小菜?”雷念白一接到堂哥喝酒的邀约,惊为奇闻,赶忙推掉所有约会,立刻前来作伴,希望与堂哥一起喝个痛快。 “小菜?”雷昶毅三分醒七分醉,半眯着眼,意识已被酒精覆盖得差不多。 “对,再来几盘小菜,肯定喝得更爽快。”雷念白招来女服务生,询问菜色。 “有碗糕吗?”半摊的雷昶毅突然插嘴问道。 “碗糕?没有……”女服务生以奇怪的眼光瞧着这位八卦新闻满天飞的男主角雷昶毅,心想原来他是个大酒鬼啊,竟然来pub问人家要碗糕,堪称史上第一个。 “没有碗糕,日子怎么过呢?”雷昶毅摇头大叹。“念白,这间店服务不好,连最普通的碗糕都没卖,做什么生意啊!我们换别家去……” “啊?”雷念白大惊。“没有碗糕,日子很好过啊……堂哥您有何高见?” “天下第一美味,碗糕小姐当之无愧!你们懂不懂啊……”雷昶毅喃喃醉语、不知所云,说罢,执起桌上酒瓶,仰头猛灌! “喂!堂哥,这样喝会死人的!”雷念白吓一跳,赶紧抢酒瓶。 堂兄弟俩开始抢酒瓶大战,然而,当雷念白成功抢下酒瓶之际,雷昶毅也二话不说地咚一声,很潇洒地倒地不起。 这下可醉得彻底了。 雷昶毅,你——不需要爱情为自己人生加持的大男人,心烦失态为哪桩? 不就是为了她……袁采芯! 第二十章 她忘了,刻意忘了。 忘了那时是怎么同雷昶毅道别,事后又是怎么搬出“毅居”回到原先的住处。 没有苦不堪言的心痛,只有满怀的失落。 这阵子,借着工作忙碌和下班后的风花雪月,她的日子照样过得快活。 会吃会喝,会笑会闹,她袁采芯便是这般潇洒豪气的女子。 经过一场单恋,绕回到原地,她依然是那个最引以为傲的自己。 纵使,夜深人静时,偶有几滴不速之泪会强迫性地造访她的脸,她仍旧坚强带着微笑入睡,绝不被寂寞和空虚感给击溃。 纵使,同事们因不必再整天盯着她而感到松一口气,但他们对她寄予太过的同情和怜悯目光,却常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全天底下最悲情的女人。 她不喜欢这样。 所以她带头疯,带头玩,要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只脆弱的软脚虾。 强颜欢笑是病态,却也是坚强的表现,她自信很快就可以度过这段失恋低潮。 雷昶毅算什么,她才不稀罕! “采芯,我替你带来伯母煮的鸡汤,你下了班赶快回来吧。” 周五晚,袁采芯本来跟同事约好吃完饭要去跳舞的,史威平的一通电话顿时又教她陷入两难。这家伙简直拿鸡毛当令箭,明的是他应袁采芯父母之托前来探访她,暗里是他借机想来纠缠。 讨厌的是,他要来也不直接到公司载走她,每次都要守在她住处门口等,是唯恐人不知他喜欢站岗喔! 嫌她名声不够臭不够烂,要来雪上加霜就是了。 哼,不管,今天她不上当,也不心软了。 他爱守门口,就任他去守。她要去跳舞,跳到筋疲力尽才回家! 看他有没耐心等到天亮,随他! 原来,放弃一个爱不到的男人并不如想像中的困难,这远比摆脱一个自己不爱的傻瓜痴情汉还简单得多。 “我跟同事有约,没打算下班马上回去,你有事想走就先走,不要等我了。记得把鸡汤留着。”袁采芯句句无情,却没忘记父母特地为她准备的补品。 “我自然会等到你回来,没见到你,我不放心这么回去。” “随你了。我没意见。”袁采芯不热络地说。 “不然这样,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好吗?”明知被打枪的机率多,史威平仍怀抱一丝希望。 “不好!”果不其然,袁采芯用力一口回绝,都不怕他去跳楼的。 “好吧,不勉强,我就在这里等你,你放心去玩。”史威平心里受伤,仍好脾气地祝她玩得愉快。 “哎呀!烦死了,再见啦!”拒绝老实人,往往会让人产生犯罪感,袁采芯此际便是这样的矛盾心情。 决然挂断电话,她往洗手间走去,扭开哗啦啦冷水,往脸上猛拍猛拍。 她需要降温,冷静冷静,美丽的夜晚才要开始呢。 “采芯,跟你讲一件事,根据消息来源指出,雷昶毅今晚去……”李佳佳跟进洗手间来,对着镜子里的袁采芯欲言又止。 “去?”去死最好啦!谁管他去哪里。 这阵子,袁采芯觉得李佳佳很讨厌,明知她被雷昶毅“抛弃”了,感情正脆弱,还老爱提他、惹她心烦,很坏耶! “去相亲了。”李佳佳淡然道。 “是吗?”早知他会去相亲,但乍听之下,袁采芯仍免不了出现怔滞反应。 心,痛痛的,闷闷的。 “是。” “这是第几场相亲会了?” “第一次。听说他光是看照片和资料,就推掉了好几个。” “喔,果然很雷昶毅作风。像他那么挑剔、龟毛的男人,要看上顺眼的可不容易吧?希望他相亲成功。”爱你不到,祝你幸福啦! 她袁采芯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起码给个祝福,ok的。 不过,今晚是他第一次相亲耶……也就是说,在他看过照片及资料后,他对对方是有极好的初步印象喽? 那女人是长得有多顺他的眼啊!八成是高级海陆大餐或顶级霜降牛排吧? 吃那么补,不撑吗?不爆鼻血吗?哼!哼!哼! 一想及此,袁采芯神色发沉,非但冷静不下来,情绪甚至变得更差。 好、好……好讨厌!已经跟她无关,她心底仍是泛起一波又一波的醋意。 收回她善意的祝福,此刻起,咒他相亲破局! “你很难过吧?采芯?”李佳佳玉手轻搭在她肩上,怕她想不开。 “佳佳。”袁采芯突然意味深长地望着李佳佳。 “呃?”李佳佳被她那罕见的深沉眸光吓了一跳。 “你常常故意跟我提起雷昶毅,今天还特别告诉我他去相亲的消息,请问,为什么?你有何居心?”袁采芯的表情异常严肃。 李佳佳屡次故意在她面前提起雷昶毅,戳她死穴、踢她罩门,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否则依她善良的脾性,保护好友免于灾难还犹恐不及,又怎会三番两次落井下石,在她伤口上洒盐呢? 再加上她先前开口闭口称最高机密,这部分更是启人疑窦,所以今天不管她葫芦里卖什么膏药,袁采芯都决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只是忍不住想告诉你而已,哪有什么居心,瞧你把我说得跟什么心机鬼似的。”李佳佳急切解释。 “只是这样而已吗?佳佳?”袁采芯不信,眼睛开始发出不饶人的利光。“不要又告诉我这是什么最高机密,我受够了你的最高机密!” “我……”李佳佳为之语塞。看来是得实话实说了。 好吧!都到这当口了,她就和盘托出吧。 “说是不说?”袁采芯凶凶地逼近。 “说,我说——”幸好委托人有指示过,瞒到不能瞒时就亮出答案无妨。“是这样的,自从你和雷昶毅爆出第一次绯闻开始,他妈妈就打听出我是你的好朋友,有天跟我联络上,说是要请我配合她帮忙撮合你和雷昶毅交往……” “他妈妈希望我跟雷昶毅交往?为什么?”袁采芯诧讶得不得了。 “这我也好奇地替你问过了。他母亲说,虽然她儿子打从青春期起就一直有方薇迷思,可她却一眼就看出你才是最适合雷昶毅的女孩,也觉得你很投她的缘,如果有缘分当婆媳,应该是美事一件。” “是喔……”这个最高机密的内容还真是令她意外极了。 被长辈看上是很好,也很有成就感,可她儿子不喜欢她,一切都是白搭,唉! “上次迎风飞的签名号码牌就是她吩咐我拿给你的。还有,要你带东西给雷昶毅的人也是她,一切都是为了要制造机会让你跟雷昶毅多多见面相处,培养感情。” “原来是这样……”哎,雷昶毅的妈妈真是煞费苦心,无奈天不从人愿,她儿子是顽石,不只辜负她一片真情,还坏了他母亲的一番美意,该打啦! “我们其实都很希望你跟雷昶毅有个美好结局。” “亲爱的佳佳,我和雷昶毅的结局实在不美丽。”连“分手”时一旁都是水鸭在乱叫,而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失恋抒情曲。 是说也还好是水鸭子叫,没到奏哀乐千山我独行的地步,不然她可要跪着大喊“哇拍命”,长哭不止了。 “可是采芯,你记得我说过吗?世上有很多看似停止或结束了的事,实际上它还默默地在运转,只是我们无法预测它会转成什么样罢了。” “谁晓得呢,不要转一转发现有人在背后准备拿刀捅我,就谢天谢地了。”袁采芯耸耸肩,抱持平常心。 管它转成什么样,看不到摸不着,何必多心去想。 曾经积极争取过,仍然徒劳无功,不如就顺其自然,心还比较不痛。 望着镜中的自己,她忍不住替自己大抱不平。“没天理呀,这么一个白抛抛幼绵绵、天真活泼又美丽的绝色佳人,竟然有人不要?真是瞎了喔!” “哈,是啊!”李佳佳大笑,她所欣赏的袁采芯就是这般自信乐观,真性情。 “别笑,今晚我有预感,邀请我跳舞的,肯定个个都是绝世大帅哥!” 所以,她要更加用心地打扮自己。 倒出化妆包里所有的东西,抓起粉扑,她开始对镜妆点自己。 相信在长年训练之下,她能画出一张比真实自我更精致明艳的娇颜,并百分百遮盖那几抹相由心生的淡淡忧伤…… 粉饰太平,她的终极要求。 没错,今天是袁采芯的幸运日! 邀请她跳舞的,还当真个个都是人高马大、面容俊俏的优质大帅哥,而且个个舞技高超,把她抓上抛下,前旋后转、左扭右拐的,横扫舞池,飞天遁地,囊括了所有人羡慕和赞赏的目光,出尽锋头。 要不是今天好运遇到好舞伴,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么有舞蹈细胞呢。 足见她平时都被埋没了,没遇到好舞伴,成了大蹩脚,太冤枉。 今夜,就任她一扫阴霾,大大地扬眉吐气吧! 那个无心人雷昶毅,他谁呀!她都想不起来他长怎样了。 今夜,她要舞舞舞!舞力全开,舞到不知东方之既白。 “跟我走?”大帅哥搂紧她的腰,边扭边舞,姿态好性感。 “啊?”热闹音乐声掩盖了他充满魔力的嗓音,袁采芯没听清楚。 “跟你走?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一舞将尽,帅哥的大胆邀约顿时吓得她眼睛瞠大,背脊僵掉,舞步也乱了。 “嗯,我会温柔对待你。”说着,帅哥大魔掌已忍不住在她半露的美背摸来抚去,嘴巴也轻轻在她耳畔吹气,极尽挑逗之能事。 “喔,不,先生,你误会了,我只是来跳跳舞发泄精力……”她只想玩得开心尽兴,没意思乱搞男女关系呀。 “相信我,接下来我会好好再帮你发泄剩下的精力,直到你尽兴为止。” “不必!”袁采芯想抵制他的靠近,两只手却被他握住而动弹不得。“你不觉得我们很契合吗?你的身体四肢跟我的配合得天衣无缝……” 第二十一章 “住口,放开我!”袁采芯大喊,无奈音乐太吵闹,没人听到她的喊叫。 “跟我走吧!”帅哥抱紧她腰身,以性感舞步强行将她往舞池外带去。 “放开我……”他的力量太大,袁采芯完全不是对手,急得哭了出来。 “我再说一次,放开我!”袁采芯大喊,嘴巴却不意被他捂住。 “把人叫来就不好玩了,你跟我,一对一,这才会是最好玩的,懂吗?小浪……”尽管袁采芯不愿服从,帅哥依然不死心地在做挑逗动作,说着恶心的话语;然而他小浪女的女字还没说出口,下巴即被天外飞来的一拳给击得猛歪一边去! “这样好不好玩?” 说话的人有好听的声音,但因过度愤怒,好听的声音充满了杀气。 “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袁采芯缩头尖叫一声,慌乱中却也觉得这声音很熟悉……雷、雷昶毅? “你凭什么打我?”帅哥暴跳地指着挥拳的人,握紧拳头准备还击。 “凭我不肯让她跟你走,够吗!”一怒为红颜,雷昶毅狂声咆哮,怒火已烧到整间舞厅都为之沸腾。 袁采芯所在之地,雷昶毅出现,大家知道又有好戏看了。 “为什么你不肯让她跟我走?谁都知道她已经不是你的情妇了!”帅哥一认出坏自己好事的就是热门绯闻人物雷昶毅,更加不甘示弱,强声辩驳。 “那不干你的事,你只要看清楚事实并接受事实,她、不、愿、意、跟、你、走!”就算她愿意,也要先通过他这一关! “……” “还不滚?”熟能生巧,雷昶毅气得想再挥一拳。 “算你厉害。”帅哥自觉理亏,也评估过自己对于打架并不如跳舞般在行,于是在雷昶毅火爆瞪视及众人嘘声逼退之下,摸摸鼻子走人。 战事平息。袁采芯躲在得知她发生事情而赶来护驾的同事小凡背后,不敢露脸,也不敢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好丢脸!以为今夜自己是无人能替的超级幸运星,舞姿最美妙动人的舞后,哪知竟搞得灰头土脸,羞愧下场。 “要躲到什么时候?”雷昶毅怒意满载,冒火的眼盯着袁采芯,说话声音冷峻得令人遍体生寒。 “采芯,别躲了,快出来。”小凡回头对袁采芯劝道,试图把她拉出来。 “我……不要。”她不想以现下这狼狈的样子面对他,太没面子了。 “我数到三,你不主动站出来,试试看喔!” 唷,撂狠话了咧。“你数到一百,我也不出来。” 新仇旧恨齐涌心头,她玩得正high……他是突然来凑啥热闹? 不理他,她才不要再理他! “一。”雷昶毅冷静地数数,其实内心超澎湃。 一,一,你一去不回,我给你送终啦! 袁采芯低咒,不为所动。 “二。”他脱下了西装外套,交给小凡,小凡一脸错愕地接过来,不明所以。 二,二,你饿过头。我也不是你的菜啦! 她顽强抵抗,继续诅咒。 “三。”最后通牒。他往她跨一大步,没人知道他下一步将如何。 三,三,三生不幸爱上你,我活该啦…… “啊!”才骂完,紧接着是声吓破胆的尖叫。 惊叫声中,她的身子被一双有力大手给攀住,并很快地被举起、翻转、倒挂……整个人被雷昶毅扛在肩膀上了! 头发垂降在两边脸旁,视线所及尽是别人的鞋子,她又羞又窘,超崩溃。 他、他居然做出这样的事…… 他、他就不能用浪漫新娘抱把她抱走,一定要用这种扛水泥包的方式吗! “放我下来!你土匪啊!”袁采芯猛打雷昶毅。 在她双手疯狂地槌打雷昶毅的背,双脚乱踢以至短裙下风光不保时,小凡当下即明白了雷昶毅脱下西装外套的意思。 她快步追上前去,将外套覆在袁采芯身上,微笑地目送二人离去。 这男人看似无情,心思其实很细腻呀! 雷昶毅这一扛,等于是把他的爱意给扛出台面,真情问世了。 “放我下来!”直至户外,袁采芯仍不客气地与雷昶毅对抗,快把他槌死。 “进去坐好。”雷昶毅直接把她塞进车子里,关门。 “我才不要坐好!”她扳住手把欲开门下车,被他厉声阻止。 “你敢下车,试试看。”他在驾驶座坐定,准备发车。 “我偏要下车!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杀她灭口吗?只怕在他动手前,她就先行一步掐死他! “采芯!”雷昶毅咆吼,转头怒视着她。 他好不容易才悟出自己的感情,这女人却是这般不懂他的心,真要急坏他了。 “采芯、采芯、采芯!只会喊采芯,有个屁用啊!”袁采芯出言不逊,全未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兀自开门下车,蹬着高跟鞋叩叩叩地扭着屁股走掉。 “采芯!”他喊,下车拔腿追去。 幸好他步伐大、动作又快,没两三下即抓到她。 袁采芯不从地大吼道:“不要抓我!你这个坏蛋!伤我的心还伤得不够吗?要用这样的方式羞辱我、控制我!” “我无意羞辱你,只希望你……”回我身边继续赖着我,不要离开我。“冷静听我说。”迟疑半天,他终究没能顺利将真心话说出口。 没真正体会过爱,告白像会要了他的命。 “放开!我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袁采芯用力挣扎。 “我爱你!”情急之下,这三个足以代替千言万语的关键字,终于冲口而出。 “啊?”袁采芯一愣,住手不动了。 “采芯,你听好,我爱你,我要当你的男朋友。以前不要,现在我要了。”雷昶毅拥她入怀,俯首凑唇正想吻住她,她却抱头狂摇,使他锁不住她的唇。 “啊——”晴天霹雳,袁采芯扬声尖叫,吓坏了。 他怎么没事忽然跑来说这些? 不、不,她不相信眼前这人是那个无心又绝情的、一直视她如玩物的雷昶毅! 她一定是听错了,要不就是他说错了。 他不可能爱她的,那是他亲口告诉过她、也是他一贯的信念,不是吗? “采芯,你冷静。”听她长声尖叫不绝于耳,想必是深受打击,他心疼至极,问题是……他不顾一切说出口的爱意,对她而言怎会是种打击呢? 他也觉得自己被打击到了,很重的打击。 “好可怕,你太可怕了!你玩弄人感情的技巧竟然这么高超,你太可怕了!”确定是吓坏了,袁采芯有点语无伦次。 “我没有玩弄你。”当初选择离开,是怕自己对她的爱不够多,怕她不够幸福,委屈了她,如今,他不再有这层疑虑了,没有了! “有,你有!先说我不是你的菜,当了情妇你也不钟爱;后又说门不当户不对不能更改,现在又跑来说你爱我、要当我男朋友,你太狡猾、太奸诈了。” 腹黑啊,雷昶毅!玩弄人的手法没品又没格调,她活该成了他手下的牺牲品。 “我觉悟了。从跟你分开的那天开始,我的心情一直好不起来,到最后我就知道自己不能没有你,我爱上你了,采芯。” 大醉一场后,当他冷静正视自己的心,认清了自己的爱意,史威平的痴情已对他形成不了威胁,他已有自信比史威平更痴情一百倍。 “可是不对。李佳佳告诉我,你今晚去相亲,你如果爱上我,怎么可以还去相亲?”难道对方端出的大餐他也看不顺眼,所以回头想来端回她这盘小菜? “是我请李佳佳带给你假消息。事实上,我没有去相亲,一次也没有。” “李佳佳?怎么……你也成了李佳佳的委托人?” “我拜托她帮我观察当你知道我去相亲之后的反应,藉以让我估计你原谅我的可能性……” “你太狡猾了!”幸好那时她没哭得死去活来,不然就被他瞧扁了。 “我必须确定,在被我伤透了心之后,你是不是还在乎我。” “有差别吗?”她当然在乎呀,问题是谁鸟她? “如果你在乎,就不会乐见我去相亲或完全无动于衷。而当李佳佳告诉我,你表面上看起来是没事,可她却在你眼中瞧见了一分莫大的痛楚时,采芯,你的痛楚让我有了足够的勇气,我一定要回来找你,以后更要好好爱你。”绝不让她有机会去动用她背后那分备用的幸福。 因为,他要自己给她幸福,不必劳驾史威平。 当他发现自己对袁采芯的爱已深至不可测,想给她幸福的欲 望超过一切,他便知道自己已彻底打败了史威平。 “勇气?”什么嘛!他的勇气来自于她的痛楚,听起来还挺令人生气的。 拿她的痛楚当勇气制料,她又不是什么绝世功能的好机器! “是的,勇气。让我想跟你好好谈恋爱的勇气,想回来求你原谅的勇气,想将你眼中痛楚变成幸福的勇气,想做好准备跟我父亲做长期抗战的勇气。袁采芯,我一辈子没这么确定过,也从没对任何人这样表白过——你是唯一,我真的很喜欢你、很爱你,你是我的菜,我最爱的一道菜,我永远深信不疑。” 只要有真心,冗长的告白说来也如行云流水。雷昶毅终于相信,爱会使人勇敢而无惧,心肠却变得更温馨柔软。 “你……”你不疑,我还犹豫咧! 没错,是一番动听到极点的告白,说她不心痒、不为所动,肯定是骗人的。 尤其,她是唯一。天底下的女人都难以抗拒的一句话。 但是,他来得太迟了。 失恋这段时间以来,她气他气得无以复加,满腔怨恨不知如何舒解,她努力强颜欢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异样,可事实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她根本痛苦得快死掉,只是不想让人知道! 不,她受伤的心可没那么好安抚,他休想几句好听话就把她打发掉。她绝不轻饶他。 第二十二章 “采芯,我们重新开始?”他探询。 “怎么个重新开始?”她冷脸以对。 还要她追他追个半死,被他吃了还被他嫌?物换星移,今非昔比,现在她肯吗? 她又不是花痴大傻瓜,随随便便给颗糖她就欢天喜地签下卖身契! “从……我当你的男朋友开始?” 糟糕,他只顾着赶来找她告白,完全忘了事先研拟一分配套措施,现下被她猛一问,他几乎没有答题的能力,手足无措得像个做错事等着被处罚的小孩。 精明沉稳的他,在爱情这一区块其实笨得可以。 “当我的男朋友吗?你没问我要不要,是你说了就算,我只能点头照做哦?”她最好是有这么省油。 “那么,你……要还是不要?”雷昶毅舌头打结了。 啊哈!又来了。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她见猎心喜,毫不考虑地给他报下去—— “不、要!”唇形清楚,声调更是明朗到不行。 “你……”雷昶毅为之气结,正想问为什么,她又连发三炮—— “不要,不要,不、要!”加码奉还,大快袁采芯! “你!”雷昶毅再度气结无语。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现世报了。 回到住处,袁采芯坚不让雷昶毅随她上楼,他也只得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公寓大门口后,独自黯然离去。 不要怪她狠心。回想过去种种,都是她在跑,他连动都不动。 这次,她学聪明了,她要摆高姿态,让他一次次爬着来求爱,求到她满意为止。 “你终于回来了。”见袁采芯从电梯出来,坐在地上的史威平马上站起迎接。 “啊!史威平!”她都忘了史威平守在她家门口哪!愧疚感又爬上她心头。 “采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看起来很疲倦?” “是很累。”跳了好久的舞,体力早消耗得差不多,还跟雷昶毅当街拉扯谈判,费了不少劲才占上风,此刻的她,确实疲惫不堪。 “快进屋休息吧。”史威平帮她开门,护着她进去。 “等等,史威平。”半踩入门内,袁采芯回头说道:“你等我几分钟,我整理一下行李,跟你一起回去。” 史威平不解地问:“回去?都三更半夜了,怎么突然想跟我一起回去?” “等会儿再说。”她闪进屋内,很快地收拾了简单行李走出来,锁上门。“走!” “好。很高兴你跟我一起回去,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原因,否则我会想入非非,以为……”以为她要接纳他的感情了。 “别想太多。”袁采芯抿唇而笑,哥儿们似地槌了他肩头一下。“谢谢你十数年如一日的关怀,但请谅解我无法接受你的情感,因为我爱的是别人。” “你还忘不了雷昶毅?”难道他的策略都没达到半点效果吗?雷昶毅明明都已离开了,如果袁采芯还死认着他,那么无疑是将他史威平打入地狱了。 针对他的质疑,袁采芯耸肩,未作回答。 “你在告诉我,我永远永远都没有希望跟你在一起?” “维持友谊当然是可以的。”史威平是个标准的好好先生,讲道理是讲得通的;之前她无心处理自己与他的关系,只一味希望他知难而退,但有感于最近的他行事太积极,她吓到了,认为不该再任由他深陷下去,否则不堪其扰的虽然是她,将来受最大伤害的,除了他,不会是别人了。 别问她何以如此肯定自己最后仍不会接受他、进而爱上他……有时女人的直觉有如真理,神准得令人称奇。 而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可以不跟雷昶毅在一起,也或许会再爱上别的男人,然史威平永远是在朋友的范畴内,她不曾怀疑过这点。 “难道我努力付出,到最后也只能当你的朋友?” “你不是我的有缘人,却绝对是个好男人,你值得更好的女人来爱你。” “讲得很好听啊!”意思就是她不爱他、请不要再来缠她啦!史威平难掩失落,倒也听明白了,苦笑接受。 “好朋友,嗯?”袁采芯伸出友谊之手。 “是,好朋友。”他握住了那只一直以来最渴望牵住的手,无奈这一握,意义完全不同。苦守多年,赢得好朋友头衔,他是不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那么,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想跟我回南部,总不会只为了搭便车吧?” “搭便车是一定要的,最主要是我很久没回去了,很想念我爸妈……” 想念父母是真的,打了个欲擒故纵的如意算盘,也是真的。 搞失踪,能不能引雷昶毅那条温吞的蛇出洞呢? 她,想试试。 不见了?换她不见了? 当雷昶毅拨了几百通电话仍找不着袁采芯时,他飞奔至她的住处,在紧闭的门外等了又等,终是等不到她从里头开门走出来,或从外头开门走进去。 总之,他找不到她,也等不到她,心急如焚,片刻不得安宁。 独自寻了一天一夜没有着落,只好硬着头皮再找上不相熟的李佳佳,不巧李佳佳也没听说她去了哪里;又厚着脸皮去问更不熟的小凡,得到的回答一样是不知道。最后连朱经理都抓来问,也只得到她请了超过十天长假的答案。至于她为何请假,朱经理却含糊其词说不清楚。 不过,按照朱经理的说法,袁采芯最快应该会在第十一天回来。可是雷昶毅又不愿傻等她十天而什么都不去做…… 就在三天后,当他找人找得快发疯时,李佳佳终于捎来一线生机—— “雷先生你别急,原来采芯只是回南部的家,没有失踪啦!” “回南部的家吗?那么麻烦你给我采芯家的地址,我这就马上找去!”若不告而别是为了考验他、报复他,都没关系,他心甘情愿受教承担,只要让他顺利找到她,不要再失去她! 有了消息,有了地址,他却……迷路了。 卫星导航在偏僻乡间起不了太大作用,蜿蜒的小径多且复杂,天色墨黑,路灯稀微,随时一个小闪神都可能令他跌进无所不在的农田里。 停在狭小十字路口,他拿不定主意要往哪个方向走。 几经波折,终在一条幽暗小路旁发现一间很不起眼的小杂货店,紧闭的玻璃窗透出老旧灰白灯光,像在茫茫海域里发现灯塔,迷失的船儿有了方向,他用力踩下油门,很快地停在杂货店前,下车来,打开玻璃门。 “你们好……”雷昶毅按出手机里的地址,准备问路。 “来坐,呷饱没?”老太婆亲切地打招呼。 店里头三个老人家和一名妇人,几只眼睛同时盯着他这位外来客,希奇得很。 “呷饱,谢谢。”雷昶毅礼貌称谢,其实饿得头昏眼花。 “阿要买啥?”老太婆张着剩没几颗牙的嘴笑嘻嘻地问。 “我,问路。” “问路哦?要不要买包烟?”老太婆信手抓起一包白长寿,递到他面前。 “喔,好。谢谢。”他接过香烟,才要开口,老太婆又笑嘻嘻地问:“要不要再顺便买包科学面?今天刚进的货,吃起来考考考,粉脆喔!” “喔,好,谢谢,我要问路……”来到黑店了,不购物不给问路,不过雷昶毅这次比老太婆动作快,抢白:“请问这个住址要往哪个方向走才对?” “啊,这个我看看,啊,这个歹势,我不识字。”老太婆拿着记有袁采芯家地址的手机端详老半天,最后竟给他一个跌破眼镜的答案。 “你要找谁?讲名字我们就知道了,不用看住址,反正看无,哈哈哈!”另一位老阿公说着,在场的人都大笑了起来。呵呵,乡下人好欢乐。 “名字吗?我要找袁采芯,袁、采、芯……”雷昶毅台语讲得哩哩落落,紧张加上心急,一整个满头大汗。 “姓袁喔,哈哈哈!我们村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姓袁,你要找哪一家姓袁的?”在场老人家七嘴八舌讨论着,吵得雷昶毅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妇人春花姨突然大叫一声:“啊!年轻人,你要找袁采芯?” “是!”雷昶毅应着,一旁老阿公又抢着说话,问道:“春花,他到底要找谁?” “袁采芯嘛!就袁东和的女儿啊,去台北上班,一直被报纸说是当了人家情妇的那个女孩子啊!”怪不得从他一进门她就觉得他很眼熟,他一定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大老板本人啦。 “喔,东和的女儿喔,不乖,跑去台北当人家的细姨,真不乖,丢她老爸老母的脸。”老太婆扁嘴摇头,很不赞同袁采芯的行为。 天啊!人言可畏,采芯在自己家乡被谣传成是他的小老婆了……雷昶毅愧疚感节节上升,好想大声告诉他们:袁采芯不是他的情妇,他想娶袁采芯为妻! “请问她家要怎么走?”雷昶毅极欲结束混乱的问路场面。 “我跟你讲,你来。”春花姨把他拉出门口,东指西指,详细说明,还热心地教了他一套乡下问路技巧。“在乡下问路,拿地址浪费时间又没效果,你要直接问长辈的名字,说”袁东和他家怎么走“,把晚辈名字讲出来问是没用的。” “喔,是,谢谢指教!”雷昶毅送春花姨一记感恩微笑,旋即驾车飞驰而去。 老天!他到底在这家杂货店耗了多久呀,时间已经不早了! 不过,总算也问出点头绪。依着春花姨的指示,他猛踩油门,终于顺利驶进一座住户较密集的小村落里。 问题又来了。天太黑,路灯少,家家户户门牌上的号码并不易辨识,而且都是三合院、四合院、大杂院,根本不可能任人随意进入查看。 将车停在据说是离袁采芯家最近的一座小桥旁,正迟疑着,一个欧吉桑骑着喀哩喀哩响的古老脚踏车,迎着风悠哉地骑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他跳下车急声喊住他:“老伯,请问一下!” “冲瞎!”背后有人突然大喊,欧吉桑吓了不小的一跳,手煞车一扳,发出“吱”好大又好尖锐的煞车声。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路。”这欧吉桑横眉竖目,长得不是普通的恐怖啊。 “问路?你要去哪里?”本以为是什么不良分子,听是问路,欧吉桑脸色转好。乡下人就是朴实,你敬我三分,我回你七八分,大家好来好去。 “我要找人。” “找谁?叫什么名字?” “我找袁……”冲口要说出袁采芯的名字之前,雷昶毅想起先前春花姨的交代,于是改口说道:“袁东和。请问袁东和他家往哪里走?” “找袁东和?”欧吉桑神色掠过很大一抹疑虑。“你找他做什么?” “老伯您认识他?”雷昶毅眼睛一亮,精神为之抖擞。 真是问对人了,春花姨的乡下问路技巧太实用了。 “认识啊!乡下所在,大家都嘛认识。”欧吉桑笑着说,比刚才更亲切了。“你找袁东和有什么事?” “事实上,我要找的人是袁东和的女儿。” “袁采芯哦?” “是,就是袁采芯!老伯您也认识她吗?”问路问对人,事半功倍,雷昶毅心情不再紧绷得近乎窒息,想到就快要见到袁采芯,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认识认识!乡下所在,都嘛认识,很熟啦!”欧吉桑怪笑了起来。 “那,你不就是台北那个大老板,雷昶毅?” “呃,是,我是雷昶毅。老伯您也听过我哦?”雷昶毅尴尬地笑了一下。 拜八卦之赐,他的名声已经是顶港下港响透透了…… “当然听过你的大名喽。来吧,我带路。”欧吉桑愈来愈亲切了。 “还让您带路,不会太麻烦您吗?”喜出望外,有人直接带路那是再好不过,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袁采芯。 “麻烦?不会啦!闲着也是闲着。”欧吉桑脚踏车踏板一踩,带路先行。 雷昶毅随后上车,慢慢跟在欧吉桑后面,满心的感激。 春花姨是好人,面恶心善的欧吉桑更是大好人,在地浓厚人情味,啾感心。 “来,到了。”进入一栋非常老旧的竹管屋院落,欧吉桑停在微微跳着诡异红色电烛光的正厅门前,示意他下车。 雷昶毅不疑有它,很快来到门前。嗯,这也太“门不当户不对”了,袁采芯的家还真不是普通的破旧。 “为什么除了正厅堂有小烛光,其它屋里一片黑暗?没人在吗?” “乡下人早睡早起,你先进去,我叫他们起来开灯迎接客人。”欧吉桑把他推进厅堂,自己却不往屋里走。 怕惊扰到袁采芯家人,雷昶毅礼貌地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静待着,未料站在外头的欧吉桑竟出其不意地将两片厅门拉合,关上! 紧接着,雷昶毅又听见门板外一阵叩叩类似锁头的响声—— 这意味着……他被反锁了? “老伯,您怎么把我锁在里面?快开门!” “你给我好好待在里面,跪在我袁家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反省反省!看你是怎样欺负我女儿的!好好一个女孩子家,名誉都被你糟蹋了,你该死!” “老伯您说什么?”他袁家列祖列宗?他的女儿?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雷昶毅完全被弄糊涂了。 “听你说,你找袁东和?”隔着门,欧吉桑提高音量。 “是。我找袁东和家的女儿袁采芯!” “袁东和是我本人!袁采芯就是我本人的宝贝女儿!你找上门来是想怎样?”袁东和粗声说道,终于亮出自己的“底细”。 “您、您是伯父?”大事不妙,他上当了——上了袁采芯父亲的当! 乡下人真不好惹,也不是普通的恐怖啊。 “爸,昨晚有一辆陌生轿车,不知是不是小偷开来的赃车,停在我们祖屋院子里耶!最奇怪的是厅门从外面锁上了,不知是怎么回事?”袁采芯的大嫂如玉边替一家人添饭,边担心地说。 “我去看看。”大哥袁勤呼噜大口吃饭,很快扒完两碗,起身外出。 “女儿,你想不想也去看看?”问题很怪,袁东和说话声调却四平八稳。 “赃车有什么好看?”袁母横瞪老头一眼。“说不定小偷闯进厅里去了,那么危险你还叫女儿去看,有没有搞错呀你。” “车是没什么好看,里头的小偷倒很值得去看看。” “为什么?”家人同时望向袁东和。 “是我抓来的小偷。我教训了他一顿,叫他跪在厅里反省,嘿嘿。” 初看到雷昶毅时,袁东和气得想打死他,但想到他已被关了一夜,没床没电风扇的,肯定够折腾,所以他气消了一大半。 “爸,你抓到小偷?他是偷了什么,你要关他一夜?是谁家的小孩?”爸竟然动用私刑处罚小偷,会不会太狠了?袁采芯很不苟同爸爸的做法了。 “他偷了我们家宝贝,我能不抓他起来关、狠狠给他一次教训吗?” 袁东和理直气壮,说得超大声。 其实,昨晚他正准备就寝时,接到春花姨的电话,说台北来的大老板要找袁采芯,却迷路迷了老半天,问他要不要去外头接应一下;他当时便是怀着“看你想怎样”兼“给你一个教训”的心态骑脚踏车外出的。 “偷了我们家宝贝?这话怎么说……”家人面面相觑,正一头雾水,屋外骤然传来袁勤带点责备的宏亮噪声—— “爸!远来是客,你怎么把人家堂堂大老板关在破旧的老厅堂里一整夜!” “吓!老头,你做了什么缺德事?”袁母怒瞪老伴,急放下碗筷跑出探个究竟。 而一听大哥说的“远来是客、堂堂大老板”这些字眼,袁采芯很难不联想到是雷昶毅来了……真的是他来了吗? 愣在厨房饭桌前,袁采芯期待的情绪瞬时陷入一种慌乱。 希望是他,她希望见到他! “哇!你是雷昶毅本人!”大嫂的动作也很快,连碗筷都没放就直接端着跑出去,看到底是何方大老板远道而来。 雷昶毅!果然是他……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袁采芯又惊又喜,心跳加速,虽说早料到他会找来,也颇有自信他会来,但没想过他会这么快就来了。 依他温吞的个性,痛觉神经比别人迟钝,她原本以为自己不失联个十几二十天以上,他是不会有感觉的。让他痛得强烈且久些,深刻体会失去所爱的心碎。 她要他一次痛个够! “去吧,女儿,人都来了,想必是有心的。”这下袁东和倒扮起和事老,鼓励女儿勇敢迎接爱情的到来。 “爸……谢谢你!”受到鼓励,袁采芯不再矜持,拔腿往外奔去,跑了几步又回头对老爸竖起大拇指,赞道:“爸,你把他关得好、教训得好,他是该吃点苦头!” 袁东和笑而不语。从雷昶毅心急如焚找人的情况来看,他的确有深刻感受到雷昶毅追求他女儿的诚意,一个有诚意的男人,是坏不到哪儿去的。 何况,报纸上的新闻虚虚实实,他虽是乡下人,但还不至于尽信那些。 不管别人如何编派他女儿的是是非非,他永远相信女儿的为人,也相信她会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雷昶毅。”袁采芯跑到前院时,雷昶毅正好恭恭敬敬地在同她的家人们问好及做自我介绍,她在他背后喊了声。 听闻思念的人唤着自己的名字,雷昶毅心中一震,激动地转身。 “采芯!”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他差点失控喊出来。 百转千回终得见佳人,他激动得无法言语,无暇顾及旁人在场,他不由分说地拥她入怀,紧紧搂住,紧得她快透不过气。 “你……受苦了。”她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感受着他的体温,心里窜过一阵又一阵悸动,而伴随着那分悸动而来的,则是难能可贵的甜蜜。 “我不苦,只要能追到你、找到你,什么苦都当吃补了。”再搂得更紧些,他要以心紧贴着心的方式让她明白,他的追爱行动已经惊涛骇浪地展开了。 “可是,我不太好追喔!”谁叫他曾让她吃过不少闭门羹,要她心无芥蒂地敞开大门迎接她,就看他表现得如何再说了。 风水轮流转,她出运喽。 哼,让他尝尝苦追苦恋的酸涩滋味,这是进驻她心房的基本门槛,不能省略。 “没关系,你愈不好追,我愈追;我会紧紧跟随,绝不让别人半路把你劫走。”别说他抱她抱得紧,她温润的身子不住地往他怀里深处钻入,偎得他紧紧密密,光是这个小动作,她说她不好追,他会相信吗? “那么,我拭目以待。”她在他怀里偷笑,觉得自己实在笨得可以。 一被他抱住,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贴他更近更深,嘴里还嚷嚷着自己不好追,别说他不相信,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正当两人抱得甜蜜蜜,旁边袁家人也满意地笑着时,突然一阵咕噜巨响从他俩紧密贴合的身子之间狂发出来。 “你饿了?”抬头仰望他,她唇边的笑意带着些许嘲弄。 形象一直很端正优雅的他,饥肠辘辘的声音也未免太大了! “饿得晕头转向了。从昨天到现在,我只吃了半包科学面。”雷昶毅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拆了封的科学面,还真要感谢杂货店的老太婆。 “阿婆那边买的吗?还买了什么?”她笑得很开心。他被老太婆强迫推销的画面,肯定很滑稽。 “白长寿。”雷昶毅又从口袋掏出一包完好的香烟。 “你不抽烟的。”她笑得更大声了。 “没办法呀,不买不给问路。” “知道”乡下人“不好惹了吧?”她双手插腰,笑容愈来愈邪恶。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扬眉吐气。 “领教了领教了,很酷,我喜欢。”雷昶毅满眼爱意地望着她,情不自禁想一亲芳泽,怎奈他这副饥肠辘辘的模样实在太杀风景! 咕噜咕噜……是的,他很饿,饿得可以吃上三大碗碗糕,也饿得可以一口吞下眼前的可人儿,就不知—— 她要如何招待他了。 尾声 抱得佳人归,雷昶毅从此脱胎换骨,每日不厌其烦地对自己心爱的小女人嘘寒问暖,上下班接送,不管是合理的要求或无理的训练,他在在恭敬从命,有求必应,照顾呵护爱人之专业和体力,比起袁采芯之前对他更有过之。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举凡她能为他做的,或她曾为他做的,他一律加倍补偿,集煮夫、车夫、丈夫于一身,号称三机一体,功能无懈可击,半点舍不得她吃亏。 两人感情升温得很快,说自己不好追的袁采芯也老早不知被他吞吃了几回。 他吞得津津有味,而她这被吞的人也每每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喂,我在开车耶,你一定要用那种眼神看我?”雷昶毅瞟睨她,狼味十足地口吻。 “哪种眼神?”她只是太喜欢欣赏他开车时专注的模样罢了。 “一直喊着”吃我、吃我、吃我“的眼神。” “喂!你都知道你在开车,还满脑子不正经。”难不成他表面专注开车,心里其实都在想些有的没的? “只对你不正经。”他转过脸来噘唇平空啾她一下。“我最爱你了,雷昶毅的女朋友。” “哼哼,莫怪迎风飞会说,斯文寡言的男人一旦尝到甜头,也会变得油嘴滑舌。”袁采芯取笑他,却也忍不住回他一记噘唇飞吻。 “一天到晚迎风飞迎风飞,幸好她是个女的,不然我可吃醋吃不完。”他永远都不让她知道他此生只吃过一个人的醋,那就是史威平。 不过也庆幸有史威平激出他在爱情路上的潜力和竞争力,否则他永远不会懂得付出,更不会明白什么是爱。 “哈!纵使她是女的,你也还是吃醋吃不小啊!我其实很喜欢你为了我而吃醋。”瞧他说话的表情和语气,唷,酸得很哪! “采芯。”柔声唤着,雷昶毅陡地将车拐往路边,停下。 “嗯?怎么了?” “我有话跟你说。”雷昶毅握起她的手,一脸专注。 “好,你说。”袁采芯热烈回应,温柔抚着他的脸庞,好爱的感觉呀。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他总要防着点。趁早把心爱的女人娶回家,省得夜长梦多。 他可不希望哪天还有个谁又忽然跳出来跟他抢人。 在他尽心守护之下,谁敢觊觎他心爱的女人,他肯定就跟谁把命拚了。 “你……”求婚?袁采芯眼睛一亮,高兴得说不出话。 “如何?嫁是不嫁?” “嫁……嫁是愿意嫁啦,可是我不是”方薇女孩“……”她故意挖苦他。 “我爱袁采芯!”早知刁钻的她会来这招,他立时严正声明立场。 “可是,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的,你爸每次都用鼻孔看我,我很尴尬,这叫我怎么嫁给你?”这番说法也是她故意挖苦,但一想到雷向山始终力持反对票,她还当真是挫折感深重,开心不起来。 “那,以后见到他,你也用鼻孔回敬他,不要客气。” “你这个当儿子的,怎么讲出这样的话。”袁采芯被他逗笑了。 “不管我父亲要反对到什么时候,我都会为你我的幸福而奋斗。”曾说自己无心,也曾夸口说不会为了爱情而闹家庭革命,如今却呈现相反印证。 他的心被袁采芯填满了,不空了,他愿意为爱情奋战,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如果到最后仍是行不通呢?”他信心满满,她可不敢抱太大期望。 “我会坚持到底,继续奋斗。” “如果到最后的最后,仍办不到呢?” “我会一直一直奋斗下去,到死也不放弃。” “如果到最后的最后的最后——” “采芯。”他低唤一声,打断她的缠问,然后又提高音量故意大声骂她:“奋斗到死,死了就没了,你还想要我怎样?嗯?” “变……变阿飘吓你爸?” “你喔!”这次换雷昶毅被她逗笑了,宠爱地吻着她。“好了,别管我爸,我带你去见我妈,你会喜欢她的。” “那可不一定,世上多的是恶婆婆。” “你电视剧看太多。总之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喜欢我妈妈,不然……” “任我宰割?” “好,任你宰割。”反正平时也常被她又宰又割,没见她举刀他还不习惯呢。 迎风飞工作室。 “啊!雷昶毅,我要砍了你!我要砍了你!你不要跑——” 一见到雷昶毅的母亲,顾不得“老人家”就在眼前,袁采芯花容失色、惊吓大叫,又气到忍不住追得“老人家”的儿子满屋跑。 这已不是宰割那么简单就能了的事了,她不痛砍他一百刀就太对不起自己,不,一百刀不够,她要杀他千刀啊! 对,这个杀千刀的,她白白爱他那么久,也白白被他爱那么久,他竟然、竟然都没告诉过她迎风飞就是他妈妈! “来,别生气,亲爱的采芯,这是我曾经答应要还你的……”雷昶毅从随身带来的精美纸袋中抽出一个大纸盒。 “这……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就是当初伯母托佳佳要我带给你的那袋东西?”袁采芯觉得那袋子很眼熟。 “是的,没错。”迎风飞慈笑,满意地看着儿子和准媳妇,觉得小两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愈看愈欢喜。 “请穿上吧!幸运的姑娘。”雷昶毅掀开大纸盒,慎重拿出一双高跟鞋,脸上的表情可得意了。 “我的、我的幸运之鞋?”一见那早就各分西东的高跟鞋,竟成双凑对亮闪闪地摆在眼前,袁采芯倒抽一口气,惊讶得不得了! “妈妈从狗仔手中买回一只,我在我车上捡了一只,如今凑回一双,完好如初穿在你脚下,我终于相信……这确实是你的幸运之鞋,你没说错。” “哇……”袁采芯感动到无法言语,喜极而泣,哭得淅沥哗啦。 天啊!她好爱雷昶毅,也好喜欢迎风飞! 她好想好想赶快嫁给他,更想把他妈妈变成自己的另一个妈妈……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