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连环套》 第1章 莫非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男人。 无论旧好男人,或新好男人,他都是绝缘体。 因为他是浪子莫非,大名鼎鼎。尽管如今,他摇身一变,由浪子变成了意气风发的生意人。 旧好男人的定义是,也许他可以一文不名,只要他忠于感情、正直、有责任感。新好男人呢?就是男人固有的美德之外,他还必须有经济能力去疼宠女人。 莫非啊莫非,他永远什么也不是! 当他还是一个浪子,他当然什么也不是,当他有了事业和钱,他依然什么也不是,因为他一样花心,一样不可靠。 浪子的魅力,加上钱的魅力,如今的莫非走路都扬起龙卷风。 男人有了事业的衬托,才能真正显出丰采和神气!现在的他,英气外露、一身好品味,加上天赋的轮廓分明,高大有型,已经成了一个最有气概的男人!一个令女人疯狂追逐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是不是旧好男人或新好男人,对那些非绝对理想主义者的女人来讲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是莫非,一个拥有许多筹码、审视女人总是毫无遮拦的年轻富商莫非! 现在,他站在成堆的刨木屑堆之间,环视他在东区增辟的另一个新据点。店面装潢的初胚已经完成;他亲自驾临验收最初步的木工工程。 “老板,姚小姐,如果没有问题,明天我们开始上油漆。” 领头的工人右边耳朵上夹着一支铅笔,左边耳朵上夹着一只烟,脸、脖子上、手臂上铺了一层木屑,看来就像长了一层毛茸茸的汗毛。 莫非点点头,一旁姚娟以女主人的干练和权威发号施令回答。 “可以!工期不能延,只能提早。” “知道啦!那我们收工了!” 工头拿下耳朵上的香烟点燃,带着三个徒弟走了。 “姚娟,你很能干,有心露一手给我看?” 莫非双手斜插西装裤袋里,随性坐上一个柜子,睇着姚娟坏坏地笑,坏坏地问。 那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双d名牌代理公司的总经理,却像一只狩猎蜂。 昆虫学家说,狩猎蜂不把狩猎当工作,只当是一种休闲。 对的,完全正确,莫非站在他的店头里,停止工作,开始休闲。 他可没有扮错角色。虽然姚娟是他的员工,但是,他非常清楚,她也是一只狩猎蜂!一只非常辛辣有味的雌性狩猎蜂!“莫总,你太小看我的忠心耿耿了,我露给你看的,岂只是一手而已?” 姚娟拉下铁门,放荡又大胆地暗示他。 冷气咻咻地吹,她眼中溢着毫无保留和隐藏的情欲,一边解开上衣的钮扣,一边走向他…… 要征服男人,直截了当是最快的方式,尤其是像莫非这样的一个男人。 “莫非,我听说,东区的美女没有一个逃得过你的手掌心?” 姚娟抹拭着自颈间淌出的汗水,一边问,同时又后悔自己何以问得如此温情。 “哦,你在打探我?” 莫非觉得好笑,站在距她三、两步之遥,视线在她的脸部和身体之间扫来扫去。 “你还想要什么?一个店面还不够??” “当然不够!” 她一点也不认为他的话是恶意的嘲讪,反而嗔媚地抢白道: “我还要你!全部的你!” 他们在一起已有一些日子了,她认为她有权利向他需索一切。 说着,她从木柜滑下来,走近去攀住他。 “你真辣,姚娟,你是我眼前最辣的女人!” “所以你才把这个店交给我?让我当经理?” “你满脑子交易观念,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故意皱眉问她,其实只是想逗她。 “没办法,这本来就是一个交易的世界!难道不是吗?物物交换,各取所需!而且你别忘了,我出道六七年一直都在站柜,我的生活就是交易!” “而且,你还开始做上大买卖!”他又坏坏地嘲讽她。 “没错!我终于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莫非,你会发现你愈来愈需要我,你找对人了!” 她很好意地对他说,同时开始扣上衣服的钮扣,拉上短裙拉链。 “怎么说?你要帮我大赚一笔?” 他有些心猿意马地盯着这个曾经只是一个专柜售货员的小妖精,心不在焉地点着烟。 “你看起来正骑在浪头上,可是真正做生意,也许我比你更像一个行家!” “继续说下去。”他说。 “我曾亲眼看见一个名牌代理做起来,也亲眼看见它垮下去!莫非,那些金头发,蓝眼睛和鹰钩鼻的洋人可比你想象中还聪明!你代理他们的品牌,做得比什么都起劲,但是他们就是会在你经营得有声有色,把局面都打开以后,提出要把代理权收回去,自己成立分公司!” 她很认真地告诉他,完全不理会他心里真正在打着什么歪主意。 “谢谢你的金玉良言,这个状况我也观察过、思考过,我不会让他们过河拆桥的!” “你还算是精明,不至于完全花俏空心嘛!那些人都低估了你!”姚娟赞叹。 “哪些人?告诉你全东区的美女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的那些人?” “对!,那些人!那些女人!” 姚娟应答,同时又蛞蝓似的粘到他身上,吃味地抱怨起来: “你说,那几个太太,还有在pub坐台的小姐,她们怎样假借买衣服、买香水的理由接近你?” “你这是什么话?好像我是吃软饭的男人!我可是双d精品的合法代理商,谁这么大胆破坏我的形象?” 他说着优越地笑起来,用有趣的眼光看着姚娟。 “你们女人都这么爱吃醋,难道你不觉得太累、太辛苦吗?这不是自虐吗?” 他又加一句,表情更加自负了。 “什么自虐!那是爱!是truthlove!莫非,你真没良心!女人的爱情都是挖肝掏肺的!难道你没真正爱过?你一直都只是在游戏?” “我说实话,你不是又要吃醋了?” “我还是想了解你,我要探究你的内心!” 她一副野心勃勃、志在必得的样子。 “我是爱过许许多多女孩子,但是真正能令我怀念的只有一个,感情是很容易变质,也很难禁得起考验的东西。” 他的表情泛起难得有的认真和淡淡伤感。 “那个女孩子是谁?我知道一定不会是你老婆!” 她那好奇心十足却又表现得了然于心的矛盾模样让他觉得可爱又可笑。 “你真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永远喜欢追根究底!” “而你是一个最没有原则的人,想招惹全天下的女人却又偏偏结了婚!你知道吗?有人说,浪子莫非的结婚是东区最大的神话和笑话!” “我对女人最大的奉献便是供给她们快乐和笑话!” “还有一个卖价五万元的皮包,一套标售十万元的衣服!” “这样说来,莫非永远摆不脱是一个女人的骗子?” 他洒脱不羁地一笑,那模样简直可以杀死人! “不,莫非,我要终结你,终结你的过去,把你变成是我一个人的!” 她发誓一样地告诉他,把他箍得死紧。 “是吗?你最好时时刻刻记得外面有关我的种种流言!” 他在她额头亲一下,然后把她推动。“走吧,我们去吃饭。” 那口气,完完全全地没有家庭观念。 姚娟暗中陶醉于自己的魅力,对自已更有信心了。 “莫非,我要吃双份,可以吗?” “莫非供得起任何嗜吃的女人,但是恕不提供消化不良的胃肠药!” 他的答案令人玩味,但是她有勇气接受挑战。 拉开铁门,他们一起投入满街璀璨的夜色。 在棕榈树环绕的平房式别墅内,小男孩轻微的吵闹声和女主人的哄骗安抚言语隐隐约约在晚风中飘散出来。 “龙龙乖,多喝一点水,医生伯伯才不会给龙龙打针针哦!” 乔敏端着半杯水,哄着被抱在保母黄嫂怀里的三岁宝贝儿子。 龙龙因为发烧,两个面颊红通通的,一张小胖脸白里透红,就像一个漂亮的令人垂涎欲滴的大富士苹果。他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熊,病恹恹地回应乔敏一句: “不要,龙龙要吃冰淇淋!” “那怎么行?龙龙要是吃了冰淇淋,医生伯伯就给龙龙打好痛好痛的针,那怎么办?” 保母加入哄上几句,把乔敏手上的水接过来,又说: “龙龙喝水,明天姨姨带龙龙去坐碰碰车,嗯?” 龙龙当真买账,把水乖乖喝了。黄嫂的话,倒比做母亲的乔敏管用。 把龙龙放到床上去培养睡觉的情绪后,黄嫂对乔敏讲: “太太,今天晚上我真的不能再留下来了,我那死鬼老公不看紧,又要去灌到天亮还看不见人影——” “这——黄嫂,要是龙龙的烧又高起来,那我怎么办?我又哄不了他!” 乔敏哀求着,无助地看看墙上的钟,已经接近十一点,那该死的莫非还不见回来。 “先生该回来了吧?他知道龙龙生病的!” 黄嫂也瞧瞧那面钟,忍不住又抱怨一句: “先生太不顾家了,太太,你不应该这么纵容他呀!” 龙龙从小就给黄嫂带大,莫非的德性,他们夫妻间的状况,黄嫂比谁都看得多,批评起来也没有什么忌讳,何况乔敏也不敢得罪她,她说只做白天,并且拿比别人高出一倍的工钱,乔敏只有照给。 也好在,黄嫂是个有分寸和良心的人,也很疼爱龙龙,所以乔敏放下整颗心去依赖她。 “算了,别指望他了,黄嫂,这么多年来,他让我倚靠过吗?” 乔敏忍住满腹怨气,反过来安抚黄嫂。 “太太,不是我嚼舌头,先生这种男人你怎么能嫁?一表人才,中看不中用,那颗心根本没放在家里!这种男人根本不配讨老婆生小孩,陷害人家嘛!” 黄嫂只要一开始仗义执言,就是黄河之水天上来,没完没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嘘——” 乔敏向她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一起离开龙龙的房间,走到了大厅,才叹一口气说: “其实莫非也不是像你说的那么坏,虽然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却也是个好人。” “好人有什么用?我们女人家要的就是一个好丈夫不是吗?太太,这要怪你,都是你宠他,把他惯得不像话,要是我那个死鬼,我早把他宰了腌成家乡肉!” “我能怎样?吵也吵了,打也打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把他宰了腌成家乡肉,他还是那个本性不改的莫非!至死不悔的莫非!” 乔敏说着,不由自主拿起高低柜上那个被她反盖着的相框。相框正面的玻璃早被她摔烂了,里面的结婚照被她撕去了一半,那一半,正是莫非的半身人像。 这张倒霉的结婚照,被她撕了又洗,洗了又撕,不知换过多少回!反正,每回吵得凶的时候,她就去撕它,摔它出气,不知多少次下来,她也没劲再去换上一张完好的照片,就让自己捧着桔梗花的婚纱照形单影只地覆盖在柜子上,十分写实也十分尖刻地刻画着她和他之间的状况。 “太太,你都这么认命,我这个外人还有什么话说?” 黄嫂又同情又不以为然地咕哝一句,又转快速度道: “我真的要走了,那个死鬼不趁着他下晚班的时间去拦截他,就又要被那一班猪朋狗友拖去泡在酒缸里了!” 她拿了机车钥匙往外走了几步,又软着心肠交代一句: “真要有事,先生又没回来,你打电话给我,我再上来!” 她就住在山下,骑一趟机车上来,只要10分钟。 “好,黄嫂,谢谢你。” 乔敏关上门不到五秒钟,又听见黄嫂回头来敲门。 “太太,先生回来了。” 原来她是回来通报消息,她知道乔敏有多盼望莫非。然后她又匆匆地走了。 乔敏的情绪在瞬间又复杂起来。 等到莫非停好车,以一副轻松潇洒,刚渡完假的姿态走进来,她压抑着怒气,挤出僵硬的笑脸跟他招呼道:“回来啦?” 他似乎无视于她的存在似的,把汽车钥匙往壁炉台上一扔,看也不看她地问一声:“龙龙呢?睡啦?” “睡啦!一整天都在发烧。烧了退,退了又烧,医生说是夏季热,幸亏有黄嫂——” 她投诉一大串,他只浓缩精简答了一句:“睡了就好。”然后,他自顾推门进小孩房去探视儿子。 龙龙当真睡熟了,一张红红的苹果脸,很可爱,但一点也不像他的有棱有角。 他看看小孩,笑了笑,掐一把孩子的小胖手臂,然后就像医生视查过病房一样,很快地走出去。 乔敏跟进去又跟出来,脸上、眼里的期待、哀怨和寂寞,他都没有看见。 “莫非——” 她终于忍不住喊住了他,却欲言又止。 莫非漫不经心转过身,对她说: “不用担心,小孩子天生地养有三条命,一条是父母给他的,一条是老天爷给他的,还有一条是他自己的,你不用这么紧张。” 她趁机牢牢抓住他的手臂,迫切又焦虑地问他: “你只关心龙龙,你一点点都不关心我?你还在生我的气?你真的不想理我?” 三天前,她才对他大发一场脾气,现在,她又忍不住低声下气求他!她痛恨自己在他面前已经变成一个无可理喻的精神病患!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什么事都没有吗?” 他俯下脸来打量她,眼神中对妻子并没有多少感情。 “是吗?没错,你的确是好好的回了家了,而且比平常回来得都早!是不是这样我就得又感激又感动得心满意足,告诉自己是一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扣住他的手臂不放,开始有些歇斯底里。 “你又来了,阿敏,你的登革热又发作了,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免疫系统建立起来?” 他无奈笑着反问她,顺手用食指在她鼻梁上画一下。 她就是讨厌他这种不在乎的态度,好像她快溺死了,而他却以为她在水里正玩得高兴! 死命把他一推,她怨诉道: “你少说风凉话,就会在一边凉快!说,你为什么都不碰我?你为什么还是不碰我?你又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对不对?”“阿敏,这件事情三天前已经吵过了,你要咬住不放到什么时候?” 莫非一副振振有理的样子。 “看你啊,看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你的妻子看待,看你什么时候甩掉外面那些狐狸精,我就饶了你!” “你难道不是我莫非的老婆吗?天地神明共鉴,我天天回家向你报到,没有吗?我也每天回来看龙龙,我不能勉强算是一个父亲吗?你还要我怎样?” 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 “你不要这么神气,莫非,你不要以为我必须事事迁就你、容忍你,更不要以为我得哑巴吃黄莲一样看着你替姚娟开店,看着你们整天腻在一起!在法律上,我是你的妻子,你必须对我忠实,你知道吗?” 乔敏开始大叫。 莫非仍是水波不惊,只道: “你的消息来源愈来愈多也愈来愈精彩了,谁被你这位董事长收买了,把我的一举一动都通报给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莫非,你太嚣张了,根本没把我看在眼里!没有我乔敏,你今天还扛着一只萨克斯风在酒吧里厮混,赚到的工钱还不够你自己喝啤酒!没有一个人认为你是好东西,我却处处替你说话——” “你说得都对,我莫非一无是处,只会和女人厮混。你可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我一定配合。” 他被她改变得体无完肤,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真是吃定了她!她最怕的就是他随时可以和她摊牌的态度! “我——” 乔敏连连猛吸气,挣扎半天,仍然是无功而退,只能再一次拉下脸来向他说好话。 “莫非,你明知道今非昔比,你明知道我爱你,需要你,你为什么要伤害我?我真的不想和你吵,我只要你的关心和一点点爱,你为什么不能给我?” 莫非看着她悲愤欲绝的样子,也软了心肠,放柔声调先只说一句。 “你——这是何苦?” 沉思了几秒钟,他又说: “有些事情实在不必一提再提,是不是?你这个样子,让我们彼此一点空间都没有,是不是?” 终于他也苦恼起来,点起了烟,大口大口地把它吸进肺里去。 “我也不想提,一千倍、一万倍,我都比你还不想让往事重提!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在乎你,你是我的丈夫,你了解吗?难道这么多年以来,你对我没有一点点感情?一点点都没有?” “阿敏,莫非永远是一个浪子,烧成灰都是一个浪子!也许他能让你一时遮风避雨,但别把他当成一辈子的避风港!也千万别把我们彼此间的约定变成了单方条款,那会让你吃足苦头,就像现在一样,你懂吗?” “你的意思是,你还是要和姚娟在一起?还是要和外面数不清的女人厮混?你永远不肯收心?” “你早知道莫非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你存心至死不改,浪荡一辈子,就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改变你?” “很可能是,我不抱指望!” “你!” 乔敏气急攻心,也心灰意冷,灰败的脸上淌着冷汗。 “阿敏,你的空间比我更宽广,何必把梦和希望错放在我身上?任何一个聪明的好女孩都懂得趋吉避凶地离开我,我可不希望你变成最倒霉的那一个!你可以去追求任何你想要的,并且随时叫我离开,嗯?” 他说得至情至性,乔敏听来却是针针见血。 “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摆出一副言尽于此的态度,捻熄烟蒂便走进卧房里去。 她有一个窜过去把他抱住、把他生吞吃掉的强烈冲动,但是,她紧咬下唇,忍了下来,只是站在原地喘息。 然后,她只能照例执行她的泄愤方式,把那个没有镜面的相框抓过来狠狠地摔到长毛地毯上去。 相框内,披着婚纱的乔敏独自捧着紫色的桔梗花甜笑着。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乔敏枯坐在客厅,只觉一切索然无味,人间只有苦恼和空虚。 黄嫂带着龙龙在午睡,整个世界似乎只遗留下她一个人。一个诉苦的对象都没有,一则她要强,二则她深爱莫非,她不能忍受别人批评他。 她就这么周而复始地,深陷苦闷的情境。 正发着怔,门铃响了起来,院子外面显然来了陌生人,莫非喜爱的罗威娜家犬正在狂吠,只是她正在发怔,竟是浑然无觉。 按铃的人很执着,黄嫂也睡死了,为了怕吵醒龙龙,她勉强站起身,走到院子去开门。 院门打开,四目相对,激起一片惊呼。 “小艳!” “阿敏!” 一种直觉反应的惊喜和意外之感,乔敏整个人清醒了过来,但是接续下来的第二个反应,可在霎时间变成了矜持和淡漠。 “是你,你从哪里掉下来?” 她擦着双手抱在胸前,没有保留地从头到脚打量她的姐姐乔艳。 还是一样的乔艳,一样挺俊的鼻梁,一样的飞扬及腰浓发、就像一朵充满动感的黑云,一袭前卫的黑衣,虽然鼻梁上架着凡赛吉的粗框墨镜,乔敏还是认得出来,她就是自己一向怀着敌意看待的姐姐乔艳! 她总是比自己耀眼出色,她那标志般的一头浓发总是叫自己黯然失色……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有生以来的任何时刻,乔敏都不欢迎她在自己眼前出现! 然而,乔艳真真实实站在她面前。 “怎么,不欢迎我进去你家坐坐?” 乔艳露齿一笑,隐藏在墨镜后的一对眸子仿佛无视于妹妹的冷漠和敌意。 “噢,当然欢迎,进来谈吧!” 乔敏毕竟得恪守传统,对姐姐还有几分敬畏,只好把她请进门。 “你的光景不错嘛!阿敏,嫁了老公,生了儿子,又有这么好的房子,五子登科?” 乔艳进到屋内,不禁由衷赞叹。 “还好啦,你在外面云游四海,消息还是很灵光!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呢!” 乔敏给姐姐送上一罐低卡苏打水,冷漠地回答。 “很可惜,我没看见你穿白纱的样子!” 乔艳摘下墨镜,这才让乔敏看出,她的眼神中有着久经飘泊的倦怠和沧桑,但却无损于她的潇洒和美丽,反而平添一股说不出的迷人韵味! “你呢,你嫁人了吗?”乔敏问。 “你看我像一个有老公的人吗?这么多年来,香港、日本、美国、加拿大,走遍千山万水都是白搭!反而是你,不必出门就找到一个可以嫁的男人!你命好!” “怎么,小艳,”乔敏她从来不肯喊乔艳一声姐姐。“你走遍大江南北、绕着地球跑一圈回来,反而变得这么滥情又这么古板?我从来都不认为,嫁人是你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你不是这种凡夫俗女!” 明显地,乔敏语带嘲讽。 “你永远不会了解我,就像我永远不会真正了解你一样!就算是亲姐妹也不例外!” 乔艳边说边环绕室内欣赏陈设,又问道: “阿敏,你倒是告诉我,夫妻之间又是怎样?真正能相知至深吗?” “那当然!不然还算是什么夫妻?” 乔敏昂然回答,带着强烈的炫耀意味及骄傲。 “我很羡慕你,阿敏!你要知道,相知不一定能结合,结合不一定能相知,所以天下多的是分道扬镳的情侣和同床异梦的怨偶!你正是那特别受幸运之神眷顾的极少数那一个!” “小艳,你老了是不是?满口尽是悲观的灰色论调!听你的口气,就像一个历尽沧桑的怨妇!以前你有多风光啊!又是城东巨星又是爵士女王,迷哥迷姐数不完,交心知己满天下,这里的男人是一个也看不上,怎么现在轮到你在羡慕我?” 乔敏冷哼,心中掠过阵阵快意。 乔艳笑道:“你说得好,我就像那个在海边拣石头的人,到后来是两手空空!” 她走到高低柜边,顺手拿起那个反盖着的相框。转过面来一看,立即皱起了眉头。 “你和老公吵架?”她关切地问。 乔敏眼看无法掩饰,随口搪塞:“我儿子龙龙打破的,我正准备换一个!” 乔艳深知乔敏个性好强,故意又说: “龙龙太淘气了,连爸爸的照片也撕走!是不是拿去当偶像的海报贴在床头上?” “还说呢,他被我打了一顿,你却替他掰出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乔敏强做镇定,悻悻回道。 乔艳又问:“你还爱吃希尔顿的起士蛋糕和加味红茶吗?” “早就忘了这回事了!”乔敏很不屑。 “也不再喜欢shopping?买衣服?” “乏味,没意思。” “看来,现在你最大的兴趣是相夫教子?” 乔艳把偌大客厅一圈走完,这才将身挨近了乔敏,两眼含着深意,温存地问她。“告诉我,你过得快不快乐?” 她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教乔敏意乱心慌不已,只能勉强支吾地反问一句: “你认为我不快乐?你希望我不快乐?” “当然不是,阿敏,当然不是!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当然希望你快乐!” 乔艳失声低唤,继续说: “你知道吗,你的黑眼圈肿得就像才去制过双眼皮,你常常失眠,对不对?你的皮肤腊黄而却没有心情修饰自己,你快乐吗?我不相信!” “你想否定什么?又想挖掘什么?证实什么?” 乔敏用敌意回应姐姐。 “我不想挖掘什么,只想否定我的疑虑,证实你是快乐的!阿敏,你说得对,这么多年的漂泊让我变得滥情,所以我会这么关心你,让你感到这么不习惯!因为漂泊,使我念旧;因为沧桑,我想到回头!我发现我所有的梦和感情都在这里,别的地方根本找不到……” 乔艳急促地诉说了一长串,吐了一口大气,才又说: “算了,你永远不会了解我,我也不指望有人会真正了解我!” 说罢,她伸出手爱怜地抚摸乔敏的脸颊,疼惜地道: “我只是不想和一只熊猫重逢,我认为我应该看到一个容光焕发的幸福小妻子!” 一番真情流露,乔敏也不禁被打动了,她放松脸部的僵硬表情,用带着感性的声音回答她。 “你真的变得太滥情了,虽然外表看起来那么潇洒!” “你知道我一生擅长表演,伪装也是表演的一种!” 乔艳笑答,一场剑拔弩张的对立总算和缓下来。乔艳又问。 “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老公是谁呢,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他?” “一点也不神秘,你认识的人。” 乔敏的神色又闪起诡异和防御。 “谁?我认识的某一个人成了你老公?” 乔艳十分好奇,极力思索。 乔敏像掀开赌桌上的底牌一样,用特别清晰的声音告诉她。 “莫非。浪子莫非!” “莫非?莫非!” 乔艳如遭雷击,脸色骤然大变。 “是啊,就是莫非。有什么不对吗?” 乔敏盯着乔艳锐利地反问。 乔艳在惊慌中极力重整情绪,“我只是很意外,怎么也想不到是他!”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有什么好意外的?”乔敏紧紧逼问。 “因为,没有人认为他可能结婚,众所皆知,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浪子。” 乔艳如此回答。 “哦?你也把他看得很扁,是不是?”乔敏虎视眈眈地注视乔艳,又傲慢地说: “可是,他的确和我结了婚!而且,现在他是个成功的商人!怎么,你们这些看扁他的人,有没有反而被打一巴掌的感觉?” “阿敏,你想得太偏激了,我怎么会见不得他变成一个好男人呢?我替你高兴都来不及!” 乔艳努力掩饰自己的心情,胸中却是一片澎湃汹涌! “是吗?你的意外和惊讶是由于他的改变,以及我和他之间被视为不可思议的婚姻吗?” “当然是。想不到你是那一个可以改造他,让他脱胎换骨的人!浪子莫非,哪个人不清楚他是一块顽石?” “谢谢你的金玉良言!你对莫非的了解一定是错不了!在我来t市之前,你和他就是同一个圈子的人,很可能,你和他也有过一腿!” 乔敏的眼神和表情,就像一个极力逮捕罪犯的执法者。 “我和任何男人有过什么,或者莫非和任何女人有过什么,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收服了他,现在他是你的丈夫!” 乔艳用充满感情的眼光凝视乔敏,又语重心长地问她。 “告诉我,他是不是一个好丈夫?他是不是真的收心了?” “你为什么问我这些?难道因为我嫁的人是莫非,所以一切都是那么悲观,那么荒谬,那么不真实,不被祝福也不被看好!” 乔敏心中积郁顿时爆发,歇斯底里地低吼起来。 “阿敏,你为什么总往坏处想?你这种反应,叫我怎么相信你真的过得很快乐?叫我怎么相信,莫非真的已经洗心革面?” “你知道什么?小艳,你不过像一个坐着飞碟突然降临地球的外星人,对于莫非和我,你究竟能知道什么?” 乔敏尖锐地嘶喊,然后又像演出舞台剧般夸张,做作地念出她的下半段台词。 “没错,莫非曾经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浪子,连我都不认同他!可是,我们结婚了,我帮助他接下了双d品牌的代理权,让他有了出色的事业!我和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我已经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他身上!我不许他再花心,再做一名只有风流却没有格调的浪子!他是我的,他是我塑造出来的,没有任何人能抢走他!” “我懂,阿敏,我懂得女人全心全意爱一个男人时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莫非会和你结婚,一定对你有很大的认同,谁都抢不走他,对不对?” 乔艳尽心地安抚,想了想又问: “你们常常为了第三者的事情吵架?我是说,其他的女人?” “你也吃过这种亏是吗?莫非也让你吃过这种苦头?” “他不是我老公,我不必为他呕心泣血!” 乔艳掠掠满肩的乌云浓发,为自己的立场做下尽在言中的结论。 然而乔敏是死也不肯认输的,尤其是在乔艳面前! 她站了起来,对乔艳说: “你的话完全正确,不过最重要的是,你应该牢牢把它记住!来,我带你看看你的小外甥,我和莫非的儿子龙龙!” 她的表情有挑衅、有炫耀、有警示,更有捍卫的意味,而乔艳的内心,却比她还要沉重复杂。 第2章 其实,城东巨星不过是一间小规模的酒吧,所谓的爵士女王也是几个熟客之间送给乔艳的封号。总而言之,乔艳过去在t市,只是一名不成气候的走唱歌手。只不过,城东巨星这家酒吧的名字的确是为她而取的,而那些个把城东巨星和乔艳的歌声当做另外一个家和情感归宿的男男女女,也的确是对乔艳既迷恋又宠爱的。白领的企业主管、多才多艺的画家、作家、广告人,还有医生、律师和教授……这一班高级知识分子组成的熟面孔,总是在夜幕低垂之后齐聚一堂,手执芳郁美酒,倾听乔艳为他们尽吐都市丛林中生活的苦闷心灵的窘迫,以及种种的喜怒哀乐…… 足足四年半了。 当乔艳再度站在城东巨星的霓虹灯招牌下,她发现这里的夜色和她离开的那一晚一模一样,既没有褪色,也没有更炫丽灿烂,只是一些旧的招牌消失了,取代的是另一些霓虹灯管和店招而已,而这些沧海桑田的更迭,在整个金璧辉煌的都市夜景掩盖之下根本是微不足道。 城东巨星依然在,但是有谁真正知道,城东巨星果真依然在否? 她伤感又落拓地一笑,扬了扬如云浓发走进pub里去。 午夜前n点,一个年轻女孩穿着露脐装在大唱快节奏摇滚。舞池上一片热腾腾。 这里还是改变了。爵士温柔乡变成了摇滚热海,气氛、歌者、顾客,还有灯光、音乐,全都走了样。尽管以前当她情绪忽然沸腾起来的时候,她也会热情奔放唱上一整晚的摇滚,让满场旷男怨女变成了群魔乱舞,但是,真正的城东巨星是属于爵士女王乔艳的! 她在闹哄哄的高分贝音响及劲舞的人群中像游鱼般穿梭一回,没有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连端酒的小弟、小妹也全部面目全非。 这也无妨,人世冷暖,她乔艳什么沧桑不曾经历过?正巧吧台上腾出了空位,她把自己填补进去。 “小姐喝什么?” 调酒师问她,又是一个陌生人。 “啤酒。”她说,顺手点起一支黑珍珠淡烟。 往事历历,而真实世界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正要叫第三罐啤酒,点上第四支烟,一阵惊呼在吧台前溅起。 “乔艳!” 这突如其来的热切呼唤真是使沉湎往事中的她如梦似幻。抬起一头浓发,她看见一张头顶微秃、轮廓浑圆的中年人的脸盘。 “罗梵!” 她反射般展露明媚的笑靥,反射般惊叫。 终于有一张没有改变、没有消失的脸孔,城东巨星的老板罗梵! 故知重逢的喜悦,湿润了乔艳的眼睛。 “乔艳,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圆胖高大的罗梵热泪盈眶,捏紧她的手失声狂叫。 为了不让自己的欢欣被舞曲的巨响淹没,乔艳也忘情地大喊。 “我知道总会有一个最执着的人守在这里,就是你,胖哥!” “是的,我一直守着,守着我们的梦中情人乔艳,所以外面那块招牌每天准时闪烁到打烊,它已经向你眨眼睛眨了五年!你终于回来了!” 罗梵大喊着,简直就是完完全全地情不自禁!他欣喜若狂地打量着乔艳,好久好久,才像捉到了什么灵感似的对她说:“你等我一下,千万别走开!” 然后他不见了。 过了不到一分钟,所有的音乐和歌声陡然停止,她听见dj透过麦克风在宣告: “各位亲爱的来宾,亲爱的酷哥辣妹们,感谢您今天晚上光临城东巨星,由于有突发紧急状况发生,本店必须提早在十分钟后打烊,为了补偿各位酷哥辣妹和佳宾,所有消费一律不必买单,城东巨星今天晚上提早向各位酷哥辣妹说晚安,goodnight——” 乔艳在惊讶中将广播听完,却又见罗梵已变魔术般站到她面前。 “为了你,乔艳,foryou,justforyou!” 他深情无限地告诉她。 “罗梵,你真疯狂!” 乔艳既感动又无计可施,只有摇着头,看着一堆堆的客人陆续离开。 当客人已经走光,温柔的爵士轻音乐已在萨克斯风的破题带动下悠然漫起。 罗梵走向乔艳,把右手伸向她,上半身向前朝她微倾。 这是邀舞的姿势。 乔艳离开了高脚椅,随他温存地滑进了空荡荡的舞池。 她任他将她轻揽,把额头轻倚在他宽厚的胸壁,像一道厚实而安全的墙。 “啤酒汽泡、萨克斯风,午夜蓝色的灯光,这一切,让我恍如回到前世。” 她幽幽地向他低诉。现在,他们可以轻言细语交谈了。 “我的感觉和你一样,就像时光在刹那间倒退了五年,又回到从前。” 罗梵把下巴顶在她的浓发上,对她絮絮低语。 “乔艳,我知道你说过要回来的,现在我的字典里只有四个字,你猜是什么?” “我猜不到。” “倦鸟归林。你回到家了。” “我有家吗?我有我的树林和可以栖息的枝头吗?” 她忍不住感伤。 “当然有,只要你愿意停下脚步,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罗梵顿了顿,才又黯然无奈地说: “当然,我也知道这是我自己一个人永远不醒的春秋大梦!” “罗梵大哥……” 乔艳只能怀着不变的歉意呼唤他一声,如此而已! “你知道吗?乔艳,关于你的不告而别,这里曾经有许多传言。” “我倒想听听,别人为我编了怎样精彩的故事?” “有两种说法,却是各走极端。如果你是观众,你怎么猜测剧情?” “她嫁了人,或忽然得了绝症。” 乔艳笑着说,心情轻松起来。 “你猜对一半。有人认为你找到好对象,远走高飞,另外一种说法是,”他把说话中断,认真地盯着她凝望,好像要把她看穿,才再说:“败走情场。” “败走情场?真是犀利无情的批评!” 乔艳恻恻苦笑,罗梵亦是心有戚戚。 “可能也比较接近事实,是不是?” 罗梵小心翼翼,深怕伤害一颗倦游归来的心。 “相交满天下,知我者,惟有罗梵!” 乔艳朗朗一笑,随着音乐的暂停的间隙,拉着罗梵离开了舞池。 “我想再唱两瓶啤酒。你们还是只有麒麟牌黑啤酒?我在温哥华,在纽约,在中环或尖沙咀,想的都是我们的麒麟啤酒!” 她往一张靠墙的火车座一倒,笑着告诉罗梵。 “你已经喝得不少了,一身酒气,还不够?” “几罐啤酒算什么?对我来说,像蒸馏水一样,稍具解渴功能而已!” 服务生送来了酒,替她开瓶斟满,她拿起就喝。 “你爱喝啤酒,总有特别的理由吗?” 他退视着她心事重重却又故作潇洒的模样,认真地问她。 “你又想挖掘我?”她哼哼笑出声来,对他媚笑道。 “正确,知我者,只有罗梵。你知道,我是为了纪念谁。” “浪子莫非。不,自从你走了以后,这里的人都叫他是杀手莫非!” “为什么?他身上有黑枪?” “不是,他更放浪形骸,变本加厉。” “是吗?然后呢?” “然后,他也消失了,他不再来这里消磨,听说已经从良。” “从良?” 乔艳不禁哈哈大笑。 “是啊,结婚从良,和这里完全脱离关系。” 罗梵没有一点说笑话的轻佻。 “你知道他和谁结婚?” 她收拾了惨淡的笑容,带着轻愁再问。 “一概不知。我只知道,不是你。” “所以,你们说我败走情场?” 她的神情一片迷离。 “你和他……我认为确有其事,虽然我不知道真相,但是你走了以后,他变成了杀手,疯狂放肆自己,我暗中观察、推断和你有关。” “但是他也结了婚!让所有的人都跌破了放大镜和显微镜,是不是?” “这真是一团迷雾!乔艳,我认为,也许连你都看不穿、想不透!他真的是一团迷雾!你也是!” “败走情场,你是知道的,我的故事情节再简单不过!” 乔艳又灌下半杯啤酒,叫罗梵看了忍不住心痛,忍不住问。 “你还爱他?还爱莫非?” “我不能爱我的妹夫,罗梵!” “妹夫?这是——?” 罗梵大惊,结巴地说不出话来。 “是,他是我妹夫,他娶了我妹妹乔敏。” 她告诉他。 “在你离开他之前……” “不,在我离开他之后,在他成为你所谓的杀手之后,我妹妹乔敏终结了他!” 乔艳对着百思莫解的罗梵深深一笑,换了一个转换话题的姿势又告诉他。 “世事真是难料!罗梵大哥,你愿不愿意为我再重新置舞台?” “我当然愿意!人生如梦,既然人事全非,又何妨再让旧日情怀重现,让我们重温过去的美好时光?” 情深义重的罗梵说着,又为乔艳闪烁着感慨万千的泪光…… 还记得那天 你穿着蓝色的外套 向我走过来 没有往常的微笑 寒风中 露围绕我们浓得散不掉 像是你从前对我的好 该要说些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 到底谁先开口 似乎也不再重要 为什么 忍心让我彷徨在十字路口 爱你我接受任何理由…… 清扬的钢琴伴奏,满溢pub每一个角落的午夜蓝灯光,乔艳身着黑衣,披垂如瀑浓发,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脚椅上,对着麦克风喃喃吟唱不已。 那是中岛美雪的成名曲——忘了说再见。 只有乔艳自己知道,她是为谁而唱。 举座之中有不少接获罗梵通报而专程来看乔艳的故知旧识,乔艳依然热情丰沛的歌声,让他们握杯怔忡、鼻子渐渐发酸,而至凄然泪下…… 而她的歌声依然如怨如慕,继续在倾诉。 分手的那一天 我想起许多从前 记忆穿梭在身边 不停地在旋转 虽然说告别了爱情 它刺痛我的心 还是遗憾忘了说再见 总觉得 你还会在背后温柔地唤住我 所以不敢走得太快 频频地回头看 想起你离我远去我就想到更孤单 刹那间发现泪已流满面 分手的那一天 我想起许多从前 …… 一曲既罢,余音袅袅。热烈的掌声中,还有人在轻轻拭泪。 这就是乔艳!能够打动人心、撩动心弦,唱出内心痛处的歌声的,动人的乔艳! 很多人曾经对她说: “我可以把你捧红,把你的巨幅照片放上每个大城市车站最醒目的广告墙上。我也保证,你的唱片推出的时候,街上的海报会在一夜之间通通被人偷走!” 是的,乔艳无疑有这种条件、本事和能耐。只是,她总是回答他们。 “我不喜欢录音间,更不喜欢被宣传人员架来架去,没有一点自我!我不愿意永远奔波在机场和饭店之间,总是吃着外卖晚餐!” “你是说你不喜欢成名,不喜欢大众?那你要什么?” “我要的是小众。小小一个房间,小小一群人,呼吸到彼此的湿热,听到彼此的心跳,看见彼此的眼泪,尽情倾诉、毫无隔阂地交流!我要的是小众的真实和执着,不是大众盲目躁动的歇斯底里!” “ok,那么乔艳,你就永远守住城东巨星这个十尺见方的小舞台吧!” 所有的谈判总是这样结束。 那又有何不可? 就像现在,近在眼前的掌声和泪水,触手可及的喟叹和激赏,不就是她最珍视、最满足的回报? 她走下来,伸出戴着白金运动表的手,一一和前来与她叙旧的老友热烈紧握。他们亲吻她、拥抱她,和她交流着思念和渴慕的泪水。 “爱你,乔艳,多么爱你、想你。”一个中年医生告诉她。 “乔艳,你让这里的夜晚复活,不再空虚寂寞!”一个年轻的女时装设计师对她这么说。 “谢谢,谢谢,我也爱你们。”她只能逐一这么回答。 往日果真重现,过去的朋友,昔日的乐团,罗梵甚至把当年的调酒师都找了回来。 如果有莫非,如果有他伴奏萨克斯风,手中总是握着一瓶啤酒的样子,那么往日重现便是完美无缺。 “只是抱歉,乔艳,也许我没有把握找到莫非。” 罗梵这样告诉她。 “我找得到他,因为他是我的妹夫。”她回答。 是的,她知道莫非已经来了,已经坐在一个最偏僻的角落,看着她,等着她。 那首歌,就是为了唱给他听! 她朝他走过去,以一抹轻淡如烟却又缭绕不散的微笑与他重逢。 而他,依旧是投给她那可以杀死人的眼光。 “你老了,不再是青春少艾,”他伸出手拉过她坐在身边,凝望着她说:“然而还是这么动人可爱!” 他毫无顾忌地捧住她的脸,把她的头发轻轻向后拨,好像要把她的美丽心事和感情全都一览无遗! 她任他凝视,和他对望了几秒钟,才把他的手推开。 难怪她曾经在她离开后由浪子晋级成了杀手!他掳掠女人芳心的功力果然更上一层楼! “不过,你太瘦了,是烟抽得太凶?还是酒喝得太多?” 他没有停止对她眈眈的打量,连全身都想把她看透。 “那么你呢?” 她只能用反问他来掩饰内心澎湃汹涌的感觉。 莫非听了根本不以为忤,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我做了一件比你说的还要伟大的事情!你猜猜是什么?” 他问她,她只是盯着他看,不予回答。 “我让莫非复活了!你知道吗?浪子莫非今天晚上又复活了!” 他的话令她玩味,她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什么。这是他一贯的伎俩。 “你在说笑话!莫非的确复活过,不过复活过来的莫非听说变成了杀手。那个浪子,已经永远彻彻底底地死了!” “浪子莫非永远不死!只要乔艳回来,他就立刻复活了!” 他把话说得很直接。 “算了,我们不必再哈拉这些。” 她坐正了身子,把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拉远一些。 “我只是要恭喜你,你结了婚,还当了爸爸!这个事件,可真比人咬了狗还更耸动!”她痛快地挖苦他。 “那又怎样?”他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可惜你不是一个好丈夫!你让乔敏形容憔悴,就像个邋遢枯干又哀怨的老太婆!” “不要谈她行不行?这里是城东巨星,这么一个罗曼蒂克的好地方,什么都可以谈,就是不要谈乔敏!” 他散漫的态度和回答,真叫她想杀了他! “怎么,你心虚,你有罪恶感,你觉得愧对于她,是不是?” 乔艳忍不住动气,又说:“别忘了我是乔敏的姐姐!你以为我叫你来谈情说爱的?” “我是这么以为!”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突然大声地说,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你难道不是为了我回来?乔艳,你听清楚,我可是为了你而复活!” 他拔过她的脸正对着自己,让她清清楚楚地看着他。 “看见了什么吗?乔艳,我的落寞只有你看得见!你的歌,也只有我真正听得懂!” 他催唤着她,用一股难以抗拒的磁力逼迫她深人解读他的内心。 她怔住了,泪盈于睫。她真正看见了什么。 “但是,你结了婚,你有了乔敏!”她对他说。 “如果结婚代表绝对性的意义,我离开她。” 他的语气转成了哀诉。“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 “你以为我永远不会回来,所以你要了乔敏,而且和她生了个儿子?” 乔艳难以置信地深皱了眉头,瞪圆了眼睛。 “是,的确是这样!” 莫非的答复斩钉截铁! “天哪!这是我听过最混账的理由!这不会是一个人经由脑细胞分析判断后所做出来的决定!莫非,难道你不是人?你是异形?是没血没泪的生化怪物?” 乔艳捏紧双拳,失声呐喊。 “我会让你了解的,小艳,如果你认同浪子莫非是为了你而复活,我会让你了解的!” 他又用双手扣住她的脸,迫切地告诉她。 “不必了!莫非!杀手莫非!乔敏和你生米已煮成熟饭,再没有什么好了解的!再说,我对你的了解难道还不够?还必须亲眼再看一次你对她始乱终弃才必须死心?不必了!莫非!不必了!” “既然你这么绝情,头比谁都硬,为什么要找我来?” 莫非也为之扼腕。 “我说过了,为了乔敏!我不许你糟蹋她!我请你记住!” 她咬牙做出决绝的样子,莫非还想说话,罗梵走了过来。 “莫非,现在乔艳不是你一个人的,请你放了她。” 罗梵说,乔艳立即把手伸给他。 “乔艳,游律师和黄大哥也来了,他们等不及要听你唱歌呢!” 罗梵边说,边带走了乔艳,留下莫非独坐。 于是,一朵黑云又飘上舞台。 夜半空虚 城市多像海 不能睡去只怨星光 偏偏矜持常常来相伴 宁愿锁上窗 等待 …… 又是旧时常唱的一首歌,随着歌声婉婉流荡,往事历历浮漫如烟…… 那一年,乔艳二十二岁,正是青春少艾、艳容如花,城东巨星的招牌为她重新打造,夜夜高朋满座,走红声势沸腾到了极点。 追求她的富商巨贾、骚人墨客和王孙公子正可谓不计其数。 然而,随着驻演的band跳槽,莫非随同另外一个band进驻城东巨星,他是一个萨克斯风手。 据说他出身优渥,无奈一身浪荡的反骨,就像一匹脱缰野马到处践踏无数多情女子的寂寞心田。 乔艳虽然并不寂寞,却也被他俘虏了。 他疯狂追逐她,等到她献出了芳心,却让她在他的床上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多少事,当然也没有人了解乔艳为什么突然抛下一切,飘然远去。 罗梵的猜度没有错!败走情场!乔艳的的确确是被爱情击溃打败了,她全盘放弃,一走了之,孤身上路。 如果说,她的离去象征一种绝望的意义,那么,她的回来是不是也象征一种希望? 往事在烟雾迷离中闪动,她仍如怨如诉在唱。 无法忘怀 你带来的梦幻 春去秋来 一刻都不留 追寻离开 难道就叫爱 经过风霜 更懂得温暖 你可知我 最盼望是爱…… 夜已经很深,却没有人舍得离去。 当pub的灯光闪灭三次,人们知道,又已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刻。 “乔艳,我们去吃消夜,就算给你洗尘。” 姓游的律师和罗梵、黄姓商人站成一排,摆开坚强的阵容邀请她。 她知道莫非还在原来那个角落里,故意笑着答应:“好啊,好久没尝家乡清粥小菜的滋味,那可是我顶严重的乡愁哩!”“除了家乡消夜,还有什么是你的乡愁?”姓黄的商人问。 乔艳一手勾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勾住罗梵,灿笑回答:“还有你们啊!” “是吗?你在外面消遥,真的想起过我们?”游律师道。 他们已经一字排开,有说有笑往外面走去。 “不想你们,想谁?我没有一天不想你们,想这里!相不相信我已经变得这么温情了?告诉我,现在这儿流行什么?” “泡沫红茶、瘦身减肥、恰克与飞鸟、露脐装、亚曼尼、callin、showin,老游,你说是不是……” 他们的交谈声渐渐远去,而乔艳并没有如同她在歌曲中所唱的。 总觉得你还会在背后温柔地唤住我 所以不敢走得太快 频频地回头看…… 她明知莫非在看她,她还是挽着其他的男人,若无其事地走了。 在所谓的洗尘和叙旧之后,她回到暂时下榻的来来饭店已经是午夜三点。 倦鸟归林,饭店就是她的家。 她感到极其倦惫,心灵上错综复杂的一种倦惫。点上支香烟,拉开冰箱看看,里面没有半种合她胃口的酒。于是,她打电话叫服务生送来一瓶苦艾酒。 当她替服务生开门的那一刻,她看见他身后站着幽灵一样的莫非。 “谢谢你。” 递给服务生一张十元钞票,轻易把他打发;而另外那一个,她知道要送走他很难。 她什么也不做,除了走回房间,准备倒出苦艾酒来喝。 莫非抢下她的酒瓶,紧紧把她搂住,吮住她的唇。 仍是那么的野性和激昂,只要是被莫非攫住的猎物,就像羊入虎口,绝对没有生路! 她根本无法挣脱,只有任他吻到气竭松了口也松了手,才有机会闪电似的推开他,闪电似的给他一巴掌——火辣辣的,又脆又响的一巴掌! 他仍是一副该死的,不以为意的样子,抚着自己的脸仍朝她坏坏地微笑,坏坏地说:“打得好!我一直期待你回来给我这一巴掌!” “你可耻!莫非,你还是这么无耻!”她痛心疾首。 “使出所有的力气打我、骂我吧!乔艳,直到你把气完全出尽,然后让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莫非,我和你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叫做重新开始?这句话,你应该回家去跪在你的老婆面前表白!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要这么倔强,小艳,我再说一次,你瞒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你是为我回来的!既然这样,又为什么推翻了自己的决定,不愿意和我好好谈谈?难道你还想再离开一次,也让我再等待你一次?你的青春,我的人生,我们还剩下多少可以糟踏和挥霍?” 他面有戚戚,眼神中有着许许多多的苍凉与期待。 “我听说你现在很会做生意,不过如果你转行去当演员可能更出色!莫非先生,你把无耻这两个字诠释得太过淋漓尽致了!你简直已经无耻到了极点!” 她尽量地羞辱着他,恨不得可以就地把他打垮。 “无耻!无耻!你口口声声骂我无耻,究竟要怎样才愿意放我一条生路?我知道,你永远不愿意忘记另外一个女人曾经躺在我的床上,就是因为这样,你让恨吞噬了一切,再也看不见爱和其他?” 莫非气得颤抖,他的情绪里很少出现这种状况,因此非常不能适应。所以,很快他又软化下来,无奈又可怜地告诉她。“我对你一再说过,那个莫非已经死了,已经为你死了,你为什么听不懂?” “是的,无耻的浪子莫非死了,但可分裂出一个更无耻的杀手莫非!” 她恨恨地挖苦他。 他大吼了出来,“杀手莫非只是一个行尸走肉!你懂是不懂?他放弃了自己,因为他被你放弃了!” 乔艳听了,仰天凄厉大笑,笑到虚脱,笑到流泪,笑到把自己软绵绵地摔进沙发里,直等到喘息平复了,才又像瞪着一个龌龊不堪的恶徒一般瞪着他,反问他。 “莫非先生,你说自己是行尸走肉未免太矫情、太对不起自己了吧?你这样贬低自己,不是也太对不起那些眼看着你娶妻生子、事业有成而对你鼓掌喝彩的人吗?你何必这么做作,这么矫情呢?你或者是想用这四个字来反讽我吧?” “你怎么污蔑我都行,但是,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是因为放弃了自己才去娶乔敏的!我知道你最在意的就是这一点,你从来都想不到,当你回到这里,竟然发现我娶了你的妹妹,是不是?” “你是说,你是因为自暴自弃而娶了乔敏?莫非,我实在无法再继续忍受你的无耻和荒唐!我实在不能!” 乔艳捧着头,几乎就要精神分裂。 “我会让你明白的,小艳。” 他开场白似的先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像是要培养勇气一样,拿起那瓶苦艾酒对嘴猛灌。 抹抹嘴角溢出的酒汁,他颓丧地告诉她: “我之所以和乔敏结婚,是因为她怀了孕,而医生告诉她,人工流产对她有生命的危险。” “你!你混账!你凭什么逼她去做人工流产?” 乔艳既震惊又忿怒,从沙发上跃了起来,指着莫非大骂。 莫非沉沉地回答:“我没有建议她做任何事,那个孩子也不是我的。” “这……”乔艳再度愣住了。“慢一点,莫非,最好你不要骗我,我要好好弄清楚这件事情。” 她用力地摇甩她的一头浓发,好像要把自己完全唤醒。“你是说,乔敏怀了孕却找不到新郎,所以你成了孩子的爸?” “乔敏认为扮演弃妇和单亲妈妈是奇耻大辱,她宁可去死。” 他又灌下一大口酒,无所谓地笑了笑,像是自己和事件完全无关! “她为什么找上你?为什么是你?” “因为只有我是真正的行尸走肉!我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接收!因为——” 他顿了顿,才放大声音又告诉她:“因为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回来!任何女人要我当替死鬼,我都无所谓!” 答案已经出现,水落石出之后,乔艳明白自己拥抱的只有更多的伤痛! 她沉默了。沉默得像一座冰海中的孤岛,沉默得可怕又可怜! 莫非走向她,挤出笑容对她说: “没有担当的人会怨恨这是命运的捉弄,但是我莫非,有勇气解决任何致命的挑战,相信我!” 他又捧起了她的脸,像捧着一件宝贝一样凝视她。 “你要抛弃她,就像当初那个男人一样甩掉她?” 她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 “我从来没有爱过她,从来没有一点感情,我和那个男人一点也不一样。” “可是乔敏爱你,她不能没有你!” “这根本不公平!小艳,她不能用一厢情愿的感情来囚禁我!当初划分好的界限,订下来的条款,都是彼此君子协定说好了的,我并没有答应要奉送她一辈子!她应该去寻求她自己的春天,我们可以随时各走各的,只要她提出来!但是现在你回来了,我的人生有了转机,我不能再奉陪下去!小艳,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不错,我遇到过无数个女人,但我只爱你一个!” 他急促地倾吐了一大堆之后,再也忍不住把她拦腰抱起,而她,已是千回百转、被复杂纠结的情丝缠绕得六神无主! “小艳,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他忍不住汹涌拍荡的爱意冲击,再一次忘情、激昂地对她呼唤与倾诉。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软弱无力地任他抱着,轻轻放在地毯上。他压住了她,开始探索她身上的每一部分,狂躁中,他喘息地告诉她。 “我也许只有这一种方式,但是,你一定会真正明白,我有多爱你!” 说完,他迅猛地吻住她,不让她发出一点点声息,一点点抵抗。 她闭上了眼睛,流下了眼泪,任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将她覆盖。 她告诉自己,她回家了。 第3章 她和他旧情复燃,恋火比初恋时还炽烈! 一连好几天,他既不过问公司的事,也不打算回家去报到。 关于后者,乔艳是不肯任他为所欲为的,她逼他,无论如何他得回去过夜。 “你知道,对我而言,那里没有一点家的感觉,除了有龙龙叫我一声爸爸之外,那座房子只是一间住腻了的旅馆。”他告诉她。 他们躺在沙滩上的遮阳伞下,晒着初夏黄昏恰到好处的阳光。 海滩上的游人不多,毕竟这不是假日,能够偷空来消遥竟日的人少之又少。 他半裸着趴在沙滩上,她穿着比基尼,半压在他身上,慢条斯理地为他按摩肩膀。 “就算为了龙龙,你也得回去。”她对他说,用手指抚弄他脖子上的自然卷发。 “龙龙的爸爸究竟是谁?你知道吗?”她又问。 “我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那个答案对我没有意义。” 他咕哝几句,一心享受她指尖的温柔。 “也许我们可以帮她做点什么,比如把那个男人找到?这也许是皆大欢喜的惟一办法。”看乔艳沉默不语,他讨好地表示对乔敏的关心。 “只是也许吧。第一、我们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更不知道他在哪里?第二、也是最严重的状况,她真正爱上了你,把你当做她的丈夫!她已经依赖你习惯了,感情和依赖不是说收就收,说放就放的……” “你就是对她念念不忘。” 他翻过身来,正对着她的脸告诉她。 “你真的没有必要让她变成我们之间的阴影,告诉我,我们在一起,你快不快乐?” 她笑笑,低下头没有回答。 “这件事情总要解决的,我们总不能为了那一段消防队式的婚姻救援而把剩下的半辈子都放弃了。小艳,我告诉你,现在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就是不能放弃你,我再也顾不了别的。” 说罢,他把她拉下来,压在他身上,热烈地吻她。他们交缠在一起,直到喘不过气来为止。 “我们该走了,罗梵那个胖子还在等我呢!” 她从他身上站起身来,将一把长发甩到背后去。 “好,我也得回公司去看看。晚上在pub见。” 他拍拍身上的砂粒,甜笑绵绵地对她说。 白天比翼双飞翱游,夜晚在城东巨星听她唱歌,一起厮磨到打烊,这就是他们旧情复燃以来的神仙生活模式。 把乔艳送回了酒店去梳洗,莫非一迳回到了他在中山路的总店。 “总经理,乔小姐和eb的姚小姐请您回电。” 一进门,门市经理小江就以一副任重道远的尽职姿态提醒他。 “知这了。” 他有点不耐烦,笔直往二楼的办公室走去。 他十分清楚,所谓乔小姐就是乔敏,eb的姚小姐就是东区b店的姚娟,这两个把他当做通缉犯的女人。 进了办公室,职员全下班了,倒是他座位旁边的小留言板上贴了密密麻麻的留言字条,更令他心烦的还有那闪动个不停的电话留言红灯信号,千篇一律的,不是姚娟请回电,就是乔小姐有找。 他原本打算什么也不理,一屁股坐下来,又看见桌上压着一张超级大便条,上面是助理刻意放大的醒目字体写道: 总经理: eb的姚小姐有急事找您,说是业务有状况,请务必回电。 莫非把那张纸迅速揉成一团,空投进了纸篓筒。然后,大致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又匆匆离开总店到姚娟的eb店去。 店面货品都上了架,一切看来已准备就绪。姚娟果然很有效率。 莫非还没走进去,就已了解九成状况。但是真正的状况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等着他。 姚娟一看见他进来,勉为其难先招呼了一声。 “哎哟,终于出现了。我以为你坐幽浮到外太空去游行了。” “什么事这么紧张,下十二道金牌找我?” 他掏出烟来点燃,只顾浏览货架,似乎看也不用多看屋内共处的人一眼。 “什么事找你?请你来看看你的店啊?什么事找你?难道你一点也不想看看我?”姚娟忍着怒气,装腔作势撒娇问他。“你能力很强,我很放心,有什么好看的?” “是吗?我没有什么好看的?那你告诉我,哪里有更好看的货色,我去把它补回来给你看。”她铁了心咬住不放。 “说什么笑话?我忙得很,还以为这里被打劫了。”他白她一眼,皱起眉头。 “你忙什么啊?忙着风流?忙着晒太阳?” 她走近来,伸出擦着鲜红指甲油的一手指轻刮他的手肘,挑衅又挑逗地问他。 “这么多天不见人影,我以为你到夏威夷渡假了,晒得像个印度阿三似的。告诉我,你去伺候哪个女王了?” 她继续说,指尖顺着他的手肘划下来,划到他的大腿上去。 他动也不动,好像对这种挑逗一点感觉也没有,于是,她的手指转了个弯,缩了回来,正所谓点到为止,见好就收。 “你要不要来看看,我替客人准备了全市最豪华、漂亮的更衣室。” 她装作一本正经走向那间更衣室,打开了门。 “来呀,你怕什么?莫总经理?我只是要你验收我的工作效率。”她顽强地催促他。 而他很清楚,她想在那个四面都是立地大镜的小房间里勾引他。 他走了过去,看她打算怎么做。 “老板,我要让你知道我有多敬业。”她半掩上门,狐媚地用视线勾住他,对着他说:“现在,我试用这间更衣室的效果给你看,我可演练过好多次了。” 莫非笑了起来,笑得肩膀抖颤颤的,还带着大男人看不入流表演的那种轻蔑和优越感。 姚娟暗中咒骂,不能相信这一次会叫他不肯就范,对于引诱他,她可从来没有失过手。于是,她估量着她的胜算,估量在下一秒钟就要二话不说把他吃了的同时,他却出手推开了她,嫌恶地走到外面去。 她愣住了。 这举动证实了她多日来的猜测,他已经不要她,玩腻了她,他有了别的女人。 “莫非,你站住。” 她追了出去,抢到他面前。“你到哪里去?我不准你走。” “你不准我走?可是我也不想和你玩。” 他站定下来,两手插在裤袋里,爱理不理地告诉她。 “你想把我甩了?想玩就玩?想甩就甩?” 她一副泼辣样,两眼透着凶光。 “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是谁?我给你这个店,你还不够?” “嗤,你想这样打发我?”她冷嗤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开始绕着他踱方步。“我姚娟的胃口要是只有这样,早让别的男人喂饱了。莫非,你竟然这么小看我。” “你要怎样?怎样把我生吞活剥?” 他觉得很有趣,愿意再牺牲一点宝贵的时间看她表演下去。 “莫非,你不要神气,总有这么一天,你会遇上对手,你想过没有?你把我当免洗筷,用完了就甩,我不会让你好过。” “姚娟,你明明知道我是哪一路货,何必和别的女人一样想不开?大家合则聚,不合则散,何必这么不上路?比我莫非有本钱的男人满街都是,我算什么?” “你的确不算什么,但是我的大浪子,我姚娟向来不被男人甩,而是男人只有被我甩的分,你想甩掉我,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你看着办吧,我不奉陪啦!” 她说得咬牙切齿,他却是只顾着他的手表,然后起步便往外走。 “别再到处找我,好好经营你自己。”他抬起手指指她,交代这么一句。 “站住,莫非,你听好,现在向我认错、道歉还来得及,你不许再走一步,不然我会叫你后悔莫及,叫你踩到地雷。” 姚娟大吼大叫,莫非却是头也不回。 “好,好一个浪子莫非,我就不信,我姚娟治不了你。” 她按捺下怒气,准备依照原先计划行事。 她是那么聪明,不必拐弯抹角用尽力气就能发现真相,这样已经足够了,她知道莫非很难再回头。 拨下一组号码,她屏息静气等待。 “喂,是莫公馆吗?”电话终于接通,她立即说:“我找莫太太,乔敏小姐,我有重要的事告诉她。” 诡异的笑纹在她眼梢和唇角同时漾起。她知道要收拾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什么是最直接了当的方法。 莫非喜欢直接了当,他必定相当能习惯这种风格,接受这种风格。 姚娟忍不住大笑,直到乔敏来接电话那一刻为止。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莫非每天在城东巨星泡到打烊,和乔艳同进同出,火热的恋情完全公开。 一个富商和一个歌手恋爱,根本毫不足奇,而只有罗梵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可是乔艳的妹婿。 他一直想对乔艳提出忠告,但苦无机会。今天晚上,莫非难得没有陪乔艳同行,正是他向她劝进良言的好机会。 “莫非呢?怎么你今天落了单?”他先问她。 “回公司去看看,等一下会过来。怎么,这么想他?”她笑笑,心情很轻松。 “原来是回去喘一口气是吧?是不是粘得太紧了?” “胖哥,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刚才这些话似乎都没有什么营养,你是不是想趁着莫非不在,有话要对我讲?” 她瞅着罗梵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接地问。 “小艳,虽然你正在热恋的水深火热之中,看来还没有昏了头。” 他先夸赞她一句,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来,清清喉咙,才又说: “你和莫非,就这样下去?” 乔艳听了,笑容顿失,没有说什么。罗梵再说: “乔敏那边怎么办?你们是亲姐妹,这个三角关系怎么打理?小艳,我不愿意看你受到二度伤害,然而,到最后受伤最深的可能还是你。” 乔艳无言以继。 总不能把乔敏的隐痛昭告世人吧?更何况,是由她这个身为亲姐姐的人把它揭露出来。 她的沉默难言,在罗梵看来,理所当然成了愧疚和心虚。 “小艳,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劝你,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重蹈覆辙,你不应该再和莫非在一起,沾上他的女人,没有一个……” 他含蓄着没说完,她替他接下去。 “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难道不是?你和乔敏,难道都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当初是你一个,现在姐妹俩一起下地狱。小艳,为什么你不能看通透——” “罗梵,你不了解,你真的并不了解。”她终于迫切地想表达自己的感受,激动地告诉他:“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莫非和我,这么多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我们都改变了,也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人是先让自己迷失,然后才能找到方向,是不是?胖哥,也许你认为我是个头号大傻瓜,但是,我没有别的路可走,我心里,只有一个莫非。” “这么说,你是为了他回来的?”罗梵痛心极了。 乔艳坚定地点点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即使他现在已经是你妹妹的丈夫?”他不得不再一次狠心提醒。 她也不得不痛苦地告诉他。“这件事情我会处理,胖哥,有一天你会了解的。现在,你不要逼我,也不要为我担心……”正说着,罗梵脸色一变,告诉她:“莫非进来了,我们不再讲这个。” 于是,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换上一副愉悦笑脸迎接莫非。 “你们亲热吧,我闪人了。”罗梵立即站起身。 “做什么?你看起来就像在转台似的?我来了,你就溜?” 莫非咕哝着,一把坐下来搂住乔艳。 “比你想象的还龌龊多了,我趁你不在,吃吃你女人的豆腐。” 罗梵撂下这么一句,自顾走了。 莫非不理他,低下脸对乔艳亲了一把才问:“那个猪头三对你说了什么?你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你呢?公司发生了什么事?”她会这样说,是因为他来得迟了些。 “告诉你,你别介意,我去摆平一个女人。” “啊?是谁,不会是阿敏吧!我说过,现在你千万别去伤害阿敏。” 她脱口而出。刚才罗梵的忠告所引起的罪恶感还在她心中余波荡漾。 “你想到哪里去了?是另外一个女人,在你回来以前,我和她混了一段时间。” 他苦笑着向她解释,怀着许多负疚的感觉。 “这个我见怪不怪。”乔艳讪讪回答:“我只怕你伤害阿敏。莫非,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我们在一起,在我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之前,你绝对不能承认。” “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你还这么不放心?”还是罗梵那个猪哥对你说了些什么。小艳,相信我,外面那些女人都不是真的,她们会愈来愈少,然后完全绝迹,只要你给我时间。” “我介意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阿敏已经因为你饱受折磨,再不能因为我而雪上加霜。” “她已经习惯了,小艳。她早已经习惯了我在外面拈花惹草,我也希望她知难而退,早一天对我死心。我必须得这样做才不会误导她,让她愈陷愈深,你说对不对?” 他抚弄她如云黑发,尽力地安慰她。 “莫非,你也许没有一点错,但是,一想到阿敏的处境,我就很难过……” 她攀着他的头,无助地靠倒在他的肩膀,喃喃低诉。 “你不需要自责的,小艳。也许我们没有一个好上帝,所以磨难比任何人都多。” “也许,我根本不该回来……这种苦恼,比寂寞空虚还令人痛苦。” “这是真的?我的爱都不能补偿你?” “我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对阿敏太残忍,不要让她那么难过。” “我答应你,这样,你放心了吧?” 他满溢爱怜地哄着她,为了让她减轻一点负疚的罪恶感。这一晚,他听了她的话,在pub还没打烊之前就提早回家去。 乔敏在家里已箭拔弩张了一整夜。她拉着一张黑脸,以山雨欲来的姿态守在客厅等着他。 而莫非对于这样一个状况也是司空见惯了,冲着对乔艳的承诺,他摆出笑容走近她,向她打招呼,“还没睡,我给你带消夜回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朝她晃了晃。 “噢?是消夜吗?不是早点?太阳都快出来了,我还要看看它是打东边出来?还是从西边出来?” 乔敏满腹怒火找不到出口,这下总算可以开始尽情往外吐。 “小姐,难道我提早回来,也惹你不高兴?那你要怎样才开心?” 他不予计较,把袋子放在茶几上,讨好地对她笑着。 他的笑容反倒是勾起了她的火气,又是充满攻击性地责问他。 “要我高兴,可以,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提早回来?是不是良心不安?” “我一直是这个样子,良心不安什么?”他压抑着不耐,又忍不住长叹一声。“没有用,反正我们一向是什么都谈不拢。”“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没有必要良心不安?”乔敏低吼:“看你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全天下的男人如果安分守己就是对女人最大的恩惠和施舍。莫非,你真无耻。” “除了无耻,你还认为我有什么严重到可以判一百个死刑的罪状吗?你干脆一次痛快告诉我。” 莫非再也没好气,五官狰狞起来。 “无耻、无耻、无耻,除了无耻,还是无耻。只有无耻,在你身上,除了无耻,找不到别的。” 她双手乱挥,用尽力气臭骂他。 莫非气极,一手抓住了她大声斥问:“乔敏,你把嘴巴给我闭上,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一点点感情也就罢了,为什么却会有这么多怨恨?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那么恨我?我给你的,难道只有这么多的怨恨?” “你一点都没有说错,我们之间一点点感情都没有,连陌生人都不如,所以我这么恨你,我连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都不如,所以我更恨你。” 乔敏大叫,涕泪纵横。 “我没有认为你比外面那些女人都不如,是你自己这么想。我难道不尊重你?我践踏过你?” “你尊重我?你要是尊重我,就不会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你在外面搞七捻三,我的尊严在哪里?” “什么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告诉你什么了?” 莫非的耐心已快用到极限。 “什么人告诉我根本不重要,我只知道你为了一个女人着迷得六亲不认,连公司都顾不了。我是你太太,莫非,别人告诉我这样的八卦新闻,我还有尊严吗?” “乔敏,你知道,我们并不是夫妻。” 莫非逼不得已,不得不这样提醒她。 “我们是,谁敢说不是?我用一个妻子对待丈夫的感情和方式对待你,我们睡同一张床,龙龙喊你爸爸,是不是?难道在床上的时候,你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妓女?” 她的脸被泪水模糊成一片,泣不成声。 “那是各取所需,乔敏,当初不就是这样吗?” 莫非真是苦不堪言,懊恼不已。 “是的,那是各取所需,但是我不是冷血动物,我是有感情的。我不能像你那样朝三暮四,换女人就像换鞋子。” “那是你没有好好把持,不能怪我。” 莫非不得不绝情地告诉她。 “你是说,你根本不愿意改善我们的关系?根本不愿意对我好一点?你还是要变本加厉在外面鬼混?” 她对他发出最后通碟。 “我——” 他只把心中的话吐出一个字,想起了乔艳的叮咛,又忍了下来。 “算了,我们不必再吵下去,你吃消夜吧,我睡觉。” 他压下火气来,说了这么一句。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把牌摊开、重见天日?他则只能叹息。 “少来四两拨千斤这一套,你别想这样就吃定我。” 她对着他的背影嘶吼。但是看来他可不痛不痒。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莫非依然故我,乔敏抓狂了。 上班时间一到,等莫非前脚出门,她也后脚随着跟进,来到总店办公室。 “乔小姐早。” 门市经理小江亲自在做店面清洁工作,一天的营业还没开始呢。看见乔敏拉着一张脸冲进门,赶紧打招呼。 “我上去看看。” 乔敏回一声,直往二楼探底去也。 办公室里,除了助理蔡铃,什么人也没有。 果然不出所料,莫非到别的地方“上班”去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小蔡。” 她尽量调整情绪,持平地问。 “经理去意大利采购,副理去日本看展览,所以剩下我看家。” 蔡铃回答,同时忙着给乔敏冲咖啡。 乔敏在莫非的座位上坐下来,再问:“你们总经理呢?” “呃,早上还没看见呢!” 蔡铃据实回答。乔敏的威风她是领教过的。她是莫非创业时就跟在身边的资深助理,对于他们夫妻间的关系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对莫非的风流,也很不以为然,她也一向同情乔敏,不愿也不敢当莫非的帮凶。 乔敏扫视莫非的桌面和墙上的留言板,前一天五花八门的字条虽已被蔡铃清理掉,蔡铃本人却是一条最好用的活线索。 “小蔡,你们总经理近来是不是又特别活跃,三天两头往外跑,老是不见人影?”她问,随手翻着莫非的桌历。 “是啊,公司又扩充了,他当然更忙了。” 蔡铃的回答是话中有话,乔敏却一时还听不出来。 “他都往哪里跑?都是哪些人找他?” 乔敏知道蔡铃一定能够提供一些蛛丝马迹。 “乔小姐,四宁路那家店已经开张了,你有没有去看过?” 蔡铃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而反问。她早就看不起姚娟利用色诱叫莫非为她开一个分店让她独当一面,她存心把这件事揭发出来。 “没有。我管不了那么多,一个莫非,已经让我焦头烂额。”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乔敏叹气。 “乔小姐,你应该去那里看看,也许总经理就在那里,最近他全副心神都放在那里,这边他根本顾不了。他不会来这里的。” “哦?”乔敏终于听出语气中别有所指,深沉地应了一声。 莫非和女职员有染也早已不是新闻,只是看来他又犯了老毛病。 难怪有人打电话告诉她莫非有状况,这和蔡铃的暗示正好不谋而合。 乔敏心里有了数,于是又问:“说给我听听,那边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叫做姚娟的小姐在管事。之前,她只是在永琦站柜,她很有本事,进来不到半年就独当一面。就像你刚才问我的,总经理一天三餐往哪边跑?都是哪些人找他?答案就在这里。” “你怎么那么有把握?”乔敏又问。 “姚娟紧迫盯人,每天好像都有一百个以上的问题要请示他。我的例行工作之一就是替她写一张又一张的mexh1age给莫总,怎么会不清楚?” “她有一百个以上的问题要请示他?”乔敏冷笑,脸色像锅盖一样。 “我倒是要看看,她的问题有多大。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这就过去看看。” 要找到姚娟太容易了,只要找到名牌双d的招牌。 她把车扔在路边,扬长走了进去。 她没有刻意打扮,穿着便鞋,一身polo休闲服,抓一个半新不旧的路易威宝鳄鱼皮包,在名牌精品店资深营业员姚娟的眼中看来,却就是东区阔太太 shopping的标准打扮。这些真正会买名牌,使用名牌的阔太太在逛服饰店时是不会刻意打扮的,她们甚至会提个菜篮就上了门。不过内行的店员却一眼就可以看出她们才是真正的买主。 姚娟迎上去,摆出职业的笑容招呼道: “小姐早,我们前天才开张,你是第一次来,对不对?” 乔敏不屑回答,只是像瞄着一只有着传染病的狗一样瞄着她。 阔太太的声势姚娟看多了,丝毫不以为忤,她懂得怎样去慢慢培养客人,了解客人,拉拢客人。一个新开张的店,就是对营业员如何建立新的顾客群、开辟新领土的最大挑战。姚娟喜欢这种挑战。 “你看看,我随时为你服务。” 姚娟维持着笑容,不屈不挠又说一句。 未料乔敏开了金口说道:“你的分量还不够格替我服务。叫你们的总经理出来,亲自接待我。” 这下姚娟真是有点吓着,明显察觉来者不善,是存心来找麻烦的,但仍处变不惊答道:“小姐,我虽然不是总经理,但是这里的事我都可以做主。你需要什么服务,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哦?你确定?”乔敏露出鄙笑,进一步逼向姚娟。 “你确定你可以替代你的老板提供我想要的服务?包括床上的服务?” “小姐,一大早的,太阳才爬上了屋顶,你是噩梦还没睡醒?还是嗑了药了?你简直是莫名其妙。” 姚娟摊摊双手,笑着嘲弄对方。她觉得近来运气已经够背的了,她不想再招惹上一个神经病。 “叫你老板出来,他躲在哪里?怎么,你不相信你老板专门陪女人上床?专门做这种服务?难道你的老板不叫莫非?如果他不是莫非,那么小姐请你相信我,他不是我要找的人,一点都错不了。” “你到底是谁?找莫非到底要做什么?” 姚娟火大了起来,终于不客气地反问。 “我说过了,是莫非在床上服务过的女人。莫非呢?他不是整天躲在这里,天塌下来也顾不了了吗?现在又躲到哪一个盘丝洞里去了?” 乔敏摆出十足的悍妇相,到这时候已经给了姚娟足够的灵感和启示。 这不是莫非夫人,是什么? 于是,姚娟转换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慢条斯理答道: “这位小姐,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我们莫总的夫人吧?” “少和我假惺惺,莫非在哪里?你叫他不要躲,给我出来。” “莫太太,很抱歉,我们莫总经理压根就不在这里,你怎么会找上这里来呢?” 姚娟装模作样又问。事实上,她也的确很惊讶在小小的挑拨之后,乔敏就能这么快循线找上了她。这速度可比她想象的超过太多了。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找他?姚娟,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还在我面前装死?” 乔敏骂着,迈开大步往后面的更衣室、洗手间里冲,一副悍妻捉奸的模样。 姚娟双手抱肩,看热闹地以吊儿郎当跟在后面,一边讲: “莫太太,既然你都摸清了底牌,大家就明人不再说暗话。老实说,以前如果你上这里来找莫非,我打包票保证,你一定可以把他逮个正着。现在不一样了,我的心情和你一样,可是恨不得能从哪一个盘丝洞里面活活把他揪出来。” “你,姚娟,你是什么东西?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乔敏听出事有蹊跷,而且比她想象的还更暧昧复杂,转过身来指着姚娟怒骂。 “什么意思需要我解释吗?莫太太,你自己的老公是什么货色你难道不清楚?” 姚娟轻佻地笑笑,睨了乔敏一眼再说: “狡兔三窟的故事你总听过吧?如果你听过,那么这个剧情解释起来就容易多了。你认为你老公应该在我这里,我却认为他在另外一个女人那里。哪,就是这么简单,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找不到莫非的原因了吧?” “你,姚娟,你无耻。你竟然在我面前公然承认和莫非有一腿,你不要脸。” 乔敏大怒,一巴掌扫过去,却被姚娟准准地挡开。 “别激动,莫太太。你的心情我完全了解,因为我现在的处境和你的感受完全一样,我们应该同病相怜,而不是互相残杀。”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乔敏忍不住吼骂一句。 姚娟接着说:“别激动,我们没有必要把对方看成了死对头,怪只怪为什么要爱上莫非那样一个天生热情难自弃的空心萝卜。你想象得出来吗?在他还没有搭上其他女人之前,我们之间有多辣、有多火热。就在这个店里你看得见的每一个角落,我们都做过爱。然后,他突然转了个身,拍拍屁股就走了,对我一点点留恋都没有。这就是莫非,你的老公莫非。我真想知道,你身为他的老婆,究竟是什么滋味。” “你,姚娟你——” 乔敏面如死灰,冷汗从额头两侧淌下来。 “是不是不甘心?”姚姐又轻佻地笑笑,幸灾乐祸瞅着她,再说: “对,我非常了解,你一定非常非常不甘心,将心比心,我了解你的感受。你是不是恨得想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我也这么想,但是,我没有资格,因为我不是他老婆。” “你,你这个贱女人,你凭什么和我相提并论?你和其他所有的贱女人一样,都该下十八层地狱去油炸。” “我知道我不够格惩罚莫非,讨伐别的女人,所以我找上了你,莫太太,乔敏小姐。前天晚上那通电话,就是我打给你的,想不到你这么有效率就找上了我,可见你是多么爱莫非。” “姚娟,你不要脸,武大郎还想扮潘安,做贼的还喊捉贼,我没看过像你这么无耻的女人。” “我无耻?我倒认为,应该是莫非倒霉,谁叫他招惹上我,又想到别的温柔乡去快乐逍遥?咖有那么容易的事。” “你是说,我还应该感谢你?” 乔敏气得不停深呼吸。 “没错,你看看,我替你做了多少事情,莫太太。”姚娟像变魔术般摸出一把相片,举高在她面前摇晃。 “我花了两万块钱替你弄到这些玩意儿,你想知道的答案都在里面。莫太太,你是粗心还是真的不懂怎样去挖掘真相?修理男人?我认为这种事情其实非常简单。” 乔敏不等她说完,就把照片抢过去。 每一张照片中都有莫非,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乔敏看得眼睛往上吊直,全身每一个毛细孔都张开。 姚娟则大笑,笑得花枝乱颤。 第4章 乔敏像以往每一个怀抱着希望的晚上一样,等着莫非回来。 只是,她现在怀抱着的不是希望,而是怨恨。她期待他的车灯在黑暗的山路中出现,不过,却不是期待他进门之后给她一个天方夜谭似的微笑或拥抱,虽然这一切原是她梦寐以求的。 莫非进了屋内,看见她又在等门,想想连日来的不快,干脆连招呼也不打,就想直接回房去。 乔敏却是不肯放过他,冷言冷语损一句,“尽兴啦?我以为你的胃口会愈来愈好,也许今天开始就会夜不归营。” 莫非的脚步顿了顿,像是欲言又止,却又不想搭理她,迟疑了两秒钟,才仿佛记起什么仙人指点似的,施恩般勉强回她两句。 “有什么事吗?如果只是你想用这些陈腔温调做为例行向我说晚安的方式,那么我谢了。我也跟你说,晚安啦!” 说着,他用眼梢扫瞄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穿着外出服,手上还提着她的名牌皮包。 “你不是要和我说晚安?而是要说再见?” 他有些意外,同时也察觉她的确有些不同往日的诡异。 “你猜对了,我是要出去。” 她露出一丝微笑,仿佛已经获得惩罚他的快感。 “你现在要出去?没有搞错吧?” 他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为什么我不能现在出去?你不是现在才回来?‘现在’这个时间的合理化和合法化也有双重标准?”她冷冷嗤道。 “你一个女人家,三更半夜出去,我是考虑你的安全。” 莫非耐着心又说。他从来没看见过她三更半夜要出门。 “你会担心我的安全?我用得着你来担心?算了吧,你省省。” 她瞪大眼睛嘲讽他。 他无奈地笑笑,摊摊手挖苦她一句。“噢,我是瞎操心了,你这个样子的确已经很安全。” “莫非,你——” 乔敏气得大叫,莫非却若无其事地提醒她。 “别把龙龙吵醒了,要出去就快出去吧!控制好时间,别让龙龙早上醒来找不到你。” “莫非,你——你真的不在乎我要到哪里去?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你说得对,我可以现在回来,你也可以现在出去。我很高兴你现在终于想要讨回公道。我有什么理由和资格限制你?过问你?”他可是说得真心真意。 乔敏内心怒火翻腾,以牙还牙对他说: “知道自己的斤两就好。莫非,既然你还记得牵挂龙龙,那么我麻烦你,如果龙龙醒来吵着要找我,你可以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不是在海角宾馆楼下的‘与狼共舞’,就是在新越百货巷子后面的‘路易十三’,你指名要找我,一定可以找到人。” “与狼共舞?路易十三?你是说,你要去星期五餐厅?” “没错,怎么?太阳底下,难道还会有什么让我们浪子莫非感到新鲜的名堂和玩意儿?” 她露出胜利的笑容,拿着皮包往外走,临出门又说一句。 “我走了,今天麻烦你看家。” 她带上了门,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并痛快地想象着他瞠目结舌的表情,开着车下山去。 她没有去与狼共舞,也没有去路易十三,却找上了乔艳落脚的饭店套房。 乔艳还没准备休息,正在看pub的午夜节目,看见乔敏,自然大感意外。 “阿敏,你怎么这么晚跑来了?” 她开门让她进来,心中庆幸莫非已经离开。 乔敏却说:“我知道你一定在,所以我来了。” 她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又虎视眈眈扫视着乔艳的房间。 “我还知道这个时候来,不会撞见我不该撞见的人,所以,我很放心地来了,小艳,你说是不是?” 她又尖酸地损上两句,用官兵抓强盗一样的眼光盯着乔艳。 “你在说什么啊?要不要我帮你倒一点伏特加?你坐下来好吗?” 乔艳心知不妙,顾左右而言他地和她周旋。 “你看起来很紧张,小艳,我不是叫你放心吗?他回了家我才出来的,这叫做万无一失,对不对?我不会让你那么尴尬,我起码会替你想到这一点。” 乔敏大剌剌接过乔艳递给自己的酒,淋漓尽致地挖苦着。看着乔艳无力招架,分明一副心虚认罪的样子,更令她妒火满胸,又逼进一步说道: “小艳,我这个做妹妹的可是替你想得很周到的,临出门的时候,我还告诉他,我是要到星期五餐厅去泡男人,免得他以为我要来找你的麻烦,害他为你担心心疼。看,我这个做妹妹的,对你们够意思,你呢?你这个做姐姐的,好处在哪里?”乔敏已经把话讲绝说透,乔艳知道无法回避,只能讪讪地、含着歉疚地低声回答。“你知道了?我明白总有一天要面对你……” “你明白总有一天要面对我?” 乔敏见她俯首认罪,所有的怨恨爆发了出来,气极败坏地重复着她的话,刷地转过身去正对着她怒骂。 “我还以为你有天大的本事,左手做的事永远不会让右手知道呢!原来你暗中偷了亲妹妹的老公,打着如意算盘想着过一天算一天,能偷多久算多久。也许有一天你们都玩腻了,而我这个傻瓜还是一点都不通气,这样就是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这就是我有你这个姐姐的好处?” “阿敏,你何必说得这么刻薄?我没有存心要抢你的丈夫,莫非和我以前就在一起过——” 乔艳想为自己辩白,却是欲振乏力,没三句便被乔敏把话抢过。 “莫非以前和你在一起过,所以你就可以大大方方再来吃你的回头草?我请问你,当初你为什么不要他?是因为他是一个姥姥掉泪、奶奶撒腿,一个无药可救、没有人要的头号大脓包?” 乔敏咄咄逼人,直戳乔艳痛处,见她无言以对,更加嚣张地再骂。 “是你们都不要他了,而我这个傻瓜把他死马当做活马医,嫁给了他,替他生了儿子,帮他发展了事业,今天才有这个人模人样、能让所有的女人看了流口水的理想情人兼超级大凯子莫非。但是,别的女人或许我还可以忍受,我却无法忍受我的亲姐姐回来拣现成的。” “阿敏,我求你不要把我说得这么不堪。”乔艳欲哭无泪,垂着脸哀求。 “你也知道不堪吗?你知道莫非发了,大树底下好遮阴,你只知道回来捡现成的,除了妖惑男人,你还知道什么廉耻。”乔敏尽情地羞辱她。 乔艳忍无可忍,扬声抗议,“别再含血喷人。阿敏,我求你不要太刻薄,太得理不饶人,至少我们是姐妹,我们总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要把对方活活给吃了。” “姐妹?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姐妹,其实,我们比那些保持距离、一棵一棵在田里的大头菜还不如。你破坏我的家庭、抢我的老公,连一点生存的空间都不留给我,还说我们是姐妹?” “别把所有的账都算到我头上,你的不幸福、你被迫害,难道都是我造成的?” 乔艳已经忍无可忍。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没错,莫非又风流又花心,他一点都没改。但是,我可以容忍他去玩别的女人,就是不能容忍他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要和我抢他?小时候,你样样抢过我,样样都好,你有的是妖惑男人的本事,你的阵仗见过那么多,为什么要和我抢一个你看不上眼把他甩了的莫非。我拣的是你不要的,你却又要回头来抢,你太可恶,太过分了。” “我不知道你嫁了他,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后来你知道了,现在,至少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还是要他,对不对?他是一块肥肉,弃之可惜,对不对?” “但是,你们之间没有感情,你们从来不谈心,也没有交集——” 乔艳不得不点出乔敏的痛处,乔敏果然受创大喊。 “不是,根本不是那样,都是你们这些专门妖惑男人的祸害在作祟、在破坏,都是你们!” “是吗?阿敏,真的是这样吗?” 承受了太多咄咄相逼的乔艳,此时不得不以眼还眼、咬住不放地反击。 “是,当然是,本来就是,绝对是,莫非有了老婆儿子,表示他已经收了心,是你们不放过他。” “是吗?阿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吗?” 乔艳走近妹妹,眼中满含感慨和无奈望着她,语重心长地继续说: “莫非告诉我的却不是这样,这也是我为什么能够背着你再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什么?他,他对你说了什么?他的话能听吗?为了哄骗女人,他是个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的混蛋。” 乔敏惊慌得大喊,想不到莫非竟然泄了她的底。 “是啊,这种连自己的儿子和老婆都可以奉送给别人的混蛋,你何苦要他?” “你说什么?乔艳,你再说一遍。” “他说你和龙龙都不是他的,你说他有多可恶。” 乔艳喘着大气,静待乔敏的反应和表情。 原本怒狮一般的乔敏,在这一瞬间变了一张脸,变成了一只羞愧、沮丧、彷徨、无助又绝望的丧家之犬。她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红,又由红转成黑绿,然后,她摔坐在沙发上,由低声啜泣而终至放声大哭。 她哭得地动山摇、风云变色,比什么都伤心、比什么都悲痛、比什么都绝望。 乔艳在一旁看到她哭得气竭了,也声嘶了,才给她递上一杯水。 “好了,你虽然不必留着嗓子讨生活,也得哄老公儿子,别哭哑了。” 她拍拍妹妹的背,暗哑着声音安慰道。 乔敏听出她的声音有异,于是不再自顾大哭,抬起一对红肿双眼看着乔艳。 乔艳脸上竟然有着泪痕,她也哭了。 再也没有什么比看见乔艳的眼泪更令乔敏振奋和狂喜。在乔艳的眼泪里,她找到了自己的生机,她知道,她的眼泪已经击倒了对手。于是,她又让自己的泪水汩汩流出,以无比悲情的哀调向姐姐恳求。 “小艳,你既然知道一切,就更应该救我,而不是活活杀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莫非这么样的人都不要我,我还怎么活下去?我不能没有莫非,我爱死了他。你不要和我抢他,我求你,姐,我求你。我求你救我、救龙龙。我不能没有莫非,我不能没有莫非。” 乔艳的泪珠掉了下来,心碎地告诉她。 “我离开他就是了,阿敏,你不必这么伤心,嗯?” 乔艳心中波涛起伏,辗转难眠。天将破晓的时刻,她拨了电话给罗梵。 “是小艳?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我该跟你说早安?还是说晚安?” 罗梵很意外,精神整个抖擞了起来。 “你上床了吗?如果你已经上了床,我就对你说晚安。” “不不不,还早,还早,别告诉我你想替我唱催眠曲。告诉我,出了什么事,这个时候想到我?”胖子非常细心体贴地问。“心情很糟,想和你聊聊。”她告诉他。 “那,我载你去兜兜风吧!找个地方看日出,散散心,可好?” 她当然答应了。 坐着他的敞蓬吉普车,在晨风飞扬中来到了白沙湾海边。 “来,下来看看马鞍藤花开了没有。” 罗梵拉她下车,她跟着他往沙滩走,精神十分萎靡,也十分沉默。 “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叶子,一大片叶子。” 罗梵伸着脖子眺望,自顾咕哝着,见乔艳还是没有反应,终于打破僵局问她。 “你一路都不说话,是不是和莫非吵架了?” “你认为我和他都还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吗?” “那么,究竟怎么了?你们不是粘得密不透风,为什么现在他没有和你在一起?” 罗梵一副关切疼惜的表情。 乔艳不胜苦恼,不知道怎么不说原由,踌躇了好一会,只能无助地告诉他。 “胖哥,我需要拥抱。” “我擅长拥抱。” 他露出最温暖的笑容,同时把手臂伸向她。 她投进他的肩膀里,深深地大口吸气。 “究竟怎么啦!莫非和你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看你这么苦恼。容我问一句,是为了乔敏吗?”他一口就道破关键之处。 “我是不是不该回来?根本就不该回来?”她离开他的拥抱,困惑地喃喃自语。“还是,当初我不应该离开?告诉我,胖哥,我一定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所以现在要面对一个难以收拾的局面?” “只有上帝知道答案,但是我们不知道上帝在哪里,所以人生的困境十之八九需要靠自己去摸索。” 罗梵感叹了一阵,又叹息了一阵,才又告诉她: “也许你的确不应该离开,那么乔敏就不会趁虚而入,占走了你的位子。可是,就像你说的,人若没有迷失,怎么能找出方向的出路?你必须验证你有多爱莫非,所以你必须离开他。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本来以为我有时间去找上帝要答案,可是现在我知道我没有。我不能再继续害乔敏。她是我的亲妹妹。” “告诉我,小艳,莫非真的这么值得你爱?他可以和乔敏结婚,又和你爱得死去活来,又不解决问题。我认为他是一个浑球。”罗梵鄙夷地骂了起来。 乔艳有口难言,只能凄然苦笑沉吟道: “你说我是倦鸟归林,然而毕竟我是无家可归的。也许,说候鸟过境比较恰当吧?” “什么,小艳,你的意思是,你又想逃开?你又要走?” “要是走了,便是万劫不复、不再回来。” 她悲凄的神态真是令他不忍卒睹。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小艳。” “那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罗梵,你能吗?” “你为什么要去喝一瓶已经走味了的酒?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你对莫非有成见,罗梵,我一点都不怪你,他是咎由自取。” “你是说,你还爱他?即使你要走,也还是爱他,不得不忍痛离开他?”他痛心地问。 她点点头。 “那又何必。”他大不以为然,脱口而出否定了她。 “不然又何奈?”她茫然望着他,像个小孩那样无助。 他陪她吹了一整天的海风,傍晚的时候才一起回到酒馆。 酒馆里只有一个欧巴桑和一个小弟在打扫,不过角落上已经坐了一个脸色发僵的莫非。 他看着乔艳和罗梵一起进来,他们也看见了他,罗梵照例躲开了。 “我一整天找不到你,原来和胖子在一起。” 他笑笑和她打招呼,发现她神情有异,又接着问。 “心情不好,也该找我陪你,何必找那个胖子?” “你有你的问题要解决。”她淡漠地对他说,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显然没有受到乔敏的威力肆虐,她再确认地问一句。“不是吗?乔敏的问题呢?” “乔敏?她已经找到疏通的管道了。” 想起了乔敏扬言上星期五餐厅的凌人气势,他怪模怪样笑了起来。 “什么疏通的管道?她去找别的男人了?这就是你说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她?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死活?” 她的眼神像箭一样射向他,又凄厉又哀怨。 “你怎么啦?乔艳,你要我怎么样?用我的名义,去替她征婚找一个男人?” “难道你认为,我们继续偷情,她去外面找乐子,这样就天下太平?”她大声了起来,失控地对他喊叫:“莫非,你只想永远这样醉生梦死?是不是?” “你是怎么啦?那根筋不对啦?小艳?”他抓起她的手反扣着,疑惑又困恼地反问她,带着渐渐升高的怒气和不满。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和罗梵出去一整天,你就变了样,说我们是醉生梦死?你有什么新的体会和发现,就直接说出来。” “我会告诉你的,莫非。罗梵陪着我一整天,要向上帝找答案,但是现在,我认为如果上帝出现在我面前,我需要的是宽恕。我们分开吧,为了乔敏,我们不能在一起醉生梦死。”她含着眼泪告诉他。 “小艳——” 莫非正要开口,罗梵的声音挡住了他。 “我认为,需要分开的,是乔敏。是你,莫非和乔敏。” “罗梵,你不要管这件事。”乔艳惊慌地制止。 “我根本不想管,但是我不能不管,我还想k你一顿呢!莫非。”罗梵揪住莫非的衣领,对他握拳低吼:“今天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打算怎么样?你是要和乔敏分开?还是打算把乔艳再度逼走?今天,我就要你给我答案。” “原来你只是想主持正义,这样好办。”莫非把罗梵的手推开,笑笑地对他讲:“谢谢你的好意,我会好好和小艳谈个明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如果你要扁我,也悉听尊便,ok?” 乔艳也急劝道:“对,胖哥,我会和他谈清楚的,请你不要插手,好吗?” 罗梵认为他已经传达了重点,便不再坚持,转而走开。 “原来你要我离开乔敏,你可以自己跟我讲,何必假手第三者?”莫非故意这样讲。 “不,莫非,你知道我真正的意思。我们必须分开,不能再这样下去。阿敏爱你没有错,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她快崩溃了,她可以容忍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但是绝不能容忍我,她已经够可怜了,我不能再刺激她,龙龙已经没有爸爸,不能再没有妈妈。” “你真滥情,小艳,我想不到你这么温情,还这么死心眼。你明明知道我和她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你还是要这么死心眼,这么想不开,这么滥情。” 他用力托起她的脸,捏紧她,逼问她: “你说,你和胖子商量好要怎样威胁我?你要离开我?再一次离开?” “莫非,我别无选择。”她泪盈盈地哀鸣。 “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他炯炯地逼视她、逼问她。 “不要问我,你不用问我,我别无选择。” 她闪避着,摇着一头的如云浓发。 “你要记住,你象征我所错失的一切,错失的一生,你以为我会怎么做?你可以走,你可以再一次走得远远的,但是我也会有再一次令你更吃不消的回应。你走了,我就立即和乔敏离婚,负负得正,把一切都扯平,你听见了吗?” “莫非,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乔艳痛苦万分,泪流满面。 “我知道你一直很痛苦,总是摆不脱你那该死的罪恶感。你和我在一起,永远只能强颜欢笑。好,我答应你,从此以后不再踏进城东巨星一步,但是你也别忘记,我刚才告诉你的话,你一离开,我就和乔敏离婚。” 说完,他捧住她的脸,含悲带泪地凝视了一会儿,终于很快地放开了她,疾步离开了酒店。 “莫非!莫非!莫非!” 她望着他的背影低唤他的名字,每唤一句,就淌下一颗泪水。 罗梵走过来,递给她一包面纸和一杯酒。 “他刚才对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他温柔地安慰她,在她身边坐下来,执起她的手,轻轻拍拍她,像在安慰一个丢了心爱洋娃娃的小女孩。“听我的劝,乔艳,莫非刚才那番话让我领会到,他是爱你的,他也变成熟了。也许,这还不足以扭转我对他的成见或印象,但至少我可以告诉你,他已经用最成熟的方式处理了你们之间的问题,你何妨平心静气接受这个方式,而不必像你原先所想的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我根本想不出还有什么希望?” “有的,你们也许失去了在一起的时间,但却有等待的空间,他已经为你们留下了空间。” 罗梵更坚定地拍拍她的手,含笑激励她。 “是吗?胖哥?” 她偏了头,腮边滑下一颗眼泪,软弱无力地告诉罗梵。 “我只看见他离开了这里,整个世界便都被掏空了。” “答应我,乔艳,千万别一走了之,莫非是说到做到的。” 他不得不提醒她、哄她。她万念俱灰的神态让他十分不放心。 “我看不见你说的空间在哪里,我只觉得,我是一个表演走钢索的生手,第一次被放在高空上,进也不是,退也不得,而下面就是又冷又硬的地板。” 她失神地告诉他。 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乔敏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想起白雪公主的童话。 原来童话里也有最真实的人生。 原来身为一个人,得承担这么多迷惘和彷徨,而且通常没有替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 她多么希望也有一个万能的魔镜能够回答她心中那个千古难解的问题。 魔镜、魔镜,请你告诉我,究竟谁是莫非的最后一个女人? 难道,永远都不会是我? 镜子什么也没有回答她。 镜中那个憔悴、苍老的年轻女人用空洞而绝望的眼神望着她,什么也没有告诉她。 “妈咪!妈咪!” 龙龙在外面敲门,带着哭声的叫唤刹时将她惊醒。 她打开了门,让抱着玩具熊的龙龙进来。 “龙龙,你不是睡着了,哭什么啊!” 她皱着眉头抱起他,下意识地替他抹去眼泪。 “龙龙不要睡,龙龙要姨姨,龙龙要爸爸。” 龙龙嘟着嘴,挂着两行泪,委屈地投诉道。 也难怪,他已经睡了一下午,才不过入夜八点多就把他哄上床,他怎么睡得着? 龙龙太孤单、也太无聊了。在这世界上,真正有耐心陪他玩、哄他、关心他的人也许只有黄嫂一个。莫非不曾把他疼进心里,自己的心也没有放在他身上…… 乔敏想着,只觉心中升起一股莫大的罪过和压迫感,还有可怕和残酷的厌烦和厌倦。 她有一个冲动,想掐死他,掐死龙龙。 如果龙龙死了,会不会让莫非那颗麻木不仁的心回复一点点感觉?会不会给他一点刺激的罪恶感?能不能带给他一些面对现实的压力? 她的思绪乱糟糟地纠错成一团,龙龙仍是絮絮不休地吵着。 “龙龙要爸爸,龙龙要姨姨。” 她终于不得不耐着心哄他一句。 “爸爸就快回来了,龙龙不要吵,爸爸才回来。” “真的,龙龙不吵,爸爸就回来——” 龙龙天真地反问一句,小手小脚奋力从乔敏怀中挣扎下来,快步跑到靠窗的沙发上,把脸贴在窗面上往外望。 “爸爸快回来!爸爸快回来!” 稚嫩的童音反复咕哝的只有这一句。 她只恨,龙龙为什么还这么小?小到不能在挽回莫非这件事情上助她一臂之力?如果他大一点,她可以教他抱住莫非哀求他早一点回家,哀求他对妈妈好一点、哀求他……总而言之,动之以情,而晓之以义。可是,龙龙这么小,最重要的,他不是莫非的亲生儿子,他根本派不上用场。 她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龙龙扎着一条小猪尾巴的小脑袋,内心爱恨交加。她想去抱住他肥墩墩的小身子,却又想掐死他,因为他不是她和莫非的爱情结晶,却是另一个人对她终身残害的纪念品。 今天她的一切都是那个男人造成的。 她咬牙切齿朝龙龙的背后走去,两个拳头在下意识中慢慢捏紧。 她要指死他!掐死他!让莫非痛悔,也对另外那一个男人痛惩…… 忽然,龙龙放声欢呼。 “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抱龙龙了。” 小家伙手舞足蹈,在沙发上雀跃不已。 这怎么可能?莫非怎么可能这么早回来? 乔敏内心没有半丝雀跃的感觉。她有强烈的预感:莫非不过是回来向她兴师问罪。 她看看个外,果然有汽车大灯扫射过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对龙龙说: “快给爸爸拿拖鞋,会不会?如果爸爸不高兴,生气了,你就哭,大声地哭,不可以跑回房间去,会不会?” 她知道,如果莫非翻脸无情,龙龙至少是一个聊胜于无的筹码。 龙龙只听进了前半句,咕咚跳下沙发去拿拖鞋。她不知道他还听进了什么,会不会真的适时助她一臂之力? 莫非进得屋子,两眼血丝,一脸酒气。 “爸爸,你的拖鞋。” 龙龙摇摇摆摆扑过去,莫非这么早现身,连他都格外兴奋,他很少能在晚上看见爸爸。 “爸爸,你的拖鞋。” 龙龙哪会察颜观色,紧追莫非不舍。 莫非不耐,粗声喝道: “爸爸不要拖鞋,龙龙去睡觉。” “呜——爸爸不要拖鞋,妈咪,爸爸不要拖鞋。” 龙龙立即哭起来,提着拖鞋奔向乔敏。 真是哭得好。 乔敏心中暗叫,并且升起一股怨毒的快意,她多么希望龙龙尽情哭闹,重则可以撩起莫非的罪疚感,轻则可以让她宣泄心中的怨恨和不满。但是,莫非的又一个低吼就把龙龙吓倒了。 “不要吵,回房间去睡觉,听见了没有?” 龙龙吓呆了,丢了拖鞋便跑上楼。 乔敏忍无可忍,冲口而出骂道: “你每天吃炸药当消夜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错,你要把气出在他身上?他口口声声叫你爸爸?你难道聋了,没有听见?他可没有对不起你。” “不用拿孩子来压我,今天晚上,我绝对不和你玩顾左右而言他这一套。” 莫非的眼睛射出寒光,沉声回答她。 他的模样,从来没有这么阴沉、这么可怕过。 “乔敏,你听着,今天晚上把话讲清楚之后,你和龙龙的事我从此不过问,你不要再叫龙龙喊我爸爸。” “你、你想怎么样?为了乔艳,你想把我们母子甩了?” 乔敏惊急,脱口而出。 “我甩得掉你吗?你这个自私的女人,我只有被你封杀的分,我甩得掉你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为我自己,难道会为别人?” “乔敏,我想不到你会这样逼人太甚。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都可以过,现在却偏偏不放过乔艳?你对她说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她是我最爱的女人,为了她,我曾经心灰意冷,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放弃?你可以放过别的女人,却偏偏不肯放过她?” 莫非虽然喝了酒,脑袋还是很清醒,一五一十向乔敏数落追问。 “乔艳是你最爱的女人?” 乔敏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一句话狠狠辗碎似的重复了一次,才痛切地反质莫非。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如果你早说了这一句,我乔敏流落街头都不会求你半句。你告诉过我这些吗?你问我,我对乔艳说了什么?很简单,我只告诉她,你是我的丈夫。不错,也许我可以忍受你和别的女人,但就是不能容忍你和乔艳。不错,当初我对你说,莫非,我怀了一个男人的小孩,我怎么办?你告诉我,没关系,我娶你,我什么都无所谓。可是,你没告诉我,你最爱的女人是乔艳。你也没告诉我,她离开了使你四大皆空,她回来了会让你死而复活。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是不是?” “那又怎样?莫非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你需要的,也只是那样的一具行尸走肉。” “不错,你就永远是这么一具行尸走肉也就罢了,我认了。但是你为什么要复活?为了乔艳而复活?我和她不对盘,你懂吗?我恨她,她处处抢我的风头、扫我的兴,她已经不要你了,却又在我把你这个行尸走肉当宝贝、当惟一的依靠的时候,她又回来把你抢走。她存心和我过不去,你以为她真的也把你当宝贝?真的会把你当宝贝的人只有我。莫非,你看清楚,只有我乔敏,不是那个曾经把你一脚踢开的乔艳。” 乔敏愈说愈不平、愈委屈,眼泪像水龙头开了闸,滚滚而下。 “这不能怪她,你怪罪她是不公平的。要恨你就恨我吧!是我一时糊涂造成今天的局面。” 莫非悔恨万分。 “我恨你又能怎样?你会对我好一点点?还是会多看我一眼?” “问题完全不在这里。乔敏,不管是我和乔艳,或是和其他任何女人,问题点都不在这里。症结在你和我之间错误的认知。龙龙喊我爸爸,是因为他不知究竟,而你知道我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不对?你拿我们的问题去伤害乔艳,这根本不公平。” 莫非喊了一阵,突然感到精疲力竭,声调整个down了下来。 “这些事情永远都是扯不清的。算了,我和乔艳已经讲好不再见面,这就算是我种下的恶果,我认了。我们三个人之间再不需要有纠缠不清的瓜葛,大家各走各的。谁也不再欠谁,也不再有人觉得不公平。” “莫非,你是说,你决定不要我?不要我和龙龙?”乔敏惊惶地问。 “你放心,我不会让龙龙的身份变成一个孤儿。但是,你最好不要再去逼乔艳,要是她走了,我马上和你离婚,连龙龙我都顾不了。” 说罢,他转身又往外走。他只是回来表明态度而已。 乔敏冲到他面前拦住他。“别走,你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女人之多,何处我莫非不能去?放心,你的亲姐姐乔艳是惟一的例外。莫非说到做到,绝对不会去找她。”“你到底要去哪里?莫非,你不要走,只要你留下来,再也不去找乔艳,我会尽力改变我自己,叫你不要那么讨厌我。” “这样就公平吗?我可不这样认为。”他推开她。 她抓住一线生机似的大喊提醒他,“那龙龙呢?龙龙是无辜的,他为什么得面对一个破碎家庭的残害?这样对他公平吗?” “这个问题你没有办法在我这里得到答案,你比谁都清楚。”他丢下最后一句。 而她的筹码似乎已经用尽。 第5章 乔艳倚窗而立,感觉百无聊赖。 举目望去,尽是水泥丛林的壮丽街景,高层建筑物的顶端参差不齐地切割着头顶的天空。t市很繁华,街巷之间处处车水马龙。 她也不孤独,只是骗不了自己,那一片心头上的荒原和寂寞。 她穿着一件精致的刺绣背心,一件紧身牛仔裤,浓云秀发上架一个凡赛吉的金框太阳眼镜。 她等着萧医师来接她,参加在翡翠湾举办的医师工会联说。 一个等着去约会的女人的心情,是一种百无聊赖、千般落寞的心情。 门铃响了起来。她慢条斯理去开门。 出现在面前的,不是捧着玫瑰花的萧医师,而是牵着龙龙的乔敏。 她的迟疑是因为感到意外,乔敏却认为那是自卫和心虚,不由分说,便粗鲁地挤进门来。 她的眼光像老鹰一样犀利,更像扫瞄器一样在乔艳的套房内起起落落。 她看不见什么,于是推了推龙龙,“龙龙,去,去找爸爸!” 龙龙怕生,反而把身子往内缩。 乔艳不由得皱眉,不悦问道: “阿敏,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牙刷能做什么需要问吗?当然是刷牙,而我当然是来突击的!” 乔敏脸色灰败,颊上套着两道黑眼圈,憔悴得可怜又可怕。她粗鲁地对乔艳又说:“莫非呢!他在哪里!你把他藏在哪里?”一副老鹰抓小鸡的模样。 乔艳似乎连动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无奈至极地对她摊开手。“你这是做什么?我答应了你的,莫非不在这里,你还是信不过我?” “当然信不过!莫非已经好几天没回家,在公司也找不到人,白痴才会相信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把莫非还给我!把我的丈夫还给我!” 乔敏指着乔艳大叫,又冲到浴室去察看。 “你疯了!阿敏!那一天你来过之后,我便没让莫非再踏进这个门!我不会再见他了,你就是把地毯都掀了,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我不信!” 乔敏一脸凶恶朝乔艳走近,伸出手指指着她。 “哈,打扮得这么妖艳,等着约他的会、和他搞,是不是?你还想瞒我!你这个妖精!” “阿敏,你不要逼我!不要再找上门来,我求你行不行?” “那你还我莫非,还我老公啊!” “他真的不在这里!我发誓!” “你骗不了我,有本事把莫非迷得不肯回家,迷得抛妻弃子的,除了你这个妖魔,还有谁?” “阿敏,你是想把我逼走吗?我是为了你才留在这里苟延残喘的,你知不知道?” “好个情深意重的亲姐姐!你留在这里破坏我的家庭还说是为了我?” 乔敏把指尖指向了乔艳的鼻端,好一副咄咄逼人的气焰。 “我是想走!我愿意成全你!但是莫非恐吓我,如果我走了他就和你离婚,你知不知道?” “放屁!你和莫非都在放屁!你们不过是为了安抚我,好方便自己偷鸡摸狗、暗通款曲!你们当我智障还是白痴?当我的智商停留在0岁以前还没有开始发育?” 乔敏不停龇牙咧嘴嘶喊,龙龙吓得哭了起来。 “龙龙不要怕,也不哭,姨给你糖糖吃!” 乔艳看了不忍,去冰箱翻出一条巧克力来要递给龙龙,却被乔敏一把打掉。 “不用在我面前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要是真有一副好肠好肚,就把莫非还给我和龙龙!” 乔敏说到这里忽然悲从中来,抱住龙龙,母子一起呜咽痛哭。 “阿敏,你不要这么伤心,莫非真的没有来,我不会再见他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乔艳不禁掉下眼泪,走近乔敏母子好言安慰,正不知再说什么,门外又有人按铃。 这一次,果然是萧医师。他抱着一大束红玫瑰站在门口,看见室内有对母子在相拥而泣,显得非常突兀,而且手足无措。 “萧医师,请进来。” 乔艳如同看见天降神兵,急急把他请进门,乔敏看见有外人,也急急擦了眼泪抱着龙龙站起来。 “萧医师,我正在等你呢,不巧我妹妹带孩子来。”乔艳故意这样说。 “噢,没关系,我可以等,不然,也请妹妹一起去玩?” 萧医师边说,边熟稔地替乔艳把插在花瓶上的香水百合换掉,插上他带来的大簇玫瑰。 乔敏见状,立即说:“我走了,找不到莫非,我会再来的!” 她抱着龙龙,奔向电梯间。 “妈咪,爸爸到底在哪里?” 龙龙在妈妈怀里,仰着小脑袋天真地问。 “你不要烦妈咪,行不行?妈咪会再带你去找!” 她知道没有必要再在饭店守株待兔等莫非出现。至少这一次,乔艳打算和另外一个男人外出不会是假的。走出饭店大厅的时候,她决定了下一个突击的地点:双d在四宁路的分店,也就是姚娟那里! 姚娟正在送一位老客人,一眼便认出了是老板娘再度大驾光临。她心里十分明白,好戏即将上演。 果然,客人的后脚跟未踏出店门口,沉不住气的乔敏立即开了口。 “莫非呢?” “乔小姐,我不是把最好的线索都提供给你了吗?怎么又来找我要人?”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姚娟又超然又骄傲地开始准备迎战乔敏的挑衅! 乔敏很清楚自已占下风,明显处于劣势,却又不好不虚张声势,昂然反击道。 “少在我面前演戏!莫非在哪里?把人交出来,不然我可以叫你马上卷铺盖!” “哟!你跑什么?还在我面前这么神气?” 姚娟冷嗤一声,轻慢地耸肩佻笑,开始对乔敏不容情地冷嘲热讽。 “你要叫我走路?我还没告诉你,你自己差不多快毕业了,你知不知道?告诉你,你是我看过最差劲的老婆,难怪你老公宁愿死在外面也不肯回家!像你这种女人,要是老公会有兴头要你,真是连狗都会笑!” “你好大胆!你在说什么?” 乔敏气疯了,只差没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我在说什么?我在说,你是全世界最悲哀的女人!你通缉你老公,是我帮你把人找到,可是他还是不肯回家,还是往我这里跑!这不是天底下最滑稽可笑悲哀的事情吗?” “什么?你终于承认了莫非在你这里?” 乔敏两眼睁大,说着就往里间冲进去。 “不用白费力气了!现在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我能坐在他大腿上和客人做生意?乔小姐,我真想不到你是这么没大脑又没心没肺的人,你除了闹,还懂得用什么去抓住莫非的心?我看你根本就不关心他,只想把他当一条狗一样拴在你的脚边而已!” “你放屁!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们夫妻的事?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我的确不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很抱歉,伟大的莫太太,现在不但莫非得投奔我、依靠我,连你都得上门来求我!你说是不是?” 姚娟一阵苛毒的抢白,完完全全堵死了乔敏的嘴。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又一阵白! 姚娟看见乔敏泄了气,乘胜追击又问。 “你倒是告诉我,莫非是怎么一回事?他那个女人是谁?他虽然人又回来我这里,魂却像丢掉了一样,整个人都走了样?你是怎么治他的?要向我找人,你得把话给我说清楚!” 乔敏听了大大不是滋味,反唇相讥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你是谁?莫非要投奔你?依靠你?你有没有搞错?” “是吗?是我搞错了吗?乔敏小姐,请你想清楚,现在是你把老公逼得走投无路,是我在帮你保管他,难道不是?还有,我干脆多告诉你一点,你神气八拉的好光景已经不多了!双d打算收回代理权,莫非却为他和那个女人被你封杀的事失魂落魄,根本不愿意设法保住事业,现在是我在替他和双d谈条件,你知道不知道?” 乔敏恍然大悟,难怪姚娟这么幞,这么神气! “你去替莫非和双d谈条件?你懂什么?你能代表什么?” 乔敏故意嗤之以鼻。 “很抱歉,我不懂什么,可是,现在能帮助莫非的,只有我一个!你想找到莫非,也是非经由我莫属!” 姚娟把下巴抬得老高,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好,你厉害,你狠,你行,姚娟,我服了你!输了你!怕了你!” 乔敏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 “我说乔小姐,”姚娟挑出一副将心比心的姿态,又向乔敏继续说教。 “男人的心理你可能还没有摸透!你认为怎样可以拴住莫非这种男人?哭?闹?吵?打?还是在他身上系一根绳子,在头上套一个紧箍咒?没有用的,这些招数,很快就可以叫一个男人免疫!” “够了!姚娟,你不用再削我了!算我求你,请你告诉我,莫非在哪里?” 乔敏忍不住大叫。 “我说过了,我不会用绳子去挂一个男人的!不过我倒可以告诉你,当他饿了,倒是一定会回来这里找我!他告诉我,只要他不去找那个女人,你允许他在外面吃到撑!吃到饱!不是吗?” “够了!够了!姚娟,你不用再砍我、削我、挖苦我、打击我!我知道我输了,现在是你在坐收渔翁之利!你是一个真正的胜利者!” 乔敏抱起了龙龙,含悲忍辱向姚娟做最后的告白。 “我不再求你什么!看在龙龙的份上,请你告诉莫非,孩子在找爸爸!好吗?” “噢,可以,我会看着办,我也是很有爱心的!” 姚娟双手抱胸,装腔作势把乔敏送出门,最后又加了一句,“不过一切要看莫非,我可不是万能的!再见,莫太太!” 赔掉无数的眼泪、元气大伤之后,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一切就像倒带归零一样,全部回到原先的状况,好像这段期间地球没有运转,时间没有迈开脚步。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守着一个日夜不见男主人的家,守着一个不着边际、没有允诺的期待! 莫非!莫非!莫非…… 她还是只能在心里狂喊他的名字,有苦无处诉。 院子里蔷薇花正盛开着,高高的梆子树,洒下了微微晃动的阴影,宽敞而具有南洋夏日风情的庭园显得那么安逸闲适,可是,她完完全全没有心思和情绪去享受。 “龙龙,别跑道么快,小心跌倒啊!” 她坐在屋檐下的休闲椅里,听着黄嫂陪着龙龙玩遥控汽车的嬉笑声。 龙龙有了玩具就可以忘记爸爸,她呢?空虚落寞的心却没有替代的东西可以填补!她只有满脸的悲情和无奈,怨恨嗟叹自己无论如何努力、如何挣扎都只是依然故我地一场空!没有人帮助她、重视她、同情她,亲姐姐成了情敌,连外面的野女人都把她踩在脚底……,乔敏啊乔敏,你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还有什么意思? 她远远看着龙龙追着遥控汽车往庭园的大门路,黄嫂亦步亦趋在后面追,听着他格格笑的声音,却反而生起更多感慨和凄凉…… 大门外,有人在按铃。 黄嫂就近应门,乔敏以为是邮差。但是,她又看见龙龙抓着遥控器神色畏怯地向她跑来。 “妈咪、妈咪,有叔叔,有叔叔!” 龙龙躲进她怀里,怕生地向母亲投诉。 乔敏知道有陌生人来,抱住龙龙大声问黄嫂。“是谁啊!黄嫂。” “呃,太太,是这位先生要找你。” 黄嫂已经领着一个男人走进来。 “嗨,阿敏,久违了。” 那个男人一看见乔敏,露出一种故旧重逢的复杂笑容和她打招呼。那复杂的表情中,还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对异性具有挑逗意味的坏,一种让乔敏感到非常熟悉又非常生疏的特殊感应! 她像着了魔似的看了他几秒钟,忽然脸色大变,情绪整个耸动起来。 “你!你!李果——” 她的舌尖打了结,再也吐不出其他字眼来,这个人的突然出现,比乔艳当日的从天而降更使她震撼百倍、惊悚百倍,因为他是李果!一个她发誓不要再看一眼的男人! “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大白天的,你的反应倒像见了鬼似的!” 李果轻佻地揶揄,还是那副该死一百万次的吊儿郎当的德性。 乔敏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倒又蹲了下来,伸手去逗弄龙龙的腮帮子,问道: “怎么,这胖小子是你儿子?好命啊,几个孩子的妈啦?” 乔敏没理他,反而一脸寒霜对黄嫂急说: “黄嫂,马上带龙龙进屋里去,没事别让他跑出来!” “是,太太!” 黄嫂察觉乔敏神色殊异,立刻抱了龙龙进屋去。 “这是什么跟什么?我身上有臭虫跳蚤?还是有瘟疫?还是你怕我把你儿子给吃了?” 李果扬起左眉,瞅着乔敏抗议。 他看起来没有老一点,没有成熟一点,也没有好一点,还是以前那个该死的调情圣手、油腔滑调的李果!长一副甜俏俊脸却一肚子坏水和茅草的超级浪子李果! 乔敏太过意外和激动,仍在适应不及状态,她仍无法在他面前回复说话的能力,只能狠狠地瞪着他、用涨满怨恨的眼神讨伐他。 李果见状,又伸出手去托住她的脸盘子,把自己的脸凑近去,调情地笑道: “你到底是怎么啦?聋了?哑了?还是兴奋过度?怎么见了老情人,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闭上你的鸟嘴!谁是你的老情人?” 乔敏终于不耐地拨开他,同时脱口而出蔑骂他。 “何必这样呢?小姐,我说你兴奋过度,太激动了是不是?” 李果死皮赖脸地搔搔头发,换了一个站姿又笑着说: “怎么样,老情人问你别后光景如何,你还没回答呢!现在是几个孩子的妈啦?”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乔敏凶恶地啐他一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是几个孩子的爸?” “哗,辣!真够辣!” 李果夸张地摇头赞叹,然后再说:“你那个孩子多大啦!” 他的眼睛从她的脸上飘向客厅的方向,正在寻找龙龙的影子。 “他多大关你什么事?” 乔敏没好气地回答,语调里还透露着防御性的紧张。 “关系可大了,阿敏,如果时间对的话,关系可大了!” 李果意味深长地回答,一对眼珠子又飘回到乔敏脸上滴溜乱转。 “你别异想天开!李果,竖起你的猪耳朵给我听清楚,我乔敏的一切一切都和你没有一点点关系!” “是吗?我倒觉得你那宝贝儿子我愈看愈眼熟,愈看愈觉得似曾相识,就好像是看见我自己!你要不相信,把他再叫出来让我瞧瞧!” “你放屁!我儿子要是长得像你,那可是他倒了八辈子的霉!你休想碰他一根汗毛!” “阿敏,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他长得像我,而是说他长得简直和我一模一样!他是不是三岁了?他是我的儿子,对不对?” 他的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让她看了浑身一阵哆嗦! “放你的屁!你无耻!不要脸!你凭什么说龙龙是你的儿子!你凭什么要认他!你凭什么——” 他露骨的揭发引爆她内心压抑着的那座活火山,她所有的怨怼、愤懑、恼怒、惊悚和震撼全部爆发了出来!她扑向他死命地捶打他、撕扯他,只想把他大卸八块。 他任她打了一顿,才抓住了她左右上下乱挥乱舞的双手,无奈又谄笑地对她说: “好了,打够了吧,气消了没有?你总不能把我吃了,是不是?” 乔敏慢慢冷静下来,甩开了他,背过身去只是喘着大气。 “好了,阿敏,我特地跑来找你,你何必把我当仇人一样?” 李果靠近去,把手搭在她肩上,又问: “怎么样?听说你过得挺不错,可不可以说给老情人听听?” “可以,这个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乔敏转过身来,咬着唇尖利地回答他。 “没错,你听来的消息很正确!我的老公是一个殷商,我们发财了,而且我们很恩爱,日子过得再好不过!怎么样?你有什么意见?” “我当然替你高兴,还有什么意见?”李果涎脸笑答,又说:“听说你嫁的是莫非是吧?看来我得好好感谢他,他人呢?”“你想怎样?我不准你找莫非!他不在!” 他的这一句话,又再度让乔敏的神经高度紧绷。 “你别这么紧张嘛!阿敏,我只是要谢谢他这么多年来帮我把你和孩子照顾得这么好,你以为我会对他怎样?” “闭上你的鸟嘴!你凭什么说龙龙是你的孩子?你凭什么认为我们是你的?” “这次你说对的!阿敏,既然你说孩子不是我的,那么,我只有去问莫非!除了你,只有他能给我正确答案!” “你无耻!我不许你破坏我们的家庭!你会不得好死!”乔敏大骂。 “阿敏,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冷酷无情呢?想当年我们那样好过,你甚至怀了我的孩子——” 李果还没说完,立刻被乔敏打断。“是啊,我怀了你的孩子!然后呢,你到哪里去了?你去哪里?你在哪里?我为了你,受了多少罪,忍了多少气,到现在都还摆不脱,你害了我一辈子,你明白吗?” 乔敏已经声泪俱下。 “我知这我混账,当时我根本不能接受这种事,我不想拖泥带水地拖着一个小孩,就像一只肚皮上长着育儿袋的公海马一样,被一个小孩磨得没有一丝男子气概!是你坚持要他,我能怎么样?” “是我坚持要他?我要是不要他,我就没命!我告诉过你了,没有吗?不是吗?” “我……那时候,我以为你只是用这个理由来威胁我,所以……” 李果终于也有了支吾以对的时刻。 “所以你拍拍屁股走路?叫我没辙?” “事情都过去了,你还翻那些旧账做什么?你现在不是过得挺好?” 李果大剌剌地反问。 乔敏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昂然回答。 “托你的福!那是当然!既然你想维持你的男子气概,现在你又来干什么?你的老婆孩子成了别人的,你的男子气概又在哪里?” “你的答案就在你的问题里面!” 李果奸诈地笑笑,满不在乎地拿起烟来点着,然后环视整个椰阴笼罩的巨大宅院,说: “以前的莫非,和我一样不成材!现在他倒是有模有样的,竟然成了名牌的代理商!不过,有些东西他根本是不劳而获,我得向他要回来!” 李果说,他显然已经把莫非的事业状况打听得清楚。 “你到底想怎样?你想敲诈他?勒索他?” “阿敏,咱们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说得这么难听?”他阴笑几声,把一大口浓烟喷出来。“我不过是想认我的儿子!如果老是让自己的儿子冲着别人喊爸,那我还有什么男子气概?算什么男人?你说是不是?” “我知道你这个混蛋的屁眼里在打什么主意,你想敲诈莫非,对不对?”乔敏怒吼。 “你把我想得太寡情了,阿敏,我把小孩弄回来做什么?真的当一只公海马,把小孩装在肚子上的育儿袋里?当然我也得把我的老婆找回来,让我们一家团圆!” “你别做梦!你们都没有!我和龙龙都不会跟你走的!” “别傻了,阿敏,也许连你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你认为你很恨我,你应该恨我,其实你骨子里是爱死了我!就像你爱莫非,你和他在一起很幸福,其实是因为你习惯了他,又别无选择!追根究底起来你还是我李果的女人,是不是?别恨我,我会补偿你们母子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李果!” “稍安毋躁,我自然有办法处理!” 李果笑笑,把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底捻熄。 “我看你激动得有点受不了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改天我再来看我儿子!”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搂住乔敏亲了一下,又瞄了瞄客厅,这才大摇大摆走出去。 天地再度变色。 乔敏傻了。 对于双d门市经理小江和总经理助理蔡玲两个人来讲,日子好像也等于是倒带重来,在脱轨之后又回到正轨,重新开始。 换成另外一个说法就是,她们的老板莫非又结束了一个症状周期,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又回到办公室来上班,只要姚娟那边来电话找人,他就往那边跑,中间那段老板失踪、老板娘上门找人的情节,就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公司的业务状况,一前一后却有了震撼性的变化,这也是莫非不得不勉强收心,回来坐镇办公室的原因。 “总经理,你看我们今天和双d那边可能会谈出怎么样的结果?” 蔡铃忍不住问莫非。 双d提出结束代理契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和其他所有的员工一样,对自己将何去何从不免有强烈的茫然和关切。 莫非头也不抬,只回答她。 “我会坚持接手成立分公司的事。条件是要他们把我们所有的员工也一起收回去,这样算是双赢,大家权益都有保障。” 莫非懒洋洋地,只把话说了一半。 “他们会答应吗?这个方案不是已经谈了很久?” 蔡玲也知道风声,紧紧追问。 “他们有他们的打算。说是为了要实现新的做法,不太愿意用代理商的行销人员。” 莫非只有回答。他知道对于旗下的几十个员工,他仍担负道义和责任。 “哼!又是一帮过河拆桥的死洋鬼子!总经理,难道你就束手无策,任凭他们宰割吗?我们也有我们的筹码!他们要是太过分,我们就把他们的招牌给砸了!反正我们手上还有这么多存货,给他来个贱价大清仓,叫他措手不及!看看谁怕谁?蟑螂怕拖鞋!乌龟怕铁锤!” 蔡玲的想法和姚娟一模一样,她们在代理业务的历程经验上都比他还老练似的。 “你们真的想玩这个老套?把品牌形象搞砸,然后大家两败俱伤,让合作情谊一笔勾销?”莫非摇头苦笑,又请:“我自己是无所谓!反正到头来四大皆空!不过我不能不为你们着想!” 蔡玲不明了这番心灰意冷的低调由何而来,回报了他一个超级大问号的表情,等他再唱下文。 “我会坚持在正式回收之前必须有一段缓冲期来处理存货和员工的问题,让大家好聚好散!你们不用太紧张!” 莫非忍住心烦气躁,把话题做一个结束。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其实这也没什么!” 蔡玲叹一口气,意味深长瞄了莫非一眼。跟上一个工作不力、老是和女人纠缠不清的老板,早晚也是死路一条。她的意思是这样。 莫非哪管她脑袋里转的是什么主意,只是心不在焉交代她,“今天货柜进来,你带个人去处理就行了,下午美国那边的谈判代表会过来,我应付他就可以了,你走吧!” 蔡玲应一声,收拾了东西很快走人,办公室剩下莫非一人。 正庆幸独自落个清静,楼下小江的内线拨上来。 “总经理,有一位李先生要拜访您。” “说我不在。” “来不及了,总经理,您没有交代,他已经打算要上楼去。” 莫非无奈挂了电话,咕哝一句,“混账!” 几秒钟之后,李果站在他面前。 “嗨,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莫总经理!” 他用调侃又亲热的口气向莫非打招呼。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文人相轻,浪子相薄吧?他对来者一身和他当年相似的调调十分反感,于是不客气地问道。 “贵人多忘事!贵人多忘事!” 李果轻松自在地继续打哈哈,看看那套海湾型深色真皮大沙发,故意又说: “你不请我坐下来吗,总经理先生?”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你当然可以坐下来。” 莫非拿起烟点燃,准备和这个讨厌的家伙周旋。 李果毫不客气,一屁股就当真坐下去,还把上半身舒舒服服往椅背上一靠,二郎腿一叠,赞叹一声,“哗,好豪华舒服的办公室!我们阿敏真的是发了!真的当了这么一家大公司的老板娘!啧啧!” 莫非字字听进耳,不由得反问:“原来你是阿敏的朋友?” “喝!岂止是朋友?”李果蹦地一声放下了搁在左脚上的右脚,然后再把左脚搁到右脚上去。“喂,老兄,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李果,以前少说也见过几次面,怎么自家人不记得自家人啦?” 莫非细看来人,在记忆中密密思索,渐渐觉得他有点眼熟。 “抱歉,过去混过的兄弟太多了,如果你是阿敏的朋友,那么有可能我是见过你的。” 他告诉李果。 李果双手一拍,故做振奋状。 “这就对了!不过,只对了一小半!我说过,我们是自家人!听好哦,我和阿敏、和你,不只是朋友,而是自家人!莫非先生!” 周旋到这里,莫非已经明白,来人必定是有所为而来,于是开门见山说: “四海之内皆兄弟,既然大家是自家人,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直说吧!” “痛快!莫非先生!你真的够痛快!” 李果又轻浮地用手指打了一个小鞭炮,坐直起身子道: “唉,你真的是帮了我天大地大的忙,这个恩情比天高,比海深,我李果用尽下半辈子都无以为报,怎么能再向你开口要求什么,我报答你都来不及!” 莫非一头雾水,睨着他问: “我不懂你的意思?” “唉,说来话长,但是还是得长话短说!” 李果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步沉吟,满怀鬼胎道: “这笔账还真的很难算!莫非兄,你是做生意的人,应该比我还会打算盘?麻烦你帮我算算,这年头,养育一个毛娃娃的生活费一年要多少?供养一个女人,花费又是多少?” “那要看他们用的是不是名牌?如果是,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莫非为探究竟,故做幽默状和他打哈哈。 “好吧!就算是一个天文数字吧!莫非大哥,看来你倒是失算了,这样一个天文数字我李果是还不起的,这下该怎么扯平呢?我总不能叫你赔了夫人又折兵,倒贴老本吃大亏啊?” “你——你是说?” 莫非眉头皱起来,眼中闪出异光,不过却没有李果预期中的惊骇成分。 “我?我很抱歉,莫非兄,如果你不介意,我要告诉你,我是龙龙的爸爸!” 李果傲然说着,好像认为这句话可以对莫非造成摧毁性的震撼与破坏。 谁知莫非的眼中竟迸出惊喜的光芒,用难以置信又兴奋莫名的声音反问他: “什么?你是龙龙的父亲?你就是龙龙的父亲?” “没错!我就是三年前乔敏的那个男人,我叫李果!” 李果掷出第二个致命武器,希望能把莫非打击个人仰马翻。 莫非大喜,叫道。 “李果?你就是乔敏的男人?龙龙的父亲?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难道你敢说龙龙是你的孩子?” “噢,不不不不!” 莫非摇头摆手,连说四个不字,以如释重负的神态向李果慎重地声明。 “我敢确定的是龙龙绝对不是我的孩子!绝对不是!他的亲生父亲终于出现了,这是天大地大的好消息!天大地大的好消息!” 现在换成了李果一头迷雾。 他搞不懂莫非的反应竟然会是这样!乔敏亲口告诉他,她和莫非多么幸福、多么恩爱……他非得立即把整个状况弄清楚,于是立即又刺探说: “我今天来不仅要认我儿子龙龙,还要认我老婆阿敏!你听清楚了,莫非,你的老婆乔敏就是我的老婆,我要把她带回去!” 他摆出骄兵的姿态,等着看莫非痛哭流涕和他谈判条件! 莫非双眼闪闪发亮,狂喜笑道: “好!很好!太好了!我把他们都还你,让你们夫妻父子大团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李果听了整张脸扭成一团,只差没喷出鼻血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你?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爱乔敏?你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现在愿意把她拱手还给我?” “你说对了,我的确一点也不在乎!当初接收她我不在乎,现在把她还给你,我同样不在乎!” 莫非摸摸手,神情非常轻松愉快。 “我不相信!这件事情一定有问题!” 李果黑着一张脸,凝重地搜索着自己的筹码。沉思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叫道。 “我搞懂了!你这么急着甩掉她,一定有原因!对不对?” “我告诉过你了,从一开始我就不在乎!如果硬要找一个和她结婚的理由,那就是因为你闪人跑了,龙龙不能没有父亲,所以由我来暂代!就是这么简单!” “是吗?可是乔敏对你有感情,看起来是你想把她甩了?” 李果的脑袋里像跑着走马灯,许许多多诡异谲诈的念头,不断翻腾起伏,而他得从中找到一个对他最有利可图的灵感。 “我告诉过你,这个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你是龙龙的父亲!你才是乔敏盼望和需要的人!我非常乐意把她们母子交还给你——” 莫非意说愈高兴,倒把李果吓得往后退步,急忙摆手说: “不不不!这个不急!这个不急!” 他拭拭太阳穴上的汗水,忙不迭说: “这个情况和我原先想象的不太一样!我得把它弄清楚!再说吧!阿敏和龙龙拜托你再继续照顾几天啦!” 说完,急急忙忙便往外冲。 “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莫非望着他的背影,感到非常有趣,等他走远了,才忍不住压着嗓子对自己欢呼。 “小艳,我们等到天亮了!” 第6章 莫非巴不得放下一切就去找乔艳,但是在和双d的代表面对面谈判的关键时刻,他还是把这个冲动按捺了下来,静下心准备熬过中间这段等待的时光。 代理商这边将提出的整个规划案和契约条件资料都准备好了,莫非却没有心思再逐一细看,只是懒洋洋靠在他的总经理宝座大沙发上心猿意马,想着他的乔艳。 蓦地,电话铃声响起。 “喂,非吗?你在做什么?” 是姚娟又来催魂。平时他倒可以无可奈何地去敷衍她,然而现在情势已经改观,他不想再和她虚以委蛇。 “你有事吗?我没空。” 他随便敷衍一句,瞄瞄墙上的钟,他知道还得耗过一个午餐时间才能见到那个谈判代表。 “你少来!没空才怪!” 姚娟不知究竟,发着娇嗔。 “我告诉你,我发现了一家越南菜的小馆子味道很道地,你陪我去尝尝鲜,好不好嘛?” “我没有你那好心情!”他一口回绝。 “干吗啊?又摆什么酷嘛?为什么心情不好?是不是你老婆又上门去找你麻烦了?” “少废话,我没心情和你扯这些!” “好嘛——” 姚娟认真思索一下,再问。 “我知道了,你是为了和双d谈判的事在心烦,对不对?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要是不买你的账,你就给他来个窝里反,把他们的存货打三折出清,看他们以后怎么在这里做生意——” 姚娟还想滔滔不绝,莫非已把电话挂断。 他吁了一口气,庆幸耳根终于得到清静。 没想到,不到二十分钟,姚娟蹬着高跟鞋,卷着一阵香风闪进他的办公室里来。 他真是想逃都来不及!只有皱起眉头,百般无奈又厌烦地拿起香烟来点着,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偏头看了看他,顺手把门扣压下反锁,然后踩着模特儿走秀的妖娆台步趋近他,坐上了他的大腿,凑着他的耳朵说: “怎么?真的这么烦,这么躁啊?叫你到我那里去解决,你又不肯!偏要在这里一个人生闷气!干吗啊?” 莫非懒得理会,只是转过脸,吐出一大口烟。 “烦什么嘛?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挡着,地塌下来有大胖子堵着,你要是不耐烦,双d来的人让我帮你应付!”她又说。 莫非听了倒是有了反应,耸着肩膀哼哼冷笑。 “怎么?你不信?认为我天生就只是一个门市站柜的料?” 她神气地告诉他,“你去向以前我做过的地方打听打听,就会知道我的活动力有多强!我只是没有资金,而且是看人在办事,不然我姚娟早就独当一面当老板!” “哼哼哼!” 莫非又是一串不以为然的冷哼。 “我知道你不信,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斤两!下午我就露一手给你瞧瞧!” “你要代表我?” “你不敢?” “我敢!反正输赢的人都不是我!我只是在为你们打算!” 他一副浪荡无所谓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又是怎么了?半天不见,又变一副怪样子!又变成我一张热脸来硬贴你的冷屁股!” 她从他腿上站起来,自觉十分无趣地骂了两句,停了一会儿,伸手捡过他手上的烟来抽。 莫非不想再和她蘑菇下去,也离开座位站起来,对她下逐客令道: “你回去吧,以后没事不要往这一跑!知道了没有?” “行啊,只要你按时主动向我报到,我又没欠你路债,来这里做什么?” 她双手抱胸反问他,带着提示和威胁的意思。 “我不再去找你,你自求多福吧!”他告诉她。 “啊?你在说什么?莫非?你再说一遍?” 她咬着牙问他,还在媚笑的脸却透着杀机一般可怖的寒意,使她的笑容比哭脸还可怕十分。 莫非却是昂然无惧地道:“我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去找你!我们之间玩完了!” “啊哈,是这样吗?我们是不是在为下午谈判做沙盘推演?你就是双d总公司的代表,我是你的代理商,你告诉我,从今以后我们互无瓜葛,一切都玩完了?” 她用戏剧化的声音和表情向他表演着,最后加上一句。 “是这样吗?你下午会这样和他们达成协议吗?莫非大哥,我想你会告诉我:不是!我的台词不是这样!” “那你要怎样?” 他冷冷反问她,像看着一只丑恶的爬虫一样。 “我建议你,不要轻易善罢干休,要和他们谈条件!谈到他们让你高兴!不然你就恶整他!” 她笑得脸上每条纹路都呈邪恶的弯曲状。 莫非明白她的意思,笑笑地告诉她: “我知道你要什么,大船靠港避风,缴费也是应该的!等我和双d谈出一个结果,属于我的那一份好处全数归你!” “哦?表真想不到你这么慷慨大方!” 姚娟又一次冷笑,接着追问。 “倒是请你大发慈悲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忽然想要急流勇退?是谁让昨天晚上还在我身边醉生梦死的莫非一下子春风吹又生,灵魂又复活了起来!你总不会告诉我,是因为你老婆吧?” “当然不是因为她!”他直截了当回答。 “还是为了那一个女人?”她眸着他,眼中闪着恨意。 “够了,莫非,够了,那一套游戏玩来玩去,你怎么老是玩不腻?” 她忍不住嘲讪他,毫无保留地。 “你懂什么?你和乔敏!你们懂什么?走吧!都走吧!反正我莫非不会亏待你们的!” 他挥挥手,没有耐心再和她谈下去,正好内线分机响了起来。 “总经理,你的快餐送来了!”楼下小江的声音清楚地传来。 一个绝佳的脱身机会! “好,送上来!” 莫非打开门,正好送客。 姚娟哪肯就范,抬脸扬眉说道。 “要我走可以!谈判结束,马上到我那边来!” “抱歉,我说过了,我做不到!” 他把双手插在裤袋里,潇洒地告诉她。 “是吗?你确定,从今以后你再也不需要我?再也不必向我求救,要我做你的挡箭牌和避风港?” 他不再出声,只做一个等她走出门的姿态,看着她。 小江已经拿了餐盒走上来,姚娟只得丢下最后一句话。 “别想得太乐观!总经理,双d那边也许一点机会都不给你,你得给自己留住一条退路!嗯?” 她耸肩笑笑,高跟鞋敲着大理石楼阶,从容不迫地下楼去。 她认为莫非是少不了她的,她的温柔慰籍,她的运筹帷幄。他甚至不愿回到他的妻子身边而要和她在一起,她因此把自己拱上幕后老板娘的宝座,她不相信他能没有她! 回到店里,她等到黄昏,还不见他的踪影。 打电话去问小江,她告诉她谈判已经结束,莫非也离开了。 于是她又继续等,等到打烊,回到她的住处,又等到子夜。 她证实了莫非求去的决心! 坐在化妆台前,她好整以暇卸了妆,然后开车直驱莫宅去找乔敏。 远远透着棕榈树林望进去,别墅内还有一两盏灯亮着。姚娟故意狂按门铃。 等了好久,终于看见乔敏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握着一支铁棍来开门。 “哟,真过分,堂堂总经理夫人,竟然三更半夜如临大敌亲自来应门!” 她不忘开门见山便冷嘲热讽一句。 “你?是你?” 乔敏用手电筒照着姚娟,一脸嫌恶地问:“你来做什么?” “你不让我进来吗?”姚娟一脸讪笑。“不是发生天大地大的事,我是不会三更半夜大老远跑来这里打扰你做好梦的!你难道不想听我会告诉你些什么?” 乔敏踌躇一下,还是把门打开。 “你们花了多少钱做这些保全系统?如果有人摸进屋子里,是不是会被高压电电死?” 姚娟故意滥扯。 “少废话!你想说什么快说,说完了马上给我走人!” 乔敏以牙还牙。 “别这么毛躁啊,我的莫太太!很对不起,你交给我保管的人不见了,我担心他偷偷跑回来吓着了你!莫非也太差劲了,既然在家,就不该让你一个女人家出来应门,他也太不会照顾疼爱老婆了!” “你少在我面前耍嘴皮子演戏!莫非已经不把这里当做是他的家,他回来做什么?倒是你!不是有十八般高超武艺把他迷倒在你的狐狸窝里吗?怎么这会儿三更半夜打着灯笼到处找不到你的男人了?真是稀奇!真是难得啊!你也有这一天!真是报应!” “你别表错情了!乔敏大小姐!丢了老公的人是你!不是我!你搞清楚没有?我是好心好意来给你通风报信,你竟然还想拿扫把把我往外轰?这是个什么道理?” 姚娟变更战略,摆出低姿势,这一招果然模糊了乔敏对她的敌意,乔敏低下口气问道:“好,那你说,他又怎么了?” “莫非会去找哪个女人?会为哪个女人这么颠三倒四?只有你最清楚!也只有你治得他!我得提醒你,这回他可不像闹着玩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斤两,给我一点好处,也许就打发了我!但是你可要赔了老公又折兵,搞不好人财两失哦!莫非正在为结束代理权的事和双d做拉锯战,要是他们给了他什么好处,他丢下了烂摊子便带着他的爱人一走了之,你可是落个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姚娟一番话,听得乔敏冷汗倒流,头皮发硬,仿佛又死了一次,整个人像铜雕一样愣在那儿。 “情况你都清楚了吧?那我走,一切都看你啦!” 姚娟媚然一笑,甩着手提包走向她的汽车。 “记得把门关好,打开警报器,男人不在家很危险的!” 她把车窗摇下来,张扬着又喊一句。 乔敏的答复却是一句喃喃自语。 “她答应过我的!她亲口答应过我的!她竟然敢骗我!他们竟然敢骗我!我恨!我恨!” 舞台上,一个喝了七分醉的客人正拖拖拉拉地哼唱着。 《伤心酒店》,嗯,词意很颓废、很温情,但是也很写实。自古以来,借酒消愁是最通俗的解放情绪的模式之一,只不过,如今是主客易位,换成了她坐在台下,由别人替她唱出了心声。 “爵士女王,你为什么不上台?” 常常有人这样问她,她总是摇摇头,或是笑而不语。 知心的人就不会这样问她,就像有人爱问别人:你快不快乐?如果回答不,那又怎样?有人能施舍快乐给别人吗? “小艳,今天晚上你已经喝够了。” 罗梵忙着张罗生意,也忙着照顾在角落独自举杯的乔艳。 乔艳的美丽脸庞从如云浓发中抬起来,什么也不说,只给他一个“sowhat?”的表情。 她愈来愈不爱开口说话,惟一的对外应答和交流就是笑而不语的凝视,以及那个“sowhat?”的表情。 “你快让我受不了啦,小艳!” 罗梵再也没有心情工作,干脆在她身旁坐下来,准备展开劝服她的长期抗战。 “你开口说说话行不行?老是这么闷不吭声,你没事,我却会先疯掉!” 乔艳抿嘴笑一下,又是给他一个“sowhat?” “你真的不讲话是不是?好,我去把莫非找来,看看是不是只有他能让你恢复发声的能力?”他又说。 而她又是一个“sowhat”? “乔艳!”罗梵捶桌大喊。 “好啦,胖子,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乔艳终于开了口,同时打出一个酒嗝。 “呼——你终于让我确认你还是活着的!” 罗梵吐出一口大气。 “我很用心在活着,在呼吸,你看不出来?” 乔艳笑笑,为自己点上一支烟。 “当一只穴居动物真的很吃力,很辛苦!罗梵,你难道不觉得,我愈来愈像动物园那个夜行动物馆里的一只球鱼?如果是一只球鱼,你说它还需要开口说话吗?” 她吐出一口烟,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 “你不需要这样囚禁自己的!即使是为了他,也不需要这样!” “谁说我在等他?我只是在实践一个可悲的诺言!” “为了你妹妹?” “也许这也是一个借口!也许连上帝都不能告诉我,我在贪恋什么!” “乔艳,嫁给我吧!你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无法捕捉的男人在苦苦等待!” 他抓住她的手,忽然激动起来。 她用哀悯的表情看着他。“胖哥,你竟然在向我求婚?” 她失笑起来,“这就是我不想开口说话的原因!所有的问题得不到答案,而包括你在内的许多男人却认为向我求婚便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不是这样!我是真心爱你!莫非不值得你等待!” “你不是说,他为我留了空间?” “那是我的借口!让你留下来的借口!你在等待,我也在等待,人们寻寻觅觅,期望等待,在寻觅和等待中贪恋着人生!胖哥我也一样!和我在一起吧!你不必再当一只夜行动物,我把这里结束掉,我们一起飞到一个阳光最灿烂、呼吸最轻松的地方去,你再也不必活得这么辛苦!” “胖哥,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挣脱自己的宿命!” 她又为自己开了一罐啤酒。 “你的宿命是什么?” “莫非!也许我不能因为他而幸福快乐,但我得因为他而潦倒痛苦!这就是我的宿命!我在这个世界绕了那么一个大圈子,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心得和结论!” “小艳!你真是顽固执着得让我呕心泣血!”罗梵气得站了起来。 “那么,你还是不要逼我开口吧,我的心声永远不会是你想要听到的什么好言好语!” 乔艳又说一句,罗梵正要再讲什么,背后却出现另外一个声音。 “胖子,小艳说得对,闻弦歌而知雅意,请你把位子让给我!” 罗梵转身一看,竟然是莫非! “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罗梵!这是我和小艳之间的事,我会和她说清楚!” 莫非边讲边把罗梵往外推,急促地在乔艳身边坐下,问她:“傍晚我就去饭店找过你,你外出了?” “你又闯进禁区,你也忘了?” 她故意让声调毫无感情,一对眼眸却灼热地在他脸上打转。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自顾又说:“我也来这里找过你,可是你不在,我有急事要告诉你……” “我的约会那么多,不是每天死守在一个地方等候某一个人的通告!你那么忙,很多事情都忘掉了!” “别这样!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他抱住她,情深意切地望着她说: “你说我是你的宿命,没有错,但是你不会再潦倒痛苦,我要用一切去交换,让你快乐幸福!” “算了,莫非,我知道你不过是又在发痴!”她推开他。“我们之间的承诺你是做不到的!你永远这么让人失望!这么令人难以信赖!我根本不应该相信你任何一句话!” “听我说,情况已经有了转机,不然我不会来找你!你是在等我的,不是吗?和我离开这里,找一个地方,我把事情讲给你听!” 她静静听他说,静静地摇头。 “相信我!跟我走!小艳,你知不知道,我多么想吻你、要你、看见你,我想你想得要疯狂了!” 她仍是摇摇头,给他一个“sowhat”?的表情,爱莫能助地望着他。 “好吧,既然你觉得我这么不可靠,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放弃了带她离开的念头,带着欢欣的笑容,正襟危坐地告诉她。“阿敏的男人李果回来了,他们团圆了,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障碍了,你也不必为了别人委曲退让,是不是?” 他迫切地望着她,期待她迸出欢欣的热烈笑容。 可是,那样的笑容只在她眼中一闪即逝,她仍只是默默地说: “和阿敏有约的人是我,惟一能解码的人是她,我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 “那好啊,你要求证,我求之不得!你以为我会骗你?昨天那个男人亲自找上我,要讨回他的儿子和老婆,这件事会假得了吗?” “阿敏呢?你确信她很乐意和那个男人重逢?她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你身上,情况已经今非昔比了!莫非,你只是一厢情愿地乐观!” “这怎么可能?我还认为,他们现在正忙着诉说别后离情,忙着重温旧梦,不应该去打扰他们呢!” “你是说,你一直都没有见过阿敏?你甚至一直都没有回家去?” “那不是我的家,我的女主人不在那里,而她则在等待她真正的男主人重回怀抱!” “莫非,你想得太天真了!你对阿敏也实在太残酷了!你更不应该这么冒失又跑到这里来!” 她一连串地责备他,十分懊恼。 “回去找阿敏,看个究竟!我求你!莫非,不要再到我这里来!真的不要!” “那你和我一起去,我们一起去问个清楚!”莫非凝重地提出请求。 乔艳立即拒绝,“不!我必须遵守对阿敏的承诺,我不会去的!” “你真死心眼!小艳,这种年头,像你这么死心眼的人竟然还没有绝迹!” 失望夹着焦急,莫非不禁火气上升。 “你认为我该怎样?现在就去买一串鞭炮,大肆昭告世人,说我们可以公然出双人对,可以没有丝毫愧疚?也可以把阿敏和龙龙丢给那个男人,让他们自己去解决问题?莫非,你现在还是阿敏的丈夫,龙龙的父亲,也许他们现在正面临最大的难题,而你却只想着要我和你一起开香槟、感谢上帝成全?” “好了,够了,我懂你的意思!” 莫非拉长了脸,倏地站直了起来。 “既然你事事这么为人着想,我还有什么话好说?我会照你的意思去做,做别人尽职尽责的老公和父亲,一直到你完全没有一点罪恶感为止!这样你放心了吧?” 说罢,他转了身想离开,却是欲走还留,又回头对她说: “你太畏怯了,小艳,你想要这个世界上事事周全是不可能的,那反而会让你什么都得不到!你认为什么该是你的,你就该争取!我不想再耗下去了,我就是第二个李果,你懂不懂?” 他走了。 她百味杂陈,不知是悲是喜,只有酒精的滋味是她可以确定的! 才跨出城东巨星的大门,他就在巷口和乔敏不期而遇! 深夜一点半,她的脸色映着霓虹灯管变换的光亮,十分扑朔迷离! “阿敏!”他失声叫出。 “终于被我找到了!这是一个真理可以轻易颠覆的时代,不过,‘最不可能的事往往最有可能,最有可能的事却往往最不可能’这句至理名言却是千古不变!我知道你会在这里!” 乔敏像着魔般,一如往常看见莫非便开始絮絮不休地冷嘲热讽。 “我——” 莫非只吐出一个字便把余话收回,他知道多说无济! “你怎样?你是想说,只有我这种傻瓜会把你的鬼话当真?只有我这种白痴才会和乔艳那个妖魔签约打交道?” 乔敏却是不肯罢休。 莫非忍了忍,只好说: “我正要回去找你,没想到你跑到这里来……” “你会回去找我?老天爷,我的耳朵有没有听错?”乔敏惨笑。 “是真的!只不过,我顾虑到你和李果在一起,所以不敢打扰……” “李果?”乔敏大惊。 “是啊,今天中午他来找我!我认为你们已经见过了,难道不是?” “这……他找你做什么?他对你说了什么?” 她问得十分心虚,也十分急切。 “你想他会对我说什么?当然是想接回你和龙龙!难道不是这样?难道还会有别的状况?我非常替你高兴——” “你闭嘴!做他的大头白日梦!李果!”她咬牙切齿,用力辗压李果二字!“他想要回我和龙龙?他凭什么?他是什么东西?” “他是龙龙的父亲,不是吗?他——” 莫非脱口而出,又被她立即打断。 “我不许你说他是龙龙的父亲!他无耻!他不配!”乔敏狂叫。 “难道你从来没有盼望过和他重逢?从来没有想过他?” “没有!从来没有!我恨他!恨死他!是他害了我一辈子,害我被你轻视!害我在你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和他相提并论?他是你儿子的父亲,我不过是——我算什么?我什么也不是?你根本不必在乎我!” 莫非喘一口气,又苦苦地劝道。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适应,就像一个人初初不敢相信自己中了二千万美金的彩券一样!其实这只是你气头上的话,你很清楚谁是龙龙的父亲,而且更能确定这个人已经回来了!” “他休想!他别想碰龙龙一根汗毛!谁说他是龙龙的父亲?他抱过他?养过他?疼过他吗?你去把龙龙叫到他面前,我保证龙龙会像躲鬼一样逃得远远的!” “龙龙还小,他还来得及适应这件事!” “不,来不及了,李果是绝对没有机会了!他活该六亲不认!他是一个混蛋!” “等你冷静下来,调适一段时间,你会接受他的。” “你为什么处处替他说话?这么急着把我推向他?” 乔敏放缓语调,改变了神色又诘问他,眼睛朝pub内瞟了一瞟,才说: “是不是想为你和乔艳偷鸡摸狗找到一个最好的借口?你想把我丢给他,你们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厮混!” “这明明是美事成双,为什么你总是要往极端、偏激的死角硬钻嘛!”莫非又气又无奈,忍不住顿脚。 “你和李果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乔敏哭了出来。 “没想到当初我一念之差,得到的是今天的恶果!我得到的评价,竟然一点都不比那个弃你而去的李果高明一点!更是可悲啊可悲!可叹啊可叹!”莫非一再摇头叹息,只差也没跟着哭出来。 “你不承认你对不起我?你不承认你三心二意,玩弄女人?你们答应了我不再见面,你却跑来找她!你们根本天天在一起,对不对?” “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今天只是因为李果——” 莫非无奈摊开手,乔敏还是压下他的辩解。 “不用提李果!谁都当不了你们的挡箭牌!乔艳呢?她在里面对不对?你把她叫出来,我要看她拿什么脸来面对我!”乔敏指着pub的入口大喊。 “阿敏,我求你发发慈悲行不行?你不要这样闹好不好?小艳是无辜的,你一定要把她逼到走投无路才甘心吗?” 莫非做出阻挡的动作,痛心地劝告,却是教乔敏看了更觉刺眼。 “怎么?你心疼?你们心虚,被我逮个正着是不是?我偏要找她!”她横了心硬往里面冲,站在入口内的吧台边大喊:“乔艳!乔艳!你给我出来!出来!” 她的狂叫被音响吞没了,除了吧台前的人被她惊扰之外,里面可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乔艳!你不要装死!你给我出来!” 她又大吼了几声,终于引来了服务员。 “我告诉你们,马上把乔艳那个狐狸精给我叫出来,不然我就砸了你们的店!” 服务生当了真,果然找到乔艳奔告。 “有一个凶巴巴的女人在门外叫嚣要找你!” 服务生和乔艳很熟,看乔艳显得突兀和踌躇,又添加一句,“噢,莫非也在外面,小艳姐,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乔艳这才起了身,往门外走出,莫非看见她出来,立即抢身过去要保护她,却被乔敏一把抓住。 “不许你过去!不要脸的东西,一看见她就像恶虎扑羊一样!” 她拖住他臭骂一句,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转身向乔艳扫上一个大耳光。 “不要脸的贱货!你果然背着我和他幽会!你竟然敢耍我!” 她出手打了亲姐姐,还附送一阵最恶毒的恶骂。 “阿敏!”乔艳捂住脸颊惊叫,哭了起来,颤抖又厉声地责问乔敏:“阿敏!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小艳,你没怎样吧?” 莫非一把拥过乔艳来,心疼地问。 乔敏妒火攻心,更尖锐地狂叫: “我打你又怎样?你不要脸!无耻!你该打!该死!” “阿敏,她是你姐姐,你竟然这样对待她?”莫非怒气横生,又插嘴。 “你住口!莫非,你有什么资格责备我?你也还知道她是我姐姐?既然她是我姐姐,为什么要偷自己的妹夫?你又为什么要偷你的大姨子?你不要脸!你们同样下贱!同样不要脸!” 乔敏像疯了一样,张牙舞爪叫喊。 “你!你——” 莫非一手拥住乔艳,另一手忍不住高高扬起。 “怎么?你想打我是不是?你想打我给你的大姨子出气是不是?” 乔敏双手叉腰,步步向莫非逼近。 “打啊!你打啊!偷偷了大姨子还想打老婆,你还是不是男人?你敢打?你敢打?” “不要!莫非!不要!” 乔艳哭着劝阻莫非,莫非举着手,浑身颤抖。 “你打啊!”乔敏又叫嚣一句,转身骂乔艳。“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贱货!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从小到大,你这一套我看多了!只是我不知道,你还会有偷自己妹夫这一招——” 余音未了,莫非的巨掌已当空压下,劈在乔敏的左颊上。 她像被电着一样,愣住了,当痛楚逐渐火辣辣地在脸上扩散,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号啕起来。 “你打我?你真的为了乔艳打我?你好狠心!好过分!好残忍!你真的为了乔艳出手打我?” 莫非怔住了,虽然怒气未消,也开始为自己的情绪失控而懊悔。乔艳一把推开了他,尖声向他叫骂。 “莫非!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打阿敏!你怎么可以!” 然后她扑向乔敏,低下脸来想探视她。 “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怎么样?” 乔敏怨毒地抬起脸,用可以杀人的眼光瞪着她,乔艳的嘴角沁着血丝,泪渍直划两腮,真是一副花容惨淡,令她好不痛快!而她看不见自己,只感觉整个胸中狂燃着熊熊烈焰。 显然莫非下手有所保留,所以乔敏没有见血,可是她毫不领情,一掌又要向乔艳扫去。 “你滚开——” 好在莫非及时挡住了她,拉开了乔艳。 “乔敏!我慎重警告你,从现在起不准再碰小艳一根汗毛!”他指着乔敏吼叫。 乔敏不甘示弱,也向他咆哮。 “你给我记住!莫非!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今天打我的这一巴掌!为了乔艳而打我的这一巴掌!” “好了,你们都不要再吵了!把一切恩怨仇恨都记在我身上吧!你们不必为了我而反目成仇!我不想当这种罪人!”乔艳失声痛哭。 “你知道就好!你知道羞耻就好!这就是你破坏别人家庭、迫害自己亲妹妹的下场!” 乔敏看见乔艳就有气,又是一阵毒骂。 “你不要再咒我了,阿敏,莫非还是你老公,他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他不走!” 乔艳对乔敏说罢,又推开莫非。 “你们夫妻回去吧,回去关起门来解决你们自己的问题,拜托不要再把我扯进去!我求你,莫非,我求你和阿敏一起回去!” “办不到!叫我和她回去,我办不到!” 莫非恨恨回答,背后却响起了罗梵的声音。 “不管你办得到办不到,我都请你放了小艳!莫非,你再在这里耗下去,就是要把小艳逼上悬崖了!” 一言提醒梦中人,莫非无奈想了想,重重大叹一口气,便掉头往外走。 “哼!妖魔!” 乔敏狠狠向乔艳啐了一声,也尾随离去。 “怎么会这样?胖子,怎么会这样?” 乔艳转身哭倒在罗梵肩上饮泣,无限地悲伤。 罗梵温柔地拍拍她,端详她嘴角的血渍道: “你脸上有点伤,来,进去我帮你敷药。” 他轻揽着她走进pub,伴随着一个沉重的叹息。 第7章 她跨大步拼命追赶莫非,然而毕竟他是一个长手长脚的大男人,很快地,她追不上他,他在她眼前失去了踪影。 她以为他当真是要回家去和她谈判的,所以便急急开了车赶回家去。 三更半夜,山路一片幽暗暗。远远地,她看见庭园大门外停了一部车,顺理成章地想着是莫非已经到家。 他已经恨她入骨,所以宁愿在门外等她,也不屑再踏进那个家门一步。她心里思忖着,靠近那轿车把自己的座车停下。一个男人朝她走了过来,竟然不是莫非,而是李果! “是你?” “当然是我,难道会是鬼?”李果吊儿郎当笑笑,意味深长地偏着头朝她说。 “这么晚,你摸上来做什么?”她沉声问,故意瞪着他。 “想看看你们夫妻有多恩爱,不晚上来,还看得见什么名堂吗?”李果故意调侃,又道: “咦?莫非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出去逍遥游车河吗?怎么你放了单自己飞回来?” 乔敏才受了刺激和打击,又听见李果劈头冷嘲热讽,整个胸口又气胀炽热起来,对他吼道。 “短命鬼!你给我离远一点,不要来这里触我的霉头,招惹我!” “哎哟,三更半夜,火气这么大!是不是你老公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让你这么不爽?你不是说他对你有多好,你们有多幸福恩爱吗?怎么我今天晚上再看见你,倒觉得你像一个就快抓狂的深闺怨妇似的!” 李果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她憔悴倦意的神态,凌乱的头发,以及她哭得略显浮肿的眼睛。 “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莫非欺负你?你告诉我,我饶不了他!” “不关你的事,你给我滚远一点!”乔敏大骂。 “什么叫做不关我的事?你是我李果的老婆,我儿子的妈耶!我不能管,谁能管!你说,是不是莫非欺负你?前天你告诉我的状况没有一样是真的,对不对?莫非对你很不好,对不对?” “你放屁瞎说!我的事不要你管!”她依旧不肯认输。 “别死鸭子嘴硬了!我已经去见过莫非,你什么事都不要再想瞒我!你和他根本不对盘,他只想把你甩掉,对不对?”他毫不客气地对她说。 乔敏听了如同被桶上一刀,失控大叫,“都是你!李果!都是你!都是你害我走到这个地步!都是你害我在他面前永远矮一截,永远抬不起脸来!是你害我的!你这个王八蛋,都是你害我的你懂不懂!” 她连珠炮怒骂着,最后忍不住冲向他向他拳打脚踢。 “你又打我?你要打几次才消气?” 他用五成的力气抓住她,让她也保留五成的力气来打他,这样他不痛不痒,又可以让她泄忿。 他边让她打,边又说: “我早告诉过你了,何必这么在乎他?你真正爱的老公是我,有我疼你,给你消气退火不是一样……” “你放屁!你王八蛋!” 她只顾死命捶他,他不确定她是否听见他的话。于是他不耐烦了,使出他保留的另外五成力气,死死扣住她的手和上半身,俯下脸一口便啄住了她的唇。 “唔——你混蛋——” 乔敏被封住嘴,仍然含糊地逞强咒骂。 李果什么也不理,只顾密不透风地叼住她。 而她,渐渐地由完完全全的顽强抗拒转变成半推半拒,渐渐地被那股陌生又熟悉、隔阂又亲近的男性气息和力量给溶化了,她开始感觉天旋地转,另外一种完全迥异于愤怒、哀怨、悲伤的情绪填塞在她整个体内,她晕眩、躁热、四肢酥软,神志也开始模糊…… 过后,他嘻笑又气喘地在耳边问她。 “怎么样,不赖吧?李果的滋味还是没让你失望吧?嗯?” 乔敏掉下了眼泪,又悲又喜情绪十分复杂,只是眨着眼睛望着车顶,一张脸湿漉漉的,什么也没说。 “你不该这样害我!李果,五年前你这样害了我,现在你又逼我走上这条路!” 乔敏淌着汗水又淌着泪,虚弱地向他投降。 “这是什么话?今天我是专程回来认你的!认你和龙龙!怎么?你还记挂那个姓莫的小子?他的心根本没放在你身上,你还想为他三贞九烈?” “你说得对!莫非他欺人太甚!他欺负我!李果,他欺负我!” 乔敏借着发泄,开始找到了撒娇和投诉的出路。 “他怎样欺负你?说来我听听!” 李果坐起身来,正经八百地问。 乔敏可是敞着身子不管,开始滔滔哭诉。 “他从来没有安分过,从来没有一天用真心对待我!他总是在外面花天酒地,换过一个又一个女人,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是正经的,全部是烂货!而他只有在外面玩腻了才偶尔碰一碰我,让我觉得我比那些烂货还不如!” “你和他不只是一个形式吗?你何必对他那么认真?” 李果的语气仿佛自已和这件悲剧毫不相关。 “我不是一个冷血动物!我对他有了感情,我需要安全感——” “你只是需要一个男人!”他抢了她的话说。 “就算是吧!”她恨恨地瞪着他,眼中又升起想要把他吞噬的怒火。“就算我是需要一个男人吧!但是我的男人在哪里?李果,你有什么资格批评莫非?你根本比他混账十倍!百倍!千倍!” “好好!我混账!我该死!我是王八蛋!好了吧?可是,为什么你不肯跟我走?我要你,而莫非却想把你甩了,是不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现在有钱了,有力气呼风唤雨了,就想把我一脚踢开!最让我不能忍受的,是他联合别的女人来欺负我!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公然上门要讨一杯羹还不算,连我的亲姐姐也和他连成一气来砍我的后脚跟!” “哦?这么过分?那些女人到底想怎么样?” 李果十分感兴趣,仿佛已找到了游戏的重点那么地精神抖擞。 “我知道她们不过想图谋莫非的成就和财产!今天莫非如果两袖清风,她们会这样不择手段地争得头破血流吗?” “那莫非怎么说?他情愿当凯子、冤大头?” “对!为了乔艳,他说他可以放弃一切!” “那好啊,和他离婚,叫他把财产都给你,成全他们嘛!” “哼,把我当三岁小孩来哄?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样做到最后成全的人是你李果?” 乔敏坐了起来,同时开始扣起衣扣。 “你怎么这样说?我们是夫妻,是真正的自己人!你说吧,要我替你做什么事都行,我可不能让你认为我存心拣现成的便宜!” 李果讨好地动手替乔敏整理头发,一边甜言蜜语地说。 “莫非今天晚上当着乔艳的面打了我!这个耻辱我永远忘不了!还有,一个叫姚娟的烂女人,处处拿莫非来压榨我,骑到我头上来,我都要她们好看!” “好!都交给我!我帮你办成了事,你就和莫非离婚,跟我!” “我可以跟你,但是可不肯成全莫非和那些烂女人!他离了婚可就像解了套又添了翅膀,立刻就会飞到乔艳身边去!我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好,你究竟要我怎样做?明白说一句!” “我要离婚,让莫非两袖空空!我要毁掉乔艳,教莫非死心,什么也得不到!” “你是说……” 李果用手指在脸上划了一个大“x”字。 “随便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脸上浮现怨毒又快意的微笑,同时放任李果再度把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去。 “你还是快走吧,被人看见不好!” 她把他的手拉出来,钻出了他的车子。 李果一脸不以为然,讪讪地说: “怕什么?你本来就是我老婆!” “少发癫,我叫你走你就走!”她命令他。 “哦,我知道了,你怕被莫非看见是不是?你还在乎他,没对他死心是吧?不是说要和他离婚,跟我的吗?” “现在我还没离婚!你快走!” “好!我走!我走!问题是,你真舍得叫我走?捱饿了那么久,你真的这样就已经吃饱了?” 他邪恶地朝她挑逗微笑。她仍然说: “别再哈拉了,马上走!我要你很快回来告诉我乔艳向你求饶是什么样子!” “好吧,我听你的,老婆!” 他默记了一通乔艳的地址,又摸黑开车下山。 乔敏悄悄进了门,首要之务就是先去探看龙龙。她来不及通知黄嫂上山来陪着他就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好在他仍然在熟睡中,想到万一龙龙出了什么状况,她真是愧疚得吓出一身冷汗!现在龙龙仍在安睡,于是刚才在车内和李果的激情又一幕幕强烈清晰地回到她的意识里来! 也许李果说得对,她需要的只是一个男人,有力量驱动她的男人而已!否则,为什么她恨之入髓的李果也能带给她这么大的快感? 她神魂颠倒地思索着这一切,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甚至在莫非推门进来那一刻,她都浑然无觉。 莫非看见她孤伶伶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出了神,不由得心里一软,开口叫了她。“阿敏,我回来了。” 乔敏醒了过来,大感意外。 “你不是发誓死也不回来,也不屑回来吗?你还回来做什么?” 她不平之气又涌上来,心头上又只剩下怨恨。 “我很遗憾出手打了你,但是你不应该打你姐姐。”莫非低下头说。 “你是要回来和我道歉的?还是仍然想替你的小艳讨公道?” “我想了很久,还是认为应该私底下和你好好谈一谈,毕竟名分上我们还是夫妻,要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必把很多人都拖下水。” “你是说乔艳?你连累了她,觉得好心疼?” “我再说一次,没有乔艳,我们的问题一样得解决!” “得了!莫非,我就是讨厌你处处护着乔艳想替她开脱的样子!你真的那么超然?真的那么公正吗?真是骗鬼!” “听好,阿敏,这是我最慎重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要求和你好好谈论这件事,彻彻底底解决这个问题!” 他表明了不想和她死缠烂打的心意。 乔敏只好反问:“好啊,你说,你要怎么解决问题?” “我们离婚,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房子、公司的股权、经营权,所有你认为值钱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莫非,你好慷慨!真大方!真有男子气概!” 她冷笑地嘲讪他,收起笑容又犀利地问:“那么然后呢?你就和乔艳在一起,谁也不能干涉你?” “我总有我要过的日子!”他昂然回答。 “你做梦!莫非!你不是说这件事和乔艳无关?你不是又清高又超然?怎么扯来扯去还是省不了一个她?就是为了一个她?你真虚伪!真假!你让我作呕!”她往侧边啐了一口。 “你何必逼人太甚呢?阿敏,你不也有一个李果在等你?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好聚好散,皆大欢喜有什么不好?” “不好!不好!当然不好!莫非,这是你的报应!什么叫好聚好散?你和我,什么时候好聚过?现在你要好散?有这么便宜的事?” 乔敏一脸古怪阴恻的表情,毫不留情地逼问。 “你还要怎样惩罚我才甘心?你说嘛!砍掉我一只胳臂?还是挖掉我的眼珠子?卸掉我的双腿?” “我要把你阉掉!看你还怎么去找那些狐狸精!” 乔敏哈哈畅笑,好像已经看见莫非变成了一个太监。 “阿敏,你真的这么恨我人骨?我答应把什么都给你,只落个两手空空换回一身自由,你都不肯?” 莫非真是气得想吐血! “我肯呀,我什么时候说不肯?只要你让我高兴,我就放你一马!我——” 乔敏神气不可一世,还要往下说,一个女人从半掩的厅门外走了进来。 “莫非,你不必怕她!不必和她谈条件!” 姚娟大声地说。她的话和她的出现同样具有石破天惊的爆炸性。 乔敏跳了起来,瞪着眼指着姚娟厉问: “你这个烂女人!凭什么闯进我们家里来?凭什么插手管我们的事?你是个什么东西?” 姚娟傲慢道:“你们谈的事有关我的权益,也有我的分,我当然要管!” “什么?你说什么?我和莫非的事你也有分?姚娟,你真是世界上最无耻的女人!” 乔敏怒气冲天,冲向姚娟指着她的鼻子开骂。 “你说我无耻?莫太太?你太忘恩负义了吧?”姚娟慢条斯理拨开乔敏的手,拉着唱腔反问她,“我提供你情报,给你现成的线索让你找回你老公,你自己保不住他,我又替你保管照顾他,现在你竟然说我没份,骂我无耻?莫太太,你也未免太狠了吧?” “你——!” 乔敏被彻底泄底,气得说不出话来,姚娟乘胜追击,又向莫非走近,摇摇摆摆地向他说: “大老板,你呢?你倒也说说看,你们的事,我有没有分?你不是答应我,叫我放了你去和那个女人好事成双,你要把和双d谈成之后的好处都给我?怎么现在又把同样的支票开给你老婆?你存心叫我人财两失,从明天开始喝西北风啊?” “你!姚娟!原来出卖我的人是你!是你唆使乔敏,是你给她通风报信!”莫非握着拳头低吼。 “对呀,我本来也以为我和你太太是同一阵线的!我帮她看好你,她会让我分到一点好处,没想到你们还有私下协议,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原来我被你们耍了!” “对!烂女人!你没分!你根本没分!休想觊觎我们莫家一毛钱!莫非也不会要你!” 乔敏露出胜利狞笑。 “是吗?你是这样想吗?我亲爱的莫太太?” 姚娟有恃无恐,转身又走向乔敏。 “我倒以为,痴心妄想的人是你!我刚才说过了,你根本没资格和莫非谈条件!” “你想怎样?” 乔敏顽强迎战,毫不畏缩。 “我不想怎样!倒是只想告诉莫非,他可以不花一毛钱就把你离掉!把你离掉十万八千里!” “哼,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莫非会任你在这里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咬?” “我可不必那么费事!我只要把刚才在你家大门外看见的那出好戏告诉莫非就成了!”姚娟快意大笑起来。 乔敏心念一转,震骇起来,刷白了脸问: “你,你,你看到了什么?你胡说!你放屁!” “我看见了你什么?我看见了你偷人!背着你的老公偷人!就在外面的车子里!我再老实告诉你,打从晚上我来找你,告诉你莫非又造反的那时候起,我就一直跟踪你!我知道我一定可以看到一场精彩好戏,你和莫非和另外一个女人的精彩好戏!可没想到,在我眼前上演的是另外一个男主角登场演出的、大爆冷门的情节!天哪,我的莫太太,你们的剧本实在精彩得太出人意料,太奇妙了!” “你胡说!你含血喷人,不得好死!” 乔敏满脸火红,扑过去打姚娟。 姚娟早已摆好阵架挡住了她,两人拉扯在一起,莫非冲过来把她们拉开。 “听见没有!莫非!你老婆偷人,你可以公然把她休了,一毛钱也不必给她!” 姚娟抓住莫非的手臂,亢奋地表功讨好。 莫非却是使力甩开了她,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对乔敏道: “别理她,阿敏,我刚才说过的都算数,我什么都给你,公司的事都给你处决,我什么都不会带走!” “什么?莫非!你当我刚才说的是放屁?你当了龟公还一点都不在乎?你答应了要给我的现在都吃掉?你这个王八蛋、龟公、龟孙子!” 姚娟被狠摆一道,张牙舞爪破口大骂。 “闭上你的贱嘴!”乔敏冲过来,给了姚娟一巴掌。“贱货!你给我听好!现在我是老板,我宣布你给我卷铺盖走路!你给我滚得远远的!” “你!莫非!你们!你们这么狠!这么绝!这么多日子以来,我白白被你玩了,你们这样收拾我?” 姚娟惨叫连连。 “滚!你再作怪,我叫人好好伺候你!让你再也骚不起来!” 乔敏怒吼,连推带打把姚娟轰出门。 “吁——”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她的五官还是扭成一团,好像永远都无法松开来回归原位。 然后,她像打完第一回合胜仗的斗鸡,又回到莫非面前,露出诡谲的笑容道: “谢谢你对我这么宽宏大量,又这么慷慨大方地向着我!你这么在姚娟面前给我面子,是不是想做人情给我,叫我成全你和乔艳?” “姚娟跟这件事完全风马牛不相干,我只是不习惯被人恶性勒索!” “好吧,既然你这么够意思,我就答应考虑成全你们!听清楚了,我答应要考虑!但是你稍安毋躁,别去找乔艳,别刺激我,嗯?” “好,我答应!” 莫非充满希望地回答。他哪里明白,这不过是乔敏的缓兵之计。她正等李果执行任务,带回来好消息! 罗梵拿了冰毛巾要替乔艳冷敷受伤的面颊。 “不必了,胖哥,挨一巴掌也死不了,你只要让我去盥洗室一下,我就感激不尽了。”乔艳拒绝了。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从莫非和乔敏离去的那一刻开始,罗梵便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好像怕她会捱不下去自杀了似的紧迫盯人。 “洗手间?”罗梵重复一句,只能做出一个无计可施的无奈表情。洗手间总不能不让她去吧?可是那也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 乔艳已经朝洗手间走了去,他只能紧张地叮咛一句。 “小艳,你洗了手出来,我就送你回家!” 乔艳没有回答,关上女厕所的外门,走到洗手台前。 镜中的自己,浓发散乱、双眼迷离,嘴角上的血丝还没有完全擦拭干净,神情如同游魂一般空茫、悲凄。 她端详着自己,用一张面纸沾了水轻轻为自己擦拭。 这就是爱情带给她的报偿的礼物! 一个来自亲妹妹的,翻天覆地的大巴掌! 她不想再落泪了,惟一的念头是,如果乔敏用来攻击她的是一支手枪,那岂不更好?她可以完完全全从是非恩仇中跳脱出来,从此烦恼不上身,什么事都沾不到她、难不倒她! 她慢慢地擦拭着血渍,慢吞吞地擦拭已经失去痛感的麻木脸颊,脑中愈来愈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洗手间外传来罗梵急切的叩唤。“小艳!小艳!你好了没有?你快出来啊!” 乔艳不理会,继续她机械化的动作。 “小艳,你再不出来,我要冲进去了!” 又是胖子的声音,她还是没有反应。 果然,他一头栽了进来。 “哎呀,小艳,你这不是存心吓我?”他拭着太阳穴上的冷汗,吁一口气说。 “你以为我怎么了?” 乔艳回了魂,凄然一笑。“你看,我已经被你们逼到这么小的空间来还得不到安宁!我差不多是玩完了!” “别胡扯,胖哥只是关心你!怕你想不开……” “够了,罗梵,你的关心让我窒息,就像莫非的爱情教我走投无路一样!我再也受不了你们任何一个人再给我施压,你别再唠叨了行不行?” 乔艳抱住头,痛苦地向罗梵求饶。 “好好好!我不唠叨,我不嗦,我不念你!小艳。” 罗梵急急应承,却又忍不住加上一句。“但是,让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他简直像在哀求她一样。 “好,如果你认为那样做会让你好过一点,我随便你!” 她倒吸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答应他。 一路上,她什么也不说,罗梵更不敢轻率开口。 她警告过他的:她受不了任何人再给她施压!观察她异常的神色,他不敢将她的警告等闲视之。 把她送回到了饭店门口,她沉默地拿了钥匙开门出去,连和他道别都不肯。 “听我的话,小艳,什么都别去想,只要想办法让自己睡着,好好睡一觉……”罗梵再三交代。 乔艳缓缓回转身,幽幽回答他。 “我再也不听你们的话了,你们为了自己,口口声声叫我留下来,结果我等到了什么?你们都不用管我了,不用再饶舌,我很清楚我该做什么,你走吧!” “这……小艳,我实在不放心丢下你……” “你快走,我只想好好睡一场!只有这件事,我倒还可以接受你的意见!” 乔艳耐心说着,两道俊眉已经锁紧了起来。 “好好好,我走!我走!” 罗梵无奈,倦倦不舍离开了她的房间。 现在,真正剩下了她一个人。 没有莫非,没有乔敏,没有罗梵、游医师和其他人……没有了亲人、爱人和朋友,也没有观众和掌声,只剩下她自己。 她一个人坐在小沙发上,半生的岁月都逐一回忆过,所有的往事都历历记起,惟独那个为自己解套的出路,却是渺无踪影,难以捕捉! 无意中,她瞥见梳妆台上那罐“百忧解”。 所谓百忧解,就是精神衰弱病患的纡缓剂,她靠着服用它来支撑夜夜难以成眠的日子! “如果百忧解不能解忧,是不是还有千忧解?万忧解呢?” 她曾笑着问过开药给她的游医师。 现在,她倒有了一个好灵感。 只要她把那一整罐的百忧解通通吞下肚去,药效一定也就等于千忧解和万忧解,她就可以象罗梵说的,可以好好睡上一觉,再也不用面对烦恼? 她打开那罐药,把它们全部倒出来。 一颗一颗的粉红色小药粒,看起来就像可口的迷你糖球,有了它们,可保常拥永世不醒的黑甜美梦!她用带着感情的眼光凝视它们,拿起了第一颗。 然而门外有人在敲门。 她置之不理,仍将药粒送向嘴边。 敲门声更急促了。 一定是罗梵!一定是他盘桓不去,又踅了回来。 他在外面死命地敲,好像要把整个饭店的客人都叫醒! 她只好去开了门,抬眼一看,却不是罗梵。 “噢!你就是乔艳!一定错不了!阿敏和你长得很像!” 李果一见乔艳,立到喳呼欢叫。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乔艳上下打量他,房门的安全栓还扣着,从半尺宽的门缝间,她看见一个坏坏的男人对着自己眉开眼笑。 “难怪大姐不认识我,连龙龙都不认我这个亲爸爸!惭愧!大姐,我真的很惭愧!” 李果故意拐弯抹角地介绍自己。 “龙龙的亲爸爸?” 乔艳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恍悟道:“你是李果?” “对!大姐好风度、好记性!总算还知道有我这个人!”李果笑嘻嘻地。 乔艳打开了门,往他身后探看。 “是阿敏带你来的?” “不,大姐,是阿敏叫我来,来看大姐!大姐,我可不可以进来?方便吗?” 李果一颗脑袋拼命往室内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乔艳点点头。心里想的是:要来的一起来吧,反正今天都做一个总结! 李果进了室内,自然装模作样四处浏览一下,也看见了梳妆台上那堆小山似的药粒,他不动声色。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李果忍不住开了口。 “咦,大姐,你怎么不骂我?也不打我?本来我以为你会像乔敏初初看见我的时候一样,只想一刀杀了我!” “阿敏都没有杀你,哪轮得到我?”乔艳笑笑,又问:“阿敏叫你来找我做什么?她一个人对付我就已经绰绰有余了!你回去告诉她,我已经举双手投降,她不必再费任何力气来对付我!” 李果用心地瞄着她,她十分漂亮的脸上嵌着最凄凉黯淡的笑容,她的神态有一种彻底的倦惫和颓丧! “是吗?阿敏好像不是这么想,她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受到很大的迫害和威胁!” “这就是她叫你来找我的原因?她没有安全感,她受到的迫害和威胁都来自我,是不是这样?” 乔艳惨然失笑,顺手点起一根烟。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李果摊摊手,表现一脸无辜的无奈。“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回来了,她还会这个样子?还会为了莫非执迷不悟!” “她爱莫非,她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丈夫,她认为莫非是她的,道理很简单!” “道理很简单,问题可很棘手!莫非不爱她,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这样告诉你!” “完全正确!她告诉我,她和莫非又幸福又恩爱,可是莫非的想法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看见我出现,高兴得只差没放鞭炮!莫非在意的人只有你,为了你,他答应放弃一切,把财产和事业都给阿敏!” “莫非……” 听到这里,乔艳尽管心同槁灰也不免动容低叹。 “阿敏不肯的,她不能没有莫非!”乔艳再叹。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其实,最了解阿敏的人还是我。” 李果总算流露一点愧疚的样子。 “阿敏只是太寂寞,她需要很实际的安全感,而这一点,莫非根本不可能给她,我却可以,因为我真正了解她,我是她真正的老公!而我这方面,老实讲,我也蛮想念阿敏,这才回头来找她和龙龙。莫非无条件要把财产都附带送给我,这种好事,我怎么可以不成全自己?” 李果耸肩笑笑,像是为自己解嘲,然后看看那堆镇定剂,又对乔艳说: “我看得出来,你很善良,也和莫非很相爱、很登对,今天晚上阿敏叫我来找你解决这件事情,时机实在非常巧妙。本来她要我做一件能让莫非死心又痛心的事,但是现在我可不想那样做!那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要死心的是阿敏,而不是你或莫非!我会让阿敏乖乖回到我的怀抱里来,她是我的女人,我治得了她的!大姐,这些药丸,我帮你丢到马桶里去喂老鼠吧!我和阿敏破镜重圆,都要靠你和莫非成全啦!” 说着,他真的把那些药丸一股脑扫进手掌心里,丢到马桶里去。 “再见,大姐,在这里等莫非,哪里也不要去!” 他向乔艳很神气地招了个招呼,像个大英雄般地走了。 尾声 掌控大局的优势让乔敏觉得十分亢奋和美妙,但是她也不十分确定,是不是李果给她的才是令她感觉亢奋和美妙的真正原因? 总而言之,现在莫非乖乖待在他的房间里,姚娟被她轰走,李果去收拾乔艳,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快意过! 天亮了,她却一点疲倦的感觉都没有,一心只期待李果回来报佳音。 果然,没多久,她听见李果的汽车喇叭声,他回来了。 “怎么样?她怎么样了?”她追不及待迎向她,兴奋地问。 “当然是让她很难看!差点没去见阎罗王!” 他告诉她,后面一句千真万确,当然她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意义是李果反倒救了乔艳一命! “小心一点,李果,我可没叫你闹出人命!” “怎么,你怕我去吃牢饭,又没人疼你?” 他搂住她,低下头来在她胸前啄了一口,才又说:“放心,我只是给她好看,好看得叫莫非看见她马上换档倒车!”李果拍着胸脯说。 “是吗?” “对啊,无条件交换说好了的,不然你翻脸不理我,我去哪里找老婆?”李果耍着嘴皮子,故意又讲:“不过我还没有去解决那个叫姚娟的婆娘……” “免了,我已经把她解决了,叫她连爬带滚走路了,一个子儿她都别想得到!” “是吗?你怎么办到的?” 李果表现出很崇拜的样子。 “她自己送上门来,刚好莫非也在这里!莫非答应把所有财产都给我,她一个子儿也没捞到!” 乔敏神态爽快之极。 “真的啊,阿敏,你实在太厉害了!”李果又搂着乔敏哄道:“来,看看我还帮你做了什么事情!我也很高竿的哩!” 他掏出一张纸来,给她看。 “我把你和莫非的离婚协议书的草稿都打好了,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又有人不认账,对不对?你看看,关于财产转让的事,需不需要写得更清楚一点?” “我看不必了,人家只要美人不要江山,大方干脆得很呢!哼,美人?已经美过头了,对不对?李果?” “那么,要不要把男主角请出来,让他当场画押呢?” “你真的把乔艳给收拾了?” 乔敏不甚放心。 “当然是把她收拾得清洁溜溜了!宝贝,签字画押这件事不能拖,要是乔艳找到了莫非告状,莫非一定会推翻原先答应你的条件,到时候好处又归了别人,我们不是白忙一场?” 李果替快马又加了一鞭! “嗯,也对,我马上叫他下来。” 乔敏不再犹豫,用电话分机叫莫非下来。 “我和李果商量了很久,决定答应你的要求。”她故意让李果抱着这么说,想要刺激莫非。 莫非自然大喜,整个人振奋了起来立即回答: “好!谢谢你们!你总算想通了!” “我是想通了,只怕你会后悔!你两袖空空,真的每天眼睛吃冰淇淋欣赏‘美人’就过得了日子?我是替你担心!” 乔敏不肯放过每一个挖苦他的机会。 “不会,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和乔艳可以重来!” “重来,的确,他们需要重头来过,重玩一次!”乔敏说着,和李果相视大笑。 李果笑罢,对莫非道: “莫非兄,看在你这么慷慨大方的情分上,我好心提醒你一件事情!你要和我家乔艳大姐共效于飞,重新来过,最好走得愈远愈好!大家好好一家子人,为了这些事闹得这么难看,尤其是我捡了这么大的便宜,以后还是不要碰面的好,免得大家更伤感情,对不对?” 李果一语双关,莫非半知半解,乔敏则不识话中真正玄机。 “这张协议书现在大家先签了算,改天再找律师办正式手续!” 乔敏把文件丢给莫非,莫非看也不看,就签上名字。 “我只签这一次,一切你看着办,反正李果当见证!” 莫非收起笔,简略地说,此时电话铃大响起来。 “喂,我找莫非,我是罗梵!” 莫非拿起电话,罗梵的声音急促地传来。 “我是莫非,胖子,有什么事那么紧张?” 莫非联想起疏忽了乔艳,也惊慌起来。 “我不放心乔艳一个人在饭店,怕她会出事,想来想去,还是找你去陪她比较好!” 罗梵说,但是李果和乔敏并未听见。 莫非急道:“哦,我这马上去!” 他挂了电话,就头也不回往外走,乔敏不禁快意笑道:“保重啊,莫非!” “莫非大哥,记住,带着乔艳走远一点!”李果朝他大喊。 “我正有此意!”莫非匆匆回答。 李果转身笑咪咪地抱住乔敏,一边亲吻她,一边咕哝说: “看见没有?事情替你办得够漂亮吧?现在莫非去收拾善后,阿敏,你说我们该做些什么来庆祝庆祝?” 乔敏忙着呻吟又顾着解开李果的衬衫,没有闲功夫回答他。 有些“爱情”的本身已不是“爱情”创造的,这没什么好,但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在拥有的那一刻是真实的就好。 就应了一句:当真就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