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役天子 下》 第一章 【第十一章】 整个京城传着一件事,高家小姐失踪一夜,最后是由靖王府走出,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纷纷揣测,这是否意味着前东宫女官已委身靖王?另外又有消息指出,靖王府总管带了大批聘礼上门,可见王爷欲迎高家小姐为王妃这事己然有谱。 「这回又是谁?若是打石说我不在,若是靖王府的人就说我死了!」高月人正在园子里闲晃,在看见小菊儿匆匆跑向她之前,立即横眉竖目说。 小菊儿一路跑来,跑得急,还喘着,好一会才有办法开口说话。「可是来的既不是打石总管,也不是靖王府的人。」 高月蹙起眉。「那是谁?」 「我也没见过的两位公公。」小菊儿喘嘘嘘的道。 「两位?」 「嗯,是两位。」 「有说什么事吗?」若是宫里来的人,除了打石不会有别人,那这两位又是谁派来的? 这阵子她简直快烦死了,那申璟缠得凶,打石也烦得紧,一个要她靖进王府,一个要她进宫,她赶了又赶,这两人还是不死心,来了又来。 「有,就说要亲自见到小姐。」 「就说不见!」她烦躁的挥挥手,不管是谁派来的人,她都决心不再理会,从此过清闲的日子,省得烦心。 「可是……来的公公说……」小菊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来人很不客气吗?」这世道就是这么现实,太子变天子,她却没跟着进宫去享福,势利的人立即见风转舵,对她的态度也大不如前,不过随着申璟那大张旗鼓的求爱手段,又使得她受到注目,应该不会有人敢到她府里摆谱才是。 「不是,来人非常客气,客气到我都不好意思了,他们毕竟是自宫里来的,可是那态度之有礼,连见我这个下人,都腰弯得见不着脸了。」小菊儿有些不可思议的说。 「喔?这跟我要你去回了他们有什么相关?」 「那公公说,小姐若是不肯出来相见,让我送支簪子给你。」小菊儿拿出那人交给她的东西。 「簪子?什么簪子?」高月接过小菊儿递来的簪子,只是随意瞧了两眼后,脸色随即一变。「那两位公公……人在哪里?」捏着由七颗色泽粉润的东海珍珠制成的簪子,她竟连声音都微微颤抖了。 怎么可能……她与申璟的事居然连他都惊动了? 「他们被安置在偏——」 小菊儿话还没说完,她人已奔离园子。 偏厅里坐着两位公公,两人头都压得极低,随着等待的时间越长,其中矮胖的那人不时不安的偷觑另一位,见他脸色越来越黑,豆大的汗珠自他脑门上淌下,钻进了衣领,湿了一大片。 要是让人知晓这位爷打扮成这模样出宫,那可不得了! 他们等了又等,这人到底来不来啊?她竟敢、竟敢让这人物等她? 矮胖公公正焦急着,忽地耳边远远传来了仓卒的脚步声,他抹了抹汗。终于来了! 他赶紧瞧瞧身边那人,隐约可见他刻意压低的脸上似乎有一丝淡到极点的笑弧扬起。 来人匆匆出现,但在进门前的一刻却缓下了脚步。 她一眼就看见坐在厅中的那人,尽管穿着太监的服装,只是随意的坐在那里,却还是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高贵气质,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呢? 高月五指攥紧衣裙,只觉得鼻子里酸气直冒,要跨进厅里的这一步,她举步维艰。 她蓦地转身想要走人,但紧握成拳的指甲却刺入掌心,痛得她顿下步伐,脚步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小姐。」小菊儿追来了,见她尚未踏进厅里便要走,讶异的唤住她,在惊见她的双眸氤氲着水雾时,心急的问:「小姐,你怎么了?」 高月用力摇头,痛骂自己胆小无用,不过是见一个人罢了,何必胆怯要逃。 她深吸一口气,徐徐转回身来。「我没事,吩咐下去,若没我的叫唤,谁也不许靠近这座偏厅。」说完,她重新举步踏进厅里。 她一出现,那原本端坐在椅上的人马上起身想迎上来。 「您坐着别动!」她立即阻止道。 这教那矮胖么公傻了根。她竟敢命令这位爷? 而这位爷居然也乖乖听话,没敢移动分毫…… 她徐徐步进厅里,眼中闪着幽幽冷光,神色不豫。「您真是太任性了!这般擅自出宫,身边又无人护卫,若出事谁能担待得起?」她开口便是斥责。 一旁的矮胖公公简直想点头附和,骂得好,但是在点头时先教高月的态度吓得半死了。这丫头敢骂天子任性,而且模样还这么凶,她、她不要命了吗? 打石总管被留在宫里掩饰皇上不在的事,没能随伺君侧,他则是临时被派来出任务的,总管只说要他带一人出宫,一开始他还不知道要跟着他出宫的人是谁,等见到人后,他几乎吓破胆,这才知道皇上要见的人是谁。 先前他并非任职于东宫,只知这名女子曾是名噪一时的东宫女官,皇上在还是所以,他继续缩着脖子隐身。 高月绷着一张俏脸。「现在见着了,您可以回去了。」 「小月儿……」丰钰站着不动。他总想多瞧她两眼,方才见她在门口转身的刹那,他心都快要跳出来,差点就拔腿追出去了,幸亏她又转回头,否则——唉,否则,他又能如何? 暮色中,他眼神隐晦,目光黯淡。 「回去!」她狠狠瞪他一眼,就是要赶人。 「那簪子还喜欢吗?」他自顾自的问,厚着脸皮赖着不走。 那簪子捏在她手中,她气冲冲的递到他面前。「还你!」 「别还,这是我亲手做的,颜色也挑过,没了五颜六色,应该适合你戴了。」 她狠下心说道:「我不戴这簪子。」 「为什么?」他微愣。 「我有几十支簪子,不差这一支。」 他面色苍白,眼中满是失望,却偏偏还是带着一种慑人的俊美。 她见了咬了咬唇,脸越发地烫起来。她发誓要对这男人锁心、锁情的,可是一见到他,心便不听使唤、不受控制,教她全然无法掌控了。 「您还是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她颓丧的说。 丰钰登时面无血色,接回她手中的簪子,长长一叹,接着沉默了下来,目光飘向了窗外,眼神迷离抑郁。 望着他的侧影,高月怅然若失,眼眶发热,心房鼓胀。 他这又是何必? 长时间的静默后,他终于转过脸来面对她,但眼里的忧郁却更盛。 「小月儿,我想问——」 「不许问,不管我发生任何事都不关你的事!」她在他再度开口时,气冲冲的阻止。 但这急切的声音一进出,他原本黯淡漆黑的眼眸竟瞬间灿亮起来。 等她回过神来后,直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阴险小人! 「好,我不问了,这就回去,这簪子你还是留着,就算你不戴,我也不打算让其他人戴的,还有这……荔枝、我剥好壳了,你尽快吃,不然水分干了就不好吃了。」 他朝一旁力图隐身未果的人招招手,那矮胖公公才知晓拎在手中的盒子里头装的竟是荔枝,而且还是皇上亲手剥好壳的荔枝。 第二章 这女子好大的能耐,吃个果子还得皇上亲自剥壳。 矮胖公公赶紧双手将木盒子呈上,由皇上亲自交给她。 高月咬着唇,不看那盒荔枝,只是瞪着丰钰,直到见到他眼里的恳求,这才不情不愿的收下木盒以及簪子。 「我这就回去了,入秋了,气候变凉,你可要注意身子,别着凉了。」他温声提醒,终是在她开口再度轰人前,踩着比来时轻快许多的脚步回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高月满腹无奈,万分泄气的坐进椅子里,伸手打开那盒荔枝,里头躺着一颗颗剥好壳、晶莹剔透的果子,她怔忡良久才挑起一颗放进口里。 好甜…… 一滴热泪落进了木盒里,沾上了荔枝,让多汁的果子更显水亮鲜美。 这臭家伙,跑这趟无非是要确定传言,她的清白对他就这么重要吗? 她原是想气气他的,可无奈见他闷闷不乐的脸庞便发下了狠,当她冲出那句不关他的事时,精明的他,己然明了,那申璟没动她。 他太了解她了,若心中无事,说话总是直接犀利,若是她有三分迟疑,那他大概就要哭着回宫了。 抚着盒子里的饱满果子,高月心中惆怅。他还心悬于她,可是她已拒绝了他,为何他就是不肯放下她?他若不放手,她又如何放得开他…… 慈寿宫,历代太后居所。 太后端坐高椅,垂眉瞅着立于殿上的人儿。 「坐吧。」太后开口赐坐。 一旁的宫女立即为高月搬来圆凳让她坐下。 她战战兢兢的向太后谢坐后,双手规矩的置于膝上,等着太后再次开口。 太后一向不爱见她,今日却专程召她进宫越难免教她心头忐忑,不知太后想对她说什么? 太后慢条斯里的啜了口蓼茶,这才睨向她。「高月。」声音中带着轻慢。 「是,太后娘娘。」她恭谨的应声,不敢稍有怠慢。 「你现不己不是皇上的女官,哀家见你,你可知道为什么?」太后张口问。 高月内心苦笑,就是不知道才会心慌啊!「呃……民女愚钝,猜不出来,」她抬起头,干笑以对。 这立即惹来太后一瞪。「你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 她尴尬的抿了抿唇,不敢再笑,讪讪然地低下头来,不让太后看见她的脸,省得太后见了更讨厌。 「哀家问你,没做女官了,你有件么打算?」 高月微微愣着,太后怎会问起她出宫后的生活?心中起了不祥之兆。 「民女没打算做什么,只是先前离家,无法在父亲身边尽孝,现既无官职,正好在家陪伴父亲,以弥补这几年没尽到的孝道。」 「说得倒孝顺,可你年纪也不小了,快要十八了吧?你爹没为你的婚事做准备吗?」太后冷声问。 她心渐渐凉了,太后竟问起这事,果然不是祥兆。 「目前……目前爹还没为民女安排。」哪没有,她笄礼过后,爹就积极在帮她物色对象了,只是她配合度不高,之前又长年在东宫,爹实在奈何不了她,久了自然也疲乏了。 「是因为你母亲早逝,你爹又是男人,所以不懂得帮你张罗打算吗?」太后哼声问。 「不……不是的,是民女还没嫁人的打算。」 太后眼神立即凌厉一扫。「莫非是等着进宫?」 高月一窒。「没……没有,民女没有进宫的意思。」她苦涩的摇头。太后已不见容她到这个地步吗?皇后轮不到她做,就连嫔妃也不愿有她的份,今日的召见是意在警告,警告她不得踏进后宫半步? 太后闻言露出了不信的样子。「怎么?你若想进宫,哀家想皇上不会不准的,这皇后之下的首位,贵妃的位置哀家就留给你了,你进宫来吧!」她竟这么允承。 高月愕然,太后竟不是要她远离后宫,而是要她进宫? 这会是太后的本意吗?还是那男人真说服了太后,让太后亲自来逼她进宫? 「民女谢过太后的美意,但民女还是想再陪爹几年。」她一本初衷的拒绝了太后的提议。 「你不愿意做皇上的贵妃?」 「嗯,不愿意。?她应声。 「莫非你对贵妃的位置不满意,难道你想做皇后?」太后随即大怒。 高月立即跪下,汗涔涔的道:「太后误会了,民女不敢妄想皇后之位,民女只是……只是不想进宫。」 「为什么?」太后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民女自问不是当贵妃的料,与其锁在宫中过日子,不如在宫外轻松得多。」 她实话实说。 太后审视了她半晌。「你所言当真?」 「这确实是民女的想法。」 「真不愿意进宫?」再问一次。 「不愿意。」 再三确认她的心意后,蓦然有了笑容。「你起来吧。」 太后这一笑,她立时明白,太后这是在试探,她根本不愿她进宫,她方才若是在她面前点了头,兴许她今天就走不出这座慈寿宫了。 太后的笑容和蔼了许多。「高月,你不进宫也行,但你毕竟曾是皇上重用过的女官,耽误了终身大事也不好,就让哀家替你做主,听说申璟对你很有意思,还进宫请过旨要皇上赐婚,但皇上尊重你,总以你的意愿为主,可哀家瞧,那申璟是真心的,就帮他这个忙了,反正你也无意进宫,哀家就下旨成就你们的良缘!」 高月脸色丕变,一时之间不敢相信事情竟会如此发展。 「哀家促成这段好姻缘,你还不谢恩吗?」太后咄咄逼人的问。 她全身一震,倏然跪下,「请太后收回懿旨,高月不嫁靖王爷!」 「不嫁,为什么不嫁?」她的拒绝让太后勃然大怒。 「靖王爷不是真心喜欢高月,民女如何高攀?」她马上磕头说。 「你都已是申璟的人了,还说什么喜不喜欢、高不高攀的话?」 高月脸色一白。「民女与靖王爷是清白的,那夜没发生任何事。」她解释。 「你在靖王府待了一夜,这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你这会儿说两人清白,谁会相信!」 「太后,是真的,那夜靖王爷确实想对高月……但是民女昏过去了,就这样在靖王府睡上一夜,什么事也没发生。」她红着脸咬唇说。 太后眯着眼看她,质问道:「那申璟不是柳下惠,你既厥了,又怎知他做了什么?」 高月面容转为深红。「民女……不是真厥了,只是想阻止他的恶行,而在民女装昏的这段时间,他只是满面怒容的坐在床头瞪着民女,并没有再有其他不轨的动作。」 那申璟见她昏去先是错愕,而后懊恼不已,甚至摔坏了寝房里好几张椅子,可是见她坚决「昏死」,这才气恼的放过她。 太后的呼吸越发大声。「就算如此,你名声已毁,怎能不嫁他?」她仍然不放弃。 「名声之事……民女其实没那么在意……」 「糊涂!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你怎能不在意?哀家既然说出要你嫁,就不容你抗旨,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一个月后,申璟的花轿都会抬至你家门口!」 就是要逼她嫁,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非嫁不可! 第三章 高月心惊,抗旨重申。「高月不嫁!」 太后震愕,没想到她真敢抗旨,她阴狼地望着她,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高月,你是皇上的心腹,你以为哀家真想把你送给申璟吗?」 她心颤了一下。 「哀家用心良苦,申璟是皇上的敌人,这皇位坐不坐得稳,此人影响至大,哀家忍痛将你嫁给他,无非是希望你在申璟身边,能好好地帮着皇上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高月无言,错愕不已。这是要她去做内应,是为了丰钰能坐稳皇位,这事对他这么重要,她如何能不嫁? 太后果真用心良苦……她揪着心僵立在原地,什么反抗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凤延殿,历代皇后居所。 目前这里的新主人是新帝的皇后,陈芝贞。 殿内的摆设随着主人的更换也有了变化,瞧得出这位新主人与前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品味大不相同,她俭朴许多,不再有华丽昂贵的装饰充斥殿内。 高月恍惚地立于大殿之上,由慈寿宫离开后,她便被领到这里,想着即将要见到的人,她心下一沉。 她曾与当今皇后有过一面之缘,印象中是个端庄秀丽,体态窃窕的女子…… 「姐姐,你来了。」 陈芝贞身着绣着金凤的华贵宫装,光彩夺目的出现在她眼前。 一见她,高月立即矮身跪拜。「高月叩见皇后千岁,千千岁。」这女子所站的位置是那人身边唯一的位置,因此得以接受万人朝拜,这也包括她,她得向他的皇后屈膝行礼。 「姐姐不用行此大礼了。」陈芝贞亲自将她扶起来。 高月一怔,她唤她姐姐? 陈芝贞瞧见她的讶异,掩嘴一笑。「姐姐可还记得我曾赠你一条绢子,女子间赠绢象徵有结交之意,那日我就认你为姐妹了,如今我虽已是皇后,但想与姐姐结交的心意还是没变。」她的笑容极为真诚。 高月望着她,心情有点儿复杂。这女子是他的妻,这事虽让她受伤,但庆幸的是,她个性自然坦率,应该会是个母仪天下的好皇后吧…… 「姐姐过来坐吧!」陈芝贞拉她坐到身旁的位子。 瞥见茶几上搁着的残局,皇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立即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哎呀,皇上总爱在我这摆棋,还不让人收,说是晚上再来时就可接着下。」 她腼腆的说。 高月听着,心闷闷的痛着。他每晚都上凤延殿来吗……明知理当如此,可真的听到时,她的心却像是教蜜蜂螫了,又痛又麻,好不难受。 「姐姐,喝春露茶吧,皇上最爱喝这个了,对了,你在东宫伺候他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喜好……因为他爱喝,染得我也迷上这茶香,如今我这凤延殿里只剩这种茶了。」陈芝贞说着说着小脸泛红,那羞赧的娇态是热恋中的女子才会有的模样。 皇后毫无疑问恋上丰钰了,那俊逸隽朗的男人要教人爱上太容易了。 只是那丰钰是否对他的皇后也有着同样的感情?皇后纯真热切的爱恋是否令他动容了呢? 「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喝春露茶好吗?」 高月在她的娇唤声中回神,「呃……好,民女也好久没喝春露茶了,喝这茶很好。」 陈芝贞嫣然一笑,立即吩咐人上茶。 她怔忡地望着眼前这含羞带怯又散发着热恋甜蜜气息。显然丰钰待皇后不错,不然深宫女子多寂寞,又怎能笑得如此开怀。 那男人兴许……动心了吧。 「皇后特地召见民女,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高月?」她努力想忽视心中那抹苦涩酸疼,勉强露出笑脸,主动问起。 陈芝贞的笑容这时才稍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其实没什么事,就是……好吧,我就直说了,刘妃得知太后召见你,这会儿正在寿天门边等着找你麻烦,我听说此事,才要人把你带过来,省得她又惹是生非。」 那刘妃就是刘洁儿,当日立后时也一并册封为妃,而她会被册封全是因为丰钰想安抚刘尚书之故。 高月叹了一口气。失了皇后宝座,这女人对她还有恨吗?但她是不是寻错仇人了? 她瞧了陈芝贞一眼后才道:「多谢皇后娘娘解难。」没想到她竟会帮她。 皇后忽然握住她的手。「说什么谢?以后咱们不只是姐妹还是亲戚了!我听说那靖王爷与你的事了,你们是佳偶天成,太后见你定也是为了这事准没错吧?」她毫无心眼,兴致勃勃的问。 高月的脸僵住了,可皇后没发觉,继续又道:「现在我与皇上夫妻恩爱,自然也想你幸福,你与靖王爷的婚事我会帮着筹办的,只是日前我发现……自个儿怀上孩子了,不过这事皇上还不知道,你可别告诉他,我想过几天找个日子给他一个惊喜,但是你放心,你与靖王爷的大婚我不会……」 她整个人恍如陷入冰窖之中,寒意彻骨,陈芝贞再说什么她都不知道了,她已然失去了听觉,痛彻心肺。 【第十二章】 「主子要奴才传话,说太后的话您不用在意,他会要太后收回懿旨的,这事您尽管放心。」打石在她离宫回府后不久,便急急忙忙赶来了。 高月眼神有些空,不知在想什么,他瞧了紧张。 「您还好吧?一切有皇上在,您真的不用担心的!」他连忙再保证。 她两片红唇抿得死紧,空泛的眼神逐渐聚焦。「打石,回去告诉他,不用费心了,也无须去找太后,高月决定——嫁了!」 「什么?」他石破天惊的大喊,「您要吓死奴才吗?这话要是让主子听见,那还得了?」 她表情冷肃。「就这么帮我传话,说高月愿意成为靖王妃,请皇上成全!」 打石瞠目结舌的问:「您……这是赌气吗?」 「不是。」 「若不是还恼着皇上,您又怎会愿意嫁给靖王爷?更何况,那靖王爷是皇上的大敌啊!」她这是要让主子呕血吗? 「高月年纪不小,该嫁人了,刚好靖王爷来提亲,又蒙太后恩典促成,高月没有理由再拒绝。」她压抑的声音听来十分紧绷。 她认真的神色看来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打石注意到这点,神色慌张起来,转身惊慌的冲回宫禀报去了。 高府外的亭子边,丰钰一身常服,深情的黑眸直勾勾地望着亭子内翩然而立的女子。 她身形纤瘦,裹着夹袄长袍还是显得单薄,在月光下她肤色泛着银辉,显得清艳动人,美得如月下仙子。 她发上簪有两支簪子,一支朴素,一枝缤纷,两支都是他亲手做的,她刻意戴上是知晓他今晚会来。 他踏上亭子的石阶,慢慢走向她,身上的檀香味随着秋风送进她的鼻息。 高月背着他而立,没有移动分毫,而他靠近后展开双臂由身后圈住她的身子。 「我来了,小月儿。」他轻声唤她。 她没吭声,只是轻轻合上眼,选择暂时放纵的倚靠着他,汲取他的温暖。 丰钰轻叹一声。「别嫁好吗?」他涩声要求。 她静静依偎在他怀里,没有回应。 第四章 他松开圈住她的双臂,扳过她的身子面对他。「小月儿?」他语调急切,索求承诺,不允许她嫁人。 只是,当他见到两行热泪自她眼中落下时,他心神一震,情绪在刹那间翻腾汹涌,立刻方寸大乱。 「不。我要嫁,请不要阻止我。」她坚定的说。 他心一拧。「不管母后怎么逼你,你都不该答应!」 「太后没逼我,是我自个儿想通了。」 「还是皇后……她对你说了什么吗?」她进宫后的动向他了若指掌,只是不清楚她与陈芝贞谈了什么,但他不信她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嫁给申璟,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高月紧绷的面容仿佛罩了一层霜。「没有,皇后只是帮我解围,省去刘妃找我麻烦罢了,我还得谢谢她。」他既知她进过宫见了谁,也该知那刘洁儿打算对她做什么。 他俊美的面庞顿时充满内疚,「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我没有受到什么委屈,事实上,这次进宫我得到每个人的祝贺,她们皆很高兴我能嫁人。」 「你……」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认真的,申璟贵为王爷,能成为他的正妃是我的福气,我很满意——」 「不要再说了,我不信你会在乎当上一个王妃!」 「当一个王妃也许比不上宫里的贵妃,但是,我会是王府里名正言顺、最尊贵的女主人,至少不用对任何人卑躬屈膝。」她想起对陈芝贞下跪的那一幕。 丰钰瞬间面无人色。「你怪我……没能让你成为皇后吗?」他声音都颤抖了。 「是的,我是怨你的,我在乎那个位置,就算当初你是不得已才选择陈芝贞,但这已是事实,那些你对我的承诺,你大张旗鼓宣告的爱意,在你立后的那一刻起便将我的心击至粉碎……由此可知,其实你在乎我的程度,不如你自己想像的深,所以失去我,你应该也能够承受才对。」 月光下,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太后懿旨己下,下个月初三成亲,我不奢望能得到您的祝福,但至少请不要阻止,让我能顺利嫁人。」 「你真的……决定了?」他声音破碎艰涩。 「是的。」她坚定的点头。 「不后悔?」他眼中的绝望渐渐堆积。 「不后悔!」她回得决绝。 他退离她一步,怔怔地凝视着她,那瞬间,她的面容仿佛像雾一样,一碰便散去。 「朕……不会阻止你的决定。」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沉痛,他的这声「朕」已生生将她自心头割开。「但朕要说的是,朕不后悔爱上你,你依然是朕心中那最重要的珍宝,你若怨朕,就让自己真正幸福,不管身在何处,与谁为伴,都要笑着过日子,朕会……望着你,一直望着你。」 他在落泪前,走了,空气中的檀香味也瞬间消逝。 眼睛开始发热,她悲伤的捂住了双眼,眼泪从指缝里滑出,一滴一滴地落到石板上。 她,心痛如绞。 高府这一日又有圣旨下来,封前东宫女官高月为三品御前女官,但无须带职御前,却可行走宫内随时面圣,另赏赐珠宝玉石无数,大婚后再封为「诰命王妃」。 天子如此隆恩,前所未有,一时京城沸腾,高月大名再次遭受街头巷尾疯狂议论。 这御前女官通常最高也只有五品,她却是一跳三品,更何况还无须带职当班,表明是虚位,但既是虚位又恩赐她能随时面圣,这在历代绝无仅有,百年来只出她一个。 诰命者,得代表天家男子出席祭祖或任主祭,是地位非常显贵的女子。因此,命妇得封「诰命」者,娘家得家世显赫,才担承得起这份殊荣,可她高月家世一般啊,天朝至今受封为诰命的女子不出三人,她竟是其中之一。 高月连连破格获得如此恩荣,难怪众人钦羡之余,当然也议论个不停。 「月儿,明日就进王府了……你当真要嫁?爹一直以为你最终会跟了皇上,结果……」高琼松语气中饱含意外以及遗憾。 女儿进宫陪伴天子多年,他由担心女儿性格直率会冲撞天家,到逐渐放心她在东宫过日子,这心态的转变,是因为瞧见这些年皇上对她非比寻常的厚待……多年的观察,让他有了想法,这女儿莫非有朝一日能麻雀变凤凰,成为天朝尊贵的女人之一? 虽是抱着这样的私心希冀,谁知……唉,他高琼松的女儿,终究是没那个命吧! 可这无妨,只要女儿知足幸福,不进宫也是好的,最起码不用被隔绝在宫内,父女俩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只是,他心里清楚,女儿并不爱申璟,因此她会允婚真的出乎他意料之外。 「女儿,不想嫁就走吧,趁夜逃走,有事爹扛着!」他拍着胸脯,扬声说。 高月打趣着。「爹,你这气势真的很足,但是要女儿趁夜逃走,却嚷得这么大声,怕是我要走也走不了了。」 高琼松被女儿这么一揶揄,闹了个大红脸。「没办法,你爹是粗人,讲话总是压不下嗓门,不过,你若真想走,要是有人敢拦你,爹还是会拿着刀帮你挡人的。」 她笑得更大声了。「爹,凭你一把刀能砍靖王府多少人?」 「你可别小看爹,爹手下的人也不少,他们令个都是和我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对我忠心不贰,我若要他们相挺,这批兄弟绝不会有第二句话的!」 她红了眼眶。这她相信,爹待兄弟如亲人,每个人都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爹虽没有好官运,却有好人缘。 「爹真自私,为了自家女儿就要兄弟丢脑袋,难道他们就没妻小家人吗?你这老大怎么向他们的家人交代?」她哽咽的取笑说。 闻言他神色一僵,立即语塞傻住。 高月见了好笑,轻拍他肩头。「好了,爹,女儿明日是出嫁,又不是入火坑,用不着动武的,我是心平气和的想嫁。」她解释。 「心平气和?我说月儿,有人论嫁,是用这四个字的吗?这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劲吧?」女儿果然是不想嫁。 她涩然一笑。「爹,你就别挑我语病了,女儿年纪大终归要嫁人的,嫁申璟没什么不好,他会善待我的。」为求老人家放心,她劝慰道。 高琼松难得拉下脸来。「月儿,是爹身份低,罩不住你,可将来你若有委屈也一定要说,爹不管如何,拼上一条命也会为你做主的!」他慎重交代。 「嗯。」她酸着鼻子颔首。 爹的这番话,让她意识到自己真要嫁人了,她的人生即将从此不同了,与那男人也将渐行渐远,再也回不了头了。 想着他封的三品御前女官,还送了个诰命王妃给她,他是怕她入了靖王府后,申璟会欺她吗?为了让申璟有所顾忌,也让她在王府的地位更加稳固,这是他送给她的最后心意吗? 她黯然神伤,眉头不由得深深锁起。 高琼松见女儿忽然失魂落魄起来,不禁担忧了。明日的花轿真抬得进靖王府的大门吗? 「你说什么?」 打石跪趴在地上,汗水直流,「这是……奴才刚得到的消息。」 第五章 他头顶传来一声巨响,只见皇上的两只手用力拍在御案上。 「这是怎么回事?」 主子自从确定高家小姐要出嫁后,已多日未曾好好阖眼,此时听闻她失踪,那赤红的双眼配上他铁青的面容,当真恐怖吓人。 「听、听说花轿遭到不明人士袭击,人……人不知去向了。」 「人不知去向?」丰钰沉下脸来,脸庞阴骛得不若平常温厚的他。 「到目前为止,还不确定是哪路人马所为,靖王爷怒得砍杀所有送嫁护卫。」 靖王爷听闻新娘被劫,气得七窍生烟,为了要寻回新娘,简直要将京城街头翻过来了。 良久不见主子再传出声音,打石偷偷的仰头探去,这一探,忍不住寒毛倒竖浑身颤栗。主子的眼神深得足以吞没黑暗,阴寒刺得骇人! 他惊得连忙再伏下首,不敢再视。 上回主子露出这种眼神时,是先帝驾崩、他决定接受陈敬的女儿为妻,那时他怒得差点…… 这回又这样……这表示主子被彻底激怒了!打石心惊胆跳的打着哆嗦。 高月头昏脑胀的醒过来,茫然地看向四周,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 她只记得轿子才出家门不久,就忽然听见惊心动魄的喊杀声,接着她的轿子就天摇地动的摇晃起来,还不时有刀剑穿进轿身里,她一阵东躲西闪,再一个大晃动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她后脑袋一阵阵抽痛,伸手一触,发现那里鼓了一大块,可能就是因为撞伤了这里,她才会晕过去的吧。 揉着伤处,她忍着痛,脸色发白的想着在她昏倒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在她出嫁时杀人劫轿的? 不可能是丰钰,他虽不希望她嫁人,但决计不会伤她。 申璟以及太后甚至刘洁儿都希望她顺利嫁入靖王府,所以更不可能派人劫轿,那会是谁? 百思不得其解的高月放眼望去,只见自己所在的位置四周高墙围篱,是一处死巷……忽地,她觉得此处好眼熟? 当流转的目光瞧见那口老井时,她倏地眼睛圆睁。 竟是这里? 她竟被绑来这个地方! 这里是多年前丰钰受困的地方,也是在这里两人才相识的。 此处极为隐蔽,难以被人发觉,当初丰钰就是困在井底才迟迟无法获救,而如今劫轿的人同样将她掳来此地,究竟意欲何为? 这之间的关联让高月不禁整肃了面容。绑她的人说不定与当年行刺太子的人有关……思及此,她往后移动身子。若她记得没错,离开这条死巷的唯一出口就在后方那道窄缝。 她往出口奔去,可才一离开巷口,她双脚却像是教人给钉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因为那里正站着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是你劫的轿?」她愕然地开口问。 那人点了点头。「没错。」 「为……为什么呢?」实在太意外,她一时还无法反应过来。 「因为我不要你嫁给申璟。」那人身后冒出了一群手持长刀的侍卫,每把刀全都指向她,将她逼回死巷。 她心惊地退回死巷内。「你跟申璟……你们两个……」她诧异的摇头,若是她猜想的那样,就太令人吃惊了。 那人脸上出现一丝暗红,但随即又隐去,她拎着裙摆,姿态高雅的走到高月面前。 「那是以前,现在我与他什么也不是。」那人冷声道,语气很是怨恨。 「既然如此,你何必劫轿?」 原本美丽的容颜倏地变得狰狞。「因为他当初负了我,他没资格迎娶王妃,他不配,不配爱人!」 面对眼前异常激动的女人,高月心中暗暗叫苦。「我想你误会了,他娶我不是因为爱,而是……而是要报复某人。」她苦笑不已。 「哼,这我当然晓得,但除此之外,他对你还是上了心,不然他不会都将你掳进靖王府却没碰你,那只说明一件事,他珍视你,所以不敢碰!」那人脸上写满醋意。 高月吞了口口水。「应该不是这样吧,他对我说得很清楚,他这种人不会爱人的。」她试着平息对方的怒气,没办法,现在小命捏在人家手里,她的姿态当然要低一点。 「他确实是不会爱人,所以他恐怕就连自己不小心爱上了都不晓得,只有我知道,我才是最了解他的人,他的一言一行所代表的意义,都躲不过我的眼睛,他是真的看上你了,所以我不会让他如愿的,他越想得到的东西,我就越想毁去!」 她大惊,显然这女人已经是由爱生恨到极点了,这下她惨了,这人肯在她面前露脸,已说明了杀她的决心,她惊得连手心都冒汗了。 「有话好说,别一时冲动铸下大错啊!」发现无处可躲,高月苦着脸劝道。 「我原本在大街上就要人杀了你的,不过,却出了点意外,只好改将你掳来这里。但也没关系,等我割下你的脑袋,送到申璟面前,见到这样的你,他不知会有多愤怒啊,这样我的报复才有意思。」 高月摸了摸脖子,真不敢相信自己会在出嫁当日死于非命。「你说出了意外,出什么意外啊?」既然一时脱不了身,只好想办法拖延时间了,也许过一会就会有人来救她了。 那人瞄她一眼。「没想到你竟然有高手保护,那人身手了得,与我派去的人纠缠良久,我见申璟也闻讯赶来,这才先将你掳走。」 高月蹙了蹙眉,她有保镖?她怎不知道,是谁出手帮她的?她极为好奇。 「对了,你怎知这条死巷的?」她试探的问。 这一问,那人立即精明的瞪她。「你也觉得这里眼熟是吧?当年要不是你坏我的事,给那人带了食物,他早死了!」 她睁大眼。「原来是你!当年就是你派人去刺杀皇上的!?果然没错! 那人冷笑。「没错,那年将太子掳到这原是要杀人弃尸的,可是他竟跳进井里避难,我的人原也想跳入追杀,可惜追兵己至,只好先撤走再等待机会回头下手,可这之后先皇就下了锁城令,所有人都出不了门,本以为就算不出手,没了食物他一样会饿死,但没想到竟就让你碰见他,让他命大的躲过死劫!」她恨恨的说。 高月听得全身颤栗,看不出这女人竟是这等心狠手辣的人物! 也就是因为主谋是她,让人难以察觉,所以当年这案子才会追查不出真凶,就此不了了之。 她愤怒不己。「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女人想杀她,她还没那么气愤,但是对丰钰下手,她就怎么也无法忍受了。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我的孩子!」 高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当年你刚产下六皇子,仗着先帝对你的宠爱,于是妄想让自己的亲儿成为太子,因此下了歹念要杀皇上!」好个狠毒的珍淑妃。 这外表柔弱纤细的女子,谁会想到她有着蛇蝎心肠? 而且,谁又能想得到她竟与申璟有关系,还被申璟狠心抛弃过,这种种意外让高月错愕又震惊。 「这下你该死得瞑目了,毕竟我解了你这么多疑惑不是吗?」珍淑妃阴冷的笑着。 第六章 接着她一示意,身后的几个持刀侍卫随即上前。这几把刀若在高月身上落下,她马上就会成为肉泥! 高月惊得抱头蹲下,可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她头顶匡啷一声,一道冷风拂过,地上人影激晃。该落下的刀子竟没落下,这是怎么回事? 她急忙抬头,倏地神色大变。 「丰钰!」她心口发热的喊出他名字,双睁随即热得滚烫,烫得刺痛了眼眶。 这男人竟只凭着手上的一把剑帮她挡刀,这么多人联手攻他,他当然挡不住,他的剑断了,双手虎口震裂,流下令人沭目惊心的鲜血,一滴一滴的全滴落到她身上了。 他低头望着她,对她展颜一笑,「小月儿,幸亏你没事。」 他竟亲自来救她! 高月忍不住激动的站起身抱住他,此时与他同来的大内侍卫,立即将两人护在中心,与珍淑妃的人打了起来。 丰钰来得匆忙,所带的人不多,只有少数近卫,与珍淑妃的人对打起来也不轻松,他紧抓着高月护着她,就怕她有什么闪失。 高月哽咽的望着他鲜血直流的双手,满心感动。没想到她一出事、第一个出现救她的会是他。 珍淑妃见自己的人落了下风,咬牙抄起一把刀,心一横,对着丰钰以及高月杀过去,但还未接近他们,身子便一软的扑倒,只见她背后中了一刀,而下手的人居然是申璟。 背上插着一把刀的珍淑妃不可置信的回头望着他。「你竟下得了手杀我?」 申璟则是阴森着脸孔,狠狠道:「你毁了我大婚,只是杀你犹不能平息我的怒火!」 她先是呆了半响,之后疯狂的大笑起来。「我早该知道你是狼心狗肺的人,不该讶异你会对我狠绝至此,是我傻,是我笨,哈哈哈——」她似乎发癫了。 「你休怪我狠心,下毒杀了父皇的就是你,你不比我更狠?」 高月蓦然抽气大惊,先帝是被毒死的? 丰钰知道吗?她猛然回首,见他竟是一脸平静。他知道!原来他早知道! 她心惊,倘若他早知先帝被下毒,又知凶手是谁,为何仍不为所动,不将珍淑妃拿下?这是为什么,难道……他想先帝早日升天? 她捂紧嘴巴,不敢想像。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杀先帝是为了直璇,可惜受人欺骗,功亏一篑,平白让丰钰得了便宜登上皇位!」珍淑妃瘫在地上,恨声说道。 那是你蠢,听信陈敬的话,说什么他会扶持直璇成为皇帝,结果你没想到陈芝贞妄想做皇后,说动她父亲舍了你,逼丰钰立她为后,这才让情势逆转,丰钰顺利继位。若不是因为你的愚蠢,将父皇最后的死讯给隐瞒,让我错失进宫夺位的良机,今日的天不就该是我的!」申璟怒责。 珍淑圮激动得狂咳起来。「咳……我为什么要帮你取得天下?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玩弄我的感情后便将我一脚踢开,我用尽心机的进宫,费心委身讨好大我数十岁的老头欢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要让你后悔错待我,怀着这样心情的我,怎么可能笑看你登基,你作梦!」她吐他一口鲜血。 申璟身上沾上她的血,顿时怒不可抑,立即残忍的拔出她背上的刀一抽出,她立即喷血含恨而亡。 高月见状大骇。 丰钰揽过她的身子,将她的脸埋进自己的胸前,不让她见这血淋淋的一幕。 但眼泪依旧自她眸中狂奔而出,她惊骇得不能自己。 「皇上,女人该还给我了吧?」珍淑妃死后,申璟见高月紧偎在丰钰怀里,他妒火中烧,高声要人。 「她不是你的女人!」丰钰不疾不徐,冷凝的说。 「她即将入我靖王府,且是太后亲下的懿旨,你还赐她为诰命王妃,她当然是我的女人!」 「不,朕决定帮太后追回懿旨,这诰命王妃既未进靖王府,当然也就不必赐封了!」 「你想毁婚?」 「是。」 申璟大怒,「今日我们就把话说开,皇位之争你虽暂时占了上风,但我身后势力仍在,若再因这女人撕破脸。丰钰,咱们兄弟是再也不能回头了!」 「回头?你何时曾回过头?你己教野心彻底蒙蔽心志,如今朝野之上,咱们各有势力,但朕毕竟是无子,既然能一夜砍了你的禁军统领,就能连你的势力也一并拔除,朕奉劝你,你若是从此安分下来,朕能保你一世平安富贵,若不愿意,就算要手足相残,朕也再所不惜!」 他震愕,何曾见过丰钰如此清楚展露本性,这才是他,才是那个隐在深山里的老虎,饥饿后,随时会出山噬人的老虎! 紧握双拳,他双目喷火的瞪着丰钰怀里的女人。 「丰钰,这女人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一定要由你手中夺走她!」申璟不甘心的宣示。 丰钰不发一语的看着他,眼中闪动着彻骨的冷意。 【第十三章】 丰钰携着高月深夜悄然回宫。 回到他平日所居的龙延殿,已有一人双腿跪地,直挺着上身请罪。 他见到那人淡然的颔首。「先起身再说吧。」 那人不敢起。「臣未尽到职责,罪该万死,请皇上治罪!」他伏地叩首。 高月好奇,这人究竟犯了何罪,要这样深夜请罪?且他能进出守卫森严的龙延殿,丰钰见到他也不意外,说明了两人关系很亲近,但丰钰身旁的人她皆很熟悉,可这人她却没见过,他是谁? 丰钰叹了一声。「简容,朕不怪你,朕也没想到珍淑妃与二弟有一段情,更没想到她会在出嫁之日对小月儿出手,幸好小月儿无事,这事也就不怪罪你了。」 高月讶异的挑高眉毛,原来这人就是简容! 记得她多年前曾问过打石,丰钰的心腹是谁?打石回过她一个人,这人就是简容,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却从未曾在东宫见过他,也没再听人提起过,致使她以为打石当时是在胡谘,也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然而没想到在多年后的此刻,这个简容却突然出现了。 更让人讶异的是,他向丰钰请罪的原因,竟与她有关? 瞧着眼前跪地的陌生人,她越发好奇这是怎么回事了。 丰钰在她惊讶奇怪的眼光下,却没有立即向她解释。 简容起身后,深深瞧了一眼高月,见她身上无大伤,绷紧的脸庞似乎没那么僵硬了。 「那臣先退下了。」他行礼后退出龙延殿。 他一走,高月再也忍不住满腔的疑问。「丰——皇上,他——」 「私下无人时,你唤我丰钰不用改口,这最得亲密,我很高兴的。」他竟还能说笑。 她瞪他一眼,这时候他还有心思和她打情骂俏? 接收到她的怒容,他这才收了笑,正色的说:「他是从小护卫我的第一死士,对我非常忠心。」 「然后呢?」应该还有下文吧? 「因为忠心,所以多年前,我派他去执行一件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任务。」 非常重要的任务?「和我有关?」她有点明白了,想起珍淑妃之前说的,有高手护卫她。 丰钰点头。「我要他随时在暗处守着你,保护你周全。」 第七章 虽然心里已猜到,但亲耳听见还是教她大为震惊。「他是保护你的人,你怎么可以——」 「我有许多人保护,可是你没有,所以我派他跟着你,防的就是像今天这样的意外发生。」他严肃的说。 高月心情变得很复杂。原来简容一开始就被派来保护她,难怪她不曾见过他,丰钰对她可谓是用心良苦,这份心……这份心…… 「主子,太医到了,您的手得赶紧上药啊!」打石神色紧张,领着一名太医匆忙进殿。 「朕不急,先为小月儿瞧瞧,回来的路上她一直揉着头。」 原来他注意到她后脑受伤了,他明明自己双手血流不断,却还只是在意着她! 她抿抿唇。不成,她不能这样就心软,她还有一堆疑问等着解决…… 「还是先为皇上的手止血要紧,我的伤不碍事的。」高月说。 他皱了眉想再开口说什么,可是见她一脸的坚持,只能轻叹,不再与她争了。 「好吧,太医先来帮朕瞧瞧吧!」 太医立即诚惶诚恐的上前,仔细为他的虎口止血包扎,伤口颇深,血沾湿了太医好几块棉巾,可他依然神色未变。但是当太医处理完他的伤口,检查起高月的后脑时,见到她后脑竟肿出一大块瘀青,他脸色立刻变得难看,太医见了忍不住战战兢兢起来,连忙为她敷药,不敢轻忽。 太医忙了一阵退下,打石马上又招来人为丰钰更衣,而且不知由哪弄来一套女装,也让高月褪下那穿了一天就破烂脏污的红色嫁服。 当两人都打点干净,她蓦然对着打石道:「你们全都退下去吧,龙延殿不许有人进来打扰。」 对这吩咐,打石先是诧异的瞧向皇上,见主子颔了首,这才领人退出。 「有什么问题,你问吧。」遣退打石后,丰钰似己做好准备,等着她发问。 高月面容沉肃的立于他面前。「先帝是被毒死的事,你早已知情?」 「是,我早已知情。」他坦承。 「你与申璟一样都等着见先帝死吗?」她无比心痛的问出口。若是如此,他跟真正下毒的珍淑妃有何不同?他也是弑君的凶手! 「你也是这样想我的吗?」他定睛看向她。 她直直望着眼前那双始终清澈的眸子。「就是不信才问!」他怎么可能是个为夺皇位,狠心任由父皇惨死的人,她不信,一点也不相信! 丰钰微微一笑。「你信我就好。」那神情仿佛像是能够忍受天下人的误解,但只不愿心中的人儿不信他。「那珍淑妃下毒非一朝一夕之事,而是长期在父皇饮食中下药,众人不知情,只当父皇病了,身体日渐衰弱,我得知父皇中毒,也已是他将死的那一刻。」他面露悲伤。 「我既知父皇是被毒杀的,你必然疑问我为什么默不吭声?为什么不为父皇报仇?那是因为,珍淑妃并非主谋,主谋另有其人!」他眼神变得慑人。 主谋另有其人?高月猛然想起申璟对珍淑妃说的话—— 那是你蠢,听信陈敬的话,说什么他会扶持直璿成为皇帝,结果你没想到陈芝贞妄想做皇后…… 「皇后的父亲、陈将军是主谋?」她大惊。「他有大功于天朝,先帝待他不薄,他怎么会……」 丰钰凛冽的瞧向窗外,似在平息怒气。「陈敬确实有大功于天朝,但他狼子野心,想要独揽兵权,父皇早发现他的心机,在位时便明里厚待,暗里打压,不让他继续扩张兵权,父皇的心思他自然知道,恼怒之余野心更大,便想干脆杀了天子,扶植幼君,一尝独揽天下的滋味,因此他找上珍淑妃合作,珍淑妃为了直璇当然愿意冒险,只是她作梦也没想到,会杀出一个陈芝贞……」 「陈之贞想做皇后,不想便宜珍淑妃母子,所以阵前倒戈,逼你娶她,是这样吗?」她迳自猜测出后续的发展。 他沉痛不己的点头。 高月倏然心惊,那唤她姐姐、有着真挚笑容的女子,竟会是个如此心机深沉的人? 「我不得不接受,我若不同意,他们立即会杀了母后,而外头还有一个禁军在握、对龙椅虎视眈眈的二弟,就连刘尚书也不甘大权旁落,有意搅弄朝纲,这天下转眼即将混乱厮杀,届时这座皇宫会血流成河,成为一座屠杀炼狱。」 「所以我那天去宫里见你时,正是事态发展最惊心动魄的时刻?」那时情况危急,难怪他会对她一脸肃容。 「那日我急着让你走,就是因为刘洁儿见到你,当场起了杀念,为了安抚她,我才会妥协的册封她为妃。」 她以为他是为安抚刘尚书的势力才收刘洁儿进宫的,原来不是,竟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 她立刻明白那日打石后来追生她,不只是为了偷偷告诉她,先帝驾崩升天的消息,想必也是奉了丰钰的命令,确定她是否有平安离开吧。 「你……为何不将这些事让我知晓?」他不信任她吗? 丰钰轻叹。「我不说,只因处境已是如此,我怎么舍得让你为我承受这些,我情愿你怨我,也好过我不能给你皇后之位的遗憾。」 高月怅然,这先帝遗留的天下竟是如此混乱,丰钰这天子才一即位就被四方压榨得四分五裂,他的苦,无人可诉,她却一点也不知情……想到此处,她心头就不由得乱杂纷沓,眉心跟着紧紧锁起。 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眉,抚去她眉间的摺痕。「我就是不愿你心烦才不说,可现在……唉,你还怨我吗?」他涩声问。 「我——」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殿外打石高声禀报。 高月立时一僵,陈芝贞来了! 丰钰瞧她一眼,他手虽受着伤,仍用力握住她。「请皇后回凤延殿,朕今日乏了,有话明日再说。」他不见。 最然她听到珍淑妃的事了,深夜赶来确认的。 殿外一阵沉默后,传来陈芝贞的声音道:「那臣妾就不打扰圣安了,臣妾明日再来求见。」 殿外打石高声又道:「恭送皇后娘娘。」这是刻意让他们知道陈芝贞已确实离开了。 丰钰抬眉见身旁的人儿神色有异,他握在掌心中的手竟还微微颤着。 「小月儿?」她怎么了? 她忽地愤怒的抽开手,动作太大导致他的伤口扯裂,又渗出血来。 高月见了咬咬唇,狠心不愿瞧上一眼。「那皇后是你被逼着立的,可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也是她逼着你才有的?」她小脸冷得像块寒冰。 「孩子?什么孩子?」他一脸错愕。 「原来她还没将惊喜告诉你,倒是让我多嘴破坏了她的好事。」她讥诮的说。 他的脸全皱在一块了。「小月儿,你的意思若是指那陈芝贞怀了我的孩子,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怎么不可能?你日日上人家那儿去下棋,喝着凤延殿里的春露茶,能下怀上孩子才奇怪?」她醋劲大发的说道。 当初她会愿意嫁给申璟,主因就是这事,他既有了孩子,便该对她死心,能让两人从此彻底了断的法子就只有她嫁人,而以当时的情势她别无选择,除了申璟没人能够娶她,所以她只好忍痛许嫁。 第八章 丰钰神色狐疑,「自从立后后,我不曾上过风延殿,更从未碰过皇后,她如何怀孕?」 「你……没碰过她?」她不禁愕然。 「当然,当年我连她绢子的味道都不喜欢了,更何况是去碰她的人!」他非常认真的说。 高月傻往了,所以她被蒙了?好你个陈芝贞,这样会做戏,居然将她骗得团团转,害她伤心欲绝……这女人还真不是简单人物,难怪能够干掉嚣张的刘洁儿占据中宫! 她咬牙切齿的道:「气死我了,这女人这般耍我!」她正满脸怒容,却看见面前的男人露齿笑着,正在气头上的她忍不住冲口问:「我被耍了,你笑什么?」 丰钰依旧笑得如弯弯明月。「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看我有别的女人,你生气,气得好,不过别气太久,我会舍不得的。」他笑嘻嘻的提醒。 「你!」他又变成东宫里的那个无赖了! 「是你不好,想也该知道,我心里只有你,腑袋瓜还怎么容得了别人?要是能容人,这些年我又怎会身边无人,连个侍嫔也没有,这几年还真担心外头会传出什么东宫「无能」的传言来。」他打趣道。 她脸颊悄悄热了起来。这家伙说的一点都没错,是她嫉妒得昏了头,没想清楚就闹脾气,万一因此真与申璟拜堂,那事后她定会后悔的…… 「小月儿,进宫吧!进宫陪我,可好?」他渴盼的问。 高月迟疑着不说话。 他心急了,「还在意皇后不是你吗?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皇后,唯一的女人,我可以发誓,今后后宫绝不会再多一个女人!」他立誓。 她仍冷冷睇他,似乎不为所动。 「小月儿!」他额上渗出了些许薄汗。 「……我考虑考虑。」她大牌得很。 「别考虑了吧,我是真的很需要你!」他哀求。 她皱着眉。「可进宫……太后不爱见我,遇了皇后还得屈腿跪拜,那刘妃也想找我麻烦,我不喜欢……真的不喜欢……」 这高家小姐当真是当代奇葩,绋闻、事迹厚得都可以写一本长书了! 先是差点成为靖王妃,谁知迎亲当日一场变故,新娘失踪,听说是悔婚逃走,靖王爷为此暴跳如雷的找人,人找回来后,青天霹雳的一道圣旨又直送高府,册封高月为贵妃,一个月后举行迎妃大典。 天子强夺兄弟之妻,这事在天朝绝无仅有,惊得众人瞠目结舌,这新帝瞧似温和正派,居然也搞强取豪夺这套,众人对这位新帝是刮目相看了。 再者,贵妃虽尊贵,但也贵不过皇后,可这位贵妃进宫的排场,竟是比之前皇后受封时还要盛大,缀金饰玉的凤辇、声势浩大的仪仗,从承天正门入宫,天子更是由大殿上亲下六十阶迎接。 这等胜过皇后的殊荣教众人开了眼界,高月这位风光无限的贵妃,立即又成了天朝上下的话题人物。 然而,无人知晓这位贵妃被风光接进皇宫时,那张小脸其实臭得可以。 这家伙一开始就存心不让她好过,搞得这么嚣张离谱,分明是将她往浪头上推去,这要她进宫后想低调过日子都不行了。 她气鼓鼓的坐在龙延殿里的龙床上,等待皇帝亲自来掀盖头。 而这又是一个违反祖制让她头疼的事,听说她没有自个儿的宫殿,进宫后,她的宫殿就是这座龙延殿,龙延殿向来是皇帝的专属寝宫,不许嫔妃留宿,就算皇帝召幸,也是雨露过后就得离开,而她竟然就此大刺刺的住下来了,这不摆明她与天子同居吗? 她可不想人还没在宫里真正待下,就被人视为国之祸水议论了。 气闷的独坐了一会,没多久耳边听见数十道脚步声行来,多数脚步声在殿外就停住,唯有一双脚独自踏进寝殿里来。 这人一步步走来步伐轻快,在靠近她时停下来了。 在红绸盖头的遮掩下,她只瞧见他的一双金丝黄靴,其余的一概瞧不见,自然也不知他的表情如何。 但是,此刻光只瞧着他的靴子,她的心已怦怦跳个不停。 他并没有马上掀开她的红盖头,而是静静站定在她跟前,她可以清楚听见他的呼吸声十分的紊乱急促。 他也很紧张吗?这样一想,高月不由得轻笑出声。这人居然比她更慌! 「别笑。」丰钰倏然掀开她的红盖头,露出眉眼均是笑的娇容。 「你这新娘子真不知羞,这时候哪个不是垂眉无措,哪有像你一样取笑自个儿夫君的!」他虽嘴上斥责,但眼底满是浓浓笑意。 她噗哧笑得更大声。「我偏不,难不成你会嫌弃我?」她侧着头。笑得顽皮。 但她得意没多久,随即被他横抱入怀,接着听见他愉快的朗笑声在耳畔响起,令她望着他飒爽好看的笑脸呆呆发怔,样子痴迷。 他低首正好捕捉到她的呆样,脸上光彩更盛,眸中溢满柔情。「小月儿,咱们终于成了夫妻,我等这一日可是等了好久!」 高月闻言柔柔一笑。「你就这么迷恋我?」 「是啊,就是这么迷恋。」他深深的凝视着她,眼神中写满了柔情爱恋。 她忍不住颤了一下小心肝,再也调皮不起来,整个人迷失在他深情的眼眸中。 「还记得那回我在你寝房吻你,吻得差点剥了你的衣裳,手指都摸到团扣了,还是硬生生止住了……」 「那时其实我也很讶异,你明明……明明已经动情,却……」她脸上仿佛被泼上了染料、 丰钰轻抚着她颊上的嫩红肌肤。「那是因为我怕万一,万一不能给你唯一,你会怨我,可如今你是我的——」 「如今我依然不是唯一,你另外还有一后一妃!」她挑起眉提醒他。 「但是你懂我了,在我心中,你就是唯一,唯一可以存在的那个位置。」他深情的说。 高月闻言心软得一场糊涂,眼中瞬间凝聚了一颗颗的泪珠,在一片朦胧的视线中串串泻落。 他俯首吻去她的泪珠,轻轻品尝着这咸中带甜的甜美滋味。「小月儿,今夜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上次未竟之事,今夜我要完成……」 他吻上她的唇,不是轻点,而是热烈得教她身子火热起来的吻,她在他怀里轻颤着,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最重要的位置不在风延殿上,不在中宫宝座,而是在他心里,她就在他心里面…… 夜正长,红烛灯下,金丝绸上,火热的韵律终于展开—— 一夜醒来,睁眼的同时,她细细打量眼前这睡得纯净如水的男人。 他真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啊,这副皮相真令人百看不厌! 她眉梢挂笑,幸福似蜜。 甜蜜蜜的瞧了他一会后,逐渐分神浏览起四周——乌木镶边的龙榻,金色挽花的丝绸,紫金华珠的串帘……这儿真是大内宫中,而她高月真嫁给当今天子了。 原本还不怎么真实的感受,这会儿越发清晰了起来,她真属于他了! 想起昨夜的癫狂,她立时羞得满面通红,女子大婚该有的娇羞她现在才出现。 她捂着烫热的脸,这时才脸红是不是迟了点儿? 「你脸红时,真好看!」 第九章 一听见这话,她拿开捂脸的手,见着他笑咧开来的嘴,显示他此刻有多么的满足愉悦。「你醒了?」天啊,她脸更红了。 「早醒了,在你醒来之前我就醒过来了,瞧了你好一会,才又心满意足的阖眼等你苏醒。」他瞧着她晶莹肌肤,嫣红的嘴唇,再想丝绸被不光滑如玉未着寸缕的身子,他气息又凌乱了起来。 「既然醒了为何不唤我?」没察觉他的异样,她嘟着粉唇问。 「你几乎一夜未眠,又与我这样那样的,精力耗尽,我想该让你好好休息之后才好……」 「才好怎样?」她傻傻地接口问。 「好这样——」丝绸被下的娇躯教他密密圈住了,赤裸的身子在他细致的掌心不再度颓起高温。 「你……唔唔……」 他双手所到之处,无不教人颤栗,很多事是不需要言语的,这个早晨,镶金龙榻上,春光旖旎,至为动情。 良久后,两具身躯喘息着,他漆黑如墨的长发散乱在她赤裸的酥胸上,紧闭着双眼,嘴角含笑,双手舒懒的环抱着她。 高月迷人的长睫上挂着一滴晶莹的小汗珠,她轻眨两下,小汗珠悄悄滑落了。 丰钰笑道:「照咱们这样积极努力,天朝太子应该很快就会诞生了。」 「积极努力的可是你,我只是配合,你别这么形容我!」她风情万种的睨了他一眼,咬咬唇说,耳根有点儿红。 他抿笑,坐起身,顺道长臂一捞将她锁在怀里。「好吧,我积极努力取悦你,—但你努力积极配合我,这总可以了吧?」他邪邪的笑着。 「你!」在她张牙舞爪前他吻了的她的鼻尖,顿时让她的爪子没力了。「我不跟你说了,省得待会你又……」 她的唇才被他吻过,此刻色泽鲜明,衬得小脸透亮。 他忍住想再次吸吮她红唇的冲动,只是紧紧搂住她,对于心爱的女人不能一次要得太凶,万一伤了她,他可要心疼死了,所以,还是再忍一下子好了。 「丰钰,先帝被毒死之事没有外传,怕的是引起天下骚动,而珍淑妃的死也是深宫秘密说不得,但是直璇毕竟是你弟弟,你打算如何处置?」她在他终于安分下来后,想起这事,忧心问道。 直璇虽年纪幼小,但母亲不仅涉及毒杀先帝又意图刺杀当年的太子,是很难见容于天家了,以后他该如何是好? 「他母亲的事,无须累及他一个孩子,直璇我会安置在宫里,若可以的话,请你帮我分神照看他好吗?」他问。 「当然好!」高月惊喜道,很高兴他没有赶尽杀绝,若是换做其他人,直璇就非死不可了。 他拨了拨她的发,忽然叹道:「小月儿,进宫后,可有你忙的了。」他有点儿舍不得她,却身不由己。 她默然不语的偎进他胸膛。 高月非常明白他非要她进宫的理由,除了希望两人能相守外,主因还是那珍淑妃的劫杀事件吓到他,深深觉得将她放在宫外不安全,还不如绑在身边就近照顾的妥当,另外,他也有意让她进宫掌管后宫,与他一起展开夺权之路。 「我怕帮不了你什么,我并没你所想的那么勇往直前……」她垂下眼睫,烦恼的说。 他轻托起她的粉腮。「你以为我在东宫训练你这么多年是为什么?就是要你能适应宫廷生活,以便有朝一日能轻松面对宫斗!」 她讶异的眨了眨大眼。「你早安排好要让我面对今日?」 丰钰剑眉轻扬,嘴角浮笑。「不然,我要你这几年在东宫帮着处理那么多事做什么,这东宫女官你可当得轻松过?」 高月一愕。「你设计我?」 「是设计你,这样你才能在我身边活下来。」他说得一点都不愧疚。「多年前我就知晓,自己是个手中无兵的太子,早晚会面对今日之势,所以我韬光养晦,潜藏心志,就连你,我都要你及早做好准备,才能与我站在一块面对未来!」 他心思缜密,多年前相中她后,就对她展开非常教育,还记得他对她说过一个禅师拨炭的故事,那时只觉得他在恶整她,哪有这么深的想法,如今,她总算了解他的用心。 「好吧,我算是服了你,我认栽了!」她撇了撇嘴的说。 丰钰笑了笑之后,面容突然严肃起来。「小月儿,以后我们夫妻同心,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许退缩,更不能轻言离去!」他慎重请求。 「夫妻一条心,你若信我,我就永不退缩!」她亦正了神色,做出承诺。 他动容的圈紧她的身子。「这世上我什么都不怕,只怕失去你!」 高月哽咽地微微红了眼眶,主动仰起娇容,炽热地献上一吻。 这天下,她要帮着他一起扛着! 【第十四章】 贵妃进宫第二天,宫廷即发下道圣旨。 凤延殿里,陈芝贞瞧着圣旨内容后,愤怒得将圣旨砸向地上。 「免跪?以后贵妃行走宫廷,除了太后,免对任何人屈膝……这是什么意思,连对我这个皇后也不必放在眼里吗?」盛怒之下的她哪还有半点天真单纯的样子,真实个性表露无遗。 陈敬瞧着女儿,也是气愤不已。「当初我要扶持直璇你偏不,要定这男人,自信你能掌握得了他,结果,他要的还是高月。那女人一入宫,你更不可能再得那男人注目,这天下咱们原可掌握的,可现在却败在你这无用的私情上!」 陈芝贞一脸难堪。「我毕竟是皇上的中宫,我会扳回局势的!」她忿忿的说。 「最好如此,否则你瞧,太后心向着刘妃,她不可能帮你,皇上又对你视若无睹,不曾踏进这凤延殿一步,尽管爹握有重兵,但你在这宫里仍是孤掌难鸣,若再斗不过贵妃,连爹也帮不了你!」 她恨得咬皮切齿,当初她以太后的性命相逼,让丰钰立她为后,此举惹恼了太后,让太后视她为毒妇。 在皇帝面前她希望以温婉之姿博得青睐,谁知他眼里根本瞧不见她。 为避免劲敌高月进到宫中威胁到她,她推波助栏的想将她嫁给申环,可哪知绕一圈后,那高月还是进了宫,而这就算了,从迎妃行礼到进宫后的一切,高月除了没冠上「后」字以外,其余的排场比之她这个皇后还要甚大尊贵,眼看自己就要大权旁落,她如何不紧张,又如何不怨恨! 「我只剩爹可以倚靠了,爹不能不帮我。」她急说。 「你!要不是我就你这么个女儿,我还真——唉!」他气结不已。 「好,爹会对皇上施加压力,他若敢再轻视你这中宫,爹就让他的皇位震荡!」他发狠道。 天子下朝后,午膳时分,满桌子御膳。 一顿饭围着宫女、太监数十人,这阵仗比之在东宫不知大几倍。 高月却吃得食不下咽,再美味的佳肴也味同嚼蜡。 但是,可千万别误会她食不下咽的理由是这个,真正让她食不知肉味的,是面前正在认真挑出鱼刺的人! 瞧着四周宫人脸上无不露出惊惶的表情,她不禁暗暗哀叹。 第十章 「皇上,这些让奴才们来做就行了。」 「不可。」他努力仔细的挑出了两根鱼刺,非常满意。 「可是您万金之躯怎能做这等事,这折煞奴才们了。」 「折煞你们什么?又不是挑给你们吃的!」他驳道,继续挑,继续努力。 「就算您自个儿要吃,也该由奴才们动手才对。」 「朕吃的当然由你们动手,但朕的贵妃要吃的,朕就不能假他人之手了。」他将挑好鱼刺的鱼肉放进高月的盘里。 众人瞠目而视,嘴巴开得可以塞进鸡蛋。 他继续由鸡腿里挑出骨头,再将肉细细撕开,刚好一口一块,再度放进高月的盘里。 众人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就又撑得更开了。 高月掩嘴想笑又笑不出来。打石去处理其他事,今日没在一旁伺候,这群人第一次见识到天子的「奴性」,难怪会如此大惊小怪。 而她虽然习惯了他对她如此,但这里不比东宫,东宫里的人见惯不怪,再加上在东宫时,他还有那么一丝节制,侍奉她时多少会避人耳目,可当了这皇帝以后,瞧他这是什么样子,在众人的目光下,公然的、任性的、张扬的干这事! 他自个儿不在乎颜面无所谓,可她快成皇帝的主子啦,这样不成体统的事若传出去,街头巷尾又可以议论她了。 盯着面前又多了一尾剥好壳的虾。「我说,皇上,您要不要先吃饱再伺……再管我,我其实吃得差不多了,饱了。」她暗示他适可而止了。 丰钰这才挑眉望她一眼。「饱了码?那可以上甜点了,来人。」 听到叫唤,一干奴才马上振作起来,双手呈上甜品。 甜品正热着,一名太监直接要端上给高月。 「等等,贵妃喝不了烫,口的,来来来,朕先吹凉。」 「这事奴才来就行。」太监马上抢着做。 「你吹?」那模样像是在说「你敢抢我的工作」? 那太监一见到皇上的脸色,立刻慌张的将甜品迅速端至他面前。不敢的,不敢的,他哪有那个胆抢皇上的工作! 皇上这才取来汤匙亲自轻轻吹气,「你吹什么吹,万一口水吹进甜汤里……朕不就得吃你口水了。」 那太监一头雾水,不懂就算他的口水沾到了甜汤里头,喝的又不是皇上,他这口水怎会被皇上吃了?除非皇上对喝完甜品的贵妃……呃……他当下明白了,脸色一白,差点没撞墙了。 高月听见他的话,再瞧那太监以及周遭众人的表情,很难不脸红,她抚着额,那碗甜品怎么可能还喝得下去。 「不用吹了,我没胃口了。」 「没胃口了?你吃得不多啊,莫非是病了?」丰钰立即大惊失色的抚上她的额头,「没烧,还是唤来太医——」下头的话在她狠瞪下,自然收起了。 他乖乖缩回手,拿起筷子吃着自个儿碗里的饭,左右立即为他布菜舀汤,伺候他吃鱼去骨。 她头疼的望着他。这家伙简直变本加厉了,以前在东宫也没整她整得这么凶,现在是怎样,要她直接在浪尖上玩金鸡独立吗? 这男人真狠! 「午膳过后?我要去见母后了,皇上有什么要吩咐或提醒的吗?」高月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得面对…… 「没有,呃,有,万事保重。」他喝着汤想想又说。 「你!」她都想揍他了。 「小月儿,这豆沙包味道不错,你午膳没吃什么,不如就吃点包子吧,来,吃一口嘛!」他剥下一块,送到她嘴边,好言相诱。 「你够了喔!」她抿着唇低声警告,瞪着四周。每双眼睛睁得都比她还大的在盯着他手中的那口包子,好似天子都这般低声下气了,她若不吃未免恃宠而骄,不识大体。 这家伙是想气死她吗? 他像是没听到,满脸的苦求,她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逼视下,只得缓缓张开嘴,吃下了那口包子,他见她肯吃,大喜过望,又要再送上一口,她马上站起来,急急忙忙告退闪人。 「小月儿,再吃一口嘛——」身后还传来他不死心的声音。 她脚步越来越快,头也越来越痛了! 慈寿宫。 「母后瞧了这道圣旨没?高月好大的架子啊,摆明不用向皇后屈膝行礼了嘛,我想凤延殿的那女人,此刻应当气得摔杯子了!」刘洁儿幸灾乐祸的说。 太后撇着嘴。「你这蠢人,高兴个什么劲?目前在宫里除了哀家以外,就只有三个女人,高月不必向皇后下跪,那你呢?地位还低于贵妃,你见了她得行大礼,这样你还笑得出来吗?」 刘洁儿—听,顿时笑不出来了。以后她得对高月卑躬屈膝,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虽然皇后受辱,但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母后,瞧高月进宫后这阵仗,今后势必独占天子,臣妾一家可都是忠于太后的,当初势力不及陈敬,臣妾才委屈退让,但是如今再冒出个高月压在臣妾头上,臣妾真是太委屈了!」她不甘的哭诉。 「高月那丫头居然无视于哀家的警告,还敢进宫来,胆子当真不小!放心,哀家不会坐视不管,任她胡作非为的,毕竟这后宫不是只有皇后,还有哀家这个太后在!」 「臣妾就靠母后做主了!」刘洁儿马上喜道。 「启禀太后,贵妃娘娘问安。」有人进殿禀报。 「她终于来叩见您了,母后,这女人您绝不能让她如意!」她登时由椅子上跳起来提醒。 「嗯,哀家知道,让她进来吧!」太后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高月让人领了进到殿内,见着刘洁儿也在,不由得暗自叫苦。看来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这会儿可有两把长刀指着她了。 「高月见过母后,母后万安。」她朝太后低身福礼,她现在已非平民,平日见了太后无须下跪,但屈膝行礼则免不了。 太后冷眼望她,让她半屈着身也没叫起的意思,高月腿屈到都要抽筋了。 一旁的刘洁儿可乐了。哼,既然只能向太后行礼,那你就屈到死吧! 高月的汗不停滚落,太后还是不叫起。她虽清楚今日这趟不好过,但一旁的刘妃那幸灾乐祸的神情,她见了实在碍眼! 她知道太后这是下马威,她腿都快断了,还是只能咬着牙硬撑,想起那男人送她的四个字,万事保重,这一见面第二句话还没出口就快要保重不了了,待会不知有没有命走出这座慈寿宫? 「起来吧。」在她快自暴自弃想干脆瘫坐装死之前,太后终于懒懒开了口。 「谢……母后恩典。」她撑着差点得截肢、酸麻到不行的双腿吃力的站直身,不住在心里咒骂百次,但骂的对象可不是太后,而是皇上,她可真是为他赴汤蹈火了! 高月谢过太后后,瞧向刘洁儿,她对着她还在讪笑,高月挑了挑眉,大眼直直盯着她,她一阵莫名其妙,直到高月露出了某种提醒的笑容。 刘洁儿眼珠子一飘,登时脸色微变,闷哼一声后用力咬紧嘴唇,心不甘情不愿的也朝她屈膝福礼。「见过贵妃娘娘。」 高月见她矮下身,只是朝她笑了笑,点点头。 刘洁儿瞪着她,怎不叫起? 第十一章 高月还是笑了笑,点了点头,没了。 她气结,再瞪。 高月转过头当没见到,迳自抹了抹汗。 刘洁儿双腿开始打颤,不得不转向太后求救。 太后这才出声道:「贵妃架子不小啊,不见刘妃的腿都要断了吗?」 高月像是很意外,「啊?方才臣妾屈了好久的腿,还以为正常都是要这般才表示重视,想说让刘妃也多屈些时候,原来不是,真是对不住了,刘妃快起来吧。」 她挥着手忙说。 太后与刘妃气炸了,没想到她竟敢立刻还以颜色,在报刚才的仇。 高月很想偷笑,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太后忍着气,「贵妃坐吧。」 「是,母后。」 她寻着位子要坐上,而刘洁儿方才坐的位子是太后的下首,照理说,她是这儿身份次高的女人,那里的位子该让她坐,但瞧刘洁儿已抢着坐下,再见太后对她刚刚虽是修理刘洁儿却也顺便打了太后一巴掌的事,正气歪了鼻子,她决定今日到此为止,不敢再激怒太后,否则倒霉的会是她自己,所以也不计较坐哪里了,就在刘洁儿的下首坐下。 「母后,您今日气色一 「哀家听你这口口声声的母后,唉……从太后到母后,贵妃可真是千辛万苦啊!」太后口气不善,带着浓浓讽刺之意。 高月原是要说些讨她欢心的话修补婆媳关系的,可这会儿……还是算了,她说什么错什么,还是先不要吭气的好。 「记得当初你怎么告诉哀家的,说是不想进宫,要留在府里恪尽孝道,孝顺父亲,可瞧瞧这会儿……能成为宫中贵妃,进入天家,从此飞上枝头做凤凰,还是比较诱人的,贵妃说是不是?」太后句句带刺。 高月笑得表情僵硬,她家世低微,若非丰钰看重她,破格册封,贵妃这位子她是很难坐得上去的,现在被拿出来挖苦,她也得认命。 刘洁儿跟着冷笑。「就是说啊,七品武官之女算是一步登天了,不过,那靖王爷倒是可怜,居然这样被耍弄,母后,这一女二嫁,您说,这像话吗?咱们天朝没女人了,兄弟争一女,这女人莫非是妖姬转世来媚惑男人的?」仗着有太后撑腰,她越说越难听,这刀子越插越深,都见血了。 「若有节操的女子自是不会二嫁,但没节操的……哼!」太后扫了高月一眼。 「祸国殃民!」送出这四个字。 她低着头,摸摸颈子,只当没听见。 对方是太后,那人的母亲,真要斗,如何敢,她再摸摸头发,忍耐好了,忍耐就好,她只要保得住自个儿,就是对那男人最大的帮助了。 所以随她们爱说什么,她无所谓的,况且方才也小小报了仇,行了,这样就行了。 只要再坐一下,等太后骂完,心满意足,她就可以走了,回去后,她要再补个眠,那男人昨晚可是像出柙老虎似的,她都快招架不住,一夜都没怎么阖眼。 太后见她乖巧下来,怒气也没那么盛了,心想:不过是个小丫头,她还对付不了吗? 只要这丫头今后在她面前乖顺安分,她可以稍稍容忍她的,至少不会打她入冷宫。 但一旁的刘洁儿可就不甘心了,这女人装什么乖巧?现在她的靠山就只剩太后了,太后若接受了高月,那她怎么还有生存之地! 于是,她张开嘴又说:「母后,这贵妃进宫第一天就缠着皇上早朝迟到,让群臣在大殿之上干候着,臣妾想,这再接下来,不会让君王从此不早朝吧?母后您一早起来梳洗就等着贵妃来请安,她却足足让您等到午后才姗姗出现,初进宫就这般放肆,贵妃眼里恐怕只有皇上没有太后吧!」简而言之,就是意指高月狐媚君王又目无尊长了。 太后一听,雍容脸庞立即拧起。「皇帝的后宫可不需要这么不长眼的狐狸!」 声音俨然是从齿缝中进出。 高月苦不堪言,皇上早朝会迟到,这能怪她吗?因为他告诉她纳妃的第一天,天子不早朝,她又没经历过怎知他说谎,等到打石来催人时,她才知道这家伙色字头上一把刀,为色说谎骗人,之后她原要趁他上朝时来拜见太后的,他却一道圣旨由前殿传来,说是太后不喜人晨起打扰,要她待在龙延殿里等午膳后再去问安。 结果咧,哼! 这家伙显然对她满口谎言,这安的是什么心? 事到如今,装聋作哑这招看来是行不通了,她还是赶紧下跪请罪,然后先闪人再说。 「臣妾知罪,臣妾当回去闭门思过,罚写妇德经、宫妃礼经,明日一早向母后忏悔问安,皇上那儿臣安定会侍奉督促,绝不再传出后宫误国,有辱皇上圣名的事——」 「皇上驾到!」 高月说到一半,正准备收拾口水,快快闪人之际,乍然听到丰钰来了,身子一僵,猛地转头。他居然追来了! 进到殿里,先是瞧了跪地的她一眼,而后笑吟吟的朝太后道:「母后金安。」 太后见他到来也颇感意外,那刘洁儿进宫至今,今天还是第一次有机会看见圣颜,原本骄横的气焰顿时褪得一干二净,脸红痴笑,可惜那天子连一眼都没往她身上瞟过。 「这时你不是都在御书房批阅奏摺,怎么来了?」太后问。 丰钰满脸笑容。「午膳时,贵妃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孩儿苦劝她才吃那么一小口包子,孩儿放不下心,担心她饿着,所以带了果子过来,想再劝她尝一点。」说完,也不管太后是何表情,接过打石手里的一盘东西,转向高月,见她跪着,就毫无形象的蹲在她面前。 「你饭后忘了吃果子,这香梨生津止渴,朕为你送来了,你可别再不吃,求求你了。」 她嘴唇开启,两眼发直的瞪着那盘梨,一张脸呆愕不已,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太后与刘洁儿表情更是惊愕,皇帝求妃子吃东西,还一路追到慈寿宫来,这成何体统? 未免太荒唐了吧! 太后大怒。「皇上,你这像什么话?」 丰钰一愣,这才像是恍然大悟的瞧瞧自己的姿势。「咦?你怎么跪在这儿?害朕也得蹲下身来,这模样确实不好看,快起来,起来后这香梨还是要吃的,这可是朕精心为你挑选——」 「皇上!」高月简直咬牙切齿了。 太后与刘洁儿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高月眼神很杀,要这小子别再闹了。 可他只当没看见,扶着她的腰,硬是将她拖起身。 「来,坐吧,坐下与母后一起尝尝这梨吧……啊?」他将高月拉起后,瞧向刘洁儿坐的位子,眉一皱。「刘妃。」 刘洁儿见他总算望见她了,霎时娇羞欣喜的站起身来,期待着皇上要跟她说什么。「皇上。」 「你坐错位子了吧,那该是贵妃坐的,你怎么……回去罚写妇德经、宫妃礼经吧,明早呈给母后看。」 她当下脸一青,呆住了,可人呆住还是得让位,打石机灵地支使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将人架到下首去了。 丰钰再拉着高月,让她一屁股坐进刘洁儿退出的位子。 「来,吃梨吧,母后,先尝尝。」他拣了一块先送给太后。 第十二章 太后正臭着脸,哪肯吃,况且那是专程送来给他贵妃的,可不是来孝敬她这个老太婆的! 见状,他还是一脸笑嘻嘻。「母后,贵妃头一天进宫,孩儿是多关注了点,但以后有母后照顾她,孩儿也可以放心……其实应是孩儿多虑了,贵妃之前在东宫待过,将东宫管理得井然有序,这母后也是知道的,孩儿这会儿想想,进宫后,她应该也能帮上母后的忙才是,不如让贵妃以后为母后多分担一些后宫的事,也好减轻母后的辛劳。」 这言下之意是要放权给高月了,太后哪听不出来,狠狠瞪向她,那神情像是指控她争权惑君。 高月狠狠瞪了丰钰一眼,这家伙也太急了吧,由龙延殿追到这,就为了演出这一幕让她死得更快的戏码? 「哀家还没老到管不动后宫,再说后宫还有一个皇后呢,她再不济,刘妃也进宫一阵子,对宫里的事都熟悉,想帮事,哀家觉得她最适合。」太后恼极陈芝贞,刻意紧抓着后宫的大权不放,因此目前后宫仍由她主事,那陈芝贞虽恨,却也只能暂且忍气吞声。 太后一说完,刘洁儿立即挺起腰杆。「是啊,臣妾自信绝对能够帮太后分忧解劳的。」 太后立即欣慰的颔首,表明挺的是她。 「是吗?不过朕想——」丰钰正要开口,高月赶紧扯了他的袖子要他住嘴,但他回首对她笑得灿烂,那笑让她发毛,她瞪眼忍住想一拳轰掉他笑脸的欲望。 「今天够了。」她不得不咬牙,小声警告他。 他挑眉。「怎么行。」也低声回她。 「太后是你娘,硬着来,不行的。」 丰钰笑得不以为然。「捏不了石子,你不能捏柿子吗?」 「哪个是柿子啊?」她低声问,这殿上没一个好惹的好吗! 他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诡笑,她登时头皮发麻了。 「母后,贵妃昨晚告诉孩儿,那刘尚书在宫外大言不惭的说了一些话……」他转向太后。 「贵妃听到了什么吗?」太后马上就好奇的追上他的话尾问。 「贵妃听说,那刘尚书大前夜里在酒肆多喝了几杯,竟狂言道他女儿刘妃将来必会取代现在的皇后,要众人睁大眼睛等着,未来的太子必出自他刘家的血脉!」 他刻意瞧了一眼神情已变的太后,露出几不可见的笑意后再道:「母后,您想想,这样的言语已经够让人非议了,若再真放权给刘妃,恐怕有些不妥吧?」 高月瞪大眼,她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这些事了?她没有,她没说! 「贵妃,你敢含血喷人?」刘洁儿气得全身发抖。 「我没——」 「贵妃还说,刘妃当年曾到东宫去,当着她的面摔母后的手谕,还道就连母后她都能摆布,她一个小小的东宫女官,她想捏就能捏死!这样热中争权的人,母后这么信任她,好吗?」 造谣生事的高手,简直是造谣生事的高手!高月眨着眼,无话可说。 「高月,你怎么这么胡言乱语?」 她看那刘洁儿都想杀她了! 太后闻言有些怀疑,但仍是不悦的问:「刘妃,可有这回事?」 刘洁儿大惊。「没有,这不是事实,母后那手谕是您给臣妾携去东宫的,您不会信她不信臣妾吧?」 太后咪眼,那手谕确实是她给刘妃的,目的是让她上东宫去给高月警告用的,她拿了手谕去对高月施压这是她允许的,但若是敢摔她的手谕,这可是辱了她的威仪,她绝不能容忍。「贵妃,你说说当时的状况!」 「是……」高月有些支吾其词,随后腰上多了只手在扯她,她瞧那手的主人正对她使着眼色。 她重叹一声,原想安分享乐一阵子过后再干活的,既然天不从人愿,而且这人很急,急得想让她去送死,那好吧,她豁出去了! 她站起身,暗暗瞪他一眼后,走到太后跟前。 「母后明监,皇上误会臣妾的意思了,刘妃当年持着母后的手谕来到东宫态度谦和,绝对没有嚣张跋扈这回事,只是……」她有点儿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太后好奇的问。 「只是,妾臣代为承接手谕时……那手谕突然掉在地上了,也许是她不小心掉落的吧,妾臣当时也没留心,可不巧靖王爷来了,说是见着了什么……」她语气隐晦,故意不把话说清楚,又瞄了眼脸色发白的刘洁儿。「然后,刘妃就脸色大变,那脸色就像这会儿这么苍白了……」 后头的话她不用再多说了,太后的脸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母后,事情不是这样的——」虽然是事实,但是刘洁儿还是心急的想辩解。 「得了,不用再说了!」太后沉下脸,狠狠地瞪她一眼,「皇上说得对,你是该回去罚写妇德经、宫妃礼经了,你跪安吧,女经抄写完毕不必亲自送来,派人呈来即可。你,闭门思过,三个月内不必来慈寿宫问安。」 刘洁儿一听,顿时身子像是散了架似的瘫软在椅上。 这时,丰钰脸上挂着闲适的笑容,目光自她身上飘开,打石拣了梨呈上,他心情愉悦的咬了一口。果然是生津止渴啊! 龙延殿。 「在慈寿宫折腾了半天,累了,好想上床小憩一会儿……」 某人眼睛一亮。「好好好,我正好也有些乏了,我陪你!」 「可是我向母后说要写妇德经以及宫妃礼经呈上的,明早就要交……」 「这简单,我要打石命几个人分着抄写,很快就能完成了。」 「那可不行,字迹不同,母后会发现的。」 「那容易,要打石一人连夜抄写也行。」总之,他急着滚上床赖到她身边去,什么事都好解决。 「打石字丑,我不想母后以为我的字就这么见不得人。」她娇嗔着刁难。 「也是也是,那我找别人写——」 「丰钰,你变了!」她难过的说道。 「唔?」哪变了? 「我的事你向来不假手他人的,可不过是抄写个女经,你就推三阻四,要人代劳,这人心变了才会如此,我进宫不过一天,就失宠了……」那语气之幽怨啦! 他惊慌失措起来。「哪失宠了,没那回事!」 这之后,床也不敢爬了,就见一个男人,一国的君主,天朝的大帝,就这么夙夜匪懈、振笔疾书的在为某人罚写女经。 女人脱着鞋子,斜卧在榻上,手支着下巴,露出鼓励的笑容,她笑容越是甜蜜感激,他越是发愤图强,努力不懈。 已经写了一个时辰,后头还有一本宫妃礼经要抄写,很好,奴役他,奴役死他,这样才能泄恨。哼,这死皇帝,还怕整不回他吗? 【第十五章】 当前情势是这样的,陈敬制衡申璟,丰钰又牵制两人,同样地,两人也想对丰钰不利,这情势复杂,三方若一方失衡,很可能就让某人独大,所以丰钰万分小心,步步为营,若无十足把握,他不会轻易出手。 高月再次踏进凤延殿,心情已与上回截然不同了。 她朝陈芝贞盘盈屈身行礼。 「姐姐,你忘了皇上下了圣旨,你不用对本宫行礼的。」陈芝贞笑着说。 第十三章 高月已经了解她伪善的面容,她虽然唤自己姐姐,但那声「本宫」已说明了她才是正宫娘娘。 她淡笑起身。「那道圣旨势必让皇后困扰了,臣妾原本不敢受的,是皇上太任性了。」 「姐姐不用多心,本宫不在意那道圣旨,再说这本来就是本宫的意思,你我姐妹哪需这么多规矩,这是上回你进宫时,本宫就对你说过的话不是吗?」陈芝贞云鬓花颜,笑容真挚。 高月冷眼看她,只觉得她工于心计。自己若是一步踏错,这女子恐怕便会毫不留情的将她挫骨扬灰。 她轻颤了下却不害怕,既已决定进宫就不能退缩,这是她答应丰钰的。 「蒙皇后厚爱,臣妾分外感激,以后当尽力侍奉皇后。」她低眉顺耳的说。目前陈芝贞的父亲还握有重兵,丰钰无法与她撕破脸,所以她也得跟着虚应以对。 陈芝贞双眸闪过一抹厉色,随即很快消失。「说什么侍奉,大家都是姐妹。」 她笑说。 「是……」高月头垂得更低了。 「姐姐,你进宫后……应该知晓了吧?其实……没有身孕。」 高月很讶异陈芝贞竟然会主动对她提起这件事,不仅如此,她还眼神凄楚的望着她。 「本宫有本宫的悲哀,姐姐受宠于皇上,自足无法了解本宫那空闺寂寞的心情了,当时本宫以为你即将要嫁给靖王,便希望你不要瞧不起本宫,也能感觉本宫在宫里是幸福的,所以才撒了这个谎,哪知你却进宫了……唉,反倒让你见到本宫的笑话!」 高月瞧她面色忧感,心想她这般掏心掏肺的说这些,到底想做什么? 「皇后言重了,我并没有将这事告诉皇上,所以你不用介意。」她撒了谎,因为这时没必要让她太难堪。 她想起,丰钰甚至说过反而希望皇后有孕的事是真的,那么他就有废后的理由了。 这男人看似厚道温和,其实该狠的时候是很狠心的,他绝对不是一个和善好欺之人。 「是吗?」陈芝贞果然脸上转喜。 「嗯。」高月点点头。 「本宫这个皇后很不得太后欢心,想必皇上应该也对你提起过了吧?」她随即又露出无奈凄凉的笑。 「这皇上没对臣妾提过,但臣妾是有听说太后拒绝娘娘上慈寿宫去问安,臣妾正纳闷为什么呢?皇后娴静,太后没理由不喜欢啊?」高月装模模作样的反问。 陈芝贞略略垂下了脸,高月虽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猜得出应该是暗喜的。 「也许是因为本宫抓不住皇上的心,所以太后觉得本宫没用……」她做作的别过头,眼眶疑似红了。 「本宫身为中宫,却得不到君宠,这瞧在姐姐眼里,应该也觉得可笑吧?」 高月确定陈芝贞主动对她提及未怀孕之事,就是要试探她到底有没有将这事告诉丰钰,这会儿还想确认自己对她是如何登上后位的事知道多少,才能评估要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她。 「皇后娘娘快别这么说,臣妾虽受皇上关爱,但娘娘毕竟是中宫,皇上不会冷落你太久的。」她咬牙说。思索着那男人若真到这凤延殿过夜,她会是什么心情,可能够忍受? 「真是这样就太好了。姐姐,你我姐妹一场,你会帮本宫的忙吧?」陈芝贞眼眸里闪烁着奇异的亮光。 「帮忙?皇后要臣妾帮什么忙?」倏地,高月有了不祥的预感。 「皇上,臣从来末与您共饮过,今日这算是头一回。」凤延殿里,陈敬举着酒杯,兴匆匆的道。 席上还坐着陈芝贞,她娴静的坐在丰钰身旁,细心为他添酒。 陈敬今日可是施了压才让皇上踏进这凤延殿,打算借机灌他七分醉,让他顺势留在这殿里过夜。 就见皇上端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喝尽了杯里的酒。 陈敬大喜。 丰钰身旁的陈芝贞侧身看着他,心口发热。在那日太后夜宴里,她第一次瞧见他后,便深深受他吸引,但她知道那晚自己并非太后中意的人选,太后属意的太子妃是刘洁儿,自己与其他女客说穿了只是陪客。 可是她仍忍不住偷偷喜爱上这位人称月光君子的男人,尽管那时她已瞧出他心不在焉,所有注意力都在身旁的女官上,可是这不影响她的决定,她陈芝贞从小到大想得到的,从未失手过。 所以,她等待时机,也善用时机,因此,她成了这男人的皇后! 丰钰笑着又喝下陈芝贞添上的酒,垂眼瞄了打石一眼,打石立即借机靠近。 「来了吗?」他低问。 打石愁着脸。「回皇上,还没。」 「再去请!」他眯了眯眼。 这时陈芝贞的身子忽然倒向他,模样微醺,面如桃花,妩媚勾人。 丰钰扶住了她的身子,却对她的媚态视若无睹。「皇后莫非是醉了?若醉了朕让人送你回房休息。」 他不动声色的将她往打石身上推,然后对她身后的宫女道:「快伺候皇后回房休息吧,朕也该回龙延殿批阅奏摺了。」 陈芝贞被送至打石身上后,眼色转怒,使了个眼色给父亲。 陈敬会意,朝丰钰陪笑道:「皇后醉了,不如皇上多陪皇后一会儿,批阅奏章的事不是那么急迫吧?」这语气里已有施压的意思。 她嫌恶的推开打石,身子重新回到丰钰怀里。「皇上陪我!」她软语呢哝,勾人魂魄。 他藏住怒意,皱了皱眉。「那好吧,朕就再陪陈将军喝几杯,皇后若不是很醉就在朕身旁坐好,朕也算陪你了。」 这也算陪?陈芝贞脸都绿了,陈敬更是大为光火,皇上就是不愿碰他女儿吗? 正要变脸,他瞥见女儿对他摇了头,只好又隐忍住怒气,他这个女儿比他还沉得住气。 「既是如此,皇上与臣再干了这杯吧!」他再次朝丰钰举杯。 「臣听闻皇上不常碰酒,想不到酒量那么好?」女儿告诉他,皇上酒量普通,可几杯下肚,皇上眼神依然清明,他不禁望了女儿一眼询问。 陈芝贞也不住蹙眉,记得太后的夜宴,他醉得很快,而今日喝得不比当日少,怎么他仍丝毫没有醉意? 一旁的打石瞧着他们父女俩算计的眼神,暗笑不已。 皇后显然不知她唯一见过皇上酒醉的那日是皇上装醉,再加上与贵妃闹脾气,几日没好睡,喝了些酒身子只稍一瘫,就醉得很逼真了。 而今日的这么一点酒,又怎么灌得倒皇上,皇后父女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 他瞧主子此时的神色,虽然醉不了,但被这样硬缠着也很烦,又接收到主子不耐烦的催促眼神,他赶紧再瞥向殿外,瞧见有个小太监匆匆跑来,他先是露出一脸期待,可是看清小太监的苦瓜脸后便知道答案了。 丰钰也瞧见那小太监的表情了,他挑了挑眉。那女人是打算将他拱手让人吗? 这么大方? 他双眸进出了几簇火花,闷闷地烧。 陈芝贞心中冷笑,心知他急着找谁,不过那个女人今天是不会出现碍事的。 「打石。」丰钰低唤。 「奴才在。」马上躬身上前听候吩咐。 第十四章 他瞧了一眼嘴角扬笑的陈芝贞,目光渐深,怒气更浓。「天气凉了,去将龙延殿朕常穿的袍子拎来。」 「这……」打石怕自己「拎」不来。 丰钰轻哼一声。「朕今晚要在凤延殿睡下,你将朕惯用的枕头给搬来。」 枕头?打石眼睛骤亮。「是,奴才这就去办!」他一溜烟走了。 陈芝贞父女听见他要留下,立即露出喜色。 「皇上还惯用什么,臣妾再要人去帮您搬来?」她面容泛红,喜上眉梢的说。 「不用了,朕就用惯这颗枕头,其他的不介意。」丰钰淡声说道。 正陷入欢喜中,她没听出他话中冷意。 「那皇上再多喝两杯,这杯臣妾敬您。」她娇羞的敬酒。 他随意饮下了酒,再闲聊几句后,陈芝贞更加不胜酒力了,再次倒向他。 「皇上,臣妾真的撑不住了。」她急着将人往寝房里带。 丰钰眯着眼,眼底有怒气涌动,正想将人推开。 「禀皇上,贵妃娘娘驾到!」忽而,远远传来打石的声音。 这奴才为了让他安心,老远就通传了。 他闻言立刻收回手,没将陈芝贞推开了,任她倚着。 陈芝贞倒在他怀中,听闻高月到来,神情一愕。她竟敢来? 打石满头大汗的先跑进殿了,他手上捧着一个绣有蝴蝶的粉色小枕头。 这就是皇上用惯了的龙枕? 且不说陈芝贞见了后有多吃惊,就说那陈敬,眼睛都直了。这别说是女人用的枕头,该说是孩童的睡枕吧……莫非这皇上还没断奶? 一会儿后,高月才姗然跨进殿里,她乍见陈芝贞倚在丰钰怀里,先是一愣,而后眼珠子兰转,假装没看见,视线轻巧的滑开了。「臣妾有事来找皇后娘娘,想不到皇上也在,那……那臣妾还是先回去好了。」她转身就想逃。 「贵妃既然来了,就一同坐下啦!」丰钰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高月牙根都要咬断了,努力忍着逃命的冲动,不过几个深呼吸后,还是转回头了,可她一回头第一眼瞧见的就是陈芝贞的怒容。 她掩嘴清了清喉咙,再次假装没看见,镇定的走到桌旁,瞧见陈芝贞的身子还紧贴着他,她轻瞥了他一记,他则波澜不兴的瞟她一眼,这一眼看起来云淡风清,实则令她头皮发麻,这家伙发怒了。 她摸摸脸,佯装没发生什么事的往他身旁的空位坐下。 「呃……原来陈将军也在,打扰你与皇后相聚,真是过意不去了。」她随便打着哈哈,想化解尴尬。 可偏偏那陈敬脸色也不好看,朝她行了礼就撇过头不说话了。 这么明白的不欢迎,白痴都瞧得出来。 高月处在这里压根就像过街老鼠,人见人厌。 「贵妃找皇后有什么事吗?」丰钰开口,声音中有着恐怖的热烈。 是他硬把她请来的,还问她有什么事,她唯一最想做的事就是揍他一拳! 她在肚子里狠狠骂了他一通,脸上却使劲的撑着笑。「也没什么,就先前皇后曾赠臣妾一条绢子,虽然皇后说不用还,但臣妾又怎么好霸着不放,所以拿了绢子来还。」她有备而来,还真将手绢掏了出来。 陈芝贞笑容满面的接过那条绢子。「姐姐太客气了,若真要还,派个人送来就行,用不着专程亲自走这一趟的。」 高月瞧出她眼底的怒气,无奈的叹口气,不好接话了。 「贵妃,朕今晚要在皇后这里睡下,你说可好?」丰钰莫名其妙的问起她的意见。 她杏眼立即要瞪人,但想起有外人在,眼神登时不敢放肆了。「皇上怎会问臣妾,这……这事您该自个儿决定的不是吗?」他真想留下吗?这样问她,教她心底生起闷气。 高月由袖里取了手绢扬着凉,告诉自己别想太多,现在只是肝火旺而己。 陈芝贞气怒在心头。皇上明明已说好要留下,这会儿竟当着她的面问高月能否留下,这置她于何地? 丰钰忽然意味深长的看向高月。「贵妃果然吃味了。」他蓦然冒出这句话。 「什……什么,吃味?我……臣妾哪有?」她结结巴巴了起来。 「唉,若不是吃味,你该大方的请朕留下,而不是——你瞧自个儿那是什么表情!」 「我是什么表情?」她愕然。 「争风吃醋、挑衅寻事!」他脸上万分痛心。 「臣妾?没有吧,皇上看错了。」她眼角是带上刀了吗?栽赃! 「还敢否认,贵妃当真是恃宠而骄了。好吧,既然你都闹到皇后这来了,朕也不想让平和的后宫起纷争,朕就不在凤延殿待下了,不过今晚也不回龙延殿,朕上御书房去,贵妃器量如此狭窄,实在该回去好好反省!」他拂袖,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然后便转身要走。 陈敬见女儿嘴角已经咬破,渗出丝丝嫣红,立即气得跳出来道:「皇上,您怎能说走就走,这置皇后颜面何在?」这死小子真将他女儿视若无物了! 丰钰讶然的转回身。「陈将军,你这话从何说起?朕是很敬重皇后的,她身为中宫,自该母仪天下,却让后宫女人产生妒忌,这说起来也让朕很失望,但你可瞧见朕说过她一句了?」 陈敬错愕,他竟说得出这种话? 「贵妃,都是你惹出的是非,不仅让皇后有失颜面,也让朕在陈将军面前不好交代,你该当何罪?」他转而叱责她。 高月傻眼。这可恶的男人为求脱身把她绑来就算了,现在还敢拿她开刀问罪! 她抿抿粉唇,既然如此,哼! 她垂下脸来。「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知罪了,宫中最忌醋海生波,不仅惊动皇上,也让后宫失宁,臣妾有失皇家体面,失德又失仪,臣妾愿意领罚——」她抬眉朝某人轻睐一眼,那一眼坚忍中带着狠毒。 「臣妾愿意抄写妇德经、宫妃礼经各十遍。」 「十……十遍?其实……」 众人瞧见皇上倏地神色惨白。奇了,高月自罚,他惊愕什么? 就见他似乎张嘴想说什么,竟连唇色都跟着发白。 高月脸上表情更是忏悔。「臣妾这回痛定思痛,决定痛改前非,再加抄女诫七篇,彻底悔悟反省过错!」 她说完垂头不发一语,只见一旁的皇上脸色由白转青,渐渐又变成死寂的灰色了。 御书房里一对男女对峙着,脸色都很难看。 「我要人请你去凤延殿,为什么不来?」他坐在龙椅上质问。 高月站在他面前,朝他挑了挑眉。「这种家务事,你身为皇上难道不能自己解决吗?」她越想越气,这家伙居然拿她的宝贝枕头逼她去! 那颗是什么枕?是她的心肝宝贝! 那可是娘临终前缝给她的,这些年来她视为唯一的宝贝,不管是入东宫或是进宫里她都带着它,绝不离身,可那打石一来,二话不说抱着枕头就走,她见了能不追吗?这可恨的男人竟敢拿她的弱点下手,算他狠! 「家务事?」丰钰的声音里多了份危险。他可不认为他与陈芝贞是家人。 「本来就是嘛,皇后是你的后宫,自己搞不定,找我去瞎闹什么。」她不满的说。 第十五章 「你不怕我当真留下不走了?」他起身走向她,朝她露出闪亮亮的白牙。 她起了一阵哆嗦,自然的倒退数步。这叫险笑,阴险的险笑。 「你不会的!」她马上说。 「为什么,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也许我酒喝多了,真受了她美色迷惑,就意乱情迷的不想走了。」他靠近她,笑容不减,伸出手揽过她的纤腰紧贴自己。 高月在他怀中,感觉他散发出的热度,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那回不也是饮了酒,却连她的绢子都嫌有味儿,你不会——」 她的身子蓦地彼推靠上墙,后背贴着冷墙,身前又有个火热的炉子覆着,她冷热交替,当真处于冰火五重天了。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我只问你,真可以留下?」他笑容不见了,眼神锐利。 「我……」她张口却吐不出任何言语。 「说啊。」他眼底有抹受伤,让她心房无端揪紧。 「当然是不可以!」她诚实的道。 他若真留下,她今夜会失眠,后悔答应进宫,后悔不该接受,不该心软……会有千万个不该产生,但最不该的,是会恨他生在帝王家,怨他有三千后宫待眷顾,然后,她恐怕会悲伤心碎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只知道爱上了这人,便得心伤到底,再不能如进宫前可以一走了之…… 「那你为何不来?」他沉声逼问。 「我不是不想去,而是……」她也很为难好不好! 她想起陈芝贞对她说的话—— 本宫只想要皇上一夜,想有个孩子,这样本宫就满足了,皇上日夜伴你,姐姐应该不会吝啬给本宫一个晚上吧? 她以皇后之尊讲出这番丢弃尊严的话,教她当场不知该怎么反应。 你我同是女人,又是同心要护卫这个男人的,你也知晓,外头的申璟是一头豺狼,随时等着咬断皇上的咽喉,若无我爹帮忙,皇上恐怕…… 她记得陈芝贞说完这些话的笑脸,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本性,冷酷得令她脚底发凉。 那女人软硬兼施,十足是个厉害角色,她若当下拒绝,就是直接与那女人撕破脸,而目前还不到时候,所以—— 她望着神情黯淡的他。「我相信你能脱困的。」 现在想想,她是有这个自信的,否则她早该一刻也待不住的去抓好了,哪还有办法面对他派人来三催四请,依然能无动于衷的地步。 丰钰眼神依旧幽深。「话不是这样讲,你伤了我的心,就算对我有信心,我希望看到的是你对我的紧张,那表示你在乎,而不是不以为意。」他松开了对她身体的箝制,黯然的转身背对着她。 他灰暗的背影让她的心为之一拧。「不是这样的——」她急急安慰他。 「我以为你对我就如同我对你一般紧张,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他忧伤的摇着头。 「哪是,哪是!」她赶到他身前,而他眼睛只是淡淡地看着前方,没有分神看她一眼,似乎对她失望至极。「你别误会了,是皇后她——」 「皇后找你过去的事我自是知晓,只是,不管受到任何胁迫,你都不该弃我于不顾!」他一脸的哀怨。 高月怔了怔。「你真的生气了?」 他别过头,双眸半垂,像是真伤了心。 「丰钰。」她轻扯他的衣袖。 他甩开她, 「丰钰……」她厚着脸皮再缠上去。 「别闹。」他温温的声音不带任何火气,但就是可以感觉到失落。 「我若不从,你不好做人的。」她无奈的解释。 「现下这结果,我就好做人了吗?」他反问。 高月语塞了,忆起临走前陈芝贞那怨恨的眼神。这会儿那女人对她是恨之入骨了,而至于这男人,就连陈敬都得罪了,这不是真的正式开战了。 「如果……如果为了情势、为了大局着想,你也不愿意留下吗?」即使她明知答案,还是忍不住的想问。 「就算我迫于情势所逼,得立一个不爱的女人为后,但是我绝不会去碰她,那是污辱我最后的自尊,况且,」他深深望着她。「我心里知道,若因此失去心爱的女人,即便保住了天下,也会让我后悔莫及!」 她娇颜带笑的扑进他怀里。「看来我真的要抄写女诫才行,我太会吃味了!」 她笑中带泪的说。 「哼!是你抄的吗?」 高月仰头望他,神色歉然。「那这回……」 「罢了,反正都撕破脸了,还写什么。」他跟里闪动着狡点的光芒。 她嘴角微翘,有了某种了悟。「我说你,既然都打算翻脸了,为什么还非要我去凑热闹啊?」她离开了他的怀抱问他。这不也是在整她吗? 丰钰脸色微微一僵。「夫妻同心,你我一条船嘛!」 「所以,我就该成为你的挡箭牌,失德又失仪,让你演出一出训妃记让人瞧?末了,还让你来怨我弃你于不顾?」她抱怨起来。 这会儿他可没了刚才的怨气,伸臂又将人揽了回来。「小月儿。」 「去!」 「小月儿……」撒娇。 「去去去!」 「那我去……」 「滚!」 「喔,谨遵贵妃娘娘之命,那咱们‘滚’吧!」 「啊——」在她的惊呼声中,他拖着她,两人一同「滚」到了御书房内的暖炕上,她火大挣扎的要站起来。 「别走,走了如何滚?」他将她拉回来,再度抱在一起。 高月耳根整个热辣辣地在燃烧。「丰钰!」 「来了!」他堵住了她的嘴,吻了上去。「今夜你若不陪我滚……那我教人挑弄了一晚的热火怎么办?你得帮帮我……你说是不是,我的贵妃……」 屋子里霎时成了个大火炉,那炕上的两个是炭,点上火,转眼间,炭火烧起来了。 【第十六章】 冬日里的清冽阳光穿过重重宫闱,凉亭里悠然坐着一个黄衣青年。 一袭明黄束袍在冬阳下微微飘拂,他手持着箫,流畅的吹着,潇洒迷人。 而他身旁的软榻上还横倚着一个明媚女子,她腿上覆盖着保暖的金丝黄毯,眼眸正轻轻阖着。 他吹着箫,显然娱乐着佳人。 「主子,贵妃娘娘好似睡了。」打石上前提醒。 丰钰未停,仍吹完一首曲子才停下。 「要唤醒贵妃娘娘吗?」打石请示。 他笑意沉沉。「不要吵醒她,去取梳子来。」他吩咐。 打石没有多问,随即去取。 丰钰眼眉上挑,嘴角噙笑,接过乌木制的扁梳,开始轻巧的为女子挽发。自她十五笄礼过后,他即开始苦练,练习的对象是打石,这奴才今年才十九,可额头处已有点儿微秃,这该算是他苦练下的牺牲品,这几年扯得打石的顶上毛发稀疏,十足可怜。 但苦练是有成的,如今他手巧灵活,已能轻易为心爱的女人挽发而不拉痛她头皮,惊醒她的睡眠。 为她梳了个发髻,再簪上他亲手为她打制的簪子,此刻的她依然安睡,可那模样娇若芝兰,脱俗出尘?他不禁痴痴地凝视起她的睡颜来,心儿也跟着悸跳不已。 不远处,某人望着那黄衣金冠的男子,见他望若酣睡女子的神情温柔似水,那眼中浓烈的深情不容错认。 第十六章 她伸手捏毁身侧绽放的秋菊,走上前去,脸上惯常堆起的虚伪笑容也不再了。 「臣妾见过皇上。」她走进亭内施礼。 丰钰一见她,眼底的柔情乍然消退。「皇后。」他轻浅的应道。 但尽管他声音再轻,沉睡中的人儿还是被陈芝贞的出现而扰醒了。 她的睁眼让他俊逸的脸上出现星星点点的懊恼,陈芝贞见了胸口的怒意更炽。 高月先是睡眼惺忪的眨了眨眼,眼波一扬,看见了她的怒容,当下立即惊得坐直起身。 「这个……风吹箫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知皇后驾到,失礼了。」高月连忙尴尬的说,两手再赶紧拉整因睡着有些凌乱的衣裳,可惜方才是临时教某人拉出来听他吹箫的,衣着随便得很,这会儿让陈芝贞见了,八成又要暗自耻笑她不庄重了。 她觉得不好意思,勉强拉整好仪容,抬眸见陈芝贞双眼含恨的直瞪着她头顶,她机灵的往上一摸,摸到了个髻,记得自个儿被拉出来时是披头散发的,她眼珠子瞟向丰钰,知道他又玩她的发了。 接受到心爱人儿凶恶的目光,他露出开心的笑容,当作她是在对他抛媚眼。 这皇上的脸皮越来越厚了!她抿抿红唇,向他使了眼色,走到他身后去,轻扯了一下他的后腰带,要他别忽视了皇后。 他这才淡淡地问道:「皇后怎会出现,有事?」 陈芝贞闻言更怒。「难道臣妾找皇上就非得有事不可?就不能单纯只为听皇上吹一曲箫,或请皇上为臣妾挽一次发?」她再也维持不了温婉大度的虚伪面容,醋意横生的问。 站在丰钰后头的高月立刻双颊通红。皇上为她吹箫就算了,皇上为妃子挽发这实在罕见,传出去莫说有失帝王威仪,也不好听。 她忍不住再白了他一眼,就叫他别在外头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他偏不听,这下教人撞见了,对象还是皇后,他倒是一脸淡漠,但她脸皮簿,只想有洞可以钻下去。 「皇后要求的事太难,朕不是这么方便。」 高月眼珠子一翻。这死皇帝,眼前的可是他的皇后啊,他居然敢对她这么说! 就见陈芝贞果然气得面目扭曲。「皇上莫非是忘了臣妾是怎么当上这个皇后的吗?」她不想这么狠的,可既然贤淑并不能让他怜爱,那么,就不该怪她成为阴狠的女人! 丰钰面上渐渐覆上寒霜。「皇后既然时刻不忘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就该知晓满足,不该再强求朕更多了。」 「是吗?可是臣妾的父亲势力仍在,他仍是您最大的倚靠,难道您不需要这双臂膀了吗?」她不可一世的问。 「需要,自然是需要。」 「若是需要,您又怎会对臣妾表现得这么毫不在乎呢?」她质问。拿下了面具后,她再无顾忌。 他漠然一笑。「你当朕是软柿子吗?陈将军当初以武力帮助朕,阻止二弟图谋篡位,但朕就没有能耐治得了你爹吗?」 陈芝贞脸色为之一变。「您若有能耐又怎么会容臣妾当这个皇后?」 「问得好,朕又怎会容得下你!」他双目如箭的射向她。 她倏然一惊。莫非他真隐藏了什么实力? 他的话就连高月也吓了一跳。这男人的自信从何而来?目前的情势还不是他能全盘掌握的不是吗? 「皇上这是要废后吗?」陈芝贞心惊不已,没想到他敢这么做? 丰钰露齿一笑。「废后?皇后如此贤淑,朕是不可能这么做的,不过……既然你来了,又说起这件事,那朕就顺道告诉你,省得过两天还得劳烦母后找你谈。」 他刻意瞧了她一眼,而后才又继续说:「母后年岁虽不大,但后宫毕竟多事,应找人为她分担,而这人应该是中宫之王的皇后才对,但朕见皇后个性柔弱,恐怕丕适合管理复杂的后宫,所以朕己对母后要求,以后宫里的事还是请贵妃多费心的好。」 这言下之意,就是要完全剥夺她皇后的权力。 陈芝贞彻底变脸。「皇上会不会欺人太甚!」 他浮出无辜讶异的表情。「朕是体恤皇后,你怎么说朕欺人?」 她为之气结,将怒气转向他身后的高月。「贵妃,这是你的意思吗?你想取代本宫?」她咄咄逼人的问。 高月叹口气。终于轮她上场了!她站出丰钰的身后,直挺着身子面对陈芝贞。 「是的,臣妾想代皇后管理后宫。」 「你敢?」 「臣妾只是帮太后、皇后分担,没有敢不敢的问题,只当尽力去做。」浪都来了,不容她闪躲。 陈芝贞大怒。「高月,本宫也不是任人摆布的人,咱们走着瞧!」她气得撂下话来。 高月直视着她的怒容。「是,臣妾明白。」 她气得牙齿发颤。 「打石,这天候是越发凉了,回去吧!」丰钰牵过高月的小手,走下凉亭,随手折来一枝菊,簪上她的发,他黑亮的瞳眸里光华流动,干净澄澈中只存在身旁人儿的倩影。 陈芝贞愤恨的扭着脸。她用尽心机才得到的后位,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教人夺得走的,皇上的人跟后位,最后都将只属于她! 「皇后召见臣妾,不知有什么事?」刘洁儿冷冷地瞧着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要不是这女人,今日这座凤延殿的主人会是她! 「本宫晓得你十分恨我,但这是天命,你爹是文官,在太平时候确实可以权倾朝野,但在非常时期,就成了百无一用的书生了,在这个时候,只有得靠武力才能保障未来。」陈芝贞挑明的说。 见刘洁儿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她冷笑了一阵后又道;「本宫找你来不为别的,而是知晓你因为高月的关系触怒了太后,她不再视你为心腹,你现不在这宫里,是皇上不爱、太后不疼,四面楚歌,本宫好心,今天就指点你一条明路,让你能够在这宫里待下去。」她一副施恩的模样。 「你指给我明路?」这是在唱哪出?这女人不也视她为眼中钉吗?别说指她明路了,别一脚踩死她就不错了! 「你又想要什么诡计?我是不会上当的!」她清楚这女人是怎么阴险的取得后位的,她不是笨蛋,不会轻易信她。 陈芝贞抿笑。「你可以不信本宫,但信不信若是没有本宫帮你,你不久就会让高月那女人撵出宫去。」 说起高月,刘洁儿变了脸色,但见到皇后那阴冷的笑,她怒火更甚。 「这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但皇后是不是过度关心别人而忘了自己,你身为皇后,却大权旁落,失宠到连你那以武力取胜的爹都抬出来了,那男人还是不上你的床,一个没有子嗣又不得宠的皇后,下场如何,你比我更清楚!」她回敬嘲笑。 陈芝贞怒意涌现。「你住口!」 「我可以不说,但事实存在!」 「你!」在极度盛怒后,她逐渐冷静下来。「刘洁儿,好吧,你说的没错,咱们俩的命运半斤八两,那你可愿意与我合作同对付一个人?」她隐忍的问。 刘洁儿也沉下脸来。「你想要怎么做……」 高月在深宫内见到她爹,开心的呵呵笑着。 第十七章 高琼松同样喜乐的瞧着女儿。几次见她精神不错,可见在这宫中没吃到什么苦头,这样他也放心了。 「接下来得生个皇子,这样你地位就更稳固了。」他张口说。 「皇子?」 「你别告诉爹,都做贵妃了,还没想过这件事?」见她一脸讶异,他马上竖起眉毛,扯着嗓子说。 她还真敢摇头。「嘿嘿,还真没有。」目前宫里局势未定,这时候生孩子风险太高了吧,她没这打算的。 他双眼瞪得有如铜铃般大。「怎会没有?女人嫁人第一要紧的事就是为夫家传宗接代,更何况你身在天家,皇家子嗣是何等大事,你居然不想?」他匪夷所思,气呼呼地说道。这女儿也太不懂事了! 见父亲生气,她嘟高了嘴。「爹,丰钰与我都年轻,这事不急嘛,等过些日子再说就好。」 「傻瓜,天家不比寻常人家,更何况……」他忽然欲言又止。 「爹?」她看出父亲神情有异。 高琼松抹了抹脸。「女儿,虽说爹心里一直认为你会进到帝王家,但等真正进来后,又不禁担心帝王心千万变,谁知将来会有什么变故发生。」他模样越显忧心仲仲。 她明白爹的担心,自多年前她进到东宫以后,爹就没一日舒心过,如今她身为帝妃,面对的压力又岂是在东宫时能比拟的,难怪爹会为她愁眉不展。 「爹,我与丰钰的感情不同他人,我们相知多年,最后才决定相守,他不会负我的。」她坚定的说。 「嗯……爹也希望如此。」高琼松仍忧心不减。 高月蹙了蹙眉。「爹方才是不是去见过丰钰了,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一般来说,除了皇后的亲人之外,男子想进到后宫,除非有皇上的恩准,否则不得进入,而爹是由前殿过来的,那定是见过丰钰后才让人领过来的。莫非是丰钰说了什么话才让爹这般忧心? 「我是见过皇上了,不过他没对爹说什么。」 「是吗?可是近来爹时常入宫,这又是为什么?」 「还不是皇上宠你,知道你思念老爹,所以才屡召我进宫,再借机让爹来见你的。」 她噗哧笑出声。「皇上宠我你都瞧在眼底,这样你还不放心吗?」 「唉,但愿是爹忧虑太多,不过,月儿,爹只能说,你的枕边人心思缜密,绝非常人,这样的人,爹怕他对感情也是利用为多……」 高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爹,这话申璟也对女儿说过,我又何尝不明白丰钰不是常人,若是常人又怎么能稳坐太子之位二十年,又如何能顺利登上王位?但他的城府与权谋就只用在对外人上,对我,他绝不可能背叛。」她对丰钰的感情深信不疑。 高琼松毕竟是个直肠子,见女儿说得这般斩钉截铁,立即露出笑容。 「那就好,女儿若信他,爹也没什么好犹豫了,行了,就这么办!」他豪爽的拍着大腿说。 「什么就这么办?」她不解的问。 他瞧她一眼,抓抓脑袋。「没事,爹只是忘了告诉你,我就要被贬官了……」 太后四十二岁的寿,虽非是逢十大寿,但这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个喜庆,所以皇上下令办得隆重,也顺道借机展示新帝即位之后天不太平、内外安乐之象。 「直璇,咱们走吧。」高月牵过他的手往慈寿宫的方向走。「待会见着母后,你嘴可要甜一点,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些话你可要记得说啊!」她一面走一面细细叮咛着。 年纪小小的直璇失了亲娘后,大多时候都是跟着她的,由她扶养照料。 「是不是我这样说,母后就会喜欢我?」直璇问。 「呃……是啊。」高月说得有点心虚。 事实上,他们这一大一小应该是太后最不想见到的人,就算他们再努力讨好,恐怕也无济于事吧。 但对一个小孩她又怎么说得了实话,况且说了他也不见得能懂。 「那待会直璇会大声向母后祝寿,希望她能对我笑一笑。」他天真的说。 太后见到他就会想起珍淑妃,自是十分痛恨,要她对直璇笑,这恐怕有困难,原本她是不想带他上慈寿宫的,但是今天这日子直璇若不出现不但说不过去,也会让他在宫中更没有地位,更让人看轻,因此,她才无论如何都要带着他来。 两人一路来到了慈寿宫,迎面正巧陈芝贞也刚到,她不必对皇后行礼,于是礼貌的点了头,陈芝贞也没意思与她交谈,就各自进到慈寿宫里了。 这时太后已坐定,刘洁儿为巴结她早早就到,己在太后跟前打转了,不少皇亲都前来祝寿,就连申璟也进宫了。 高月见到申璟望着她的眼神似乎有很多不甘与难解的情绪,她脸上略略发热,别过头去不愿面对他含怨的注视。 这时有太监高唱皇上驾到,丰钰随即跨进大殿中,他一眼先望见高月,见她双颊泛红,微微一笑,视线再瞥见申璟,随即面色略沉。 「皇上可来了!」太后一见他,便眉开眼笑的唤人。 丰钰快步走到她面前。「孩儿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嘴角高扬,正要开口说什么。 「皇兄那话是直璇要讲的,怎么让您讲去了!」直璇忽然焦急的说。 太后一听,笑容敛下。「是吗?六侯也想对哀家说这话吗?」 通常新帝继位,兄弟都会封王,唯这六皇子因生母之罪,再加上珍淑妃在世时宠冠后宫,让太后深深不满,所以强烈反对直璇封王,只让丰钰封他为侯,且不给封号,只称六侯,其实这大有污辱之意。 「是啊,但可惜让皇兄抢去,儿臣没话可说了。」直璇苦恼的直摇着小脑袋。 一般这种童言童语都会惹得大人们发笑,可因太后对他心怀不满,表情明显的厌烦不耐,也没人敢笑出声。 高月见状,赶紧低下身子对他咬耳道:「哪没好话可说了,你还可祝母后青春永驻,万寿无疆啊!」 —直璇闻言,小脸马上笑开。「对呢,儿臣祝母后青春永驻,万寿无疆!」他喜孜孜的照说。 没想到太后却厌恶的挥了挥手,「六侯瞧来也不是什么聪明的孩子,要人提醒才能像鹦鹉一样发声学舌。」 这话极尽嘲讽了,直璇再天真也听得出来太后在酸他,立即躲到高月身后,委屈得像是要哭了。 高月心疼无奈,望向丰钰要他缓颊。 他浅浅一笑。「母后,今日可是您的大寿,别对直璇发脾气了,孩儿后头还很多人等着向母后祝寿呢!」 丰钰语落,刘洁儿为了讨好他,立即上前对太后拜寿,并且,送上精心准备的大礼。太后对她早就没那么恼了,又见她寿礼精致,心情大好,一时气氛又恢复了欢乐。 太后过寿,照规矩十岁以下的皇亲都得向她跪拜奉茶,太后会对每个孩子奉上的茶沾上一口,以示亲厚疼爱,唯独轮到直璇上来时,她连笑容都没有,茶也不想碰。 「母后,您不喝儿臣奉的茶,是因为不喜欢儿臣吗?」直璇捧着茶,不禁难过的直问。 第十八章 太后讶异他竟会当众这样问她,正想发作,但瞧着这么多人在看热闹,只得忍下这口气,接过他的茶。「没的事,哀家对谁都一视同仁,没特别讨厌谁,这茶不就要喝了吗?」她的唇才轻触杯口,整个唇就瞬间全黑,众人无不大惊。 丰钰更是勃然色变,「宣太医,立即宣太医!」他赶至太后身边,她已然一口气上不来,翻着白眼了。 太后的唇色已是黑成深墨色了! 太医匆匆赶至,一个时辰后,竟叩首向皇上请罪,说没把握能救得回太后的性命,请皇上饶命。 丰钰俊容骤变,眼神阴霾,漆黑的眼底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突然遭此巨变,众人无不噤声,不敢多语,可那陈芝贞却在这时开口了。「皇上,那茶是直璇奉的,您是否该先将他拿下问话?」 他颔首同意。「拿下直璇!」 直璇早被太后中毒之事吓得魂不附体,这会儿又有人要拿下他,他立刻放声大哭。 「皇上,直璇才多大年纪,如何可能对母后下毒,请皇上明察!」高月不忍直璇受惊,心急的护卫。 「说得没错,六侯年幼,就算有心杀人也不可能拿得到剧毒,这背后一定有人安排指使。」陈芝贞再说。 「正是,而且动手的一定是太后所厌恶的人,这里六侯是一个,我是一个,贵妃就不用说了,皇后也不见容于太后,就连靖王爷也算得上是宫中不受欢迎的人物吧!」刘洁儿随便一点五个人,点到申璟时被他阴狠一瞪,让她膀子畏缩了一下,但随即又提声,道:「但下毒的是六侯,谁与他最亲近,这很明显了,唯有贵妃最有可能杀人!」她的手直接指向高月。 高月瞬间刷白了脸。 「你与六侯亲近,又素来为太后所不喜,你们当然最希望太后出事!」刘洁儿毫不留情的指控,几乎就确定她是主谋。 「我没有!」她扬声反驳,「皇上,这事……」 不容被人栽赃,高月转向丰钰要解释,却愕然见他面容阴沉,要说的话到了嘴边不由自主的就消了声音。难不成他也相信是她安排直璇下的毒吗? 她只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让她全身发冷。 「朕相信贵妃的清白,不过在母后脱离险境以及消除嫌疑前,暂时先将贵妃打入冷宫。」他阴鸶的下令。 冷宫?高月震惊的望着丰钰。他怎能不信她,怎能如此? 夜深,她披衣起身,赤着脚走向窗边。 此时,月上树梢,月明星稀,她却是心事重重。 她已独自在这冷宫里待了七日。 静默的想起他将她送到冷宫时那冰冷的表情,她不由得抚上窒闷的胸口,告诉自己别怕,他是信她的,送她来冷宫也只是权宜之计,他会找时机放她出去,不会让她在这冷宫待太久的。 只是,不知太后脱离险境没? 太后出事,命在旦夕,丰钰该是很焦急吧! 可她完全不知道外头的情形,再着急也没用,如今只能对着无人的冷宫一再叹息。 「这几声叹息是为自己的遭遇不值,还是为那男人的绝情冷待而感伤呢?」 听见这声音,高月立即望向门口,「申璟!」 他面上覆着一块黑布,跨进冷宫后将黑布取下。「好久不见了,嫂子。」这声嫂子叫得戏谑。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理会他的嘲讽,她直接问。 「当然是专程来探望你的。」 高月皱眉。「我可不欢迎你!」她挑明说道。 申璟哼了声,「还这么讨厌我吗?要知道这七天来只有我来探你,旁人可没有这番心意,而你那皇帝相公更是连想都没想过你,半声安慰也没有。」 她闻言甚是恼怒。「你派人盯着冷宫做什么,这是在监视我吗?」 他面色严肃起来。「可还记得你笄礼那日,我曾道哪一天你若想知道东宫女官能否嫁人,我可以为你解答。现在,你还想知道吗?」他忽然风马牛不相及的提起这事。 她瞪着他。「我已不是女宫,这时候你提这事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虽不再是女官,甚至已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但你可有后悔嫁人?你若没嫁,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我只是暂时待在冷宫,会有什么下场?」她不以为然的哼道。 申璟脸色越发阴沉。「太后死了!」 「什么,母后死了?」高月由椅子上惊跳起来,马上想到的是——丰钰岂不伤心欲绝! 「太后一个时辰前走的,六侯于一刻前亦已遭赐死,接下来就剩你了!」 她骤然跌坐椅中,不敢相信连一个小娃儿都被处死…… 丰钰是悲伤过头了吗?他如何狠得下心? 「高月,目前只有我救得了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申璟问。 她倏地睁眼,「毒不是我下的,丰钰不会光凭臆测就要杀我!」她气息紊乱的摇着头说。 申璟嗤笑。「你还信那男人吗?太后是他母亲,他唯有杀了你,才能杜悠悠之口,他保不住你的!」 「他会为我洗清冤枉……」 「你太天真了,那丰钰绝不是你想的良人,身为帝王,在紧要关头第一个要舍弃的就是男女情爱,他若不想让天下人骂他是不孝昏君,就只得要你的命!」 「不会的……,」她明知他说的没错,太后一死,她便是唯一箭靶,非死不可,但是要她相信丰钰会任由她含冤而死,她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你还犯傻吗?我可是专程冒险进宫来救你的,你再不走就迟了!」他抓住她的手。 「迟了?」 「没错,你口中会帮你洗清冤枉的人,已亲自领人要来拿你问罪了!? 「你说什么?」她闻言大惊。 「走!」不容她再迟疑,他覆上来时的黑布掩饰身份后,强拉着她走出冷宫。 但人才出冷宫,丰钰以及大票的侍卫便赶到了。 「皇上,高月要逃走了!」他身后的刘洁儿大喊。 「你是什么人?来人,快将人捉住!」陈芝贞也赶到了。 申璟拖着高月的身子要强行离开。 「放开贵妃!」丰钰快步而至,冷然道。 他不理,依旧紧紧抓着高月。 「不,你放开我,我不走!」她焦急的望向丰钰,她不能跟申环走,这一走,丰钰会更为难。 「笨蛋,你留下只有死路一条!」申璟不想让人认出他,刻意压低声音说。 「不,我信他!」 「但他会信你吗?」 「难道我跟你走就能活命吗?」他是天朝王爷,她是天子贵妃,两人凑在一起只是死得更快。 「我至少能保你周全!总之在我得到想要的女人前,你不能死!」申璟不与她多费唇舌,扛起她就要越过高墙远遁。 「我不会死!」她心急的朝皇上伸出手。「丰钰,救我——」 「来人,放箭!」丰钰竟然冷酷的下令。 她顿时傻住了。 放箭?那不是连她也杀?她是不是听错了? 「丰钰……」她脸色褪成雪白,全身紧绷,心也阵阵抽痛着。 他目光含霜,剑眉危险的扬起。「面前的两人,一个是杀太后的嫌疑犯,一个是从犯,全给朕杀了,不留活口!」 第十九章 阴冷低沉的声音挟带着澎湃的怒气,下了这样一道夺命指令。 高月全身一震,他真要杀她? 眼泪瞬间被逼出眼眶,这突来的变故快得她不敢相信。「丰——」 「放箭!」他无情地丢出一句。 霎时乱箭齐飞,申璟武功不俗,护着她跃上高墙,但身上仍中了几箭,高月一阵心痛,肩上也中了一箭。 她抱着中箭的肩头,回头凝望了丰钰一眼,可是他的眼神却犹如万年寒冰,不带一丝情感,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一股痛彻心肺的剧痛穿透她全身。 良人转眼成了薄幸郎君,这一箭射穿的不是她的肩,而是她的心! 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两人跃下墙头,此时墙外申璟接应的人马已至,他俩最终还是摆脱了追兵,顺利离宫。 【第十七章】 申璟直接将高月带回靖王府,他身中数箭,回到府中时已陷入昏迷,靖王府上不急着抢救他们的主子,几乎忘了还有一个高月存在。 她一身狼狈,肩上的箭还插着未拔除,但她浑然不觉得疼痛,人有着大惊过后的空乏虚脱。 高月恍惚的独坐在靖王府一角,拼命回忆着方才经历的一切,想着,丰钰真有要人放箭吗? 真有下令不留活口吗? 那冷酷绝情的面容是他吗? 那明明就站在眼前,却无情又疏离的男子,是……他吗? 心骤地抽痛起来,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难道,他真以为是她毒杀太后的,在气愤之际才要杀她?他真不信她,连一句辩解的机会也不给她,他这是要她非死不可吗? 轻轻合上眼,泪落得更凶。 脑中蓦然想起爹对她说过的话—— 你的枕边人心思缜密,绝非常人,这样的人,爹怕他对感情也是利用为多…… 就连那申璟也曾警告她—— 你太天真了,那丰钰绝不是你想的良人,身为帝王,在紧要关头第一个要舍弃的就是男女情爱,他若不想让天下人马他是不孝昏君,就只得要你的命! 一股无比清冷空虚的感觉袭上她的心头。伴君如伴虎,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吗? 她……错看他了吗? 高月惨然落泪,泪眼模糊间,感觉面前有人接近,看清来人后,她脸上绽出一抹笑。「你主子要杀我,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呵呵,莫非是得到追杀令,得带我的人头回去覆命?」她凄怆的笑着。 简容神情严肃的走近她,望着她还淌着血的箭伤,「望贵妃娘娘跟臣走吧!」 他道。 「不立即杀我吗?还是,这里是申璟的地盘,不好下手,要换地方?」她轻笑的问。 简容不言,只是神色凝重的看着她。 她摇着头。「要杀便杀吧,我不会挣扎的,趁着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申璟身上,这人头你就悄悄取去覆命吧,但要我走,我一步也走不动了!」丰钰要她的命,她给就是了。 高月的神情是一整个万念俱灰,百般无力。 她不肯定,简容叹道:「望贵妃娘娘恕罪,臣得罪了!」他点住她伤处穴道止血,随后拦腰将她抱起,然后迅速从靖王府消失。 一刻钟后,在一处民宅里,高月屏住呼吸,精神全集中在那双深邃担忧的眸子里。 她不懂为何这时他会出现在她面前,两行泪顺着面颊流下,她略一摆头,泪水便滴落在她满是血污的衣裳上。 这样与他相望良久后,她心火大炽的冲向那人,用肩头没伤的那只手没命的给了他一拳。 「好你个天朝皇帝,敢这样待我!」她怒火攻心。 简容与打石见她动粗,两人也不敢妄动,索性别过头不敢见皇上遭家暴,威严扫地的模样。 丰钰绷紧着下颚,任她槌打,直到见她肩上的伤处又渗出血来,他这才伸臂拥紧她的身子,不再让她伤害自己。 「等会儿再打吧,先让人替你疗伤,之后我随你处置。」他语气恳求,好似非常焦心。 「哼,你都要杀我了,还疗什么伤!」她气得全身发抖,连日来的激愤与怨怼在见到他后瞬间爆发,愤而挣开被他抱住的身子,冲动恼火的拔出自己身上的箭。 「不可!」他几近嘶吼的声音才喊出,她身上的血己喷了他一脸,他登时背脊一凛,僵住了, 「贵妃娘娘!」打石赶紧上前抱住她的腿哭道:「皇上听闻简容禀报,说您身中一箭到靖王府竟无人理会,这才冒险出宫为您带来太医以及伤药,可您这样气愤的伤了自个儿,这教皇上他……他怎舍得!」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 「那人是太医?」她方才没注意,这会儿见着远处还站了一个受到惊吓,惊恐的缩在门边的人。 打石急忙点头。「那是皇上专程带出宫的人。」就盼她能先息怒,肯让太医治伤,让主子安心。 「箭是你放的,又何必医呢?」她冷冷的转向丰钰。 他灰白着脸,只是盯着她血流不止的伤处,却一句话也没解释。 一旁的打石急了,「这箭头是钝的,您瞧,钝的,就是怕会误伤您,所以才用钝的!」他连忙捧上她才拔下的那支箭。 她瞧了一眼箭头,确实是钝的。「这是怎么回事?」她稍稍冷静下来了。 丰钰双眸还是直耵,着她的伤瞧,眼底的惊慌清晰可见。「你若肯先让太医裹好伤,我会对你解释清楚一切的。」他颤着声,极尽哀求的说。 高月怔怔地凝视他,心思纷乱不己。她看得出来,面前的他紧张不是假的,无措不是装的,看她的眼神爱逾性命…… 她心软了,身子一晃,在倒下前他伸长双臂接住了她,终于将她揽进怀里后,他忍不住松了口气,回头扫了那太医一眼。 太医五十余岁了,侍奉过两任天子,没见过天子被打还软言求人,只差没跪下的场景,吓得他动弹不得,不知所措,那简容见状,只得由门边将他拎上前。 他这才用颤抖的手为高月裹伤,将她的伤口清理干净后,心情总算镇静许多,想起人道当今天子宠爱贵妃,宠得比寻常夫妻还要亲昵,不过之前因为没见过,所以不怎么相信,但刚刚见到贵妃居然敢对皇上动手,这下……他信了,坚信了! 他娘子不高兴时也会对他拳打脚踢的,这对天家夫妻,还真跟得上时代…… 「呃……这个……虽然箭头是钝的,箭伤不深,但贵妃方才拔剑时伤了血脉,失血过多,她身子正值非常……这段时间宜多静养、补血,也得勤换伤药,免得伤口发炎。」他轻咳了几声交代。 外传贵妃毒杀太后,皇上要杀她,贵妃情急之下与情人脱逃……可这会儿瞧这模样,似乎不是这么回事,他是临时被抓来为贵妃治伤的,这宫中阴谋不少,他会不会倒霉地卷入其中,之后就消失在人间了? 思及此,他蓦地心惊胆跳起来。 丰钰听着太医的话,面色更显凝重。「简容,带太医回去吧。」他吩咐道。 简容得令要领太医离去,太医登时吓得六神无主,趴跪在地上猛磕起响头。 「皇上饶命啦!」他低喊出声。 第二十章 这教原本软伏在床上的高月倏地坐起身,视线与丰钰交会的瞬间,她见到了他眼底的一抹阴影,不禁轻颤了一下。 丰钰却是徐徐展笑。「这是怎么回事?」他温和的问太医。 太医蓦地哑然了,说不出话来,只知见到了不该见的人,但又不能明说,只能闭着嘴继续猛磕头。 「朕只是请你医治一名妇人,何需饶命之说,太医多虑了。」丰钰嗓音平静地说。 太医闻言不由得喜上眉梢,这才放心的随着简容离开。 太医走后,高月低着头,声音仿佛有些飘忽的问:「你会杀他,对不?」方才他眼里的那一抹幽黯已说明了一切,在东宫打滚几年,又进到他的后宫,发生这许多事后,她再不清楚宫廷黑暗的滋味,她就真的白活了,也枉他多年的调教。 他凝视她的眼神,深邃中有着悲怜。「我不能让出宫见你的事曝光。」 「你存心借由申璟送我出宫的是吗?」在愤怒过后,她逐渐恢复理智,也找到了他为何这么待她的意图了。 他灼人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是的。」 泪珠扑簌簌地从眼眶里滚落。「那母后……她……她是真的……」 「母后己脱险了,直璇也没事,他被我安顿在别处。」知晓她也担忧直璇,便主动说了。 高月立即捂住脸,泪渗出指缝,只觉得心中的一根刺终于拔除。 他伸出手怜惜的抚着她的发,满心的歉疚。「对不起,让你背了黑锅,还受惊。」她迅速抬头。 「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她抹了泪,正色的问。心里知道他并没有负她,内心安定了不少,但她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丰钰重叹一声,而后才开口道:「你也明白,我对你的宠爱虽是发自内心,但也是刻意要让旁人知晓,这皇后有所作为,等慌她出手的这一刻,但我没想到她下手的目标竟是母后,因为措手不及,所以只好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嗯,我让母后诈死,让你背上黑锅,然后,申璟一定会来相救,我可以先杀他——」 他的话仿佛在她的心上重重槌了一拳,她耳中隆隆巨响。 「你利用我杀申璟?」 他面上歉意更浓,「二弟对你……我是知晓的,皇后与他我总要先除去一人,所以——」 「所以你利用中璟对我的感情,骗他进宫,在他动手时,好借机杀了他?然后也顺道伤了我?」平息的怒火,瞬间又翻涌而起。 「我绝没有要伤你的意思,否则我不会用钝箭,我要人集中射申璟,纵是钝箭也足以伤人致死,射中你那箭是意外,伤了你的人我已处置……」 高月愕然的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处置的意思是这人永远没办法再睁开眼了? 她不由得手脚冰冷了起来。 「……我知道你定会怪我卑鄙,连手足也不手,可是若想护你和母后周全,就只好先弄脏自己的双手,就算手脏了,至少你们还在我身边……」 她瞧着他的面容,恍若再次看见笄礼那年,他那股深沉孤寂的落寞,如今似乎比之当年,又多了一份如履薄冰的痛楚。 他是那样磊落的一个人,似夏夜里的一轮清月,可是现实却逼得他不得不让明月掉进臭水沟里,沾染出一身的脏,他心中的痛,她又何尝不能理解! 「丰钰……」她动容心疼的又淌下泪来。 他轻轻为她拭泪。「是我委屈你了。」他眼神落寞,然而只是片刻便收敛起情绪,瞬间精光四射。 「我本想借机杀了申璟,但没有成功,可他至少还是将你带出皇宫了。皇后连母后都毫无顾忌的下手了,你留在宫里也不安全,出宫还比较好。 申璟这次重伤,他的人马定会乱了阵脚,我打算趁此机会摘除他一些势力,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宫外,过些时日等宫中状况稳定了,我再来接你。」 「你是想撇下我独自面对一切?当初你尽心思的要我进宫陪你,如今却要我置身事外,你以为我会同意吗?不,我要与你生死与共!」她激动的说。 丰钰目光热切的睇着她。「当初我以为有我在,你也能照顾得了自己,可是如今我发现不能拿你冒险了。」 他别有深意的话语让她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你都没发觉吗?」 「发觉什么?」 「你这傻瓜,自己的身子怎么了还不清楚吗?想想那太医说的话吧!」他揉揉她的粉颊,掩不住喜色的提示。 她眸子轻转,想着刚刚太医说了什么,「那太医说……身子正值非常,这句话的意思有点儿不明白外,其余……」忽而见他眼眸熠熠,她顿时灵光一闪,绋染双颊。「莫非我……」 丰钰的笑容分外灿烂。「是啊,我可是早发现了,才想着怎么弄你出宫之际,就发生这些事,真是让人担心!幸好这会儿你总算是顺利出宫了,就安心待产,这里便是我为你准备好的暂时居所。」他笑着说。 她居然连自个儿有孕在身都不晓得,这回真不能冒险了,她只能绞着手,兀自气恼着。 他搂住她。「放心,我都要做爹了,会更加万事小心的,你只要给我安心养伤和养胎,我有空就来探你。」他白玉面庞如同上了釉的瓷,温润如玉,声音清朗,凝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如水。 高月抚着依然平坦的小腹,百般不愿放他独自进宫,但腹中意外来到的宝贝,却教她不得不妥协。 「丰钰,我答应留在这里,但是,你若有任何行动得第一个让我知晓,我不要再被蒙在鼓里。」她沉声要求,那对他心生误会的心痛感,她不想再体会! 他托起她的粉颊,跟中有着笑意。「好,我答应你。」他倾身吻住了这思念多日的粉唇,缝缮缠绵,亦极不愿与心爱人儿分离。 打石与简容早识趣的退到外头守门去,两人不约而同都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万一贵妃娘娘不能谅解,还真不知主子会怎么伤心欲绝,幸好娘娘体谅,幸好啊! 「小姐,我有没有说过你的乌丝又黑又直,像瀑布一样美极了?」夜里小菊儿一面梳理着高月的长发,一面赞叹的说。 她都是贵妃了,小菊儿至今还改不了口,依然唤她小姐,而她听得舒服,也就随她了,反正这儿不是宫中,没那么多规矩的。 高月浅浅一笑。「这头发真有这么美?」 丰钰特别将小菊儿找来伴她,以排解她深居寂寞,有小菊儿绕在身边,确实打发了她不少无聊时光,不过小菊儿已嫁人,她还是坚持夜里小菊儿得回家去睡,只是不得向家人透露她的事,免得带来麻烦。 「就这么美,皇上可也曾这么赞美过你?」小菊儿兴匆匆的问。 她侧头想了一会。「没有,他没说过这话。」 「没有?」小菊儿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 「是没有啊!」高月摊了摊手。丰钰只是喜欢帮她挽发而已,倒没说过她的长发如何。 「这样啊……那八成皇上没注意至到吧。?小菊儿有点失望,失望之余还不忘为丰钰找理由。 第二十一章 高月失笑。「也许吧,下次我会主动提醒他的,非逼他说出几句赞美的话不可。」她促狭的说。 小菊儿哪听不出来,立即鼓了脸颊。「小姐真坏,我也是担心你,怕你……」 她蓦地神情沮丧了起来。 高月见了也不好再捉弄。「你是见太后都死而复生了,我为什么还无法回宫,担心是不是皇上没打算让我回去了?」她问。 日前丰钰己昭告天下,太后之死是误传,如今太后病情稳定,不日就可下床走动了。 太后既然己平安无事,而她却仍因毒杀太后的罪名遭到官府通缉,这瞧在护主心切的小菊儿眼中,自然是心急不安,就怕她从此脱离不了死罪,得一辈子被幽禁在这处宅子里。 小菊儿眼眶泛红。「小姐已有三个月身孕了,从出宫至今都一个多月了,皇上不仅没有来探过你,连只字片语也不曾捎来过,这你都不担心吗?」 睨了她一眼。「不担心,他没有变心的。」 「小姐怎能这么肯定?那皇后还稳坐中宫,这会儿你又不在宫里,漫漫长夜的,说不定……说不定……」小菊儿说不下去了,就是一脸的心急。 高月抓过她的手。「别为我担心,我与皇上好好的,不用害怕他移情别恋。」 瞧着主子含笑的眼眸,真不明白都这处境了,她哪来的自信皇上没忘了她? 小菊儿重新举起梳子为她梳发,「小姐,昨晚我回家时,听我那口子说,靖王爷大病初愈,才一下床就赶着带领人马搜城,你说,这会不会是在搜你啊?」靖王爷对外称病,外人并不知他其实受的是箭伤,而她因为伺候小姐的关系,也多少明白小姐出宫时的状况。 高月蹙着眉,申璟中的那几箭虽是钝箭,伤口不深,但中箭的数量不少,还是差点要了他的命,听简容回报,他足足昏迷了十多日才清醒,这会儿才能下床就急着找她了。 「你放心,皇上安排的这处宅子很安全隐密,不容易被注意到。」这里其实是打石姨父金屋藏娇的外宅,但原本这里的「娇」日前与人私奔了,丰钰正好安排让她住下,相中的就是这里布置得精致舒适,地点更是避人耳目。 「但愿如此,我听说那位王爷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狠鞭了一顿府里的人,小姐,你说是不是那些奴仆将你弄丢,所以他才这么生气?我想,你若让这位王爷逮到就惨了。」小菊儿说得心惊胆跳的。 「你很怕申璟?」高月笑问。 「我怕,小姐应当更怕吧?在靖王爷大病期间,皇上说是体恤王爷操劳国事,拖垮身子,收了他的兵权,紧接着,几个经常出入王府的大臣也跟着无端暴毙……王爷这次急着找你,怕是想寻你报复皇上。」 「连你也认为大臣之死是皇上所为?」她不动声色的问着。 「不是吗?外面都在传,天家争权,这是早晚会发生的事。」 原来百姓也都是明眼人。「那他们都希望谁赢?」 「当然是皇上啊,皇上可是天朝的月光君子,这样的人做皇帝,对人民才会宽厚,反观那靖王爷,个性阴晦冷酷,大家都怕他,若真让他夺位成功,那百姓还能过得这般舒心吗?」小菊儿说得理所当然。 高月陷入沉思,平心而论,丰钰若真做得了君子,又怎会谋杀大臣,而那申璟虽个性孤高冷傲,但未必不能是好皇帝,只可惜现在两人己势同水火,谁也无法回头了。 兄弟相残,她无限欷吁,这是身为天家人的悲哀!她抚上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唉!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小生命,丰钰才觉得更不能输的吧,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对自己的弟弟痛下杀手。 「小姐,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是不是该早点歇着了?有身子的人最忌熬夜的。」小菊儿瞧瞧时辰,放下梳子提醒道。 高月收回纷乱的思绪,看看窗外,夜色已黑,她点了点头。「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小姐,还是要留一盏灯吗?」临走前,小菊儿问。 「嗯,留着吧。」 她心里纳闷,以前小姐睡觉从不喜有亮光,不过自从搬进这里后,却总要在夜里留灯,难不成小姐怀孕后变得怕黑了? 耸耸肩不再多想,她留下了盏灯后,才退出房门。 【第十八章】 高月坐上小菊儿为她铺好的床,床上放着娘做的粉蝶枕头,她的宝贝他帮她送来了,她双手抱住枕头,打了个呵欠,缩起腿儿,侧身躺了上去。 她才合上眼,不一会就有一道身子挤上了床,伸臂环住了她的腰,下巴紧挨着她的颈窝。 来人吐出好长一口气,像是满足极了。「你的身子真是馨香舒服!」他更往她颈窝里钻。 她嘴角弯起,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身子偎在他怀里,也非常舒适。 他伸出手把玩她的乌丝。「我从没讲过吗?这是我见过最美的一头长发了,美得比夜幕还动人。」他的声音温柔多情,非常撩人心魂。 「你今天来得这么早,都听见了?」她笑着问。 「今天特别想抱你,所以早早就打发大臣们滚蛋,赶来这里了。」 「你这是什么皇帝,连滚蛋两个字都出口了。」她吃吃笑着。 这男人夜夜前来,简直当这是龙延殿了,再这样下去,她还真担心他们的「奸情」会教人发现。 「小月儿,我很思念你喔!」他撒娇的说。 「天天都见面,说什么思念。」这人不嫌肉麻吗? 他委屈的抿唇。「可是你的婢女说我都没捎只字片语给你我怕你误会我没把你放在心里……」 「你不都夜夜亲自跑来嘘寒问暖了,还捎什么话呀!」 「话是没错,但是让人误会总不大好。」 「让人误会不大好?」她美目流转,回眸扫视了他一眼。「你这家伙对我做的事,哪件不惹人误会?我被人议论的事还不算少吗?」 他呵呵笑了两声,将她搂得更紧。「那些不是误会,我是真心喜欢娇宠你,这哪算误会。」 「喔,是吗?」她眼神明媚,笑得却很不以为然。 「小月儿心情不好吗?」感受到佳人情绪不佳,他讨好的问, 「哼,当然不好!」她撇了撇嘴。「我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你也做了不少事了,可我却被你关在这儿,什么忙也帮不着,很闷啦!」她不爽的说。 丰钰低声一笑。原来是为了这事……「你哪没帮上忙,你帮我怀了个宝贝,这忙还不大?」 她嘴噘到都可以吊猪肉了,「少贫嘴,什么时候让我回宫?」她直截了当的问起。 他皱了皱眉。「不是不让你回去,可皇后还在——」 「她是皇后,当然在,倘若她在的一天我就不能回去,那如果她永远都在,我就永远不回去吗?」她脾气也来了。 「当然不是这样,只是你有孕在身,我总不希望你冒险。」见她发火,他急忙安抚。「要晓得,你回不了宫我可麻烦了!」 「你麻烦什么?」 「得天天偷情似的爬你的墙,这样还不麻烦?」 第二十二章 他可怜兮兮的语气让她忘了生气,捂嘴笑了。堂堂一个天子天天爬墙闯民宅,这要让人撞见不吓破胆才怪! 天子爬墙的事迹,铁定会成为天朝百年来的大笑柄! 「你就别笑话我了,要知道我是冒了多大的险才能夜夜抱着你入眠的,况且我天未亮又得爬墙回宫赶赴早朝,这阵子我眼窝都黑一圈了。」丰钰仿佛委屈万分的说。 高月瞧了瞧他,眼窝下确实有些黑影,她收起笑脸。「好啦,我也不闹你了,你当我喜欢回宫吗?那乌烟瘴气、规矩一堆的地方,我才不想回去,我只希望你尽快还我清白,我不想再躲躲藏藏过日子,好歹让我出去溜溜,逛逛大街也成。」她终于说出自个儿的意图。 他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你忘了小菊儿告诉你的,二弟正找你呢,你想出去被他找到吗?」 她皱了皱小鼻子。「不用他找我,我想主动去见他。」 「你想去见他?」他俊脸上的笑容瞬间敛下。 「他为我受重伤,不管如何,我欠他一份情!」 丰钰听了脸一垮。「你觉得欠了他的情?」他声音冷了不少。 她回望向他,见到了一脸醋意;「你以我为饵要杀他,我虽不知情,却害他差点赔上一条命,我心中难道不该对他有愧?」她就事论事的解释,希望他能明白她的立场。 「你不希望他死?」他闻言神色难看,语气也变得寒冽起来。 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而且是非常生气,高月机灵的坐起身。「你别误会,我对他没有私情——」 「可是你却怪我要杀他!」 「我不是怪,只是——」 「你只是埋怨!」他眼中风云已起。 她杏眼圆睁,不懂这家伙为何不好好听她把话讲完。「丰钰,老实说,你已拔了他的牙,砍了他的爪,申璟已是输了,我不希望你们兄弟再继续反目下去,这下就是你登基时的初衷吗?」 他语气一沉。「说的好,是初哀,既然是初衷就可能随着环境而改变,今日他能闯宫救你,他日就能毫不留情的索我性命!」 说来说去,就是为了她!这向来冷静理智的男人还是醋劲大发了,她不禁后悔向他提起要见申璟的事,她以为他能理解她的心情,却没想到会挑起他的怒意。 是她想得太天真了,这男人对她的占有欲非比寻常,若非如此,当初又怎会设计她成为东宫女官,绑在身边不让人有机会觊觎。 她今日若不提起申璟,他或许还会顾念兄弟之情留条后路给他,但她这一提,反而害了申璟了。 「丰钰——」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朕心里有数!」自他登基以来,私底下从未对她用过「朕」这个字,这会儿瞧来,他是真的气得不轻了。 这夜他只是抱着她入睡,可没再开口与她多说一句话,平日他总是待到四更才走,这日三更时,他拴在外头的汗血宝马己不在了。 高月郁郁寡欢的瞪着空空如也的床侧,心里堵得慌。这可是他第一回真正与她闹脾气! 这男人居然在那日之后,连着七晚没出现。 是不是男人一吃起醋就是这副德行? 哼,他不来,难道就要她像深闺怨妇一样独守空房吗?他想得美! 她火气也上来了,不知由哪搜来的一套男装,她丢给了小菊儿帮她换上。 高月要走出这座宅子的事可将小菊儿吓得快哭了,惨白着脸死命劝阻,但她心情太烦,一句也听不进去。 小菊儿拗不过她,哭哭啼啼的为她更衣换上男装,她潇洒的甩了甩袖,瞧着宽大的男装将她微凸的肚子掩平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就大方的跨出大门了。 「小姐,万一皇上找不到你——」小菊儿追着她问。 「放心,会有人向他禀报我的行踪,我丢不了的!」她头也不回的走着,知道简容奉命暗中保护她,她想丢都难。 小菊儿持续哭丧着脸。「小姐——」 「出门叫我少爷或公子,别叫错了,不然你别跟来。」高月板着脸警告,脚步不停的往前走。 「小——少爷,等等我!」差点又喊错,她在主子的怒视中咬住舌头更正,并且再次紧追上去。 「少爷,你这是要上哪去?」她紧张的问,低着脑袋左右张望,就怕被人认出来。 高月见她的举动感到好笑,站定身后,挑眉环胸看着她。「你这样更会引人注意,还以为咱们做了什么亏心事。」 小菊儿苦着脸。「少爷正被通缉中,我害怕你被人认出——」 「小菊儿!」她不耐烦的低喝一声,「我瞧你还是回去的好,否则我本来可以安然逛上一下午的,也会被你害得暴露身份。」她赶人了。 「不成,我不能回去,我跟着你!」小菊儿急急说。万一将主子弄丢了,她可是赔上九族都不够,所以说什么她都得紧跟着主子。 高月见赶不走人,只能由着她了。她无奈的转身往大街上走,此刻她化身为一位翩翩公子,走在路上还招惹来不少女子抛媚眼。 她心里头直偷笑,这些人见她这样就流口水了,若见到丰钰那玉铸般的丰姿,岂不是要喷出鼻血了?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但不一会,一股醋味却飘上心头。以前她怎么都没注意,原来俊秀的男子这么吃香,有女人争相示好,像那陈芝贞与刘洁儿不就是受丰钰丰神俊秀的外貌所惑吗? 小菊儿在一旁瞧见主子脸上原先还带着笑,这会儿却不知想到什么而绷起来,她赶紧上前间:「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吗?」 高月睨了她一眼。「没事,只是男人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到处招蜂引蝶,惹得人人都想做他的妻子,这男人真是该死!」 「啊?」好端端地,这是在说谁啊?不会刚好在说她的天子相公吧? 「哼,走了,这满街的花痴没什么好逛的,我肚子饿了,到茶楼吃点东西。」 她选择逛的这条街以前并不常来,所以不怕遇到认识的人,况且,她当东宫女官的期间也很少机会在大街上走动,当了贵妃进宫后,见过她的人更少之又少,这会儿她大摇大摆的走进茶楼,选了靠窗的位置舒服的坐下来,点了一大桌子的小茶点,愉快的吃喝起来。 小菊儿跟着高月向来没那么多规矩,两人同桌而食,她瞧主子神情愉悦,再见满桌子的好吃点心,也不由得放松了心情,太快朵颐起来。 「小姐,你来过这间茶楼吗?怎知这里的小茶点好吃到真没话说,就说这芝麻酥,入口即化,芝麻香得我满口散不开,」她嘴里塞满食物,吃得不亦乐乎。 高月笑了笑。「我哪里来过这里啊,不过是以前听爹提起过,一直没机会来,今日正好来尝尝。」她也好胃口的又吃了几块玫瑰膏。 「原来老爷是常客啊!」这老爷挺有吃福的,俸银大概有一半是进到老爷肚子里去的吧!「小姐,你可要管管老爷,他吃喝太多,尤其是酒钱——」 小菊儿话还没说完,一把刀忽然横砍向她们,高月手脚还算俐落,先推开了小菊儿,自个儿再往旁边闪去,一面高喊,「简大人!」 第二十三章 这一声还没喊完,简容早已飞身入内,与持刀的人缠斗在一起。 「请您快走!」见来人身手矫健,出手阴狠,为怕有闪失,他立即高声道。 高月不敢征性,点头拉着吓傻了的小菊儿快走。 照理没人认得她,她的行踪怎会暴露?这些人又是谁派来的? 是申璟吗?她不大信,申璟想抓她,却不至于杀她,至少她还有点价值,拿她跟丰钰谈判也算是一个筹码。 那会是谁?谁这么厉害发现了她,还想杀人? 她快步往人多的地方走,见到人多,想杀她的人也会有所顾忌。 「小姐,你有孕在身,别跑太快,当心身子啊!」小菊儿跟在她身后,惊慌失措的提醒。 高月没理会,拉着她快跑,生怕再慢一步又有人追杀上来,届时肚子里的孩子一样保不住。 好不容易来到闹街上,看见满街的人,她放心不少,现在就等简容摆脱掉那群杀手后,赶来护送她回宅子了。 小菊儿很惊慌,紧紧攥住她的手,那力道大到她都有点儿痛了,她回头对小菊儿安抚的笑一笑,可这笑容却瞬间冻住了! 只见满街的人当中,出现了一道身影,那样的气势凌人,这不是重伤初愈的申璟还有谁! 她双脚霎时像被钉在地上了,她是有打算见他没错,但不是在此时此刻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至少得让她安排好退场的路线才能见他,不然她只有被他手到擒来的份了。 待她回过神转身想跑时,手已教人牢牢扼住。 「好久不见,你想上哪去,本王可以送你一程。」 高月惊恐回眸,对上的是申璟的怒容。 她全身一僵。「嗨……是……有一阵子不见了,王爷的身体好多了吧?」既然逃不掉,她索性转身与他打哈哈,期盼简容能快点出现搭救。 莫非今日是她的凶日,她不该赌气出门的,这下麻烦大了! 「托你的福,命是捡回来了,不过元气大伤,要恢复以前的健朗,怕是不容易了!」他一脸的怨恨,这暗示的不只是他的身体,也是他的势力,他已知晓自己上了丰钰的当,此刻连她也恨上了,认为她与丰钰联手骗他,让他不仅差点丧命,还痛失了兵权。 看出他眼中的滔天怒火,高月心中暗喊了声糟。这会儿他总算逮着了她,说不定会将她大卸八块! 「呵呵……呵呵……王爷是福星啊,身体健康最为重要,其余的就不要太计较了,什么名利、权势全如过眼云烟,不值的、不值的,人生苦短……一切是空……一切空啊……」她胡说一通,只为拖时间等人搭救。 申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这女人让我失去一切,你以为这样说说就能消我心头之恨吗?」 在他的怒目下,她再也笑不出来了,身旁的小菊儿更是全身抖个不停,已濒临快吓晕的地步。 「事已至此,你抓了我也不能改变什么的。」她收起嬉笑,正色的说。 「不能吗?」他眼里有着深深的恨意。 「你想做什么?」她尽量沉稳的问,不让他瞧出她的慌张。 「难道你想拿我去威胁丰钰?没用的,你瞧老太太都已平安无事了,我依然回不去,可见那男人己对我失去了兴趣,他不会管我的死活的。」希望这么说能打消他的念头。 他瞧她的眼神变深。「若是这样,我很高兴!」 「什么?你很高兴?」高兴什么? 「你说,的对,人生苦短,一切是空,既然他对你失去了兴趣,那我愿意接收,只要收了你,我愿意从此不再奢望那个位子!」 高月用力睁大水眸。这家伙在想什么啊?该不是与帝位绝了缘,刺激太深,脑子出了问题吧? 「呃……就算没了那身份,你还是地位尊贵的人物,千万不要自暴自弃,我毕竟当过你的嫂子,你别犯傻乱了人伦。」她都快哭了。 他眼神转为狂热,有些疯狂的说道:「我以前就说过,他不能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拿走,总有一样该让给我。」 她傻眼。完了,他被激疯了!她赶紧四处张望,冷汗直流,急得不得了。她就要被人拖回去做压寨夫人了,简大人怎么还不赶来啊! 「你不能带走小姐!皇……那人不会饶你的!」小菊儿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敢跳出来阻止他。 申璟仅是不屑的瞧她一眼。他身后带来的人,不顾四周满是走动的人潮就要出手杀人了。 「申璟,我跟你走就是,不许伤她!」高月情急之下大喊。 他这才抬手制止手下,小菊儿吓得躲到小姐身后去,不敢再开口吭声。 高月叹了一口气。瞧这情势,她是在劫难逃,只得跟他走了。 申环一脸得意之色,向她附耳说道:「高月,你不再是东宫女官,更不是宫中贵妃,你只是我申璟的女人,这回谁也休想将你从我身边带走,你就安分守己做我的女奴吧!」他在她耳旁低语,打算将她娇藏起来,供自己玩乐一世。 她听得寒毛竖起,脚步虚软。 「走吧!」他拉过她的身子,准备带她离开。 蓦地,满街的人在他们面前跪了一地,两人见了不由得大惊。 人声鼎沸的大街上,人群忽然一阵慌乱,接着,像潮水一般的惊慌失措矮下身跪倒,转瞬间,街上一片鸦雀无声! 街上跪了满地人,人海由街尾至街头,整条街就只剩下高月与申璟以及他的人还站立在大街之上,愕然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下一刻,高月见到申璟神色大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街头韵最远端出现了一顶金光闪烁的明黄銮轿,轿身四周全是重装禁卫,封锁了整条街。 丰钰来了,难怪百姓全跪成一团。高月惊在当场,没料到他竟会出现,而且还是这般大阵仗的高调现身。 他……他想做什么? 她眼睁睁看着明黄轿子往她这头靠近,直到銮轿在她面前停住,她才注意到自己居然是站着接驾,这才急忙要下跪,但一旁的申璟攥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跪下,她瞪他一眼后用力地甩开他,连忙低头与其他人一样跪到地上去。 申璟见一双赤龙黄靴已踏出轿,他恨恨地咬牙,只得跟着下跪,他这一跪,身后的人马也跟着跪下。 丰钰笑吟吟的下轿。「爱妃,快起来!」他直接走向高月。 她一僵,他唤她爱妃,公然地? 「原来二弟也在,一道起来吧!」他见到申璟后,故作讶异,仍是笑脸迎人,一只手伸过,先将高月扶起,揽进怀里再说。 申璟见状恨得涨红了脸,起身后脸上的红潮久久未消。 「皇……皇上,怎么亲自来了?」高月颤着声问。他到底来干么?丰钰抿笑。「朕是专程来接爱妃回宫的。」 她瞠大了眼。这男人在搞什么?她还是通缉犯不是吗?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可是臣妾有罪在身……」 「毒杀母后的人朕已查清楚,是刘妃所为,与贵妃以及六侯无关,贵妃是清白的,当然无罪。」刘洁儿也参与了此事?高月感到意外。太后对刘洁儿不薄,先前虽对她稍有冷淡,但待她依然宽厚,她居然不得了手毒杀太后? 第二十四章 「那刘妃已收入天牢,择日处死!」丰钰再道。 她神情难掩震惊,没想到刘洁儿竟落得如此下场。 「臣妾虽洗刷冤屈,但当初擅自离宫……」这件事让不少人认为她是与情人私逃了,这条罪他要怎么处理? 「哪是擅自离宫,是二弟带你出宫的不是吗?」他瞧向申璟。 高月惊讶,丰钰为什么这么诚实的说出来? 申璟瞪着他,也不明白他为何在这时候提出此事。 「是,是臣弟将她带离宫的。」他眼色冰冷的承认。 丰钰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开口,「这就是了,二弟是奉朕之命将贵妃暂且带出宫来,免得贵妃为了证明清白含冤寻死,朕在这儿可要感谢二弟替朕照顾朕的爱妃。」 高月两眼发直,他竟能扭转情势,硬拗成这样? 申璟则是屏住呼吸,深深看他一眼后,终于点头说道:「皇上何需道谢,能为您分忧解劳也是臣弟的荣幸。」 他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咱们兄弟手足情深,偏偏世人老喜欢中伤咱们,说咱们兄弟阋墙,争天下又争女人的,朕可不希望这些闲言闲语影响了咱们兄弟之情。」 申璟恼怒在心,可又无法发作。「自然不会,臣弟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那些闲话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影响臣弟与皇上的感情!」丰钰笑得和蔼。「那就好,朕还担心你大病期间发生的事,会让你对朕有所误会,伤了咱们的兄弟情。」 「皇上多虑了,臣弟身子确实劳累,想要休养一阵子,至于那些不幸病死的大臣也是意外身亡,这些臣弟都很清楚,不可能对皇上有所误解!」申璟咬牙切齿的说,此刻情势已今非昔比,他一步错就万难翻身,现下他已不能再威胁得了他了。 他心口郁结却无可奈何,再瞧高月,她己稳站在丰钰怀中,错过今日,连美人也不可得,事已至此,他输得一场糊涂! 丰钰眼神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爱妃说,咱们毕竟是兄弟,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不管外人怎么说,你还是朕的好弟弟!」 申璟一震,抬眼望向高月。她替他说情?他以为她讨厌他,更可能恨他,没想到她却劝丰钰为他留退路……他眼中出现了难解的情绪,呆望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高月微微红了脸,轻转过头。现在什么也无法说,当着丰钰的面,多说什么只会害人。 不过,她很感动丰钰还是给了他弟弟一次机会,希望未来他们真能和平相处,不再兄弟异心。 身旁的丰钰悄悄握住她的手,她原想任他握着的,不料却又懊恼的轻甩开他。这男人消失七天不见,一见面就搞了这么大的排场来接她回宫,这算什么?根本就是吃定了她! 仔细想想这男人故意在申璟面前说这些,其实还不是想标示所有权,她还差点被他感动了,这家伙,真的很可恶! 她才不想理他呢! 感受到身旁的女人在闹脾气,可不想在情敌面前罩不住自己的女人,他忙向打石道:「朕接了贵妃,可以回宫了!」 他再度厚着脸皮用力牵住爱妃的手,脚步不若来时的沉着,有些迫不及待的急着将人送上轿。 【第十九章】 銮轿明明已进了内宫,可是里头的人却迟迟不见下轿,急得銮轿外的一干人等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不下轿吗?」丰钰愁着脸问。 「为什么要下轿?我觉得在宫外的生活很好,现在并不想回宫。」高月赌气的撇开脸。 他面容更最无奈。「我不是有意不去探你的——」 「你当然不是有意的,你贵为天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连只字片语也无须费神罗唆!」这话更酸了。 丰钰听了头痛不己。「我可以解释——」 「不需要,我不想听!」孕妇的火气很大,不若平常好说话。 他对她谄媚的笑了笑。「真不下轿?那朕只好亲自伺候贵妃下轿了!」他卷起袖子,手臂一伸,将她横抱起来,直接走下轿。 她脸色大变,张口正要骂人,眼角忽地瞥见包括打石在内,轿外站了起码二、三十人,她登时闭上嘴巴,一路狠视着他,直到他将她抱回龙延殿。这一路上其他宫人瞧见天子以万金之躯抱着一个女人,无不掩嘴让道,惊吓不己。 高月被抱至殿内后,打石机灵的赶快将旁人驱离,并且不许任何人靠近,他自己也抹着汗急忙退出,最后顺道将门合上。 她被丰钰安置在床上后,生着闷气,继续瞪他发泄。 他见她生气的模样如此可爱,实在想笑,但他告诫自己,此时千万别笑出声,否则接下来,这女人更不可能听他讲半句话了。 果然,让她瞪了好一会后,她总算臭着脸道:「好了,现在我回宫了,请问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她刁难的问。 丰钰苦着一张俊脸。「小月儿……我七天没去探你,是因为我夜里出宫的事被发现了,为了不泄露你的行踪,所以才没去找你的。」他终于得以解释。 她讶异。「被发现了,被谁发现?」 「皇后。」 「是她发现了……」她心一惊。「就是啊,我以为忍着不去找你,你便暂时可保安全,哪知,她还是查出来了!」 「你说她查到我的住处?」 「嗯,她得知我夜夜出宫见你,便派了杀手到宅子去杀你,我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的赶去,后来知晓皇后派去的人扑了空,你外出了,我正庆幸之余,又得到简容传来的消息,说你上了街,这才招了人往街上寻你,顺便接你回宫。」 高月惊愕,原来茶楼的那些杀手是陈芝贞派来的人,他们在宅子里没寻到她,所以追到街上了。 「小月儿,我得知你有危险,差点没吓掉了半条命,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活得下去……」 他说得真切,让她对他的不满怒气平息了不少。「可是以现在的情势,就这样将我接回宫好吗?此番回来,怕皇后是更看我不顺眼,非除掉我不可了!」 「如今宫里反而比宫外安全,至少有我就近看着,皇后她不敢轻举妄动。」皇后竟敢派人杀他的小月儿,不可饶恕!丰钰心中杀机一起,不过外在仍是表现平和,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杀意。 可高月瞧着他却无端起了一阵哆嗦,这家伙是想杀谁吗,怎么直冒寒气? 「小月儿,对不住了,这几日让你不安了!」他诚挚的道歉。 他表面上看起来诚挚,可骨子里有多滑头她可是清楚得很! 「哼,就算你人不来,难道捎个消息也做不到?我说皇上,像是故意的吧!故意让我急上几日,你好开心的笑!」她冷睨他。 丰钰的笑顿时僵在脸上。他是有意如此没错,谁教她替三弟说情,她明白二弟对她是什么感情,却还说她欠他一份情,这话听了不是想气死他吗? 他器量再大,终究是个男人,她心里存有对另一个男人的歉疚,这哪说得过去,是该小小教训一下,不过,说是要教训这女人,可到头来苦的好像是自己。 第二十五章 「我哪开心了,那几日不见你,我夜里睡也睡不好,白天吃也,吃不下,心情坏透了,连打石也不敢打扰我……」他悄悄的挪近她,伸出手讨好的捏着她的小腿按摩。 「你先前去冷宫时,我就寝食难安了,这回更难受,连饭也吃不上几口,打石说我的脸颊都凹进去了……」他用着哀兵政策讨饶。高月眼角瞥了他一眼。「哪瘦了?我没瞧出来。」她凉凉的回道。 「有的,有的,你瞧仔细点,这脸颊、这下巴,连鼻头肉都不见了!」他将俊容凑到她眼前。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他一下子离她这么近,两人气息交缠,气氛更显亲昵,但她还没原谅他呢,所以她将他的俊脸推离。 「好啦好啦,有瘦有瘦,可以了吧?你离我远些!」 他有点失望她露出嫌恶的表情,正要说些委屈的话博取同情,她突然大喊—— 「糟了!」 「什么事糟了?」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小菊儿,我忘了她了!」她把小菊儿丢在街上了,记得丰钰出现后,她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那模样像是晕了,这会儿该不会还趴在大街上没人理会吧? 丰钰闻言失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原来是这件事。「你别急,简容应该已经将她送回去了。」 「那就好!」这么说来,连简容也平安无事,久久不见他赶来相救,她还担心他会不会不是那刺客的对手,遭了不幸,这会儿总算放下心了。她猛一抬头,发现这男人不知不觉又靠近了。「你想做什么?」她挑眉问。 「小月儿,七天没那个了——不,加上那一晚吵架,是八天了。」他口气有点儿哀怨。 「八天没哪个了?」她还没会意。丰钰笑了笑,表情还带点腼腆。 她登时绋红了双颊。「你这——」死皇帝,这三个字她还是没胆当面骂出口。 「唔?什么?」他好奇她要说什么? 「你这色狼!」她改了口。 他笑眯了眼。「谢谢!」 「我骂你还道谢?」他傻了吗? 「皇帝色才能多子多孙,这是身为皇帝的一种能力表征,你认同我,我当然开心。」他笑嘻嘻的说。 她真不明白怎会有人说他清朗如玉,还月光君子咧,真是欺世盗名、欺世盗名啊! 她不屑极了!「小月儿——」 「别来,我想先见直璇,你这事留着晚上再说,贵妃我没空!」 高月一脚踢开他,迳自打开了殿门,打石就候在门外,看见她能衣着完整的出现,感到非常讶异。 她扫了打石一眼,自然晓得他脑袋装的东西跟他主子一个样,不客气的敲了他一记。「去,将直璇带来,我现在要见他。」 「现在?可是……」打石瞧向主子。皇上这时怎么可能会想见六侯,应该是谁都不想见,只想抱着贵妃滚一滚吧……他见主子正垂头丧气的坐在床边,再瞧瞧绷着脸的贵妃,主子显然没搞定人,他不敢再多问,机灵的领命去请六侯了。 高月回头见皇上哭丧着脸的模样,掩嘴偷笑。活该! 他吊她胃口七日,她不过还他一些些,瞧他以后还敢不敢对她摆谱,哼! 「陈芝贞,要我向太后下毒嫁祸高月和六侯的人明明是你,你怎能将事情全推我一人身上,自个儿袖手旁观看着我死?」天牢里,刘洁儿不甘心的质问。 她冷冷的站在牢房外。「你可以找你做尚书的爹搭救啊,用不着本宫出面。」 「你明知我爹他受我牵连,皇上借机将他革职了,你若只是来这说风凉话,又何必走这一趟!」 陈芝贞笑容更为阴险。「本宫只是来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果然没教本宫失望,披头散发、神色狼狈,你已失去了后宫女人的气度和优美,跟路边卖菜那些迈还肮脏的女人没两样了。」她嘲笑着说。 刘洁儿怒上心头。「你这阴毒的女火,你是故意要陷害我刘氏一家,我是太蠢了才会答应与你合作,你根本是令卑鄙无耻的小人!」 她冷笑道:「你说错了一部分,本宫这可是一石二鸟之计,既可除掉你又可杀高月,可惜高月命大,终究是逃过了,但你嘛,若再让你活下来,那本宫的这计谋不就全盈失败了,所以你一定得死!」 「陈芝贞,你太阴险恶毒了,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刘洁儿破口大骂。她哈哈大笑。「刘洁儿,你方才倒是说对了一件事,你太蠢了,就算本宫不对付你,皇上也容不下你刘家在朝廷兴风作浪,本宫除掉你不但能讨皇上开心,还能灭去一个情敌,你说这不好吗?」 「你作梦,我知道高月回宫了,她才是你的劲敌,而你斗不过她的,她才是皇上唯一爱的女人!」 陈芝贞脸色狰狞。「放心,这次除不了她,还有下次,她想抢本宫的位置,独占本宫的男人,那才是作梦!」 刘洁儿恨得几乎咬碎银牙。「哼,你也不见得聪明,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教那男人利用了拔去申璟的势力,如此一来,天子的皇权扩张,你爹能牵制皇上的能力就相形小了,现在的你才是该害怕的时候,你想要权倾天下,坐稳后位,终究难以如愿!」 她恶狠狠的道:「来人,将这贱妇掌嘴,直到她齿断为止!」 龙延殿上,高月横卧于长榻上,身着轻柔宽松的袍服,也未盘发髻,只用一条紫绢松松绑住长发迎客。 陈芝贞两道目光似箭,凌厉的射向她。这女人竟敢就这副德行见她,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 「皇上下过圣旨的,允许臣妾不需要向皇后屈膝,不过既然皇后驾到,就请坐吧。来人,给皇后上茶,喔,对了,就喝春露茶吧,皇上爱喝,皇后的凤延殿里也都是这等香茶,不过应该积了尘了,因为皇上都没机会喝吧?」高月笑问。 「你!」陈芝贞气得颤抖。 她波澜不兴,再度开口,「臣妾记得以前皇后都是唤臣妾姐姐的,不过好久没听你这么唤过臣妾了,这让臣妾以为皇后与臣妾疏离了,心里有点儿难受。」陈芝贞饱含敌意的怒视她,愤恨在宫外时,没能顺利将这眼中钉除去。 高月对她的恨意视而不见。「欵?皇后怎么不上坐,是嫌臣妾这龙延殿没你凤延殿精致吗?」 陈芝贞几乎抓狂,这龙延殿是天子宫殿,自然比她那要豪华数倍,这女人是在炫耀自个儿得以破例入住,可是无上的荣宠。 瞧了她一眼,她这是刻意激怒陈芝贞,准备与她正面交锋。但说实在的,与人针锋相对不是她的个性,但是跟了丰钰后,站在针尖上已是她无法避免的命运。 如今丰钰唯一的敌人只剩陈敬父女,虽然他们父女俩还保有原来的势力,但现在的丰钰,却不再是当初得受陈敬保护的弱势天子了,这陈芝贞若想再以其父兵力要胁丰钰任何事,已是难上加难。 陈芝贞择了首位坐下,但就算她坐了首位,这气势还是输给高月那以龙延殿主子之姿,放松横卧的气势。「本宫今日过来,是有话对你说。」她见高月神态虽懒散,但气色极佳,自有一番的出尘气度,她极力隐忍住怒气道。 第二十六章 「正巧,我也有事要禀报皇后,不过来者是客,还是请皇后先说吧!」 「本宫——」陈芝贞正要开口。 「小月儿,你瞧!」天子手上拎了幅画,兴高采烈的入殿,身子朝长榻上的人儿直奔而去,经过皇后身旁时还带起了一阵淡雅清风。 「皇——」见他到来,陈芝贞忙起身施礼,可后来发现,他竟连一眼也没往她身上瞧,甚至根本没发现她的存在。 她当场刷白了脸孔。 「小月儿,你瞧我将你的神韵画得入木三分,若画得好,你就饶我这一回,别与我斗气了可好?」他一副谄媚讨好的姿态。 「我瞧瞧。」高月仍横卧在长橱上,瞄了瞄他手中的人像。「是谁对你说像的?」 「我问过很多个奴才都说像,这才拿来给你瞧的。」他兴匆匆的说。 高月睐他一眼。「你是皇上,你说像了,谁敢反对?」 这是不像的意思吗?他闻言盯着手中的画,似乎很懊恼没能取悦到她。 「皇上,皇后来了,她还屈着腿呢!」她提醒他。 丰钰这才抬首注意到陈芝贞的存在,他也不急着唤她起身,先将手中的画递给己伸长手等着接过的打石后,才面无表情的道:「皇后,坐吧!」 陈芝贞一肚子气。皇上无视她便罢了,居然还在她面前向高月低声求好,这语气、这声调,她从没享受过,那是一般百姓人家都不见得丈夫对妻子的撒娇,在天家更是从不可能出现的情景,她心中不甘,不禁妒上心头。 她起身,坐回原来的位置,而皇上仍坐在高月身旁,两人共享一榻。 那模样好似他们才是结发夫妻,而她这皇后是个外人。 高月坐起身,伸手将发丝上的紫绢稍稍绑紧,免得它散开来,随着她绑发的动作,丰钰双眸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皇上,皇后说是有事要说才来的呢!」见男人一副见猎心喜的神情,她眼光瞥向皇后,暗示这会儿他别想动她的发。 他这才忍不想动手帮忙的念头,望向陈芝贞。「皇后有事请说。」 她将他方才对高月那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全看在眼里,双眸妒恨得都快焚烧起来。 「臣妾只是想来慰问一下贵妃先前含冤之事,如今她安然回宫了,臣妾深感欣慰,过来告诉她一声,为了让她安心待在宫里,臣妾会派人多来照顾她的起居。」 其实她是打算在高月回宫之初,先来下马威的压压她气焰的,可惜自踏入龙延殿开始,在气势上她就处处落了下风,如今这男人又乍然出现,她原欲出口的狠话更是不便说了,但仍极力维持住自己中宫皇后的地位。 「那臣妾就多谢皇后关照了。」高月盈盈道谢。 陈芝贞见丰钰对她表面关心、实则贬人的话并无任何反应,心下暗喜,莫非皇上这是认可她了? 「既然皇后传达完对臣妾的慰问之意,该轮到臣妾说话了。」高月明媚的眼神瞟向她。 「之前母后中毒,臣妾又被冤枉,这后宫的重担就全落到了皇后身上,这阵子真是辛苦你了,臣妾不胜感激且过意不去,可臣妾既己安然回宫,那以后这宫中的事就不好再麻烦皇后费心了。」 陈芝贞一听,脸色变了,这女人一开口就想夺权? 「贵妃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宫是皇后,掌责后宫本来就是本宫的责任,先前是本宫脾性弱,皇上不放心,这会儿本宫改了性情,将宫里的事处理得游刃有余,你身为贵妃,毕竟只是侧室,以后只要协助本宫办事即可!」她说得极不客气。 高月浅笑,瞧着身旁不吭一声的男人。这家伙又来这套,让她自个儿去冲锋陷阵,这回他别想置身事外。 她朝丰钰笑得异常亲切。「皇上.」 看见她目光透出异于常态的热切,他全身神经倏然绷紧。 「你先前对臣妾说过,皇后性子柔弱,怕惊扰她,所以不常去凤延殿,可这会儿皇后脾性大改,该承受得住龙颜恩泽了,今晚,你就到皇后那安寝吧,臣妾就不伺候你了!」 丰钰全身一僵,她竟把他打发到皇后那去? 太狠了吧,这是让他羊入虎口! 陈芝贞大喜。不敢置信,高月竟会将男人奉送给她? 「贵妃……朕认为这后宫之责该让有能力的人担任,朕想还是由你——」丰钰亡羊补牢的连忙抢话。 「啊,皇上,能力是一回事,皇后才是后宫之主,可是皇后进宫都近一年了,仍未受你宠幸过,而臣妾只是‘侧室’,又如何能独占圣宠,你该体恤皇后掌权辛劳,今晚就去皇后那吧!」 「小月儿,我不去——」 「皇上,这事就这么定了,臣妾会欣然祝福你们夫妻琴瑟和鸣的!」她皮笑肉不笑的说。「皇后,今晚请准备迎接圣驾吧!」 丰钰两眼焦急,神色恐慌。 陈芝贞虽满腹疑惑高月的用意,但皇上能来她是求之不得,当下还真欢欣鼓舞的回凤延殿精心准备接驾了。 皇上拖拖拉拉直至深夜才驾临凤延殿,这让苦等已久的陈芝贞心急如焚,就怕皇上不来了,这会儿丰钰一驾到,她才一扫焦虑,欢天喜地的相迎。 丰钰坐在床前,见着眼前沐浴过后,穿着媚惑、全身刻意抹上香粉的女人,微微皱了眉头。这女人姿色不俗,可惜心机太深,手段狠毒,不像他的小月儿,流露的万种风情中,总带着一股自然率真,这便是他最迷恋她的地方。 当年在井里与小月儿相遇后,他便决定将她带进天家,从此让待在毫无真心的天家的他,也能时刻感受那自然美好的真性情。他此刻望着陈芝贞,心中为她感到遗憾。她若不执着于他,也许还有机会与别人过着圆满的生活,真是可惜啊…… 「皇上,要臣妾服侍你就寝了吗?」陈芝贞娇羞的问。 他面色一沉。「不必了,朕坐一会就走。」 「坐一会就走?」她脸色倏然一变。 「是的,待会你爹该会急着进宫见你,朕不好留下。」 「爹为何会急看见我?」她愕然问道。 「因为朕要人带了话,请他告老还乡。」 「什么?」她脸色骤然再变。 他站起身,直视震惊的她。「待会好好劝劝你爹,要他别执着了。」陈芝贞面容瞬间扭曲。「皇上为何要我爹告老还乡?你这是过河拆桥吗?」她怒声责问,己不在乎维持形象或不可君前失仪等事了。 「是。」他没有回避。承认不讳。 「你!」她以为他今天的到来会是一个美好的开始,没想到原来是宣告她即将步入地狱! 「朕的皇权不容他人觊觎,所以陈将军非走不可!」 「万一我爹不肯呢?」她已完全变脸。 丰钰直视着她,目光冷耐。「朕能兵不血刃的收服二弟,就能让你爹最后也乖乖交出兵权。」 「我爹不是申璟,那蠢男人为了女人铸不大错,我爹不会犯一样的错误!」 「却会有一样的下场,甚至更惨!」他冷言道,那眼中燃着少见的杀戮之气。她铁青了脸,一时说不出话了。 「劝你爹乖乖接受这一切,他可不比申璟,申璟毕竟是朕的弟弟,朕能留他生路,却不会留陈敬全尸!」 第二十七章 陈芝贞又惊又怒的跌坐在地,丰钰静默地望了望狼狈的她,冷淡的眼神无一丝感情,转身便要离开。 「皇上,别走!」她挣扎着爬起,扑上前抱住他。「求你别走,若要我爹交出兵权可以,今晚你留下!」 他并没有立即推开她,只是沉默不语。 她心急的紧抱住他。「留下来,留下来与臣妾共度良宵。」她媚眼如丝的恳求着,只要他肯留下,那她甘愿做他身边的小女人,让爹放弃权势。 他还是不发一语,片刻后,清冷的语音才终于划破寂静的说:「朕不会留下,朕想回的是贵妃身边。」 陈芝贞一震。「高月已将你奉送给我了,你回她那去做什么?」她怒不可遏, 「她送不走朕的,朕是她的小狗儿,不管她将朕扔得再远,朕还是想回到她身边。」 堂堂一个天子,竟将自己形容成一个女人的宠物,她不可思议的摇头。「你就这么爱高月?」 「是的,朕以为所有人都该看得出来,原来皇后没有看出来?」他露出讶异的神色。. 她惊怒不已。「皇上可以宠爱一个女人,但后宫是你的责任,你不可以独宠她一人——」 「朕明白,所以……」他为难地瞧着她。 他的眼光瞧得她心惊胆跳,已然明白他逼迫爹后,就要为那女人废后了! 「不,我好不容易才成为你的皇后,绝不会轻易退让的,绝不!」丰钰眉眼稍稍扬起。「那真是很遗憾了。」他语调带着惋惜。 她急喘一声,没命地吻向他,他惊得推开她,但她似乎疯了,又再度扑向他。 「皇上,请宠幸臣妾,请宠幸臣妾,只要宠幸过臣妾,你就会对我有了夫妻之情,不会再再臣妾这么狠心的!」她急切的说,并且开始动手脱衣服,转眼己不知羞耻的露出她的双峰。 「你住手!」他沉声道。 「皇上今夜不就是为了与臣妾圆房才来的吗?来吧,等享受完臣妾的身子,再走!」她毫无自尊的脱尽了全身的衣物。 他勃然大怒。「朕不会碰你的,所谓的夫妻之情跟圆房与否没有关系,朕对你没有那样的感觉!」 「难道对高月就有?」她无法接受的怒吼。 「没错,朕只认定她是妻,朕唯一的妻!」他铿锵有力的道。 「你会后悔讲这话的,我是天朝的皇后,你看着好了,高月那女人我不会让她长留你身边的,最终可以站在你身旁的只会是我,陈芝贞!」她恨到极点的威胁着道。 丰钰闻言,隐藏已久的杀意登时涌现,教原本盛怒之下口不择言的陈芝贞不禁胆寒起来。 他神色寒冽的捏起她的下巴。「朕的女人只有高月,她若有个闪失,朕身旁的位置只剩陪葬的人!」 她瞳眸惊恐的睁大。 「早在你与珍淑妃合谋毒害父皇前,就该想到,杀父仇人何以共枕?你得不到朕的怜爱的!待会陈敬过来后,你们父女俩好好想想,到底想做功成身退的功臣,还是狼子野心的逆臣。但朕提醒你们,母后遭人下毒之事,朕只办到刘妃就停止,不是因为刘妃是主谋,而是因为主谋还不到时候处置,但收服靖王后,朕就没有这层顾忌了!」他神情阴鸶的说。 陈芝贞全身颤栗不止。 他露出阴恻恻的笑容续道:「刘妃已在狱中「自尽」,这收尸的事就由你去做吧,让你去祭祭她,免得夜里有阴魂不散的厉鬼纠缠,不好人眠!」 她被他的神态和狠劲吓得毛骨悚然,没想到丰神如玉的他,也会有这样阴狠的一面。 捏住她下巴的手劲加重了,她惊恐疼痛的直发抖。 「谢谢你帮朕除掉刘妃,而且因你之故,意外让朕得了机会拔除申璟的威胁,但周处除三害,接下来该除谁,不用朕点明你该知道吧?」他笑容益发的森冷。 陈芝贞软下腿来,目光已经不敢与他相望。 【第二十章】 「你说贵妃有三个月身孕了?」陈芝贞浑身狂颤,怒火冲天。 「这消息可正确?」陈敬同样怒问这前来通报的小太监。 「有孕这件事,皇上与贵妃虽都没有公布,但太医频繁出入龙延殿,奴才私下向太医打探过,贵妃怀孕的事千真万确。」小太监连忙说出打探来的消息,等着向皇后领赏。 「那女人怀孕了,真是如此幸运?难怪皇上在她回宫后就急于除掉咱父女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恨意更加深层。 陈敬怒击桌面。「要老子告老还乡,皇上休想!哼,你爹手上还有雄兵数万,既然皇上对咱们无情,就不要怪爹无义!女儿,为免皇上势力坐大到不可抗衡,爹决定反了!」 「可是爹,皇上不是等闲之辈,平衡三方势力的申璟失势后,其势力转为皇上所有,咱们只有数万兵马,还不足以对抗皇上!」 「怕什么?你忘了咱们还有北国的军马,当初爹能连连战胜北国,那是因为在北国有内应,如今北国己教爹所支持的人统治,只要爹开口,北国大军必会兵临城下,助咱们一臂之力。」 陈芝贞大喜,紧握了拳。「好,皇上既然不能成为我的男人,那女儿也不愿留恋,这回咱们也别再推谁上位,就由爹自立称帝,女儿这个皇后也不要了,要做储君!」她起了野心。 陈敬同样露出贪婪目光。「嗯,有何不可?爹就立你为天朝第一个女储君!」 「但在这之前,我还要一个人的命,而且是一尸两命!你,过来!」她指着那名来报讯的小太监唤道。 小太监被这对父女的言词吓得四肢发凉,一时走不过去,陈芝贞见了嗤笑。 「没用的东西,这东西赏你!」她丢了下只玉镯子给他。 「去,再去打听,我要知道那女人什么时候……」她眼中进射出狠毒的光。 今天是高月亲娘的忌日,天子特准她出宫祭母。 她跪于亲娘的坟前,眼眶泛泪的道:「娘,爹今年不能来了,因为他又被贬官了……这次皇上将他贬到边疆去了,这都是受女儿的连累,女儿越受宠,爹的官位就贬得越快……今年他首次在娘的坟前缺席了,但他有捎信交代,要女儿为他送上一束白牡丹给娘,娘你看这花漂亮吗?这是爹的心意喔……」 一大束白牡丹就躺在娘的坟前。娘生前喜爱牡丹,爹每年都会送上一束的,今年由她代送,希望娘不要失望才好。 「贵妃娘娘,时候不早,该回宫了,迟了,皇上又要挂念。」 丰钰得上早朝议事,无法陪她来,却指派打石来盯她,让她想多待点时间也不成,就怕她挺着五个月的肚子出什么乱子,这家伙明明日理万机却还有精神对她紧张兮兮。 高月白了打石一眼。「我就不能回娘家转一圈,见见家中可安好吗?」她不满的问。 打石为难得脸都皱成一团了。「贵妃娘娘饶了奴才吧,主子交代,要您一定得在他下朝前回到宫里,如果再去高府恐怕不妥,皇上他……」 「行了,行了,说白了他就是要我快快回去就是了。」高月一脸无奈。好不容易才能出宫一趟,却连家也不能回,早知道当初就该坚持在宫外待产,不该被他挟持回宫,待在宫里的豪华大殿还比不上宫外那小宅子自在。 第二十八章 她嘟囔着上了凤銮,打石在旁小心伺候着,见她总算安稳坐上凤銮,才露出一抹安心的神色。 「起驾!」打石高喊。 銮驾上坐的是皇上的宠妃,矜贵无比,加上怀有龙种,众人皆知大意不得,个个谨慎平稳的往前走,生怕凤銮上的贵人有一丁点的不适。 凤銮原本是皇后才能乘坐的,但皇上一声令下便成了贵妃的座车。凤銮行至郊道时,两旁的草丛中忽然窜出大批人马将其团团围住。 打石大惊失色。「有刺客,来人,快决保护贵妃——」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声音还没有完全消散,一把刀己砍进他身子里。 凤銮上的高月心惊,连惊喊都来不及,数十人己冲向她! 朝堂之上,天子高坐,百官禀事,蓦然兵器撞击声传进大殿之内,接着,几名持刀禁军仓惶而狼狈的退进大殿,群臣脸色顿时一变。 「发生何事?」龙椅上的丰钰面色沉稳的问。 「启禀皇上,陈将军以上朝为由,携械带兵、强闯宫门,现在人已杀进朝堂来了,因事出突然,未能及时阻挡,臣等该死!」其中一名禁军道。 「陈敬这是想谋逆吗?」朝上大臣惊呼。 「哈哈哈,正是,我陈敬就是要逆谋叛变!」他威风凛凛的跨进大殿。 丰钰冷然的望着举止嚣张放肆的他,仍是一脸的处变不惊。「陈将军这番话是要朕诛你九族吗?」 闻言,陈敬笑得更狂妄。「诛我九族?等我拿下天下,我陈敬就要诛你天家十族,铲根灭种!」 此话一出众臣惊呼,抽气声连连。 好个张猖的逆贼! 面对眼前骤变的情势,众人见丰钰面上仍是波澜不兴,心下无不钦佩天子的非凡气度和定力。 丰钰黑眸中有几簇暗火跳动。「好个雄心壮志的陈将军,莫非要连自个儿的女儿、朕的皇后也一起诛了?」他笑问。 陈敬见自己都杀进大殿了,皇上还能面不改色,不禁恼怒。他预期看到的是皇上惊慌失措的德行,而不是这般将他当成跳梁小丑的眼神—— 「我怎会伤了自个儿的女儿,她可是我陈家的独苗、将来的女储君,今日我能顺利攻进宫闹就是她开的宫门,不过,现下你该问的不是这个……」话没完,他忽然阴险的笑开来。 「丰钰,你想不到也有今天吧?这就是你弃我的下场!」陈芝贞不可一世的踏进大殿。 众人惊见连皇上的女人都叛变,天子这下四面楚歌,有可能大势己去!纷纷盘算着这殿堂上该往哪边倒才好? 丰钰见群臣神色变换不定,心中有数但不惊也不恼,瞧着陈敬父女,目光,仍是如同看戏般自在,全不当是危机。 这让陈芝贞更是恼怒不已,她吩咐身边的太监呈上一件沾满血渍的衣裳,丢掷在殿前。「你可认得这是谁的衣物?」 始终维持淡定的脸庞瞬间变得铁青,冷静的表情一点一点崩落。 「朕的贵妃呢?」丰钰首度由龙椅上站起来,声音抽紧。 「瞧过这血迹了,还需多问什么?」她得意扬扬,总算见到他慌乱的模样了。 他的瞳孔霎时急速缩放,投射出如烈焰般灼人的视线。「你好大的胆子!」 陈芝贞仿佛再次见到那晚狠戾的丰钰,心神猝然一颤,「这是你逼我的!」 震怒过后,他神色反倒有些恍惚。「不可能……」他摇着头拒绝相信,他心爱的小月儿怎可能遇难……她怎可能离开他?不能够的……不能够的! 「那衣物是铁证,她无法再伴你身边,你要见她只有下地底去才成!」她狠声说。 俊容顿时刷白,风雅的身姿轻晃了晃,在惨然的氛围中徐徐垂下脸孔来,几束微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竟成一片让山水失色的阗黑。 天子向来高洁怡人,身形温润如玉,此时竟是这样阴沉的神色,周身散发犹如寒风卷残雪般冻人的氛围,眼底寒芒闪动,锐气这人。这是朝堂上所有人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天子。 「朕说过,谁让朕失去身旁的人,那这人不是递补而是陪葬!」他的声音幽幽殇殇,却透着无比骇人的冷调。 这不是一个能让人随意触怒的男人,陈芝贞心头狂震仍立持镇定。「陪葬的不会是我,而是你,你忘了我爹的人马己围锁京城,这大殿之上的人命都捏在我爹手中!」 黑睫眨了两下,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冷凝的双眸染上教人恐惧的笑意。「朕原是想留你们父女全尸的,不过,在看见这件血裳后,朕改变主意了,全尸是不可能了,就——五马分尸吧!」 「什么?」他太过肯定的语气让她心惊。 「丰钰,你在说什么大话,是请求我给你五马分尸吗?」陈敬大怒,直呼皇上名讳。 他敛起笑容,目光一点点的变浮;「你们以为凭那几万兵马就能拿得下朕的天下?」他口气缓慢,却透着威严。 闻言,陈芝贞更觉得寒意逼人,拼命地稳住自的气势道:「当然不只这些,我爹还有北国的军队支持,要不了多久,那数十万大军就会攻城。」 众人闻言皆惊得张大了嘴,想不到陈敬还通敌卖国。 丰钰仰头大笑,「朕的江山岂是北国人可以觊觎的,你那些外族援军恐怕是到不了了!」 「到、到不了?你怎知?」陈敬惊愕急问。 他神情冷肃,目光如电,扫视众人的眼带出一抹深沉的锐利。「因为,朕的大将军已将北国军锁在边界,他们越不了雷池一步!」 「大将军?天朝除了我陈敬,谁还堪称大将军?」 丰钰黑玉般的眼睛闪烁着王者深不可解的内敛光芒,瞬间,陈敬感到有股寒气从背脊窜上。 「高琼松,高大将军!」 陈敬不敢置信。「高月的父亲?那莽撞的老匹夫?他不是教你贬到边境去了,就算他没被贬官,也不过是个副将,算什么将军!」他嗤之以鼻。 「朕贬他官是做给你看的,这叫明贬暗升,朕让他前去边疆,所持的是将军令符,边关大将全数听命于他,他正与北国交锋!」 陈敬大为吃惊。「你……你竟起用那莽夫,他哪有什么能耐,要不怎会若干年升不了官,得不到重用?你找来一个蠢将,分明是自掘坟墓,自个儿找死!」他惊讶过后,反而大笑起来。 丰钰目光清冷。「高将军带兵神准,只是不善交际,此次他前去边关,不到十天就让北国边境的围墙倒塌,逼城十里!」 陈敬父女一听,双双变脸,再也笑不出来。「高琼松当真攻城十里?」 他冷笑;「边关捷报,岂会有假,如今北国自顾不暇,你以为的兵临城下,恐怕是不可能。」 「胡说,我昨晚才接到飞鸽传书,说北国大军会如期抵达京城……」 「那只飞鸽应该是朕要高将军放的吧,上头是不是还说,派兵十万,今晨抵达,事成共享江山?」 陈敬面色发青。「你……」 「飞鸽真是你放的?」陈芝贞也大骇。 丰钰眼神平和但寒冷,眼底一片幽不可测。 陈敬与陈芝贞四目交错,错愕不己。 第二十九章 「没了北国大军,我手中的兵马也够包围京城了,这座宫在你措手不及不已成了我的囊中物,我只要挟持了你,一样可以取得天下!」陈敬力图振作。 「想挟持皇上,那还得看我同不同意!」申璟顶着一副藐视人的神态步入朝堂道。 丰钰一见他,目光紧缩,满是急切、期待的追问眼神。 申璟瞥他一眼,表情阴霾,并没有多言一个字。 他瞬间气息凌乱,双目由极度震惊逐渐变得迷离旁徨,一双狭长凤目灼灼发烫着,泪水迅速沾湿了眼眶。他轻颤着步下高台,众目睽睽下,身形不稳的晃倒在那件血裳上,抱着血裳,万念俱灰,心神俱丧! 众人惊愕,天子为何在见了靖王后,突然间像失了魂般,当众抱衣落泪?莫非……贵妃当真罹难了? 见状,申璟依然沉着脸,什么也没多说。 丰钰长睫下拖出,片长长阴影,思绪千丝万缕,却一句也说不出,心碎无比。 「皇上……」没见过这般恍惚的天子,众人大惊。这皇上是不是江山被夺,又痛失美人,双重打击太大,疯了? 「皇上这是被我吓破胆了吗?好,很好,大伙也都瞧见了,这天子多没用,这就崩溃了,往后这天下归我陈敬所有,你们若想活命,最好拥我为帝!」陈敬张狂的说。 「放肆!这江山还轮不到你来做主,—你以为本王来这做什么的?你那些围城的乌合之众早教本王扫尽,这会儿是来捉拿你和陈芝贞问罪的!」申璟道。 「什么?我的人马全数被你擒拿了?」他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你怎可能帮皇上,你们不是水火不容吗?」陈芝贞惊问。 「那是对内,对外,我与他是兄弟,只有我们相争天下,哪有你们陈家妄想的份!」 「难道你也想要篡位?」 「我与皇上的胜负早定,这天下是我皇兄的,谁也不能抢!」申璟瞧向抱着血裳悲伤失魂的皇上,紧眯住眼睛,顿生报复后的快感。 「你放弃帝位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帮他……」她不解,他明明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为何突然反过来帮敌人? 「因为服气,我服了这只大我几个月的家伙!」 「服气?」 「我原先以为他是个软弱没胆识的人,所以不甘心父皇将江山交给他,但现在我己然清楚,他不是,他是比我更知皇家谋略的人,他知道以退为进,更知道韬光养晦,该心慈的时候仁心,该狠绝的时候绝不犹豫,这江山非由他来掌控不可,他才是最适合当皇上的人!」他虽心有苦涩,但心悦诚服。 「你在说什么笑话,你所说有谋略、最适合当皇上的人,是现下垂坐在地上的这人吗?」陈敬指着丰钰,讥诮鄙视的问。 「那是因为他心爱的人死了,人总有弱点,他的弱点是一个女人,只要那个女人死而复生,他又是一个光华灵动的睿智天子了。」申璟幽笑说。 「死而复生谈何容易?这血衣已说明一切,高月不可能活着回来!」陈芝贞狂笑道。 「尽管我与爹大势已去,争不了天下,但我能杀了那女人,而且还是一尸两命,能让这男人伤心欲绝成这副德行,便泄了我心头之恨,我甘愿了,甘愿了!」 知道情势已变,她状似疯狂。 「你甘愿得未免太早了。」申璟阴笑,伸起双手击掌,啪啪两声。 这时,被箝制在殿外的人儿,当箝制她的人得到命令将她放开后,随即拔下塞在口里的丝绢,顶着隆起的小腹,狂奔入殿,直直冲向那悲伤垂泪人的身前,将人狠狠抱住。 丰钰的眼神倏然聚焦,因极度震惊而僵愣当场,无法动弹。 「丰钰,你别伤心,我没死,我在这儿,你回神啊!」高月抱着他哭喊。 他全身一颤。「你……」才开口,泪水迅速模糊了他的眼。 「是我,是我,我就在你眼前,就在你眼前!」她跟着他泪眼汪汪。 他在一片朦胧泪水中,儍傻相望,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朱,像是不敢确认眼前景象是否为真,她见他这模样,更觉得他傻得可怜。 「你摸摸我,是温热的,没死,舍不得死的!」她抓过他的手,碰着自个儿的脸庞。 他一顿,身子震了下,像是确认了什么,猛地伸臂狠抱住她。「小月儿,我的小月儿,我就知道你不会舍我而去的,不会的!」他激动不已。 「不会的,我不会的……我怎舍得!」她热泪盈眶。 陈芝贞瞧见她完好的出现,简直不敢置信。「怎么会,这件血裳……」抓过那沾满血渍的衣裳,逼视高月身后的太监。这是他交给她的,难道是假的? 那太监惊恐的直摇头。「这真的是贵妃脱下的……不过怎会这样,奴才也不知道。」 「那上头不是我的血,是打石的,他受伤了,幸亏伤势不重。」高月说。 回复心神的丰钰,面色无比严峻,搂着她起身。「二弟,这是怎么回事?朕不是要你护贵妃安全,而你却骗朕她已死?」他满脸暴风将至的神情。 他早知陈敬父女会在今日叛变,原不肯让小月儿涉险出宫祭母,但二弟说,此举能让陈敬父女认为他对他们的部署毫不知情,在得意忘形之下更好一举擒拿,而小月儿也坚持要走这一趟,他百般犹豫,最终在二弟拍胸脯保证,将以性命护人之下,才首肯让她出宫涉险。 乍知心爱人罹难时,他几乎崩溃,痛心得差点失了魂+哪知这竟是一场骗局? 他不懂二弟为什么要这样骗他,忍不住怒火攻心了。 对比丰钰的怒火,申璟笑得很不知死活。「我是故意将染有血的衣裳交给陈芝贞在宫外接应的太监,让她将这件衣裳带给你,让你以为心爱的人己死,而你,正如我想的,听闻这个‘喜讯’后,要死不活了!」他现在的笑容,对丰钰而言竟是该死的欢快。 「臣弟积怨已久,要我帮你除害总得有点甜头给我,而这甜头就是见你心碎一次,这是你欠我的,经过这回,你我兄弟的恩怨算是扯平,互不相欠!」 丰钰由震怒到苦笑,拿对方没辙。「你——唉!」当初用钝箭射他,自己虽心痛,但也得痛下决定,事后虽不说悔恨,可实际上,手足相残,他心在淌血。 如今若能让二弟出气,化解了兄弟情仇,这番惊吓,他又能责怪什么? 「我不信,怎么该死的人没一个死,我与爹该得到的,却什么也没有,怎会这样,怎可能是这样的结局,我不信,我不甘心!」陈芝贞愤恨的捏紧拳头,咬牙切齿的想杀人,真要动手掐上高月的脖子,立即被冲进大殿的禁军揪住,拉扯间,她的衣饰凌乱,披头散发,狼狈至极,一朝皇后,再无一丝尊严,教众人彻底看了笑话。 一旁的陈敬也垮下身子,瘫坐在地上。 他们父女已完了,五马分尸,皇上说过要将他五马分尸,思及此,一代将军竟吓得尿湿了裤子。 群臣瞧了,无人笑得出来。这分明是国耻,这种人怎会有资格位列公卿,称为天朝大将军? 尾声一 【尾声】 高月恍恍惚惚的走出慈寿宫,茫然望着天际,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眼前出现了一个男人,一身金龙锦绸,对她笑得如明媚日里的一道清风……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她拉下脸来。「怎么办?」 「没关系的。」 「可是我都看不到朝儿。」她好想哭啊。 他还是笑得唇形上扬。「都说朝儿跟我长得很像,你多看我也是一样的。」 「哪会一样?你是他的好几倍大!」她真的要哭了。 丰钰莞尔。「何必计较呢,都是你心爱的人不是吗?」 「你!」 他娇宠地揽道她。「母后也是为了咱们好,带孩子很辛苦的,这么做不过是希望咱门再接再厉……」 她涨红了娇颜。「谁跟你再接再厉,你先把朝儿抱出慈寿宫让我瞧瞧再说!」 她推开他。 丰钰抿笑,有些无奈,随侍的打石见状,立即机灵的上前,「贵妃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太后恼您独占君宠,忧‘妒妇不贤’,这才对您‘稍感’不谅解,如今您虽生下太子,但后宫已无人,太后自然要逼您一个人完成这后宫所有女人该做的事,要您心无旁骛,努力‘增产报君’,为天家开枝散叶!」他掩嘴笑开。 这太后自太子出生三个月后,便将孩子抱进慈寿宫亲自抚养,太后对这个孙子疼若性命,舍不得任何人碰,别说贵妃娘娘要抱孩子了,就连皇上要探视都不见得能见到面,这可急坏了思子心切的贵妃,但皇上也无可奈何。 太后真的对贵妃很有意见,觉得皇上钟爱一人终究是祸事,始终对贵妃态度冷淡,宁愿中宫玄虚,也强烈反对皇上立她为后,皇上无法公然违逆太后,贵妃也表明当不当皇后无所谓,立后这事便延宕下来。 其实主子不积极立后还有一个原因,自古皇后都必须居住在凤延殿,而皇上私心不想与贵妃分殿而居,所以,立后之事就暂且搁下,但皇上可不是一个会委屈心爱人的男人,贵妃的吃穿用度比照的不是皇后,而是皇上,甚至比皇上更高一等,因为伺候她的人便是皇上自个儿。 「先帝后宫有一十七人,得皇子六人,公主九人,一共有一十五人,这都要我一个人负责不成?」高月灰了脸色。 「怎会是你一个人负责,还有我不是吗?我会全力协助你达成使命的!」丰钰笑嘻嘻的道。 她无法置信的捂住了脸呻吟,这男人想做种马,她可不想做一直生孩子的母猪! 「皇上,你给我听着,如果想生十五个,你找别的女人生去,我不干,连贵妃也不做了——啊?丰钰,你哪去了?」她拿下手,睁眼已不见本来站在眼前的男人。 打石赶紧指着下头,她这才低首向下望。「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天子居然很不文雅的蹲在地上,认真的帮她弹去鞋面上的一小块污泥,教她忍不住翻白了眼。 这奴性不改的死皇帝! 他仰颈望她时,眼睛分外明亮,笑得灿如星辰。「我刚想,找人学学女工,有空时亲自做一双鞋给你如何?你穿着我做的鞋踩地,一定很踏实……」 高月呆呆地注视起他,她想骂人的,可跟前男人的温柔笑颜实在让人分神,尤其是那双布满浓浓爱意……又奴性的狠,更是让她的视线一直无法移开…… 该死的他,又教她死心塌地了!「好啦,好啦,就做一双,但我要指定花色,鞋面要有七只蝴蝶采花,蝴蝶要是彩蝶,花是牡丹,旁边还要有七片绿叶陪衬,花上头要有雨珠,绿叶上有虫子,虫子会生虫宝宝……」 温柔的笑脸逐渐转变成一块山岩,俊容僵成一块大石头了! 一旁的打石连忙转身,呵呵笑个不停,呵呵……呵呵…… 那年之后的之后 高月于四十六岁时被正式册封为天朝皇后(太后逝世后第二年),而立后这日刚好就是大年初一。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刻绞极淡,但自然天成的风华神韵却是日益迷人,她亲手接过了皇帝赐予的皇后宝印,倚在他身旁接受朝臣与百姓的恭贺。 她十四岁时认识天子,三十多年来他的身边除了她,从未出现过别人,民间甚至有人写歌传颂他是百年来难得一见的专情皇帝。 尾声二 凝望着身旁鬓角亦有些发白的光华天子,她心中仍旧胀满今生不悔的爱意。 「你可有埋怨我这么多年后才让你成为皇后?」丰钰问。 她摇了首。「能待在你身边,我自觉比皇后这个身份更尊贵。」 他扬起心花怒放的笑靥。「你懂就好,也不枉我恋你一生……」他紧紧牵握住她的手。 「小月儿,今日是大年初一,你可还记得我说的?」他轻声问。 「记得,你说的,每年的年初一就是咱们的定情之日。」就是当年的这夜,他第一次吻了她。 「我盼年年都有一吻的。」他清俊的笑靥、满是期待。 高月睐他一眼,低笑。「这大殿上人多,夜里我随你吻。」 顿时,他眼睛闪亮得与多年前初吻她的那晚一样,欢天喜地,清纯得很,根本不像个五十岁的老头。 「红包呢?今年的我还没收到。」她讨红。 「备好了,早备好了,也是晚上才想给你!」他笑眯眯的说。 「对了,你都没发觉红包上有什么不一样吗?」他忽地神情古怪的问起。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她不解的问。 丰钰的神情有点儿小小的黯了下来。「就……这个……不会吧,都拿了三十年了,你难道都没发觉?」 「到底我要发觉什么?」她还是一知半解。 「就……红包上头有咱俩的属名,还落不定情至今的年岁,这、这你都没注意到?」 高月微张的嘴、愕然的表情清楚写着——她不知情! 他沮丧极了,亏他这么用心,原来是白忙了,还白忙了三十年,想到,他都想落泪了。 见状,她还真不好意思,往年拿到他的红包,她瞧也没瞧就立刻转送出去,有时是给爹,有时是给子孙、宫女、太监……总之,在拿到红包后,谁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给谁。 这下……瞧着丰钰垂着的脸,伤心欲绝的模样,她死定了……天啊,她怎会这般粗心大意? 这时,打石悄悄靠近她。「皇后娘娘,奴才共收过您七个红包,这我可以退还给您,不过里头的钱……」 「钱不打紧,你那有七个?」她得救了,至少追回七个了,丰钰应该不会那么伤心了。 「高将军那应该还有五个……小菊儿有三个……太子四个……太子妃两个,二皇子一个,三公主两个,简容大人一个,简容大人的孙子一个,伺候您的刘宫女一个,小烟子一个,小灿子一个。」 「啊,我都不记得给谁了,你怎么都记得?」她讶然。 打石贼笑着,「奴才知晓主子迟早会问起这事,您又不放在心上,只好偷偷为您记住去处,好方便您日后追回……」 她感动的盯着打石,有交情果然就是不一样。 「可是,经过这么多年了,这红包袋还保存得了吗?」她不豌质疑。 「请皇后娘娘放心吧,这上头落有当今天子与您的宝印,谁不当作传家之宝留着,没人会舍得丢弃的。」 呵呵,也是,这些人拿到红包,咱咱咱瞧见上头落印,还以为是两人合送的吧,应该会保存住。 高月笑着回身扯了扯还在暗自神伤的皇上,朝他眨了眨眼。「丰钰,那红包一个也没丢,连你今年给的,一共三十个,都存放在我心里,一年一份红,红艳艳的红包袋在我心里越叠越高,高到这个高度!」她比着天。 「我等着你之后的每一年再包给我,上了天我还要收你的红包,让这份情意天长地久割舍不去,皇上,我爱你……」 皇上的双眸仿佛瞬间射出万重光,欣喜得在大殿之上几乎就要流下眼泪…… 立后当日,凤延殿即被天子下令封殿,并宣告当朝帝后从此不分殿,高月成了天朝建国数百年来,唯一没有拥有过自个儿王殿的皇后。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奴役天子 上》作者:浅草茉莉 2、《奴役天子 下》作者:浅草茉莉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