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在天》 楔子 「嘿咻!嘿咻——」 在校园的某处花圃,一名看来四岁不到的小女孩,从空教室里费力拖来一张椅子。 裹着尿布的屁股摇摇摆摆地想要爬上椅面,小肉腿一抬再抬,终于站上了椅凳,接着,圆呼呼的身子趴在树干上,细嫩小手掌贴上树皮,沿着树干的分岔处开始四肢并用地攀爬。 「呼呼!」 爬了一会儿,她歇趴在树干的分枝上,抬手抹抹脸上的汗,小脸顿时跟身上的衣裤一样,全给弄脏了去。 小女孩休息够了,得要重新执行任务之际,一名男子正好踏入花圃寻hexie儿。男子发出一道饱受惊吓的抽气声,随即拔腿狂奔至女儿所爬的树下,以不敢太惊动女儿的音量问道: 「小宝贝,妳在干嘛呀?」脸色发白的男子说得颤颤然,实则是他极力在压抑内心想呼天抢地的尖叫,就怕万一脱口而出的高分贝会刺激到女儿,让她的小手松了开来。 「拔拔,这花漂漂,我想拿来给麻麻当耳环。」女孩指向离她至少还有一尺之遥的数朵鲜花。 一阵初夏的风吹来,成串挂在枝头上的粉红色花朵像极天然的风铃,随风摇曳出一波波无声的曼妙姿态。女孩融入其中,恍若与凉风、与娇花同趣,开心大笑,身子也跟着兴奋地上下晃啊晃。 「哈哈哈!好爽喔!」 是想说凉爽吧……这阵风吹得男子心惊胆跳,顾不得纠正女儿用词不当。他在女儿笑得花枝乱颤的当下,彷佛听闻树枝微微断裂的声响,他的头此时此刻也正有如被树枝插入般地剧痛起来。 「宝贝不要动,拔拔拜托妳千万不要动喔……」男子温柔喊话,开始哄起不达目的绝不收手的女儿。 「麻麻的耳朵很小,不需要这么大的耳环,我们去找小一点的耳环给麻麻好不好?」 「喔喔,那挂在我的脖子呢?我喜欢……」女孩说到喜欢的时候,头还撇向花间处看了看。 「蝶蝶喜欢就更不应该摘下它啊,摘下它的话,很快就不漂漂喽!」 「什么是摘?」 「就是用手拿下来的意思。要用眼睛看才能一直漂漂喔!」男子连说带动作,一下演出手摘花的动作,一下又在眼睛前比划着。 「那会不会被人摘走?那我就看不到了。」 「当然不会。」男子踏上椅子劝降:「蝶蝶先下来好不好?拔拔告诉妳一个可以得到它的魔法喔。」 「什么?」好骗的大头女孩忍不住往父亲的方向倾,男子趁势高举双手一把捞起女孩,抱入怀里。 「妳看。」男子要女儿看向挂在枝头上的花。「蝶蝶只要一直看着它,它就会一直跟着蝶蝶喔!」 「骗人!它又没有脚。」 女孩说归说,还是很听话地一直盯着花瞧。 「不信啊!那蝶蝶闭上眼。」待女孩乖乖闭起眼后,男子再道:「有没有看见粉红色的小花啊?」 「真的有耶!」女孩惊呼,不敢相信自己闭上眼睛后居然还能看见东西。 「看吧!它已经是蝶蝶的喽,谁也拿不走。」女孩一派天真的模样,让男子不由得心生欺骗小孩的愧疚。「那我们回家喽!麻麻一定在等我们吃饭了。」 「嗯!」女孩睁开眼,决定要谢谢拔拔教她的魔法,她用力在男子脸上啵了一下。 「拔拔,我要听故事!」女孩举起手说。 「好啊!」男子揉揉宝贝女儿的头,说起了故事:「从前从前,有一只很特别的蝴蝶……」 「什么是特别?」 「就是跟其它的蝴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就是我接下去要说的地方啊。」男子的回答总是充满耐心。 「喔。」女儿乖乖点头,不再插话。 「这只蝴蝶啊,不像其它蝴蝶一样,春天一到就到处找小花儿玩;牠在等,等一种很久才开一次花的朋友,这只蝴蝶只跟这种花玩……蝶蝶,蝶蝶,别睡啊!快到家了。」男子轻拍宝贝女儿熟睡的脸。 又睡着了。他的宝贝女儿从来没有完整听完一回他讲的故事过……这次他不管,他就是要把故事说完。 「从前从前,有只蝴蝶……」 1 2009初夏.无极门.金库 无极门,从清末年间就已是名震太平洋海域一带的海盗集团。早年能靠自制船只或直接打劫整艘船只据为己用,后来则选择在hexie落地生根,成立一非法集会组织;成立初期,组织运作主要是利用海上hexie****的买卖交易维生。 自无极门成立起,在hexie帮派的龙头地位始终屹立不摇,不论是历经日本割据hexie的年代,或国民hexie初来台的戒严时期,一直到实行民主改革、总统民选,其集团人数或势力亦不曾随着时代变迁而有所消退过,甚且是越渐庞大;以致到组织发展中期,不得不将内部事务划分为数个堂口,以便管理。无极门的茁壮发展与神秘性总成为普通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就连非组织内部的重要干部,亦难以窥见其中的秘辛。 然而,在第五代门主阎诺承继后,在即将迈入二十一世纪的那一年,无极门不管在内部或对外的形象上都有了剧烈的变化。无极门欲渐渐卸下黑道色彩,先以老本业的制船业投身合法海运的领域,并在短短十年间发展成为整个亚太地区至欧美大陆无人不晓的无极集团。 如今的无极集团,除了致力于船运事业上外,亦拓展到航空业、陆地运输业上,形成海、陆、空绵密的企业网,旗下物流产业的全球货运吞吐总量,在世界排名上更是后来居上。 首推功臣,无疑是现任的集团执行长原拓。 原拓,在十年前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大二生;他运用本身父系的家族商业背景及所学长才,先将专门负责洗钱生意与暴力讨债的金玉堂和自有的造船工厂改组整合,并藉力于风云堂堂主「霄」,向hexie当局取得合法经营执照,才得以使金玉堂摇身一变成为以企业经营模式的正派企业。 无极集团作为现今已半退隐黑道的无极门最大的财力来源,其集团企业总部,无极门内部的人昵称为「金库」;无极门下的子弟兵则通常称原拓自封的代号——帜。 年轻气盛的原拓在当年有句狂言:「我会让普天之下,莫不插有无极门的旗帜。」 如今检验无极集团的蓬勃发展,他是够资格那么说的了。 这天,才刚结束一场午餐约会的原拓,一脸阳光、心情愉悦地踏进自个儿的办公室,准备再认真努力办公几个小时后,迎接小周末的到来。 才一踏进门,原拓便发现有个不速之客早在里头等着他。 他立刻收起轻松的心情,朝那张与他有三分像的脸孔问道: 「你来干嘛?」 「来谈笔生意。」男子闭眼道,脸上是说不出的舒适与快意。擅自坐在原拓专属的按摩椅上的他,兀自沉浸在人工智能的科技按摩快感中。 这玩意儿真是不错,既没机器运作的吵杂声,又符合人体工学设计,让他也想在自己办公室里摆上一张。 原拓皱眉。堂堂公司负责人居然得亲自出马跟他谈生意? 「怎么?原氏食品终于要被你搞倒了?」 直来直往的性格、有着火爆脾气的原承,立即张开眼怒吼: 「胳臂向外弯的兔崽仔!你大哥我有这么无能?!」 原拓痞子气十足地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看着长他四岁、个性却没比他成熟稳重多少的兄长。道: 「要不要我提醒阁下的亲娘贵姓?所以有关你指控我胳臂向外弯这部分呢,也许我等会儿就拨个电话回家,请母亲大人替我澄清一番;至于你无不无能的问题嘛,依照你交往过的女人们一个个头也不回地离开你的记录来看,身为弟弟的我实在不好替你说些什么……」原拓说到最后,还故意摇摇头叹息着,那双灵活有神的灿亮眼眸则是有意无意地抛了抛,瞧向原承的重要部位。 原承意犹未尽地按下按摩椅上的结束键,老大不爽地发出警告: 「你那张不是爱告状就是爱耍毒舌的嘴,很想念我拳头的滋味?」这个臭小子!打小就靠着那张舌灿莲花的嘴,让他吃了不少闷亏;有时候惹祸的人明明不是他,偏偏自己又总是沉不住气动手扁人的那个,以致于每每到后来,被父母扁得最惨的就是他。 馊主意原拓出,出了事原承担,这就像是原家的定律般,让他的成长之路多了不少轰轰烈烈、险些壮烈成仁的事迹。 原承越是回想,越是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突然间,胸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是他的手机正好接收到一封简讯。 他在看过简讯内容后,先前被激起的暴戾之气顿时消散得无踪影,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掩的喜上眉梢;心情一好,便把新仇旧恨一忘,爽快地切入正题。 他一脸得意地开口,并期待某人会因此而弯下腰找回下巴。 「懒得跟你计较。我要结婚了。」 原某人此刻的上下颚的确离得很远。原承见老弟不负所望地回他一脸张大嘴的痴呆相,索性乘胜追讨: 「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礼金就免了,只收你一架飞机就好。」 一架飞机就好?一架飞机就好!原拓被他要结婚的消息惊吓到尚未阖起的嘴巴直接炮轰而出: 「一架飞机就好?!你当我是开模型店啊?!」他聚起剑眉,满脑子想着到底是哪个慈悲可比圣母玛莉亚的女人可以容忍得了原承的霸道性格,忍不住脱口问: 「你的玛莉亚……不,我是想问嫂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不叫玛利亚,她叫伊莎贝尔。」 原承向来张狂鲁直、豪放不拘,但此刻一提及未婚妻姓名,脸上居然还带有几丝大男孩般的青涩。 伊莎贝尔?一听到熟悉品牌名的原拓,表情更加困惑。「你是真的要结婚,还是只是在玩企业结盟的噱头?」一根肠子通到底,走惯直来直往务实路线的原承实在不像会玩这种宣传游戏的人。 「噱头个屁!我是真的要结婚。她是个混血儿,只有四分之一华人血统。是她希望以专机方式接她在国外的亲友来台参加我们的婚礼。」原承一吼完,随即摸摸下巴认真思索。看来自己应该尽快怂恿她取个好听又响亮的中文名字,免得老是每次叫她的名字,都有免费帮敌营打广告的感觉。 原拓点点头表示了解。算了,管她是玛莉亚还是伊莎贝尔,只要有女人肯屈就原承,都是功德一件,要他原拓出个油钱不算什么。他拍了拍胸脯,挂起保证: 「这个容易办,哪算是什么生意,无极航空绝对百分百配合。」 见兄弟有心相挺,原承接着再道:「事实上,伊莎贝尔的家族在法国是经营香料原物的供货商,拥有的农庄数及其生产量足以供给整个欧洲香料市场的四成。我除了打算引进当代理商外,也考虑开发新产品,所以届时班机上也会载高达上百种加工过的产品样本……」 原拓屈指一弹,十足耍帅意味。「有趣了!原氏食品是老传产,诉求的是传承历久弥新的古早风味,卖的东西也从来不脱离本土味,你引进这种花花草草的香料想干嘛?是想要发明熏衣草香肠,还是罗勒叶冬瓜茶?」 原承摸摸下巴,一脸认真解释:「饼干和饮料是可以开发的新产品,至少你现在就给了不错的创想。但其实我主要的目的是想把调味料的业务扩展到西式餐厅,包括争取到无极空厨、无极船厂、无极海运等的餐饮承包。」 简言之,是想吃下无极集团这块大饼。原拓在心里下了定论。 毕竟,在总体经济衰退的年代,除了节流,更需要开源,这是很实际的现实貌,必要时也会拉个关系以增加竞争力,这并不是什么太大问题,只是,他真的有些被原承给弄胡涂了。原承明明不是这种会拐弯抹角展现意图的人,更别说还使上攀亲带故这招了。 总归一句话,今天的原承很不一样,爱情的力量真有如此伟大? 好吧,就算原承真的一转守成取向的事业方针,不过亲兄弟也得明算帐,在商言商,步步为营更是他原拓的圭臬法则。于是正色道: 「但这也得等原氏评估过商品并拿到代理权后,我们才能来谈后续的合作方案,现在开的也不过是空头支票罢了。」今时今日的他,除了是个比以前更加懂得如何享受生活的雅痞外,骨子里可谓是十足的商人本色;凡事务必清清楚楚,绝不让人占半点便宜,更是他的行事原则。 被赏了个软钉子的原承倒也不翻脸,只是咕哝着:「如今无极集团贵为全球五百大企业之一,果然很有大集团的姿态。」亏当年这臭小子为了无极门的转型还向原氏企业筹措过资金,风水果真轮流转。 「原承,你知道我向来公私分明。况且,我的目标是还要再前进一些。」原拓换上一脸认真兼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自信。依照目前全球原物料的消长,对以运输、物流业为本家的无极集团,势必产生影响,获利变少,也意味着他手中筹码将减少;这样一来,那个预定执行的计划势必会受到牵累,但他并不想让计划的工程期拖太久。 原承挑眉问:「是你的还是阎诺那小子的目标?」这其中差别可大了。 严格算起来,阎诺还大上原承几个月,照理应以堂兄弟相称,但不知从哪时开始,原承就是看阎诺十分不顺眼,这种单方面的不对盘,也就只能私下在平辈面前表现出来;而当有长辈在的时候,他就尽量不出席有阎诺在的场合。 见原拓没答腔,他语气也一转为严肃,道: 「我不管十年前﹃帜﹄和阎诺之间有过什么样的协议,但在我面前的你,就只是我弟弟。我可不允许自个儿的亲弟弟为了一份所有权在他人手上的事业拚死拚活,甚至也许有一天或过劳死或发生什么意外差池之类的。」 「帜?」 「少来这套!你不适合装傻。」那嘴脸也太惹人嫌了。原承顺顺西装,起身道:「伊莎贝尔的事就先那样订下,其余如你所说之后再谈。对了,两位老人家要我转告你,他们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有没有生过第二个儿子。有空回家,就算当不了旅馆睡上一晚,当酒店茶馆坐坐也好。」他边说边缓缓起身移动长腿,像是对离开那张舒适的按摩椅有点依依不舍。 「只要不是你坐台,我当然可以。」原拓一张桃花脸开得十分灿烂。 「臭小子!」 原承终究还是忍不住朝他挥上一记铁拳,不过却被原拓巧妙闪过,倒是差点挥中正打开门进来的罗觅。 罗觅一进来,便见到一记铁拳急停在他面颊前一公分处,连忙摀脸尖叫大喊: 「啊啊……就算我忘了敲门,也不需要这样扁我吧,我道歉……」 见罗觅整个人抱头畏缩成一团,颤抖得如长期被家暴的模样,原氏兄弟也忍不住相视一笑。 原承率先开口:「罗觅,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老样子啊!」鼠胆依旧。他拍了拍罗觅肩头,替他收收惊,朝原拓点个头示意后便离开。 在罗觅把门关上后,原拓早已一屁股坐进用自费添购来、价值不菲的牛皮办公椅上。他简要说道: 「有事快奏,你老板我今天没加班的打算,只剩五个钟头不到我就要准时下班。」 罗觅收起一脸惊魂未定,如上司所愿,字字清晰却也连珠炮似地报告了起来: 「关于无极集团旗下无极航空成立十周年形象大使宣传一事,营销部与公关部日前合并开会,最后从新鲜度、知名度及话题性等多方面评估,综合提出三位人选。公关部已个别通知棚内试装日期,名单在你右手边那迭里的蓝色活页夹,那里头附有她们三人的详细数据,你可以过目一下。」 今年十二月就是无极集团旗下的航空公司成立十周年的日子,届时会有三架漆上同一位形象大使、并分别有北美线、欧洲线、亚洲线的彩绘专机启航;而在此之前,还有一场在九月举行的公开纪念酒会暨签约仪式,故此纪念计划的执行总监罗觅必须在这个夏天结束前,决定出形象大使的人选。尚未公开最终人选以前,一切的甄选活动都得秘密进行,不对媒体公开。照理来说这算是盛事一件,原拓却对此没有太大的意见,几乎是全权交由罗觅负责。 原拓所期待的只是第二阶段的外拍取景活动,因为到时他也会随工作团队飞到国外。不过他之所以会参这一脚,纯粹只是想顺道捞个几天美好假期罢了。 「无所谓。这种小事交给你决定就行了,万能的特别助理。」 原拓一表明完开放立场,便脱掉西装外套,扯了扯领带并卷起袖管,准备让自己可以以更不受拘束的姿态面对桌上成堆等着他过目的文件。 今天可是黄金周五,他只想快点看完这迭报告后,赶紧好好去放松快活一下。 该先去按摩舒压好呢?还是先去精品店里取他上回看中的最新款手提包?他边摊开第一份文件边分神地想。 罗觅却未离去。他一脸哀怨地认为自己应该是「特别好压榨的助理」才比较符合实情……忽地,他脑子里忆起重要信息,却只敢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还有那个、那个……」 「哪个?」原拓头也不抬,已经开始专心阅览起这期的营运细目报表。 「就是有关日前提的三个形象大使人选……」 他这下总算抬起头看向罗觅,脸上挂起问号。「现在你是在玩跳针重复的游戏吗?」他有些不耐地点点头,自问自答起来:「是,我知道,名单数据都在那份蓝色活页夹里。罗觅特助,你可以出去办你的事了。」 他嘴角咧起微笑,用以目送他的特助离开。 还笑?就不信他知道后还笑得出来。「就名单里有那个啊……具知名度影后级的人物没几个了。」罗觅挤眉弄眼地暗示他,就是不愿直接挑明讲。 影后?原拓顿了顿,恍然大悟,但也仅是喔了一声,随后即一副不以为意地开口道: 「扭捏什么?你就直讲是我的前女友杨慕不就成了。我跟她都已经是过去式,我又不是不懂得公私分明。」他嗟了一声后低下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开始转起手中钢笔。 也难怪公关部会想找上她。他没记错的话,加上去年就已连庄两届的影后,不就是声势如日中天的杨慕吗?除了是熟面孔没有新鲜感外,知名度和话题性她都绰绰有余,而且十分有观众缘,就连记者也对她处处手下留情,没爆过什么负面新闻……去!见鬼了,怎么他越记越多了起来! 原拓抿起嘴,不愿再多说多想什么,决心再次埋进成堆的文件里,寻找能带给他快感的数据表。 真要是过去了,干嘛还摆出这副弃夫的脸色给他看?将老板心思尽数看在眼里的罗觅,却也只敢在心里咕哝几句后退下。 等罗觅一走,原拓才又抬起头,并将笔搁下。 一只大掌不干不脆地朝右手边那迭活页夹来来回回伸了又缩、缩了又伸,在演了数分钟的独脚戏后,最后一次索性装作不小心推倒那迭文件,然后迅速从中抽出那份蓝色活页夹翻开。 一张陌生脸孔、身材高的全身照率先跃入眼帘。 这是打哪儿来的新人?花木兰真人版? 原拓对着一脸古典味十足的女人兴致缺缺,看也不看详细的介绍就快速翻到下一页。 那抹只敢偶尔在记忆里回味的身影清晰映在眼前,原拓的食指忍不住轻轻点了点照片里熟悉人儿的娇颜。 七年。她从模特儿圈转战演艺界有七年了,而他们分手也有七年了。 怎么她看起来还是美得那么骄傲、那么不可一世,甚至越来越充满成熟妩媚的女人味?他有点不是滋味地想。 她越来越发光发热,像颗美钻似地锋芒毕露;而她的美丽却有好长一段时间让他潜意识里不得不处处避开有她演出的电影、有她代言的产品、有关她的新闻画面、有关她的一切消息…… 可是到头来,他发现,还是避不掉、忘不了。 更让他气馁的是,此时此刻,他居然还是会渴望亲眼见到她…… 他烦躁地搔了搔向来不容一丝紊乱的头发,大大呼出一口气。这次,不经半点挣扎就按下电话的内线键。 「给我试镜的日期、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