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于九天》 01 魂落西雷 第四章 “没有人派我过来。”凤鸣艰难地在容王的掌下喘气,双手护着自己的喉咙。 “还嘴硬?”容王的手劲加重,几乎把凤鸣卡得背过气去:“说!太子到哪里去了?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宫里还有那些同伙?” 凤鸣刚刚醒转,身体虚弱,被容王这么一掐,别说申冤,连呼吸都难以办到,只能轻轻哼哼几声。 容王警惕地看看凤鸣,暗想不能就这么把他弄死,冷笑一声,缓缓收回手掌,看着凤鸣如离开水的鱼一样按着胸膛大口喘气。 才舒服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凤鸣的领口又被狠狠勒起。 “乖乖招供,可以少吃点苦头。” 凤鸣愤怒地抬头:“你要我招供什么?”你这个奸臣,竟然这么对待太子。而我,居然这么倒霉的当了个替死鬼。 “说,太子到哪里去了?被你们抓了?” “我就是太子!”凤鸣实在受不了地大叫。 如果可以,真想再给容王可恶的脸一拳。 容王阴沉地打量凤鸣片刻,终于放下凤鸣的领口:“你说你就是太子,有何证据?” 凤鸣没好气地回瞪:“你说我不是太子,又有何证据?” “太子绝对不敢象你一样说话。”容王想了一想,忽然问:“上月皇后生日,你送了什么礼物?” 凤鸣顿时一呆。 上个月的事情,自己怎么可能知道?他眼睛乱转,开口狡辩道:“本太子事务繁忙,天天有这么多事情,怎么记得上个月的事?” 容王诡异地眼睛盯得凤鸣心头发毛,又问:“太子前日和林将军聊天,聊了些什么?” “既然是和将军聊天,不是军事就是国事,天南地北都谈了一点。” “哈哈哈…….”容王忽然仰头大笑。 凤鸣心知不妙。 容王停下笑容,低头对凤鸣道:“太子前日根本没有和林将军见面,前天的事情,难道太子忘记了?” 居然中了一个如此简单的圈套!凤鸣暗骂自己太笨。 “还有一事….”容王眼中闪烁,高大的身躯渐渐靠近凤鸣,形成极大的压迫感。他轻声在凤鸣耳边说:“今天太子殿下一直用本太子称呼自己,和平日用名字自称的习惯完全不同。难道…..”湿润的舌头蓦然一伸,触碰凤鸣的耳廓。 凤鸣猛然一震。 “难道太子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凤鸣受不住容王的靠近,挣扎着退后,被容王双臂一搂,禁锢在怀中。 “乖乖告诉我太子在哪里,把我想知道的一切好好招供。否则….你这么漂亮的身子,可受不住我的大刑。”亲密的上身贴合在一起的姿态,容王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森冷的威胁。 凤鸣把头一甩:“忘记名字有什么奇怪?我掉到河里,吓得什么都忘了。”想到要被人扔到古代的监狱里受刑,心里不是不害怕的。凤鸣强撑着质问容王:“我全身上下,哪一个地方不是太子?” 容王嘿嘿阴笑,伸手掀开凤鸣的衣服,点头道:“不错,连这些伤痕都仿制得如此相似,确实令人佩服。”修长的手指,受到细致肌肤的诱惑,居然开始肆无忌惮地摩挲。 “放开!”感觉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凤鸣立即紧张起来,扭动着身体逃避容王的侵犯。 身后紧紧禁锢着凤鸣的人的喘气声,却忽然加重起来。 “想诱惑我么?”容王的声音有点沙哑,气息吹在凤鸣耳内,痒痒的。 “不不!绝对不是!”乖乖,这样的误会可千万不能让它发生。 凤鸣是现在年轻人,再纯情也不可能对**一无所知。发现自己的扭动使事情朝一个糟糕的方向发展,他立即停下所有的动作,象僵直的木头一样呆在容王怀里。 凤鸣忽然的安静,令容王诧异地低头,审视怀里原本应该熟悉非常,此刻却处处透出异样吸引力的男人。 十七岁,这年龄在西雷国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男人了。 一直以来,太子就象个空有其表的泥偶,可是在这个时候,容王惊讶的发现,这个泥偶仿佛遇上了天上万能的神仙,被赐予了崭新的灵魂。 即使这是个下等的刺客,还是比原来那无能迂腐的太子要讨人喜欢吧? “如果扔到大牢,那里的酷刑一个晚上就能把你给毁了。”容王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他抓住凤鸣的手,喃喃道:“一只只剥去指甲,再用针扎得血肉模糊,如果不肯招供,就会用火红的铁水浇在上面。” 凤鸣被容王的描述吓得心惊肉跳,打个冷战道:“不要恐吓我!” 容王却不象在吓唬凤鸣,他似乎只是在独自考虑一个重要的问题,扫视着凤鸣颀长的身躯:“那个时候,就算招供也已经不成人形了。反正是傀儡,倒不如找一个比较有趣的养着。”说到这里,仿佛决定了某件事情般,微笑起来。 凤鸣用力擂容王一下:“喂,我就是太子,你不能把我扔到牢里去受刑。” 容王优美的唇边泛起一抹淡笑:“你是太子?想做太子也可以。太子是我养在宫里的一只小鸟,要对我必恭必敬,凡事遵从。对了,太子的名字叫安荷,你记住了。” 凤鸣惊讶地望着容王。这个可怕的男人,分明是知道自己来历不正,却为什么依然认同自己的身份? 不过不管这么多,面前的难关算是暂时过去了。 凤鸣松了一口气,念道:“安荷,安荷,我知道了。喂,快点把我放开。”既然连容王都亲口承认了自己太子的身份,那么太子架子当然要摆个够。 “放开?”容王看着被自己困在怀里,随时有被扔进大牢危险的凤鸣,居然还敢一本正经地发命令,不由好笑:“你不要忘记了,这里我说了算。就算是真正的太子,也要乖乖听我的话。” “你这个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挟天子以逞**!”象蛇一样不断在肌肤上游走的指尖忽然停在胸膛的小巧突起上,凤鸣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顿时破口大骂。 “呵呵,挟天子以令诸侯?你这个小子倒真有点学识,这么好的文才,难得,难得。” 霸道的吻,从天而降。凤鸣的头发被拉扯着,被迫后仰脖子看着容王的脸越来越近。 “呜呜…….” 唇上被男人的热气覆盖,牙关更在不能违抗的外力下被撬开。 凤鸣乌黑的眼睛顿时瞪得比猫还圆。 天啊,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 口腔里的一场混战,在凤鸣的目瞪口呆下结束。无法描述牙床遭到如何彻底的侵犯,也无法说出舌头被追逐缠绕上时传递到大脑的酥麻感觉。 一切都是混乱的。 在容王好心地放开他片刻后,凤鸣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男人强吻了。 虽然这并不是自己的初吻,但至少是第一次和男人的吻。凤鸣决定把这吻的震撼归咎于此。 “不用这么一副被蹂躏的模样吧?”容王挑起凤鸣的下巴。 这个小东西的生涩反应,让他欣喜不已。在很多国家,刺客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其中也包括了床第间的技巧。 他并不希望凤鸣在这方面有过多的经验。 如果只是一个吻,对于男人来说也不算什么。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凤鸣安慰着自己,抬头恨恨盯容王一眼,却立即否定自己的想法。 一个吻确实不算什么,但是如果刚刚强吻你的人还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那就糟糕了。再加上这身体上叫人脸红的班驳痕迹,不难想象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凤鸣看着容王眼睛渐渐流露出来的欲火,心里大叫不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挣脱容王的臂膀,一个后翻滚到大床的另一头。 “不要过来!”凤鸣一边大声喝止容王,一边左右张望,希望可以找到一把保卫贞操的利器。 很遗憾,太子殿里居然连剪刀都没有一把。 容王有趣地看着凤鸣将一个银酒壶抓在手上。 “敢过来就敲破你的脑袋!” 凤鸣抓着手里的酒壶作势恐吓,却在下一秒手里一松,整个人被容王掀翻在软软的床垫上。而酒壶,也被容王随手扔到窗外。 “好一个烈男…..”容王居高临下地揶揄。 凤鸣豁出去了,瞪着容王,咬牙道:“你敢乱来,我立即咬舌自尽。”笑话,被男人强暴,还不如死了算了。 多丢脸啊! “不要怕,我的好太子。”容王轻轻抚摸凤鸣的下颚内侧,缓解他的激动。他磁性的嗓音听起来象诱惑的歌声:“告诉我,你的真正名字。” “什么?” “告诉我,今天就放过你。” 是这样吗? 凤鸣闭上眼睛盘算盘算。反正容王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告诉他名字也无妨。虽然这样做有点不够威风,但至少比被强暴好。 打定主意,凤鸣睁开眼睛:“我叫凤鸣。” “凤鸣?凤鸣…..”容王默念数遍,低头在凤鸣耳边道:“我叫容恬,你记住了。” 又一轮狂热的吻缠绕过来,从耳边延伸到唇上,再渐渐深入。 温柔又不由拒绝的坚决,消耗了凤鸣仅剩可以抵抗的体力。 知道这个男人虽然答应今天放过自己,却不吻个痛快是不会走的。凤鸣悲哀自己的命运,又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好闭上眼睛求他快点满意。 就把容王当个女人好了。 凤鸣闭着眼睛,全心全意把正深吻自己的人当成想象中的热情女友。 火热的感觉在口腔内此起彼伏,酥麻和快感交织起来。 说实在的,这家伙技术不错……. 01 魂落西雷 第一章 凤鸣死了。 连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生命如此短暂。十九岁,是生命的开始,而不应该是结束。 可是,他在回家的路上看见那部卡车撞向横过马路的小男孩,当他从上去把小男孩拉开的瞬间,感觉自己在刹那升上高空,象天使一样飞翔在空中仰望着四处围拢过来的人群。 他知道,他已经死了。 死去的人,该何去何从?凤鸣茫然地跟在自己的尸体后,进了太平间。 没有人看见他,也没有听见他的叫喊。一切象在冰冷的梦中。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听见声音。 “你还在,对吗?”和其他不知道凤鸣存在的活人的声音不同,这个声音一点也不含糊,它在清晰地和凤鸣对话。 “我?”凤鸣吓了一跳:“你在和我说话?你是谁?神吗?还是另一只鬼?” 声音发出笑声:“我不是神,也不是鬼。我就站在太平间的门口。” 凤鸣转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抱着自己刚刚从车轮下救的小男孩。 男人嘴巴一张一合,象在对空气说话:“我是一个灵学者,而且有一定的超能力。为了答谢你,我可以帮助你重新得到生命。” 凤鸣惊讶道:“真的可以吗?” “可以。”男人点点头:“今天正是时空之门打开的时候,我可以在另一个时空为你找一副刚刚死去的躯体,当然,这躯体不能象你的身体一样受到严重的不能弥补的创伤。” “那么说,我要到另一个时空去?” “不错,而且机会难得。你运气真好,不但碰上我,而且遇到时空之门打开。否则,你的灵魂失去身躯只可以存在十二个时辰,随后就会消散。” “那我运气还真的不错。我还以为每个死人都可以复活呢。” “即使同样死在时空之门打开日子的人,也要遇到有我这样能力的人肯帮忙才能得到新的躯体。如果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儿子,我也不会出手的。你考虑好了吗?”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那我们就开始了。” “等等!” “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是找躯体,我可以选择吗?” “你想选择什么样的?” 凤鸣做个鬼脸:“当然要个好人家,最好是大少爷什么的,千万不能把我的灵魂弄到一个女人身上去哦。还有,要长得帅点,我不要五短身材。” 男人叹气:“我尽量。” “什么叫尽量?” “凡事不能强求。”男人忽然着急起来:“糟糕,时空之门已经打开,我要开始了……” 闪电忽然迸射在凤鸣的眼眸中,全身象陷入强大的暴风中心一般,被拉扯成四分五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凤鸣尖叫着,被卷入眼前突如其来的旋涡中。 -。 西雷国,王宫。 最豪华的太子殿内,所有的内侍宫女都脸色苍白。 太子出事了。 一群太医来来去去,脸色都难看得吓死人。 每个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太子死了,所有侍侯的人都要陪葬的。 “太子!太子殿下!”一声让人心悸的哀号从殿里传了出来。 所有人的心都立即悬得老高。 “快!派人通知摄政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已经……”紧张地牙齿打颤的老太医垛着脚令人快马报信,话音未落,哭声已经震天。 陪葬,这里所有的人都要陪葬。几个胆小的宫女,已经跪在地上昏了过去。 正一团糟,忽然殿里又传来惊呼:“太子…..太子醒了!太医!太医!” 殿门前正担忧摄政王责难的太医们脸色一变,虽然心里知道这不可能,还是抱着希望一涌而入。 希望,出现在跪在殿前所有内侍宫女的脸上。 不一会,一个近身侍侯的内侍手舞足蹈地冲出来,高叫道:“太子醒了!太子醒了!” 一阵安静过后,疯狂的欢呼震动天地。 太子没有死,他醒了。 凤鸣按捺着强烈的头痛,微微睁开眼睛。 “太子?太子?” 周围急切呼唤的人很多,第一个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我到了什么地方? 眼珠微动,转到老头子身后两个漂亮的小姑娘处。 古代的服饰? 凤鸣大致记得开始的事情,有所准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周围的人惊呼起来,面面相觑。 “太子殿下?”老头子小心翼翼地问:“你问什么?” 凤鸣眨眨眼睛。 不错,他到了别人的身躯,按照那男人的话说,应该是个刚死去的人的身体内。可不能什么都直说,铁定会被当疯子的。 “我说….”凤鸣缓缓转头,看看四周:“我是太子?哪个国的太子?”唐宋元明清? 不管哪个都好,当太子肯定比当平民要爽。 “西雷国啊。” 西雷?这是什么东西? 凤鸣皱皱眉头,装做了解的点头:“哦,西雷。我知道了。”闭上眼睛片刻,发现床前的人还聚在一起,象看珍稀动物一样看着自己,满心不耐,又半睁着眼睛说:“我要休息了,你们走吧。” “是,是……”众人这才唯唯诺诺地退下,只剩两三个衣饰出众的宫女在床边看顾。 凤鸣经过时空之门,全身酸痛难忍,叫众人退下,居然睡不着。左右翻了几个身,再次睁开眼睛,对着恰好站在眼前的宫女问:“你叫什么名字?”想了想,连忙解释道:“我刚睡醒,脑子晕乎乎的。” 那宫女笑道:“就算太子没睡,也不会记得奴婢叫什么名字。奴婢叫秋篮。” “没病也不知道?为什么?” 秋篮抿嘴道:“太子不喜欢说话,奴婢在这里侍侯两年了,头一遭见您问别人的名字呢。” 原来如此。凤鸣暗松一口气,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不认识其他人也是理所当然,露出马脚的时候就少。 不过,当太子当得如此沉默,也不是好事。历史书上,内向的太子大多数是个倒霉亡国的命。 “我不喜欢说话吗?”凤鸣笑了笑:“我大病一场,可能以后都会爱上说话呢。” 秋篮诧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凤鸣觉得不妥,不自在地问。 “太子,你没有大病。你掉到河里去了,捞上来的时候,可把我们都吓坏了。太医开始还说不能救呢。” “掉到河里?”凤鸣尴尬地嘿嘿笑:“对啊对啊,我见天气不错,就到河边走走,结果不小心掉进去了,幸亏你们发现得早。” 秋篮仔细地打量凤鸣,水银一样的眼珠转着,把凤鸣看得极不舒服。 “怎么了?” “太子,你今天好奇怪。” 怎么可能不奇怪?凤鸣心中哀叹,我也不想好端端跑过来当你的太子。谁叫你们的太子和我一样,是个短命鬼? 独自掉落到这另一个时空,连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偏偏又要冒充一个身份贵重的太子。 唉…….. 凤鸣躺在床上长吁短叹,终于决定当个假太子比十九岁就烟消云散要好,勉强振作起精神。 “秋篮,我想喝水。”懒洋洋从床上坐起来,全身的骨头象互相撞击似的传来痛楚。 不是凤鸣现在就开始摆太子架子,不过他对这个国家朝代任何东西都不熟悉,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器皿喝水的。万一他自动下床拿了个梳妆盒盛水喝,只怕要立即被人当疯子一样关起来。 秋篮娉婷走来,手里持着一个银瓶,倒了一大杯水递到凤鸣手中。 凤鸣仔细看她的动作和使用的器皿,大松一口气,和凤鸣想象中**不离十。从理论上讲,把这里当成唐朝来对待就差不多了。 嗓子干得厉害,凤鸣接过秋篮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立即,一股可怕的辛辣从鼻尖冲撞到喉头,不断延伸燃烧到胃部。凤鸣立即捂着胸口拼命将刚倒进去的东西尽量吐出来,眼泪鼻涕一起流。 这是什么东西?不要告诉我是西雷国的日常饮料。 “咳咳…..咳……”狼狈不堪地抬眼,生气地盯一下秋篮。 这小丫头,竟然作弄太子。虽然凤鸣是冒牌的,可是也不应该受到这种待遇。 好不容易停止咳嗽。 “这是什么东西?” 秋篮一脸惊讶地看着凤鸣:“这是酒啊。” 酒?凤鸣看看她手里的银瓶。凤鸣才十九,还没有到合法喝酒的年龄。 凤鸣摇头,决定宽宏大量原谅她的疏忽:“我要喝水,你拿酒给我干嘛?”尽可能婉转的语气。不知道这个国家是否与历史中其他国家一样,将王室成员的话当不可违抗的圣命,如果凤鸣大发脾气,说不定会把眼前这小丫头给吓得立即晕倒。 激怒太子啊。 秋篮娇憨地提着酒瓶,歪着头露出满脸狐疑:“可是,太子从来都不喝水的,这太子殿里只准备酒。” “啊?”凤鸣眨眨眼睛。 从来都只喝酒不喝水。难道这太子是个酒鬼,说不定他掉到河里,就是喝醉了掉进去的。 “咳咳….医生说,不不,是大夫说喝酒对身体不好,从今天开始,我要戒酒。”凤鸣直起腰板对秋篮说:“以后我口渴,送水来就好了。” “戒酒?”秋篮来来回回打量凤鸣,象见了鬼似的,抿着唇行礼:“是,奴婢知道了。” 01 魂落西雷 第三章 窒息的痛苦延续到最后,变成近似于麻木的感觉。一切逐渐缓慢下来,凤鸣瞪大眼睛,可以清楚地感觉血液被禁锢在脑内的声音。 就在几乎听到死神欢迎之声的时候,容王松开了手。 慢慢地,毫不在意地将手从凤鸣的脖子上收了回来。 他没有表情地看着凤鸣摇摇晃晃倒入水中,终于因为求生的本能,从水里摸索着浴池边缘站了起来。 水珠在凤鸣头上身上不断滴落,衬托这位太子殿下的迷茫神色。 这样的小手段早在太子身上用了无数次,也听过他卑微的哭泣,甚至于,用男人最不能接受的办法在他身上证明了自己绝对的控制权。 静静看着水中茫然的凤鸣,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居然有着容王从来没有察觉到的晶莹,使他无端悸动。 怎么搞的? 那愚蠢、内向、毫无远见,背着太子身份简直有辱国誉的太子眼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奇怪的神色?他不是会立即丑态毕露,哭泣着求饶吗? 仿佛感到有趣般,容王抛开冷眼旁观的想法,靠近凤鸣。挑起面前人的下巴,让自己看清楚他的脸。 不错,确实是太子那张熟悉的脸。对着这张堪称英俊的脸,想到太子的无能,只能叹息着用绣花枕头的形容词套在他身上。**的身躯上,布满了前几日留下的蹂躏痕迹,容王还可以记得当时太子畏缩着求饶的模样。 此人虽然无用,不过确实有着一副好身体。容王抓着凤鸣的手腕,将他修长匀称的身体尽收眼底。拥有的女人无数,可压在顶着太子桂冠的男人身上,那种满足感是不同的。 压着他,就象压着西雷的大地,所有被夺去的东西,都可以想象已经取回。 无能的太子啊…………….. 无法否认这身体散发的诱惑力,如果他不是即将主宰国家的太子,而是西雷靠出卖**为生的男妓,应该更有显示价值的机会吧? 心里对面前的人鄙视不已,但又深知这身体的甜美,容王顺应自己的**,抱起发呆的凤鸣,将他放在浴池旁的大理砖地上。 “淹一下水就吓傻了?”容王单膝跪在地上,冷漠地打量着眼皮下毫无防备的躯体,习惯性用鄙夷的语气责怪:“不要在我面前装模做样,你可引不起我什么慈悲心肠。”他伸手,捏捏凤鸣的脸蛋。 让凤鸣清醒过来的,并不是容王的手,而是背上大理石冰冷的触感。 刚刚被容王松开栽入水的刹那,也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时空旅行的缘故,魂魄忽然无法控制着新接收的身体。骤然无法感觉无法听见任何东西,就象思想到了另一个时空。 幸好,在短暂的迷失后,又重新有了知觉。容王那些伤人的话,凤鸣根本没有听见,也不知道自己如何离开浴池躺到了地板上。 **着身体,从温热的水中被放到冰冷的地上,滋味真不好受,凤鸣知觉渐渐恢复,低声呻吟着,迷茫的眼睛也开始有了焦距。 “你在干嘛?”终于发现自己现在的情况,凤鸣按捺全身的不适,勉强开口。 容王的手,正不断在他起伏的肌肉上宣告所有权。细致的揉搓按捏,如果不是容王眼中流露的邪气,凤鸣几乎要以为他正在为自己酸痛的身体进行按摩。 凤鸣举起手,按住容王继续肆虐的指:“住手!” “呵?”容王低沉地笑着,反手轻易地将凤鸣试图阻挡的双手按在头顶。伏身凑近,用牙齿轻轻噬咬凤鸣的唇:“太子殿下今日发威啊。”转眼间脸色一变,话中寒气渗入人心:“你再惹我?难道想尝点苦头?” 纵然被禁锢在头顶的双手疼得几乎象被捏断一样,凤鸣还是不屈地瞪大眼睛与容王对视:“你胆敢对太子如此?” “不是向来如此吗?何以今天忽然觉得委屈?”容王戏谑地扬眉。 “你…….”凤鸣眼睛一转,倒吸一口清凉气。 事情不是清楚得很吗?虽然自己重新“投胎”,做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而且不是五短身材,长得也算不错。 可是,王宫中乱七八糟,不但那个瞳少爷可以胡乱冲撞太子,眼前这个真正掌握国家大权所谓的摄政王-容王,居然还把太子当成一道可口美餐。 而且-看看自己身上的累累痕迹和容王的态度,这美餐已经不是第一次吃了。 弄来弄去,这原本以为可以威风享受一次的时空旅行,居然当一个被男人发泄**的男人? 不不,这太荒谬了! “混蛋!放开我!”凤鸣脸上换了十七八种神色,最后意识到危机就在眼前,打个冷战,立即对着容王大喝起来。 “胆敢骂我?”容王竖起眉毛,蓦然靠近凤鸣的脸,张开嘴,居然狠狠咬了有着优美弧形的红唇一口。 “呜…..”唇上一阵刺痛,凤鸣没有防备地哼了出来。隐隐有血腥味传到喉咙,也许是被容王咬出血来了。 绝对不能真的被男人吃掉!凤鸣竭力避开容王的啃咬,口齿不清地叫着:“….放开….不要…..该死…….” 痛楚不断从唇上传来,这粗鲁的容王似乎并不喜欢深入的吻。相反,他对不断折磨凤鸣的两片红唇很有兴趣。 不久,感觉到口中越来越浓血腥味的凤鸣就意识到,靠这样左右晃动头断断续续说一两个反对的单字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想到这里,凤鸣不再逃避容王唇对唇的噬咬,他猛然张口,在措手不及间将容王的唇咬住。 看看谁狠? 洁白的牙齿不断用力,用仿佛要咬下一块肉的决心合上牙关。 容王吃了一惊,骤然退开已经太晚。唇上被咬的力度在电光火石间传递给他一个信息,这太子今天是来真的。 从小习武养成的瞬间反应,使容王迅速举手,毫不犹豫在凤鸣后颈处狠狠一按。 “啊!”颈后忽遭一击,凤鸣反射性地松口。容王趁着那一刹,立即抽身而起,凤鸣身上立即压力大减,双手也恢复自由。 一切的对抗和演变,不过用了短短数秒。 凤鸣还不曾挣扎着从地板上坐起来,容王再度扑了上来,用强壮的身体将凤鸣压在身下。 一双深邃的眼睛已经燃起怒火,狠狠瞪着凤鸣。容王磨牙道:“你竟敢咬我?”常带着冷冷笑意的薄唇,如今满是不断外渗的鲜血。 出乎容王意料,双手控制下的人,没有被愤怒的他吓得全身发抖泣不成声。相反,太子一向躲避他人目光的眼睛,此刻居然毫不躲闪地对视容王。在那双似乎明亮不少的眼睛里,居然还闪烁着一些可以称为愤怒的光芒。 凤鸣自认无力推开看来强壮,而且绝对属于暴力分子的容王,他用最有警告意味的眼光对视容王:“我告诉你,虽然现在我手足无力,全身酸痛。不过,如果你对我做什么事情的话,明天,明天我一定……..”心脏一阵衰弱,眼前开始昏黑。 混蛋!我还没有威胁完呢! 该死的时空旅行,该死的前太子被虐得不象话的身体,害我连把话说完的机会都没有。带着无数的牢骚和别扭,凤鸣闭上眼睛,沉沉掉入黑暗。 . 醒来的时候头脑昏沉,凤鸣望着古色古香又豪华的屋顶,好半天才想起自己的遭遇。 悲惨……. 但更悲惨的事情,似乎还在后面。 当容王那张帅气的脸出现在头顶上时,凤鸣明显意识到这点。其实容王并不老,应该与太子年纪相仿,但是可怕的气势,却无时不在,让人想打寒战。 很适合去演电视里的反派吧?那种英俊但是恶毒的男人……… “太子殿下,在想什么?”讥讽的语气,让凤鸣知道容王对太子极度不恭的态度。凤鸣放眼看看周围,太子殿中的宫女侍从都静静垂手站在一旁,连秋篮在内,无人对容王的这种态度敢提出异议。 看来容王,确实已经是西雷国中的真正主人了。 原来王宫中被人奉养的太子,不过是个玩物。而且,太子之所以跳河而让凤鸣得到这个重生的机会,八成是被残暴的容王逼的。 “我在问你的话!”下巴忽然被轻佻地挑高。容王象对下人一样高傲地问凤鸣。 凤鸣火大,恼怒地一摔头:“哼,曹操!” “草草?草草是什么?”很明显,眼前的奸臣并没有读过三国演义。 根本懒得对他解释何为曹操,凤鸣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他蓦然转头,盯着容王:“我问你,你昨天,有没有对我……..”房中侍从很多,实在不能问出那个词来。 今日的太子特别有趣,不再言语无味,也不再唯唯诺诺事事胆战心惊只求自己平安。容王看着凤鸣紧张的表情,忽然觉得好玩,凑近凤鸣的脖子,学着凤鸣语气说:“啧啧,有没有….有没有…..” “混蛋!”凤鸣一拳袭去,虎虎生风。 从小跟着孤儿院看门大叔练的南拳还算发挥了作用,迅雷不及掩耳间,正中容王的脸。 英俊又嚣张的脸上,眨眼多了一块淤青。 这是没有人会预想到的发展。 而大家在瞬间的反应都是没有反应。 随着容王满脸的惊讶,全殿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脸无血色,立即小心翼翼地退下,仿佛预料到将发生什么事情般走得干干净净,连殿门也无声无息掩上。 一拳得功,打在容王脸上,凤鸣也知道大大不妥。但他虽然不是暴力分子,却天生倔强,小时候为了争一口气,常不顾自己被打得伤痕累累,也要找欺负他的小朋友报仇,一定要将对方打得比自己更惨才算数。今天对上宛如再世曹操般的容王,自己偏偏又不讨好的被迫当了献帝这个角色,当然不肯忍气吞声。 “你打我?”容王不可思议地对打量凤鸣:“昨天咬我,还没有跟你算帐。今天居然敢打我?”这个是平日伸手取一杯茶也慢腾腾,见到他人都吓得脚软的太子吗? 凤鸣一甩头:“少废话,说!你昨天到底有没有把我…..把我给强迫了?” “又不是第一次,何必如此在意?” 难道已经被……… 凤鸣瞳孔骤缩,拳头再次攥紧。在挥拳前,容王懒洋洋继续说道:“不过我对死鱼一样昏迷的人从来没有兴趣。” 差点又挥出去的拳终于收了回来,凤鸣松了一口气,悻悻道;“哼,算你聪明。” 不知为何,容王居然没有生气,甚至笑了起来:“还有什么问题,不妨一起问。” 凤鸣对这样突兀的改变一点好感也没有。他当然还有许多许多问题要问,但当前,他只想离这可恶的“曹操”越远越好。 “没有什么要问的,你走吧。”凤鸣很自觉地替自己选择了太子应该使用的语气和用词。 容王悠然道:“你问完了,该到我问了。”儿戏般的词调下仿佛隐藏了叵测的机关。 “问我?有什么好问的?” “第一,你到底是谁?”忽然变得森寒的语气。 凤鸣愕然:“我?”来不及做出反应,容王在下一秒凶狠地扑了过来。凤鸣的双手,立即被抓到头顶无法动弹。 容王的气息,喷在凤鸣耳边:“你绝对不是太子,你到底是谁?” “我是太子。”这个时候,只能当死鸭子嘴硬到底。如果说自己是鬼魂到了太子身体里,只怕会立即被烧死。 “你是太子?”容王冷笑:“你显然对太子一点也不熟悉,处处破绽。太子怎么可能有胆子咬我?又怎么敢对我动手?不要说你跳了跳河个性大改,没有人的本性能变得那样彻底,我很清楚太子是个什么料子。说!谁派你来的?” 01 魂落西雷 第二章 凤鸣喝了一大口秋篮重新端来的水,就着宫女们送上来的银盆漱了口,本来该吃饭的,不知道是否刚刚那口酒的影响,倦意却忽然冒上头来。他懒懒打个哈欠,又躺倒在床上。 秋篮在床边轻说:“太子,该进膳了。” 凤鸣正逐渐进入睡眠状态,感觉全身酸痛的身体象得到催眠一样舒服,根本懒得回答,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阴暗下来。 凤鸣嘀咕着不知道这里按什么计算时间,看这个模样,应该已经睡了三四个小时了吧。他才刚醒,浑身上下还沉浸在让人舒服的放松状态,眼睛也只是半睁着。平日在家醒来起码要赖一个小时的床,常被室友责骂,现在神使鬼差到这个时空做了太子,自然要多多利用这身份好好对待自己。 迷糊中,听见一个声音道:“哼,我还道真的死了呢,原来吓唬我们来着。” 凤鸣感觉此人象在议论自己,立即精神一震。他独自一人到这崭新世界,知道冒充他人必定有满身破绽,不能轻举妄动,暂且竖直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说话的人其实就站在床前不远处,声音很清晰地传过来,充满对太子的不敬和鄙视:“下次再这样,干脆送一杯酒给他了事得了,免得闹得王宫动荡。” 秋篮道:“瞳少爷,太子还没有醒呢。”语气中,居然隐隐带着几分顾忌忍让。 凤鸣听在耳里,心中大惊。既然他冒充的这人贵为太子,理应是王宫中极尊贵的人,这瞳少爷是何人,居然敢在太子殿内公然对太子不敬。听他的音量和语气,丝毫不怕太子醒来听见。而侍侯在太子身边的宫女,居然不敢对他的话加以驳斥。 那瞳少爷冷冷道:“我且回去,你要他老实一点,不要再惹事。” 刚要转身便走,忽然听见一声冷冽的命令。 “站住。”凤鸣从床上撑着双手坐了起来。 此言一出,整个太子殿内的人心里都泛起怪异的感觉。太子那把声音虽然熟悉,但说出的话向来是唯唯诺诺,今天这两个字却说得强硬非常。 瞳少爷“咦”了一声,转过身来,直挺挺对着凤鸣,挑眉道:“鬼门关绕了一圈,胆子倒大了不少。” 他一转过身来,凤鸣立即看见他的模样。原来此人不过十**岁,唇红牙白,居然是个少见的美少年。 但他跋扈的语言神态,却让凤鸣心生不满:“胆子大的,恐怕是你吧。”凤鸣不肯示弱,学他的样子冷哼一声,靠在床头环起双手:“秋篮,你告诉他,当着太子的面对太子不敬,该当何罪?”说完,便用眼去瞟身前的秋篮。 凤鸣其实也不知道这国家是否和历史上其他王朝一样对冒犯王族尊严的人判罪,问的时候虽然语气森严,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只盼秋篮给点提示,好把这戏给做下去。 秋篮见太子今时不同往日,特别地显出气势,眼睛横着要她作答。另一个瞳少爷黑着脸站在面前。两人都是身份特殊,她这小宫女万万得罪不起,心里不由叫苦,犹豫半天,冒了一身冷汗,心虚地说:“对太子不敬,按照国律,应当处环首之刑。” 那就是处死了。 这国家还是维护王族尊严的。凤鸣心头大定,带笑问:“那这个人,不是应该拿去环首吗?” 瞳少爷历来视这太子如无物,不加尊重,从没有受到任何责难。太子对他,只有躲得远远受欺负的份。不知道为何今天忽然硬气起来,居然敢计较起他的错处来。 本想象平日一样怒斥一番,将太子气势打压下去,抬头一看,居然对上凤鸣乌黑的眼睛,想到面前的毕竟是王族名正言顺的太子,不敬太子,确实要处环首之刑。 即使现在太子大喝一声,命人将他当场处死,外人也不可多言。 多年不曾感觉到的身份区别,忽然活生生摆在眼前,让瞳少爷赫然惊心地低下头去,居然铁青着脸吐了一句:“臣失礼,望太子恕罪。” 此句一出,全殿的侍从宫女都不由惊讶。难道今天太子发威? 凤鸣不知究竟,倒不觉得什么,他也不能真的将瞳少爷处死,略略点头道:“算了,今天就饶恕你吧。” 瞳少爷服了一下软,心里带气。听凤鸣懒洋洋的口气,霍然抬头狠狠瞪了凤鸣一眼。竟然对软弱无能的历来被人欺负的太子低头,他感觉所有的人都在笑话自己,又狠自己一时糊涂失了威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怒气冲冲出了太子殿。 凤鸣见瞳少爷冲出殿门,招手对秋篮道:“我饿了,你刚才不是说进膳吗?” 秋篮望着门外,眼睛转到凤鸣处,不安地说:“太子,瞳少爷很生气呢。” “那又如何?冲撞太子,我还没有跟他生气呢。”按照目前的身份来说,该生气的应该是自己吧。 “可…..”秋篮知道太子一向被人欺压,虽然今天发起威风,明天不知道要为这莽撞付出多少代价。侍侯两年,毕竟还有感情,脸露虑色:“瞳少爷万一回去对容王说什么话,那可怎么好?” “容王?容王是谁?” 凤鸣见秋篮脸露异色,知道自己又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只好掩饰道:“我掉到水里,好象脑子进了水一样,把好多事都忘了。” 秋篮呆呆看凤鸣半晌,说:“唉,我看太子象把什么事都忘了。容王是西雷国现在的摄政王,掌着军政大权的人啊。” 原来如此,竟然还有个什么摄政王。 冒充真不是象电视中演戏般容易,何况是冒充一个如此重要的人物。凤鸣不想讲多错多,只好装出无聊的模样掉过头去四处打量。 不多时,晚饭送了上来。 满以为是想象中铺满一桌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其实也不过是十一二道不同的菜式,做工倒挺精致,每个盘子里的边上都刻着好些细致的装饰水果。 凤鸣忐忑不安地拿起筷子。 早知道有今日,就应该多看一点古代王家进膳礼仪的书了。此刻后悔已经无用,只好硬着头皮随意吃起来,安慰自己道:反正我是太子,就算礼仪不周也无人敢随便骂。 刚吃了一片鲜笋,感觉秋篮站在身边,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凤鸣不自在地抬头,问:“秋篮,你吃了吗?” “太子快吃吧,怎么倒问起奴婢的事来了?” 凤鸣想叫她一起坐下来吃,又担心这个举动引人怀疑,笑道:“一个人吃没有胃口,你和我说说话吧。”然后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秋篮哪里敢和太子平起平坐,规规矩矩行礼道:“太子要奴婢说话解闷,奴婢遵命。”眨着眼睛问:“太子要听奴婢说什么呢?” 真是大好机会。 凤鸣忙道:“反正有空,你将关于我的事情,好好说一遍给我听听如何?” “太子的事情,自己不知道吗?反而问我?”秋篮只觉得今天的太子特别怪异,她到底年纪小,掩着嘴儿就笑了起来。 “这个….”凤鸣眼珠子一转,解释道:“我就想知道,下面人心里都是怎么看我的,都知道些什么?” “好,我就说。”秋篮入宫两年,一般只负责倒水递衣,从没有和身份尊贵的太子这么贴近过,不由得意,渐渐多话起来,将西雷王宫中所知道的事情渐渐讲来。 原来当今各国纷争,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整片大地上,正式建国的政权就有十二个。凤鸣一听,暗暗咋舌,那岂不比春秋七国更乱? 太子是西雷王唯一儿子,早在出身时候就被册封。西雷王在七年前忽然患上头疾,中风昏迷,一直不曾醒来。如今朝政,由摄政王-容王一手把持。 秋篮说起容王时,神色又是畏惧又带几分少女的羞涩,如同现代少女想起偶像巨星,不过秋篮的表现当然含蓄多了。凤鸣原本把容王猜想成肥肥胖胖的大奸臣,见了秋篮模样,不禁暗想:难道容王是个俊美男人不成? “那个瞳少爷,又是何人?” 秋篮正讲得高兴,听凤鸣发问,脸色忽然一怔,眼色变得有几分奇怪,吞吞吐吐道:“瞳少爷么……是西雷国名门之后,和容王……..”随后的话似乎有点耻于出口,“和容王交情甚好。” 凤鸣奇道:“和容王交情甚好?和容王交情甚好……”瞳少爷今天这么嚣张的态度,还道他是容王的宝贝弟弟或其他什么亲戚。 “这些都是奴婢听人家乱传的,其实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不知出于何故,秋篮慌张地推搪,又催凤鸣道:“太子进膳多时,夜也黑了,还是快点沐浴休息吧。” 凤鸣被她一催,只好匆匆扒饭,让宫女们收了饭菜。 站起来伸个懒腰,忽然皱着眉头撑着桌子。好可恶的时空旅行,全身酸痛居然还不散退。 “太子,请太子沐浴。”两个模样俊俏的宫女迎了上来,用清脆的声音对凤鸣说道。 凤鸣神气地点点头,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心里乱糟糟一团,说要沐浴,是到什么地方去沐?要换的衣服在哪里?还有,是否真象电视里所看一般,太子沐浴有一大群宫女在旁侍侯?那岂非要吃了大亏? 唉,秋篮收拾了饭菜,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被两个宫女睁大眼睛等着,凤鸣只好没话找话,拖延时间:“啊,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太子今天倒喜欢和人寒暄起来。两个宫女怪异地对望一眼。 “奴婢叫秋月。” “奴婢叫秋星。” 凤鸣装模做样摇脑袋:“秋月?秋星?好名字,好名字。” 秋月见凤鸣举止有趣,低头悄悄偷笑一阵,抬头道:“时间不早了,请太子沐浴吧,不然,水都要冷了呢。”太子平日就很和善,从不发脾气,今日更是性情大改,与人有说有笑。秋月秋星不过是半大的宫女,童心尚在,见凤鸣温和,便轻轻拉起凤鸣的衣袖,领他到沐浴之地。 凤鸣正愁不知道如何是好,秋月等肯指引当然最好。当即笑嘻嘻跟着她们去了。 原来太子寝宫转过去一道石墙就是浴池。浮起一丝一丝蒸汽的浴池,仿佛一个小型的游泳池大小。四周除了严实的墙壁,还系了不少彩色的丝幔,分外透出悠闲。 高高一叠衣服就摆在浴池旁的白玉桌上。凤鸣暗猜那是准备给自己沐浴后更换的新衣。 “请太子沐浴。”秋月两人乖巧地行了个礼,轻笑着退下。 凤鸣见她们离开浴池,大大松了一口气。幸亏不是真象电视上一样有人旁观。 望着浴池,心里泛起痛快洗个澡的想法。 这可是到这时代的第一个澡,要彻底点洗干净才好。算是把以前的一切都洗去吧。 从小就是孤儿的凤鸣,此刻分外感激自己在原本的时代并没有太多牵挂。读书用去他太多的精力,连女朋友都打算等将来毕业再找。 耐心地琢磨着身上繁复的服装。凤鸣将身上缠绕的衣服一件一件褐下。 如果西雷国每个人都这么穿衣服的话,那他们每天要把一半的时间花在浴池旁边。凤鸣发着牢骚,终于把最后一件罩在里面的长衫脱下。 终于脱完了!开始洗澡! 好不容易松一口气,凤鸣低头,下一刻立即瞪圆眼睛,倒吸一口清凉气。 赫然发现,自己的腿上、胸上,班班驳驳,居然到处是青紫的痕迹。 有细长的象皮鞭抽打出的痕迹,也有明显的牙齿印记,另外的一些,形状奇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弄出的伤痕。 这些伤痕满布在身躯上,简直是无处不在。 触目惊心的虐待痕迹,在自己的身体上发现,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凤鸣屏住呼吸分开双腿,连忙吐着舌头重新合上。不出所料,大腿间也是青紫一片。 难道说,有人虐待自己身体的前主人?堂堂西雷国的太子? 还是说,这位太子殿下,本来就是有受虐癖好的人? 怪不得全身酸痛个没完,原来不是时空旅行的问题,而是……… “在等我?”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身后忽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凤鸣吃了一惊,随即想起自己正带着一身见不得人的伤**着,连忙手忙脚乱把脚边一堆衣服抓起往头上套,不料脚下一软,竟直接往浴池里掉去。 飞溅的水花中,凤鸣连同那堆奋战多时才脱下的衣服,栽到池底。 “咳咳咳…….” 真是乱七八糟! 很快,凤鸣从齐胸的热水中站直身子,终于有空去看把自己吓到水中的祸首。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看太子洗澡!”底气不足地训斥,凤鸣一边用湿漉漉的衣服遮挡**的身体。 但人在水中,布料受浮力不断飘动,到底不能完全遮挡。 来人有一张桀骜不驯地英俊脸蛋,和一双闪烁着邪恶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用锐利的光芒穿透水中的凤鸣。 “哼,你的胆子也不小,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男人微微扬起戏谑的眉:“听说你掉进河救起来后神智不清,连瞳儿也敢骂。我猜你是不是患了失心疯,把我是谁都给忘了。” 他是谁?如此大胆,如此不遵王家之礼? 凤鸣心思急转,忽然灵光一闪,喝道:“你是容王!” 男人的唇边,带上一抹微笑,居然显得格外帅气:“你还记得嘛。我还以为你要开始装疯卖傻了呢。” 下一秒,他矫健地跳下浴池,将根本没有时间闪躲的凤鸣抓在手中。 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象眼睁睁看着高山压到身上一样的无力感让凤鸣窒息。 手中用来遮挡身躯的衣物,被容王随手抢过,扔到一边。 “太子殿下长进不少,居然敢寻死?”揶揄的语气流露说不出的阴森,令凤鸣不自觉悄悄一缩。 但容王长而有力的手指立即捏住了凤鸣的喉咙:“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你可以寻死。” “呜…….”气管仿佛被捏碎般的痛苦让凤鸣深深蹙眉,他勉强伸手覆在容王的手上,想扳开空气流通的阻碍。 可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徒劳,遏止呼吸的手象由钢铁铸造般,根本无法撼动半分。 肺开始强烈地痛楚起来,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模糊。 凤鸣的心中掀起一阵恐慌,难道这容王真的要把他活活掐死? 何其可笑,刚刚转到新的身体,原来不过是为了接受另一次死亡。 01 魂落西雷 第八章 自此,容王成了太子殿的常客。 比起以前兴之所至在夜晚前来折辱太子,容王对在日光下看着古灵精怪的凤鸣更感兴趣。 胡乱教导的宫廷的礼仪,私心地搀杂了许多不应该在君臣间出现的动作,尤以亲吻为多。 “见面要亲,离开要亲,说话前要亲,同台吃饭要亲,睡觉前要亲….”凤鸣皱着眉头,数着手指。 他的舌头已经渐渐好了,口齿伶俐后,少不了处处和容王顶嘴。他自然知道这些东一个西一个的亲吻完全是容王胡扯,不过为了避免激怒容王,酿造出新的“流血”事件,只好让容王占点便宜。反正两个都是男人,说不上谁比较吃亏。 容王当然不会仅仅满足于简单的亲吻,但想起凤鸣刚烈,上次差点送了小命,心存顾忌。 两人都有各自的心思,反而合得来了。 “这么亲下去,恐怕嘴都要肿起来,唉….”凤鸣狠狠瞪旁边的容王一眼,开始装模作样地叹气。 容王正在书桌旁写字,听了凤鸣的叹息,放下笔说:“不用装了,你拖了多少天,今天一定写。”不管如何,要凤鸣继续以太子的身份生活下去,至少要会模仿原太子的字迹。 可是这几天,凤鸣根本就不肯拿笔。 容王把蘸了墨的毛笔递到凤鸣面前。 他古怪地看着眼前的毛笔,抬头望着容王,认真地说:“这样吧,我再给你讲一个有趣的故事,叫做阿里巴巴和….” 根本没有理睬他的话,容王把笔强硬地塞入凤鸣手中,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凤鸣看着手里的毛笔,继续认真地商量:“这样吧,你写给我看,你写一个字我亲你一下。”这也算牺牲色相了。 容王对这平常也可以得到的待遇并不以为然,脸色又黑几分。 凤鸣瞪着容王,好半天,终于咬牙道:“好!我写!”他一字一顿道:“不过你看了不要惭愧!” 他慷慨激昂地走到书桌前,刷刷刷,开始奋笔疾书,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而后把笔往后一摔,示意容王过来观赏。 容王见他忽然发威,也觉得奇怪,当即上前。 凤鸣所写的东西,立入眼帘,顿时令他震惊地站在当地。 “如何?是不是令你很惭愧?”凤鸣颇得意地问。 “为什么?” “你身为西雷的摄政王,西雷太子的字写得比狗写的还不如,你难道一点也不惭愧!”凤鸣勃然大吼,方停了下来,冷冷道:“反正我失去记忆,一切与我无关。对了,以后不要逼我写毛笔,我只会用圆珠笔。”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 容王终于上前,一把拽起凤鸣。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敢戏弄我?” “放手!我喘不过气了!” “我要教训你。” “你…呜呜…” 身体的纠缠,随后变为唇舌的纠缠,由狂野激烈,在冗长的时间里,渐渐化为甜蜜甘美的吮吸。 唇分。两人的胸膛都微微起伏。 凤鸣红着脸转头。混帐,再这样下去,我这个大帅哥非变同性恋不可,如果变了同性恋,八成是当接受的一方,那太不划算了。与其这样发展下去,不过我先下手为强,上了容王。想罢,抿唇一笑。 他脸红了,呵呵,这小子脸红了,很快,他就会乖乖在我身下求欢。想到这里,容王不禁偷笑。 四目相碰,彼此都见到对方脸上怪异的笑容。 凤鸣对我的笑容,越来越甜美了,想来是渐渐对我生了爱意。 容王这混蛋又在阴笑,我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被他给上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不能说不好。大家都带着甜蜜地期待着自己的胜利。容王已经不敢再叫凤鸣显示他惨不忍睹的书法,凤鸣也找不到什么机会实现自己“上”容王的计划。 “太子殿下,这是新送上来的瓜果,容王命人送来的。” 养在深宫的美人,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无聊,无聊,无聊….然后就老了。 “秋篮,我想出去走走。” 秋篮为难地转头看看太子殿门的侍卫:“可是,没有容王的命令,太子是不能出太子殿的。” “哼!”凤鸣瞪秋篮一眼。 他哪里知道,他的那个招牌动作,唯一的作用就是使那小侍女脸红心跳,没有一点恐吓作用。 “啊!闷死了!”凤鸣忽然大吼一声,吓了所有的人一跳,守卫在殿门的侍卫,紧张地拔刀四处张望。 “在吼什么?王宫外的人都能听见了。”容王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了过来。 凤鸣立即转身,指着容王的鼻子说:“我告诉你,你再这样闷着我,我会死的!肯定会死的!那样,你想左亲右亲就要去找别人,知道吗?” 容王轻笑起来,刀削一样的轮廓立即柔和起来:“原来你闷坏里,那样,我带你出去骑马,好不好?” “骑马?”凤鸣眼睛一亮,随即警惕起来:“有什么条件?” “你有什么可以交换的?” “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人鱼公主….” 凤鸣的故事,被容王的吻卡在喉咙里。 “知道吗?你每次接吻,都喜欢睁着大眼睛,近距离看我的脸。”容王吸吮着凤鸣的甜美,在呼吸的空隙时沉声说。 那是为了时刻监视你的欲火是否烧到脑子,好做好抗争的准备。凤鸣的眼睛还是瞪得老大。 “好吧,带你去骑马。”容王放开凤鸣,让他畅快地呼吸。“条件是…..让小臣为太子殿下亲自换上马服。”他在凤鸣耳边,用富有磁性的嗓音说。 “色狼!”凤鸣低声回了一句:“交易达成。” 里室里,容王挥退众人,为凤鸣褪下身上的衣物。颀长的身躯,展现在容王面前。他从来没有发现,眼前的身躯能让他如此胸口一紧,口舌尽干。 “喂,不要光看!”凤鸣被他的眼光吓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会立即把行动升级。 如果论力气,当然是凤鸣吃亏。 容王脸色古怪地挣扎半天,才磨磨蹭蹭,为凤鸣换上马服。 “不要乱摸。” “凤鸣,你皮肤真好,光滑如丝。” “当然,哼。…..可是你也不能乱摸!” 太子殿下和容王入内换衣,用了几乎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太子殿下脸红耳赤。太子殿的最新消息,又传遍整个王宫。 01 魂落西雷 第五章 对凤鸣来说,完全一团乱麻的宫廷生活,正式开始。 必须遵守烦琐的宫廷礼仪,身为太子却没有得到期待的尊重和追捧。相反,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一个重要的囚犯。 从人们的嘴里,凤鸣知道这个太子实在一无是处,除了喝酒就是玩乐,而见到容王之类有势力的权贵时就象被抽了骨头般软弱。 所以即使太子被容王侵犯是宫廷中公开的秘密,却鲜有同情凤鸣的眼光出现。 “真是混帐啊。”无聊地坐在太子殿里,凤鸣再度仰头叹息。 秋篮站在凤鸣的身边,困惑地盯着凤鸣瞧。 “秋篮,你说容王今天会来吗?” “这个…容王的行踪,奴婢不敢胡乱猜测。” “哼!” 凤鸣不服气地扭头。所有的宫女,谈起容王时都带着敬佩和畏惧,与对凤鸣的态度截然不同。 这个曹操有什么好?历史上最阴险的大白脸。 猛然站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秋篮连忙拦住:“太子!太子要到哪里去?” “我快闷死了!”凤鸣高吼着,以慷慨的气势步出殿门。 三秒钟后,被守卫在殿门的侍卫恭恭敬敬架了回来。侍卫对这几天转了性子鼓足尽想跑出去的太子行礼:“请太子见谅,容王说最近各国间谍纷纷潜入西雷,为保护太子安全,您不能在没有容王允许的情况下出太子殿。” “我又不是囚犯!”纵使凤鸣暴跳如雷,侍卫还是有礼地退下了,并且关上太子殿的大门。 几天来,这样的一幕都在不断上演。 凤鸣确实无聊,古代的宫廷,虽然装饰华丽,但如果天天对着,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本来王宫中应该有许多秘而不传的玩乐,可是没有人敢冒着教坏太子的罪名为凤鸣提供娱乐。没有势力的人,即使是顶着太子的虚名,也是没有人来奉承的。 凤鸣恨恨踢了大床一脚:“好闷。唉,怎么那个什么瞳少爷不来了?” 唯一有意思的,反而是前天瞳少爷闯进来无礼,被正憋气的凤鸣大振“太子”纲的狠k一顿。太子和瞳少爷的扭打相当野蛮,两个都是没有正式学过武艺的人。 面面相觑的侍从不敢插手,每个人都知道瞳少爷的后台。然而除了容王和瞳少爷,也没有人敢对堂堂西雷国的王位继承人动手。 只能选择两不相帮。 瞳少爷也不知道这怯弱的太子到底吃了什么药,居然转眼间不怕死到这个地步,捂着发青的眼角,骂骂咧咧逃了出太子殿。 他找一向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的容王哭诉,却反而遭到训斥,在容王的警告下,再不敢出现在太子殿内。 “难道要在这太子殿困一辈子?”凤鸣看着秋篮将今夜的饭菜送上来,开始愁眉苦脸。 即使是再看见那个讨厌的容王也好,赏他两记老拳,总比闷在这里强。 自从那个炽热的吻后,容王就认可了凤鸣的身份,将他扔在太子殿中自生自灭。 正在唉声叹气,忽然听见外面内侍谄媚的声音:“容王安康!” 居然真的说曹操,曹操到。 凤鸣立即把嘴巴一抹,抖擞精神振作起来。 容王推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斗志激昂的凤鸣。 精神熠熠,站在殿门前的太子,用他比容王略矮一点点的身材和闪亮的眼睛挑战。 “呵呵,很有精神嘛。”容王缓缓靠近凤鸣,看见凤鸣眼中的警戒,在凤鸣身前一步处停下脚步。 目视左右,容王沉声道:“都退下。” 所有的人,包括秋篮,都无声无息地退下,掩上殿门。 四周安静一片,形式立即诡异起来。凤鸣被气氛影响,不由微微胆怯。 这个容王,不会又想对我干什么吧?上次说个名字逃过一关,这一次就告诉他三围尺寸好了。 容王深邃的眼睛盯着凤鸣,挟巨大的压迫感靠近,挨在凤鸣身旁,玩笑似的假惺惺道:“太子殿下,微臣给你请安了。” 被容王喷在耳边的气息弄得很不自在,凤鸣移动双脚,却在下一刻发现自己已经落入容王掌握之中。 练过武艺,习惯执缰开弓的手,毫不费力地将凤鸣反剪。 “喂!你敢对太子无礼!”凤鸣猛瞪着他,容王如此强壮。打他两拳解闷的打算,只好抛之脑后。 “嘿嘿,太子….”容王挑起凤鸣的下巴,仔细打量。 太子在身边多年,他甚至曾经在这身体上发泄**。可是,却从来没有认真的观察过太子的容貌。第一次带着鄙夷以外的感情打量手里的人,忽然觉得这张脸不但英俊,而且充满了惊人的吸引力,诱惑着自己深深吻去。 自从那个刻骨铭心的热吻后,容王就无法把这个冒牌太子遗忘在深宫。他查遍所有可疑的人,还是无法确定凤鸣的来历身份。 凤鸣,动人的名字。 “凤鸣…”容王磁性的嗓音直接传入凤鸣的耳膜,他命令着:“叫我的名字。” 名字?凤鸣惊愕地抬头,望着容王。他也记得容王曾经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但当时打击一个接一个,后来又是狂热的强吻,哪里还记得那该死的名字。 容王看凤鸣半天不吭声,表情开始变得怪异,危险地问:“怎么?你忘记了,还是根本没有记住?” 想到自己的名字忽然会被这男人忘记,心头的怒火立即窜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忽视自己。容恬这两个字,能让十一国的人都颤抖,即使敌国的君王也不敢轻视。 “忘记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凤鸣不服气地顶嘴,却不知道他在容王强自按捺的怒火上加了一勺油。 立即,优美的薄唇被粗暴地占有了。 几乎要将凤鸣吻到窒息般,容王将这种展示权利的方式寄于享受,尽情蹂躏凤鸣的唇舌。 太甜美了。 上次的热吻,有着不同寻常的感觉,这几天来,容王都压抑着渴望,查找凤鸣的资料。此刻,才光明正大地再次重温。 酥麻和酸痒在口腔中泛滥,触动容王胯下的神经。男人的**,立即高昂起来。 侵犯太子并不是第一次的事,只不过这次更充满激情而已。 强吻后,容王将凤鸣摔到床上,蕴藏着危险的眼睛注视着即将承受自己的健美身躯。 “你知道太子的职责是什么吗?”容王不紧不慢地脱下自己的衣服:“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取悦我。” 刚被强吻得七荤八素,从床上勉强坐起来的凤鸣,一转头看见容王强健的体魄,立即倒吸一口气。 “你想干什么?”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容王下一步行动。凤鸣勉强苦笑:“不记得你的名字,也不用这么激动吧?”看来告诉容王自己的三围,以逃过今天这关的机会并不大。 脱完衣服的容王,骄傲地展示自己的身材,一步一步向凤鸣靠近。 脸上的轻笑,仿佛猎人看着已经无处可逃的猎物。眼中的冲动,令凤鸣心惊。 眼看容王即将触到自己,凤鸣猛打手势:“停!停下来!” 似乎在正式开始前,先来点猫抓耗子的游戏,会比较有兴趣。容王在凤鸣畏惧的目光下停住脚步。 “怎么?”容王扬眉。 难道今天要**?还要失给一个男人?凤鸣知道凭体力无法斗赢容王,万一反抗不成,被男人按着强暴了,明天全太子殿的人八成还把这当笑话看。 我是现代人,现代人就应该比古代人聪明,有本事。可是这样的时候有什么本事可以用上? 凤鸣密切注意容王的举动,以防他忽然扑过来,一边快速开动脑筋,将以前看过的所有斗智斗勇,以弱胜强的例子全部从尘堆里掏出来。 什么是在男人要上的时候最好的智计? 这一边,容王却已经不想等了。这样**站在凤鸣面前显示身材,不如把面前人也剥个精光一同摩挲更好。 “来,我们亲热亲热。”容王跨前一步,打算把凤鸣身上碍眼的重重衣服脱去。 手触碰凤鸣肌肤的瞬间,凤鸣仿佛被烫着一样大叫起来。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大叫的人满脸喜色,几乎手舞足蹈。 连容王也惊讶于凤鸣的举动,停下手里的动作,问:“想到什么?” “不能说不能说。”凤鸣傻笑一会,忽然想起这个计谋不能让容王知道,立即绷着脸,严肃地望着容王:“你说我的职责就是取悦你,对不对?” “对,用你的身体….” “不不不,用身体取悦人实在太普遍了,我用别的行不行?” “用别的?”容王觊觎凤鸣:“用嘴?” “不不!”暗骂容王**攻心,凤鸣笑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千零一夜?” “没有。” “那就好。我是王妃,你就是那个每天要娶一个新娘,然后第二天把新娘杀掉的邪恶国王。从现在开始,我要每天给你讲个故事,在我讲完之前,你不能……” 兴高采烈的凤鸣,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容王已经忍耐不住地猛扑上来,压在他身上,狠狠吻上他不断开合的嘴。 01 魂落西雷 第七章 刹那间的风情,令容王的心脏如受重击,骤然停下爽朗的笑声。 赞叹和欣赏,从容王狭长的黑色眼睛里闪烁出来。 虽然凤鸣身为男子,但被如此英俊的权贵用这样的眼光注视,也不免有点脸红心跳起来。 想起亲眼看到自己身上的处处**痕迹,心更是急速跳动起来。 “凤鸣。” “啊!”听见容王的声音,才骤然发觉他已经靠近到身边,凤鸣几乎吓得跳了起来。“什…..什….”他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地问。 “你记得我的名字吗?” “啊?”真是个不好的问题,凤鸣还记得上次就是忘记了他的名字才惹出后面的倒霉事来。凤鸣咬着唇,搜肠刮肚:“恩…..容……….” 凤鸣偷偷看容王的脸色。 上天保佑,千万不要逼我上演挥刀自宫。 果然,他还是没有记住我的名字。 容王修长的眉皱了起来。 “再说一遍,我的名字叫容恬。”他冷冷道:“如果你再忘记,我就治你的罪。” 容恬,容恬,不能再忘记了,否则这家伙会抓狂的。 凤鸣立即把这两个字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 他的举动,无疑令容王高兴。冰冷的脸出现一丝温暖的笑容,象冰川忽然开出牡丹一样。凤鸣目不转睛,贪婪地看着容王的笑容。 笑起来还真不赖,如果在现代可以抓去当小白脸,午夜牛郎,按秒来收钱。 “凤鸣,我们聊聊。”容王坐在凤鸣身旁,眼睛一直盯着凤鸣。 要怎么对待这个小刺客? 他明明是个刺客,早该放到大牢里狠狠拷问。 可是看他的样子,纯真可爱,别有灵性,真毁了太可惜。 不过他如此吸引人,莫非也是身为刺客的一项专长?或此人其实深不可测? 看样子,还是旁敲侧击,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套出敌情又把他招揽到身边的好。 “聊….什…..”凤鸣打个哈欠,口齿不清地问。舌头伤了,他的发音非常可笑,象刚刚学语的孩子一样。 要不要赶这个家伙走呢?凤鸣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 太子殿太闷了,这个家伙还算能带来一点新鲜感觉。 不过他带来的刺激也太大了点,我不知道能不能招架得了。 是闷死划算,还是刺激划算?算了,他这么厉害,我要赶也赶不跑的,只有见招拆招。 两人各自心中打定主意,目光相碰,居然齐齐冷笑一声。 凤鸣觉得容王此笑高深莫测,仿佛不安好心,要警惕为上。 容王却觉得这小刺客果然有趣,连笑容也特别有意思。 “凤鸣,你出生在什么地方?” “这…..。”凤鸣怕容王听不清楚,用脚点点地板。 “到现在,你还不承认自己是刺客?” “我….其实…..本……啊子……”大舌头乱成一团,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容王看着凤鸣指手画脚解释的样子,苦笑着点头:“好好,我明白,你说你就是太子,不是冒充的,对不对?” 凤鸣点头。 “你说你掉进水里,忘记了所有的东西,帮自己起个新名字,叫凤鸣,对不对?” 凤鸣重重点头,对容王竖个大拇指。 虽然不知道竖个大拇指是什么意思,不过容王知道凤鸣在夸自己。 “可是,我从头到尾,根本就不信你的鬼话。我决定你是一个奸细!在西雷,奸细要被火烧死的。”一反刚才的随和,容王脸色骤变。 什么? 凤鸣的眼睛,顿时又瞪大了,一眨不眨地望着容王。 容王一语忽出,又呵呵笑了起来:“不要怕,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点头摇头,我自然会分辨你是否奸细。” 凤鸣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地眨了两下。 “你会不会剑术?” 凤鸣摇头。 容王冷冷道:“太子从小有宫中高手传授剑术,你如果是太子本人,怎么不会剑术?” “呜……啊……没…..呜…..”岂有此理,简直是弄个套子骗我往里钻!凤鸣神情愤怒,又开始指天划地。 “哦,你是说,你忘了以前的一切,连剑术也忘记了。” 凤鸣立即连续点头。 “那你可记得,自己有没有深爱的人?” 凤鸣挠挠脑袋,点点头,又连连摇头。 “有还是没有?” 凤鸣犹豫一下,忽然眼睛一亮,大点其头。 “有?那我问你,你深爱的人是谁?” “啊….王…..呜….啦啦…..” 容王盯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你倒也不笨,知道取巧。不错,天下人都爱父母。” 又过一关,凤鸣得意洋洋哼了两声。 “不过….”容王话音一转,眼里闪过狡诈的光:“你父王母后的名字是什么?” 凤鸣顿时傻了眼。 他连太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太子的父母的名字。太子殿众侍女即使提起他们,也绝对不敢直称其名。 容王早知道凤鸣答不出来,他也不过是恶意地想看看他的窘态,开口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掉进河,连这个也忘记了,对不对?” 凤鸣又连连点头。 一番问话下来,凤鸣答得一塌糊涂。不是胡乱回答就是装疯卖傻。 容王也不理会,暗暗整理答案,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凤鸣绝对不是太子本人;第二,他也不会是什么敌国的奸细,因为任何一个奸细,都不会对潜入的国家基本知识这么贫乏。 这怪小子到底从何而来? 两人一问一答,已到深夜。 凤鸣精灵活泼,模样俊俏,容王越看越爱,不由起了亲近之心。笑道:“既然你忘记了西雷所有的礼节,我身为摄政王,有必要负起教导之责,今天开始,由我好好教导你忘记的一切宫廷礼仪和其他。” 教导?礼仪?还有其他? 顿时,容王执着铁作的尺子打手板的镜头立即浮现在凤鸣脑海里。英俊的脸皱成一团,堪称美男子的脸上立即现出小孩的神情。 “不服管教,是要受到惩罚的,你要记住了。” 果然如此。 凤鸣低头,大着舌头嘀嘀咕咕,就知道做这个太子会倒霉。 “今晚教导你的第一个礼仪,是晚间告别的礼节。太子和朝廷重臣晚间告别时,为了表示对臣子的信任和倚重,要碰唇。” 有没有搞错!你占我便宜? 大大的黑眼睛,立即又瞪上容王的脸。 容王见了凤鸣的招牌动作,忍着一肚子好笑,严肃地说:“礼仪是身为太子最需要重视的东西,如果你连礼仪都接受不了,那就证明你不是真正的太子,而是奸细。” 而奸细要被火烧死。凤鸣在肚子里帮容王加上这一句。 说到底,这自大狂是在依仗强权,威胁着要求一个晚安吻。 要不要暂时屈服一次? 好没有想好,容王已经凑了过来。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痒痒的。 舌头扫过凤鸣敏感的唇瓣,细致地挑逗着,没有前两次的霸道,甚至顾及凤鸣的伤口,根本没有把舌头深入口腔。 被独特的男人味包围,凤鸣被吻得晕晕乎乎。比起教导礼仪的老师来,容王倒更适合当一个教导接吻的老师。 与容王的晚间会面,就在一个对容王来说非常克制的吻里,甜美的结束了。 01 魂落西雷 第六章 压人的气势覆盖在凤鸣上空,夺去说话的能力。 被动地唇齿相碰,舌头交缠起来。 周围的空气,当即变得黏湿而蕴涵激动。 “好几天没有碰你了….”容王充满**的低沉话语,让凤鸣在瞬间知道他的意图。 凤鸣原本就瞪得老大的眼睛,震惊地望着面前放到最大的脸。 那是一张势在必得的,没有丝毫不确定的脸。 在他手下的东西,只要想得到,就可以到手。 “呜呜….你…..喂…….” 难道今天真真正正要**? 凤鸣顿时大惊,拼命挣扎起来。 容王的舌头,却宣告似的加紧了侵犯,进一步调戏起凤鸣的舌头来。 怎么办? 脑子里乱哄哄一团。 在手脚身子被压制情况下,只能本能地在柔软的口腔里进行反抗。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过程而下的决定,凤鸣的牙关,以咬断容王的舌头为目标,猛然合上。 在这样激烈的长吻中,要提防舌头忽然被咬是很困难的。何况是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 可是,容王显然是个相当有经验的老手。凤鸣牙关一动的时候,他深邃的眼睛就已经微微闪过亮光。 千钧一发中,灵活的舌头骤然从凤鸣的口里缩了回去。 “想咬我?” 容王刚扬眉责问,忽然看见凤鸣被吻得发肿的唇边忽然涌出大量鲜血,顿时大惊失色,抓起凤鸣的前襟,吼道:“你居然寻死?” 与以前那位太子相比,这位长相一模一样的凤鸣,真是倔强死板到极点。 “来人啊!传御医!” 鲜血还在涌出来,容王拽着凤鸣的衣服,恶狠狠地命令:“你不许寻死!听到没有?我还没有允许你死。” 舌头好疼,没有断吧? 凤鸣担忧地想,又为容王退离自己身上而欣慰。 一千零一夜的计策虽然运用失败,这个咬舌头的计策倒真是错有错着,他有点洋洋得意。 不过,绝对不能告诉容王,他不过是因为容王的舌头退出太快而误伤了自己的舌头。 御医在容王的怒吼中匆匆到来,简单的包扎后,容王也没了寻欢的兴致。 今夜,终于又过一劫。 凤鸣含着被包起来的舌头,乖乖地闭上眼睛。 次日,太子殿下舌头被严重咬伤的事情,传遍整个王宫。 明里说是吃东西时顾着说话不小心伤到。 私底下,人人都眉飞色舞地谈论着太子如何吃错了药般断然拒绝容王的求欢,被容王狠狠惩罚性地咬得眼泪直掉,其中精彩详尽之处,简直与亲眼所见般无异。 容王对于王宫中最新的传言,暂时还不知道。 凤鸣昨晚的举动,令他失了往常的镇定。 无论男女,从没有因为他的宠幸而寻死的。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非凡的外表文采,谁会不肯在他身下辗转承欢?有的是畏于他的权势,更多的是贪慕虚荣,自动送了上门。 昨夜,这明明是刺客的冒牌货却居然毫不犹豫地咬舌自尽。 看见凤鸣的鲜血,容王确实大怒。本该立即严刑拷打,百般蹂躏,以偿自己的心愿,也让凤鸣知道自己的命令不可违抗。 但那双有主见的眼睛,在舌头几乎被咬断的情况下还无畏地盯着自己,让他联想起尚未成长的小豹。 坚毅和脆弱的美,不可思议地融合在一身。而他知道,凤鸣还在雏形,他能变出更多的美态。 想了半夜,终于决定不用对待原太子的方法对待这小小的刺客。 何等人,便应该有何等对待,这才是上位者的用人智慧所在。 带着新的想法,容王次日一早就往太子殿来了。 太子殿中,凤鸣在众侍女怪异的关怀眼光下醒了过来。 敢于和容王抗争而受到惩罚的太子,比起只会哭泣着在容王身下讨好的太子,要得人尊敬多了。 “太子殿下,该起来了。”秋篮走上来,将凤鸣扶起。 “啊?”舌头还肿得厉害,凤鸣只能懵懂地发出一些单字。 “御医说现在不能吃东西,只能喝点白粥,过两天好一点,再进一些果菜。” 温热的白粥,呈了上来。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凤鸣身上溜溜打转,象要弄明白平日对容王畏如小鼠的太子,最近怎么性情大变。 凤鸣含一口白粥,被打搅的伤口立即叫嚣着疼痛起来。他皱着眉,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喉咙,不断吸气试图缓和舌头的痛楚。 都是那个该死的容王的错! 他忿忿不平地想着。 “容王安康!”侍从拖长了声调的请安,却在这个时候传进了耳朵。 果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精神奕奕的容王,非常少见的一早就来到太子殿。 笔挺的朝服,厚重方正的朝靴,把容王高大修长的身材衬托出来。好一个神采飞扬的英俊男人。如果生在现代,在电视上一现风光,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痴男怨女。 凤鸣看着容王靠近,心里有一种酸溜溜的滋味忽然涌了上来。 什么狗运气?遇到曹操也就算了,还要遇到一个可以当超级明星的曹操。 容王在凤鸣身前停下,本想伸手把他搂到怀里亲上一亲,忽然想到他昨晚誓死不从的坚决,便转而把玩床边的摆设,随意地问:“舌头好点没有?还疼吗?” 凤鸣不作声,这个时候,他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容王转头,看着凤鸣闭紧嘴巴坐着,和昨晚不按住他就兴高采烈讲个不停的德行完全不同,心中一热。 在日光下打量这冒牌货,越看越觉得比原来的太子要俊俏上百倍,不说别的,仅仅那双灵动的眼睛,就已经无人可比的美丽。 将他和那低下的原太子相比较,简直是一种亵渎。 一时间,居然想坐在太子殿里,花一整天时间来望着凤鸣的眼睛,看看他还能做出什么叫人吃惊的事来。 可惜,西雷国中的重要事务,都等着他去处理。 “我要去议事,你好好呆着,不要再添乱子。”容王坐在凤鸣对面瞧了他半天,终于站了起来,居然有点依依不舍的意思:“我晚上再来看你。” 什么?又来一次? 一听这话,凤鸣立即又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望着容王。 第一次逼问我的名字,第二次害我咬伤舌头,第三次…不会要我挥刀自宫才能保住贞操吧? 想到这里,凤鸣打个寒战。 容王看出凤鸣心里所想,呵呵笑了起来。打定主意将凤鸣与原太子分开对待,本来强加在凤鸣身上的恶感顿时全消。 他心情甚好,声音居然也温柔许多,安慰道:“不要害怕,今晚我不逼你。” 说完,对凤鸣略略点头去了。 莫说凤鸣,连一屋子的侍女,也对容王忽然天差地别的态度摸不着头脑。 今天的容王好生奇怪。开始是太子怪怪的,现在连容王也奇怪起来。 纵使万般不欢迎容王的造访,凤鸣也自知没有办法阻止。 没办法,谁叫容王是西雷真正的掌权者? 夜幕降临的时候,容王果然如时到来。 “刚刚议事完毕,还没有来得及用餐,就在这里一起用吧。”一入太子殿,容王就转身吩咐侍从。 要和这家伙一起用餐? 顿时,凤鸣胃口全无,无精打采的垂头。 容王好笑地看着凤鸣全不掩饰自己心中所想,暗叹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上刺客,或只是因为这和太子相象的样貌,才会被人选中吧。 “怎么?不想和我一同用餐?”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凤鸣在面前,容王觉得心情畅快之极,仿佛整天为国事劳碌伤神,却忽然找到一个解乏的好法子。 硬拉着凤鸣坐在饭桌前,容王好兴致地品尝御厨的手艺。 “这道葱花酥骨鸭,是用刚长了两个月的鸭子做的。头两天把鸭子困在干净的笼中,什么也不喂,只放一碗酱料在里面。鸭子饿极就吃酱料,结果味道均匀入骨,然后杀了油炸,再配葱花,味道真是一绝。”明知道凤鸣伤了舌头只能喝点白粥,容王却玩心忽起地将菜肴制作详细解说起来。 凤鸣肚子里满是白粥,鼻尖闻到鸭子的香味,忍不住转头去看,偏偏又不能吃,只能扭动脖子咽一下口水。 容王看在眼里,只觉得眼前人可爱得实在有趣,猛然哈哈大笑起来。 殿内殿外的侍从,听见这平日严肃的容王忽然放声大笑,都不由惊讶。 听见容王的嘲笑,凤鸣生气地把眼睛一瞪。这个动作自从来了这个时空他就经常使用,每天练习不下十次,现在一瞪眼睛,居然瞪出一点子半怨半嗔的风情来。 01 魂落西雷 第十二章 次日红日初升,凤鸣一早就睁开眼睛。 片刻之后,想起昨夜的事情,不由脸红过耳。他思量半天,想着好歹要丑妇见家翁,咬着牙转身,面对容王。 转过身来,却诧异地发现,昨晚明明搂着他入睡的容王,居然不见踪迹。 刹时,一阵难言的沮丧涌上心头。 凤鸣从床上坐直,呆呆望着应该是容王谁过的地方。被窝暖暖的,依稀可以看出人压出的凹状。 难道他一早就匆匆离开? 秋篮等早在外面候着,见凤鸣醒了,进来为凤鸣更衣。 “秋篮…..” “太子殿下,有什么事?” 凤鸣低头想想,摇头道:“算了。” 莫非容王的脸皮比我还薄?不好意思见我,一早就跑了?想象容王捂着脸狼狈而逃的模样,肚子开始抽搐。 凤鸣一路胡思乱想,吃了早饭。 前几天,容王都是一早就过来,总有许多新鲜事给凤鸣解闷。他在的时候凤鸣觉他烦,不在的时候倒分外想念起来。 等了一个时辰,凤鸣不耐烦起来,跑到太子殿门口,象往常一样朝外闯。虽然每次都会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抓回来,不过锻炼一下身体也挺好的。 果然,向外一撞,凤鸣立即被人抓了回来。 不过这次抓他的不是侍卫,而是容王。 “怎么?一早就耐不住了?”容王松开凤鸣的衣领,拉他一道坐在桌旁,对秋篮说:“上点小点心。” 凤鸣见容王浑然没有昨天那回事的样子,安心一点。 “你还没有吃早饭?” 容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宫制的咸点心,放入口里细嚼,对凤鸣点点头。 凤鸣又问:“你一早到哪里去了?” 容王忽然笑了一笑,拿眼睛盯着凤鸣看。凤鸣顿时红了脸,心虚地发怒道:“不要以为我关心你。” “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容王挥退左右,伸手拦住凤鸣的腰:“过来。” “干什么?” “坐在我腿上。” “去你的!我又不是三陪小姐。” 容王问:“什么是三陪小姐?” 凤鸣对他做个鬼脸,吐舌头道:“反正你没有福气见,她们都是天仙美女。”机灵地闪过容王的手,坐得远远。 容王看着凤鸣,放下筷子,从容地伸手到怀里,居然把昨天那手帕掏了出来。 凤鸣一看,顿时跳了起来:“是我的,快还我。我们有约定的!” 容王给他一个无赖的笑容,道:“定金只能给一半,等你真的帮助我成为天下霸主,我再把这另一半给你。”便又把手帕放了回去。 “你不会把这脏东西一直放在身上吧?”凤鸣捏着鼻子。 他一做鬼脸,就失了防备,被容王猛然抓住手腕,拖到怀里亲了两下。 “凤鸣,你好诱人….” “喂!不许对太子无礼!” 容王亲个够本,恋恋不舍地放开,正色问:“凤鸣,你真的是太子本人?” 这个问题,凤鸣倒从来都是坚持立场的。 他当即点点头。 “没有必要骗我,你就算不是太子本人,我也会好好保护你。” “我没有必要骗你,我从头到脚,都是太子本人!” 容王定定看凤鸣片刻,道:“看你的说话行事,却与原太子根本是两个模样。”他忽然严肃地沉声问:“凤鸣,你老实说,你可是会移魂之术?” 这句话一出口,把活蹦乱跳的凤鸣当场轰得魂飞魄散。 他原想自己的遭遇,在这个落后的时空不可能有人可以接受,却压根没想到在西雷,早有移魂的说法。 而他的情况,确实可以用移魂两个字来解释。 容王看凤鸣的反应,已经猜出三分,叹息道:“原来真是如此。” “这个事,说起来真的很长很长,比西雷最长的那条河还要长。”凤鸣不知道西雷最长的河是哪条,不过他极不愿意容王误会他一直在欺骗,只好摇头晃脑为自己分辩。 容王止住他的解释,又问:“凤鸣,可有其他人知道移魂的事?” 凤鸣见他神情紧张,不由害怕起来,拼命摇头,小声道:“我一直都说我是太子本人。” “你可知道,移魂在西雷意味什么?” 凤鸣脸色发白,闷了半天道:“容恬,你不要又吓唬我,说要拉我出去烧死。” “移魂之说,在西雷古来就有。死去的魂魄,如果得到外力的帮助,可以挤入生人的身体,把那人害死,然后占据身躯,继续活下去。而且,这个魂魄还要每天吞噬新的生命,才可以活下去。在西雷,如果有人被怀疑会移魂法术,将被绑在广场上,一片片把肉割下来,然后内脏剁成泥浆,才可以遏制他继续占据生人的身躯。” 那就是比魏忠贤更彻底的凌迟了。 凤鸣脸色又变了一变,拉着容王的袖子道:“喂,我可没有把太子给害死,也没有害人,你不能冤枉我。” “好,我不冤枉你。”容王低头,见凤鸣吓得厉害,平时转来转去的黑眼珠都不灵活了,不禁微微一笑,安抚道:“不用怕,没人知道你的事。我相信你不是恶鬼,否则,第一个被你害死的就是我。” “知道就好。容恬,你不要吓唬我,快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想到移魂?还有,你打算怎么对付我?”凤鸣怀疑地说:“你不会真的把我拖出去处死吧?” “今早,我起来练武,无意转到一个内侍居住的小屋,发现里面有许多祭奠的物品。生疑之下,派人把住在屋子里的内侍全部叫来。问了一阵,才知道他们觉得最近的太子殿下诡异非常,想起移魂之说,便暗中布置祭奠之物,以求平安。” 容王轻描淡写,其实内中自然用了不少刑罚,才问出口供来。 凤鸣傻傻地问:“我一直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啊,怎么他们会发觉?” “这里是王宫,多少人看着你的一举一动,怀疑有什么奇怪的?事到如今,只有快速把所有的事情封住,我已经把怀疑这事的所有人处死了。” “什么?”凤鸣失声叫了出来。 他一直只觉得做太子挺有意思,没想到居然真的会遇见一个轻轻巧巧就取人性命的人。 “为什么?”凤鸣难以置信地问:“他们不过是害怕而已,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凤鸣,你太单纯,而且一直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份。”容王将凤鸣按在座位上,沉声道:“你是西雷的太子,不要说外国的纷争,即使在本国,也有不少人想置你于死地。这次恰好你言行出错,被他们看出端倪,就要用流言先毁了你,再趁机把你处死。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你刚好给了他们一个有趣的借口。” 本来花香鸟语,风光灿烂的王宫,在容王的言语下,立即变成陷阱处处,小人处处,随时会丧命的地狱。 凤鸣不由打个寒战。 “可是….” “有什么可是?害了西雷的太子,就可以动摇西雷的国体,改变天下形势。王宫的事情就是这么可怕恐怖,你移魂入了太子身躯,只有接受。就算现在坐在这里的是太子本人,移魂之说只是谣言,你以为他人会放过他?我昨天留宿太子殿,就是为了给众人一个警告,你的身份已经得到我的认可,任何人对你身份的怀疑,都是对我的挑衅。” 凤鸣苦笑道:“容恬,我越来越胡涂,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容王摸摸他的脸,笑道:“这里面的学问,十年都学不完。你只要记得,要处处小心,以后不要任性行事就好。” “容恬,难道你不害怕?我是个鬼….” 容王哈哈大笑,豪兴大发道:“我一辈子遇到最有趣的,就是你这个小鬼。”他放轻声音,叹道:“但有个地方,我真的很担心。” 凤鸣又开始紧张:“什么地方?” “原太子身体虽然不错,但是最不能承受男男欢爱,后庭紧窒,极易受伤。如果你这个真是原太子的身体,那我该如何是好?” 凤鸣呆住,张大口望着容王。许久,方爆出一声大吼:“容恬,你说你要对本太子怎么样?你给我滚!” 结果可想而知,容王当然没有滚出太子殿。 凤鸣倒被容王吓唬一场,乖乖拿着毛笔开始模仿原太子的字迹。 他知道再被人看出他是冒牌货必定会有杀身之祸,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好老老实实按着容王的话,开始学习太子要学习的一切。 连续两月,容王都将要求凤鸣参加议事,发表惊人理论的请求打回,陪凤鸣好好学习。 对凤鸣而言,虽然这两月过得苦不堪言,但西雷和各国基本知识恶补不少,连本来足以笑掉任何人大牙的毛笔字,也开始写得有模有样。 01 魂落西雷 第九章 原想着是两个人在大平原上放马狂奔的景象。 结果,是到了被木栏围上的一个草坪,凤鸣一看根本没有出王宫,已经有点泄气。 接着,牵过来的那匹,与其说是马,不如说是骡子。 浪漫狂野的马上驰骋,变了四不象,也怪不得凤鸣望向容王的眼光,带了许多怨恨。 容王倒不在意,解释说:“我想你也不记得以前学过的马术,先找匹小马学一学,再到外面骑高头大马,安全一点。” 凤鸣闷声道:“你这个骗子。” 周围的侍从都偷偷掩着嘴笑。 为了尊严,凤鸣死活不肯上那匹“骡子”。 容王无奈,叹气命道:“来人,把我的白云牵过来。” 不一会,听见一声马嘶,慷慨入云。侍从牵了一匹浑身雪白的大马过来。这马毛色光滑,神骏之极,一看就知道是名种。 凤鸣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容王见他高兴,也笑了起来,翻身上马,将凤鸣扯了上去同骑。 “这个我的爱马,叫白云。”容王一夹马肚,白云呼啸而去,四蹄生风。 凤鸣高声大叫起来,他头一次骑马,比坐疯狂过山车还兴奋。 白云跑得很快,一会功夫,已经绕着草坪跑了三圈。容王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继续啊!继续!”凤鸣犹欢喜雀跃。 “我要去议事,不能陪你。” “那正好,你走吧,我一个人骑白云。” “不行。”容王下马,把死扯着缰绳的凤鸣也拉下来:“白云不服他人,会踢伤你。你骑那匹。”他指指一旁正低头吃草的小马。 凤鸣瞪着小马,立即反对:“不行!我会骑马,我要骑白云。” 争吵的结果,是小马也没得骑。容王生怕把凤鸣留下惹出事,干脆把他一起带去议事。 进入议事厅的时候,正等候的各位朝廷将领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凤鸣。 这藏在深宫的太子殿下,居然会被容王带来议事?看来近来宫中种种奇怪的传闻,倒也并非空穴来风。容王与太子殿下的关系,恐非如从前般。 一阵惊讶后,众人纷纷对凤鸣行礼。 “太子殿下。” “殿下。” “…..” 凤鸣看着这群对自己没有流露丝毫敬意的将领,知道太子殿下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实在不怎么高大,不由暗骂前太子怯弱无能,牵连后面的新人。 看着容王一本正经的脸,玩心忽起,轻问:“容王,我是否要用宫廷礼仪回应?” 容王对他狠狠一瞅,低声回道:“那些礼仪只能对西雷的摄政王用。”想想还是不保险,又警告道:“凤鸣,不许你随便亲吻臣子,知道吗?” 众人坐下,容王把凤鸣安排正中间坐着,以示太子之尊。 中间,是泥土塑造的各国地形。大小旗帜,满布其上,还画了许多曲线。西雷的地形,在最边上,土地很多,却有许多是山地。 凤鸣仔细一看,才想起容王说过,这个时代各国纷争,比七国还要乱,居然有十一个国家在不断争斗。 “边界又起纷争,与同国接壤处,总有许多强盗出没,抢夺我边境子民财物。”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将军重重哼了一声:“我看,根本是同国蓄意挑起争端,否则,为什么一旦派兵围剿,那些强盗就逃入同国边境?” 容王沉着道:“楚将军勿躁,同王不安好心,我们都知道。可是当务之急,应该想想对策,如何对付离国的使者。” 凤鸣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悄悄扯容王的衣袖,问:“离国是什么地方啊?”议事厅不大,众将人人耳力非常,都将凤鸣的问题听了进去。 虽然知道太子无能,但没想会到了连其他几国名字都不知道的境地。 鄙夷的眼光,立即交错聚集到凤鸣脸上。 容王轻道:“离国就是这里。”他站起来,朝地形图中偏南的一块大土地一指,温言说:“我国的文书使在离国境内被刺杀,所以,西雷正打算向离国开战。” “哼!根本是蓄意挑衅!我瞳剑悯第一个不放过离王。”一个中年将领手按宝剑,怒气冲天地低吼。 凤鸣听他自称姓瞳,不由心想:这八成是那个瞳少爷的亲戚。他上次把瞳少爷打得狼狈而逃,时刻防备他回来报复,却不知道容王已经把瞳少爷警告过了。 容王沉吟片刻,摇头道:“离王年轻登基,显有吞并天下的大志,宜尽早铲除。可是同国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贸然出兵,可能会招至同国趁机袭击。” “文书使是很大的官吗?你的意思,是说西雷现在要决定对哪一个国家正式开战?哎呀,我说你们怎么如此好战?大家开开心心不是很好吗?反正现在地球人口这么少。”凤鸣忽然插嘴,问了一长串问题。 他一出口,当即打算众人思路。众人嫌他碍事,又不能不顾他的身份,只能暗中瞪他数眼。 只有容王还算回护,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无论是边境被侵,还是文书使被刺,对国家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事。如果西雷没有反应,国威立丧,能人异士,也会改投他国。” 凤鸣点点头。原来这个时代倒也很重视人才。而且,和战国时代很相象,人才是可以到处跑的。 “容王,边境是大事,首先要向同国宣战,扬我国威。” “边境受骚扰的不过是小民,被刺的却是我堂堂文书使,此刻应该向离国讨个公道才对。” “既然同时向西雷挑衅,不如同时向两国宣战。” “瞳将军,同时向两国开战,恐伤西雷国力。” 众人商议半天,得不出答案。容王认为此事关乎国家命运,不肯轻易决策。 说来说去,就是要弄清楚边境被扰和文书使被杀,哪个性质更严重一点。 凤鸣听他们唠叨一个上午,越听越不耐烦,暗想古代的将军怎么这么婆婆妈妈?清清嗓子道:“我可以出去逛逛吗?” 他不敢放声要求,谁也没有把凤鸣的请求听进入,连正沉浸于政事的容王也不例外。 腰板坐了许久,极想站起来松动松动,凤鸣见没人理会,干脆站起来,偷偷往外走。 这一动,却被容王看见了,一把拽住道:“太子殿下要到哪里去?”低声道:“我们正商议大事,你乖乖坐着,不要给我添乱。” 凤鸣憋了半天,看容王一副天下重担在肩的威严,又想起众人都瞧他不起,偏偏又假惺惺装出对太子的恭敬,心底不由窜起一簇火。 一时把早上那匹骡子一样的马,也算到所有的怒气里面。更是气得脸色发红,蓦然大吼起来:“你们商议国事,关我什么事!我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人人心里明白。哼,我只是不明白,你们一群将军,商量个小事居然要闹半天,到底什么工作效率?如果我是老板,早把你们统统开除,眼不见心不烦!” “小事?”年老的楚将军诧异道:“太子殿下把两国开战的事,当成小事?” “是!”凤鸣狠狠瞪他一眼,开口道:“开战就开战,何必去管什么边境重要还是文书使重要?你们难道没有外交策略的吗?哼,人家战国都比你们高明,知道要远.交.近.攻,笨蛋!” 顿时,整个议事厅在凤鸣的咆哮中安静无声。人人都望着这个忽然发狠的太子殿下。 还没有反应过来,凤鸣的前襟,被容王狠狠拽在手里,过度的力道,几乎把凤鸣扯到半空。 容王冷俊的脸靠了上来,危险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好一段日子不曾接触容王的怒气,凤鸣不由呆了一下。 “我说….我说….”舌头忽然打结,凤鸣暗骂自己多事,咽一口唾沫豁出去了:“我说你们是笨蛋。” “前面的。” “前面的?我说,人家战国都比你们高明,笨蛋。” “不对!”容王竖起双眉,低吼道:“后面的。” 凤鸣终于明白过来:“哦!你问的是远交近攻?天啊,我怎么没想到!”他猛然拍自己的脑袋,开始手舞足蹈。“我知道了,你们现在是各国纷争,可是却没有形成正式的战争理论体系。对了对了,你们根本比战国时期还落后,哈哈,我居然认为你们已经发展到唐朝的阶段了。不过,你们的菜肴制作,水平倒真的不错,比得上现代。” 容王第一次没有在凤鸣洋洋得意地时候将他截住,好心地等他发了一轮疯,按捺心中的激动,缓缓道:“好了,太子殿下,现在请你来和我们好好说一说,什么叫远交近攻。” “什么?我?”凤鸣惊讶的指着自己。这班人不会真的这么礼贤下士,不耻下问吧?他们刚刚明明还很瞧不起我。他转头看着眼前的众将领。 众人的神色,居然都带着一点不敢置信的狂喜。 凤鸣哪里知道,在这个时空,外交策略和战斗理论,是众多学家都在寻找的东西。各国都知道要称霸天下需要比武力更重要的东西,却偏偏不知道从何入手。而他,却把数千年形成的精华,轻易说了出来。 远交近攻四字,听在别人耳里还没有什么,可听在这些专门沉浸于政治的大臣耳中,不啻骤雷袭耳。 “太子殿下!”楚将军派众而出,竟然恭敬地对凤鸣行礼道:“关于太子所说的远交近攻,应该是指国与国的关系,不该拘泥于小事,而是看其国所在方位,是否适合进行进攻。那是否攻占了近国后,再行攻占远国,以使兵力粮草接济得上?如此来说,这条国策,是一条吞并天下的总策?楚孝愿闻其详。” 凤鸣哪里想到他只说了四个字,这个老狐狸可以凭空推测出这么多东西来,怪叫道:“不要乱说,这是人家的国策,不是你们的国策。我可没有教唆你们吞并天下。”不由朝容王身边躲。 容王见他胆怯,微微一笑,俯身在他耳边道:“你有什么说什么,我明天带你骑一天白云。” “真的?”凤鸣一听,顿时精神。从容王身后闪了出来,又开始装模作样:“咳咳,其实本太子在太子殿里不出来,就是在研究这套伟大的理论。来来,让我将我的心得与大家分享……….” 当夜,王宫又传新消息。 太子殿下甚得容王宠爱,居然可以随容王参加议事,陪伴在侧。而其余将领,不论老将新将,都非常奇怪地,对俊美之太子殿下生出好感。 太子殿中,凤鸣却对容王发脾气。 “你为什么严禁众将把我的本领说出去?嫉妒我?” 容王摇头道:“你身为太子,已经相当危险。如果他国知道我们太子贤明至此,必定会派刺客。还是以无能的外在掩饰为好。” “哈哈,原来你也知道我贤明。”凤鸣只听了一半进去。被容王夸奖,立即眉开眼笑。 容王被他笑得心痒,凑上来搂着他轻吻。 “我知道,你脑袋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说。” “那当然,我脑里装了这么多的东西,能一下子说完?你想不想听?” 容王性感的薄唇一挑:“有交换条件?” 有!你让我上一次。 不过这话万万不能直说,凤鸣转转眼珠子,嘻嘻笑道:“我要点防身的东西,迷昏药也好,奇怪的锁链也好。” “为什么?”容王警惕地眯起眼睛,审视凤鸣。 “你不是说我很危险,会有刺客吗?我要保护自己。” “用迷昏药?” 糟糕,这家伙疑心真大。凤鸣哀叹,只好自动送上红红的唇,让容王转移注意力。 不得了,越来越习惯和这家伙接吻,怎么办? 而且,还忍不住希望他更深入一点。 凤鸣嘀嘀咕咕:我已经被腐蚀了…… 01 魂落西雷 第十一章 “第一,把你怀里的手绢还给我。第二…”凤鸣鼓起勇气,视死如归:“让我sh/ang你一次!” 偌大的太子殿,立即沉默得象个坟墓。 扑面而来的压抑,让凤鸣胆怯地低头。 真丢脸,他应该昂头挺胸,得意洋洋,高高在上等着容王的回答。甚至,挑起容王俊美的脸,轻佻地用眼光猥琐他一遍,享受容王的尴尬。 可惜,没有这个贼胆。 “让你sh/ang我一次?”容王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 “对。”凤鸣低垂的头轻轻一点。 搂在腰间的手缓缓收紧,把凤鸣拉到某人怀里。 “可是,为什么只是一次?”容王小声地问:“如果换了我,肯定说一辈子。” “一辈子你会肯?” “你也知道我会不肯?”冷笑一声,容王的态度这才露出一点端倪。他危险的目光盯得凤鸣发毛,才轻轻扬起薄唇,问:“老实说,为什么想到这么荒谬的事?” 凤鸣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就象成了作错事被审问的孩子。 “因为要先下手为强。”凤鸣轻轻说,怨恨地还了容王一眼:“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心里的龌鹾愿望!” “哦?我的龌鹾愿望?” 凤鸣受不了压抑的气氛,愤然抬头,瞪着容王道:“报纸上说过接受的一方会比较疼呜呜……..呜…呜…….” 后面几个字,被容王的吻轻轻巧巧截断。 照例的气喘心跳,被他的吻哄得不知身在何处。凤鸣气喘吁吁,镇定下来时已经躺在容王臂弯之中。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方向是太子的寝房。 顿时紧张起来。 容王一派安然,低头笑道:“太子不是提了条件吗?这么诱人的条件,天下谁可以拒绝?” 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当。 凤鸣几乎咬着舌头:“你答应?”不敢置信地望着容王。 “答应。”容王移动脚步,将凤鸣放在床上:“其实,如果以后双方愿意,你要多上几次也没有问题。” 凤鸣几乎连下巴都掉下来。 “好了,开始吧。” 凤鸣几乎有点被蛊惑了,他低头,居然有点犹豫不决。 “我….”凤鸣又开始脸红:“我还不曾有过正式的….” “原来如此。”容王体贴的笑了,抚着凤鸣的肩膀说:“既然这样,让我来引导太子殿下吧。” 太子殿下这个称谓,此刻听来特别煽情。 果然,容王开始细心的引导。 “男人之间相爱,其实和男女相同。西雷国中习俗,幼年男子要从成年男子处得到勇气和毅力,可以通过身体相触而学习,所以大多数男子都有经验。只是…” “我不是没有经验,是忘记了而已。” “看太子这么诱人的模样,不难相信太子曾有经验。”容王戏谑:“…只是忘了。” “不曾想到你会如此热情。” “废话!我sha/ng你,当然要热情一点。” 凤鸣有点头昏,甩甩头,说:“好像不对。” 容王好笑地问:“哪里不对?” “啊…… “什么?”凤鸣胸膛犹在起伏,艰难地睁开眼。 容王忽然危险地扬眉:“我现在很想做点冒犯太子的事…..” “什么?” 顿时,所有的张牙舞爪都收敛起来。 凤鸣怯生生地说:“可是,你确实没有遵守….”最后几个字在容王的目光下自动消失。 “睡吧。”容王望了低头的凤鸣许久,终于叹气:“不然我真的忍不住了。” 凤鸣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哪里还敢分辩容王的不遵约定。容王一松手,他便赶紧钻到被窝中,小心翼翼地掩住身躯。 “我去淋个澡。”容王下床,低头碰碰凤鸣的脸:“本来你也该同去的,不过现在同浴,定会惹出大事来。我可不想你又去咬舌头。” 凤鸣这才知道,原来容王对他上次自杀之事忌惮甚深。 真是乱来的一个晚上。 本来应该愿望达成,偏偏又受骗。 正想着,容王已经淋浴回来了。凤鸣急忙闭上眼睛装睡。 容王脱了外衣,也钻入被中。凤鸣被他一搂,当即也开始心跳,不免又害怕容王会做什么事情。好容易等了许久,没有动静,这才安心。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柳下惠,还是古人的道德观念比较强? 不不,这个容王以前的表现,显然连道德两个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不然原太子身上怎么会这么多的斑痕? 凤鸣胡思乱想,又觉得容王的怀抱真是温暖。迷迷糊糊,渐渐入梦去了。 01 魂落西雷 第十章 容王信守承诺,次日果然把凤鸣带了出去骑马。 凤鸣一见白云,便雀跃不已,和容王共骑几圈后,开始软磨硬施,要单独骑白云。 “不行,你骑术未精,怎么可以单独骑白云?” “咦?昨晚谁说我贤明英勇,什么都会,是个奇才的?”凤鸣又瞪眼睛。 容王晒道:“那是为了哄你高兴,身为太子,怎么可以将别人的奉承之言当真?” “你又骗我!” 凤鸣大叫起来,不忿地扭动身体。两人本在马上,身体相碰,他一扭动,立即引起容王的反应来。片刻后,便惊觉身下抵了一条硬邦邦的东西,吓得凤鸣当即脸无血色,不敢再动分毫。 “叫你不要乱动。”容王胸膛微微起伏,火热的目光盯着凤鸣。 侍从远远随侍,都不知道发生何事。 凤鸣感觉容王分身灼热,显然是欲火攻心,想到报纸上曾报道的青少年被暴力侵犯案件,不由头皮发麻,轻问:“我现在乖乖的下马,你等好一点再下来,好不好?”容王胯下撑得老高,如果下马,真是威信尽失。 “休想。”容王没有商量的强硬口气,令凤鸣更加惊慌。 “那你想怎样?是你自己起了色心。”凤鸣瞪他:“我警告你,我现在已经是贤明太子,你不能动我的歪脑筋。”昨天才到手的筹码立即甩了出来,却不知道自己那风情万种的一瞪,几乎诱得容王立即把他压在身下。 虽然不能真的立即占有眼前人,不过容王也不是为难自己的人。 “你想干什么?” “让你帮我解火。” 两个人的说话,都尽量压低音量。 凤鸣的手,被强拉着覆盖在竖立的凶器上。他立即明白容王的意思,飞红了脸,骂道:“变态!” “你帮不帮?”容王不耐烦的问,大有拒绝就强来的意思。 手掌下的器官热度惊人,传递着强烈的脉动,让凤鸣的心也砰砰跳起来。驮着两人的白云还在优雅踱步,起伏的旋律,使一切升温。 一瞬间,凤鸣追求刺激的因子,被彻底激起。 他咬牙道:“交换条件,我帮你,你也要帮我。” 容王被他这一个煽情的条件引得口干舌燥,胯下更加疼痛起来,沙哑着嗓子说:“快点,磨蹭什么?”立即身体力行,将手伸入凤鸣的下衣中。 高大的骏马上,两个人缓缓摩挲起彼此来。 激烈却又要顾忌侍从的兴奋,使两人精神亢奋。 “我还道你很贞烈呢。”容王揉搓着凤鸣,取笑着。可他的呼吸,却泄露他的兴奋,在凤鸣的抚摸下,胸口膨胀得几乎要炸开了。 凤鸣更不中用,连口也开不了,连脖子都红了,只咬着牙不作声。 电流不断从两人的指尖传出,触动深层最基本的需求,让一切的快乐渐渐浮上面来。 “呜….” 最后的时刻,容王猛然吻住凤鸣的唇,避免侍从听见他丢脸的呻吟。乳白的体液,喷在彼此掌中。 “幸亏白云全身白毛。”容王用下摆擦干净自己的下身,慢慢缓和呼吸。 凤鸣也渐渐回神,伸手要把自己下身的东西抹去。 “等一下。”容王阻止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条绣工精致的手绢,伸入凤鸣胯下擦净。 凤鸣脸更红,羞道:“谢谢…” “不用客气。”容王却将手中被弄脏的手绢一扬:“留来纪念。”居然将手绢郑重地放回怀中。 凤鸣顿时瞪大眼睛,无法作声。 半晌,方大叫道:“容王!你这个变态!” 声音高亢,回响整个草坪。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侍从会不会怀疑? 刚要扑上去把手绢抢回来毁尸灭迹,耳边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太子殿下,容王,原来你们在这里!”瞳将军在马上哈哈笑道:“我们已经与离国使者达成协议,文书使一事不会破坏两国邦交。而对同国,也已经发出最后通牒,要他们将强盗交出,否则立即发兵。还有其他国事,请两位到议事厅商议。” “我不去!”正瞪着容王的凤鸣头也不转地拒绝。 “我们立即就去,瞳将军。”容王镇定自若,对瞳将军轻轻一笑,随后在凤鸣耳边低声说:“你听话,就把手绢还你。” “你先还!”凤鸣压低声音说。 “不,你先跟我一起去议事厅。” “还了再去。” “去了再还。” 容王转头,对一旁等候的瞳将军道:“瞳将军请先行一步。太子殿下马上就到。” “那….我先离开。”瞳将军也不是傻子,见两人脸色怪异不断低语,知道内有蹊跷,策马离开。 “凤鸣…”容王见瞳将军离开,忽然伸手,将凤鸣搂在怀里。 “你干什么?”使劲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两人体力强弱,立见分晓。 “我警告你。不要把我惹得过火。”容王危险的目光,定在凤鸣脸上,严肃的表情,使凤鸣不自觉地停止挣扎。他轻轻道:“我可是非常,非常,想把你压在草地上。不要给我这样做的借口。” 风雨欲来的窒息气压,令凤鸣的眼里出现惊恐。 容王又一笑:“我不想让你害怕。不过,你的脾气不改,迟早要吃大亏,知道吗?我们去议事厅吧。”他翻身下马,把凤鸣也抱了下来。 凤鸣被他又吓又哄,精神稍稍放松,老老实实跟着容王的步子,终于还是小声问:“你什么时候把手绢还我?” “你又不是女人,脸皮怎么这么薄?” “男人就要脸皮厚?” 两人轻声争论,齐齐进了议事厅。 “太子殿下安康!”轰然一声齐吼,将凤鸣吓了一跳。 眼下各位将领,直如变了一个人般,眼露尊敬之色,向凤鸣请安。 凤鸣暗暗咋舌:这个时代的人,态度也转变得太快了吧?连现代人都感叹不及。 不过身为太子,他还是第一次感受被人仰慕的滋味,当即得意起来。容王见他得意的模样,低头在他耳边道:“不要又开始得意,如果发现你是个假货,把你拖出去烧死的,肯定是他们。” 当即如一桶冰水从头淋下,泼去凤鸣所有笑容。凤鸣心里暗骂,磨牙道:“我是真的,你不要老怀疑我。” 容王一笑,不再理会,自去坐在椅上。 凤鸣也坐在中间的位置上。 众人坐了下来,纷纷开始讨论国事。凤鸣本来就对那些没有兴趣,昨天刚好发威,也不过是容王触动他的怒气,随便听了一点,便开始走神。 “太子殿下?” 正在愁眉苦脸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把白云从容王那里弄过来,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凤鸣抬头,居然是一脸恭敬的楚将军。 “啊?” “太子殿下为何愁眉不展?难道是我们所说的赋税之策,有不妥的地方?” 凤鸣转眼一看,整个议事厅的人都望着自己,想必在猜测还会听到什么惊人的言语。他哪里有什么惊人意见要发表?凤鸣对税务什么的财务从来都不理会。 “没有不妥,就按你们商量的办。”凤鸣匆匆点头。 楚将军脸色怪异,看了凤鸣半天,才说:“可是,我们还没有完全把赋税之策商议出来….” 真是大大丢脸!凤鸣脸色立即变黄。 “太子甚少接触税制,不知其中奥妙也无可厚非。”容王此话本来是为凤鸣开脱,可他说话的揶揄语气,却让凤鸣的火气重生。 而且,他刚刚想来想去,怎么都觉得自己在马上吃了容王的亏。 为什么我要用手帮他做?还被他用手绢擦了那里! 一想到那弄污的手绢还在容王怀里,更是生气。凤鸣哼了一声,傲然道:“容王,你这话就不对了。本太子虽然很少接触税制,对其中的奥妙却一清二楚。” 一旁负责国家税制的赫税长讶道:“哦?那真要请太子殿下赐教一二。” 众人见太子又要开始施展奇才,立即翘首以盼。 凤鸣几乎咬断自己讨厌的舌头。 呜呜呜,又掉进圈套。他狠狠瞪容王一眼,对楚将军说:“这个…先把你们商议的赋税之策说出来,再轮到我说。” “既然太子殿下对其中奥妙如此清楚,又何必要我们解说?”容王悠然打量后悔的凤鸣,薄唇抿了起来,微微一笑。 凤鸣不善于隐藏表情的脸,立即发绿,几乎要弹起来与容王一决高下。不过他理智尚存,知道和容王硬来只有吃亏的份,还是斗嘴比较划算。于是冷笑一下,站起来摆个帅气的台型,环视众人一圈,方缓缓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虽然对税制了解甚深,不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当然要先了解西雷的税务运作,才可以教导你们。”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连容王也愣在一边,望着凤鸣说不出话来。 凤鸣见他们惊讶,有了昨天的经验,也不觉得奇怪,暗想:我这番话,不但有了兵法祖宗孙子的精华,还加入现代政治思想课的理论,不听得这班“古人”呆住才怪。 果然,过了半晌,众人才回过神来,看凤鸣的眼神有加入几分崇拜。 瞳将军一躬到地,叹道:“太子神威,真是深不可测。在太子未到之前,我们几个人讨论的,正是兵法中对敌人和对自己军队的了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真是至理名言。只是我们从来没有想到,这兵法也可以用到税制里面来,真是厉害,厉害啊!” 凤鸣知道他这句“至理名言”用在税务制度上实在有点牛头不对马嘴,连忙调转话题,转头对赫税长道:“不要那么多废话,还是开始说西雷的缴税制度吧。” 赫税长恭敬道:“是。”清清喉咙,果然开始详细解说西雷的税制。 凤鸣对这些哪里有兴趣,许多专用名词又听不明白,皱着眉头听了一两句,就可以打哈欠,心思转到容王怀里的手绢去。只是刚刚夸了口,又不好打断赫税长的话。所有的解释左耳进右耳出,满脸无聊。 正昏昏欲睡,忽然背上一阵触感,某种带着温度的东西灵活地伸入衣中,把凤鸣吓得一震,顿时瞌睡虫跑光。 原来容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挪了过来,一只手不动声色钻了进凤鸣衣中轻轻抚摸。他们身份贵重,与众人离得甚远,又有桌子掩着,居然没有人留意。 这么多人在面前,如果被发现就真丢脸。凤鸣急得脸开始发烫,又不好作声。 偏偏容王不知节制,见凤鸣不作声,反而放肆起来,不但抚摸,还往下滑动,抓住某一个软软的器官。 “啊!”凤鸣顿时叫了起来。 众人的眼光立即集中到他脸上。 赫税长停下,奇道:“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容王的手,早就在凤鸣张口的瞬间撤退。凤鸣松了一口气,转转眼睛,从容问道:“赫税长,你说国家君臣按官阶拥有西雷土地和奴隶,按照官阶缴税。难道西雷除了官吏和奴隶,就没有其他自由人?他们要不要缴税?” “这个问题,小臣可以替太子解惑。”容王在一旁恭敬地说:“太子,人是按土地划分的,人在哪个地方,就是那片土地拥有者的奴隶。” 凤鸣瞪他一眼,终于还是忍住,点头道“我明白了,这里还是奴隶制度,所有的土地属于国家或贵族。只要在贵族的领土上,所有的东西包括人都是属于那个贵族的。” “对。” “那么….”凤鸣忽然兴奋地想到一个问题,眼珠子立即转了起来:“王宫是不是属于我所有的?” “这个…” 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到容王身上。 容王冷冷打破凤鸣的梦想:“西雷所有贵族官吏,都是西雷王的奴隶,听从西雷王的使唤。你只是太子。”在凤鸣开口之前,他又加一句:“至于太子殿,也不属于太子殿下。” “哼!”凤鸣当然知道容王话里警告的意思,悻悻道:“这样的制度,一点也不利于国家发展。据我所知,奴隶制度的国家是很落后的,只有发挥劳动力的主观能动性,耕地面积才可以扩大,国力才可以提升。” “哦?”凤鸣的话引起赫税长的兴趣,忙问:“不知道这主观能动性是何物?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要如何得到?” “它不是什么东西,只是一种精神。”凤鸣挠头,说不出所有然,本想不解释。可眼睛一接触容王戏谑的笑容,立即振奋起来:“就是说,如果你是一个奴隶,要你天天干活又没有盼头,有什么意思,干活就没有劲。可是,如果你不是奴隶,干得好有奖励,你就会好好工作。如果全西雷的人都努力开垦耕种,西雷就能富强。这就是非奴隶制度优胜的地方。” “太子说的是控制人心之术?”容王正色问。 “可以这么说。”凤鸣点头,压低声音道:“把手绢还给我。” 容王压低声音回道:“那是给我的奖励呢,可以刺激我的主观能动性。”顿时把凤鸣气得愣在当场。 楚将军道:“恕小将愚笨,可是那主观能动性,虽然听起来有趣,到底有什么用呢?” “你们这里的军队,是按什么选择将领?” “小将出身世家,从小练习武艺。西雷国也历来以出身家世选择一国之才,以正血统。” 凤鸣拍膝盖说:“那就是啦。凭家世来选择将领,怪不得西雷国有这么多敌人敢挑衅。最好的办法,是凭个人本事来当将领,来升官,谁有本事就可以当官,那人人都会努力练习本领,自然士兵的素质就会提升。” 瞳将军叫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下等贱民也可以当上官吏?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凤鸣斜他一眼:“这样才可以挑选到真正的良将,不会埋没人才。英雄莫问出处,你知道不知道?”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纷纷提出理由反驳。凤鸣一口抵不过这许多人,气得脸色通红,议事出来,怒气冲冲往太子殿走。 容王跟在其后,入了太子殿,挥退左右,将凤鸣一把抱在怀中。 “放开我!一群笨蛋,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难道古代人都是蠢材?” 容王笑道:“不要急,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英雄莫问出处,啧啧,真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居然能想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对,比你们这些只知道出身血统的笨蛋要强!” “何必如此生气?好的道理,当然要听。不过不能过于急进,也不必全部露于人前的进行。”容王将凤鸣扯得贴在身上,亲昵道:“国权在我的手上呢,要做什么不行?” 烛光下,容王一句轻飘飘的话,反而显露傲视天下的雄心。凤鸣猛然抬头,愣愣看着他,只觉眼前的男人,强悍英勇,英俊不凡。 这样的人,一定会成为流传千古的传说。 “怎么?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凤鸣忽然认真的问:“我能让你成为天下的霸主,你信不信?就算你是曹操,我也会帮你。” “霸主?”容王收了笑容,静静望着凤鸣,道:“我信。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与众不同。” “你想我帮你?” 容王点头,精明地问:“有什么条件?” “两个。” “说吧。” “第一,把你怀里的手绢还给我。第二…”凤鸣鼓起勇气,视死如归:“让我上你一次!”不知道这算不算逼奸的一种手段。 01 魂落西雷 第十六章 从容王强壮的臂弯中醒来并不是第一次,不过由于昨天特别的行为,凤鸣少不了多了两分窘迫。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容王还睡着,便想偷偷把搭在腰间的手臂挪开,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床穿衣。 只略微一动,在清晨显得特别低沉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疼吗?一大早不要乱动。” 凤鸣愕然抬头:“你早就醒了?”立即露出一脸凶相:“一大早就戏弄我?” “被你吵醒的。”容王说:“怀里的人乱动还不醒的是死人。” 容王平日总是严肃老成,如今搂着凤鸣一本正经说这玩笑话让凤鸣嘻嘻笑了出来,玩心一起,伸腿在被窝中踢容王一脚。 不料扯动昨晚的伤口,立即皱着眉头缩成一团。 容王变色道:“怎么了?真的还疼?”他忙靠过来看凤鸣的脸色,责道:“早说了要你不要乱动。”一手把被窝掀开,扳开凤鸣的大腿来看。 “不要看!”凤鸣从床上翻身,不肯让容王查看伤口,连声道:“没事没事,你不要看。” 容王见凤鸣死活不肯配合,只好作罢,也从床上起身,把衣裳换上。 “喂,把衣裳脱了吧。”刚刚将繁重的朝服换上,在一旁托着腮看的凤鸣说道:“我想再看一次。” “什么?”难道是煽情的邀请? “看你穿衣服的镜头啊,对了,你还不懂什么是镜头,唉,和古人沟通真困难,什么现代的词都不好用。”凤鸣将自己裹在暖暖的被子中,歪靠在床头:“我要看你穿衣服的模样。” 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容王不打算满足凤鸣的心血来潮。 “还不快起来?过了时辰,就不带你去骑白云。” 一句话把凤鸣从舒服的被窝里叫了出来。 想起今天的安排,凤鸣格外兴奋,顾不上好好欣赏容王的美色,从被底下伸手把内服拿进去,匆匆在里面换上。不免又扯动伤口,龇牙咧嘴一番。 “要我帮忙吗?” “不要。” “何必脸皮这么薄?当今天下男风盛行,你一出王宫,再这么腼腆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可是太子殿下,王宫中欢爱之事最多,一露腼腆之态,岂非露了马脚?” 凤鸣已经换好内服,从被子里跑出来穿外衣。容王在一旁帮他系带子。 凤鸣接着刚才的话题,问:“安荷不是不适合和男人那个吗?怎么可能不腼腆?而且,他不是怯弱成性吗?容恬,你不要为了诱哄我,老用太子的名义吓唬我。” “呵呵,安荷对着我虽然老实,但对着其他人就未必。我欺负他,他自然欺负旁人。毕竟是太子嘛。” “你是说他和其他男人也…..也…..” “在王宫里日子久了,难免你也会倚权行事。” “那会是谁?” “我才不管他和谁。不过以安荷的本事,朝中官员家眷是勾引不到手的,最多也只能欺负欺负身旁侍候的内侍。” 想到身边或许有一两个必恭必敬的内侍,曾经在从前某夜和自己的身躯有过肌肤之亲,凤鸣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安荷不是你的人吗?他在宫里找情人,你为什么不吃醋?” “谁说他是我的人?玩物而已,我不在的时候,随便他想怎么样。”容王忽然邪气笑道:“你才是我的人。你若在宫里找情人,我必定吃醋,而且醋意非常。” 凤鸣哼一声,左右旁顾:“我们还是立即去吧,以免过了时辰,你又不遵诺言。” “我何时不遵诺言?”容王反问,一边带着凤鸣欣然出门。 时既隆冬,空气冷而干燥,太阳却很好,暖洋洋照耀宫中各处。 西雷有一种奇怪的花,似乎偏爱在冬季开花,而且花色鲜艳,花蕾有手掌一样大,分外美丽。 凤鸣被关在太子殿里多时,偶尔出去一次也被容王脚不踮地地催着走,今天容王见他身上带伤,特意关怀小心,一路缓缓而行,还着意绕道王宫花园让凤鸣欣赏冬季的王宫美景。 一见那奇花,凤鸣就非常喜欢,停下脚步,指着道:“这花好漂亮。” 容王靠近,直到鼻中气息几乎喷上凤鸣的脸,才小声道:“这是西雷特产的花,叫三月春。你身为太子,怎么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又没有教,我怎么会知道?” “不是说过,以后遇到不认识的东西,千万不要大呼小叫,不知道也要不作声,我自然会慢慢告诉你。” “哼….” 容王看看凤鸣脸色,知道他不服气,也不理会,伸手帮凤鸣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亲昵道:“这花开得灿烂,见你这么个模样,也要伤心得谢了。” 听容王稍微让步,凤鸣也不好意思,嘴硬道:“我不是不服气,不过觉得奇怪,明明是冬天开的花,为什么起个名字叫三月春?” 容王脸上忽然出现怪异的笑容,邪气地凑到凤鸣耳边,轻声道:“这花令人春情尽绽,三月春指的是它的效用。太子殿下也不想想,为什么把它栽在妃子最多的地方?” 原来是催情的花。 凤鸣明白过来,顿时脸色尴尬,他本来摘了一朵赏玩,听了容王的解释,立即将手里的三月春往容王怀里一扔,骂道:“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故意绕路把我带到这里来!” “是你先问我的,怎么又怪起我来?身为太子,处事不明,要重重责罚才好。来,我现在罚你把我们昨天没有完成的事在这里完成。” 凤鸣立即紧张起来。 容王却只是说笑,只拉着凤鸣在怀里亲了一亲,便携手一起朝前面去了。 凤鸣和容王一路说笑,很快到了王后所在的宫殿。站在门外,想起王后对自己态度不冷不热,不免心有疑虑,不肯进去。 容王明白他的心思,安慰道:“王后平日只呆在最里面的寝室里,并不出来。我们今天只去看看王,不用见王后。” 跟着容王从小门进去,在侧道走,一路上看见不少侍卫向他们行礼。 凤鸣在王后生辰那日进过这里,仪式后匆匆而去,根本没有机会好好了解这整个西雷王宫中第二大的建筑,所以不断好奇地张望。 渐渐深入宫殿,进了一条又长又宽的长廊,左转入一个小门,又在另一条长长的小走廊上走了好长时间。 这小走廊安静非常,似乎很少人进来,建筑设计也与其他宫廷走廊不同,竟然没有一个窗户透光,虽然是白天,也要靠两排挂在墙壁上的火把照明。 “这里是哪里?”凤鸣忽然觉得诡异非常,在容王身后问。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在密封而狭长的走廊里,居然也传出微微的回响。 “不要吵,跟我来就好。” 两人不作声,一前一后又走了大概五六分钟,才停了下来。 走廊的尽头,是一道小门。看门上的金属色泽,似乎年月已久,一把黑黝黝的大锁挂在上面。凤鸣不禁联想起电视中经常出现的门派禁地,心中一凛,暗道:难道西雷的王并不是因病昏迷不醒,而是被容王幽禁在此? 他和容王相处一段日子,对容王深有好感的同时,却也知道容王处事心狠手辣,并非仁慈之人,要做出这样犯上叛逆的事情也是可能的。 不由心儿狂跳。 在印象中,凡谋朝篡位的都是奸臣贼子,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糊里糊涂明到了容王的阵地里。一想到要被卷入这样的宫廷阴谋之中,顿时浑身发冷。 周围寂静一片,刚刚随处可见的守卫在这里没有踪迹。 容王脸色凝重,从怀里郑重地取出一道钥匙,将锁打开,把沉重的铁门一推,立即露出一道阴暗的阶梯。 冷风扑面而来,凤鸣即使穿着水貂披风,也可以感觉到门内的阴寒之气,打个哆嗦。 “手怎么这么冰?这密室在地下,藏了许多冰块,小心不要着凉。”容王转身,把凤鸣的手握在掌中,带他一步一步延着阶梯往下。 下到阶梯尽头,恍如到了水晶宫一样,到处是缥缈的寒气和半透明的大冰墙。 居然是一个偌大的藏冰室。 转过几块冰墙,迎面看见两排瓦罐,屹然是西雷放置死人遗物的器皿。一副玉石雕成的冰棺安放在正中央,一人安躺在内。 凤鸣仔细一看,棺中人相貌堂堂,身穿西雷王服,年纪并不大,仿佛三十上下。心道:难道这就是西雷的王? 果然,容王对玉棺跪下,磕了三个头,站起来道:“他就是西雷王,你的父王。” 凤鸣对着面前冰冷的尸体,头皮发麻:“他不是昏迷不醒吗?怎么….” “那只是对外消息,王多年前已经不在了。” “是谁干的?”凤鸣紧张地瞪着容王。 若此人谋杀西雷王,夺了政权,居然还敢把太子幽禁在宫中狎玩,也太恐怖了。 “不知道,王是暴毙。事前没有丝毫迹象,服侍的宫女清晨请王上朝,发现王呼吸已停。我们匆忙处死所有知道此消息的内侍,制造王身体有恙的消息,再发出王昏迷多日,朝中事务归容王裁决的王令。”容王见凤鸣脸色不对劲,奇道:“难道你以为是我?”他猜凤鸣的心事,倒真是一猜就中。 “王死了,不是更合你的心意?不如此,你怎么可以把持朝局?” 容王一怔,手臂一横,将凤鸣拦腰搂了过来。他力气颇大,凤鸣猝不及防,唬得不敢动弹,瞪大眼睛看着容王。 “呆子,我今天带你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容王把唇凑到凤鸣嘴角边,深深吻了两下,轻轻道:“宫廷秘事,总是无穷无尽,我要告诉你的,是西雷王室中最大的秘密。多年前,西雷王暴毙,西雷大臣知道事有跷蹊,却不敢公布王的死讯,以借口掩饰。” “为什么不能说?” “太子年幼,以律法而言,太子没有到年龄继承王位而王驾崩,则王的兄弟也有继承王位的权利。王当时尚有一个弟弟在外野心勃勃,为了防止他带兵回朝与太子争位,只能隐瞒王的死讯。” “这么大的事也可以瞒得住?” 容王轻轻一笑,低头望凤鸣,宠溺地说:“事在人为。” 凤鸣心道:凭你对太子的态度,真难想象你会这么为他着想。 不过现在身在可怕的藏冰室中,难得容王态度和蔼,还是不要惹恼他的好。 “太子当时身系西雷命运,身处危险,一连遭遇几次刺杀。为了让太子可以平安活到登基之日,王后和当时朝廷里最有实权的容王商议,将太子换出王宫养大。” “啊?”凤鸣大震:“那安荷?那王宫中的太子…..” “对,是假的。” “搞了半天,我还是个假的?”凤鸣激动起来:“那真的是谁?难道是你?” 容王点头:“对,是我。太子换出王宫,在容王府中被养大。我长大后,养父去世,我继承容王封号,掌管朝政。” 凤鸣眨了半天眼睛,才道:“说来说去,你不是曹操,是狸猫。”他摇头说:“怪不得王后对我冷冷淡淡,对你喜欢得不得了。” “凤鸣,我把事情原委告诉你,是因为你现在非常危险。” “不要又开始吓唬我!”凤鸣打个寒战,低吼道:“你想把太子的位置要回去尽管说,反正我也没有打算不还给你。可是不要在这么阴森森的地方吓唬我。” 容王的神情却一点也不象在说笑。 “我接到消息,王驾崩的消息已经外传。他们以前没有真凭实据,屡屡被我们驳斥回去,这次可是有了确切证据。” “那又如何?”凤鸣转眼一想,灵光忽现:“哦,我知道了。消息外传,那王的弟弟就可以回来正式争取王位,西雷就会大乱。” “对。”容王嘉许一笑,神色随即严肃:“此人名叫安巡,当年无法在王手中夺得王位,只好离开西雷,入赘繁佳王室。遇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错过。” “就算他回来,这里所有一切都被你控制,也不用怕他。” “安巡在这里布置许多眼线,已经被我铲除部分,但还有许多隐藏暗处不可察觉。凤鸣,你想想,要夺取王位,用什么方法最方便?” “什么方法?”凤鸣挠头,猛然惊觉:“杀太子?” “用你的话说,真是孺子可教。不错,杀了太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王位,所有大臣甚至连王后都无话可说,因为安巡的身上,确实有王族的血统。” “可是我不是太子,你才是太子。” “以前的假太子我才不管他会不会被人害死,反正找他在王宫中锦衣玉食不过是为了当替罪羊。可是你….”容王深吸一口气,将凤鸣搂得更紧:“你可知道,最近你的饮食中频频有人做手脚?” “什么?我不知道。” “早被我处理了,可是下毒的宫女已经自尽,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听见凤鸣心跳得飞快,容王又笑起来:“不要怕,有我在,不会有人伤你分毫。但是目前情势危急,你一定要处处小心,象今天花园中那样的小错误,千万不要再犯,旁人送的食物衣裳,也不要随便使用。我最担心是你个性浮躁,好动单纯,容易让人有机可乘。” 凤鸣苦着脸道:“当太子怎么比007电影还恐怖?”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以后你乖乖听话,少到处跑就是。我们去骑马吧。” “好!立即就去!”一听骑马,凤鸣勉强振作起来,他巴不得早早离开这个充满诡异的地方,拉着容王匆匆而去。 01 魂落西雷 第十三章 此年十二月二十日,天气大寒,却是西雷王后的生辰。 不待容王操心,按照旧日惯例,管理宫殿的总管自然安排妥当,处处张灯结彩,王宫各处换上新纱窗垂幔,烛火长燃,以祝王后青春永驻。 朝廷百官,也纷纷进贡,各色有趣玩意,都送到王后寝宫中去。一年到头不露脸的王后,只有这一天会换上隆重的王后服饰,头戴代表身份的后冠,高高坐在宫殿正中,接受百官朝拜。 王后的大寿,往日都由太子殿下带领众人朝拜。今日,众人等待的太子来临的时候,他们的太子殿下却正在太子殿中大发雷霆。 “什么?你说我的母后?”被莫名其妙隆重的沐浴更衣后,凤鸣太听见这个如晴天霹雳的消息:“我居然有母后?” “这有何奇怪?人人皆有父母,西雷王虽然昏睡多年,王后却一直掌管后宫。不过王后性喜清净,甚少出现而已。” 凤鸣狠狠瞪斯条慢理的容王一眼,穿着太子朝服在殿里走来走去。 “为什么现在才对我讲?这么大的事情,忽然要我带着百官去拜见自己的母亲,天!她一定会认出我的!”凤鸣紧张地转身拽住容王不放:“母子连心,她一定会识破我。” “现在才跟你说,就是要考究这两个月你到底学出点什么东西。宫中礼仪你已经学会,要你拿出点太子架子来想必不难。要瞒过天下人,首先就要瞒过王后。你如果连一个藏在深宫的女人也瞒不过,将来代表西雷出使外国,必定被人一眼识破。” 凤鸣更是怪叫连连:“将来还要出使外国?” “你是太子,自然有许多用得着你的地方。”容王把凤鸣拉到面前,替他整理被紧张的手抓成一团皱的衣服,安慰道:“不要怕,王后是个安静人,而且,她与安荷并不常见面,你放松一点,不会被她识破的。再说,你身边有我呢。” 凤鸣心里稍安,疑道:“为什么太子和王后这么少见面?他们不是母子吗?” 容王沉吟片刻,方答道:“王宫体制就是如此,你慢慢就习惯了。而且,太子这人不争气,王后并不喜欢这个儿子。” 虽然知道容王说的是前太子,凤鸣还是用眼睛瞪了容王一下以表抗议。 容王觉得好笑,只有改口道:“是前太子不争气,你可争气得很。”用手摸摸凤鸣的腰。 凤鸣这才笑了起来。 两人在太子殿里磨蹭多时,让在外面等候的侍从担心半天,才一起精神地出来,朝王后寝宫去了。 到了王后寝宫外,已经听见喜庆的丝竹之声,凤鸣知道进去就是验证自己的时刻,不由心下慌张,停下脚步,把容王的袖子一把拽抓不肯放手。 容王见凤鸣吓得脸色苍白,暗悔没有提前两天把事情告诉凤鸣,不过想到要好好锻炼他,只好狠下心来把凤鸣的手硬生生扯开,躬身朗声道:“太子殿下驾到!”后退一步站到凤鸣身后去,把凤鸣一人孤零零站在最前面。 顿时,宫门大开,早等候在内的官员通通迎了出来,齐齐行礼:“太子殿下!” 凤鸣恨得直咬牙,只想回头把容王抓出来饱以老拳,不过现在当然不可以这样做,只好胸膛一挺,威风地双手虚抬,用训练两月才练出来的沉着嗓音道:“众官请起,随我一同拜见母后。” 容王调教两月果然没有白费工夫,凤鸣两句话说得有板有眼。 众人齐应:“是!” 凤鸣昂头停胸,率先进了宫门。眼睛一转,看见太后寝宫设计辉煌,中间是宽敞大道,直通正中的大殿。 王后自然是在那里接受朝拜。 看着庄严的气氛和身后恭敬严肃的众人,凤鸣心里泛起荒谬的感觉。 天!他居然真的要当起一国太子来,而且即将认一个古代的王后做母亲,为她祝寿。 容王见他发呆,知道不妥,立即跨上一步,低语道:“请太子到正殿向王后祝寿。” 凤鸣被他一惊,想起容王没有良心逼自己鸭子上架,不由横他一眼,举手整整头上金冠,终于正式举步向前。 昂然走到大道尽头,已经步入正殿。一个盛装少妇端坐中央,被雁立的宫女围绕着,模样虽没有凤鸣想象中美丽,但气质也确实高贵。 “安荷恭祝母后生辰!”按照容王教导礼节,凤鸣高声唱诺,跪倒行礼。 这就是西雷的王后,乖乖,如果让她知道我冒认她儿子,那可不是好玩的。凤鸣如此一想,不禁用眼角去瞄身后的容王,不料低头偷偷往后一望,却不见众人踪迹。 原来除了太子本人,其他人等,一律跪在正殿外参拜。凤鸣方才太过专注自己的表现,容王等人何时停下脚步,他却丝毫不知。 顿时惊去一身冷汗。 容王你这个混蛋又对我设陷阱!凤鸣咬牙切齿。 头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王儿免礼,起来吧。” “谢母后。”凤鸣站起来,抬头看王后一眼,发现王后也正打量自己。他到底有点心虚,立即低下头去,不敢作声。心里忐忑不安,害怕王后看出端倪。 若有什么话可以胡扯一下就好了。 偏偏凤鸣害怕讲多漏嘴,只好尴尬地站着任王后打量。 幸亏,王后似乎对自己的儿子也不大熟悉,开口道:“王儿最近身体可好。” 凤鸣暗暗称奇,既然王宫制度,母子一年才难得见一面,为什么一点激动也没有? 他点头道:“安荷身体很好。”想起容王教导,连忙加了一句:“谢母后关心。” “读书可好?”简直是例行公事的问话,冷冷淡淡。 “读书也好。” 王后问了几句,又道:“你父王如今病中,无力理政,大小事情,要多多求教容王,才是上策。” 求教容王?那可真是亡国的上策。 幸亏我如今和容王同一阵线,打算辅助他成为千古风流人物,不然这个时候,倒应该扑在王后脚下,一把眼泪的将容王种种劣迹述说出来。 凤鸣瞄瞄王后,又暗自摇头:瞧这王后冷冰冰的样子,看来哭诉也没有什么用。 这个西雷是没有前程的了,还是投靠容王比较好。 他躬身道:“是,安荷知道,一定事事求教容王,绝不擅自做主。” 王后冰冷的脸,这才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这就对了。容王何在?叫进来让哀家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凤鸣心下嘀咕。 容王立即被传了进殿,行礼朗声道:“臣容恬拜见王后,祝王后娘娘永享仙寿。”他风度果然一般,举手投足都帅气非凡。 “好,好,一年不见,听说你处理国事样样妥当,真要好好奖励才行。”王后笑得更灿烂,让凤鸣看呆了眼。 乖乖,哪个才是她儿子? 王后又道:“容王,这里是百官送上来的有趣玩意,你虽然年少老成,到底年岁不大,哀家都赏给你,慢慢玩去吧。” 容王微笑道:“谢王后赏赐,容恬选取一二,日夜相对,记念王后的恩典就好。” 众人送上的礼物早早堆在殿里,容王走过去,稍一驻步,挑了两样,凑前给王后看过。 王后点头,叹气道:“时辰也到了,你们去吧,我也该休息了。” “是!” 凤鸣大松一口气,和容王一起行礼,刚要退下,忽然听见王后道:“等一下。” 两人连忙又站回来,垂手等待。 半晌,王后道:“把那袭水貂披风拿来,赏给容王。” 宫女披风送上,容王连忙双手捧了。 王后盯了容王片刻,幽幽道:“容王处理国事,听说常要通宵达旦。冬夜苦寒,还是暖和一点的好。” “谢王后恩赐。” 两人这才出了正殿,与百官一起退出王后寝宫。 “好奇怪,那王后对你特别好。倒象你才是她儿子似的。”一回到太子殿,凤鸣将身上的披风一解,对容王道。 “不要胡说,你身份不同,这样的话万万不可出口。” “又恐吓我?今天逼我的事还没有和你算帐。”凤鸣哼道:“我是她儿子,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给我,偏偏对你赏这赏那?” “因为我是国家重臣。”容王呵呵一笑,把王后赏的水貂披风展开,为凤鸣束上,柔声道:“赏我的东西,还不等于赏你?”他将挑选的两样生辰礼物掏出来,在凤鸣眼前一摆。 一样是做工景致的小镜子,一样是连鞘的小刀。 凤鸣对小刀特有兴趣,咦了一声,将小刀抢过来,拔出一看,寒气逼人,锋利非常。凤鸣被刀气所迫,打个寒战道:“这刀好厉害!” “这刀大有来历,是西雷著名的宝物,你好好带在身边以防万一。嘿嘿,以我的眼光,从王后寿礼中选出来的东西,必定有独到之处。” 凤鸣嗤之以鼻,把小刀不客气地塞到腰间,侧目道:“我可看不出你选的镜子有什么用,对了,你这么爱漂亮,一定经常照镜子对不对?” “你又错了。这镜子是给你的。” “给我的?” 容王举起镜子,得意洋洋道:“你难道没有看到这纯金打造的镜子手柄,均匀细长,光滑无比,最适合用于你身上某处,慢慢开发而不用担心把你弄伤?” 凤鸣眨眨眼睛,看见容王脸上坏笑,终于明白过来。 他向后一跳,从腰间把小刀拔了出来,眼睛瞪大,喝道:“容恬,你敢?” “怎么不敢?”容王无惧他手中锋利小刀,悠然举步向前。 “不要过来!” “太子殿下,刀不是这样拿的。啧啧,看来武术课你没有好好学嘛。” “混蛋!你滚开!…..啊!放开我!把刀还给我,你说那是给我的。” “不过让那里松动一下,根本无须害怕。我不会弄疼你的…..” “救命啊!来人啊!救驾救驾!…..” 听见凤鸣的惨叫,早有经验的太子殿众侍卫宫女早退得干干净净,将殿门紧紧关上……. 看来这西雷宫中,确实已经被容王完全控制了。 01 魂落西雷 第十五章 “不要?” “呜…….不…….” “呵呵…” 美色当前,怎能不食指大动? “啊!” 容王沉着气,用沙哑的嗓子安抚道:“一会就好,不要怕。” “不要!好疼,好疼!” 可这个时刻要容王停下,也太残忍了。 容王尽量按着凤鸣,耐心劝道:“开始总有一点,凤鸣莫怕。” 凤鸣如受重击,猛然在床上弹动一下。 “啊!呜……呜………”太子殿里回荡一片委屈的惨叫。 容王也在动作之时听到类似布帛撕裂的声音,暗道不好,急忙退出,低头一看,分身上居然殷红一片。 顿时一阵懊悔。 “是我不好。” “好疼…..” 好不容易把药上好,又将凤鸣搂在怀里。 “还疼吗?” “嗯。” “还是把你给弄伤了。” 凤鸣这次倒通情达理,轻道:“放心,你事先提醒,我不会说你欺负我。” 容王见他无恙,稍稍心安。 “你身上带伤,明天暂不骑马,待日后好了,我再让你出去。” 凤鸣一听,着急起来:“不要!我要骑马,你答应的,不能食言而肥!”他在容王怀里,双手一搂,把自己满心焦虑都通过扭动传给容王。 “好好,我答应。不过你只能让我抱着骑白云。”容王做出让步,又问:“什么叫食言而肥?” “这个典故嘛,就是……..”凤鸣得了容王承诺,心里高兴,又开始炫耀比容王先进千年的学识。 漫漫长夜,直到四更,才相偎睡去。 01 魂落西雷 第十四章 总算平安过了王后大寿的一关,凤鸣算是通过第一次小测试,足以证明两个月的刻苦学习效果不错。容王为了表示嘉奖,特许凤鸣骑白云一天。 骑马也是学习的必要项目。不过往日容王担心白云脾气暴躁,不轻易让凤鸣靠近它。这日为了哄凤鸣高兴,提前两天将重要国事处理妥当,说要亲自带凤鸣骑着白云出王宫游玩。 “真的?”凤鸣张大眼睛掩不住惊喜,紧张地拽住容王的领子:“出王宫?骑白云?你让我单独骑白云?” “我会在一旁好好看着你的。” “太好了!”英俊的脸露出孩童一样兴奋的神情,凤鸣干脆给容王一个法国式的热情大拥抱,送上两个响亮的吻。 “不过….”容王静静等他把兴奋发泄完毕,才缓缓道:“明天出宫前,你要先随我一同见一个人。” 凤鸣忽然闻到阴谋的味道,警觉地问:“谁?” “你的父王,西雷王安将。” “什么?”凤鸣惊叫起来:“前几天不作声把我抓去见母后,现在又要抓我去见父王?喂,人的心脏承受力是有限的,你懂不懂?”当然,容王不懂。 容王笑道:“不要怕,王已昏睡多年,你身为人子,也应该看望一二。” 看望一二? 看来那原太子也不会经常探望他的双亲。西雷的制度好奇怪,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居然那么生疏。还是王宫里面确实人情淡薄? 凤鸣抬头看看容王的脸色,知道他虽然笑吟吟,却是说一不二的狠角,再怎么不愿意也必须去。如果继续争论,说不定骑白云到王宫外晃晃的机会也保不住,只好勉强点头,嘀咕道:“去就去,碰到你这个再世曹操算我倒霉。” 凤鸣露出稚态,分外与他俊朗的外表不称,不能见于普通王族的质朴和天生的王家风范揉合在一起,形成令人称奇的美感,显出一股深蕴于内的清纯之气来。 容王深深凝视,越看越爱,将凤鸣腰肢一搂,两人贴在一起,轻哄道:“我只是希望你早点清楚各种局势,以免将来遭到不测之祸。唉…我多愿你不是太子。” 凤鸣心中一甜,略显羞涩,嘴硬道:“不用花心思哄我,都已经答应你了,我明天肯定会去。不过是个植物人而已嘛。” 两人对望一眼,都觉脸红心跳,紧张非常。 容王首先受不了,猛然将凤鸣吻住,双手也开始上下摩挲。 凤鸣对容王的吻早习惯成自然,尽情回吻。 气氛疯狂起来………. “今天我一定要…….”逐渐粗重的喘息,将容王的声音衬托得分外低沉。 凤鸣也被迷惑了心神般,脸上带着娇痴的神情,凭借本能紧紧抓着容王的衣服。 当容王修长的手指渐渐解开凤鸣的上衣时,凤鸣也有样学样,解起容王的外袍来。 什么也不想了,在淫糜的空气中,被挑唆得只想肌肤相亲。 细看起来,居然是凤鸣的动作更为猴急,几乎是要硬把容王的衣物剥下来般。 “不要急,我们有一个晚上。” 欲速则不达,到底还是容王速度更快,将凤鸣剥干净露出漂亮的身体后,他将凤鸣正在和内服奋斗的手指拨开,自己笑着解开身上的布扣,把足以自豪的健壮身体袒露在凤鸣面前。 “喜欢么?”笑着将凤鸣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容王眼里柔情款款。 凤鸣爱不释手地抚摸,乌黑的眼睛张得大大的,象看见令人惊讶的宝物。 “好漂亮…..”凤鸣轻轻赞叹。 在容王眼里,漂亮的却是面前**的凤鸣。他微微一动,把凤鸣拦腰抱起,安置在大床中央。 “这次可不是用手或用嘴,我提前告诉你,以免你说我欺负你。” 凤鸣已经被迷得三魂丢了七魄,哪还管容王说些什么,他要坐起来继续抚摸容王,却被容王轻轻按了下去。 “躺好。晚上的时光可是非常宝贵的,我们要好好珍惜才是。” 凤鸣迷糊中,居然还没有忘记露露自己的本事,喃喃道:“笨,这叫**一刻值千金。” 容王一愣,赞道:“**一刻值千金?好文采,好文采。”双手却渐渐将凤鸣双腿分开,往上方压了过去。 下体微凉,凤鸣不禁发出小动物般低鸣的声音。 容王柔声道:“不要怕,只是让承欢之处滋润一下。”他一手爱抚凤鸣后庭,一边低头,将漂亮的分身含进嘴中。 口腔的高温,立即让凤鸣激动地叫了一声。容王的舌头不断挑逗,把凤鸣攻击得分外难耐起来。 “容恬……不……..呜…….”凤鸣断断续续说话,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雪白的**身躯,在丝绸制成的被单上扭动。 01 魂落西雷 第二十章 长廊昏暗,摇曳火光下,凤鸣缓缓倒在冰冷的地上。 安巡蹲下,抓过凤鸣手腕,静静停了片刻,直到脉动尽无,才将凤鸣手腕放下,站了起来。 王后站在一边,视线从没有声息的凤鸣身上扫过,眼里蓄满泪光,声音却还是平和安静,轻道:“我为了你,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天下再没有比我狠心的母亲。现在,你总该召回各处的密探,以免将来有人趁机生乱,危害西雷。” 她心内又痛又酸,定下此计,等于把安巡骗上死地。安巡对她情意深重,心中还是不忍,那眼中的泪光,其实是为了安巡而涌。凤鸣所喝的毒药,自然也是假货。 安巡点头道:“不错,没有太子,还有谁可以和我争位?那些扰乱四方的密探,也不需要布置了。”一边说话,居然噌一声,从腰间抽了一把利刀出来。 寂静长廊中,兵刃之声分外刺耳。 刀口反射出阵阵寒光,看得王后心里一凛,惊道:“安巡,你这是干什么?” “模兰,我不是不信你。”安巡手握利刀,音调却说不出的温柔,对王后微微笑道:“只是西雷王家秘药,总有许多玄妙之处,难保其中没有一种假死的奇药。他这样去了,我到底还是不安心,干脆在他身上捅上一刀,我才能确保太子不会死而复生。那样,我才能放心把手上的筹码都交给你。” 容王对凤鸣安危千叮万嘱,一刀下去,凤鸣哪里还有命在? 王后变色道:“太子已经死了,难道你连个全尸都不肯保全?” “放心,我扎了几刀后,会命人把他缝好的。” “安巡!” “模兰,我们都长大了,再不是当日两小无猜的安巡和模兰了。”安巡手握着刀,凄然苦笑道:“你们到底是母子,身在王家,牵涉王位,谁敢不小心?可我对你的情意,从来没有变过一丝一毫。” 王后如被重雷击中,频频倒退两步,仿佛经受不起安巡如此表白。伸手撑着墙壁,低头闭目数息,方轻轻道:“他脉息已断,你一定要毁他的尸身,才肯撤回密探?” “既然脉息已断,扎一刀又有何妨?一旦我再无疑虑,立即撤回所有密探,保证西雷不会出任何差错。” 若此刻阻拦,安巡一定生疑。 王后犹豫半晌,盯着安巡不作声,心中无数念头不断交替,容王的嘱托和西雷硝烟处处的情景交错浮现。 她猛一咬牙,终于把西雷安危放到最上,点头道:“好,既然你一定要这样才安心,那你就扎吧。照着心窝扎下去,无论什么奇药都救不回太子,你也该放心了。” 安巡脸上喜色一掠,声音放柔道:“楼兰,我知道你心疼。他毕竟是你的儿子,你放心,我日后登基,一定好好安葬他。”低头看毫无知觉的凤鸣,眼中闪过狠毒之色,当即反握刀柄,就往凤鸣心窝狠狠扎下。 刀风起处,只听见轰然一声,通往外面的木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人影旋风一样闯进来,惊天动地一刀,从头劈下,直取安巡门面。 如此凌厉刀势,哪能躲开? 安巡大惊,此刻再管不到是否要扎凤鸣一刀,多年练武本能力立即反应,手中向下的刀随即改变方向,往前一挡。 “当”一声,金属交撞之声响彻整个长廊。 安巡接了要命的一刀,手臂发麻,抬头一看,眼前满脸怒色,如雄狮一样威风凛凛的,正是容王。 容王一刀没有将安巡毙命,长刀一挥,又是连续几刀,专挑诡异难挡之处下手,刀刀指向安巡要害。 “当当当当当”,电光火石间,双方兵器又撞出数道暗光。 容王武艺高超,英勇世所罕见,高下立即分了出来。 安巡蹭蹭连退两步,气喘吁吁,对上杀气大盛的容王,顿时心怯,扭头对王后喊道:“楼兰,快叫他住手。” 王后茫然看着两人,紧咬下唇,脸色苍白。 容王却毫不迟疑,当面一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挑飞安巡手中利刀,跨到失去武器的安巡身前,举刀就砍。 森然刀光,印出安巡绝望的脸。 “住手!”王后大喝,可惜已迟了一步。 刀锋劈下,正中安巡前额。安巡“啊”惨叫一声,满头鲜血,仰面倒下,再也没有呼吸。 全战历时不过数息,容王刀法煞人,已经将安巡干净利落毙于刀下。 “安巡……”王后骤见容王下杀手,冲到安巡面前时,战斗已经完毕。她低头看了安巡一眼,脸上重重情感浮积起来,如深山烟雾瞬间变幻一般,眼泪已盈盈滴了下来,转头对容王怒道:“你……你为什么杀他?” 容王怒气未消,冷冷瞪地上的安巡一眼:“此人是西雷叛徒,妄图篡位登基,王后为他流泪么?” “容恬!”王后生气地喝一声,发觉自己过于激动,深深吸气缓和下来,才柔声道:“哀家一直以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你难道不懂?事情本来可以圆满解决,为什么忽然杀进来,破坏我们辛苦安排的一切?” 容王转身,从地上抱起软绵绵的凤鸣,凝视着凤鸣的脸,沉声道:“原来的计划,并没有包括让凤鸣死。” “事情紧急,为了西雷,牺牲一个假太子又有何妨?就为了一个没有用的假太子,你居然放弃这天衣无缝的计策,甘愿为西雷招至天大的灾难?” “凤鸣并非假太子那么简单,王后若有时间,听听他的治国言论。他才是我西雷最重要的宝物。至于安巡死后的事情,臣会处理。”容王脱下披风,盖在凤鸣身上,怜惜之情溢于言表:“药效将过,凤鸣快醒了。早知道此计无用,就不该让他受这些苦。” 王后自知方才牺牲凤鸣的决定招致容王狂怒,看他对凤鸣的神色,顿时一震,颤道:“容恬,你……你生我的气?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的王位,为了你的西雷。” 此时此刻,她再不复方才决断国家前途的英明,只不过是个疼爱儿子的母亲。 容王心里一软,柔声道:“母后含辛茹苦,都是为了儿子。只不过,请母亲再不要伤害凤鸣。” 他摸摸凤鸣的脸,感觉热气渐回,显然药效开始过去,望着王后的眼睛,诚挚道:“母后若是为容恬着想,请待凤鸣如亲儿。我……我们……”他皱眉,长长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对王后微微一躬,抱着凤鸣昂然离开。 王后看着容王坚毅背影,忽觉脚下一软,坐在地上。 低头一看,居然是安巡死不瞑目的脸,顿时眼泪关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也不愿意如此,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和我的儿子抢?”颤颤玉指抚上安巡依然英俊的脸,王后哭道:“天下父母的心,你难道还不明白么?我身为西雷王后,又怎么会让西雷被人侵犯?安巡啊,你还如当年一样有勇无谋,可你留下的种种伏兵密探,又叫我如何收拾?” 安巡虽死,他的眼睛,却还带着临死前的绝望和难以置信。 冰冷寂静的长廊,回荡着王后幽幽深情的声音。 “你虽然不能得到王位,但我的心,却永远是你的……” 哭声一落,安巡睁得老大的眼睛,终于在王后素白玉掌的轻抚下,缓缓闭上。 繁佳王夫,暴毙于西雷王宫中,消息传入繁佳,顿时举国大哗。 西雷边境之国,大乱近矣。 01 魂落西雷 第十七章 两人一骑奔出王宫。凤鸣顿时心怀开阔。所有让人寒战的争夺诡计,都被远远扔到脑后。 容王骑术精湛,一手拥着凤鸣,一手持缰,迎风而驰。 冷风迎面扑来,虽然冷冽,却也畅快。凤鸣一边把脑袋从被容王包得紧紧的披风里伸出来,一边放声欢呼。 “若是春天,这里会有草地连天,点缀不少红黄小花,美丽迷人。”容王勒马,将凤鸣小心抱下,指着面前一片开阔的平原。 “现在看起来光秃秃什么都没有。”凤鸣忽略眼底里枯黄的干草。 容王出了王宫,感慨之情大发:“不错,但只有冬天的冷清,才会令人感叹春天的繁荣。人间万物,不是应该循环衰盛么?” “对啊,生命力都是动人的。”凤鸣暗自嘀咕是否要炫耀两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过那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盗窃可耻,还是算了。 白云甩着尾巴在一旁吃着枯草,走过来对容王磨磨蹭蹭,似乎在妒忌凤鸣占了它往日的位置。 但在凤鸣眼中,白云比容王的吸引力更大,不由伸手抓住那条在半空中飞扬的雪白尾巴。 白云是容王爱马,向来高傲,猛然一转身,尾巴啪一声往凤鸣脸上甩去。 “小心。”容王早料到凤鸣会招惹白云,呵呵一笑,顺手挡住白云的挑衅,将他们一人一马分开。 凤鸣抓不到白云尾巴,忿忿瞪着白云:“它看不起我!” “谁叫你去惹它?马也是有脾气的,何况白云是最好的马。” “被一匹马瞧不起,真气死我了。”凤鸣磨牙说:“我要骑白云,你说了今天可以让我骑它的。” 容王眼角微微一挑:“你昨夜那里都伤了,还可以骑马?” 想到自己身上那说不得的伤,凤鸣更气,拽住容王衣领威胁道:“我要骑马,今天不骑不罢休。” 容王被他纠缠不过,只好举手投降:“好好,我带着你骑一圈,就围着这山跑一圈如何?” 于是上马,将凤鸣带在胸前。 忌惮凤鸣身上的伤,容王不肯放马狂奔,只是让白云慢慢踱步。一路和凤鸣介绍西雷地理环境和风土人情。 “那是西雷河,乃西雷第一大河。西雷河两岸土地肥沃,农耕全靠河水。” 凤鸣远眺,果然看见一条大河,从城东蜿蜒而出,两边都是农田。虽是冬季,还有农民在田中劳作。他不懂农业,看了两眼没有兴趣,转眼看见农田尽头高山连绵,对容王道:“看,那么多的高山,多壮观。等春天到了,你要带我上山去玩。” “整天想着玩。明年春天是你十八岁生日,你可知道这意味什么?” 又提政事……凤鸣立即愁眉苦脸,转脸看着容王:“意味什么?” “太子十八岁,可以登基。” “我知道,那个时候把皇位还给你,对不对?” 容王被凤鸣可怜兮兮的模样逗得笑了出来,爱抚着凤鸣的脊背:“凤鸣,明年就是西雷皇权尘埃落定之时。我们要从现在熬到明年三月,其实不容易。” “拜托,不要说这么深沉的话。我们是出来玩的。只有工作之际不忘娱乐,哪有娱乐不忘工作的?”凤鸣抗议。 容王歉意地摸摸凤鸣脑袋。 这两人,其实年纪一般大小,却生来带了不同气度。什么时候看过来,都觉得容王老成持重,比凤鸣年长。 凤鸣看着容王,忽然想到:容王从小在宫廷斗争中长大,身上又藏着这个那个秘密,若论当代最不幸福的儿童,应该算他了。 不由同情地看了容王几眼,岔开话题:“刚刚说到哪里了?” “你说春天要爬山。” “对,这么多的山坡,到了春天一定美丽非凡。”凤鸣呵呵傻笑。 容王却叹:“这些山看起来固然舒服,可是却不讨人喜欢。西雷境内山地居多,耕地少。每年粮食都是仅够,遇到荒年,还要向他国重金购粮。” 凤鸣抬头看看远处,果然只有西雷河两边平地上有田,有的靠近西雷河岸的是山地,却只有枯草。 “虽然是山地,土地应该也算肥沃,为什么不加以利用?” “山坡倾斜,如何可以种上粮食?耕种也不方便,再说,如何浇灌,那可比河岸要高出不少。” 凤鸣随口道:“可以改造山地啊,建梯田不就行了?” “哦?”容王听出蹊跷,精神一振:“什么是梯田?” 凤鸣大呼西雷落后,当即唾沫横飞说起梯田的概念来。在马上不好解说,索性拉容王下马,蹲在草地上用小石画图。 他将从前所见过的梯田设计一一告诉容王,又催容王上马,策着白云继续前进。 “在这里停下。”上到一个小山坡,凤鸣要容王下马,以面前地势为例,详细解说梯田构造。 容王听得不断点头,奉送无数赞叹笑容。 似乎连白云也感觉出这小子正在炫耀本事,独自低头在一旁吃草,没有跑来和凤鸣抢容王身边的位置。 “何谓梯田,我现在已经知道大概,可是,关于灌溉….” “灌溉是农业大问题,我真笨,早就应该把这方面的东西贡献出来。”凤鸣受容王影响,现在说到正事,居然也一本正经:“据我所知,农业灌溉方法的发展里,有几样是很有代表性的,一个是水车,一个是灌溉渠。耕地在山坡上,我们可以用最简单的两种方法,第一,在山坡上建筑大水库,将雨水囤积起来浇灌;第二,也可以用水车或其他引水上山。” 容王抚掌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水车和灌溉渠是什么,不过在山上囤积雨水开垦耕地,确实可行。如此,西雷农业将大盛也。” 说罢,抓着凤鸣的手远望高山,叹道:“凤鸣,得你一言,将来这千万荒废的山坡地,都可以种出粮食来。你于天下国策,何等重要。”言词之中,大有感慨。 凤鸣不由骄傲起来:“当然,我可是能帮你成为千古传奇的人。” 容王见他刚刚显出点本事,立即又露出小孩般的神态,亲近之心顿起,双臂立即环了上去,搂着凤鸣轻道:“这里将成为历史上一个重要的计策所处地,不若我们做点什么,以为留念?” “做什么?” “当然是风流之事…..”容王呵呵一笑,已经倾身压了过来。 凤鸣被压在枯草之上,才知道容王要干什么,挣红脸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也不害羞。还有,我昨天才刚刚受伤……..” 话说到一半,舌头已经被缠上。 湿漉温暖,在口中细细品尝。 容王带着笑慢慢引导,手也悄悄探入凤鸣衣襟,却不解开衣带,只是在里面缓缓揉着两点果实。 “嗯…..”凤鸣胸前两点一入魔掌,立即忍不住呜咽一声。细长的颈侧开始泛红,居然一路蔓延到腮下。 真个活色生香。 容王只觉得下腹的火立即腾起来,熊熊烧着,知道对凤鸣不能急躁,只能用硬起来的下身隔着衣料摩挲凤鸣大腿,唇上加倍进攻,吻得凤鸣不知天上人间。 被容王此等高手挑逗,凤鸣不过一刻便告失守,完全没了半点反抗迹象,浑然忘记自己“昨天才受伤”。 容王这才施施然解了身上披风,平铺在地上。正要把已经全身没有力气的凤鸣抱到上面,一阵马蹄声忽然传来。 由远而近,居然是直奔着他们来的。 容王不由皱眉。 他带凤鸣出宫,虽说是两人游玩,半里后实际上跟了两队亲卫。过来的马匹既然可以通过亲卫前来,想必是宫中有国务需要紧急处理。 身在高位,居然连偷得半日闲的权利都没有。 容王望情动的凤鸣一眼,大叹时机不对,只好将凤鸣重新抱起,替他系好衣裳披风。 凤鸣也听见马蹄声,知道好事告吹,脸色郁闷。 两人一起上了白云。 那快马已经赶到,果然是宫中的传报小吏。 小吏勒住马匹,下马请安道:“参见太子,参见容王。” 容王悻悻道:“有什么事,说吧。” “是!宫中得报,王之亲弟、繁佳王夫安巡,亲赴西雷,已经快入京城。” 凤鸣一听,心道:乖乖,今早才听说,下午就出现了,安巡是繁佳的驸马,不知道有没有把公主也带过来。 “知道了,安巡王夫代表繁佳而来,我和太子立即回宫迎接。” 今天的出游计划至此夭折。容王带着凤鸣返回王宫。 01 魂落西雷 第十九章 只见走廊入口处,一人素服跪在地上,面向走廊深处敛眉垂头,静默不言。走廊两壁上的火把全部点燃,熊熊火光印在此人侧脸,雍容淡雅。 居然是一向藏于深宫不轻易出现的王后。 四人惊呼一声,都及时收了声息,相互交换眼神。 容王悄悄上前,跪在王后身后,轻声道:“王后,繁佳王夫安巡亲自带圣药探望王。” 此处人迹稀少,空间狭长。容王话音虽轻,也能听见微微回音从远处荡回来,烛火摇曳,分外阴森。 王后并不答话,低眉甚久,才似乎反应过来,毫不露丝毫表情道:“知道了。”一句话后,又继续沉默不语,只呆呆跪在走廊入口,看着尽头。 众人顿时为难起来。王后跪在入口处,总不能跨过王后去探望西雷王。 凤鸣猜想八成是容王诡计,将王后请出来救急,但王后一人挡路,万一安巡当场发作,事情还不是不能圆满解决吗?这样一想,不由把目光悄悄移到安巡处。 安巡却丝毫也没有要发作的意思。相反,他脸色苍白,双手握拳,长袖居然在微微颤抖。显然王后的出现对他产生非常大的冲击。 奇怪,难道王后和安巡之间…… 正不知如何是好,王后终于再度开口,幽幽道:“王重病已久,我以王后之尊,亲自主持祈祷仪式,在王百步之处跪候天命。这是生死交关的事,任何人都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打搅王。安荷,你是王的血肉,跪到我身边来,替你父王祈祷上苍。” 凤鸣虽然不信这些东西,可是王后亲自点名,有什么办法。只好装出孝子模样,老老实实跪到一旁。心想:也不知道“跪侯天命”要跪多久,如果是三五天,那岂不倒霉? 王后又轻道:“安巡,你也是王家血脉,跪过来替你王兄祈祷吧。” 凤鸣低头,悄悄做个鬼脸,想那安巡不是寻常人物,是专为王位回来的,如果他肯听王后的话,又如何需要容王费心思对付他?直接要他滚蛋岂不更好。 “安巡遵命。”不料安巡居然拱手行礼,当即走过来,和凤鸣一左一右跪在王后身后。 凤鸣猜想失误,又暗自吐吐舌头,眼角处猛然接触到容王警告的一瞥,立即装出肃容。 王后一直不曾回头,吩咐道:“王家祈祷,其他人退出去。” “是。”容王早料到王后会做如此吩咐,当即躬身退出。凤鸣知道容王要走,大急,不断偷偷朝容王使眼色,容王只是微微一笑,不做理睬。 另一人是安巡带来的侍卫,却只等安巡的吩咐。 安巡点头道:“你去吧,在外面等我。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那侍卫这才随着容王出去了。 至此,更加安静。 凤鸣低头转动眼珠,观察前面的王后和旁边的安巡,心道:现在只有我们三人,难不成是要面对面谈判? 但此时此刻,气氛诡异,他万万不敢主动提问,只好叹一声倒霉,继续半死不活跪着。 跪了半个时辰,小腿完全麻痹。凤鸣已经在肚子里把容王骂了无数遍,斜眼看其他两人,却依然跪得象个泥人一样,没有丝毫焦躁。 寂静中,王后忽然开口道:“安巡,你回去是为了王位?” 凤鸣一愣,不曾料王后说话居然如此直接,也不打个哈哈,居然把安巡的居心一针见血指了出来。 安巡沉吟片刻,回道:“有王位,才能想其他的东西。” 凤鸣又是一愣,也不曾料安巡说话也如此直接,连个掩饰都不要,摆明要抢王位。 哼,分明不将他这太子放在眼里。想到这里,凤鸣不由又瞪安巡数眼。 “你想要什么其他的东西?难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肯放弃?”王后淡淡问道。 安巡喉头一窒,似乎有点激动,按捺道:“当年……当年是他抢了你,如果不是他……我……我们……”他双手颤得厉害,身体忽然前倾,似乎要上前抱住王后,又忽然停在半途。 凤鸣眼看他们两人情景,眼睛瞪得老大,心中大叫:乖乖,王后居然和小叔子以前是一对,没想到古代人也这么浪漫。不由对安巡大大同情起来。 又想:王后现在名义上是我母后,如果安巡扑上去亲她,我是否要奋力保护?如果保护,恐怕是阻碍了人家的第二春,而且安巡学过武艺,岂非正好可以顺便解决我这个冒牌货;如果不保护,看着自己母后给人非礼又好像…… 正乱七八糟想个不停,又听见王后问:“你的意思,是一定要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对!” 王后浑身一震,蓦然转身,面对两人,昂然道:“可我已经是西雷的王后,再不可能是当年的模兰!你不必妄想!” “只要我得了王位,我是王,你是王后。” “安巡,你已经疯了。” “不,我没有疯,这么多年,我历经艰辛,就是为了这一天。” 凤鸣看着两个位高权重的人上演一场经典爱情戏码,头不断从左转到右,从右转到左,大叫精彩,浑然忘记了以自己的身份,应该阻止这样的对话。 安巡又道:“我为了逃避王兄加害,入赘繁佳王室,娶了繁佳的公主,可是我的心里从来没有忘记你。模兰,王兄已经死了,只要我拿了王位,按照西雷国制,王后可以随了新王,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你不希望这样吗?” 听安巡话语殷切,王后仿佛也想起当年美景,脸露戚容:“希望?我现在已经是王后,我的责任,就是保护王的血脉,使西雷可以更好的屹立在大地上。”她转身对着幽深的长廊尽头,冷冷道:“安巡我问你,如果你得到王位,将如何处置我们母子?将如何处置西雷国?” “我将待你如王后,视王以前的爱将为自己的亲信,用最宽容的态度治理西雷。” “你还没有说,会如何处置我的儿子。” 安巡迅速瞥凤鸣一眼,目光中绝对狠毒让凤鸣蓦然一惊:“他是王兄的骨肉。” 王后针锋相对道:“那也是我的骨肉。” “模兰……”安巡全然当凤鸣不存在,柔声道:“我们将来还会有更多的骨肉。” “那么说,这西雷国中,你已经有万全准备了?太子势必和你争夺不过……”王后眼里流露倦意,思考良久才道:“我老实告诉你,王已经先逝多年。” 这个大秘密忽然从王后嘴里轻易说了出来,不但安巡,连凤鸣都大吃一惊。秘密揭穿,如何善后? 安巡一震后立即回复,点头道:“我早已料到,可以苦无证据。不然,我们也不用分开这么多年。” “你可知道,我千辛万苦隐瞒这个消息,就是不希望你知道,不希望你回来争夺王位,不希望看见西雷血流成河……”王后一字一句道:“也不希望我的儿子和我的爱人生死争斗!” “这是王兄种下的果子。” “可事到如今,我已经无能为力。身为西雷的王后,我不能允许西雷王朝政变。王家的事只能在王家内部解决,我将在你们中为西雷选择一个新王。”王后缓缓回头,目光在凤鸣和安巡两人中移动。 两人俱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决定。 王后先问安巡:“你在西雷各处关隘要地安插密探亲信,曾经有严令,如果你在王宫中有不测,他们将在各处水井下毒,并且引外敌进攻西雷,务必使西雷不为王的骨肉统治。可有此事?” 凤鸣瞪了安巡一眼,没有想到此人容貌美丽,居然用心如此歹毒。 安巡唇角一扬,并不作声,算了默认了。 “看来伤了你,西雷会遭大难。危机时刻,我只好牺牲自己的儿子,保全我的国家。”王后的目光,蓦然移到凤鸣身上。 凤鸣如同被蛇看上的青蛙,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王后盯凤鸣半晌,缓道:“你身为太子,为国捐躯也十分应该,母后为你骄傲。”又对安巡道:“我将帮助你登上新王之位。不过,此刻行事容易惹起朝廷非议,在明年三月太子登基时,你才可以正式诏告天下。” 如同闷雷劈在头上,凤鸣顿时愣住了。 各种诡异发展,他根本理解不了。 安巡早料到王后妥协,脸色笑容一掠而过:“可是明年三月,太子已经可以登基,要我留着他到那个时候,太过危险。” 王后听后,久久不作声,低头长叹不息:“唉,你这是要逼我……”她咬牙道:“好,为了西雷,我什么都可以牺牲。你现在就下手,我将对外封锁消息,说太子重病,到来年三月,宣告太子病逝,王弟登基。不过,你要立即将分布各处的密探全部收回来,名单也要公开,编配回西雷的正式军中,以免导致祸患。” “收回密探?” 王后凤眼一瞅,轻道:“我都肯将儿子送到你手上,太子一去,无人可以和你争夺王位,从此以后,除了你我还可以靠谁?又何必安置密探?西雷将来,就这样定了。”她一边说着,柔夷伸到安巡面前慢慢打开,掌心里赫然放着一个小瓶。 凤鸣早听得心惊肉跳,安巡他们一边说话,他就一边悄悄往墙壁靠去。可出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扇木门,挡在面前。想是王后早有安排,要在这里了断其中一个。他一转头,看见安巡拿起王后掌中小瓶向自己一步步走来,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毒药”两个字,立即出现在脑海里。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杀我?凤鸣看着安巡脸带冷笑走进,王后只在后面不露表情地看着,脑中电光火石般想到:对了,王后要安巡杀了我。然后安巡回撤回安排好的机关,那个时候,容王就可以对付安巡。到了明年三月,她的儿子还是可以登基。我是牺牲品,是要用我的命拖延安巡这几个月时间,给容王机会铲除敌对势力。 这么绝妙的计策,是谁想出来的?容王吗?容王要牺牲我…… 一思及此,凤鸣顿时无力,靠在墙角处,绝望地看着安巡走近。容王一副副截然不同的模样,走马灯似的浮现在凤鸣面前,狂怒的、可怕的、微笑的、温柔的、暧昧的……还有那拿着“三月春”揶揄的轻笑…… 一切景象在极短时间内排山倒海而来。 他只想狂叫:不可能,这不可能! 然心中痛极,喉咙嘶哑,居然说不出一个字。 安巡已经近在眼前,他虽然长相文弱,其他武艺不差,丝毫没把凤鸣放在眼里,抬起凤鸣下巴道:“喝下去,包你立即暴病身亡,毫无痛苦。” 凤鸣薄唇蠕动几分,大眼睛里满是绝望神色,终于轻轻吐出两个字:“容恬……”他话音太轻,安巡并未听清楚。 “不必留遗言,你的遗言,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安巡潇洒说道:“天不佑我长生,唯将王位让于王叔,以保西雷富强。”他说着,撬开凤鸣没有反抗力的嘴巴,把瓶中液体灌下去。 毒药入了喉咙,居然是甜丝丝的。凤鸣一直盼望容王最后一刻破门而入,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个诱敌的计策,可随着腹部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眼前一阵白光晃动,终于放弃仅有的一丝希望,沉入黑暗。 01 魂落西雷 第十八章 繁佳王夫忽然来访,凤鸣和容王回到宫中匆匆更换朝服,安巡已经入了京城。 “大开城门!” 宫廷欢迎的钟鼓声中,凤鸣率领全臣站在王宫大殿门前迎接远客。 到来的客人身穿繁佳服侍,用了传统的黑色披风。当中一人走在最前,头戴金冠,不用问也知道是那个提及多次的安巡。 “安巡见过安荷太子。”安巡缓缓行至凤鸣身前,稍一躬身,极有风度。 “安荷见过王叔。”凤鸣连忙回礼。安巡虽然已经入赘繁佳,身份却是拥有继承权的王叔。 在凤鸣想象中,此人应该尖嘴猴腮,一脸奸诈,不料安巡样貌俊美,与容王有几分神似,而肌肤白皙,居然是个非常中性的美男子。 “王叔远道而来,安荷未能远迎,实在怠慢。”对凤鸣而言,要背这些生涩的文字,实在头疼。 安巡微微打量凤鸣,嘴角带笑,轻道:“多年不见,太子已经长大成人,王叔心里实在宽慰。王叔远在繁佳,未能与你父王相见,时有挂念。近日听闻传言,说王兄病情加重,巡忐忑不安,立即日夜兼程赶来。” 一抬手,身后侍从立即双手奉上一个锦盒。 安巡亲手打开锦盒。里面一层一层包裹着锦绣,显然盒中东西珍贵异常。 “此为千年灵蛇胆,乃繁佳王室秘藏圣药,有回天效用。王叔亲带此物至西雷,希望可以对你父王的病有所帮助。太子,请立即领路,带我前往王兄榻前。” 见安巡一投足一抬手,无不令人赞叹,凤鸣对他好感顿生,哪里能说出谎?可是西雷王早断了气,如何带安巡去见。 凤鸣眼睛一闪缩,容王立即开口道:“繁佳王夫远道而来,不知走的是何路径?为何将入京城,我们才得到消息?” 安巡在繁佳十余年,虽然从未回来,却一直注意西雷动向。此刻见一人气宇轩昂站在太子身边,言词凛然,知道这就是把持朝政的新任容王。 居然比前任容王更有将相气度,高深莫测。 “安巡此来,身携珍贵蛇胆。行程仓促,所带人马不多。为防中途变故,一行人隐迹而来。直到靠近京城,才展露繁佳王旗。”安巡对容王轻轻一瞅,朝凤鸣拱手道:“没有事先通传,请太子见谅。” “哪里哪里?王叔不要客气……” “你我骨肉至亲,何必如此客套?王兄重病在身,还是先去探望为好。”安巡不徐不疾,又提出要见西雷王。 凤鸣想起安巡已经有确实证据知道西雷王已死,所以一到即先发制人,不由暗暗叫苦。 正要把目光移向容王求救。 容王已经答复:“王正在宫中静养,本不见外人。不过繁佳王夫乃王的亲兄弟,又带来圣药,当然不能一概而论。请繁佳王夫随我等前去。” “好。”安巡求之不得,将放了蛇胆的锦盒亲自端在手上,就欲动身。 容王转头看看安巡身后众多跟随的侍卫:“王静养中,恐怕不能受惊扰。” “这个当然。”安巡知道容王的意思,回身吩咐道:“你们都回别馆等候,只留巡天一人就好。” 凤鸣不知道容王打算如何。这个时候带安巡去见王的尸体? 他紧张地偷偷拉了容王衣袖一下,用目光询问。 容王只管微笑。 一行人入了王宫,朝王后所在寝宫走去。 凤鸣知道王的尸体就藏在王后寝宫地下,安巡带着一个侍卫跟随在后,容王陪同在旁,眼看即将靠近寝宫门口,保留了多年的秘密忽然要揭开,不由忐忑不安。 “王就在王后寝宫中静养。”到了寝宫门外,容王对宫内一指。 “终于可以见到王兄,不知王兄模样有没有变。”安巡感叹一声。 四人入了寝宫大门,因王后平日爱静,没有多少侍卫,只有几个正在打扫灌溉花木的侍女朝四人默默行礼。 走过中间宽敞大道,眼看要进入正殿。那就是当日王后大寿接受群臣参拜的地方。 凤鸣只觉得象入了一场奇怪的戏中,戏里人物真实,道具真实,现在剧情正朝紧张关头发展。 平日看电视,总在心脏跳得最快的时候来个插播广告放松放松,现在却是一气演下去,没有停顿。 一旦拐过正殿,就会到达那连通地下室的狭长走廊,难道容王真要把安巡引到哪里去?或者,把他们诱骗过去,关上门,让他们活活冻死在冰室里? 凤鸣左想右想,一路心不在焉。 果然拐过正殿,容王就朝走廊的方向领路。 四人来到走廊入口,却同时一震。 “啊?” “啊!” 01 魂落西雷 第二十一章 假死药对身体伤害甚大,凤鸣脉息虽然当即回复,却昏睡了好几天。西雷局势动荡,繁佳王室声言报仇,朝中众官纷纷迅速反应,抵挡变乱。 所幸容王对外做了许多掩饰功夫,朝中百事,处理得当。 种种事情,沉睡中的凤鸣却毫不知情。 午后,宫殿中持续数日来的安静。 大床中央安置的身影,依然被众人目光紧紧锁着。其中最焦急炽热的一道视线,自然来自容王。 “……嗯……”忽然间,紧闭的薄唇逸出一点轻微的声音。沉睡的脸露出一点不寻常的淡红,仿佛是即将醒来的预兆。 众人的心,立即被吊到高处,都屏息而待。 浓而长的睫毛,开始微微颤动数下,在期待的目光下,忽然没了动静。稍一会,猛然掀开了眼帘。 那双闭上多日的乌黑眼睛,忽然睁开了。 凤鸣才一睁眼,整个太子殿立即沸腾起来。 “太子醒了!” “醒了……” “天神保佑……”秋篮的祈祷声,清脆地夹杂在众多惊喜声中。 容王一个箭步跨了过来,金刀大马坐在床边,抓起凤鸣的手腕查看脉息,急道:“还记得我么?可有哪里不舒服?” 凤鸣刚醒,全身乏力。抬头看了看容王,才想起发生什么事,刚要开口,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笑道:“容王不必担心,灵药绝对不会失效,夏管敢用性命担保。太子昏迷已经七天,今日醒来,正是时候。” 说话者一身锦蓝服饰,下巴尖尖,眼睛细长,手上摇着一把形状古怪的扇子,乃西雷第一药师夏管。他生性孤僻,只受王家使唤,深居简出,也算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人。 凤鸣喝下的假死药,正是出自此人之手。 “哈哈,太子吉人天相,大勇大谋,一举铲除居心不轨者,实在有我先王之风。”瞳将军手握腰间宝剑,满面赞许之色。 “铲除居心不轨者?”凤鸣茫然地问。 “居心不轨者,当然是指前来扰乱我西雷的繁佳王夫安巡。太子那一刀,干净利落,当真痛快。” 安巡死了? “啊?”凤鸣张口惊叫一声,感觉容王在丝被下抓着自己的袖子微微一摇,立即把嘴闭了起来。 他喝下“毒药”前曾猜测容王害自己,如今一见自己可以醒来,顿时知道猜想错误。但事情发展诡异,真相如何根本不知,想起容王曾教诲“不懂也要装懂”,连忙做出一连高深莫测的表情,以为配合,快速点头道:“不错,此人扰乱西雷,确实该杀。” 不禁又想:安巡死了,那王后的第二春怎么办?不过安巡那个坏蛋居然逼我吃毒药,死了也是活该。 于是又重重点了一下头:“嗯,该杀。” 一直在太子殿中关注凤鸣病况的众官对望一眼,都觉如今太子与从前那怯弱、终日逃避责任的性子截然不同,越来越英明果断,有大将之才,不由大为欣慰,颌首微笑。 凤鸣懒懒靠在容王身前,十足一副身体虚弱中仍勉强处理政务的太子模样,秋篮快手快脚端上一碗温热的草药,送到他嘴边。 楚将军也在,对初醒的凤鸣一拱手,声如洪钟:“太子于危难之前,一计诛杀安巡,使西雷免于陷入动荡。此举虽然稍嫌莽撞,但细心想来,免除后患,坚定朝廷百官的信心。现在只要好好处置西雷境中的密探,大事可成。安巡留在西雷境中的密探,臣已经抓获大半,正在严刑问供,有密探供出他们还另有人马,会在必要时候往各城中水井下毒,使西雷内乱。事关重大,如何处置,请太子、容王示下。”自从凤鸣大展神威发表了关于“远交近攻”的言论,他在众将心中的地位一日千里,如今更是被公认为有资格决定朝政的未来西雷王了。 瞳将军笑道:“楚将军何必担心。容王已经说过,太子在诛杀安巡前早已计划周全,密探放毒和繁佳大军犯境,都能妥当应付。现在太子醒来,更是无大事也。” 凤鸣听得一头雾水,心想又是容王玩弄花样,不知道把什么好事栽到自己身上,不由转头,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容王。 容王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刚刚醒,暂且不要劳神。”抬头环视一周,朗声道:“太子已醒,各位辛苦多日,此刻也可以安心了。都回去休息吧。瞳将军,繁佳的事务,继续由你负责。楚将军,至于国内的密探奸细,要多多用心防范,以免祸乱四起。”目光一扫,移到正打哈欠的夏管身上,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夏管先生,太子身体未完全康复,还请先生暂时留在太子殿外,以防有变。” 众人听容王调度得当,又见凤鸣已醒,齐声答是,陆续忙自己的政务去了。 夏管因为凤鸣昏睡,被容王怒气冲冲抓过来陪伴已经过了七天,心中着急,躬身道:“容王,夏管别院中的草药多日不曾有人照看,请容夏管先去看一看,立即返回太子殿随时候命。” 容王知道此人嗜医如命,那些娇贵难得的草药更是他的心肝宝贝,微微一点头:“那好,早去早回。给太子服用的草药,不可以耽搁了。” “谢太子,谢容王!”夏管精神一震,一鞠到地,脸露笑容赶紧溜了。 偌大的宫殿,顿时安静下来。秋篮也机灵,知道容王想与凤鸣独处,对左右侍女招招手,默默一行礼,一同退出太子殿,掩了大门。 太子殿中,只剩余凤鸣和容王。 大门一关,凤鸣只觉搂着自己的手一紧,回头一看,容王视线炽热,牢牢胶着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似乎有着会烫伤人的热度。 “你……”心里有许多问题要问,才刚一开口,容王已经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压了过来,缓缓覆上凤鸣的唇。 滚烫的吻,仿佛要把腰肢都给搂断的手臂,让凤鸣沉浸到属于容王的气息里。 “你这个害人精。”容王一边轻吻噬咬,一边发泄连日的不满担忧。“居然一睡七日。” “你……你才害人……”若论委屈,凤鸣更觉委屈。 不用问,必定是容王又有什么计策把自己算计进去了,而且一声招呼也不打。 可是如此魂迷神醉的痴吻,让他怎能开口反驳? 01 魂落西雷 第二十三章 “因为……为了防止繁佳继续派大军犯境,也为了表示西雷对安巡之死完全不心虚,西雷已经正式向繁佳表明,太子殿下将亲赴繁佳,将繁佳三公主接回西雷,以养天年。” “什么?”凤鸣眼睛一瞪,几乎跳起来,怪叫道:“你疯了么?繁佳现在对西雷恨之入骨,你居然叫我到繁佳去送死?喂,我告诉你,我不会霸占你的太子位置的,你随时可以要回去,不需要为了这个陷害我!” 容王浓眉微皱道:“你以为我愿意?西雷今年遭遇大旱,粮食不足,已经有刁民闹事;又为了边境强盗抢掠的事向同国开战。若加上繁佳敌军,西雷势必抵挡不住。繁佳大军已经出动,但未抵西雷边境,看来繁佳王对是否正式攻打西雷还有疑虑,所以才命令大军缓缓逼近。我们必须趁此机会解决与繁佳王室的过节,朝廷动荡之际,我实在无法离开,只有请太子替容恬一行。”他说到后来,语气沉重,居然不称“凤鸣”而转口称“太子”。 凤鸣还是一个劲地摇头。 容王只好威胁:“如果西雷不保,你身为西雷太子,也一定会被杀的。” “这也比现在就送上去被人杀好。”凤鸣低头嘀咕:“你分明是要我当替罪羊。” 见凤鸣这般委屈模样,容王好气又好笑,把他抓到身边,轻骂道:“你就这么不信我?要你去繁佳,当然有万全之计保你平安。” “安巡都死了,你能变一个出来。” “傻瓜,安巡死了,繁佳也有人高兴。繁佳王无子,膝下只有三位公主。你去把三公主接过来,让将来抢王位的人少了一个,她那两个姐姐爱你都来不及呢,一定竭力保你。” 又是王位争夺。 不过没想到古代也有女王这回事,当真有趣。 凤鸣奇怪地问:“既然三公主有权继承王位,她怎么肯到西雷来?” “这你就不懂了。”容王笑容加深几分,宠溺地让凤鸣坐在膝盖上,轻轻搂着他的腰说:“三公主死了丈夫,又没有儿子,得到王位的机会等于没有了。留在西雷,只会白白被人害死,她若聪明,一定会跟你到西雷来。” “可是,安巡……” “不必害怕。我让你见一个人。”容王打断他的话,唤道:“容虎进来。” 大门立即轻轻开了,一人走进来,跪在他们脚下。 “见过主人。”声音清稚,居然是个大男孩。 凤鸣好奇看着他。 容王点头道:“容虎,你抬起头来。” 容虎抬头,凤鸣顿时“咦”了一声。容虎脸色白净,宽额亮目,非常帅气,看样子不过也是十七八岁,脸上神态却极镇定,一看就知道少年老成。 他也姓容,不知道是不是容王兄弟。看来容家的人都比较老成。 不对,容王不是容家的,他应该是西雷王族的。 凤鸣正在胡思乱想,容王开口道:“凤鸣,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容虎,一向潜伏暗处,是我贴身护卫。容虎,这个是你的新主人,西雷太子安荷,他的真名是凤鸣。你听好了,他的真名在这世上只有你我知道,万万不可泄露。” 凤鸣心道:不对,这个名字起码还有我知道。 “参见太子殿下。”容虎深深看凤鸣一眼,目光犀利,让凤鸣吓了一跳。他仿佛已经通过这一眼把凤鸣相貌画在心底,低头道:“容虎一定保太子殿下毫发无伤。” 容王低头:“那好,你去吧。” 容虎再行礼,默默退了出去。 “从今以后,他都会在暗处保护你。” 凤鸣古怪地看容王一眼:“你不会认为有繁佳两个笨公主和一个护卫,就可以保证我在繁佳的安全吧?” 容王轻笑,点头。 “我不去。” “你要去。” “我不去!” 容王闭目想了一会,问:“那你要怎么才肯去?” 凤鸣不假思索道:“你陪我去!” “若我可以离开西雷,又何必你出马?”容王苦笑。 凤鸣哭丧着脸。 容王静静凝视他半晌,轻叹一声,放开凤鸣,踱到窗前看远处。 凤鸣心中暗暗琢磨,不知道容王会怎样逼他就范。不料容王隔了许久,开口道:“既如此,那就不去。” “真的?”凤鸣一喜,立即笑了出来。 容王微微颌首。 但自那一日后,连续三天,容王都不曾出现在太子殿。 连续三天没见容王,凤鸣难熬非常。 太子殿安安静静,被窝冷冰冰的。举目所见,侍从宫女,没一人讨人喜欢。凤鸣目光盯紧大门,每时每刻都竖起耳朵听是否有熟悉的脚步声。 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到了不见容王,夜不能寐的地步。 一连派了许多人去找容王,都回报说容王事情繁忙,不能相见。凤鸣亲自去找,居然被侍卫挡在容王门外。没想到容王如此绝情,说不见就不见。 我虽然怕死,你求求我让我心软不就行了? 答应不让我去,却又心怀怨恨躲起来算什么? 凤鸣咬牙切齿想了三天,决定这样闷在宫里生气,实在比去繁佳更无聊。 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怕死? 三天后,凤鸣怒气冲冲在太子殿中大吼容虎的名字。 容虎迫于无奈,只好现身。 “主人有何吩咐?” “你去告诉容恬那个混蛋,我去!”凤鸣咬牙道:“我去啦!叫他来见我!” 不料容虎一板正经、不徐不急道:“容虎负责保护主人,绝对不能离开主人身边。” 凤鸣气得大叫,召了另一侍卫进来。 “去找容王,告诉他,我已经答应去繁佳送死了。” 侍卫飞跑而去,两个时辰后回来禀报:“容王说,太子路程需要打点的一切他已备好。明天启程,容王事务繁忙,恕他不亲送了。” 凤鸣气极,几乎昏过去。顿时满腹酸楚,想不到他到了古代,孤零零一人,居然连唯一的倚靠容王也不是好东西。 刹那间,起了自暴自弃的心,点头狠狠道:“好,你去告诉他,我不用他送。到了繁佳,我永远都不回来。” 01 魂落西雷 第二十二章 凤鸣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昨夜因为狂热的吻而昏了过去,他把原因归咎于容王对自己未经提醒就用了古怪的草药,导致身体虚弱。 所以一早醒来时,就对容王连连施以凌厉的目光攻击。 “你还没有对我把事情解释清楚!”摆出受害人的立场,凤鸣在被窝里与容王分开一线距离,以表达不满。 容王长臂一伸,立即把他拉回自己的怀抱,吹一口气到凤鸣耳朵里,笑道:“昨天不是解释了吗?” “昨天?”想起那些荒唐的长吻,还有后来昏过去的丢脸事,凤鸣更是咬牙切齿。 “好了,让我慢慢和你说。”见凤鸣真要发怒,容王连忙安抚,将事情的发展一一说来。 他口才甚好,舌灿生花。如何于安巡进入宫殿前急奔王后宫殿,如何仓促定计,如何将安巡诱入幽静长廊,一路娓娓道来,精彩刺激,没有丝毫不清。 凤鸣呆住一般听他讲话,暗道:原来我们刚回宫,你就做了这许多事情。 待听到安巡喂他喝下“毒药”还不死心,要一刀扎下去以证实太子已死时,凤鸣惊得“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容王怜道:“不用怕,我怎么会让他伤你。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迫不得已出现,将安巡毙于刀下。唉,功败垂成。” 凤鸣冷哼一声:“不用演戏。莫以为你扑进来救了我就可以抵了开始利用我的过错。说,为什么事前不把事情告诉我?害我几乎被吓死。” “时间仓促,计策一定安巡已经入宫,哪里有时间和你说清楚?再说,安巡是只老狐狸,天下可以骗他的恐怕只有王后一人。如果你早知道真相,紧急关头难免露出马脚。” “狡辩!”凤鸣又哼一声,想起安巡安插的密探,皱眉道:“你杀了安巡,那西雷不是大乱?繁佳公主死了老公,一定会报仇,还有那些密探,也够头疼的。”想起昨天众将的话,连忙声明:“我可没有什么万全计策。你又对瞳将军他们撒了什么谎?说我一醒就可以把事情处理妥当?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容王默默凝视凤鸣紧张的俊脸,薄唇微微朝上一扬,柔声道:“你怕什么,我难道会害你?万全计策在我这里,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他声音低沉华丽,在耳边轻轻一字一字吐出,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 凤鸣心儿猛然砰砰作响,立即脸红起来,霞色一直烧到耳后,低头不甘心道:“我为什么要亲你?你的江山,你的王位,你自己惹的麻烦……呜呜……” 刚说到半截,容王已经覆了上来,咬住已经有点发肿的唇。 顿时呼吸紧张。 类似印度沉香的味道,弥漫整个宫殿,仿佛可以看见香烟一丝一丝浮移。 丝被下,容王强势地按住凤鸣乱动的双手,不断用身体摩挲凤鸣大腿内侧。嘴里都是凤鸣的味道,他的低鸣和抗议统统被封了起来。只剩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继续不懈努力,睁得大大望着容王。 进攻的力度持续加强中,容王享受甜美的时候也不忘把凤鸣带入美妙的天堂,不断用舌尖引诱。 渐渐,那双抵抗的眼睛终于也告失守,陷进柔情的流沙里去。 正情动,太子殿外骤然传来声音。 “太子,草药煎好了,夏先生说了要趁热喝。” 声音软腻,原来是秋星。 凤鸣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推开容王,牙关一合,居然狠狠咬了容王舌头一下。 容王吃疼,猛一皱眉,不满意地瞪了凤鸣一眼,才松开双手放了凤鸣。 秋星已经推开门,小心翼翼捧了一碗黑色的热药进来:“这是刚熬好的药,太子快喝吧。”抬眼一看,凤鸣满脸通红,与容王在床上同盖一张丝被。 贵族间男风为尊贵之事,这些事王宫里更是常见,容王一脸安然坐起靠在床头,刚要把凤鸣搂近怀里喂药,被凤鸣不好意思地挣开。 秋星见怪不怪,微微一笑,把药递给容王,嘻道:“奴婢先行告退,不敢打搅。”脚不踮地溜了。 她没了影子,凤鸣才松了一口气。 容王嘿嘿笑了两声,一手执药,一手又把凤鸣搂了过来,半哄半诱他喝下肚子。方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安巡被杀,我们宣称是繁佳王夫在探视重病的西雷王时刺客入侵,侍卫防备不及,酿成惨事。这次事件中,王和安巡都不幸遇害。既然受害者有我西雷最重要的王,足可以证明策划此次刺杀事件的并不是西雷。不过楚将军他们这些西雷的忠心臣子,他们熟悉西雷内务,将来未免有需要他们协助的地方,我们也不必隐瞒他们,将安巡被我们所杀一事直言相告。” “但他们为何会认为安巡是我杀的?计策是我定的?” “我的太子啊,”容王偷亲一个:“我现在不就在树立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智慧过人的伟大形象吗?只有这样,你才可以得到众臣的忠心拥戴。” “你还没有说到底怎么对付繁佳王室和那些密探,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你那些关于刺客的狡辩的。还有,我为什么要树立伟大形象?将来登基的不是狡猾的容王你么?”凤鸣一指戳在容王胸口。 “一直对西雷虎视眈眈的是安巡自己。安巡的妻子是繁佳王室的三公主,她虽然得繁佳王的宠爱,但繁佳王未必会为了一个王夫向西雷正面宣战。我们当务之急是好好安抚三公主和繁佳王。当然,小麻烦是少不了的。” “那密探……” “密探的问题……”容王神秘地眨眨眼睛,转身从床头掏出一副书卷一扬:“安巡密探的名单,大部分在这里,只要太子殿下一声令下,就可以全数逮捕。当然,我们还是要安置人手监视各城中的主要饮用水井,每个时辰试饮井水,以防不测。” 此名单是他在安巡死后花费巨大功夫日夜不眠才得来的,此刻拿出来给凤鸣,却无丝毫得意之色。 凤鸣哪里知道其中艰辛,懒懒拿过书卷,嘀咕道:“早知道有名单,又说繁佳王室不难对付,那又何必一直不敢杀安巡,还要用这个计那个计的,一刀杀了不干净?还骗我喝那么难喝的毒药……” 一通怨言把容王气个半死,想着眼前这小子实在不懂他的苦心,直想狠狠吻他一口以做惩罚。 “而且,井水何必要人试喝?在里面养几条鱼不就可以了?鱼活着就可以放心喝,也不用拿人命来冒险。” 容王猛然一愣,从不料居然有这么简单的法子查看井水是否有毒。心中一喜,立即抱着凤鸣亲了一下,哈哈大笑:“妙极妙极,太子果然天纵奇才,居然一下子就可以想到这样的妙法。你这么聪明,恐怕不用我帮,也可以树立伟大形象。” 凤鸣还是胡涂:“为什么我要树立形象?你到现在都没有和我说。” “因为我们已经对外正式宣告西雷王的死讯,现在安巡已死,再没有人可以和太子争王。现在太子殿下就代表西雷了。” “明年三月登基的还是你,我这几个月随便过过就可以了。”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为了防止繁佳继续派大军犯境,也为了表示西雷对安巡之死完全不心虚,西雷已经正式向繁佳表明,太子殿下将亲赴繁佳,将繁佳三公主接回西雷,以养天年。” “什么?”凤鸣眼睛一瞪,几乎跳起来,怪叫道:“你疯了么?繁佳现在对西雷恨之入骨,你居然叫我到繁佳去送死?喂,我告诉你,我不会霸占你的太子位置的,你随时可以要回去,不需要为了这个陷害我!” 02 太子出使 第四章 冬天景致还是有的,可惜在若言境内走的都是大道,一路看过去不是荒芜的稻田就是山地,看多也厌倦了。 三天后,凤鸣独自在马车已闷得快发疯。他探头出窗,见瞳将军威风凛凛在一旁策马监督车队,唤道:“瞳将军。” 瞳将军立即策马靠近,拱手问:“太子有何吩咐?” “我们还有几天可以到?” “快了,再过五六天,就可以出若言境内,进入繁佳边关,再走十一天,就可以到繁佳都城。” 凤鸣哀叹一声:“这么久?” “已经够快了,繁佳和西雷并不远,如果到最远的单林国,要整整走三个月。” 凤鸣又叹一声,转移视线,望着瞳将军胯下高大的骏马,骤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瞳将军,你的马……” “太子殿下,奉容王严令,此行危险,绝对不可以让太子擅自骑马,以免生出事端。瞳剑悯万万不敢违抗容王吩咐。” 他口气严肃,凤鸣失望地低头,缩了回车厢中。 早知道就不走着一趟,不给繁佳公主打死也要给闷死。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车队停行,设帐篷过夜。凤鸣从车上跳下来,钻进帐里。 秋篮三名侍女早跟了过来侍侯,正帮凤鸣铺床,秋星忽道:“那个烈儿,不知道怎么样?” 秋月嘻嘻笑道:“什么怎么样?原来你天天探头出窗,就是想看他?” 秋篮也凑趣,一块笑话秋星:“不怪她,烈儿果然是长得好模样。” “呸,”秋星脸红起来:“谁说他长得好模样?我可没有说过。模样最好的,只有我们太子殿下。” 凤鸣自己解了脖子上的围套,也笑了起来,对秋星说:“你想见烈儿,我把他叫过来好了。” 秋篮鼓掌:“好啊,我去叫。”果然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一会,烈儿被秋篮叫了过来。他已经换了一身侍从服饰,走到凤鸣面前行礼,问:“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没事,看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凤鸣仔细看烈儿一眼,却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秋月也咦了一声,走了过来,打量烈儿:“怎么瘦了?” 秋篮说:“我一看他,也觉得他好像瘦了,眼睛也是黑黑红红的,问他,他又不肯说。” 凤鸣皱眉:“病了吗?怎么不说。” 烈儿闷不做声。 秋星凑近凤鸣耳朵,小声说:“问他是不是被侍从欺负了。” 凤鸣对侍从的事都不清楚,奇道:“有人欺负你吗?是谁?” 烈儿苦笑一下,摇头说:“我是若言人,又是男宠,他们欺负我也是应该的。” “混帐!”凤鸣跳起来,气愤道:“我去教训他们。” 秋篮虽然年纪小,却最老成,拉住凤鸣劝道:“殿下,太子身边的侍从都是贵族各家送上来的,都罚了就把各贵族都得罪了。而且,那也不是办法,还是让烈儿不要跟他们坐一个车吧。” “对啊,罚也没有用,现在我们在路上,更不好都罚,等回西雷再说。” 凤鸣想了想,问:“那烈儿坐哪驾马车?就坐你们三个人的车好了。” 秋篮笑道:“我们都是侍女,他一个男的,怎么好和我们坐?” “那就烈儿自己一驾马车好了。” “更不行,他一人一驾马车,他们看了更眼红,更要欺负他了。” 凤鸣没了办法,皱眉沉吟片刻,眼睛亮了起来:“他和我一驾马车,那样我也不会这么闷了。” 这主意最好,三女都没有反对。 烈儿有了精神,对凤鸣甜甜一笑。他不笑还好,一笑让凤鸣想起他们那一晚的事,心里不禁嘀咕:他是男宠,如果在马车里对我……那我岂非要一直抗拒他的色诱。 暗叫糟糕,但话已经出口,又不能反悔,只好第二天把烈儿叫进自己的马车。 02 太子出使 第一章 次日清晨出发,秋篮等一早来为凤鸣更衣。 太子出使,礼节繁重,不说别的,光服饰已经是一大学问。 里衣、外套、靴子、披风、玉佩……凤鸣站在屋中木偶一般直直站了两个时辰,秋篮她们才为他穿戴完毕。 “已经妥当了。”秋月退后一步,仔细打量片刻,笑道:“哪国有我们西雷这般好看的太子?” 凤鸣只觉头顶的金冠重得要死,全身上下都不自在。想起今天就要去繁佳“冒险”,心里虽然害怕,却也不由有点兴奋。 秋星与凤鸣相处习惯了,都知道他脾气好,待人和善,也嘻嘻道:“要让容王看了,不知道该怎么夸呢。” “别说容王,只怕繁佳三公主见了太子殿下也要眨不了眼睛。” “容王怎么还不来?” “昨天不是回话说事务繁忙,不能来送吗?” “我才不信,太子出使,他会不来?” 听到容王两字,凤鸣鼻子里哼了一声,忽然听见太子殿外传来脚步,心脏立即不争气地猛跳两下。 脚步渐近,两人转过大门,入了太子殿,高声唱喏。 “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太子殿下!” 原来是瞳将军和夏管,两人穿戴也是十分隆重,显然经过一番精心打扮。 “原来是你们……”凤鸣此刻哪里有心情欣赏他们的衣着,见不是容王,脸色立即黑了五成,原本大亮的眼睛也黯淡下来。 瞳将军躬声道:“容王命我二人随行,辅助殿下。小将率五千精兵护驾,必然保殿下一路平安。” “夏管奉容王命,沿途照顾殿下身体,携带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凤鸣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容王呢?” “容王事务繁重,无法分身,命小将代为问候,不过……” “不过什么?” 瞳将军从身后取出一把宝剑,双手奉上,朗声道:“不过容王有命,转交此剑给殿下。” 凤鸣悻悻地别过脸:“哼,一把破剑要来干什么?”他越想越气,指指秋篮:“把它拿去喂狗!” 秋篮掩住嘴行礼,小声道:“太子殿下,这喂不了狗的。” 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凤鸣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都红了。 秋星凑近,悄悄说:“殿下要见容王,奴婢派人去请过来吧。” “谁要见他?不许去。” 瞳将军为人最严肃,纹丝不动捧着宝剑一直等着凤鸣接过。夏管笑了一阵,算着时辰不早,忍住笑脸接了宝剑,问:“太子殿下可知此剑来历?” 凤鸣仔细看宝剑一眼,剑身细长,只有剑柄处镶了一颗拇指大的夜明珠,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比起王室常用的佩剑,更是朴实得毫不起眼。 他想起《鹿鼎记》里韦小宝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心想:难道容王特意找了把天下罕见、摧毛断发的利剑给我?哼,无论他送什么好剑,我都不饶他。 “这把破剑能有什么来历?”他边说,倒好奇地接过,抽出剑身。剑身毫无光泽,转身在桌子上砍了一下,桌子居然连个痕迹都没有,根本就不是什么想象中的无比锋利的名器。凤鸣更加失望,把剑往桌上一扔,竖起眉毛道:“就是一把破剑!” “殿下莫怒,请听夏管细说此剑来历。”夏管对凤鸣一个大躬身,双手捧起被凤鸣扔在一旁的剑,脸色一正,缓缓道:“此剑名无双,是西雷三大奇器之一。此剑不利、不美、用之斩杀敌人比杀鸡刀都不如,却被称为奇器,太子可知原因?” 02 太子出使 第三章 太子出使,各地官吏当然竭力侍侯,一路笙歌,众人费了七天,终于出了西雷边境。 西雷到繁佳,需要跨越一个名为若言的国家。若言和西雷一样,也是一个多坡地的国家,边界分别和西雷、繁佳、同国接壤。 这个时代国家众多,常有各国权贵出使他国,需要借若言的边关过路,故若言的边关官吏对过境车队司空见惯。 凤鸣等人递交了过境文书,在若言边关休息一天。 晚上,那里负责招待的地方官张乾亲自过来请了凤鸣他们去酒席。 席间众人频频敬酒,瞳将军身负保护太子重任,握着宝剑滴酒不肯碰,只有夏管爱酒,量又大,百杯不醉。 安荷太子好酒人人皆知,害凤鸣被强迫灌了好多口烈酒。 他向来不喝酒,几杯酒下肚,立即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记得乱耳的乐器声和叫人头昏眼花的舞蹈。 次日清晨,醉酒的恶果体现出来。 凤鸣头疼欲裂,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时还不能清醒,只觉眼前昏花。他举手按在额头,痛苦地呻吟几声。 “太子醒了?” 谁在身边说话?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凤鸣勉强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就在身侧,同一个被窝里居然多了一个俊美少年,细长美目,肌肤玉般渗着光泽,长发垂在肩上,虽是个男人,却一副待人宠幸的妖媚样子。更可怕的是,他肩头**露在被外,一小截露出被子的手臂也是无遮无掩,光滑肌肤上嵌着一个一个淤红的痕迹,鲜艳得让人脸红。 凤鸣和容王胡闹已久,当然清楚那痕迹会在什么情况下制造出来。而且根据痕迹的颜色推断,八成是昨晚才弄出来的。 “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居然忘了我?”男孩眨眨眼睛,埋怨地瞄了凤鸣一眼,点头咬着唇道:“昨晚瞳将军劝了半天,太子还是搂着我不放呢。” “什么?”凤鸣怪叫,不敢置信地看了烈儿半天,想起容王说过各国崇尚男风,尤其王室中人,常有臣子赠送男宠以求加官进爵。凤鸣回想昨晚,什么记忆也没有,忐忑不安,偷偷掀开丝被一角朝里看,顿时歪在床头。 被窝里的烈儿全身**,身上一丝衣物也没有。 不用问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烈儿吃吃笑道:“太子怎么了?昨晚还那么豪放,今天一早就变了样子,不喜欢烈儿了吗?” 他缓缓靠近,凤鸣惊惶后退,后脑砰一声撞在床柱上。烈儿这才停了下来,嘟嘴道:“太子为何怕烈儿?烈儿该怕你才对,看,昨晚把人家弄得几乎死在床上。”他把细长手臂伸到凤鸣面前,上面全是淤红青紫。 换了其他人,说不定自豪无比。凤鸣却尴尬得脸红过耳,生平第一次把男人弄上床,而且把人弄得一身吻痕。 都说酒能乱性,酒果然不能喝。 凤鸣一万个后悔,结结巴巴道:“误会……这是误会……” “误会?”烈儿幽幽看着凤鸣,他的眼睛又大又亮,水汪汪会说话似的,被他这么一看,凤鸣不自觉地内疚起来,正要安慰他两句,烈儿忽然又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无比温顺地说:“太子说是误会,那就误会吧。” 凤鸣刚要松口气,烈儿又道:“烈儿本是若言边关一个富人的奴隶,昨夜太子拉着烈儿不放,主人已经把烈儿赠送给太子了。”他掀开被子下床,居然不着一缕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低头道:“太子已经是烈儿的主人。若太子对烈儿昨夜的侍侯不满意,请任意处罚,烈儿绝不敢有怨言。” 凤鸣万万料不到他会来这样一招,急忙嚷:“你干什么?快点上来,会冻死你的。” “烈儿不过是低微的奴隶,太子既然讨厌烈儿,请太子赐死烈儿。” 时值隆冬,外面大雪纷飞,烈儿**着身子,立即冷得全身发白,不断颤抖。凤鸣慌了神,跺着脚跳下床把烈儿拉回被窝,投降道:“我不讨厌你,拜托你不要动不动就要我赐死。” 烈儿揉眼睛:“太子不要烈儿,烈儿就只能死了。” “我没有不要你。” “那太子就是让烈儿侍侯太子了?” 凤鸣想了想,看看烈儿一脸期待,心道:这个奴隶社会的人思维都有点诡异,我还是不要太遵守新时代人权道德的好,不然他八成会自杀。于是点头说:“你可以侍侯我,帮我端茶倒水,但是……”他加重语调,“绝对绝对不可以再上我的床。” “嗯。”烈儿重重点头。 “就算我喝醉了,叫你上也不可以上。” “嗯。”烈儿再点头,又皱起清秀的眉:“可是不听主人的吩咐,会……” “我现在吩咐你,如果我再喝醉了,要你做昨晚的事,你一定要拿冷水泼我,直到我醒过来。” 烈儿困窘地看着凤鸣,终于还是应了一声:“是。” 凤鸣又小声问:“我问你,我们昨晚的事除了瞳将军,还有谁知道?大家都不知道吧。” “不清楚。”烈儿摇头:“我只顾着看太子。” “希望大家都不知道。”凤鸣吐吐舌头。 正想怎么把这件可怕的事隐瞒起来,屋外忽然传来秋月的声音。 “殿下,夏管先生说该起程了,请殿下起床更衣。” 秋篮道:“我们进来侍侯。” 凤鸣看一眼被窝下光溜溜的烈儿,大叫:“不要!不要进来!” 秋篮和秋月等对看一眼,不由停下脚步,在门外不敢进去。 “太子?” “我有点不舒服,暂时不想见人。你们都在外面等。” “太子不舒服?那奴婢立即去请夏管先生过来。” “不!千万不要!”凤鸣立即紧张起来,咳嗽两声,胡扯道:“我不舒服不是生病,而是太健康,这和人体免疫力有关。哎,说了你们也不懂,反正就是不许任何人进来。” 外面三人听得面面相觑,犹豫片刻,才道:“是。” 凤鸣匆忙换衣,王室服饰复杂,这些一向由秋篮等人侍侯,要不然就是容王帮他穿戴,自己一动手,自然是乱上加乱,一时手忙脚乱。烈儿早穿好自己的衣服,见了凤鸣的样子,笑了一笑,规规矩矩行礼道:“让烈儿侍侯太子更衣吧。” 果然上前,帮凤鸣的忙。 凤鸣因为昨夜的事,本来还担心他纠缠不休,或者乱碰乱摸,可烈儿真的一心一意为他更衣,没有丝毫逾越,凤鸣渐渐放下心来。 更衣完毕,凤鸣对烈儿说:“乖乖的先呆在这里,等我走了你再跟过来。如果你想当自由人,自己走掉也没有关系。”他听容王哄他多了,竟然把“乖乖的”三个字也学了过来。 烈儿摇头:“我不会走的,一定跟在太子身边。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主人。” 凤鸣知道车队赶着上路,而且这些奴隶观念也不是一会就能纠正的,也不多话,拍拍烈儿的肩膀出门。 一出大门,秋篮等已经候在马车外。 秋月为凤鸣掀开厚重的帘子,请他上车。秋星回头望望,问凤鸣:“殿下,他不来么?” 凤鸣喉头一紧,心虚道:“谁?” “那个烈儿啊,不是送给殿下了吗?” 秋篮也插了一句:“昨晚殿下硬向那若言人要了他,说晚上睡觉好冷,一定有人陪才暖和一点。” “对啊,殿下还说他如果不肯把烈儿给你,就算半夜偷也要把烈儿偷跑。” 凤鸣尴尬得几乎从马车上栽下来,欲哭无泪道:“我昨晚……我昨晚还说了什么?” 三女见他神色不对,连忙乖乖闭嘴,一致摇头。 凤鸣低头闷了半天,想着事情已经天下皆知,也不用隐瞒,对秋篮说:“你去房子里把烈儿叫过来跟着车队,就说不用偷偷跟着了,光明正大地跟吧。反正……反正大家都知道了。” “是。” 烈儿得了消息,欢欢喜喜跟着秋篮向凤鸣行礼,上了侍从的车。 车队继续行程,大概要在若言境内走十一天,才可以进入繁佳境内。 02 太子出使 第二章 凤鸣望望周围的人,都和他一样一脸茫然加好奇,摇头说:“我怎么知道?” “呵呵,西雷奇器向来由王室收藏,甚少提及,大家不知道也不奇怪。夏管生平爱研究古怪东西,对此多有研究。”夏管夸完了自己,才继续道:“无双剑虽叫无双,剑却是一对的。据说远古,安氏兄弟护卫一方,与魔物成为死敌,争斗惨烈,兄弟两人尝试多年都无法杀死魔物,最后只能动用最无奈的一招。” 听到这里,连瞳将军都动了好奇心:“哦?什么是最无奈的一招?” “此兄弟善用法术,他们费时十年,用自己的热血铸就一对宝剑,下了无双咒语。” “无双咒语?” “对,无双咒语。”夏管点头:“安氏兄弟在铸剑时,诅咒此剑无双,意为:此剑虽然是一对,其两剑主人的命运却无双。持有双剑的两人,一人若死,另一人必亡。” 凤鸣瞪大眼睛:“难道他们把其中一把给了魔物,剩下一把给了兄弟中的一个,接着自杀,间接消灭魔物?” 夏管钦佩地看着凤鸣,叹道:“殿下聪慧,当真举世无双。无双剑一把辗转送到魔物手中,一把给了大哥。大哥自尽,魔物终于也死了。弟弟活了下来统治一方,渐渐地方开始繁荣,最终建立西雷,他就是我们西雷第一代的大王。无双剑后来回到大王手中,被珍藏在王宫中,再没有出现。” 众人齐看夏管手中无双剑,都觉得这原本平凡的钝剑,忽然蒙上一层诡异色彩。 秋篮不自禁颤了一下,轻问:“夏管先生,那……那容王为什么要送这么不祥的东西给殿下?” 凤鸣牢牢盯了那把仿佛充满魔力的无双剑,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把它接了过来。他低头摩挲无双剑良久,幽幽道:“我……我会保重自己。” 夏管大为欣喜,露出笑容,与瞳将军对视一眼,齐齐躬身道:“臣等一定竭力保护太子,不负容王嘱托!” 夏管又道:“时辰已到,请殿下启驾。” 凤鸣点点头,秋篮最机灵,赶紧上前帮他将腰间珠光宝气的佩剑摘下来,换了无双剑。 众人一同出了太子殿,秋星在最后面,拉拉秋月的袖子,蹙眉问:“我都闹不明白,为什么殿下不生气了?” “你说,无双剑两把,一把在殿下这里,另一把哪去了?” “哦……我知道了,是……” 秋月一把掩住她的嘴,笑着说:“现在知道了吧?快走吧,我们的马车在太子车驾后面呢。” 于是,西雷太子安荷率将军瞳剑悯、王家谋士夏管及五千精兵,浩浩荡荡,踏上出使繁佳的路途。 02 太子出使 第八章 归森掀开门帘,跨进温暖的室内。 凤鸣紧跟其后,快要随同他一起迈入屋中时,忽然转头看了正等着好戏开场的小侍女一眼,停下脚步。 分雁原先料凤鸣也会进去,不想凤鸣对她抿唇一笑,扔下独自闯进屋去的归森,转身领着大家走下台阶,站在天井正中,对屋门深深一揖,清清嗓子,朗声缓缓道:“西雷太子安荷,拜访王婶,率西雷使者团瞳剑悯、夏管等人,候于此处。” 这两句说得中气十足,有模有样。 分雁露出讶色,眼睛一转,悄悄退了出去,从另一个小门入了屋内。 屋中没有回应,却听见一声“啊”,似乎出于归森之口,看来是见到了出名厉害的离王立言大为惊讶,接着,又有摆设倒地的声响传来。 烈儿眉飞色舞,揣摩里面发生什么事。 不一会,归森脸色苍白掀开门帘,眼中隐隐泛出愤怒的红光,又被拼命压抑着。他望在屋外等候的凤鸣等一眼,居然一言不发,匆匆离开。 夏管凑上来说:“看来其中一个客人是离王。” 凤鸣点点头,又问:“你怎么知道?” “三公主以演算之术闻名天下,对演算痴迷之极,能让丧夫之际的三公主如此着迷的客人,极有可能是离国的算数大师东方天。” “那你又说是离王?” “太子不要忘了,客人有两个,如果其中一个让三公主视为贵宾的是东方天,另一个能吓走大王夫的就只有离王立言。” “那么说,立言打算靠这个东方天来帮忙夺取三公主芳心,好把她娶回离国当新王后了。” 夏管一震,佩服道:“太子果然厉害,一眼就可以看穿其中玄虚。夏管也有同样的想法。” 凤鸣嘿嘿笑了两声,对烈儿打个得意的眼色,随口道:“那样更好,我们不用接三公主回去了,让立言娶她好了,祝他们新婚幸福,白头到老。” 夏管摇头,严肃地说:“此事万万不可。立言胸怀大志,有吞并天下的野心,若给他娶回三公主,极可能怂恿繁佳王趁安巡被杀的事对西雷用兵,以收渔人之利。” “那我们……”凤鸣转头,迟疑地问。 夏管与凤鸣对视良久,轻声咬牙道:“破坏。” “破坏?”那就是说,要在繁佳的地头破坏繁佳公主的第二春,而且对手还是人人都说厉害的离王若言。凤鸣只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看看它到底有多硬。“真的要破坏?” 夏管一双眼睛,坚定地看着他,重重点头:“对,为了西雷,绝对不可以让这桩婚事成功。” 凤鸣眼睛眨了又眨,方轻轻点头:“嗯,破坏。”沮丧地几乎想大哭起来。 商议完毕,还是要继续等待三公主的答复。 几个人站在露天的空地上,冷得几乎麻木。凤鸣只好再高喊一遍:“安荷在此,请王婶赐见。” 过了大概半柱香,才听见里面传来一把柔和的女声问:“直入就可,太子为何在门外久久等候?” 凤鸣站在冷风里,早把大摆架子的三公主暗自骂了十七八遍,对她的一点同情也飞到九霄云外,此刻听她回应,却也不由大呼万岁,恭恭敬敬回道:“王婶是长辈,安荷不敢无礼擅进。” 屋里银铃般的笑传了几声出来,接着便没了声息。 众人正面面相觑,门帘忽然掀开了,分雁和另一个红衣侍女出来。 分雁走到阶下,乌溜溜的眼睛打量凤鸣片刻,才缓缓行礼道:“三公主请安荷太子入内。三公主说了,屋内狭小,实在不便,请其余的客人到侧厅用点心。” 凤鸣没想到要独自去进行破坏大业,立即可怜兮兮看着夏管和瞳将军等。不料大家都觉得三公主肯见凤鸣一人已经算侥幸,大松一口气之余,纷纷用眼光鼓励他。 看着众人被红衣侍女引路带往侧厅,自己却被留在原处,凤鸣委屈得几乎要对天长啸。想到屋子里面有老公死在西雷的三公主和听起来非常可怕的离王,凤鸣正考虑是否要脚底抹油,分雁已经掀开门帘候在一旁,笑吟吟道:“太子冻坏了,快请进来。” 迫不得已下,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02 太子出使 第五章 不料烈儿进了马车,却老实得很,乖乖坐在角落里,拿了一本书卷看。 凤鸣原本提心吊胆防备烈儿施展娇媚伎俩,等了半天,发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好意思起来,便邀烈儿聊天。 “烈儿,若言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说给我听听。” 烈儿见凤鸣发问,放下书卷:“好玩的地方?太子是说景致美的地方么?”他对若言了解甚多,侃侃说了起来。 一天下来,不但说了若言地方名胜,连其他十一国的名胜也一一介绍出来。 凤鸣叹道:“烈儿,你好厉害,居然知道这么多东西。” 烈儿脸色变了一变,笑着掩饰道:“我不过是喜欢看书罢了,以前的主人家里很多藏书,都让我看的。这些好地方,我一个也没有去过。” 有烈儿相伴,路程比以前有趣许多,凤鸣也学了很些东西。如此过了五天,已经出了若言境内。 清晨,车队抵达繁佳边关。 繁佳早接到西雷太子要出使繁佳的文书,却只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官来迎接,草草敷衍两句,安排车队去都城乐西的行程,便挥挥袖子离开了。 其冷淡程度和若言边关成截然对比。 秋篮翘嘴道:“这个什么小官,也太可恨了,我们可是太子车驾。哼,一点也不知道尊卑。” 夏管大冷天的还摇着扇子,说:“小侍女不懂事,繁佳王夫死在西雷,我们来到边关他们不动刀枪已是万幸。” 凤鸣听了,脸色苍白。瞳将军哈哈大笑:“太子不必惊慌,容王早与繁佳通了书信,如果繁佳没有与西雷修好的意思,容王定不会请太子出使繁佳。” 凤鸣这才安心一点。 当晚在边关休息,秋篮和烈儿等四人服侍凤鸣睡下,都退了下去。半夜,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轻轻敲门,凤鸣还在被窝里惊醒,问:“谁?” “殿下,是我。夜深无眠,想与殿下细聊一二。” 凤鸣坐起来,靠在床头,取件外套披在肩膀上。 “哦,夏管先生请进。” “打搅太子休息了。”夏管推门进来,选了一张离床较近的椅子坐下:“我今夜来,是想和殿下谈谈那个若言国的侍从。” “烈儿?” “不错。” 凤鸣疑道:“烈儿有什么问题?” “满身都是问题,他来得无缘无故,和殿下亲近得不合情理。照理说若言人最爱家乡,轻易绝不肯离开。他被主人送出来背井离乡,不但没有逃跑,而且毫无悲切之情。可我叫人纵情欺负他,他却咬牙不逃,还使诡计让太子许他同车。此人攻于心计,很不简单。” “你的意思是……” “若夏管猜测不错,他是若言国派过来埋伏在太子身边的奸细。”夏管眯起眼睛,冷冷道:“若言王近年身边有一极为得宠的男宠,名唤芙儿,半月前暴病死了。我曾看过他的画像,居然和烈儿有几分相象。世事怎么可能如此凑巧,其中必有蹊跷。” 凤鸣打个寒战:“烈儿是若言王派过来的奸细?他为什么要安排奸细在我身边,他要害我?” 夏管唇边带笑,摇头道:“太子过虑,他暂时不会害你。现在各国争战,奸细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哪个权贵身边没有几个他国派过去的奸细?烈儿此人,尽可以留着,只是不能让他接触机密,将来如果与若言国有战争,还可以利用他这颗棋子。这么俊的人也少见,太子若喜欢他侍寝,照做无妨。” 他笑得不寻常,凤鸣立即羞红了脸,连连摆手:“不会不会。” 夏管又和他谈笑开导一番,才去门去了。 凤鸣辗转半夜,想起容王,如果他在身边,再多一百个奸细凤鸣也不怕,不由狠狠咬牙,摸索着把床边冰冷的无双剑抱在怀里。 快天明时,才渐渐睡去。 02 太子出使 第七章 在归森带领下,一行人朝南行了大概半个时辰,到了三公主府。 三公主显然甚得繁佳王宠爱,其府邸规模气势比繁佳王宫差不到哪里。门前一对似乎是白玉雕坐的大狮子镇在两旁,数十名精神抖擞的精兵把守大门。 凤鸣下了马车,抬头远远看了看府邸的构造,顿时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归森介绍道:“安荷太子,这里就是三公主府。王最爱此女,由她在乐西选地造府,亲自监工。此地依山临湖,所有亭台楼阁都顺应天地之气而建,凸现自然之风骨,令人赞叹不已。三公主当真是繁佳奇女子,可惜安巡王夫早逝,让绝世佳人飘零一人。”说着说着,居然即兴朗声吟了一段长长的诗文。 凤鸣对建筑一无所知,归森吟的诗文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只能遵循容王教导的原则,不懂装懂缓缓点头,露出一脸白痴的欣赏笑容,心道:繁佳王喜欢三公主,你高兴什么?小心他把王位传给没有老公的三公主,你就等着哭好了。 待众人都下了车,归森一整衣裳,领着凤鸣等昂然向大门走去。 不料到了门前,却被看门的侍卫拦住。 “大王夫且慢,三公主有令,今日贵客忽临,三公主无暇分身,请大王夫先代为款待安荷太子,选日再见。” 归森一愣:“我昨日已向三公主定下今日之约,西雷太子已经到门前,怎么能忽然更改?” 侍卫显得为难,行礼道:“大王夫请莫生气,实在是贵客忽临,三公主分身不得。” 一早就要吃个闭门羹,凤鸣等人面面相觑,瞳将军更是恼火,冷冷道:“三公主要招待贵客,那我们太子千里而来,就是贱客了?” 烈儿今天也跟了来随身侍侯,噗嗤笑了出来,阴阳怪气道:“瞳将军不必生气,无妨的,我们就让大王夫招呼好了。” 这一说,倒好像归森专门招呼不够份量的客人似的。 繁佳三位王夫为了将来的王位,早斗得不容水火,只是维持着面上的交情。 安巡新死,三公主成了寡妇,归森正摩拳擦掌地准备继承繁佳王位,听烈儿这么一说,立即勾起新愁旧恨,觉得三公主故意当着众人的面不让自己下台,火气顿时窜了上来,磨牙冷笑道:“嘿嘿,自古约者为先,不知道是何方贵客,让三公主觉得比约见的安荷太子更重要,归森真要开开眼界。”他顿了一顿,喝道:“让开。”便要长驱直入。 众侍卫都知道安巡死后,三公主再没有成为王后的可能,终有一天这王位要由两位王夫中的一位来坐。此刻当然不宜得罪归森这个很有希望成为新王的人,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让开了。 凤鸣看在眼里,暗自摇头,叹道:古代女人真可怜,死了个老公就要任人欺负,自己的侍卫连门都看不住,得皇帝老爸的疼爱又有什么用?又想这样也好,三公主和归森闹得越僵,越容易说服她跟我们回西雷去。 一行人随归森入了公主府,匆匆过了几个开着梅花的院落。 烈儿快走两步,紧跟着凤鸣身后,低声说:“来拜访三公主的是离王立言,此人登基不过两年,将离国整治得井井有条,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听说离国王后新丧,他这时候悄悄拜访三公主,恐怕有求亲之意。” 凤鸣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是立言?” “三公主府外停着的车队,其中一辆车辕上刻了两面小王旗,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凤鸣吐吐舌头,他刚刚压根没有注意到有其他的车队停在一旁,抬头看一眼前面怒气冲冲带路的归森,对烈儿道:“这样闯进去,不就和离王碰个正着?” 烈儿幸灾乐祸道:“活该归森倒霉。” “烈儿,归森又没有得罪你,何必如此?” “太子,你没有看见他瞅你的模样,象要一口把你的骨头给吞了。” 凤鸣困惑地皱眉:“你看错了吧?我见他没什么。” “哼,男人的眼睛我见得多了,那是狼狗见了肉的眼神。” 凤鸣打个寒战,连忙提醒自己警惕起来。 走了一小会,一行人入了一雅致庭院,天井四周种了黑白红相间的梅花,正开得灿烂,淡淡梅香弥漫空中。另有流水的叮咚声,悦耳动听,却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 看来这里就是三公主住的院落了。归森到了这里,也不敢太过放肆,渐渐放轻脚步。众人想到即将见到决定这次行程成败的三公主,都不由露出肃容。 安静中,对面正中一道绣了彩凤的厚重门帘忽然被人掀开,走出一个穿着翠绿长袍的侍女来。这女孩长得眉清目秀,眼睛象水银一样转动两下,把来人一一收在眼底,笑吟吟走到台阶,对归森行礼:“参见大王夫。三公主正在招待远方来的贵客,请大王夫和安荷太子先在侧厅稍候。” 归森知道这侍女分雁是三公主身边红人,诡计多端,伶牙俐齿,知道他们已经闯了进来,随口为三公主把挡在门外的命令改成侧厅等候,也不和她计较,微微一笑:“哦?居然要安荷太子在侧厅等候,不知道是哪位贵客,令三公主如此厚此薄彼?” 分雁露出两个小酒窝,回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是两个怪人,一进来就对着地上的沙堆画啊画的。三公主说是贵客,就是贵客了。” 凤鸣和烈儿眼神一碰,都想这小侍女好狡猾,明明客人对头大得不得了,居然诱归森自己去碰一鼻子灰。 归森果然上当,鼻子里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不如我们都来见见这两个奇人。”一甩袖子,便往前走。 02 太子出使 第六章 自从知道烈儿可能是若言国奸细,凤鸣再不敢随便开口和烈儿说话。烈儿自然也觉出凤鸣态度改变,他却毫不介意,还是天天与凤鸣一个车厢,晚上和秋篮等一同侍侯凤鸣更衣沐浴进食。 凤鸣仔细观察他几天,看不出不对的地方,安慰自己道:这世道奸细多得很,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而且夏管也说了,他不会害自己。私心里把烈儿比喻成酸奶里的酵母菌,虽然是细菌但是没有危害。 这样想着,心里渐渐也轻松起来。 车队一行在繁佳境内行了十一天,终于抵达繁佳都城乐西。 乐西的冬天比西雷鲜艳许多,不是花草在冬天绽放,而是街上的女子都喜欢打扮,穿的衣裳颜色姹紫嫣红,为这冬日点缀不少欢乐。 凤鸣入了乐西城门,掀开帘子往外看,奇道:“这里的女孩都好漂亮,穿着品味也不错,比西雷的好多了。” “太子,这话让秋月她们听到,可有得埋怨了。”烈儿瞥一眼窗外,目光又移回书卷上。 凤鸣吐吐舌头。 过了片刻,烈儿缓缓说:“十一国中,以繁佳女子最美,西雷男子最俊。安巡可以娶到繁佳公主,当真是好艳福。” “咦,你怎么知道安巡的事?” 烈儿毫不惊慌,淡淡道:“西雷王子入赘繁佳是大事,我们这些奴隶都知道。” 他气质多变,此刻的模样和刚刚见凤鸣时的小可怜样截然不同。凤鸣暗想:他在若言王身边的时候,一定经常装那个可怜样,见我不喜欢他勾引我,就变成一副老实样子了。不由暗自佩服自己美色当前不受诱惑。 不多时,车队到达王宫。 瞳将军和夏管护着凤鸣下车,在门外等了几乎半个时辰,都没有人出来迎接。 瞳将军皱眉道:“繁佳王不知道我们抵达的时辰?” 夏管摇头:“进城前去禀报的人就已经回报说文书送到了。” “哼!”瞳将军手握宝剑,竖起眉毛:“岂有此理,太子远道而来,居然如此冷待。”他声音洪亮,一句话吼出来传出好远。 一人朗声反击:“我繁佳王夫为西雷王重病远道而去送药,不知道又受到什么对待?” 众人愕然抬头,只见宫门缓缓开启,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站在当中,后面近千精兵阵列整齐鱼贯而出,将西雷使团数百人团团围起,刀枪高举,杀气腾腾。 似乎只要一声令下,要立即将凤鸣等剁成肉泥。 凤鸣看一眼,心已经有点怯了,大叹瞳将军为什么要将随行的五千精兵留在城外。繁佳王不让精兵进城,那使者团也不进好了。他紧紧握着腰间无双剑,转头看瞳将军一眼,岂料瞳将军正满脸警戒地瞪着对方。倒是夏管见到凤鸣害怕,低声道:“太子此刻绝不可示弱,否则性命堪忧。那白衣男人就是繁佳大公主的夫君,大王夫归森,他是最有希望取得繁佳王位的人。” 不错,绝对不可以示弱。 回想看过的所有武打片,决战时候先示弱的一方都死得很惨。 凤鸣搜肠刮肚回想容王教导过的东西,猛一提气,朗声道:“安巡王叔在西雷宫中遭遇刺客,与父王同逝,安荷不胜悲切。伤心之余,更思及王嫂在繁佳孤苦无倚,故此,以西雷太子之身,亲赴繁佳,以求两国共同追捕刺客,并接王嫂回繁佳眙养天年。”他这番话练习不少遍,说来流畅又有威势,果然有点太子风度。 归森冷冷盯着凤鸣,直到凤鸣几乎喘不过气来,才缓缓道:“奉繁佳王命:西雷太子远道而来,寡人身体不适,不能亲迎,命大王夫归森负责一切迎接事务。” 凤鸣松了一口气,幸亏繁佳王没有下令一见面就杀无赦。想到自己现在毕竟代表西雷国,不能丢了容王的面子,胸膛一挺,拱手道:“如此,有劳大王夫。” “安荷太子,归森先劝一言,安巡是入赘繁佳。三公主身份依然是繁佳三公主,请不要唤为王嫂。” 凤鸣刚想应是,袖子忽然被夏管微微一扯。他聪明之极,立即醒悟:如果事事唯唯诺诺,必然让人觉得西雷心虚,那他们小命危险。 于是淡淡笑道:“大王夫好意心领。但安巡是安荷王叔,我以王嫂称三公主,更能表示心中尊敬之意。何况,安荷此来就是为了迎接王嫂回西雷,待她到了西雷,她就是西雷的王族中人了,还是称呼王嫂的好。” 归森见凤鸣忽然露出不凡气势,仔细打量他两眼,心中暗奇:都说西雷太子无能,是酒囊饭袋,如今看起来传言不实。注意到凤鸣英俊非凡,别有雅致风情在骨子里,眼睛不由微微发亮。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言。归森已经预备妥当下榻处,请太子随我来。”他把手一招,立即有人牵了一匹大马出来。 此马雪白无暇,神骏无比,居然和容王的白云可以相比。 凤鸣看得眼睛发直,羡慕不已。夏管在一旁轻声说:“太子,我们上马车吧,要去下榻处了。” “嗯……”凤鸣郁闷地再看归森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样子,终于上了马车,咬牙道:“我一定要自己找一匹好马,哼,我要骑马……” 众人到了下榻处,安置完毕,归森起身告辞。 “明日清晨,归塞亲来,带安荷太子去见三公主。” “好,多谢大王夫。” 总算安定下来,凤鸣大呼万岁。 烈儿道:“不要高兴得太早,明天要见三公主,那才是最关键的一处。如果三公主说什么也不肯与西雷修好,繁佳王恐怕不会轻易召会正派去西雷的大军。” 凤鸣被他一席话说得沮丧起来,秋篮安慰道:“太子不用担心,三公主一定会被太子劝服的。太子殿下英俊潇洒,威风凛凛,今天在王宫前临危不乱,大扬西雷国威,那个女子见了这样的人能不心软。三公主万万不忍心让太子遇到危险的。” 凤鸣苦笑道:“秋篮,她是我王嫂,我总不能用美人计吧?” 众人一阵轻笑。 秋星掩着嘴说:“好了,天也不早了,太子还是早点休息吧,不然明天起来,多了两个眼圈就糟了。” 于是众人散去。 夏管担心凤鸣过于紧张,早在晚饭里下了镇定安神的药粉,助凤鸣好眠。凤鸣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次日起来精神气爽,也暗自觉得奇怪,心想:难道我心理素质这么强,居然已经到了毫不怕死,面对为难也可以安然入睡的境地?不由夸奖自己一番,信心倍增。 吃了早饭,归森已经过来了。 瞳将军迎了归森进来。归森今天一身天蓝服色,披风头冠搭配得天衣无缝,显然经过精心修饰,见到凤鸣,意外地露出笑脸,拱手道:“三公主已在府中待太子到来,我们这就起程吧。” 凤鸣见了他的笑脸,愣了一愣,心道:这繁佳王室的王夫看起来个个俊美非常,简直就是古代美男秀,不知道二王夫是不是也是个美男子。 02 太子出使 第十二章 傍晚时分,夏管匆匆冒雪回来。 瞳将军一见,忙把他拉了进屋,两人窃窃私语半天。 凤鸣和烈儿也得了消息,远远见他们交头接耳,便跑了过去。 “夏管先生?” 夏管猛一回头,对凤鸣施礼:“哦,太子殿下。” “夏管先生今天出去了一整天呢。” “不错,而且颇有收获。”夏管一摸山羊胡子,请大家团团坐下,聚首细说:“有两件事情。第一,派出去的密探回报,繁佳王昨夜忽犯奇病,几乎丧命,今早却神奇地恢复过来,并召三公主入宫。” 凤鸣瞪大眼睛,挠头道:“昨天晚上差点死掉,今天一早就好了。嘿嘿,繁佳医学真是发达。”他转头对烈儿说:“改天我们走的时候带个繁佳的医生回西雷去好了。” 瞳将军不赞成地摇头:“论医术,天下有几个人可以胜过夏管先生?我看其中必有蹊跷。” 大家一想也是,都把视线转到夏管处。 夏管点头:“不错。并不是夏管自傲,但依夏管看来,繁佳王的病不是好了,而是强弩之末,不出三天,繁佳定有大丧。” “哇,那……那……那繁佳王为我们的设宴,正在三日之后。” 烈儿倒比较冷静,低头想了想,问夏管道:“夏管先生,你如何可以这么肯定繁佳王必死?” 夏管自豪地再摸摸胡子,微笑起来:“根据打探到的繁佳王病状,他并不是忽然大病,而是长期被人下毒,今日终于发作了。据我估计,是漫摄之毒。” 又是王室内的阴谋,看来繁佳比西雷更倒霉,居然连最高位置的大王也躲不过暗算。 幸亏我这太子只是个冒牌货,过了三月就完工大吉。凤鸣拍拍胸口,小心地问:“繁佳王被人下毒,难道没有找凶手?” “漫摄此毒极为罕见,天下知道其药性的人并不多,而且发作时间长,症状与大病相似,事后无法用银针试探。唯一的特点,就是忽然发病,再忽然好转,如此反复两三次,就一命呜呼。” 瞳将军皱起浓眉:“谁如此大胆,居然敢害繁佳王?” “既然是慢性毒药,看来是繁佳王身边的人了。先不找凶手,我们要把自己的事情想好。”夏管摇摇无论何时都不离手的扇子,头转向凤鸣,神色一正:“太子,三公主和归森态度奇怪,夏管已经想通其中蹊跷。” “先生请讲。” 夏管站了起来,敛眉缓缓围绕桌子走了一圈,转身面对众人,开口道:“第一,为什么三公主急着到西雷。因为她估计父王命不久矣,一旦繁佳王死,无论是大王夫还是二王夫继承王位都不会对她有利,不如趁早离开,往他国避难。” 这个推测极有道理,可见三公主也不是那种只会演算的呆子。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第二,繁佳王为什么下令撤回大军……”夏管说到这里,忽然露出笑容,卖关子道:“各位谁可以想到?” 凤鸣低头思考片刻,脑里划过一道可怕的视线,小声问:“是因为离王若言?” 夏管拍掌道:“太子果然聪慧,不错,就是因为若言。” 瞳将军也恍然,颌首续道:“若言忽然向三公主求婚,说明他在动繁佳王位的主意。繁佳王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 “繁佳王也知道自己病入膏肓,即将归天,所以在死前把最爱的小女儿送到西雷,并且卖个人情撤回大军。其实是留个后路,希望将来离国对繁佳不利时,多一个盟国。” 夏管一人的独脚戏成功变成一场接力赛,大家一个接一个地把全局串连起来。 连烈儿也接了一句:“三公主看是不理世事,实际是繁佳王一颗重要棋子,有她在西雷,只要繁佳被离国袭击,三公主一定可以说动太子出兵相助。” “再说,繁佳大军在外,如果繁佳王即将归天,当然要把大军撤回,以免国丧期间生乱。” 凤鸣咬咬下唇,沮丧地总结道:“那就是说,即使没有我那场精彩表演,三公主也会答应到西雷去。唉,我还以为高中数学真那么管用呢。” 夏管安慰道:“太子何必如此?如果没有太子一番表现,三公主和繁佳王就不会看好西雷有保护繁佳的能力,也许会被迫答应若言的婚事。如今繁佳敢于拒绝离王求婚,都是因为他们对西雷的太子极有信心。” 这么说也有道理,凤鸣高兴起来,立即露出两个酒窝,清秀的眉毛微微上扬,生动之极。若是容王在一旁,只怕又要忍不住偷偷亲一下。 夏管接着说:“第三,归森为什么如此热情。” 凤鸣这次积极发言,举手道:“因为他也知道繁佳王重病,自己有希望继承王位,当然神采飞扬,再说,他也希望我们早点把三公主接走,少一个眼中钉。” 瞳将军摇头道:“太子前面猜测得不错,但我看归森并不想我们尽早离开,而是希望我们留下来。” “对,他盼我们留下来,而且最好留到新王登基。”夏管点点头,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他一早来告诉我们消息,又要带太子游玩,就是在松懈我们,令我们放心留在繁佳。万一繁佳王忽然大丧,三公主自然不能立即就走,我们也要陪着留下来直到新王登基。” 凤鸣不解,苦着脸问:“为什么要我们留下?难道他们这里粮食太多行馆太大,要我们多吃多住?” 夏管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地翘翘嘴角:“只要我说一件事,太子就明白了。”他故意顿了一顿,待所有人全神贯注听他发言,才微笑一下:“昨日我发现离王也在繁佳,已经下令探子注意他的行踪。太子可知道,昨日若言离开三公主府后,去了什么地方?” 凤鸣脑子转动一下,脸色一变,立即反射性地开口:“归森?” “对,就是去见归森。若言知道求婚失败,三公主对他已经没有用处,自然要去找繁佳另一位有希望接任王位的人。” 凤鸣摇头:“不对,若言怎么知道繁佳王快死?” “若言学识渊博,很多事瞒他不过。何况,听闻繁佳王以前也曾发作,不过没有这次厉害。从发作迹象,若言就可以看出一二。” 凤鸣认同地点头,心道:若言如此可怕,又有野心,说不定繁佳王的毒就是他下的。又一脸奇怪地问夏管:“若言和归森暗中会面,八成是策划如何帮助归森坐上王位,如果归森坐上王位如何报答,哼,怪不得归森这么有把握当繁佳王。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归森要留下我们?他要害三公主?” 他不问还好,一问出口,所有人都立即脸色呆板地看着他。 凤鸣眨眨眼睛:“怎么了?” 瞳将军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把脸转到别处。夏管捏着山羊胡子,闭目养神。只有烈儿吃吃笑了两声,凑过来在凤鸣耳边轻轻说:“太子,归森不是要害三公主,他是要害你。” “什么?害我?”凤鸣瞪大眼睛:“他为什么要害我?” 烈儿先不回答,反而上下打量他,啧啧道:“太子这么一瞪眼,别说归森,连我骨头都酥了。” 瞳将军霍然转头,喝道:“烈儿,你不过一个小小侍从,怎敢对太子如此说话?不要以为太子重用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烈儿缩了一缩,委屈地低头。凤鸣拽他袖子追着问:“你是说归森他……”想到归森盯着他一个劲看的笑容,脖子里一阵寒意。 烈儿瞅瞅瞳将军,又把嘴巴凑过来,小声说:“归森自己要也就算了,只怕他和若言说好取得离国帮助登上王位的条件里,包括了太子你喔。” “什么?”想到若言和归森把自己算计进去时会露出的狰狞神态,凤鸣浑身鸡皮疙瘩顿时无一遗漏的冒了出来,噌一声站起来,紧张道:“不可能吧,我是堂堂西雷太子,他们居然敢把我……” 脑海里浮现自己被归森象猪一样捆起来送到若言手里的景象,立即不寒而栗。 夏管叹道:“如果我们留到繁佳王大丧,繁佳尽落归森之手,那他们就什么都敢了。” 砰! 瞳将军猛然一拍桌子,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他站起来,竖起眉毛,沉声道:“繁佳大变在即,事不宜迟,我们应该立即起程。” 凤鸣正被唬个惊魂未定,第一个同意,小鸡吃米一样点头:“对对,我们立即起程。” “太子此意正和夏管想的一样。”夏管摇摇扇子:“不过不能立即起程,身为远方宾客,又要带走三公主,至少应该和三公主还有繁佳王商议好才走。” “对,那本将今夜去见三公主,请三公主答应尽快起程。” 夏管也道:“瞳将军今夜说动三公主,三公主自然会星夜进宫求见繁佳王。如果繁佳王明日召见我们,太子可以立即请辞。” 凤鸣点头:“好,就这样办。” 好不容易把事情安排妥当,瞳将军匆匆上马,赶到三公主府去。 02 太子出使 第九章 迫不得已下,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一入屋,温暖的熏香扑面而来,仿佛刹时到了神仙聚居的地方,若隐若现的流水声,在屋内反而更为清晰。窗下已经有三人席地而坐。一女子在正中,绛紫长裳,袖口缀着微微流苏,脸如春桃,眼如点漆。 凤鸣一见,已经知道她就是三公主,果然美貌非常。他毕竟看惯电视,世界各国美女见过不少,遇上古代罕见的绝色,居然也只是稍微点头,暗赞一声,没有露出丝毫窘态。 分雁等侍女在一旁悄悄观察,都暗自称奇,不料西雷太子如此安然大度。另两位客人,不出夏管所料,果然就是离王若言和演算大师东方天。三人围绕一沙池而坐,东方天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鼻子隆起一块,长相滑稽,根本没有凤鸣想象中国际大师的仙风道骨,他手持一根细竹竿,在沙中勾勾画画,一边轻声讲解。三公主听得入神,不住点头。 若言大约二十七八岁,长相一般,腰间佩着一把不起眼的剑,如果不是烈儿和夏管再三提醒,倒看不出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凤鸣看看眼前气氛融合的知识交流会,估计此刻开口说话一定会被赶出去吃西北风,聪明地选了一个位置,远远坐在一边,扮演听话恭敬的小晚辈。 东方天声音很轻,说的又都是专业术语,凤鸣半句也没有听懂,待在一边枯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不由开始暗暗叫苦,早知道一进屋就和三公主打招呼好了,偏要浪漫地不破坏气氛,这下不知道也等到什么时候。这些古代人,一点都不珍惜别人的时间,至少应该把西雷和繁佳的国家大事处理完了再听那些破演算。好不容易,东方天总算到了一段落。 凤鸣见他闭起一直开合的嘴巴,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向三公主请安。三公主又向东方天虚心讨教道:“东方大师,此等工具自然好用,但是过程繁杂,若要国民使用,要耗费不少人力教导。” 东方天道:“公主所言极是。老夫研究了数十种用于演算的工具,总有利有弊,简单者不够精确,精确者却过于复杂。此离宫归一算,已经是其中最好的一种,对演算稍有功底之人,不过一两个月,就可以运用自如。” 凤鸣听见他们又开始讨论,不由微微哀叫一声。 若言自凤鸣进来时已经开始注意,这一声怎能逃过他的耳朵,他瞥了凤鸣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狂傲,忽道:“素闻西雷容王对演算之法多有惊人之见,安荷太子必然也有涉猎,不知太子对东方大师这种新的演算工具有何见解?”他这一问,立即把众人注意力引到凤鸣处。数双眼睛同时把视线集中过来,唬得凤鸣立即挺直腰杆坐好。 凤鸣哪里知道什么演算之法,惊慌片刻,决定对若言的问题置之脑后,趁三公主注意到自己,赶紧冲三公主展开一个最佳笑容,起身行大礼。 “安荷拜见王婶。” 三公主轻轻颌首:“太子请起,远道而来,辛苦了。” 没想到她见了凤鸣,居然没有立即提起安巡的死因。凤鸣一愣,坐回原位,看着三公主的眼睛道:“王婶,安荷此来,是为了迎王婶回西雷。安荷必将待王婶如亲母,请王婶答应。” “安巡为了西雷王位而去,父王为了繁佳利益发兵,太子为了西雷安宁,又不远千里而来,迎一个从没有见过面的王婶千里而返。世人劳碌,到底是为了什么?”三公主转头,将视线柔柔放在沙池中,仿佛那沙中就藏着她的心肝宝贝,朱唇轻启:“与其为权势富贵钩心斗角,不如把心血耗尽在这变化无穷的演算之法中。太子,我说的对吗?” 凤鸣呆了半天,他从没有想过三公主居然是个极端的算数迷,张了嘴还没有说话,若言抢先叹道:“三公主见识过人,真叫若言汗颜。若言闻公主智慧之名多年,今日冒昧前来求亲,以王后之礼待之。公主到离国后,身份尊贵无人打搅,可日夜钻研演算之法,更有东方天大师与公主讨论四海演算奇技,本王日夜相伴,岂非人间仙境?” 东方天立即趁热打铁道:“对,老夫在离国若能与公主讨教,真是无上快事。”这番话显然打动三公主的心,她眼光一转,盈盈移到若言脸上,又悄悄回到沙池上。凤鸣暗叫不好,到繁佳的路上,夏管预料事情发展,什么都有料,就是没有料到若言的求婚,自然也就没有教导凤鸣如何对付若言。 不过破坏他的求婚,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凤鸣又急又躁,见三公主心动,连忙大声道:“不行!不行!” 他一大吼,立即又把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若言似笑非笑,朝凤鸣微微一扫,眼中精光忽然爆闪,瞬间让凤鸣觉得自己成了被猛虎看上的小兽,立即出了一身冷汗。怪不得大家都说若言厉害,果然名不虚传。 若言凌厉视线一现即逝,笑着问:“安荷太子是说三公主不可以嫁给本王?” 凤鸣背上全是冷汗,此刻也只好硬撑着回道:“本太子是说,王婶醉心演算,应该随安荷到西雷。西雷演算之法天下闻名,演算器具更是完善,比离国更适合王婶。”他紧张过度,也不知道西雷演算并不出名,开口就胡吹。 东方天立即嗤笑一声,闭目转头。三公主瞧凤鸣一眼,她生平最爱演算,极恨他人用演算之名胡扯,已经沉下脸来:“安荷太子请小心言辞,众人都知道,当今演算之法,以东方天大师为尊,以离国最强。何必为了哄我到西雷,而说如此不实之言?” 凤鸣脸上一红。若言见凤鸣脸红,泛出肌肤晶莹色泽,衬上清秀眉目,小老虎似的黑眼睛,骤然显出奇特风情,顿时心里一跳,当即不肯罢休,咳嗽一声,盯着凤鸣道:“既然太子夸口,就请太子演示一下西雷最完善的演算工具如何?” 他这句话当然只是讥讽,在东方天面前,再完善的演算工具也只是个笑话。 凤鸣低头看着地毯,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搜肠刮肚想着有什么现代的知识可以解救大难。演算工具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他唯一会用来的计算东西的工具就是计算机,现在从哪里去找一台计算机出来?分雁对凤鸣印象不错,见他发窘,悄悄跪到三公主身边,轻声道:“三公主,有东方大师在,安荷太子怕是怯场,不如明天再请太子演示吧。” 三公主见凤鸣额头冒汗,也觉得他得了教训,刚要点头,忽然听见一声狂叫,猛然转头,发现凤鸣已经跳到半空,一脸兴奋地大叫:“有了有了!” 众人都觉愕然。 凤鸣不理大家反应,跑到三公主面前道:“最好的演算工具,我想起来了。”他笑容一敛,认真地伸手道:“演示不难,需要问王婶借一些东西。” “哦?什么东西?” “五十颗中间穿孔的珍珠,还有十根金线,两根木条。” “木板呢?” “要木板干什么?不用。” 此代演算工具虽然千变万化,却一律都利用一见方的木板。众人听凤鸣不用木板,都觉得奇怪。三公主更是起了好奇心,忙命人取来珍珠等物,交给凤鸣。 凤鸣把珍珠、金线、木条放在地上,拼拼凑凑,片刻就大功告成,兴奋地抬头道:“就是这个!古往今来第一演算工具,当年连洋鬼子都佩服的发明创造。” 他凑成的,居然是个简易算盘。 三公主探头过去,奇道:“这东西如何演算?” 若言也探头看了看,视线却悄悄投了一点到凤鸣的红唇上,冷笑:“区区小道,贻笑大方。” “大王且慢断言。”东方天确实是个中高手,一见凤鸣的简易算盘,眼睛立即亮了一下,低头沉吟片刻,转头对凤鸣说:“此器看似简单,却暗含数理玄机,其中奥妙,还是请安荷太子讲解一二。”语气与开始的鄙夷大不相同。 凤鸣心里笑得打跌,想中国上千年数学发展史上,最被大家肯定的算盘,怎么能不震惊这些天天讨论演算之法的古人。他清清嗓子,对三公主又露出一个迷人笑容:“请三公主出个题目。” “什么题目?” “就是加法或者减法,好像一百八十八加三百九十七等于多少那种的。”凤鸣得意洋洋地说。很快,他发现气氛不对。三公主诡异地看着他:“如此简单的演算,何须使用演算工具?”“什么?”凤鸣被团团围着他和他的算盘的诡异目光吓了一跳。难道低估古人的计算能力?还有,难道他把演算工具的定义给搞错了?不然,除了算盘还有什么? 顿时,冷汗直冒出来。 气压骤然下降,三公主的脸色十分不以为然,若言更是冷笑着看好戏,只有东方天,还一个劲地等待着凤鸣表演。可是既然已经夸下海口,这个时候退缩就太可耻了。 凤鸣擦擦额头,牙齿一咬,昂然道:“那么……就请三公主你……出个你想演算的题目好了。这个算盘看起来虽然简单,但是天上地下,什么东西都可以演算出来。”心中暗想:如果她出个高难度的,我就胡扯说这么难的只有容王才可以用算盘计算出来,哄她到西雷好了。三公主见凤鸣如此肯定,开始将信将疑,点头道:“好,那我出个题目吧。” 顿时,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唇上,凤鸣更是如此,紧张地眼睛也不眨。他却不知,身边一道凌厉的视线,不时扫过他的头脸,爆起一抹精光。 “我出的题目是……” 02 太子出使 第十一章 第二天天气忽然转寒,下起大雪,白亮亮一层铺满庭院。 归森一早登门。 也许繁佳真是爱美国度,连男子也不例外。归森一身玄黑,连披风也是亮黑的,偏偏脸色白里透出血气,衬上点缀在披风上的一点点白雪,也算是英俊潇洒,顾盼生辉。 凤鸣本来打算睡懒觉,被秋篮她们七手八脚从床上拉了起来梳洗,只好强打精神接待客人。 “大王夫好早。”一出厅门,见到正安坐品茶的归森,凤鸣拱了拱手。 凤鸣刚刚起来,屋内烧了地龙又不出门,便只穿了一套紫袍,脖子和手腕,腰肢间围了一圈秋星亲手织的鹿皮,这打扮虽不着意,却显出一身雍容气质,说不出的标致。 归森一抬头,眼睛顿时一亮,站起来笑道:“归森特来恭喜安荷太子,昨日太子大显神威,已经让三公主对西雷生出向往之心。三公主已经向大王表示希望随太子回西雷去。” 不料事情如此顺利,那三公主手脚也真快。 凤鸣“呀”了一声,回头看看夏管和瞳将军,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惊喜。 “还有,大王相信安巡王夫之死非西雷之过,已经下令繁佳大军立即回程。”归森不徐不急,把最重要的消息说了出来。 瞳将军哈哈大笑,击掌道:“这就太好了!” 夏管对归森行礼,诚恳道:“全赖大王夫鼎力相助,否则此事不成。西雷不会忘记大王夫的恩德。” 归森微笑摇头:“哪里哪里,归森应该帮忙的。”他转头看着凤鸣,亲切地说:“三日后大王将亲自召见太子,为太子设宴。安荷太子这两天可以好好欣赏繁佳冬景,不如让归森为太子介绍,可好?” 凤鸣本来无可无不可,听到可以出去玩,忽然想起归森那匹骏马,刚想点头,烈儿已经插嘴道:“太子,这两天我们可以悄悄溜出去呢,尝尝当平民的滋味好不好?” 夏管也立即接道:“对啊,要让大家知道我们是西雷使者,那就领略不到繁佳民间风情了。” “如此,我也可以带太子去民间走动。” 烈儿斜眼笑道:“大王夫,你这么威风,人人都认识你,我们如何扮平民?” 归森的脸色白了一白,嘿嘿两声:“既然如此,那归森就不奉陪了。”他瞅了烈儿一眼,对凤鸣微微颌首:“太子,归森还有要事,先告辞了。”带着隐隐怒气去了。 归森一走,凤鸣挠挠头,转身看着大家,把修长的眉皱了起来:“为什么你们对归森态度那么恶劣?人家好心好意陪我逛街,说不定还肯把他的马借我骑……” 夏管一脸高深莫测摸摸小胡子,微笑不语。 烈儿瞄凤鸣一眼,忍了一会,开口回答:“太子,归森昨天才碰了个钉子,闹得灰头土脸,为什么今天会神色如常来报好消息?” “不知道……”凤鸣不耻下问,看着烈儿:“为什么?” 烈儿偷眼看看夏管,抿唇笑了一笑:“我一个侍从,怎么会知道?夏管先生应该知道吧。” 凤鸣立即将视线转到夏管身上。 众目睽睽下,夏管停下摸他的山羊胡子,叹气道:“三公主太过性急,大王夫太过热情,繁佳王未免也太好说话了。事有蹊跷,夏管现在还不能把里头的玄虚想清楚,不过此事不简单,太子千万小心。” 瞳将军也沉声道:“对,此地不同西雷,太子万万不能随便离开行馆。” 凤鸣心道:我就算在西雷也不能随便离开太子殿。见众人表情严肃,不禁微微害怕,耸起肩道:“好了,一点点事情疑神疑鬼,容王派你们来吓唬我吗?” 他毕竟知道事情不对劲,接下来一天,老老实实呆在行馆里看雪。秋篮、秋星、秋月、烈儿四人陪着他玩闹,瞳将军在行馆里保护,夏管倒单独出外,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02 太子出使 第十章 “我出的题目是……”三公主话说到半截,反而住了口,抿唇微微一笑,目光漾出水般光华,瞬间露出动人风情。不愧是闻名天下的美女,她这一笑,连凤鸣都闪了闪神,心道:我这小王婶如此美丽,却被容王杀了老公当了寡妇,如果我再毁她的第二春,那也实在太可怜了。如此一想,不由把眼睛转到离王若言身上。 不转头还好,一转头,立即与一道犀利的视线对个正着,凤鸣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目光,竟然令人联想起电这个字眼来。 容王的目光也象电,不过让人酥酥麻麻,如不小心碰触了一下电源开关。若离的目光仿佛一道天上骤然劈下的闪电,一闪而过,那冷冽的占有欲却已经刻在凤鸣心头,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居然可以用眼神使他颤栗到如此地步。 若离见凤鸣转头,立即收敛眼中光芒,对凤鸣示意性地一点头,凤鸣毛发尽竖,偷偷往后挪了一挪。“太子?”脑子正在安抚被突如其来的闪电吓坏的心脏,身旁忽然有人轻轻扯了扯凤鸣的衣袖,他赫然回头,原来是分雁。 “太子?” “嗯?” 分雁笑道:“安荷太子,三公主的题目出了呢。” “哦?是吗?”凤鸣连忙举袖擦了擦额头,可以避开若言视线,转向三公主处。三公主见凤鸣脸色苍白,皱眉道:“太子何事惊惶?”沉吟片刻,又道:“我问的题当世无人可解,太子若不会,也属平常。” “没事,只是……有点冷。”凤鸣敷衍一句,定睛一看,原来三公主已经在沙池中用竹竿画了个圆形。看来她对圆已经多有研究,随手一画,居然和用圆规画的相差无几。 众人视线都集中在那圆上,不用多想,这个就是题目了。 凤鸣皱眉:“圆?”心中琢磨:难道要我求圆的周长?还是圆的面积?暗中后悔刚刚走神没有把题目听清楚,只好硬着头皮,拱手道:“王婶见谅,刚刚的题目安荷没有听清楚,可否重复一遍?” 三公主诧异地看凤鸣一眼,问:“太子既然对演算多有研究,怎会对这天下难题毫不知情?”糟糕,看来这个圆,是当代演算一道著名的题目。著名到一画出来就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幸亏分雁好心,在后面小声解说道:“太子,三公主请太子演算一下,一个大圆球用多少的沙子可以填满。” 到底是现代算数发达,凤鸣把题目放在脑袋里转了几圈,立即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求圆形的体积。哈哈,这还不容易?凤鸣全身绷紧的神经都松了下来,忍不住露出笑容,随口答道:“此题简单,圆球的体积可以用公式计算,只需要知道半径就可以了,公式是三分之四дr立方。” 他答得轻松自在,屋中人都不由惊讶。三公主一愣,问:“太子所说,本宫不大明白,什么是拍,什么是阿?什么是三分之四?什么是立方?” “那个简单,公主请看。”凤鸣抓起竹竿,在沙池边上把公式写下,又在圆中画出半径,耐心解答道:“圆的中心到边上,我们称为r,拍是一个数字,大约等于3.14159,立方就是三次方,四分之三就是乘以四在除以三……”多亏当天上数学课被老师罚抄公式不下二十遍,他将三公主对公式不明白的地方,一一详尽解答,俨然一位演算大师的模样。 分雁等人头一次见识,个个争相探头去看他在沙池中的勾画。东方天更是瞪圆了眼睛,听得花白胡子一抖一抖。科学家果然在任何时代都一样注重实践,凤鸣解说之时,他已经召身边侍童取了度量器材,动手试验凤鸣的公式是否正确。他们的测量方法十分简单,往圆球注入细沙,再逐一将细沙倒出,用方形的小木盒一盒一盒量圆球内细沙的多寡。 一连试验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圆球,结果当真与凤鸣用公式计算出来的相差无几。至此,三公主和东方天的神色只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他们两人都是醉心演算多年的大师,见到天下难题解开,就如忽然看见人间天堂一般,感动到无以复加。 东方天几乎连话也说不好,哽着喉咙道:“三公主,这……这果然无差。”三公主愣愣看了凤鸣写的公式片刻,脸上忽然泛起红晕,就如见了极爱的情人般,忽然抬头对分雁道:“快,去取笔墨,把这些记下来。”分雁忙应着去了。 她这才转头看着凤鸣,激动地说:“太子神算,本宫怠慢了。此天下难题,繁芝何幸,居然能亲眼看千古难题解开,无以为报,请太子受我一拜。”当即跪直身体,伏地拜了下去。 “王婶请起,安荷不敢当!”凤鸣万万料不到她居然会这么激动,连忙变色,把三公主扶起来。还没有把三公主扶起来,东方天居然也来凑一份热闹,热泪盈眶道:“东方天方才对太子无礼,实在惭愧,请太子殿下饶恕。”也白发苍苍地伏了下去。 凤鸣羞得一脸通红,扶完了这个扶那个,满口道:“大家请起,都请起来。”若言冷眼旁观,默不作声。好不容易中止了一团混乱,重新围着沙坑席地而坐。三公主兴奋未过,又问:“这个公式当真是天下演算极至,神妙无比。但不知道是如何凭靠那个叫算盘的工具演算出来的,太子可否见告一二?”“对啊,如此高明的工具,若能一窥其妙,老夫死而无怨。” 凤鸣这才想起自己夸口天上有地下无的算盘还摆在屋中,顿时愣住。他虽然死记硬背把公式记住,但球体体积公式是怎么来的,十成里面已经忘了九成,更何况算盘和体积公式八杆子打不到一块,这问题要如何解答?东方天激动地等着答案,见凤鸣神色犹豫,略一沉思,随即恍然大悟:“哦,此为西雷演算之术,太子不便泄露。” 三公主失望之情,立即溢于言表。这个时候,得罪三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事。事情如今进展顺利,一定要利用下去,完成任务把三公主骗回西雷。那若言如此可怕,三公主不嫁他也罢。如此一想,凤鸣脑子立即急速转了起来,他略一低头,忽然露出迷人笑容,霍然站了起来,缓缓扫视屋中众人,碰上若言视线,心中难免害怕得砰砰乱跳,但表面上毫不在意。 最后目光落在三公主脸上,帅气地一拱手,恭敬道:“并非安荷珍惜西雷演算之术不肯对王婶细说,但此公式乃是容王推算出来,到底如何推算,安荷也不清楚。不过不要紧,等王婶到了西雷,容王自然要向王婶讨教演算,哦,也欢迎东方天大师到西雷来。到时候大师对上大师,演算之术自然可以日进千里,为福天下。”他挺喜欢这真性情的老头,向他卖了个人情。 至于球体体积公式是容王推算出来云云,日后再让容王收拾烂摊子吧。 三公主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个时候,比起能解出天下难题的容王来,若言的邀请已经失去魅力,顾忌若言在场,她只微微颌首:“谢谢太子,西雷容王,繁芝闻名多时,定要见上一见,以了心愿。”此话一说,要去西雷的心意表露无遗。 若言知道演算方面实在无法抗衡,对三公主极有风度地微微一笑,不再作声。暗中看向凤鸣的眼神,却如破风而来的箭一样厉害。凤鸣也在暗中观察若言动静,被他一瞟,好像被毒蛇盯中的青蛙一样,浑身上下冷飕飕的,差点动弹不得。 他听了三公主的话,心想任务起码已经达成一半,还是快点躲开离王较好,对三公主拱手道:“打搅王婶多时,安荷还是告辞好了。” 一听他要走,三公主和东方天都露出不舍的表情。 三公主道:“太子这么快就走,多留一会如何?” “对啊,老夫有许多演算难题,正想向太子请教。” 凤鸣被若言不时瞄过来的目光刺得如坐针毡,哪里肯留下,摆手道:“确实身有要事,容安荷下次再来拜访。”三公主无奈,亲自起身送凤鸣出门。瞳将军等也从喝茶的侧厅出来,大家在三公主府外会合,见到三公主对凤鸣殷勤的态度,暗暗称奇。 上了马车,不但烈儿,连夏管也一起挤了进凤鸣的马车,只差瞳将军骑了大马,又身材高大,无法挤进来。夏管一上车,就开口道:“恭喜太子,太子必然大显神威,将三公主劝得心归西雷。”凤鸣笑着问:“夏管先生怎么知道?” 烈儿口快,插嘴回答:“就凭三公主对太子的态度,谁还看不出来?”“而且,离王若言脸色不大好看,恐怕是求婚不成。太子果真有胆有识,夏管本来还担心太子年轻,单独对上若言只怕无法应付,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夏管呵呵笑着,对凤鸣赞赏地点了点头。凤鸣想起若言,脑海里泛起那道可怕的视线,浑身打个寒战,摇头苦笑:“不要提若言了,那个人好可怕,我一靠近他,居然就忍不住发抖。” “不过他到底还是比不上太子英明,无法夺取三公主的芳心啊。对了,不知道太子用了什么妙策,对付若言?”一说这个话就长了,凤鸣精神起来,在马车中指手画脚,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他口才向来不错,此刻精神没有负担,轻松自如,更加把经过描述得跌宕起伏,夏管和烈儿听得一脸陶醉,不时拍掌叫好。 到了最后,夏管叹道:“夏管素知容王学贯古今,知天文地理,却没想到连演算也达如此境界。”凤鸣想起自己为容王吹了个天大的牛皮,嘿嘿笑了两声,闭口不作声。车队到了下榻的行馆,进了屋子,秋篮几人等了一天,见到凤鸣都跑着迎了出来,露出笑脸。三个侍女拥着凤鸣入内更衣,秋篮道:“恭喜太子,过几天就要把三公主接回西雷了,容王知道一定很高兴。” “你怎么知道?”秋星憨厚点,笑着点头:“那是当然,我们太子风流倜傥,天下无双,三公主一定会肯跟我们回去的。” “拜托,秋星,这些话我们昨天就说了,你找点新鲜的。” “哼,太子殿下天天都风流倜傥,我们就天天都可以说。秋篮,你不过是看着夏管先生和瞳将军的脸色好,猜到有好消息罢了,这又有什么?” 凤鸣觉得好笑,举手道:“好了好了,今天确实顺利,我们很快就可以回西雷了,大家都高兴吧。”他这一宣布,三个丫头更是唧唧喳喳得不得了,又兴奋地追问三公主容貌是否真的如传言那般美。欢声笑语,传出行馆。 02 太子出使 第十六章 眼看容王即将推开房门,凤鸣象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然扑了上去,挡在前面。 “不要进去!” 容王奇怪地看他一眼:“为何?” “因为……因为……”凤鸣对上容王深邃的眼睛,不住举手抹额头的冷汗:“因为我的床不够大,睡不下两个人。” 他紧张地看着容王,生怕容王怀疑。 容王朝房门别有深意地一瞅,露出一个迷惑苍生的温柔笑容:“原来如此。”他朝前一步,将凤鸣夹在自己和房门之中,轻轻抚摸凤鸣的红唇,溺爱地低头吻了片刻,将凤鸣抱在怀里。 “这样的天,你还站在外面,都冻成冰了。”容王充满磁性的声音消磨了凤鸣的警惕心虚:“床不够大怕什么,你睡在我身上好了。”脚一踢,房门立即开了。 容王索性将凤鸣打横抱起,跨进屋来。 一入房门,温暖的空气立即将两人包裹起来,秋篮天天为凤鸣点上的熏香一丝一丝荡在空中,对面正是那张躺了烈儿的大床。 “床挺大的。”容王低头看了横躺在臂弯的凤鸣一眼。 凤鸣心都快跳出来了,脸色煞白,苦笑道:“你觉得大就好。”不知道三个人睡,你会不会嫌挤…… 床上流苏帘幔都垂了下来,将里面遮得严严实实。凤鸣看着容王抱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床边,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 上天啊,希望烈儿够聪明,在房里听见我和容王的声音,已经逃之夭夭。请一定一定要床上是空的,不然我死定了。 正在不断闭目祈祷,一声娇媚酥骨的声音透过重叠的帘幔,从床里传了过来:“太子总算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些时候?” 声音一响,容王的脚步立即在床前停了下来。他朝帘幔冷冷一瞥,缓缓低头,居高临下看着凤鸣。 凤鸣被他一眼看得胆战心惊,这可是真正的抓奸在床,虽然他和烈儿绝对没有奸情,但容王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想到自古妒忌的男人做出的可怕事,凤鸣立即浑身大颤。 容王似笑非笑,轻问:“凤鸣,你很冷?怎么一直发抖?” 他的浅笑此刻看在凤鸣眼里,比若离更危险百倍。 惨了惨了,暴风雨前的宁静。凤鸣干脆闭上眼睛,鸵鸟一样缩在容王臂弯。容王嘿嘿一笑,将凤鸣放到床边,伸手把帘幔一撩。 只身着里衣的烈儿,正斜斜躺在床内,白玉般的手臂侧撑着头,乌黑的瞳子赫然碰上容王凌厉的视线。 凤鸣屏住呼吸,心中不断挣扎:我救不救烈儿?救他,更加洗不清误会;但是如果不救…… “你怎么会在这里?”容王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 受不了巨大的压力,凤鸣几乎快哭出来,闭着眼睛,反射性地甩头,大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烈儿却最镇定,把被子掀开下了床,居然温驯地跪在容王脚下,小声道:“烈儿参见主人。今天是太子在繁佳境内的最后一天,烈儿放心不下,所以彻夜陪着呢。”他小心地抬头看一眼容王,见容王脸色还算好,嘻嘻一笑。“烈儿可什么也没有做,太子是主人的人,烈儿绝不敢逾越的。” “谅你也不敢。你也大了,总是嬉皮笑脸,没有你哥哥一分老成。”容王冷哼一声:“永殷(这个就是开始那个叫若言的国家,因为和离王重名,现在改了喔)那边的事情都办妥了?” “烈儿接到主人指示,立即暗中布置离开事宜,消失后并没有人生疑。永殷王只当我真的病死了。” “嗯,在永殷刺探多年,也该叫你回来了。”容王缓缓点头,转头对坐在床边一脸痴呆的凤鸣说:“凤鸣,该让你知道了,我把两个最得力的手下都派到你身边保护。容虎你是见过的,这个烈儿,虽然顽皮了点,倒也机灵善于应变。有他们在你身边,我稍能安心。” ………… ……………… 砰! 房中忽然传来容王微惊的低沉声音:“凤鸣?凤鸣?” “启禀主人,太子吓晕了……” 次日,西雷使者团携了三公主,浩浩荡荡离开繁佳。 西雷太子偶感不适,一直窝在马车里,带病上路。据说太子病中脾气大坏,在马车中不时有怒骂声和各种器皿砸坏的声音传来,偶尔还有手掌打在肉上的声音。 众人都暗道和太子同车的侍从烈儿一定倒霉,可每次烈儿下车,脸上没有丝毫淤伤,不由大奇。 如此过了三四天,怒骂声和摔东西声渐少,马车里却不时传来一点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冬日车帘厚重,呻吟模模糊糊,并不清晰,只听得马车外的人心里痒痒。 “秋篮,你听,又……” “又什么?烈儿那么漂亮,太子动心才是应该的。” “我倒没什么,只怕有人……” 秋星一拳擂在秋月肩膀上,咬唇道:“不要拿我开玩笑,太子和烈儿怎么样了,与我何干?” 秋月忙笑着讨饶:“对对,与我们秋星大小姐无关。唉,只是回到西雷,不知道容王会如何处置。” 这一边,瞳将军忍不住去找夏管。 “夏管先生,上路四天了,太子简直没有露脸,这……” 夏管摇摇扇子,把胡子朝天一翘:“路途寂寞,烈儿确实是个少见的标致人,瞳将军何必扫太子的雅兴?” “可这样连续……只怕太子的身体。” “呵呵,太子的身体,有夏管在此呢,瞳将军放心好了。” 继续日夜兼程走了两天,使者团总算出了繁佳边界,进入永殷。再走七天,就可以回到西雷了。 02 太子出使 第十三章 烈儿问:“夏管先生,你说有两件事,一件说了,还有另一件事呢?” “这件事只与太子有关,你小小烈儿问什么?” 烈儿冷哼一声,朝凤鸣瞅瞅,抿唇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们要说知心话。那好,我到外头侍侯去吧。”独自出了门,还贴心地为他们掩上门,找秋星她们去了。 凤鸣见烈儿出去,转头对夏管道:“夏管先生,你何必和烈儿过不去?他不过是好心问一句而已。” 夏管嘿嘿冷笑两声:“太子,你不觉得作为侍从,烈儿见识过于渊博,颇有胆略,而且他管的事情,往往过宽。” “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讨论过了,他可能是间谍嘛。不过你不是说他暂时不会对我不利,也许还会帮我,那就让他帮好了。” “间谍可以利用,但是不能全信。”夏管捏着一根胡子,露出愁容:“我担心的,是太子为什么在明明知道他不可信的情况下,还如此信任他。” “这个……”凤鸣一愣。 确实,即使知道烈儿来路不明,凤鸣还是非常信任他。 烈儿有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让他身边的人不知不觉倚重、信赖。凤鸣不由一惊,如果烈儿就是凭借这个本事穿梭各国取得机密,确实令人防不胜防。 夏管道:“烈儿如今,对他的本事毫不掩饰,摆明让我们知道他不简单。正因为这样,我们反而会对他放下心来。” 凤鸣默默点头。 不错,这是一种厉害的心理策略。 夏管见引起凤鸣重视,知道效果已经达到,轻松地换了个笑脸:“烈儿的事情日后再讲,说不定他被太子的丰姿所迷,肯真地效力太子呢。至于我要和太子提的第二件事,是这个……”他说到一半,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东西,握在掌中,轻声道:“容王来信了。” “真的?”凤鸣立即跳了起来:“他写了什么?快给我看!”就要去扳夏管的手。 夏管呵呵摇头:“太子怎可如此大失礼仪?容王的信一共三封,瞳将军和我、太子各有一封,那两封我们已经独自看了,这封是太子的。”他把手掌打开,里面平放着一颗蜡丸。 凤鸣眨眨眼睛,拿起那个蜡丸,对着窗外的光细看,心道:这该死的容王,连写封信也要玩花样,我怎么知道这玩意怎么用。 幸亏夏管机灵,见凤鸣又开始挠头,立即清清嗓子开始解释:“太子,用手捏开蜡丸就可以了。” “哦……”凤鸣依他说的捏开,里面果然有一颗黑色的东西,似乎由薄纱卷成一团而成。 这一次不用夏管提醒,凤鸣自动将薄纱展开。那薄纱显然非常珍贵,薄而透明,合起来小小一颗,却展开一层又一层,全部铺开,居然几乎占了桌子的一半。 凤鸣开始以为薄纱是黑色的,展开后才发现,原来纱色透明,不过上面写满了字,卷在一起,才显出黑色来。 “咦?”小心翼翼把这封奇特的信铺在桌子上,凤鸣惊讶地看着。 原兴奋地揣测容王会如何表示安慰思念,顺便为他逼凤鸣出使繁佳而道歉,怎知道通篇都是字,却反反复复,密密麻麻写了同一个字――――安。 安?什么意思? 如果是过度想念,应该写满“凤鸣”两个字才对吧?不过那么肉麻的事情想来容王那个丝毫不懂浪漫的人也不会做。 不会是把给我的信弄错了吧?凤鸣脸色沮丧。 “太子,”夏管看着凤鸣脸色,已经猜到三分,微微一翘胡子,问:“太子可知道西雷王族祈安仪式?” “祈安?”凤鸣回想。 容王好像说过,可是印象不深。 有什么办法?他教得又快又多,而且教导过程还不断“骚扰”凤鸣专心学习。 忘记也是应该的。 夏管不愧是百事通,立即解释起来:“祈安仪式,是为了祈祷重要的人平安。祈祷者必须沐浴戒荤七日,在神前亲笔写上安字。容王送这个,是希望太子把此信带在身边,以保平安。” 凤鸣一怔,脸色隐隐带了红晕。他知道自己容易脸红,急忙低头逃避夏管目光,嘴里不满地喃喃:“哼,迷信思想。光弄点没有用的花样,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硬逼我……”不过想起容王七天内不能吃荤,也算肯牺牲,心里一甜,便没有继续骂下去。 “太子,那这信……” “虽然是迷信,但还是有个防备的好,明天要见那个可怕的若言呢。”凤鸣一边说,一边急忙把信塞到袖子里。 夏管眼睛一转,嘿嘿笑了起来。凤鸣神色尴尬,索性跑去找秋篮她们去了。 半夜,瞳将军也冒着大雪回来,一进门就直接来见凤鸣和夏管,道:“三公主已经知道情势危急,今夜会求见繁佳王,说以厉害,让太子早日离开。” 夏管问:“瞳将军见到公主,对繁佳王的怪病有没有加以提醒?” “嘿嘿,”瞳将军一向忠直的脸也露出狡猾笑容:“我字里行间偷偷露出一点中毒的意思,三公主如此聪明,一定会把她的怀疑对繁佳王说明。” 凤鸣张大嘴巴道:“那归森就要倒霉了。” “繁佳王重病,国家政局不稳,他现在是不会把归森处死的。不过在繁佳王还没有死的时候,归森受点闷气是难免的了。” 烈儿嘻嘻笑道:“也好,免得他整天围着我们太子团团转。” 众人哈哈大笑,只有凤鸣一人红了红脸。 夏管又问瞳将军:“繁佳王所中的毒和必死的事情,瞳将军没有对三公主明说吧。” “怎么会明说?说了三公主哪里肯离开繁佳?” “那就好。”夏管沉吟着点头,精神一振,眼中闪过精光:“那明日一早,繁佳王就会召见太子,我们该准备行李上路了。” “好!” 大家相视一笑,摩拳擦掌各自回房准备行李去了。 夏管猜测不错,第二天一早,果然有使者到行馆,请西雷太子安荷进王宫。 秋篮等为凤鸣悉心打扮一番,笑道:“这最后一天,说什么也要殿下把繁佳王的眼睛看花。” “秋篮,你说得好像我只有模样长得好看似的。” “不对啊,天下有本事的男人不少,但象太子这样又有本事又好看的就不多了。” 秋月掩着嘴儿点头:“都说繁佳女子最美,西雷男子最俊。我和秋星打赌,还说太子会在繁佳为我们找个王妃回去呢。” 秋星也嚷着说:“对啊,嘻嘻,不过没有找到王妃,把三公主这个大美人带回去了也好。” 想到即将见到闻名的美人繁佳三公主,三人更是兴奋,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凤鸣这才知道为什么三个女人的力量会比三个臭皮匠更为厉害,无可奈何在喧哗中让她们把服饰、佩剑等弄好,才如脱大难似的随使者进宫去了。 02 太子出使 第十五章 如果忽略若言让凤鸣如坐针毡的凝视,与繁佳王的见面尚算顺利。 繁佳王脸色红润地坐在大毛毡子上,不时对凤鸣和若言敬酒,如果不是夏管说他身中奇毒,真不敢相信这个壮得象山一样的繁佳王会只有三天寿命。 真不明白为什么侍从坚持说他不可以召见多位客人。 三公主果然对繁佳王甚有影响力,凤鸣提出希望明日就离开繁佳时,繁佳王欣然同意。 谈完使者团的起程日期,繁佳王话锋一转,提起凤鸣的演算神技:“听闻太子轻易解开了天下难题,让人震惊。” 凤鸣感觉刺在身上的目光立即变得更加尖锐,立即苦笑着摆手:“大王见笑了,那不是安荷解开的,不过是容王传授。” “哦?西雷容王少年风流,学识渊博,与离王若言并称天下两杰,没想到居然还精通演算之术。” 若言笑道:“繁佳王过奖了,容王风流过人,若言是见识过的。只是不料西雷太子也如此厉害,堪称天下一俊才对。”他暧昧的眼神肆无忌惮投到凤鸣身上,见凤鸣瞪他,竟然趁繁佳王不注意,对凤鸣做了一个轻轻舔弄的动作。 凤鸣顿时反射性地摸摸被若言舔过的耳朵,一脸警戒。 他老实的动作惹得若言嘿嘿发笑,喝下杯中美酒,对凤鸣懒洋洋道:“既然太子殿下精通演算之术,若言有几个难题,也想请教一二。” 凤鸣被若言一而再、再而三的威逼激起火气,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哦,离王如此厉害的人,居然也有难题?恐怕是故意为难安荷吧。” 繁佳王听得有趣,见这两人一进门就互别苗头,到现在居然正式交锋,索性作壁上观。 “啧啧,我怎么忍心为难太子?太子害怕,若言不问就好。” 如此当着繁佳王的面被若言奚落,凤鸣冷哼一声:“离王请问。”心道:反正三公主已经答应跟我回西雷,就算答不出也无所谓。 “如此,我就问了。”若言收了笑容,问:“有一巨石,重千斤,有一孩儿,手臂只有十斤的力气,请问……这孩儿如何可以让此石动弹?” 繁佳王哈哈大笑:“离王说笑了,一个小小孩儿,怎可能搬动千斤巨石?” 凤鸣一愣。他愣住不是因为回答不出,而是他没有想到,这时代居然把物理也归到演算之术上。 若言料他答不出来,双唇带上逗弄的笑意。 凤鸣心里气愤到了极点,早把对若言的害怕扔到九霄云外,故意装出为难的模样皱眉想了半天,等大家都以为他要向若言求饶时,忽然啧啧摇头,面露憾色道:“如此简单的题目,离王为什么拿来问我,难道离国再无难题?哈哈哈,这很简单,只要一条长长的竹竿和一块石头就可以了。这利用了杠杆原理,根据公式可以计算出来,这条竹竿需要很长,基点的位置,必须偏向石头……” 比起数学来,凤鸣物理学得更是得心应手,说着把宴席上的筷子拿来当道具,将物理学中最基本的杠杆原理,清清楚楚解释了一遍,听得若言和繁佳王一脸诧异。 若言本想用离国最近的演算新发现挫凤鸣锐气,不料离国视如珍宝的演算新术居然被凤鸣简简单单随口道出,心里震撼之情,实在非言语可以表达。 这个西雷太子绝不简单。除了风流倜傥,惹人相思外,居然有这等本事。 若言沉吟片刻,想到另一个难题,眼睛一亮。 凤鸣早就在注意若言反应,见他眼睛忽然闪过光芒,知道他又想出坏主意。凤鸣也不是傻子,立即先发制人,在若言开口前抢道:“听说离王也是精于演算,安荷听过一道有趣的演算题,不知道离王可知道如何解答?” 他刚刚答了若言一题,若言自然不好意思不答,冷笑一声:“太子请问。” “有个大王要做个新王冠,给了工匠五斤黄金。工匠善于雕花,把王冠做出来后,果然巧夺天工。可是大王怀疑这工匠私吞了黄金,用称一称,又确实是五斤重。可是,这到底是全部用了黄金,还是掺了银呢?离王可有办法查出真相?” 问题一说出口,若言和繁佳王立即面面相觑。 如此复杂的问题,从来没有人想过。繁佳王摸摸头上的王冠,暗自嘀咕: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纯金的。 若言有东方天这个厉害属下,怎会不精通演算,凤鸣的题目,一听就知道深不可测,不由揣测:难道西雷演算已达如此精深地步,我离国号称演算大国,居然与之相比远远不如。嘿嘿,若把这安荷太子拿了回去,逼他说出西雷演算经要…… 想到这里,默不作声瞄了凤鸣两眼。 凤鸣扬眉吐气,哪里还去注意若言的奇怪目光,他把古希腊最著名的物理典故搬了出来难这般“古人”,脸上不动声色,肚子里早笑到肠子打结。 繁佳王的三公主是演算大师,自然也懂演算。他皱眉想了半天,忍不住好奇心,问道:“此题太难,太子可知道如何查验是否全是黄金?” 凤鸣将若言的吃瘪模样欣赏了半天,才说:“其实也不难,请问大王,五斤的银子和五斤的黄金,哪一个大块一点?” “当然是五斤的银子比较大。” “那五斤掺了银子的金子,和五斤纯金,也是前者比较大了。” 繁佳王点头道:“不错,可是王冠如此雕刻细致,有花有纹路,如何知道它是否比五斤纯金大呢?” “这个就是问题所在了。”凤鸣拍拍手,笑道:“大王准备两个装满水的大盆,将王冠和五斤纯金分别放进水里,看看溢出来的水是否一样多,不就知道答案了?” 若言何等精明,一听立即明白过来,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望向凤鸣的眼神更惊讶几分。 如此简单而神奇的演算,当真闻所未闻。 在繁佳王寝宫里交谈两个时辰,凤鸣不但取得明日立即起程离开的许可,而且大胜离王而归。 得意洋洋出了宫门,在外等候的瞳将军、夏管、烈儿立即迎了上来。 “太子,结果怎样?” “唉,我在繁佳王那里,居然遇到离王若言……” “什么?”瞳将军大惊失色,忙追问:“那若言可有为难太子?” 夏管也问:“他可有阻拦太子离开繁佳?” 两人脸色严肃,紧张地看着凤鸣,深深后悔没有坚持陪凤鸣一起进去。 “这个……”凤鸣平静地看看他们,猛然捧腹大笑:“哈哈,笑死我了。上车再说,上车。” 上了马车,凤鸣把事情经过一一说了出来。他越说越好笑,讲到若言的窘态,更是几乎跌在毯子上。 “怎么,你们不觉得好笑吗?” 笑了半天,才发现三个听众面面相觑。 三人互相望望,夏管皱眉问:“如此神奇演算,不知太子从何而知?” 瞳将军闷道:“这样的演算之术,应该是国之珍宝,太子为何泄露给离王那个野心君主?” “我怕的是,太子把本事都显了出来,若言更不肯放过你啦。”烈儿也咬住下唇,轻轻吞了几个字出来。 凤鸣心情很好,对三人疑虑都不放在心上,拍拍胸口说:“你们不要怕,我肚子里学问多着呢,那个排水体积计算不过是皮毛而已,让离国学了也不要紧,而且科学本来就应该分享的。至于离王若言……”想到若言的行为,凤鸣还是颤了一颤,安慰自己:“反正明天就离开繁佳了,他如果敢到西雷来调戏我,容王一定宰了他!” “什么?调戏?”三人异口同声惊问。 凤鸣打死也不肯让他们知道那些丢人的事情,连忙否认:“没有没有,你们听错了。” 回到行馆,明天就起程回国的好消息一传开,大家顿时哄然。毕竟离家已久,谁不想家。 又派人去通知三公主,明日清晨在城门会合,一起出发回西雷。 当日大家都吃饱喝足,瞳将军高兴之余,取了繁佳王送的两大坛子美酒出来。夏管一见美酒就丢了半边魂魄,自管开了一坛来喝。 秋篮等也加入一份,笑闹着要灌凤鸣的酒。凤鸣自从上次醒来发现烈儿在自己床上,深信喝酒乱性,再也不肯喝酒。但哪里抵挡得了秋篮这几个顽皮到极点的丫头,加上烈儿也在一旁胡劝,竟然被他们连连灌了三四杯。 他天生不能喝酒的材料,酒一下肚,顿时分不清东南西北去了。 这次喝醉,半夜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眼睛一睁,凤鸣就知道不对劲了,转头一看,果然瞧见烈儿就在枕边,还张着眼睛没有入睡。 “你……你怎么又到我床上来了?”凤鸣怪叫。 烈儿无辜地眨眨眼睛:“太子好不讲理,我送你进屋,被你扯着不放,又哭又闹的,只好上来陪你了。” 凤鸣气急,大吼道:“我不是说过我喝醉的时候,你用冷水泼醒我吗?” 烈儿微微摇头:“不行,这么冷的天,太子会病的。” “那就让我生病,总比你躺在我床上好。” “明天就起程,太子一病,岂非又要留下了?” “这……”凤鸣语塞。 “而且,烈儿这次很规矩,你看,里衣都没有脱啦。”烈儿玩心忽起,在丝被下抓着凤鸣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摸。 凤鸣连忙甩手,推开烈儿:“不摸不摸。” 忽然看见烈儿脸色一变,呻吟一声,不知道碰到烈儿哪里。凤鸣连忙问:“烈儿,你怎么了?” “没事。”烈儿轻轻咬着唇摇头。 他这么一说,凤鸣更加怀疑起来,不避嫌疑靠了过去。 “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 “干嘛一直护着胸口,给我看看。” “没事,请太子自重。” 这时候倒请凤鸣自重起来,凤鸣怎么肯听,他笃定烈儿有事隐瞒,哼一声:“我偏要看。”说着用容王教导的“初级”擒拿手,在床上和烈儿缠斗起来。 只听见烈儿哎呀几声,脸色更加苍白,终于求饶道:“好好,我给太子看,可是什么都不要问,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他松开护在胸前的手。 凤鸣伸手去摸,硬硬一片,似乎是包扎了厚厚的纱布。 凤鸣一惊:“你受伤了?” 烈儿点头。 “什么时候受伤的?谁伤了你?” 烈儿瞅瞅凤鸣,眼中带笑,似乎在说:看,你果然开始问了吧。 “糟糕,渗血了。”凤鸣惊叫起来。 烈儿一把捂住他的嘴,环顾左右道:“太子殿下,不要这么大声嚷嚷。” “要重新包扎才行。” 烈儿轻叹:“草药在我的房中。” 凤鸣立即毛遂自荐:“我帮你去取。” “不要让人知道了。” “嗯……”忽然想起烈儿身份不明,他身上的伤,说不定是…… 烈儿极懂看人眼色,立即明白过来,对凤鸣正色道:“太子是不是怀疑烈儿?” “不是不是……” “太子,”烈儿看着凤鸣,诚恳道:“请太子相信烈儿,烈儿绝对不会害太子的。” 凤鸣看见他的大眼睛又开始荡漾水波,立即心软,点头道:“我信你,你一定不会害我。好,我去悄悄帮你拿药。”立即下床,随手披一件外衣,走了出去。 今夜虽然没有下雪,但冷风阵阵,凤鸣刚从被窝里出来,开门出来被冷风迎面一吹,立即打个寒战。 蹑脚走到烈儿房中,翻看烈儿包袱,果然有草药,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 嗯,大概是当代间谍专用“武器”吧。 烈儿天生有令人信任的特质,凤鸣居然全心全意相信他,也不多想,取了草药出门。 这个天气,大概所有人都在被窝舒舒服服地安睡吧。只有我这个太子鬼头鬼脑,万一被人当成贼…… 刚过拐角,眼前一花,赫然多了一个高大的黑衣人。 凤鸣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来不及张嘴大喊,黑衣人伸手,立即捂住他的呼叫。 刚劲有利,充满威胁性的高大男人,而且有胆量夜闯西雷太子下榻之处,对西雷太子出手。这么猖狂的人还会有谁? 惨了,今天不应该那么得意洋洋,显露才华,得罪大老虎。凤鸣后悔不已,现在落入人手,会被若言如何折磨?光想就快晕倒了。 黑衣人一手捂住凤鸣气息,反手拧住凤鸣双手,让凤鸣迫不得已靠在自己身上。 他盯着凤鸣惊惶的眼睛,在圆润的耳垂上狠狠一咬,呵呵笑了两声,轻问:“想我吗?” 三个字入耳,简直可以用惊天动地形容。 被抓住的双手骤然获得自由,凤鸣一个伶俐的转身,对着身后的黑衣人心窝就是狠狠一拳,咬牙切齿道:“容恬!你这个混蛋!我……” 没有说完,立即被容王再次捂住小嘴。 凤鸣被他吓个半死,眼泪全部涌了上来,不休地用拳头捶打容王。容王拉下自己的脸罩,露出凤鸣梦中想了无数遍的英俊容颜,改用自己的嘴堵住凤鸣的怒骂。 好久不曾尝到到甜蜜,在两人唇际蔓延开来。 疯狂的进攻和肆虐,占据口腔内每一处的强势,缓解了凤鸣的害怕和怒火。 吻到几乎窒息的时候,凤鸣的拳头才停止对容王的攻击,满足地倚在容王怀里。 夜深人静,容王把凤鸣拉到角落。 “你怎么忽然来了?” “得知若言也秘密到了繁佳,此人厉害,我怎么可以把你扔给那个豺狼?”容王对凤鸣宠溺地笑笑,用双臂把凤鸣搂在怀里。 “那西雷怎么办?” “没有人知道我来,只要我们尽快赶回去就没有问题。一回西雷,立即登基。” “连瞳将军和夏管都不知道。” “对,没有必要,不让任何人知道我到了繁佳,否则太过危险。” 凤鸣故意找茬地问:“那你怎么躲藏?我告诉你,我很笨的,不会掩藏你的。” “太子哪里笨了?太子的演算之术已经震惊世人呢。”容王嘿嘿笑着,亲昵地咬凤鸣的耳垂:“至于躲藏,那还不容易,我就藏在太子的被窝里好了。来,**一刻值千金,这可是太子殿下教我的呢。”他拉着凤鸣的手往凤鸣房中走去。 被窝? 凤鸣被忽见容王的喜悦冲得头脑发昏,等看见自己的房门,才赫然想起烈儿还在自己床上,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02 太子出使 第十四章 繁佳王宫以红砖为主,宏伟壮观。 凤鸣领着瞳将军、夏管两人进了王宫大门,烈儿因为是使者身份,只能留在马车上等候。 大雪已经停了,宽敞宫内大道纤尘不染,显然有宫女一早就将雪扫去。 归森等候在旁,见凤鸣等人进了王宫,立即迎了上来。 “太子,我们又见面了。”归森一脸笑容,看不出对昨天凤鸣等人不肯要他相陪还有丝毫芥蒂,亲切地拉着凤鸣的手,压低声音道:“不瞒太子说,大王近日身体不好,今日召见太子,恐怕是三公主授意。三公主因为东方天而和若言交好,太子千万要小心这个女人。” 凤鸣愣了一下。 没想到归森这么奸诈,明明自己和若言勾结,居然还装熟人地来挑拨西雷和三公主的关系。 实在可恨。 凤鸣眼睛一转,轻轻扬起嘴角,也压低声音对归森道:“谢谢大王夫通知。昨日上街,居然听见街上百姓传闻,说繁佳王恐怕不是重病,而是中毒。大王夫也要小心自己的饮食了。” 他本来不过是开个玩笑,不料归森立即如遭终击,脸色立即惨白,恍惚好一阵,才凝重地问:“太子这个消息从何听来?” “街上人人都这么说。”凤鸣索性假装到底,愕然问:“大王夫居然一点也没有听说?” “这……这……”归森显然心中有鬼,回转脸色胡扯两句,忙对凤鸣拱手:“繁佳王立即就会召见,请太子在这里稍等。归森国务繁忙,就不奉陪了。” 说完匆匆而去,应该是打探“民情”去了。 凤鸣嘻嘻笑了片刻,进去禀报的侍从已经回来,对凤鸣等人道:“大王身体不适,正在寝宫休息,不宜接见多人,请安荷太子一人进去吧。” “太子独自进殿?”瞳将军第一个不满,与夏管对视一眼,站起来拱手道:“请禀告繁佳王,瞳剑悯受容王严令,不可离太子一步。可否让本将随太子一同拜见繁佳王?” 凤鸣瞪他一眼。既然容王不许他离开一步,为什么上次在三公主府那么没有义气地叫凤鸣一人入内见三公主和若言。 那侍从看来是繁佳王身边内侍,沉吟道:“既然如此,请容我再向大王请令。” 过了半个时辰,又回到这里,对凤鸣道:“大王确实不适,不能召见多人。太子可以单独进寝宫,若是不愿,也不勉强,等过两天大王身体好点,可以在大殿见远方客人的时候再说吧。” 若是再过两天,恐怕就要到天堂去见繁佳王了。 凤鸣知道不能再拖,急忙朝夏管打眼色,要他决定。 夏管摸摸胡子,沉吟道:“既然如此,太子当然应该进去问候繁佳王。” “可……” “瞳将军不必担心,太子智勇双全,又在王宫之中,我们大可放心。” 凤鸣额头冒汗。 安巡也是智勇双全,也是在王宫之中,结果被容王象冬瓜一样把头劈开了。 侍从对凤鸣行礼道:“既然如此,请太子随我来。” 凤鸣稍一犹豫,被夏管在身后推了一下,要他快点跟去。 他咬咬牙,心想夏管这么有把握,肯定里面已经准备好一切,而且西雷太子总不能连一个人见繁佳王的胆量都没有。一握拳头,果然挺直胸膛跟了出去。 繁佳王宫与西雷王宫结构不同,除了通往正殿的是大道外,其他多为小道,反而有点苏州园林的风格,恐怕是演算发展过快导致,动不动就天上星辰与建筑相对,又要依照地势走向等等。 凤鸣跟着那侍从在王宫中左左右右穿插半日,好不容易到了繁佳王寝宫之外。一道白玉阶梯横在两座假山中,跨过长阶,就是寝宫的入口,这既威严又有艺术感,如果在现代,看来可以拿最佳建筑设计大奖。 正在赞叹不已,对面圆门也进来两人,一前一后。凤鸣没想到繁佳王居然还有其他客人要见,定睛一看,大惊失色,挺得高高的胸膛立即瘪了下去。 那两人,前面的是繁佳侍从,后面一人,居然是有着让凤鸣害怕眼神的若言。 “安荷太子,又见面了。”若言早看见凤鸣,来到台阶前,对凤鸣拱手。 凤鸣面对面碰上若言,只想躲在侍从后面,本想快点逃到繁佳王寝宫去,怎知道若言偏偏不动声色挡了台阶入口。他说什么也不敢推开若言迈上阶梯,只好忍着害怕,朝若言冷冷点头:“离王也来见繁佳王?” 若言眯起眼睛打量凤鸣,唇边带了一抹轻笑:“听说繁佳王身体不适,本王自然要来问候一下。不知道太子所为何来?” “我?我也是来问候一下。” “啧啧,”若言摇头,戏谑道:“本王还以为太子害怕留在繁佳,要来见繁佳王,请求早日带三公主离开呢。” 这家伙在用激将法。凤鸣哪有那么笨,点头道:“不错,安荷希望早日离开。繁佳风光虽美,但西雷不可一日无君,为了迎回王婶,已经耽误了登基。还是早点回去好。” 若言微微一笑,看着凤鸣的眼睛去蓦然闪过一丝精光,冷冽怕人。 凤鸣被他的目光弄得心悸,不由往后退了一点。 若言满意地看着凤鸣退避,才装作恍然大悟般,抚额道:“哦,我说太子怎么不动呢,原来我挡了太子的路。不过说真的,太子也挡了我的路呢。”他一语双关冷笑两声,退开一步,伸手道:“太子先请。” “不不,离王先请。” “还是太子请。”若言胆大至极,当着两个侍从的面,居然伸手去抓凤鸣肩膀。 凤鸣哪里肯让若言碰他,立即两步跳上台阶:“那我先上好好了。” 若言笑笑,跟在他后面。 为什么这个阶梯这么长,还弯弯曲曲?后面跟着只大老虎,凤鸣心里忐忑,顿时对刚刚封为有创意建筑的阶梯腹诽起来。 忽然,声后传来若言的声音。 “太子身上所佩的,可是无双剑?” “啊?”凤鸣听到他的声音就发颤,点头匆匆道:“是。” 没想到若言眼力如此厉害,一眼就把无双剑看了出来。回心一想,万一若言知道无双剑的来历,还知道另一把剑在容王那里,那么只要此刻抽出宝剑把凤鸣宰了,等于把容王也宰了,西雷立即大乱。 若言怀有吞并天下的野心,这样岂不正合了他的心愿? 凤鸣越想越觉得不妙,只觉得寒毛直竖,没有提防脚下湿处。 “啊!”骤然脚一滑,整个人外后倒去。 身后一双刚劲有力的大手立即稳稳扶住凤鸣后腰,若言整个人贴了上来,低头看着自动投怀送抱的凤鸣。 “太子小心,这台阶本来就是白玉做的,兼之刚下过雪,特别滑呢。”热热的气息喷在耳后,气氛顿时变得尴尬又暧昧。 凤鸣近在咫尺看清楚若言眼底的占有欲,更是惊惶无比。 “我知道路滑。”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无奈若言那双练剑人的手劲道非常,只在腰际轻轻一掐,立即夺去凤鸣站起来的力气。 远远看去,倒象凤鸣故意靠在若言怀中一样。 若言得理不饶人,揶揄道:“太子站不起来么?”他更加张狂,说话之际,唇已经碰到凤鸣耳廓,仗着侍从跟随在后无法看清楚两人动作,居然伸舌头在上面轻轻一舔,用只有凤鸣一人可以听到的音量沉声道:“没想到西雷王宫中居然有如此绝色,容王定然尝过你的滋味。” 凤鸣浑身一震,鸡皮疙瘩全部冒了出来,羞红了脸,咬着牙狠狠瞪他,压低声音道:“放开我。” “呵呵,眼中无限风情,你不适合当太子,倒适合当太子的情人。”若言戏弄够了,总算轻轻松手。 制着关节的手一放开,凤鸣如逃出魔掌的小狐,立即弹开几尺,回头愤恨地再瞪若言一眼,刻意与他隔开几个台阶,匆匆进了繁佳王的寝宫。 02 太子出使 第二十章 不到三个时辰,瞳将军一身风霜地回来复命。 “启禀太子、容王,本将率兵到长红谷,果然见近千伏兵隐藏在林木之间。我西雷三千精兵立即将其击溃,俘虏三百人,杀伤不计其数,逃脱者不到百人,其大将已经被我毙于马下,首级在此。”瞳将军一招手,属下士兵呈上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容王等早见血见惯了,不以为异,只有凤鸣第一次真正对上鲜血淋淋的首级,顿时打个寒战。 张乾等看在眼底,都道:这西雷太子虽然有本事,可是胆子太小,看来西雷还是容王作主。 容王感觉凤鸣手心冰冷,点头要士兵将首级拿下去。 瞳将军虽然冬夜中恶战一番,却神情兴奋,他将战况说了一遍,面带疑色道:“可看敌军服饰口音,并非如探子所说是强盗,而是正规的离**队。而且……长红谷并不是他们栖息地,而是伏击地,奇怪,太子回西雷的路线明明不经过那里。再说,太子随行有我五千精兵护卫,为何只派一千人伏击?” 容王回头凝望凤鸣一眼,冷笑两声:“这个问题,可以问夏管。”猛然提高声调,扬声道:“来啊,将夏管带上来。”容虎何等身手,要他对付后院中的夏管自然手到擒来,早就绑起来藏在柴房里,告诉烈儿地方。 瞳将军对夏管是奸细一事毫不知情,正奇怪为什么一晚不见夏管,忽然看见夏管反绑着手被烈儿推上宴席厅,脸色大变,木立当场。 “夏管先生,可知为何忽然变成阶下囚?”容王把玩手中酒杯,对夏管微微扬唇。 夏管骤然被抓,听见瞳将军领兵而去的声响,再赫然看见容王诡秘现身,知道事情败露。他冷冷对容王一瞥,嘿嘿笑道:“计划不周,若知道容王驾临,夏管必小心百倍。” “你多年来深得西雷王室重用,居然不思图报,阴谋加害太子。你可知罪?” “夏管本来就是离国人,世代受离王重恩,潜伏西雷刺探军情,是夏管本责。”夏管自料必死,他倒也有胆魄,面不改色,昂然道:“请问容王,报效本国,夏管何罪之有?” 容王眼中带上三分笑意,微微摇头:“死前尚逞口舌,你既然要当壮士,我便成全你。来啊,拉下去斩了,将首级送给若言,请他好好安葬夏管先生。” 凤鸣与夏管相处多日,觉得他模样虽然不怎么漂亮,却幽默可亲,学识渊博,一路上教导他不少东西,现在见容王眼睛也不眨地下令斩杀,顿时心中不忍,私下摇摇容王的手,刚要为他求情。 容王已经抢先道:“太子不必心软,他愿做奸细,自然早就料到有今日。” 凤鸣还要说话,容王转头,压低声音问:“你可想过,万一他阴谋得逞,你落到若言手中,会有何下场?” 凤鸣心中一凛,想到若言恐怖眼光,再也说不出话。 可惜夏管如此渊博的知识,他可算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转头看了夏管一眼,见士兵要押夏管出去,喊道:“夏管先生稍等!” 他匆匆下了高台,捧一杯美酒,走到夏管面前:“夏管先生,你一路教导于我,安荷借此酒,谢谢先生。” “多谢太子。”夏管深深看了凤鸣一眼,接过美酒,昂头喝下。 “夏管先生虽是离国奸细,但忠心为国,我非常佩服。”凤鸣轻轻道:“可是士为知己者死,若言狡诈残暴,真值得先生以性命报效?容王英明果断,必将统一天下,以先生才能,如果可以辅助容王,可成千古名臣。安荷今日差点把性命送在先生手中,可安荷还想相信先生一回。求先生放弃离国,为西雷效力。” 此话合情合理,不但夏管,全厅中的人都被凤鸣震住。 容王手里斟得满满的酒杯微微一颤,淌了几滴出来。没想到凤鸣居然如此为他着想,真的全心全意想辅助他统一天下。那纤弱修长的背影,顿时在眼中更挺拔几分。 夏管神色变了几回,眼中波光激动,终于稳定下来,将“士为知己者死”反复念了几遍,哈哈大笑道:“太子说服人心之术,居然更胜容王。我离王乃是千古难得的英明之主,夏管不敢为知己,只求为踏脚石即可。”他收了笑声,对凤鸣上下打量,叹道:“若太子生在离国,那有多好?不过无妨,我王智计过人,善于数计齐施。他若对太子动心,必不会只用夏管一计。”语气中的自信,让凤鸣和容王都暗自警惕。 夏管说罢,对四周一拱手:“诸位,夏管先行一步。”自己转身,跨着大步长笑而去。 潇洒豪迈,令人佩服。 凤鸣望着夏管的背影愣了许久,容王怕他伤心,缓缓下了台阶,从后按住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没有,”凤鸣摇头,向往道:“如果有朝一日我被人抓了砍头,一定也要这般潇洒。” 容王哭笑不得,将他扯回桌旁,骂道:“哪有这么诅咒自己的?”他倒了一杯酒,送到凤鸣唇边:“来,喝酒。” 凤鸣对着眼前的美酒眨眨眼睛,摇头:“不行,我一喝酒就……” “有我在身边怕什么?就因为那样才要你喝,”容王眯起眼睛,揶揄道:“说不定你一醉,就不怕疼了。” 原来容王目的是这个,凤鸣更不肯喝,连连摇头。 两人一人是西雷太子,一人是天下闻名的容王,全宴宾客众人,都傻眼似的看他们胡闹,无人敢开口打搅。 “喝吧。” “不要喝,你不安好心。” “不喝我灌你了。” “混蛋,不喝。” 凤鸣躲酒躲得失了体统,居然滚到桌子底下。烈儿一脸理所当然,瞳将军脸色尴尬,暗想西雷国体不能被这两个宝贝给毁了,转头对张乾道:“张大人,夜深了,不如……” “啊?夜深……”张乾看凤鸣和容王当众打情骂俏看傻了眼,被瞳将军稍微提醒,连忙点头:“对对,下官告辞,下官立即告辞。”众人纷纷告辞,一屋子宾客立即走空,瞳将军自然不敢碍事,和烈儿一起守到门外,只剩凤鸣和容王还在为喝酒争持。 容王原害怕凤鸣郁闷,才借酒捣乱,见凤鸣悲切之色渐渐消去,稍微安心,放下酒杯道:“那好,不喝就不喝,我们回卧房去。”伸手便抱凤鸣。 凤鸣任容王抱住自己,嘻嘻笑道:“既然我怕疼,不如你让我……”话说到一半,脸色骤变,全身缩成一团。 “不如我让你什么?”容王感觉有异,低头一看,凤鸣红润的脸已经苍白一片,双手紧紧按着腹部,似乎疼痛难忍,失声道:“凤鸣,你怎么了?” “疼……” “疼?”容王忙将凤鸣放下,仔细查看凤鸣神色,一手搭在他脉上。 瞳将军和烈儿听见动静,也忙开门扑了进来。 腹中绞痛不停,仿佛肠子猛然被人扯断一样。 “疼……”片刻不到,凤鸣已经唇色发青,紧紧捏着容王的袖子,轻轻哀叫道:“容王,我疼……” “不怕不怕。”容王听凤鸣叫疼,心如刀割,一边安抚,一边勉强自己静心探脉。 瞳将军紧张地等着容王诊断,烈儿看见凤鸣满额冷汗,满拧了温热的毛巾,跪下为他擦拭。 “容王,太子他……” 容王探了一会脉,瞳孔骤然收缩,沉声道:“瞳将军,立即传令,刀下留人,将夏管带回来!” “是!”瞳将军知道事情紧急,霍然站起,大吼道:“刀下留人!”高吼着飞扑而出。 烈儿在一旁道:“主人,太子看来好一点了。” 这会功夫,凤鸣似乎疼痛稍减,长长喘气,轻声问:“你要放夏管?” “你好一点了?”容王低头,将凤鸣抱在怀里。 “嗯,刚刚忽然一下子好疼,可现在好多了。” 看见凤鸣下唇被咬得出血,容王眼里透出怜惜,小心地帮他舔去血迹,对他道:“也许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早叫你小心,天冷的时候不要什么东西都吃,现在闹肚子了吧?” 凤鸣的绞痛来得快也去得快,和容王说了两句,脸色从苍白渐渐回复红润。烈儿见了,也偷偷舒了一口气。 瞳将军不一会回来复命,颓然道:“启禀太子、容王,夏管已经被斩。”他抬头一看,凤鸣好端端被容王抱在臂间,惊喜道:“啊?太子已经好了?” 凤鸣点头:“对啊,也许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好可惜,早一点疼就可以救夏管先生了。”他此刻仍对处死夏管耿耿于怀,转头对容王道:“我应该早点装肚子疼的,那你就不会杀他了。” 容王脸色有点阴暗,强笑道:“对,早知道你真的这么不舍,我就不杀他。” “是你说一定要杀的,我不是要求情吗?” 当晚,凤鸣在容王身旁沉沉睡去,容王轻轻起身,随手披件毛裘,出了卧房寻个僻静角落,将烈儿和容虎唤来。 “凤鸣在繁佳,可曾和若言触碰?” 烈儿答道:“殿下在繁佳,曾与若言接触两次。一次在三公主府邸,一次在繁佳王寝宫。” “他可有触碰凤鸣?” 容虎道:“三公主府邸那次,属下一直在窗外监视,若言一直盯着太子看,但他们隔了两席之位,没有身体相触。繁佳王宫那次,属下也潜伏在近处,若言一直和太子保持距离,只是……” 容王眼光一厉,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太子上台阶时,脚滑了一下,被后面的若言扶了一把。”容虎见容王脸色越来越不善,不由头皮发麻。 “扶了一把?”容王袖中拳头猛握,竖眉低斥道:“若言善用药物,何况凤鸣毫无防备。你……你怎可以如此大意?” 烈儿和容虎都出了一身冷汗,容虎更是跪下不敢作声。烈儿偷偷瞥容王阴暗的脸一眼,轻问:“主人,太子被若言下药了?” “凤鸣脉息奇怪,绝不是普通腹痛。”容王发了一轮狠,缓和过来,在冷风中徐徐道:“那次在王宫中让凤鸣独自见繁佳王,也是夏管安排的?” 烈儿默默点头。 既然是夏管刻意安排,若言应该早知道在繁佳王宫与凤鸣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要下药一点也不难。 若言钻研奇毒,连手下奸细夏管都是用药高手,那他亲自用在凤鸣身上的毒……冷冽的风,仿佛透过厚重的皮裘,直接吹在容王心上。 “属下无能,保护殿下不力,请主人降罪。” 容王垂首多时,方叹道:“这不能全怪你们,是我,我不该叫凤鸣出使繁佳。他……他本来不想去的。”他用拳擂墙,悔恨不已。 容虎和烈儿对这个主人的性情清楚非常,见他忽然露出戚容,都暗暗吃惊。谁料太子魅力惊人,居然让一向风流潇洒的容王陷得如此深。 容王毕竟不是简单人,悔恨片刻,已经筹划妥当,吩咐道:“若言不会立即害死凤鸣,用的必定是慢性毒药。容虎,你立即潜入离国,监视若言一举一动,查探他用在凤鸣身上的什么药,务必把解药偷回来。我要快点赶回西雷,把真相公布天下,登基为王,让若言知道控制凤鸣并不能控制西雷。烈儿,你即刻起程快马回报王后,要她做好准备。” “是,主人。” 容虎和烈儿齐声应是。 容王顿了一顿,一字一句道:“你们听好,凤鸣被若言下药的事,不许泄露一字,尤其不可以让凤鸣知道。好,你们去吧。” 全盘布置后,容王才步履沉重地回到卧房。 一推房门,凤鸣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到哪里去了?”他迷糊地揉着眼睛。 容王快步走到床边,笑道:“怎么醒了?天还没有亮。” “我一摸旁边,冷冷的,原来你不见了。”凤鸣伸个懒腰,头窝在容王腰间,怀疑道:“不是偷偷看媚姬去了吧?” “瞎想。” “嘻嘻,你要看,尽管光明正大去看。我是堂堂男子汉,不会吃小姑娘醋的。” “媚姬可比你我都大,你也不想想她艳冠天下多少年?” “哦,原来你连大姐也要。容王啊容王,你怎么如此风流?”凤鸣扯扯容王的耳朵。 容王低沉的笑声响了起来。 凤鸣问:“怎么不反驳?你不是最善于狡辩的吗?” “我该怎么反驳?请太子教导。” “嗯……”凤鸣开动脑筋,眼睛转了几圈,猛然一亮:“有了,你就反驳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哦,人不风流枉少年……” 一宵欢言,窗外渐明。 容王却已不再如昨日般确定,怀中人的生命,可以永远被自己的双手保护。 西雷使者团次日起程,日夜兼程,仅用四天就到达西雷都城。 王后已经得到烈儿飞报,将登基一切准备就绪。容王和凤鸣一到,立即进行登基仪式。 天下大哗。 原来被称为天下两杰之一的容王,才是西雷正统太子。 原来太子安荷真名凤鸣,是老西雷王为保护儿子而选的替身。 十日后,容王终于戴上王冠,坐上西雷最高的位置。 凤鸣因为对国有功,被封鸣王,容恬昔日的府邸并里面的珍奇古玩,都赐了给凤鸣。但他还是住在太子殿中,秋篮等也依然贴身侍奉。众人尊重迎奉,更胜凤鸣做太子的时候。 “恭喜恭喜,终于当了大王。我这假太子总算完成任务。” “凤鸣,多亏有你在我身边。” 凤鸣做个呕吐的样子,摆手道:“罢了,不要这么肉麻,你这么厉害,就算没有我也可以当上西雷王。安巡对你而言不过是小菜。” 容恬深深凝视凤鸣,张口道:“你答应要帮我平定天下,不要忘记了。” “哈哈,还以为你真紧张我呢,原来还是记着要利用我的真才实学。”凤鸣点头道:“放心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你答应我,在我平定天下前,绝不离开我。” “你怕我变心?”凤鸣指指自己的鼻子,不满安荷的不信任。 “不,”容恬摇头,轻轻道:“我怕你死。” 砰! 立即,高高在上的西雷王眼睛挨了一拳。 “你居然诅咒我?刚当上西雷王就开始想我死?” “哎哟,凤鸣,你出手怎么越来越重了?” 02 太子出使 第十七章 刚入永殷境内,已经传来消息,繁佳王果然重病不治。 众人得了消息,都惊叹夏管料事如神。三公主闻知悲痛不已,在马车中几回哭得昏死过去,凤鸣好不容易摆脱容王的纠缠,下车到三公主车上安慰一番。 “王婶请不要过度悲伤,繁佳王病了也有些日子了,这个……这个……”凤鸣看着满面泪痕的三公主,说不出什么话。 一来他对繁佳王没有什么印象,二来,大家都知道繁佳王死得蹊跷,但无论是他还是三公主,都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无论什么时代,都是阴谋诡计不断,人人耗尽心计。 何其悲哀。 凤鸣劝了三公主半晌,想起自己处境,如果没有容王,早不知被人生吞活剥多少回,居然一时触动肝肠,长长叹息了一声。 三公主嘤嘤泣泣哭了半天,见凤鸣伤感,收拾情绪,抹着泪对凤鸣道:“父王已经去了,哭也无用。我只是想到父王去的时候,我居然没在身边,当真不孝,生在王家,无奈的事太多,流多少泪儿也是不够的。唉,太子也该保重,听说这些天太子着了凉,都呆在马车里没有出来。” 凤鸣脸上一红,低头闷闷道:“是是,下次一定穿多点衣服,不要着凉。”心里自然把贪得无厌,一天到晚精神饱满的容王骂上几回。 又安慰三公主一番,忙溜下三公主的马车。 一下马车,夏管和瞳将军已经迎了上来。 “再走一个时辰,就可以见到永殷的边境官张乾,他已经在那里准备迎接招待太子。” “对啊,总算离开繁佳地盘。”凤鸣想起上次被张乾好好招待的后果,紧张地对夏管说:“夏管先生,这次张乾再拉我喝酒,你可一定要拦着,不然又多一个烈儿出来。” “多一个烈儿有什么不好?太子路上更不寂寞了。”瞳将军豪爽地哈哈大笑,而后压低声音,认真道:“不过还是请太子保重身体,欢爱过度,不是为君之道。” 凤鸣愣了一下,立即醒悟过来,苦笑道:“对对,不是为君之道。”你这话应该对容王那混蛋说。 几人说了一会话,各自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一上马车,立即被人腾空抱了起来,一只粗糙的手掌摸到细嫩的脖子里向下滑去。凤鸣咬牙,狠狠道:“你烦不烦?一天到晚不停,现在已经出了繁佳,没有危险,小心我随时踢你下去。” 懒洋洋的低沉男音贴着耳朵传了过来:“若我有一日烦了,那你会哭死去。” “我现在就想哭,看你把我的脖子咬成什么样子?”忍不住给身后那高大的躯体一记后肘。 攻击显然一点效果也没有,只换来几声一听就知道虚假的呻吟。 “哎哟轻点,小心手疼。” “哼。” 烈儿这几天看惯了这些戏码,安心地在角落里捧着书看。 容王的大手,又熟练地下滑几尺。 “不要摸!” “不让我摸,那就让我进去吧。”诱惑的语气弥漫在容王的华丽音线中。 凤鸣立即摇头,露出怯色:“不要,好疼。” “总说疼。”容王皱眉:“你总不能一直不让我碰吧?” “反正只要我觉得疼,你就要忍。” “一直窝在马车里,又对着你,谁能忍住?” “你看烈儿就好好的。” “呵呵。”容王瞥一眼完全身在其外的烈儿:“他敢?” 烈儿神色似全神贯注看书,耳朵却没有闲着,立即放下书卷,恭恭敬敬低头道:“不敢。”偷笑了一下。 凤鸣脸色更红,给了容王腰眼一拳:“你再乱来,我就大声喊叫,把你扔下西雷独自跑出来的事公诸于众。” “啧啧,我为了谁才这样千里迢迢秘密到繁佳?”容王和凤鸣闹了半天,才安静下来,谈起正事:“离开繁佳,我们要多加小心。如果若言要对付你,也许会在永殷境内动手。” “我才不怕。”凤鸣大义凛然回了一句,嘿嘿地狡猾一笑:“有你在,又有瞳将军的精兵在,我才不怕呢。天大的事你给我挡着。” “身为太子,应该身先士卒……” “回到西雷就不是了。”凤鸣轻松地耸肩:“咦,繁佳王大丧,繁佳现在一定上演激烈的王位争夺战,你认为谁可以得到繁佳王位?” “你想是谁?” “谁登基对我而言都无所谓。”凤鸣抓住容王在衣裳下又开始移动的手,责怪地瞪他一眼,接着往下说:“不过最好不要是归森,他和若言勾结对付我,哼哼,全靠我英明果断才躲过他的诡计。” 容王这次难得地同意凤鸣观点,点头道:“我想不会是归森。” “为什么?”凤鸣奇怪地回头:“归森不是大王夫吗?而且有若言撑腰,不成为繁佳王才怪。除非……你在里面捣鬼。” 容王脸上闪过得意之色,低头咬上凤鸣的耳垂:“谁要他对我的人动歪脑筋?” 凤鸣冷哼一声,一脸不屑:“不要诱骗我,你这家伙,会这么为我着想?” “我还不为你着想?”可怜兮兮的表情根本不适合容王,反而显得滑稽。开了一会玩笑,容王方正色道:“归森虽然厉害,但据我所知,二王夫龙天更厉害。” “哦?这位王夫我倒没有见过。”凤鸣津津有味问:“繁佳王夫有两个都是美男子,不知道这个龙天长得如何?” “英俊无比,只差我一点。”容王厚颜答道。 腋下又挨了凤鸣一拳。 他摇头道:“啧啧,你越来越不象话,到了西雷看我如何收拾你。”自从上次把凤鸣吓昏,又每天不厌其烦骚扰轻薄,容王就少不了受这些甜蜜大于痛苦的拳打脚踢。 凤鸣现在哪里怕他,鼻子一翘:“自从我出使繁佳,发现自己魅力无比,学识无双,比你厉害多了。”他挣脱容王双臂,转身望着容王笑道:“你快点求我教你天下只有我一人懂的演算之术,免得三公主见到你时出丑。” 马车中温暖如春,熏得凤鸣脸上微微泛红,身上服饰被容王毛手毛脚扯开少许,凌乱地露出白皙的脖子,上面还留着被容王亲口啃出来的淤红。 看着他薄唇微扬,半带笑意站在身前,容王虽然看惯凤鸣模样,也不由心里一醉,眼中满是赞叹,将凤鸣拉了过来,宠爱地搂在怀中。 “好,我求你。” “哼,要我教你演算,要下跪拜师才可以。” “我才不求你教我什么演算。”容王轻声道:“我只求你答应我,再也不要离开我。” 凤鸣一怔,瞬间居然觉得鼻子酸酸,咬着牙用袖子擦擦眼睛,低声道:“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逼我去繁佳的,现在倒说成我扔下你。” “好,是我不对。”容王爽快地认错。 “少在这里肉麻,对了,刚刚说到繁佳的二王夫,你一说人家是美男子立即把话题岔开了,快点继续下去。” “是,安荷太子。”容王一说正事,立即精神抖擞,眼中精光闪过:“龙天在繁佳并不活跃,一向只埋头于自己的公事,给人的感觉是安分,一个绝代才子。其实,隐藏的最深的,才是最厉害的人。如果我是若言,一定不会把赌注放在好出风头的归森身上,而应该扶植深藏不露的龙天。” “可是扶植傀儡,不是应该扶植一个没有本事的吗?” 容王赞赏地看凤鸣一眼:“不错。但你知道可龙天的来历?” “来历?”凤鸣摇头,乌黑的眼睛闪闪发亮看着容王,惹得容王忍不住唇角带起笑意,轻轻吻了下去。 凤鸣随手推开容王,皱眉道:“好了,快点说,不要卖关子。” 容王感叹:“唉,不应该让你出使繁佳。出去一趟,脾气大了不少。”装模作样摇头片刻,才继续下去:“龙天是游历在外的才子,当年独自到繁佳游学,自称是永殷人,而后结识二公主,成为繁佳王夫。” “好传奇。” “安巡和归森都对他的来历有所怀疑,曾暗中派人调查,可是都查不出头绪。” “或者他真的没有什么来历,就只有本事,象我一样。”凤鸣老实不害羞地顺便自夸。 容王摇头,目光仿佛透过厚重的窗帘看向远方:“龙天以才子身份,没有显赫家世,居然得到二公主青睐,而且成为繁佳王夫,背后一定有势力支持。我怀疑,他本来就是离国人。” “离国?”凤鸣吃了一惊,转着眼珠立即思考起来:“那样说,如果龙天登基,若言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吞并了一个国家?可是……登上王位的龙天就算是离国人,也不会这么容易被若言控制吧。” “若言精通用药,如果真要派一个傀儡夺取繁佳王位,又怎么会不在龙天身上下好控制他小命的奇药?只怕繁佳王身上的毒药漫摄,也是若言通过龙天下的,目的是为了让龙天早点登基。” 凤鸣咋舌道:“乖乖,原来我们错怪归森。瞳将军那天还特意去三公主府,将归森的阴谋字里行间借三公主的嘴透露给繁佳王呢。这样看来,我们倒是帮了龙天一个大忙。” 此话一出,容王骤然一僵。凤鸣在他臂弯间,立即察觉,回头问:“怎么了?” “不错,西雷居然帮了若言的忙……”容王脸色一阵难看,似乎遇到难题,口中喃喃道:“若言……龙天……西雷使者……” 他神情凝重,凤鸣也不敢插嘴,乖乖看着他一个人思考。 “不错!”脑中忽闪过一丝灵光,容王猛然抬头:“其中有诈。” “诈?”凤鸣挠挠头。 容王肯定地点头:“对,我们这里有奸细。”此话一出,连一旁的烈儿也放下书,抬起头来。 凤鸣皱眉,怀疑地问:“奸细?我们这里怎么可能有奸细,那次瞳将军也是不知情才帮龙天忙的。” “我早该看出来。”容王沉吟片刻,问凤鸣道:“凤鸣,你回想一下,为何你们会认定归森害繁佳王?” “我也不知道,反正一路下来,就觉得繁佳王如果真的中毒,一定是归森下手。也许是因为他比较讨厌吧。”凤鸣吐吐舌头。 “是夏管。”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凤鸣回头看,烈儿也加入讨论。 烈儿露出思索神色,续道:“因为夏管字里行间透露的消息,让我们都对归森觉出敌意。当然,归森对太子有野心,也是事实。” “夏管先生?”凤鸣连连摇头:“这不可能,他怎么会是奸细?容恬,夏管先生不是一直就是王家的药师吗?老资格了,不可能是奸细。” 容王否定:“有的奸细,从十几岁就潜入敌国。象烈儿,若不是我为了保护你而召他回来,他也许会在永殷王身边埋藏一辈子。” 凤鸣转头看看烈儿,烈儿微微一笑,对他点头。 “可是,夏管先生……” 容王拍拍凤鸣肩膀,轻声道:“繁佳二王夫虽然一向深居简出,但以夏管的本事,不应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出使到繁佳这段日子,他可曾提示你们小心龙天?” 凤鸣仔细回想,果然没有一点提示,只好沮丧地点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事,抬头道:“不对,那次去三公主府邸,明明是夏管先生要我去破坏若言求婚的。如果他是离国的人,怎么会那么做?” “这个我大致可以猜到。”烈儿垂下眼睛,略略思量,答道:“第一,若言有龙天在,求婚能否成功,并不要紧。更进一步说,他向三公主求婚,不过是为了掩盖他亲自在这重要时刻赴繁佳与龙天勾结的阴谋。不然,繁佳人会怀疑他到繁佳的目的,难免出岔子。第二,夏管先生并没有料到太子如此能耐,说不定本来是想太子进去出丑一番,反而促成求婚成功。” 这个猜测很有道理,谁可以想到凤鸣居然可以大发神威,把天下闻名的演算大师东方天和繁佳三公主给折服个五体投地? 容王赞同地点头:“若言此计厉害,不是正式娶回三公主,名正言顺夺到繁佳王位,就是帮助龙天登基,做繁佳的幕后大王。无论何种结局,繁佳已经是他口中肥肉。” 想到身边一直信赖的人居然会是奸细,凤鸣叹一声,提出最后一个疑点:“如果若言稳操胜券,何必和归森勾结?” “太子殿下啊。”烈儿笑道:“你不要忘记,归森和若言勾结的消息,可是夏管告诉我们的呢。” 凤鸣还在苦着脸,容王知道他心里难过,将他抱住,劝道:“我们不会立即定夏管的罪。不过如果他真的是奸细,一定会在永殷境内对你下手,到时候就可以抓到证据。” “对我下手?”看着容王和烈儿一脸严肃,凤鸣不禁打个寒战:“为什么他一定要对我下手?我不过是……” 容王轻啄凤鸣红唇,露出暖洋洋的笑容:“若言一见你的模样,好歹也会打算诱你过一夜**;他知道你身怀这么多奇怪的演算之术,更会竭尽全力把你弄到离国,以巩固离国实力。” “反正万万不会让太子和容王联合起来,否则,若言吞并天下的野心就难以实现了。”烈儿也在旁边加了一句。 凤鸣忙拍胸口:“幸亏他还不知道我最最厉害的兵法理论和梯田设计,不然岂非要亲自带兵攻打西雷把我抢回去?” 此言一出,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未断,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夏管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启禀太子,永殷边境官张乾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请太子下车吧。” 02 太子出使 第十九章 悄悄出了宴席厅,外头漆黑一片,偶尔有卫兵巡逻,持着长枪而过。 歌声和暖气被隔绝在厅内,冷风吹来,钻进脖子里,凤鸣不由缩了缩头。 太可怕了,容王所疑不虚,夏管居然真的诱他离开此地。听容王分析的时候是一回事,真正感受夏管带笑诱他入圈套时,又是另一番感觉。 仿佛永不止歇的阴谋,在身边穿梭而过,冷得凤鸣心窝中一阵一阵打颤。 他是真的害怕。 “容恬……”一进卧房,在宴席上强迫自己装出来的从容镇定立即不翼而飞,凤鸣飞扑入容恬臂弯,低声道:“夏管真的……真的……” 发觉凤鸣居然真的在发抖,容王无暇庆幸凤鸣自动的投怀送抱,双臂一收,将凤鸣牢牢固在怀中,沉声道:“不要紧,他伤不了你。” 凤鸣抬头,眼睛隐隐闪着水光,如初生的小鹿般。容王看得心疼,吻着他的耳垂,保证道:“有我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伤你。” 凤鸣一阵感动,忽然想起媚姬,酸味不由泛了起来,闷闷哼了一声,挣出容王双臂,擦擦眼睛,将夏管和他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讲到那个无声用眼神征服媚姬的少年,容王顿时明白凤鸣为何一脸生气,神色尴尬地解释道:“当时年少气盛,听闻天下第一美人……” “那就是有这么一回事了。”凤鸣用眼神指责容王:“我还以为都是夏管编来哄我的。”想起容王这么花心,说不定每个国家都有一个隐居的美人等他有朝一日成为天下之王,然后“为妾侍奉”,现在可足足有十一个国家争战…… 心下更不是滋味,恼火之极,抓起床边垂下的幔子就用牙齿撕扯。 容王看得好笑,把幔子从凤鸣嘴里抢回来,抚摸他的脸道:“你要恨我,咬我好了。”把手伸到凤鸣嘴前。 凤鸣怎么舍得,黑着脸别过头:“少在那里用苦肉计。还是快点处理夏管的事情吧。” “苦肉计?”容王将凤鸣的“新式用词”重复两遍,方正色道:“事到如今,我不得不露面。夏管此刻想必在后院等你,我命容虎把他暗中擒住,然后派瞳将军领三千精兵包围山谷。如果山谷有离国伏兵,证明夏管确是离国奸细。如果山谷中没有离国伏兵,就叫容虎把夏管放了,反正容虎从不露脸,就当夏管被不知道何国的蒙面人抓住又放回来吧。” 凤鸣见容王片刻把事情策划妥当,连假若怀疑错误如何善后都已经想好对策,暗中佩服,沉吟片刻,提醒容王道:“媚姬隐居在那个山谷中,要瞳将军带兵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她一个女子,不要被误伤了。” 容王一呆,对凤鸣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意,口中戏谑道:“为何如此关怀媚姬?我方才还看见有人恨得拼命撕咬床幔。” 凤鸣毫不示弱,冷冷回道:“这天下大美人可是有人用眼神盯了两个时辰争取回来的,将来还要当妾,当然要好好爱护。” “啧啧……”容王摇头,握住凤鸣双手,深邃的眼睛直视力凤鸣,沉声道:“天下虽大,只有一个凤鸣。” 心中骤然一暖,这几个字,仿佛被锤子敲打一样刻在凤鸣心上。 凤鸣低头,暖流从容王闪亮的瞳子漫溢出来,经过凤鸣身体四肢,流到千经百脉,说不出的暖洋洋。他咬咬唇,终于对容王甜甜笑了出来:“笨……我教你,这叫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哦,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容王忽现肃容,对着凤鸣规规矩矩躬身:“多谢太子教导。” 凤鸣感叹着摇头:甜言蜜语,情挑天下美人,恐怕再没有人可以比得过这个容王了…… 容王做事雷厉风行,唤出一直潜伏暗处的容虎,要他擒下夏管。携凤鸣出了卧房,一路到宴席厅。 他一出现,众人大讶,酒立即醒了一半。烈儿虽然喝得多,一见容王出现,已经知道事情有所变化,立即有模有样站起来跟在凤鸣身后。 “瞳将军。”容王威风凛凛,往主位上一坐,沉声唤道。 瞳将军因为身负保护凤鸣的重任,一直没有喝酒。看见容王忽然出现,愣了好一会,听见容王唤他,立即大吼一声:“在!”上前听令。 “探子来报,城外三里长红谷中有预备伏击西雷车队的盗贼,你带三千精兵去击散他们。记得,不必全数剿灭,探听好虚实,就领兵回来。” “遵命!”瞳将军本来就是武将,一听有战可打,那可比在宴席中看人喝酒有趣多了,立即领命,握着宝剑召集士兵去了。 看着瞳将军下去,容王才环视厅中僵立的众人,笑道:“容恬担心太子安全,星夜而来,打搅了。众乐工歌姬,继续歌舞,我们今夜喝个痛快。” 张乾一个边境小官,听说名动天下的西雷容王忽然驾临,已经没了主意,不知道如何招待,见容王自己开口,连忙谄媚道:“对对,喝个痛快。”连忙转头吩咐歌舞。 立即笙歌艳舞,把宴席又带回开始的热闹气氛。只是碍于容王这么个厉害人物在场,再没有人敢向他身边的凤鸣随意敬酒。 凤鸣的手垂在桌下,一直被容王抓着把玩,他心里担心瞳将军领军清理伏兵的事,见容王漫不经心欣赏歌舞,偶尔回头望自己似笑非笑的一眼,心中叹道:确实只有这样的厉害人物,才可以在阴谋重重的争斗中生存。 感觉自己比容王幼稚许多,不由有点沮丧。 容王关切凤鸣,凑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凤鸣摇头:“没什么,就觉得我太不习惯你们这个计啊那个圈套的。” “呵呵,我就喜欢你那样。”容王厚实的笑声安抚凤鸣:“那些计啊圈套啊,让我来挡就好了。” 桌下的手,抓得更紧。 02 太子出使 第十八章 夏管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启禀太子,永殷边境官张乾已经等候多时,请太子下车吧。” 马车中的人反射性地一起收住笑声。 容王俯首道:“他在这里不敢动你,只要看看他是否怂恿你离开原定路线到其他地方去,就知道他是否保藏祸心。” 凤鸣点点头,带着烈儿下车。 “太子,张乾已经等候多时了。”夏管见凤鸣下车,笑着对前面一指,自豪道:“自从太子在繁佳大显神威,各国对西雷使者的礼数更加周到,这次居然出城十五里等候太子,实在让西雷人骄傲。” 凤鸣自从听了容王的话,对夏管小心观察,心不在焉地点头。 那边,张乾已经领了一群小官吏迎了上来。 “多日不见,太子安好?”张乾笑容满面,拱手道:“永殷张乾在此,恭候多时了。” “有劳张大人。” “太子的下榻处,张乾已经准备好,宴席也设好,请太子上马入城吧。” 众人路途跋涉多日,自然都想立即入城欢庆一番。 当晚,果然又是活色生香的宴席,张乾主陪。凤鸣带着瞳将军和夏管参加,容王还是藏身在凤鸣卧房,吩咐烈儿道:“你跟着去,小心一点。” 烈儿何等机灵,一个晚上呆在凤鸣身边,为凤鸣挡酒。他俊美异常,动作无一不妩媚可人,立即吸引多数宾客眼珠,抢了凤鸣不少光彩。 酒过三巡,夏管喝得脸色通红,在凤鸣身后轻轻扯动凤鸣袖子,压低声音神秘道:“烈儿今天行迹奇怪,太子小心。” 凤鸣唯唯诺诺点头,心道:我要小心你才对。 烈儿被张乾等人缠身,只能频频回头监视夏管,见夏管只是在屋内与凤鸣交谈,才放心地转过头对付一碗接一碗的烈酒。 夏管朝屋外瞅瞅,又道:“太子,我有话想和太子私下谈,不如到外面去。” 如果在昨天,凤鸣定然二话不说立即跟他偷偷出去,此刻却笃定地摇头,轻声道:“外面又冷又黑,夏管先生有什么话,尽管在这里说吧。” “嘿嘿,”夏管摸住山羊胡子,带着三分醉意道:“三公主艳名满天下,却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太子可知天下第一美人是谁?” 凤鸣眨眨眼睛,摇头。 夏管借酒抒意,长叹一声,望着窗外星空,幽幽道:“是繁佳一个歌姬,名唤媚姬。此女原是繁佳贵族之后,十四岁已经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可惜她父亲得罪繁佳王,全家男丁被斩,女丁卖入歌舞肆,充当歌姬。” 凤鸣看着面前笙歌艳舞,想起连续剧里经常看到关于歌女的悲惨生活,也叹气道:“好可怜。” “不过凭此女学识容貌,不到一年,她已经结识各国权贵,并且有足够钱财为自己赎身。”夏管故事讲得生动无比,连神态也配合得恰到好处,愁眉道:“可是,她却依然不愿离开歌舞肆,甘愿当一个低微的歌姬。” “哦?为什么?” 夏管微微笑道:“曾有人问过她,她说:世上男人个个都一样,再无可托付终身之辈。纵使离开歌舞肆,也不过如此。” 凤鸣摇头道:“这样的思想太极端,我想她过一段时间会想通点,碰上个顺眼的男人就嫁了。” “太子说的是。媚姬是天下美人之首,想娶她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她始终不为所动。终于有一天,一个寂寂无名的少年求见媚姬。” 说到这里,凤鸣好奇心顿起:“这个少年一定把媚姬的芳心夺走了吧?” “不错。”夏管抚摸着胡子,点头道:“此少年在媚姬面前静坐两个时辰,一个字也没有说,就离开了。” “什么?一个字都没有说?那怎么夺取芳心,难道他是个哑巴?”凤鸣蹙眉,歪着头问。 夏管呵呵笑了两声:“太子当真有趣。那少年没有说话,媚姬却在他临走前说了一句话。” “她对那少年说了什么?” “她说:原来我错了。” “错了?” “对,她凝视少年双眼两个时辰,终于知道天下男人并非全部一样。这世上,到底还有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少年离开后,媚姬对身边侍女道:若他一朝成为天下之王,媚姬愿为妾侍奉。说罢,立即为自己赎身,从此隐居,不知下落。”夏管悠然抬头,仿佛在回想媚姬风采:“如此佳人,如此行事,怎不令天下男子神往?”他翘起嘴角,低声问凤鸣:“太子可知,那少年是谁?” 凤鸣眨眨眼睛,他认识的人其实不多,能有这样本事的更只有一个,刹那福至心灵,张口道:“容王?” “太子当真聪慧。”夏管顺手灌凤鸣一碗迷汤,摇着扇子缓缓道:“容王当时年纪尚小,初出西雷,即以不可思议的手段取了天下第一美人的芳心,顿时震动天下。各国都知道,西雷出了一个不可小瞧的厉害人物,容王与若言天下两杰之名,也是那个时候来的。” 心头泛起酸溜溜的味道。凤鸣几乎没有冷冷地哼出来,原来他和若言齐名的两杰,居然是泡美女混来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夏管似乎没有察觉凤鸣的心事,赞道:“容王真是西雷的骄傲,不发一言折服人心,若是在战场上,谁可以抵挡?” 凤鸣撅起嘴,苦涩地嘀咕:“不过是心理战略而已。无声胜有声,他那个时候开口说话,效果肯定没有闭嘴的好。要是我,我也会不发一言。” “无声胜有声?”夏管将凤鸣的话仔细咀嚼几遍,眼底掠过惊讶之色,清清嗓子,又问:“太子……可想知道媚姬到底何等美法?” 能让容王动心的女人,凤鸣当然很想知道,眼睛一亮,转身问:“难道你有她的画像?”如果有相机就好了,可以把她拍下来,看得更清楚点。 “画像没有。”见凤鸣失望,夏管露出狡猾的笑容:“不过媚姬隐居之处,就在此城郊外三里,那里有一个山谷,名叫长红谷。谷中有数个热泉眼,使山谷中红花终年长开,美丽之极。我们不如偷偷骑了瞳将军的马,去谷中探访媚姬,再顺便在热泉中浸上一回,岂不快活?来去只要两个时辰,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面对这样诱人的建议,凤鸣的心立即蠢蠢欲动起来,又不由暗叫好险。如果不是容王目光如电,对夏管生疑,凤鸣必然会立即点头答应,瞒着所有人和夏管偷偷溜出城外。 凤鸣眼睛转了两下,点头道:“好,我和你偷偷去。” 夏管大喜。 凤鸣又说:“你帮我拖着烈儿,我先回房换了马服,在后院牵了瞳将军的宝贝爱马等你。那夏管先生的马……” 夏管忙道:“我的马不用太子担心,太子快去准备就好。” 凤鸣站了起来,趁众人喝得快醉,宴席一片狼藉,朝烈儿使个眼色,匆匆回房去了。 02 太子出使 第二十四章 秋月最贪玩:“怕什么,鸣王的令牌是可以出城的。” 秋篮摇头道:“不行,现在都城来了许多祝贺大王登基的各国使者,他们随行的精兵可都驻扎在城外呢。万一他们把鸣王抓了怎么办?别的不说,若是碰上离国妙光公主带过来的人……”她常听容恬等谈论各国争斗,分析起来居然有板有眼,神态娇憨可爱。 凤鸣最怕若言,听见离国的精兵在外面,不由打个寒战,摇头道:“那我们不要出城好了。”他一表态,其他两个侍女自然没有话说。 秋篮这才笑道:“还是鸣王最聪明。” “哼,最聪明的是你吧。”秋星轻轻抓秋篮耳朵一下。 秋月眼睛又转了几圈,眼睛一亮,扯扯凤鸣道:“鸣王,听说妙光公主也是个美人,我们去看看她吧。” “离王的妹妹?” 秋星插嘴问道:“比三公主还美吗?” “对啊,侍从们还说……”秋月笑着推开多嘴的秋星,凑到凤鸣耳边:“大王在王宫私室里和妙光公主说了好一会话呢。” “鸣王,我们不出城,不如去探访一下妙光公主吧。” 凤鸣反正不想回去,对离王的妹妹也起了好奇心,点头道:“好啊,我们去看看离王的妹妹是不是象她哥哥一样可怕。可是……不知道她住哪?干脆派你们其中一个去打探一下。” 秋篮掩着嘴偷笑,被秋星看见。秋星嚷道:“秋篮知道呢,鸣王快问她。” 凤鸣果然问:“秋篮,妙光公主住在哪里,你快说。” 秋篮学了凤鸣卖关子的坏习惯,被秋星等揶了好几吧,才懒洋洋道:“我听宫里管使者团的人说,住在北徽别馆,离王宫不远。” “好啊,那我们去吧。” “走,瞧瞧离王的妹妹去。” 一行人说走就走,拥着凤鸣,真的朝北徽别馆驰去。 被王兄念念不忘的凤鸣忽然拜访,对静坐在别馆中的妙光公主来说,真是天赐良机。 西雷王容恬果然不负盛名,一见他的面,妙光已经知道容恬不好对付。以容恬的精明,绝不会答应娶自己为后,说不定会扣留自己作为人质。 可是王兄也不简单,一早就料到容恬不会同意联婚,而会采用拖延的手段。妙光需要的,恰恰是这段拖延的时间。以离王亲妹身份留在西雷,容恬一天不向离国宣战,一天就要以礼相待,不能限制妙光出入。 利用留在西雷的时间,向凤鸣下手。 令天下两杰同时动心的男人,到底什么模样? 接到侍从的禀报,妙光匆匆略施粉黛,端坐在客厅里等候着揭开谜底。 “你就是妙光公主?”凤鸣第一句话里含着惊讶。他唯一出使的国家就是繁佳,而繁佳盛产美女,三公主更是美女中的美女,令他以为这时代的女孩都貌如天仙。 妙光的平凡容貌,让凤鸣有点失望,话一出口,又立即内疚起来:“对不起,我……嘿嘿,我……” 妙光淡淡一笑,轻问:“你就是鸣王?” “对,我就是鸣王。你可以叫我凤鸣。”凤鸣与秋篮等胡闹惯了,不拘小节,走上来近看妙光:“你是若言的妹妹?你们样子不是很象,我是说……你可比他和善多了。” “是吗?” 凤鸣不知道,妙光不动声色的外表下,藏着更大的惊奇波涛。 西雷男子英俊,妙光早有所闻。她不是没有见过美男子,自己的王兄若言,本来就是天下闻名的英俊男子。 可这牵动王兄心思的凤鸣…… 水。 第一眼看见他,只能想起水这个字眼。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却让妙光想起书卷中读到的海。远方,波澜壮阔的蓝色深海,一定如这鸣王的眼睛般充满生机。 女孩的敏感,让妙光在瞬间知道王兄第一眼看见凤鸣的感觉。王家阴谋之地居然养出如此人物,王兄怎肯放过?此人清纯如水,还是扮个天真娇憨女孩比较容易诱他上当。 两人好奇地对望一会,妙光嫣然一笑:“鸣王天下闻名的演算奇法,王兄告诉我了。说起繁佳王宫里对战的那一会,我简直笑坏肚子。悄悄告诉鸣王,王兄从来没有试过这般丢脸。” 凤鸣果然上当,没想到若言妹妹这么直率,比那奸诈的若言好上百倍。可见血缘不能决定一切,或者若言继承了父母基因中比较坏的一部分吧。 “哈哈,还是年轻的公主比较有趣。我当日的王婶繁佳三公主对我说话,总是本宫本宫的;太后也是,一天到晚哀家哀家的,听得我难过死了。”凤鸣亲近之心顿起,问:“公主多大?” 妙光暗中查看凤鸣脸色,太阳穴上隐隐藏了暗紫色,暗忖:看来几天后就到一月一次的发作,不知道容恬会如何心疼。脸上甜甜一笑:“我今年二八。” “二十八?这么大?”凤鸣瞪大眼睛,啧啧摇头:“看不出来。” “鸣王更有趣。我不是二十八,是十六岁。” “那你比我小。”凤鸣把椅子搬到妙光身旁,大方地坐下:“你这么小,若言居然忍心叫你出使西雷?” 妙光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人,愣了一下:“十六已经是婚嫁时候,怎么还小?” “嫁人?”凤鸣面对浑身上下找不到若言一丝影子的妙光,简直忘了妙光是若言妹妹,噗嗤笑了出来:“你这么小就嫁人?”他哈哈笑了两小,脑子里猛然浮出一个念头,顿时笑不出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容恬十七妙光十六,都是婚嫁时候。若言这个时候把唯一的亲妹妹派到西雷来,岂不是打算…… 他心里想什么历来都挂在脸上,妙光一猜就知,心智急转。 “鸣王在想什么?” “我……我……”凤鸣蹙眉,心不在焉摇头:“没有什么。”难道容恬要结婚?和亲这回事,可是古装片的热门题材。想到容恬或许要结婚,心里不是滋味,苦涩泛滥上来。 “不瞒鸣王说,”妙光凑到凤鸣耳边道:“我这次来,是和亲的。” “和亲?”凤鸣喃喃。 “对啊,西雷王登基,王兄为了离国稳定,命妙光千里迢迢来和亲,只要大王答应,妙光就长留西雷,再不回离国。” 对啊,容恬是王,一定要结婚,一定要后代,一定…… 凤鸣仿佛被雷劈了一下,浑身上下只觉冰冷,脸色渐渐苍白,轻声道:“那……恭喜公主。”他再没有坐下去的心情,茫然站起来,对妙光拱手:“我先回去了,公主好好休息。” “鸣王慢走。妙光有一事,想和鸣王私下说。”妙光挥退左右,将门掩了起来,转身看着默默抿唇的凤鸣,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凤鸣脚下。 “妙光斗胆,求鸣王一事。” “公主,你这个干什么?”凤鸣吓了一跳,退后一步,语无伦次地问:“你要求我什么?你要我离开容恬?你要我再也不见他?还是……” 这么快就遭遇九流爱情小说里最滥用的情节,实在不怎么好受。凤鸣即使是现代人,也无法潇洒面对。 妙光回答却大出凤鸣意料:“求鸣王帮我逃出西雷都城!” “什么?你要逃?”凤鸣呆住:“你不是要当西雷王后吗?” “西雷王心中不愿娶妙光,可为了西雷,说不定真的会答应王兄联婚。”妙光昂头,泣声道:“可我……可我……” 听见妙光的要求是逃出西雷都城,凤鸣心中一松:“你要逃走?” “对,身为公主只有和亲一个用处,妙光实在是迫于王命才到西雷来。” “你先起来,不要跪着。”一听不是情敌,凤鸣心情立即转换,弯腰扶起妙光,皱眉道:“可是你不听若言的话,即使可以逃出西雷,也再不能回离国,以后怎么办?”妙光不要当容恬王后,对凤鸣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他二话不说就站到妙光阵营里去了。 妙光脸上微红,低头道:“只要鸣王可以把妙光送出西雷都城五十里,妙光自有去处。” “去哪里?” “这个……” “你不说,我怎么可以放心帮你?” “鸣王真的愿意帮我?”妙光惊讶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凤鸣,一咬牙,露出神往之色,羞涩地问:“鸣王可听过永殷大王子永逸?” “永殷国?大王子?” 妙光猛一咬牙,露出坚毅神情:“他也来为西雷王登基送贺礼。只要我可以摆脱随行侍从,他会在西雷都城五十里外等我。” “哦!”凤鸣恍然大悟,抚掌道:“我知道了,你们两个花前月下、私……” “鸣王……”妙光露出小女孩的羞态,又正色央求道:“此事如果泄露出去,一定导致永殷离国西雷数国交恶,所以……” “所以我一定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嗯。” “我知道了。”凤鸣点头道:“最好把你送出去,然后制造一个公主暴病死掉的假象。这样西雷可以向离国交代,他们也不会追查公主的下落。我有一个侍从叫烈儿,他最会这一方面……” 妙光立即摇头,责道:“鸣王难道忘了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否则后果严重。” “对,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凤鸣吐吐舌头。 这么千古传颂的伟大爱情故事居然被自己碰上,少不了摩拳擦掌一番。凤鸣肚子里一边兴奋,一边骂若言猪狗不如,连亲妹妹也利用。 一轮密谈,不到半个时辰,凤鸣就从屋中出来。 秋篮在廊下等急了,围上来七嘴八舌道:“鸣王进去这么久,害我们吓坏了,正要派人去禀告大王呢。” “公主和鸣王说什么呀?忽然关上门,她是若言的妹妹,鸣王可不要让她骗了。” 凤鸣摇头道:“她也很可怜。” “什么?可怜?” “没有什么。”凤鸣掩住自己的嘴巴,转头对秋篮等道:“我们今天偷偷溜出来的事,谁都不可以对容恬说。” “鸣王啊,你出了王宫,这会大王恐怕已经知道了,还能不对他说?” “那至少不可以对他说我们来见过妙光公主,不然他又要紧张一番。说不定大发雷霆,把你们几个调去侍侯别人。”凤鸣恐吓。 秋星拍拍胸口,小心翼翼道:“不会吧?不过是见见公主而已,她孤身在这里,能对鸣王做什么?再说,我看那公主一点也不好看,大王不会嫉妒鸣王来见她。”到底是小女孩,说着说着就扯到容貌上。 一说容貌,几个侍女更有话说,纷纷将妙光和三公主比较起来。 凤鸣在早已习惯的噪音中上马,他心里藏了个大秘密,满腹干劲和责任感。 回到太子殿,看见侍从们全部噤若寒蝉地跪在地上发抖,一见凤鸣,都松了口气,小声道:“鸣王快进去,大王说再见不到鸣王,要把奴才们都斩了呢。” 秋篮等也吓了一跳,自己不敢进去,把凤鸣一人推到门外,很没有义气地溜了。 02 太子出使 第二十一章 前元四七四年,西雷王容恬登基,成为西雷王,因为感念老容王的养育之恩,决定沿用容恬旧名。从此,天下再没有容王容恬,只有西雷王容恬。 凤鸣被册封为鸣王。 昔日的容王在各国心目中早是危险人物,现在更名正言顺登上王位,有如此英主的西雷,无疑对连年争战的十一国造成威胁。 出于示好和试探,各国君主的礼物,在容恬登基后陆续送达。永殷小国,又在西雷边上,永殷王为了笼络容恬,派大王子永逸亲自携重礼表示恭贺。 连一向高深莫测的离王若言,也派使者抵达。若言选的使者,是他的亲妹妹妙光…… ――――――――――――――――――――――――――――――。 兵士威武,大道洁净。西雷三月春光,快要来临。 离国使者团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入了西雷都城。容恬在王宫中,亲自接见妙光公主。 凤鸣,仍住在太子殿中。 “快告诉我,若言的妹妹送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没有什么,就是一个盒子。” “这么简单?”凤鸣失望地垂下肩膀:“他和你并称天下两杰,怎么也该送点有趣的东西吧。” 容恬呵呵笑着,剥了一个果子放在凤鸣嘴中:“他和我誓不两立,能送什么好东西给我?” “盒子里有东西?” 有――盒子里,是一颗黑色药丸。想到那漆黑的颜色,好像死神的眼睛,容恬脸色稍变,很快恢复,哄道:“如果是有趣的东西,早拿来给你了。” 凤鸣一想也是,便无所谓的点点头。 秋篮端了热茶上来,递到凤鸣手中,嘻嘻笑着悄悄问凤鸣:“鸣王怎么不问问大王,那妙光公主长得美不美?” “对啊。”凤鸣自言自语,跑去扯容恬的袖子:“妙光公主美不美?” “不美。” 凤鸣眨眨眼睛:“那为什么若言要派他的亲妹妹来西雷?” “我又不是若言,我怎么知道,也许离国没有人了吧。”容恬拍拍凤鸣的脸:“凤鸣,今天天晴,我们去骑马吧。” “好!” 阴谋,在无声无息靠近。 草地上,白云放开四蹄飞跑,凤鸣发出欢快的叫声。他的骑术有很大的进步,容王已经放心让他单独骑白云。 看凤鸣骑着白云绕圈,容恬如晴天般的笑脸蒙上一层乌云。 若言来者不善。容恬想起早上召见妙光公主的经过。 “离国妙光,谨代我王奉上心意,祝西雷王吉祥如意。”大殿中,妙光身穿离国服饰,向高座上的容恬缓缓行礼。 “妙光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能亲眼见见天下闻名的西雷王,多辛苦也值得。”她年纪不过二八,姿色远远不及三公主,身份却比她重要得多――离王若言,唯一的亲妹。 容恬冷冷一笑:“离王近来可好?” “王兄很好,多谢西雷王关心。” 想到凤鸣身上的无名毒,容恬就恨不得生吃了若言,见若言亲妹落落大方,居然敢亲自来贺,也不好太没有风度,露出笑脸,问道:“公主千里而来,不知道替离王带来什么给寡人?” 妙光嫣然一笑:“王兄说了,他送的礼物,西雷王可以猜到呢。” “哦?”容恬心中一紧,脸上笑容不减:“恕容恬无趣不会猜度离王心思,请公主呈上来吧。” 妙光抬头,遥遥望容恬一眼,露出酒窝道:“如此心急,西雷王猜到了呢。”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铜盒,交给侍从递了上去。 容恬拿在手里,打开一看,赫然是一颗黑色药丸。 他将妙光请入私室,开门见山道:“离王的礼物,究竟用意何在?” 妙光微笑:“王兄的想法,谁可以知道?”她有趣地看着容恬冷冽眼神,偏头,笑得象个乡间朴实女孩。“不过,王兄这次的想法,妙光倒是可以猜出一二。” “公主请说。” “鸣王智谋天下无双,听说最近身染怪疾……” “怪疾?只要若言靠近的人,似乎人人都会染上怪疾。”容恬冷哼一声。 “王兄最赏识有本事的人,当然不忍心鸣王年纪轻轻就撒手人间,特此,命妙光带一颗救命的良药送给西雷王。” 容恬露出怀疑眼光:“若言会这么好心肠?” “王兄的心肠最好了。”妙光眼中露出骄傲之意:“不过,良药虽好,只可以缓解一次。如果要鸣王全部康复,恐怕要鸣王到离国一趟,让王兄亲自下药调理。” 话说到这里,若言野心毕露。 容恬狠狠咬牙,目中闪过凶光:“要我把凤鸣双手奉上,休想!” “啧啧,久闻西雷王见识过人,怎么动不动就对小小妙光面露凶颜?”妙光胸口早有若言教授的妙策,丝毫不惧,摇头道:“其实,大王如果不愿把鸣王送过去,也有办法啊。容王附耳前来。”她轻巧地凑到容恬耳边…… “容恬!容恬!”凤鸣的叫声传来,打断容恬思路。 他忙抬头,看见凤鸣骑着白云朝自己跑来。一靠近容恬,凤鸣不顾白云还在高速前进,施展杂技般的高难度动作,笑着翻身下马,滚到容恬身上。 “小心!” “哈哈哈……” 两人在草地上滚了两滚,才坐了起来。 “说了多少次,再这样胡来就不让你骑马!”容恬低吼两声,去摸凤鸣手臂:“摔伤了吗?” “没有!” “真想打你一顿……”容恬怒视凤鸣,伸手帮他将头上的杂草拨下。 白云停下飞奔,慢慢踱回两人身旁,摇着尾巴乖乖地低头吃草。 02 太子出使 第二十三章 天下大乱的局面,哪个国家不是内忧外患? 这日在大殿和臣子们商讨了一天公事,容恬匆匆往太子殿走去。 “大王请留步,太后有请。” 容恬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是太后身边的侍女香焚。 “太后唤寡人何事?” 香焚行礼道:“奴婢也不知道,太后说了,待大王朝事后,请大王到太后寝宫一聚。” 他看天色,点头道:“寡人现在就去。”挥手召来侍卫,吩咐道:“去告诉鸣王,寡人要去见太后,晚一点再和他出宫。”随之跟着香焚向太后寝宫走去。 太后模样没有改变,不过从王后服饰换了太后服饰,正安静温文坐在床塌边看书。 “太后,寡人看太后来了。” 容恬一进门,太后把书放下,微微笑道:“大王来了?快过来,在我身边坐。”她拉了容恬的手,细细打量。这儿子自小不在身边,从没有亲近的机会,现在机会有了,可他也长大了。 容恬一向在人前无所不能,风流潇洒,被太后这么当小孩似的拉着手,未免有点不好意思,不着意地轻轻摆脱,坐下问:“太后唤寡人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大王处事精明,而且已经登基,我是什么事都放心了。”太后叹了一声:“我现在只盼着看西雷立下万古根基。” “太后不必担心,寡人一定会让西雷兵精马壮,国富民强。” “大王,”太后稍顿,缓缓道:“哀家说的是大王的子嗣。大王快十八,也该大婚了。” 容恬愣了一下:“大婚?” 大婚的事,朝议中已经有臣子提起,被容恬屡屡骂了回去,严辞不许再进言。楼兰多年小心翼翼,看着亲身儿子被人抱走,好不同意等着容恬登基,从王后熬成太后,确实不容易。容恬知道母亲为西雷付出毕生心血,虽然从小不在她身边免不了有点生疏,心里却对太后尊重异常。 不便对太后直接驳斥,容恬略微沉吟:“太后,寡人还年轻,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说……” “大王不必推脱。大王的心事,哀家能不知道?”太后不如当年明亮的眼睛露出了然,轻声道:“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鸣王。” “太后……” “鸣王在大王心中的份量,哀家清楚。但哀家要向大王进言一句,鸣王虽好,却无法为大王留下子嗣。他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大王大婚后,只要王后有孕,谁还可以分开大王和鸣王?”太后观察容恬脸色,轻声细语慢慢劝说:“听说离王有妹名妙光,虽不是绝世美人,智谋却天下罕见,堪为西雷之后。她目前正在西雷都城,大王瞧她可适合?” 容恬眉毛微扬,沉声道:“若言大有野心,寡人怎么可以娶他的妹子为西雷王后?” “呵呵,女人的心思哀家比大王懂。”太后挥退左右,在容恬耳边道:“哀家料妙光来西雷不安好心。可女人一旦嫁人,心都会慢慢向着自己夫君,如果有深悉若言的妙光辅助大王,若言必败。凭大王的手段,要收服妙光公主,并不难吧?” 太后说的也有道理。 而且,若言确实是容恬统一天下的最大障碍。 容恬想也不想,摇头道:“太后不必多言。妙光公主一事,寡人自会处置。至于大婚,日后再说。” 他话语强硬,一口拒绝后长身而起,望向太后,朗声道:“寡人昔日曾向太后说过一句话,看来太后已经忘了。寡人再说一次……”他眼睛炯炯有神,一字一顿道:“太后若爱惜容恬,请太后待凤鸣如亲子。” 太后不料容恬如此深情,怔住。 容恬对太后行礼道:“太后为西雷操心多年,也该静心享福了,大婚的事寡人自会作主。鸣王正在等待寡人,寡人先告辞。太后保重,寡人有空,一定多点来探望太后。”他向来敬重太后为国操劳,今天听了太后提及大婚,却分外反感,只觉得众人联合起来对凤鸣不利,所以言词不留情面。 话音落地,匆匆而去。 凤鸣本来兴奋了半天,等容恬回来出宫游玩,不料侍从却来禀报容恬去了太后寝宫,偏偏烈儿又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一个人在太子殿中闷得发慌。 秋月见了,便找了几个侍女一同陪凤鸣解闷,聊到外面的新鲜事,秋篮道:“如今大王登基,西雷大变呢。大王说五月要在全国开什么选拔英雄大赛,要开始招募真正有本事的人当大官。” “那么说,不是贵族也可以当官了?” 秋星一脸兴奋,嚷道:“早知道这样,该叫家乡的弟弟们出来,他们力气大,说不定可以得到大王赏识呢。” “哈哈,秋星倒想得真快。”秋篮拍着手掌取笑。 凤鸣知道容恬采用了他的唯才是用的原则,不由也暗自高兴。 秋篮又道:“还有一件古怪事,我看见最近好多人在山坡上胡乱挖啊耕啊,还修了不少古怪的管道,难道大王想在山地上耕种?” “那怎么可能?山坡好陡,而且哪里有水?”秋月也表示怀疑。 凤鸣笑道:“你们好笨,连梯田都没有见过吗?不过容恬最开始听的时候也很惊讶。” “梯田?”秋星问:“鸣王,什么是梯田?” 这个名词从来没有听过,几个侍女顿时面面相觑。又有发扬中国文化精髓的机会,凤鸣高兴起来,叫秋月搬来几盆花,将里面的泥倒了出来,细讲梯田的概念。 她们领悟力比不上容恬,都听得一脸胡涂。 秋篮抿唇道:“还是不懂,那水怎么可以上山呢?” “都说了这么久,居然还不懂?”凤鸣哀叫一声,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们:“当老师真不容易……” “这有什么?梯田到底怎么样,水到底怎么上山,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提议大大对了凤鸣的胃口,他眼睛一亮,摸摸秋月脸蛋道:“不错不错,还是你最聪明。反正容恬不在闷得很,我们出宫去看看实际的梯田,这叫实践。” 秋篮比较老成,问:“我们私下出王宫,大王知道了一定不高兴。” “怕什么,我可是鸣王,王总可以自由出入王宫吧?王出去,身边总要带几个漂亮的侍女吧。” 秋星跳起来道:“好啊,我们这就去看。好久没有出王宫呢,自从鸣王出使繁佳回来就一直待在太子殿。” 秋月嘟着嘴,轻声道:“鸣王可是经常出去呢,不过出去的时候都有大王陪着,不要我们在旁侍侯。” “好了好了,这次就带你们去。”凤鸣大方地许诺。 秋篮想了想,点头道:“出去是可以,但不能走远了。不然……” “秋篮,你就不要呱噪了。” 三个丫头都被凤鸣的没上没下惯坏,又知道容恬最疼凤鸣,一见有凤鸣撑腰,立即跃跃欲试。嬉笑着为凤鸣换了衣裳,命人牵了几匹好马,揣了代表鸣王的令牌,一溜烟出了王宫。 一路缓缓扬鞭,果然看见山坡上有人忙碌。梯田和灌溉工程已经在进行中。凤鸣好为人师,指着动工中的建筑对秋篮等一一讲解。 “哦,是这样。”秋星拖长声调点头道。 秋篮嘻嘻笑:“原来还是我们的鸣王最厉害。” “哼,当然,鸣王又好看又能干,而且……” “好了秋月,你又开始了。鸣王能干英俊,我们都知道的。” 看完梯田,本来应该回宫。可风光明媚,天色还早,凤鸣等如出了笼子的猴子,哪里肯立即回去。 秋星眼睛转了两下,怂恿凤鸣道:“鸣王,繁佳三公主住在都城郊外,我们去看看她好不好?” 繁佳三公主到西雷后提出在郊外居住。容恬遵守诺言,对她以太后身份相待,命人在郊外选了最美的地方,派能工巧匠按三公主的心意修建府邸,平日的衣食侍侯,也和太后一个标准。 这比起孤苦伶仃地留在繁佳,际遇已经算好了。 去看看三公主也好,顺便复习一下以前学的数学物理。其实说到底,还是不想立即回闷死人的太子殿。凤鸣刚要点头称好,秋篮最谨慎,劝道:“三公主在都城郊外,大王不在,鸣王还是不要出城的好。” 秋月最贪玩:“怕什么,鸣王的令牌是可以出城的。” 02 太子出使 第二十二章 “真想打你一顿……”容恬怒视凤鸣,伸手帮他将头上的杂草拨下。 白云停下飞奔,慢慢踱回两人身旁,摇着尾巴乖乖地低头吃草。 度过一个严寒的冬天,蓝天白云此刻分外招人喜爱。凤鸣干脆躺在刚长出嫩芽的草地上,闭上眼睛听风吹过的声音。 “容恬,我发现……你最近对我特别好。” 容恬探出身,在凤鸣上方问:“难道我以前对你不好。” “哼,”凤鸣张开眼睛,挑衅地看着他:“你忘记第一次在浴池旁见面,你几乎把我吃了?那个时候你暴虐又可怕,看我的眼神就象看垃圾。” “吃?”容恬失笑,皱眉叹气道:“可惜吃到现在,都没有吃到嘴里。” 凤鸣洋洋得意看容恬难过的样子,露出两个酒窝,不自禁伸手摸上容王轮廓分明的脸,轻声说:“我知道,你对我好。” “我当然对你好。” “呵呵,今天再教你一句――最难消受美人恩。意思是说,不能随便让美人对你太好,否则下场会倒霉。你这么个美男对我太好,我会过意不去。” 凤鸣笑得无忧无虑,容王心里忽然痛得不成样子。 前日接到潜伏入离国的容虎密报,凤鸣所中之毒,名为“浮岩”,与繁佳王所中的“漫摄”之毒齐名。每月发作一次,而且情况会越来越糟。发作的痛苦逐月加剧,中毒者没有舒缓痛苦的药丸,前十二月还可以强忍痛楚熬过,若到十二月后,任是铁打的人也熬不过去。 容恬最担心的,是凤鸣身体底质向来不好,连开始的十二月也未必可以熬过。 而解药,却被若言视为机密深藏,容虎用尽办法,别说偷到解药,连跟解药沾点边的消息都打探不到。 妙光送来的药丸,只可以缓解一次发作。 发根忽然微疼,原来白云在附近垂头吃草,居然在可口的青草点心里夹上容恬两根头发。 “哈哈,白云也有这么顽皮的时候。”凤鸣大笑起来。 “凤鸣……”容恬低声唤着心上人的名字,觉得疲累不堪,索性俯身靠在凤鸣胸前。 凤鸣稳定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传到容恬耳中。 清凉春风中,思绪又回到森严的王宫私室,与妙光的谈话。 妙光的另一个方法还没有说出口,容恬已经猜到。 联婚。 西雷王和离王唯一的亲妹妹联婚,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都对西雷离国有利。可惜对手是若言,若轻易相信若言的示好,那容恬也枉称天下两杰之一了。 只是,若言到底有何打算? 妙光只有十六岁,不算上佳美人,却是容恬见过所有女人中最难缠的。 “鸣王可知自己身染怪疾?” “知与不知,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分别?”妙光柔夷轻抚茶碗,唇边带笑:“此病最忌大喜大悲,心绪不宁,一定要心怀舒畅才可以慢慢调养,鸣王要是忽然知道自己的病,恐怕对身体大有损害。到时候,就算王兄亲自为鸣王施药,恐怕也已经晚了。” 容恬暗中磨牙:“这么说,寡人一定要好好看着公主,不让公主见到鸣王。万一公主心血来潮泄露一句,岂不害了凤鸣?” “大王啊,你怎么怀疑起妙光来了?如果妙光对鸣王怀有恶意,怎么会出言提醒?”妙光深深凝视容恬,抿唇道:“妙光随王兄多年,对医术也略有精通,只要大王让妙光留在西雷,对鸣王的病一定有益。大王不妨斟酌一下。” 她说得轻巧,容恬却心里明白:留若言一个亲妹在西雷王宫,比让离国一万精兵驻留西雷更危险。 此刻唯一的方法,只有――拖。 所以,容恬暂时将妙光安置在别馆,对联婚一事,能拖就拖,待不能拖的时候,妙光至少可以做一个重要的人质。 02 太子出使 第二十五章 凤鸣忐忑不安进了房,来不及抬头,人已经腾空而起,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容恬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头顶。 “到哪里去了?” “宫外。”凤鸣眨眨眼睛。 “谁让你到处跑的?” 凤鸣惊讶地问:“你不是说只要我在西雷,做什么都可以,绝对没有人可以伤我吗?” 容恬气结,低头狠狠咬了凤鸣一口:“看你还狡辩,一回来侍从说你带着秋篮她们出宫去了,几乎把我急死。那几个侍女越来越不象话,我要好好教训!” “要出去的是我,你不要教训她们。” “对,我该先教训你。”看见凤鸣好好的回来,容恬肚子里烧得半天高的旺火很快熄了下去,绷紧的脸松弛下来,露出笑容:“下次再这样,一定好好教训你。呵呵,到什么地方去了?” 凤鸣眼珠转转:“我去看你下令动工的梯田了。” “感觉如何?” 狼爪渐渐伸入衣领,感觉温暖的肌肤曲线。 凤鸣被容恬极有技巧的手一碰,早把梯田扔到九霄云外,在容恬臂弯间蠕动身子,低低呻吟起来。 “好想把你吃了。”挑动怀中人的春情,容恬眼里满是赞叹。 凤鸣已经被他逗得失了防备,懒懒道:“那你就吃吧。” 容恬难得地有君子之风,笑着摇头:“现在不可以吃。” “为什么?”凤鸣半张着眼睛,红颜满腮地问。 容恬看着心里痒到极点,忍不住猛然啄住他的红唇,轻轻噬咬起来。锦绣外服,已经在容王轻手轻脚下被一件一件抛到地上。 “容恬……” “嗯?”容恬扬眉,将凤鸣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凤鸣**已经来临,扯着容恬衣领:“我想……” “想什么?”容恬坏笑。 心里急得火烧似的,却不敢轻举妄动。深邃的眼神扫过修长的身体,容恬灵活的手开始弹奏动人的音乐。 凤鸣发出猫一样细不可闻的声音,分身挺起漂亮的弧度,在容恬的安慰下渐渐渗出滑腻的液体。 “凤鸣,舒服吗?” 凤鸣点点头,忽然皱眉,从床上撑起上身,在容恬脖子上咬了一口。 “哎哟!”容恬将凤鸣在膝上翻个身,惩罚性拍了他臀部两下:“居然咬西雷王,你好大胆子。” “我不干,每次都是你看我出丑。”凤鸣回头,乌黑的眼睛瞪得老大:“你不会有男人方面的毛病吧?我们直接做好了。” “直接?”容恬喉咙里发出咕隆一声。 这小子居然不知死活发出邀请。要不是顾忌你的身体,我早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他却不知道凤鸣自从被妙光提及容恬必须大婚,心中又怕又苦,对容恬发出邀请,其实是担忧未来之下的情不自禁。 “对啊。虽然我怕疼,可是我忽然觉得这样不够彻底,还是……彻底一点的好。”凤鸣一边说,一边害怕地伸手,主动覆盖在容王早以竖得高高的凶器上。 下体热流窜动,容恬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你真的想彻底一点?”他勉强保持理智,含着疑问打量凤鸣。 “嗯。” “不怕疼了?” 凤鸣闭上眼睛,咬着下唇,默默点头。 美食当前,再没有人可以忍住。容恬心里狂叫一声,动作却还是非常温柔地将凤鸣在床上放平。 “不要怕……”满是**和不耐的低沉声音,在房中回想。 “我……我不怕。” 一遍又一遍抚摸凤鸣的腰肢下体,却发现手下的身体越缩越紧绷,简直快僵硬了。凤鸣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容恬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从全力抵抗的入口进去,终于停下。 “凤鸣,你太僵硬了。” “没有,我……我已经很配合你了。”凤鸣咬着下唇,几乎要哭出来。 容恬叹气,低头扳凤鸣的唇:“别动,张开嘴。唉,你把下唇都咬破了。”他皱眉。“只怕我没有进去,你吓都吓死了。”他伸手,冷静地把自己到了不得不发的**处理掉。 乳白的体液,用一旁的纱巾抹去。 “容恬……”凤鸣抓住他的手,哀求地看着他:“我们不继续吗?” “你这个样子,怎么继续?”容恬将他抱在怀里,安抚道:“不要紧,来日方长。等你准备好再说。”等你身上的毒解了更好。 凤鸣摇头,眼里泛起波光:“我想和你在一起,象男人和女人一样可以结合在一起。” “不要哭,你不能生气伤心。”看见凤鸣的眼泪,容恬吃了一惊。 “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今天一反常态要被我吃掉?” 凤鸣不作声,可怜兮兮地看着容恬。他动动嘴唇:“我只想告诉你,我也可以给你快感。” “你当然可以给我快感。” 一切沉默下来,泪眼汪汪,和可以看透世间阴谋的亮瞳无声对峙。 最早投降的,居然是容恬。 “罢了,你今日不做到一定会哭上一场。”容恬沉吟:“西雷风俗,少年可通过男风从大人处得到毅力和智谋。我少年时,也曾处在下方。” “你是说……” 容恬长长叹气,无可奈何道:“反正来日方长,让你一次如何?” “你让我上?”凤鸣顿时瞪圆眼睛,又惊又喜。 “还能有其他的法子?” “啊!太好了太好了!”凤鸣高叫起来,按着容恬的肩膀在大床上乱蹦:“你真是对我太好了,这世上你对我最好!” 这真是意象不到的好结局。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早点提出来要容王吃了自己。 下一刻,凤鸣就象老虎一样扑了上去。 嗤………… “凤鸣,做上面的不一定要把衣裳撕坏。” “对不起,对不起,兴奋过度,我控制不好。” “轻点。”容恬闷哼:“我是这样对你的吗?” “对不起……” 太子殿外,秋篮等偷偷在门外偷听。 完全听不到容恬声息,只有凤鸣兴奋的怪叫:“小恬恬,你好棒!” “我太爱你了!” “下次也这样好不好?” 渐渐凤鸣的呼吸也开始沉重,令人脸红的呻吟荡出房门。 秋篮三人面面相觑,互相咋舌。 过了半个时辰,连呻吟也停止了,仿佛两人劳累到了极点,已经沉沉睡去。 正想探头看个究竟,房门骤然打开,容恬横抱着凤鸣站在门口,脸色淡然。凤鸣累得筋疲力尽,早就睡了过去。 容恬身上披了一件外衣,颈间胸上全是凤鸣不知轻重咬出来的伤。秋篮等抬头一看,顿时红了脸蛋,扑通扑通全部跪倒。 “大王……” “大王……” 容恬也不见怪,轻声吩咐:“准备沐浴。” 身体一动,他忽然皱眉,低头看看臂弯里心满意足、睡着还在傻笑的凤鸣,不禁露出宠溺的笑容。迈着有点艰难的步子,向浴池走去。 02 太子出使 第二十六章 次日睡到日上三杆,凤鸣睁眼的时候,容恬已经上朝回来。他坐在床头,笑着看凤鸣伸懒腰:“累吗?” “这个问题昨晚就应该问了。”凤鸣想了一会,摇头道:“不,是我昨晚应该问你累不累?小恬,你累不累啊?”他细声细气地问容恬。 容恬缩缩脖子:“凤鸣,不要用这么奇怪的语气。还有,不要叫我小恬。”他将凤鸣从床上扯起来,让凤鸣靠在自己肩膀上,屈尊降贵亲自动手为凤鸣更衣。 “你不用上朝?” “上了,已经回来了。”容恬亲亲他的脖子:“你今天睡了好久。” “想不到彻底做一次这么累。”凤鸣蹙眉:“我全身骨架好像要散了一样。我看你倒挺精神,难道你们这些从小练武的身体就特别适合那种事?” 容恬身体一僵。 “早叫你乖乖练武,你又偷懒。”他不动声色地把心里翻天倒海的浪涛藏起来。 毒素,已经渐渐潜入凤鸣的体内,夺走他的元气。 最近,凤鸣虽然精神很好,却动不动就喊累。 窗外,烈儿悄悄对容恬打手势。 容恬温柔地低头:“凤鸣,你好好休息,我有事要办。” “好,你去吧,拜拜。”刚好凤鸣也有事要办,他可没有因为一夜风流而把可怜的妙光公主扔到脑后。 容恬依依不舍,和凤鸣缠绵一会才神采飞扬地离开。 秋星端了早点上来,偷偷打量凤鸣,抿着小嘴笑。 “笑什么?” “恭喜鸣王。” 凤鸣脸上红了一圈,瞪秋星一眼,小声道:“不许到处乱说。” 秋篮刚好从外面进来,嘻嘻笑得好欢:“何必乱说,大家都知道了。” “大家?”凤鸣愣了一下,跳起来问:“哪个大家?” “秋篮,你好端端吓唬鸣王干什么?”秋月也捧了腰刀出现在门口:“总共也不过是我们三个人知道。” 凤鸣拍拍胸口,坐了下来,责怪地瞪了秋篮一眼。 “昨晚的事,不许到处说。容恬他说到底,也是西雷的王……” 秋篮笑了一会,叹道:“大王居然这么深情,我们都唬了一跳。鸣王真好福气。” 凤鸣被这班没大没小的丫头呱噪怕了,匆匆吃了早饭,站起来道:“我要出去,快准备马。” “鸣王要去哪里?” “对啊,昨天大王才发脾气呢。” “我去看看梯田,一会就回来。” “昨天不是去了吗?” “有点地方要改动,我要看了再和容恬说。” 秋月一脸期待:“带我们去吗?” 凤鸣赶紧摇头:“下次吧。”一溜烟出了太子殿。 为他牵马的侍从要跟着去,凤鸣坚决不肯。他们不敢强跟,哀求道:“鸣王早点回来,我们昨天差点被大王砍了呢。” “知道了!驾!” 出了王宫,当然不是去看梯田。事关妙光公主和永逸王子的终身幸福,他怕有人跟踪,施展警匪片里学到的技巧,故意在城内逛了两个圈,又在暗处取出准备好的普通服饰换上,才挥鞭到北徽别馆。 妙光早就等着凤鸣,一见凤鸣,立即将凤鸣拉到密室,掩了门户。 “鸣王总算来了,我昨晚一夜睡不着,就怕鸣王忘记了我的事。” “怎么会?”凤鸣坐下,大口喝热茶:“我能出来就立即出来了。公主,昨天没有时间细谈,你现在把事情的大致计划说一次吧。” “我等着鸣王的主意呢,怎么倒来问我?”妙光笑了一笑,咬着下唇沉吟:“这件事很难。第一,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都城,第二,要逃开追兵,第三,逃出去后,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去处,否则王兄必定向永殷讨人。”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好了。”凤鸣想想,对妙光道:“要神不知鬼不觉离开都城……” “这个妙光已经想到办法,鸣王不必担心。” “那就好,那逃开追兵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人引开追兵。”多年的武侠小说不是白看的。 “不错,可现在就是这里为难。”妙光脸色黯然,强笑道:“谁可以替我引开追兵?此人必须智勇双全,而且深悉其中内幕。我那几个心腹中,本来也有人可以为我引开追兵。可他们万一被西雷追兵抓到,纵使不死,也要为隐瞒我的去处而熬尽酷刑。唉,妙光怎可为了自己的幸福要身边的人送死。”她缓缓坐下,低头不语。 没想到离王的妹妹这么善良,虽然模样不是很美,但人最重要是心灵美。一见她坐困愁城的模样,凤鸣除强扶弱的使命感立即冒了出来。 “我来为公主引开追兵。” “啊?鸣王你……”妙光惊讶地看着凤鸣,连连摇头:“不行,鸣王身份贵重,这万万不可。” “当然可以。我为你引开追兵,万一被追兵抓到,容恬最多痛骂我一顿,他绝对不会对我用刑的。你的去处,我更不会告诉他。公主不肯,难道是因为我不够智勇双全?” 妙光一呆,感激地看着凤鸣:“离国与西雷并不交好,鸣王与王兄更有罅隙。鸣王为何如此善待妙光?就不怕妙光和王兄串通算计鸣王?” 03 威镇博间 第四章 若言十九岁登基,纵横天下,这次却栽个十足。不但潜伏到西雷边境被容恬识破,身边心腹精兵全部被杀,只有自己一人狼狈地逃回离国,亲妹妙光更是被容恬抓住。 凤鸣此刻快快乐乐地呆在容恬身边卿卿我我。 若言从身握凤鸣身上解药要挟西雷,到现在反而因为妹妹被抓而受制于容恬,顿时落在下风。 容恬送出信件,要离国解释妙光挟持鸣王的事件,要求离国送上粮食马匹作为补偿。 “用妙光换粮食马匹?” “对,很多很多粮食马匹。”容恬笑着回答。 凤鸣皱眉:“妙光可是堂堂公主,换这些太可惜了吧?” “我们没有说放她回去,反正妙光在西雷长住,我们问若言要东西,他就要给。”容恬露出狡猾神色。 “哦,你在勒索。”凤鸣恍然大悟:“可是若言怎么会受你勒索?他这么坏,一定不肯为了妙光认下风。” 过了几日,到离国的使者快马送上离国答复。 若言不肯送上粮食马匹,反而送来一件礼物――一块淡绿玉佩。 太子殿内,凤鸣好奇地对着这件礼物看了又看。 “是个哑谜。”凤鸣摇头:“我看不懂若言的意思。这玉佩很值钱吗?若言要用玉佩换妹妹?” 容恬沉着脸,盯着玉佩片刻,扬声道:“烈儿,你进来。” 烈儿一直守在门外,闻声进来。 容恬指着玉佩道:“这是若言的答复,你看如何?” 烈儿视线一接触到玉佩,仿佛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脸色惨白,朝容恬跪了下去,哀求道:“大王……” 凤鸣一惊,茫然看着烈儿。 容恬眼中闪过森寒光芒,沉声问:“你认为值得这样换?妙光是若言的左右臂,放她等于放虎归山,为西雷竖一劲敌。” “大王,可……”听见容恬话里有拒绝之意,烈儿浑身猛然一震,乞求的目光转向凤鸣:“鸣王,求你救我哥哥。” 凤鸣一愣:“什么?你哥哥……容虎……” “这是哥哥的玉佩,我们兄弟一人一块。”烈儿忙从手里掏出自己的玉佩,果然与若言送上来的一模一样:“哥哥绝不会遗落玉佩,若言得到这块玉佩,哥哥一定已经被他抓了。求鸣王开恩,救救我哥哥。” 他知道凤鸣心肠最软,与其求一向注重大局的容恬,还不如求凤鸣有用。 凤鸣连忙伸手扶起烈儿,点头道:“不要担心,容恬一定会救容虎的。你们都是他最重要的心腹啊,对不对,容恬?”他转头瞪着容恬。 容恬此刻却铁石心肠,把视线移往窗外,轻轻解释:“妙光是一国公主,用容虎来换,若言未免太便宜了。” “鸣王,若言手段狠毒,如果我哥哥在他手里,只怕……”烈儿眼眶里波光涌动。 凤鸣被烈儿一求,立即激起仁义之心,想不到容恬一当了大王就这么没有义气。在凤鸣眼中,救回容虎当然比扣留妙光重要多了。他不满地瞪了容恬一眼,哼了一声,拍拍烈儿的肩膀,嘱道:“烈儿,我有话和容恬说,你先出去。不要担心,我们一定救你哥哥。” 烈儿知道凤鸣要开始施展威力,天下可以逼容恬的恐怕只有这个人了,立即答应一声,抹着眼泪出来。 烈儿一走,凤鸣亲自把门关上,脑里转过无数中外古今君主仁义待人的例子,一边斟酌该怎么教育满脑子计谋功利的容恬,一边转身对容恬道:“我再没有想到你会不愿意用妙光换容虎,做人要有良心,做大王更要……呜……” 正义愤填衿教训容恬,要他当个刘备一样的仁义之君,迎头就被容恬搂着吻了起来。 “呜……我还没有说完……呜呜……”凤鸣气愤地双手挥拳,被容恬熟练地抓起来反压在背后。 “你能说什么?不就要我放妙光,救容虎。”容恬呵呵轻笑,一扫刚才在烈儿面前露出的阴沉脸色。 “对!” “我问你,妙光身份贵重,还是容虎身份贵重?” “我告诉你,人命是一样贵重的。”凤鸣圆圆的眼睛瞪着容恬,高高挺起胸膛。 救人是原则问题,既然决定帮助容恬成为天下之主,就一定要培养他成为一个仁德君主―――至少不能当个不顾下属死活的白脸曹操。 容恬退后一步,眯起眼睛打量凤鸣,环起手啧啧道:“不错,有点鸣王的威势。我再问你,我说过不肯用妙光救容虎吗?” “这……你刚刚的态度……” “容虎在我身边多年,不但是我的心腹,我在心里几乎把他和烈儿当成弟弟。你说,我怎么可能为了个不能成大气的小女孩牺牲容虎?”容恬哼道:“如果要用若言去换,说不定我会考虑一下。” 凤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露出酒窝:“那么说你决定答应若言的要求,把妙光拿去换容虎了?” “嗯。”容恬颇有威严地点头,后面一句话却完全走调:“不过你今晚要让我吃一顿饱的。” 凤鸣挠头:“你饿吗?现在就可以传秋篮她们送吃的上来。” “不许装傻!我要吃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容恬黑下脸。 “我也想吃你啊。”凤鸣小声道。 容恬展颜大笑,抚着凤鸣腰肢道:“看看我们谁吃谁。” “等一下,我们偏题了。”凤鸣拍开容恬大手,作出严肃的样子,教训道:“身为大王,在讨论重要国事的时候怎么可以偏题?来,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第一,你答应用妙光去换容虎,这个决定当然是大大正确的。第二……”他责怪地瞥容恬一眼。“刚才为什么用奇怪态度误导我,难道大王你作弄堂堂鸣王已经成了习惯,每天不让我着急一下就不舒服?我告诉你,我体内余毒可能还没有完全排除,情绪激动也许会生病。” 容恬丝毫没有惭愧之色,把手强横地搭在凤鸣腰间,把他扯到自己怀里尽情亲吻,方回答:“身为大王,除了懂国务战略,还要懂控制人心之术。经过这事,烈儿和容虎会对你忠心耿耿,奋不顾身保护你的安全。堂堂鸣王身边有了两个最佳护卫,我这个堂堂西雷王也算安心一点。”他在凤鸣耳边低沉笑了两声,又开始用舌头舔弄凤鸣耳垂。 凤鸣心里一热,感动地看了容恬一眼,也就没有责怪他在“国事讨论”期间占鸣王的便宜。 “今晚我要吃你。”容恬轻咬凤鸣耳垂,一边呢喃。 凤鸣又开始脸红,坚定地摇头:“不,我吃你。上次也是我吃你。” “上次是因为你中毒,不适宜在下。现在毒也解了,我忍了这么多天等你身体休养,该奖赏一下。” 凤鸣皱眉:“不许肉麻。你是大王,只有你奖赏别人,哪里有你问别人要赏的?” “好,那我赏你被我吃掉。” “不干!” 痒痒的吻浑身上下攻击过来,凤鸣在容恬怀里不断扭动,呵呵大笑。 容恬占了一轮便宜,想起烈儿还在等待决定,放开凤鸣道:“出去告诉烈儿好消息吧,今晚我再来要赏。” 凤鸣吐吐舌头,他倒真把烈儿等在外面的事给忘了,顿时惭愧起来。 “烈儿过来!”一打开门,看见烈儿红着眼睛,紧张地从墙脚跑过来。 凤鸣盯着烈儿,重重叹气:“唉,烈儿……” “鸣王……”烈儿神情担心,乌黑的眼珠不敢眨动一下。 凤鸣蓦然换上轻松的表情,对他眨眨眼睛:“容恬答应了。我们觉得用妙光换容虎真是太值得了。” 烈儿一愣,仿佛不敢相信,连连眨了几下眼睛,猛然扑通跪下大哭:“谢鸣王!谢鸣王!”重重对凤鸣磕了几个响头,又转向房间方向,大喊道:“谢大王!”再磕几个响头。 “好了好了,快起来。”凤鸣拉起烈儿,笑道:“现在不用担心了吧。” “嗯。” 妙光的处置方法,就这样决定了。 交换的具体细节另外派了人负责,凤鸣忽然想起一事,问容恬:“我们要在妙光身上下点什么吗?” 容恬诧异地看着他。 凤鸣有点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我心肠很坏是不是?一点也不光明正大……我是想说,若言的药术这么厉害,如果他在容虎身下做了什么手脚,我们以后还可以用妙光要挟若言把解药送过来。” “哈哈!”容恬张大嘴,一脸赞叹:“凤鸣,被妙光摆下一道,你居然聪明许多。” “容恬……”凤鸣警告地喊了一声。 “你想的当然对。但若言何等人,如果对妙光下药,交换的时候立即会被他察觉,那时候容虎必死。你也不用担心容虎身上有问题,即使是奇毒浮岩,也可以凭脉息查探出来,万一容虎被人下毒,我们也会立即处死妙光。若言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容恬徐徐解释:“再说,若言和我都是一国之主,君主信义为重,不能轻易做出毁坏声誉的事。” “哦……”凤鸣咬牙低头,满脸的惭愧懊悔,轻声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坏。” 容恬将唇附在凤鸣耳边,用仅可以听到的声音说:“小笨蛋,坏……要坏在点子上,懂吗?” 凤鸣瞪大眼睛露出初生小鹿般的神态,摇头道:“不懂。怎么坏在点子上。” “说了你也不会懂。西雷鸣王只有被人算计的份,不要打算去算计别人。”容恬一指点在凤鸣挺直的鼻尖上,哈哈大笑。 凤鸣自然挥拳,用容恬教导的功夫好好向容恬讨了个公道。 “说了你也不会懂。西雷鸣王只有被人算计的份,不要打算去算计别人。”容恬一指点在凤鸣挺直的鼻尖上,哈哈大笑。 凤鸣自然挥拳,用容恬教导的功夫好好向容恬讨了个公道。 玩闹一会,容恬开怀大笑一阵,站起来要去处理国事。 “凤鸣,今晚。”他对凤鸣眨眨左眼,做个令人脸红的手势。 凤鸣果然脸红,狠狠瞪他一眼,拔出腰后的小刀,霍霍挥了两下,威胁道:“不许弄疼我!否则……” 这等于是间接答应,容恬不等他说完,将在面前晃动的小刀一把夺过扔到一旁,贴在凤鸣耳边低沉笑道:“不会很疼,我一定小心。楚将军在外面等了快半个时辰,我要走了。唉,当大王真不舒服。” “我看你当得兴高采烈,恨不得当全天下的大王。”凤鸣白他一眼。 容恬豪气地大笑:“大丈夫怎能没有雄心壮志?我誓得天下!”再重重亲凤鸣一口,迈开大步走了。 大丈夫怎能没有雄心壮志?凤鸣看着容恬高大的背影,自豪无比。 想帮你。帮你夺这天下,我的容恬应该站在高山上看芸芸众生,够资格指天笑骂。相信你一定可以让天下太平,再没有战争。那个时候,我就把所知道的科学知识贡献出来,让所有人更加富足。 使命感油然而生,凤鸣独自对着空荡荡的太子殿遐想。 秋篮走进来时,正巧看到他一人顾盼生辉、表情非常丰富地站着,笑道:“鸣王想什么呢?大王出去多时了,还一个人站在那。” 凤鸣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憧憬过度,腼腆地挠头:“哦,多站一下对身体有益。” “大王不在,鸣王和我们玩吧,一个人小心闷着。”秋篮探头看看天色:“天气也好,不然出去骑马吧。大王吩咐了,鸣王要出王宫的话一定要把烈儿带在身边,还有,不许出都城。” “好啊,鸣王答应过出去骑马会把我们带上的。”秋月刚好也从大门进来,立即嚷了起来。 秋星跟在秋月身后,娇憨地附和:“对啊,鸣王把我们带上,我们还可以服侍鸣王。多点人跟着保险点,对不对烈儿?”她转头问最后进来的烈儿。 烈儿刚才的红眼睛已经不见了,笑着拍拍手掌:“对!这几天鸣王一直养病,快闷坏了。我们今天一起出去骑马,象鸣王上次和我们讲的那样野餐。” “好啊!带上新进贡的果子,还有食物,找块大草地边吹风边吃东西。秋星可以给我们唱歌儿。” 秋篮也听得兴奋起来:“我这就去准备食物盒子,多备点蜜饯点心,大家都喜欢吃。” “我不出去玩。”凤鸣一反常态,严肃地咳嗽两声:“整天都玩,浪费生命。你们几个都听好了,今天开始我们都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为容恬分担苦恼。烈儿,你多和达官贵人们的心腹打打交道,随时探听朝廷下面的动静,有消息要第一时间上报给容恬。秋篮,你做吃的手艺最好,容恬整天操劳,你要多做点滋补的东西给他喝,对了,每天早上喂他喝一杯牛奶吃一个苹果,那样不容易生病。” 他威风凛凛下了一轮命令,全场皆静。 秋篮烈儿等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眼睛里都透露同一个讯息―――鸣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秋月小心翼翼地问:“鸣王,那我和秋星……” “你们两个不要整天胡闹就好。”凤鸣摆手:“不要帮容恬添麻烦,不要让他操心,不要让他花时间照顾你们。” 每个人心里都想:那是鸣王你自己的差使吧? 众人眼色更加古怪。 “鸣王,请坐。”烈儿慢慢踱到凤鸣身边,把他的手拿起来放在茶几,皱眉查看脉息:“好好的,什么毛病也没有。”他嘀咕着摇头。 秋篮三人松了口气,一起拍拍胸口,又互相看了一眼,才掩着嘴笑了起来。 凤鸣瞪他们四人一眼:“好端端怪笑什么?容恬已经决定让妙光换容虎,趁妙光还在,我去看看她。”他站起来。 烈儿收敛了笑容,愕然问:“鸣王见妙光干什么?” “对啊,那个恶毒的女人,鸣王离她越远越好。”秋篮也点头。 凤鸣道:“她在牢房,怕什么?” 烈儿见他真要出太子殿,叫道:“我也跟鸣王一起去。”连忙跟在凤鸣身后。 王宫的地牢在王宫偏左的地方,这里只关押举足轻重的政治囚犯,比一般的地牢高级多了。牢房内不但布置得干净优雅,连吃的东西都是善于烹调的专人煮的。当然,里里外外的大闸门和守卫,也比一般的地牢森严。 凤鸣开始还担心妙光在里面遭人虐待,现在看见妙光还是锦衣美食,神态如常,只是手腕和脚上多了两副铁镣,放下心来。 “公主你好,我看你来了。”凤鸣钻进牢房:“好消息,容恬要放公主回离国。西雷王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劫持我的罪行,希望公主回去不要再和西雷作对。”烈儿跟在凤鸣身后进来,环着手脸色不善地站在一旁,如果妙光稍有动作就立即出手。 妙光脱了鞋子坐在石床上,背靠墙壁双手抱膝,瞥凤鸣一眼,唇边挂上一抹冷笑:“多谢鸣王费心,这个消息妙光已经知道。不过说到西雷王大人有大量,妙光只想提醒鸣王,鸣王的毒还是妙光解的。” 凤鸣承认:“对,是你解的。” “如果不是妙光一时慈悲擅自为鸣王解毒,鸣王现在已经死在西雷王的圈套里。”她转头看看凤鸣,轻声道:“人心叵测,西雷王用计时将鸣王生死置之不顾。日后,鸣王还是对容恬小心点吧。” 烈儿喝道:“大胆妙光,身为阶下囚居然还敢挑拨鸣王和大王?” 03 威镇博间 第一章 说到和离王串通,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凤鸣斟酌片刻,问妙光:“公主可曾听过曹操?” “曹操?”她当然没有听过。 “曹操最著名的一句话,叫作――宁愿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 “宁愿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 “对,此人是个狠心枭雄,一辈子做了不少辜负别人的事。他虽然建立功业,后世却被人唾骂。我的想法,刚好和他相反。”凤鸣诚挚地说:“如果我不信任公主,公主的一生可能就要毁在我手上;如果我信任公主,也许就会被公主和离王合谋算计。两者权衡,我宁愿被公主辜负,也不想辜负公主。” 妙光如被当头棒喝,浑身一震。 心中波涛,顿时翻滚起来。 本以为鸣王英俊潇洒,身怀绝学,本性却单纯愚笨,昨日一骗就诱了他上当,妙光未免轻敌。不料鸣王居然另有一套待人哲学,这高山沧海般的气度,舍身为人只求仁义的风范,怎不令人赞叹? 她眼中水波颤动,蓦然发现自己失态,忙转头掩饰:“鸣王恩德,妙光怎么敢当?” “又开始说恩德?”凤鸣摆手道:“我们还是先聊聊如何当公主的替身,引开追兵吧。” 纵然感动,王兄的指示还是要做。妙光收拾心情,重新坐下,与凤鸣密谈。 “永逸送上贺礼,今日已经起程离开都城。我与他约定后日相见。所以,我明天就要偷偷离开都城。鸣王帮我引开追兵,明天也必须偷偷溜出都城,换上我的服饰朝东急驰,东边二十里外,有一条河,我的心腹会在河中放置一具容貌酷似我的尸体,让大家以为我逃亡时坠马掉入河中浸死。” 凤鸣拍掌:“妙极,我把他们引到东边让他们去看假尸体,大家见了尸体都不会再追查公主的下落。只是公主在别馆里,怎么可以无声无息……” “鸣王放心。我会先装出身体不适,独自在房中休养,不许他人入内,然后悄悄离开。不过这最多可以拖延他们半个时辰。鸣王悄悄出了都城,在城外潜伏,一旦发现追兵出城,请立即现身朝东驰去,让追兵紧跟不舍。”妙光笑道:“后面的追兵都是西雷王的属下,即使追上鸣王,也应该不碍事吧?” “不怕,他们绝不敢伤我。” “那我就放心了。”妙光凝视凤鸣片刻,从腰带上摘下一个小小香囊:“鸣王大恩无以为报。这香囊是永逸送我的,请鸣王带在身边,将来鸣王有什么事要永殷帮忙,只要永逸看见这个香囊,一定鼎力相助。” “他送你的东西,给我未免有点……”凤鸣点头。 “鸣王就收下吧,今日商定后,明日分头行事,无论妙光能否逃脱,我与鸣王恐怕都再无相见之日。这个香囊,就当是纪念好了。” “好。”凤鸣接过香囊,放到怀里:“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再讨论了一会细节,凤鸣才回宫。 这边容恬出了太子殿,和烈儿入了密室。 “大王,哥哥来消息了。” “如何?” 烈儿道:“若言毫无动静,一直处理国事,对妙光公主的处境并不担心。他好像笃定鸣王有毒在身,西雷一定不会伤害公主。” “那浮岩的解药呢?” 烈儿低头:“还是偷不出来。不过哥哥探听离国有一异人,药理极为精深,若言的药术也许就是学自此人。他已经出发前去这个异人的隐居地,希望可以将异人请到西雷为鸣王疗伤。” 容恬叹气道:“要快,否则凤鸣撑不住。我们手上,只有一颗缓解的药,一月之期也快到了。” “大王放心,哥哥一定尽快将他请来。” 一路驰马扬鞭,凤鸣仔细想着所有的事情。他也不是笨蛋,自然考虑妙光是否有可能算计他。明天只需要出城,见到西雷的追兵就跑,跑不了就乖乖被人抓回来。整个过程,自己都没有被妙光那边的人控制在手上,而且都在西雷兵的眼皮底下,即使妙光要害他,又哪里有机会? 看来妙光确实没有害他的意思。 入了太子殿,容恬还没有回来。秋篮等聚在桌旁谈笑,见到凤鸣回来,连忙站起来迎了。 “鸣王回来了,秋星,快把刚刚进贡上来的新鲜水果端过来。” 秋星端了一盘果子放在凤鸣面前,笑道:“最新鲜的月月果,鸣王快尝一下。” 月月果形状小巧,只有手指般大,颜色翠绿。凤鸣捏了一个扔进嘴里,眼睛一亮:“好甜,真好吃。”他又放了几个进嘴里,对秋月她们说:“你们也快尝一尝。” “我们都偷吃了好几个呢。”秋月嘻嘻笑。 秋篮老气横生道:“你们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进贡的东西居然自己偷吃。” 秋星嘟嘴反驳:“你不也吃了吗?” “我只吃了一个,你和秋月都吃了四五个。” 凤鸣哈哈大笑,送了一个进秋篮嘴里,哄道:“好了,不要吵,你也吃四五个好了。” 正闹得不亦乐乎,容恬回来,看见凤鸣玩闹,悄悄从他身后掩过去,猛然低头咬走他指间的月月果,还含着指头不放。 “好甜。”容恬用舌头轻轻舔凤鸣的指头。 秋篮等连忙行礼,识趣地四散。 凤鸣把指头抽回来:“咬人的小狗。” “再喂一个。” “不喂。” “那我喂你吧。” 容恬咬起一枚月月果,送到凤鸣唇边。 昨夜才吃了西雷王,凤鸣今夜当然乖乖躺在容恬怀里保持体力,明天有重要任务在身,至于可口的小恬,以后再吃吧。 温馨地过了一夜,容恬天刚亮就起床上朝去了。凤鸣眯着眼睛,等他一走立即爬了起来。 “鸣王要去哪里?”刚抬腿,迎面碰上烈儿。 “出去。” “昨天已经悄悄出去一趟了,今天又跑出去?”烈儿嬉皮笑脸挡着路:“不告诉我去哪儿玩,我就告诉大王去。” “不要!” “那就告诉我啊。” 凤鸣看看左右,把烈儿拖进角落。 事到如今,千万不可以让容恬知道。凤鸣叹气,只好把妙光公主的事全部告诉烈儿,只是隐瞒了永逸的身份,只说公主要私奔,要他帮忙引开追兵。 “今天就是行动的日子,烈儿,你不会去告密吧?” 烈儿想想,摇头道:“我也不想大王娶那个公主,她跑了更好。只是我担心里面有诈,他们会对鸣王不利。” “这个我早算过了,他们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整个过程都在公众场合,我只要大喊一声他们就跑不掉。” “如果鸣王已经想妥当,那就没有问题。”烈儿兴致勃勃问:“要不要我帮忙?” “好啊,我要到市集去见公主的侍从,他把公主的服饰给我,让我可以乔装打扮。”凤鸣也有点不放心,对烈儿道:“你帮我悄悄出宫,在市集外看我的手势。那是我和离国侍从唯一近身打交道的时候,只要过了那个时候,就绝对安全。” “好,万一公主骗你,只要鸣王一做手势,我就立即通知大王来救你。可是……鸣王为什么要冒险救离王的妹妹?” 凤鸣刚想把昨天那套让妙光叹服的道理搬出来,却发现时辰不早,拍拍烈儿的头:“嘿嘿,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两人悄悄出宫,换了普通服饰。凤鸣还为了遮掩容貌,特意戴了个大斗笠。两人去到市集,公主派去的侍从果然已经隐藏在人群众。 身在重大事件中履行重要的职责,凤鸣兴奋地不得了,对烈儿耳语:“我过去拿了东西就会出城。你不放心,在后面远远跟着我好了。” “好。” 有烈儿在一旁保护,他更放心,大胆进入市集,与那侍从碰头。 “公主已经离开了?”凤鸣压低声音问。 “对,刚刚离开小半个时辰,这些衣物交给鸣王后,小人也会离开。” “那好,我立即出城,看见追兵就引。” 凤鸣接过衣服,刚想转身离开,那侍从忽然问:“鸣王可知道,现在四面都是西雷监视的人马?” “什么?”凤鸣一震。 “除了鸣王身边的近侍烈儿,还有西雷王派来的人。请鸣王合作,与我转到市集后面的角落,那是监视者视线唯一到达不了的地方。我们会派人假扮鸣王,引开众人,让鸣王可以出城。” 凤鸣低头,脑中数个念头急转。 如果容恬一直监视,那妙光一定逃不了;妙光逃不了,他此刻又何必跟着侍从走。他摇头道:“既然妙光公主逃跑计划失败,我没有必要跟你去角落,你放心,我会尽量营救公主的。” “呵呵,鸣王真有趣。”侍从的眼中闪过狡黠:“我公主以聪慧著称,她要离开西雷,何必鸣王帮忙?鸣王此刻若不听我吩咐,只怕西雷王立即有性命之忧。” 他语气阴森,好像顷刻把寒流注入凤鸣心脏。 凤鸣瞪大眼睛:“容恬?” “公主何人,鸣王居然敢将公主的东西随身带在身边?那香囊中是天下奇药,此刻不但鸣王已经中了公主下的毒,连西雷王和太子殿中所有侍从,都已经中毒。”他冷冷道:“鸣王不相信,不妨轻轻按胸前第三根肋骨,是否痛不可当?” 凤鸣半信半疑,转头看烈儿,正在远远地看着他。 他举手在侍从说的地方一按,一阵尖锐刺痛袭来,几乎当场倒下。 “如何,我所说没有错吧?我王只想请鸣王到离国做客,只要鸣王照我们的话去做,解药立即奉上。” “妙光她……她利用我对容恬下毒?”凤鸣脑中一阵轰鸣。 如果凤鸣中毒,那容恬应该也中毒了。妙光有机会借他下毒,绝对不会只下普通的毒。 容恬,我该怎么办?我居然害了你?我不可以害你…… 要救容恬,首先要见到妙光。 “鸣王,时间无多,不想西雷王死,就独自转身,到对面那角落去,我们已经安排了假扮鸣王的人。等假扮的人引开西雷监视者,请鸣王戴上这包衣物中的人皮面具,从东门出城,公主会在那里等鸣王。” 凤鸣张大眼睛,想到正在上朝的容恬也中毒,心中慌张无比,颤动着嘴唇问:“要是我跟你们走,你们不给容恬解药怎么办?” “鸣王信我们,西雷王还有一线生机。不信我们,只能和西雷王一同毒发而亡。” 烈儿还在伸着脖子看着凤鸣。 凤鸣呆了片刻,眼中闪过坚毅,点头咬牙道:“好,我信你。”果然遵照侍从的话,独自转到角落可以遮挡所有人视线的地方。 凤鸣念着容恬的名字,遵照侍从的话,果然一路出了东门。 一出东门,立即有个女孩迎住他,送他一匹马,嘱道:“这马知道地方的,你骑着就好。” 一切象不可思议的戏剧。凤鸣此刻已经没了选择,只好乖乖上马。骏马长嘶一声,果然开始狂奔,一连奔了三十余里,到了一个车队前。 这是西雷最常见的商人车队,凤鸣在都城每天都可以看见不少车队入城。 马步一停,车队立即钻出几个人,将凤鸣领到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前。 车帘忽然一掀,露出妙光的笑脸。 “鸣王终于来了,让我好等,快上来吧。”她一向看起来和蔼可亲的笑脸,此刻分外可怕。 凤鸣上了马车,恨恨别过脸。 “真抱歉要鸣王独自驰马而来。不过只有鸣王独自乔装出城才可以不引起守卫注意顺利出城,西雷王只严令要好好查看多人行旅,生怕你被人劫持了,又怎么可以猜到鸣王会自动自觉乖乖地出城和我们会合呢?” 凤鸣冷冷道:“废话少说,你答应的解药,快点送到王宫去,不然我立即咬舌自尽,你休想把我弄到离国。” “解药?”妙光呵呵笑起来:“哎,鸣王真是天真得笑死妙光。西雷王何人,若可以轻易毒害,王兄早就动手了。容恬日夜监视鸣王动静,鸣王身上哪一样东西不被他派人查过?何况那香囊是我送给鸣王的,只怕鸣王一出别馆,就被西雷王派人偷换了。我送个有毒的香囊给鸣王,不是给西雷王杀我的借口吗?” “你……”凤鸣霍然转头:“那我的胸口……” “那个毒,鸣王早在繁佳就中了。西雷王也知道,就是不敢告诉鸣王,生怕他的心肝宝贝心绪不宁危害身体。” “中毒?我中了毒?” 妙光啧啧摇头:“鸣王对这些阴谋诡计太没有防备了,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其实西雷王已经够周到,处处保护,无时无刻不派人监视着鸣王,自以为万无一失。我正好趁他自大之心,设一个计中计,他想暗中算计我,我就暗中算计他。” “妙光,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凤鸣从地上跳起来。 “惭愧,没有鸣王鼎力相助,妙光怎么可以得逞?此次为王兄将鸣王带回,真是大功一件。” 03 威镇博间 第三章 为了不引起西雷注意,乔装的商队并没有日夜赶路。 休息了一个晚上,清晨炊烟渺渺升起,商队众人开始做早饭。 妙光在帐篷中亲自为凤鸣更衣,又开始对凤鸣啧啧称赞:“越看越觉得鸣王漂亮,这样俊美的人,恨不得自己藏了起来。” 凤鸣心里咯噔一下。 这倒是一个可趁之机,如果妙光自己爱上自己,那就不必落到若言手中。他眼中闪过亮光,妙光抿唇,指头在凤鸣鼻子上轻轻一点,戏谑道:“不要白日做梦,你纵使俊美一百倍,也不能让我不惜开罪王兄放你回西雷。” 这个女孩八成有读心术,凤鸣心事立即被她揭破,只好再瞪她一眼,别过头。 西雷的春天已经降临,处处芳草茵茵。凤鸣记得容恬在冬天曾经骑着白云带他游历大平原,告诉他春天到来时一望无垠的青绿是多么好看。 如今芳草绿了,自己却被妙光挟持,即将无声无息离开西雷。 心下黯然。 吃过早饭,商队开始继续前进。 妙光叫侍从将凤鸣抱入车内,对凤鸣道:“我劝你不要想着逃跑。不瞒你说,王兄已经在西雷国境秘密等候多日,再过一天,我们就可以会合。你在我手里试图逃跑,不过被我戳上几针;若是敢在我王兄手中逃跑,必定要吃大大的苦头。”她哼了几声,见凤鸣不露丝毫怯色,眼中只有怒气,吐吐舌头,又笑着开始帮他装扮。 刚装扮妥当,前面的马夫骤然勒马。 马车停得太急,妙光和凤鸣几乎撞到门上。妙光从地毯上站起来,掀开门帘喝问:“出了什么事?” 马车外众人跑动,马蹄声响起来。 蔡司骑马跑了过来,拱手道:“公主,我们遇到强盗。请公主立即回到马车上,蔡司率人保卫。” 妙光脸色变道:“难道是闻名同国西雷两境的旋风盗?” “看来是了。这股强盗听说是同国派出专门在西雷边境捣乱的,西雷为了这个正与同国开战,没想到居然被我们碰上了。” 妙光点点头,说道:“马车容易遭受攻击,鸣王不容有失,你带他上马,其他人随后保护。至于随行的财物,不必理会,送他们好了。”入了马车,把凤鸣扶到蔡司马上。 杀声震天。山头人影绰绰,数百个强盗旋风一般冲击下来,个个头戴遮蔽风沙的厚重脸罩。 一人领头,怪叫道:“兄弟们上啊,有标致的小娘们给大哥留着。” 众人轰然应是,对着商队肆意冲杀。 蔡司一手抓着凤鸣,一手挥刀迎敌,暗道这股强盗果然厉害,难怪可以纵横两国。身边风声忽响,一个高大的强盗骑马冲了过来,宝剑一挥,力道居然差点让蔡司的剑掉下。 旋风盗中居然有这样的高手? 脸孔被蒙,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露在外面,不动声色而摄动人心。 好威严的气势,这一定才是真正的头目! 两招下,蔡司左闪又躲。强盗不取蔡司人头,反而对他的马痛下杀手。霍霍霍!又是三刀,蔡司胯下骏马承受不住,高嘶一声倒了下来。 蔡司高叫一声,翻身下马。还没有着地,腹部已经被狠狠踢了一脚,右手蓦然一轻,一直挟持在手中无力反抗的凤鸣居然被轻易夺了过去。 蔡司大惊,刚要扑上去夺回凤鸣,强盗反手在他肩上劈了一剑,转身策马奔到自己人马中,宝剑往上一举。 那原本怪叫的领头人见首领找到凤鸣,大喝道:“兄弟们,美人儿已经抢到了,放开手杀吧。” 立即,所有强盗仿佛得到指示,痛下杀手,不再有所顾忌。惨叫声连连响起,都是妙光这边的人。 凤鸣虽然口不能言,事情经过倒看得清清楚楚,暗中叫苦。为什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要被若言得到已经够倒霉了,这会恐怕又要被强盗抓去当压寨夫人。 强盗首领将凤鸣搂在怀里,低头凝视片刻,轻笑道:“好一个小美人,回宫后可要你常穿女装给我看才行。”忽然举手将脸罩揭去,露出轮廓分明的一张俊脸。 天下两杰之一,堂堂西雷王―――容恬! 容恬一露真面目,四面八方号角齐鸣。从山后冲出来的,全部从强盗服色换了正式的西雷兵。容恬后方,竖起迎风飘扬的西雷王旗,威风凛凛。 凤鸣心脏重重一顿,如果不是被妙光用金针扎得没有力气,早一拳挥了出去。 混蛋!你这个混蛋又吓唬我! 口虽然不能说话,眼中已经激动得泛起晶光。 容恬低头吻了一口,露出凤鸣最喜欢看的笑脸:“别哭,我心疼了。” 那一直怪叫的强盗驰马到凤鸣面前,嘻嘻一笑扯掉面罩:“我就知道一定会把鸣王唬到,这可是大王的主意。”原来是烈儿。 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从山头不断涌出的西雷正式兵瓦解了所有抵抗者的斗志。妙光和蔡司等人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被西雷兵绑了送到容恬马前。 容恬在马上抱着凤鸣,高高在上地看了几个灰头土脸的俘虏,长笑道:“公主也太小看容恬了,我怎可能在眼皮底下任你将我心爱的人带走?” 妙光知道已经输了,朝上冷冷一瞥,没有作声。 蔡司吼道:“容恬,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喂月月果给自己心爱的人催化毒药,利用公主慈悲心肠骗取解药。” “哈哈,论卑鄙,我不及若言。哼,若言也算胆大,居然不把我容恬放在眼底潜伏到西雷边境,我这次要他尝尝我的厉害。” 妙光和蔡司大吃一惊,对视一眼,都为若言担心。 远方尘土又开始飞扬,一大队人马朝容恬飞奔过来。瞳将军风尘仆仆,一马当先冲到容恬面前,下马禀报:“大王,剑悯率三万精兵,伏击若言在边境潜伏的地方。离**队伤亡惨重,可是……”他犹豫地看容恬一眼,羞愧道:“可是尸体中并没有发现若言。” 妙光等人听见若言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容恬找到凤鸣心情大好,摆手道:“若言狡猾无比,怎么可能轻易被杀?凤鸣的浮岩之毒已经解了,总算卸下我心头一块大石。妙光公主,请再做一回客人,随我们回都城。烈儿,传信给容虎,不必再请异人出山求解药,让你哥哥回来吧。” “是!” 容恬低头看一直圆眼溜溜盯着他瞧的凤鸣,又轻吻一下,在他耳边呢喃:“凤鸣,我们回去了。”勒转马头。 西雷王旗,开始缓缓移动。队伍中除了西雷王和被找回的鸣王,还有沦为阶下囚的离国公主―――妙光。 被劫五天,好像隔了几个轮回。 原来容恬设计凤鸣吃下月月果,然后率兵在后,只等妙光心软为凤鸣解毒。他思虑周到,想到凤鸣救回后要人侍侯,将秋篮等也从王宫中带了出来安置在附近。 容恬将凤鸣带回最近的城镇,秋篮等几个侍女呼叫着从屋里迎了出来。 “鸣王总算回来了!” “那个毒一定解了。” “当然,不然大王怎么会把鸣王接回来。” 秋月抹泪道:“鸣王瘦了,那些离国侍女一点都不会侍侯人。” 烈儿笑道:“鸣王多有艳福,是离国妙光公主亲自侍侯的。”脑后忽然挨了容恬一下。 容恬瞪了众人一眼,冷冷道:“凤鸣身子还弱,你们吵什么?”他将凤鸣放在床上,低头安慰道:“不要怕,哑药时限为一天,等到了明天你就可以说话了。我真想念你的声音。” 凤鸣心里有一百个为什么,可是说不了话,手脚也暂时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容恬对他挨挨碰碰,不断占便宜。 被容恬兴致昂扬地搂着睡了一晚,第二天总算可以控制手脚和说话。凤鸣第一时间给了容恬一拳,低吼道:“你又算计我?” “我怎么算计你?”容恬无辜地说:“我是为了解你身上的毒。” “为什么不告诉我中毒了?为什么不把计划先告诉我?你想吓死我?” 秋篮等听见吼声,使使眼色,都识趣地呆在门外不进去。 容恬解释道:“你这么笨,告诉你就等于告诉妙光。凤鸣,这可不是说笑的事,找不到解药你会死的。”他一边说话,一边悄悄靠近,将凤鸣激动得不断挥动的拳头抓住。“知道你中毒我心疼难忍,把你放在妙光手上更是寝食难安。你去问问烈儿,这几天我们日夜跟踪妙光的车队,丝毫不敢松懈,生怕失去你的踪迹。” “你骗我吃月月果!” “不吃月月果,妙光怎么肯帮你把浮岩彻底解了?不然一月疼一次,你不疼我都替你疼。”容恬咬住凤鸣耳朵,不断轻舔:“我千辛万苦找了这么多月月果,还要哄你吃下去,要你不多不少吃十一个,多难。” “你……” “我为了救你用了多少心血,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感激?” “你……” “不生气,让我亲一下。” “呜呜……呜……” 一路往都城走,沿途正好欣赏西雷春天景色,许多原本荒废的山坡,正在使用凤鸣建议的梯田方案和水车,也许可以种出更多的粮食,解决西雷粮食不足的问题。 容恬担当了导游,对凤鸣的种种问题细心回答。还破天荒答应让凤鸣骑马行路。这下再不用呆在又闷又空的马车里。 凤鸣高兴地独占白云,驰马在队伍前狂奔,害容恬要一路紧跟,怕他出事。秋篮等还是呆在马车里,嘻嘻哈哈,只在晚上停下住宿的时候才侍侯容恬和凤鸣。 五日后回到都城。凤鸣,自然又回到熟悉的太子殿。 容恬的甜言蜜语,已经哄得凤鸣不再生气,他反而对妙光的下场关心起来。 “容恬,你不会杀妙光吧?” 容恬转头问:“你不忍心?我忘了,你和她相处多日呢。那小女孩虽然不美,却另有一股独特气质,和她的心计一样,攻人于不备。”不禁泛出酸溜溜的味道。 凤鸣哼一声:“我忘了,她原来要和西雷王联婚呢。好了,不要逃避问题,你会杀妙光吗?” “不会。”容恬摇头:“大好人质,何必浪费。若言虽然无情,毕竟只有一个亲妹。” “那我就放心了。她是厉害,可本质只是个贪玩的女孩而已。” 容恬叹气:“凤鸣,你心肠太软。如果不是我,这个贪玩的女孩就要把你送到若言手中了,所有人中,最不应该为她担心的就是你。” 凤鸣遗憾地点头:“对,我还是不习惯这些计谋、圈套。”一脸自暴自弃。 容恬强忍笑意,抓着凤鸣肩膀,低头道:“我不是说过,那些计谋啊圈套啊,通通让我挡好了。” “好。”凤鸣点头。 “那以后我用计,你不可以又生气。” “可是你用计,总是骗我、瞒着我……”凤鸣可怜兮兮地抬头。 “好,我发誓。以后可以不骗你的时候尽量不骗。”容恬认真地说:“但必要的时候,一定要骗。” 你这什么破烂道理? 如果在现代这样谈恋爱,你准备一辈子光棍吧。 光明正大说要骗人,天生骗子!甜言蜜语半天不就想我答应让你骗我吗?世界上有这么笨的人会同意让你光明正大的欺骗吗? 凤鸣腹诽半天,终于还是敌不过容恬的默默凝视,嘟着嘴乖乖点头。 03 威镇博间 第二章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并不是不知道妙光的目的,可此刻亲耳听见自己成了妙光一件功劳,心里又气又怕,双拳紧紧握起,不断颤抖。他一生之中,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女人。不对,是女孩。 商队开始朝东移动,无人知道西雷鸣王已经落入敌手。 妙光又笑道:“王兄见了鸣王,必定高兴。” 凤鸣只觉得全身发冷:“若言?” 忆起若言恐怖的目光,落到他手中生不如死的下场让凤鸣不寒而栗。他瞪着妙光,左手暗中摸到后腰。容恬当日从王后所有大寿礼物中挑选出来的锋利小刀,一直被他藏在腰带中,这下总算可以派上用场。 “若言如果见到我,只怕不会高兴,还会生公主的气。”将小刀紧紧握在掌中,凤鸣心头稍定,明亮的眼珠盯着妙光,故作悠闲地问:“公主可曾听过三十六计?” “三十六计?”妙光知道凤鸣虽然不会算计他人,肚子里却偏偏藏了无数妙计。她本来以工余心计著称,对奇谋妙计最为着迷,一听“三十六计”,好奇心顿起。 “对,三十六计是一个奇才总结的天下妙计,其中一计,就叫――美人计。当年曾经有一个奸雄,名叫董卓。他手下有一个猛将,名叫吕布。他们开始的关系……”凤鸣似乎力气不济,声音越说越轻。 妙光渐渐附耳过来,移到凤鸣身前。 凤鸣静静待她靠近,心中暗自高兴,忽然摇摇头道:“哦,我说错了。今天说的不是美人计,应该是投鼠忌器才对。”说到投鼠忌器四字,声调忽然提高,猛然从铺在马车的垫子上跳起,手中小刀赫然现在妙光面前。 一个小女孩不难对付,抓住时机! “不许动!”妙光措不及手,被凤鸣将刀架在细嫩的脖子上。凤鸣沉声喝道:“快叫你的手下把我送回都城,否则杀了你。” 妙光不曾想到凤鸣这么天真的人居然也会腰后藏刀,暗呼自己过于大意,没有命人事先搜身。她目光往下一斜,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小刀真的锋利无比,微微一笑,扬声道:“停车。” 骏马齐声嘶叫,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 凤鸣一脸兴奋,小心翼翼防范妙光忽然反抗。 有人在马车外恭声问:“主人有何吩咐?” 妙光缓缓道:“蔡司,你进来。” 蔡司就是市集外与凤鸣碰头的侍从,他跟在若言身边多年,因为做事精明干练,深得若言重用,这次随妙光到西雷,一起谋划绑架凤鸣的事情。 一入马车,车中情景一目了然。凤鸣已经反客为主,将妙光挟持在手,蔡司一愣,随即冷静下来,神色不变,对妙光拱手,问道:“公主安好?” 妙光眼珠转动:“不好。” 两人冷静得怪异,根本没有预想中的人质对持紧张气氛。凤鸣低吼:“快点把我送回去,不然我就……” 妙光截断他的话,脸色一凝,对蔡司沉声道:“蔡司,听我号令。” “蔡司在!”蔡司大声唱喏,躬身等待妙光发令。 “本宫有难,这里一切交你处置。切记一点,不计代价将鸣王送到王兄手中。”妙光冷冷下了铁令,目光往后一瞥,对凤鸣娇笑道:“鸣王,你可以动手了呢。” 凤鸣呆住,古代的人思维一定与现代人不同,对生死一点也不看重。妙光居然不顾自己性命要留下自己。他咬牙威胁:“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了。” “妙光倒想赌一赌。” “你……” “你杀吧。”妙光夷然不惧,反而把脖子往刀锋上靠。 凤鸣从来没有试过杀人,见刀锋在妙光脖子上一划,溅出几滴鲜血,立即大叫一声,手都抖了,急忙把小刀往外放。 骤然手腕一阵酸痛传来,小刀哐当一声掉装茶碗的小瓷盘上。 一根金色的细针,已经扎在凤鸣左手虎口。 蔡司如猛虎出牢般扑了上来,随手对着凤鸣腹部就是一记重拳,将他翻转,用绳子缚个结结实实。 一切迅雷不及掩耳。 凤鸣晕头转向,到清醒过来时,已经被五花大绑摆在马车角落,腹中隐隐作痛。蔡司和妙光坐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妙光摆弄容恬送给凤鸣的小刀,嘻嘻笑着说:“这一定是西雷有名的利器小刀叶,据说此刀形如叶片,锋利无比,杀人后刀锋不会沾血。西雷王对鸣王真好,什么好东西都送鸣王。” “哼!” “可惜鸣王心肠太软,连敌人都不忍下手。”妙光将破了皮的粉颈伸到凤鸣眼前:“下次可记住了,不要割一点点就松手,要大力一点。” 凤鸣冷冷道:“公主放心,凤鸣一定记住公主的话。” 蔡司道:“公主,此人要小心防范。属下看还是一直绑着好了。” “不必,只要我给他扎几针,包他动弹不得。到时候给他易容,再穿上我的衣裳,任谁见了都以为我们是姐妹。不过我这个姐姐从小身染重病,说不了话,连坐都坐不起来,怪可怜的。” 妙光的金针与易容术天下数一数二,只是很少使用,不为人知。 商队又开始继续移动。 妙光果然取出金针扎在凤鸣几处穴道,又拿了一些古怪的药丸迫凤鸣吞下。凤鸣双手被绑,只好忍她又扎又灌,身体果然越来越酥麻,连坐起来都没有力气,要开口骂她卑鄙无耻,却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声。 “鸣王莫怕,药丸只是让你暂时不能说话,在离开西雷前,你就乖乖一天一颗吃下去吧。” 凤鸣对妙光怒目相视,过了片刻,目光立即转为震惊。 妙光居然在轻轻松松地剥他的衣服。 “好美的身子,莫说王兄,连我看了都动心呢。”妙光一边帮凤鸣换了自己的衣裳,一边调笑。命蔡司把凤鸣的衣物拿出马车烧了。 凤鸣眨眨眼睛,看着妙光在自己脸上精心化妆,不久大功告成。妙光将他扶到靠垫上挨着,拿来铜镜摆在他面前:“看看,这个姐姐可比我美多了。如果西雷王见了,一定要抢回去当王后。不过不用担心,西雷王现在一定在都城里到处找他的鸣王,因为他不会相信鸣王肯独自一人出城与我们会合的。”说罢啧啧称赞凤鸣的女装。 凤鸣看着镜中美人,果然倾国倾城,心里暗暗叫苦,这样下去,一定会被送出西雷。 老天,我才不要被送到若言手上去。 不由大恨自己猪头一个,早知道就用曹操的名言行事好了。下次一定要宁愿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 可惜,已经晚了。 妙光自己也化妆成商人女儿,和凤鸣一道“亲如姐妹”地坐在马车中。商队走了一天,途中遇到不少关卡盘查。不时有士兵挑开车帘来看,见到凤鸣都眼睛一亮,可凤鸣经过妙手施展,已经和鸣王的画像大有出入,没有人可以认出。 如果容恬亲自出现,或者烈儿秋篮他们一人出现,那又另当别论。 有惊无险又过了两日,再有三天就可以到达西雷边境。 蔡司掀开车帘进来禀报:“公主果然料事如神,西雷关卡越来越松,西雷王料定鸣王依然被藏在都城之中,不断抽调人手往都城加强巡逻,以防有人将鸣王带出都城。” “我们侥幸而已。那日鸣王如果晚半个时辰出城,都城就如布下天罗地网,再也无法出入。”妙光斜眼看看不能说话的凤鸣,凑到凤鸣耳边腻声道:“姐姐,你的容恬急坏了呢。不过,我王兄一定也急坏了。”感觉凤鸣轻轻一震,妙光嘻嘻笑了起来,安慰着说:“不要怕,我王兄不会为难你的,如果他为难你,妙光一定帮姐姐的忙。我要王兄待你比容恬待你更好,那你就不会逃啦。” 此女说话神情天真烂漫,行事却处处心计,凤鸣再也不敢相信她,对她不断冷眼。 晚饭时,又照这两天的样子灌了凤鸣一点饭菜。凤鸣吃了下去,脸色忽然一变,哇一声通通吐了出来。 “怎么了?” 妙光急忙低头去看,凤鸣全身颤抖,面容扭曲,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痛苦。 蔡司也慌忙进来,愕然道:“浮岩之毒发作了。不过……不是还有四五天才到时间吗?会不会是假装?” 妙光仔细查看凤鸣迹象,摇头道:“不是假装,他这两天又急又气,而且受了我不少金针,毒提前发作了。” 凤鸣只觉得全身上下痛得几乎抽搐起来,却连翻转嘶叫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心中不由狂叫:容恬救我! “蔡司,快把缓解的药取来。” 蔡司匆匆将药丸取来,妙光捏破化在水中,扶起凤鸣道:“喝了这药,可以缓解毒性,等见了王兄再帮你全部解了。” 缓缓将药灌进凤鸣嘴中,等了片刻,情况却不见好转。 凤鸣依然抽搐,脸色渐渐开始发青,妙光觉得不妥,连忙用金针戳他几处穴道,让凤鸣可以动弹。 疼…… 疼痛丝毫不减,仿佛被无数拳头争相对着头部、腹部、胸膛殴打似的。凤鸣这时候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四肢冰冷,不断发颤,双眼紧紧瞪着妙光,骤然吐出一口鲜血,喷了妙光一身。 妙光和蔡司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明明已经喝下缓解的药。” 蔡司沉吟片刻,提醒道:“公主,鸣王这个样子,好像毒发到了最后阶段一般。” 妙光摇头:“不可能,王兄说他是在繁佳寝宫下毒的,离十二个月最后毒发期还远着呢。”她低头看看凤鸣。“喂,你到底怎么了?”凤鸣脸色已经从苍白转成青紫,哪里有力气回答。鲜血不但从唇中溢出,连鼻孔也出现丝丝鲜血。 妙光脑中不断急转,赫然想起一事,摇晃着凤鸣问:“你是不是吃了什么果子?鸣王,你在西雷吃了什么果子?” 蔡司也吃了一惊,忙问:“公主怀疑他吃了月月果?” “月月果会激发浮岩毒性,他看来是误食。”妙光脸色变白:“一颗月月果激发一月毒性,看来他不止吃了一颗。” “月月果是西雷珍品,常人吃了可以强壮身体,克制天下大部分毒素。鸣王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月月果进食?” 讨论,凤鸣状态更是严重,两耳也开始渗血。 妙光望着凤鸣叹道:“唉,你那容恬对你太好,什么好东西都让你乱吃,这下可害了你。” 凤鸣奄奄一息,神智倒还清醒,听见妙光和蔡司的谈话,心中苦笑。进贡上来的月月果如此珍贵,容恬却任太子殿中众人不当一回事的大吃一气,想来是为了哄凤鸣多吃点以抵抗体内浮岩之毒,又怕他一人吃会觉得怪异。 可惜,容恬却不知道这个对普通毒素有克制作用的果子,对于浮岩来说却是最厉害的催化剂。 这下都不知道自己算死在谁手上。 妙光探探凤鸣鼻息,感觉呼吸渐弱,瞳孔也开始发散。 她远道而来,对王兄夸下海口会将凤鸣带回,怎么肯让他死在自己眼下。而且,凤鸣天纵奇才,仁心侠肠,妙光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几度斟酌下,昂头吩咐道:“蔡司,将我的随身锦盒打开,把右边紫色的蜡丸捏开化在水里端来。” 蔡司愣了愣,欲语还休,最后还是遵照妙光的吩咐,取了锦盒,把药端了过来。 “喝吧。再不喝你就没命了。”凤鸣牙关已经咬紧,妙光和蔡司齐心合力捏开他的牙关,缓缓灌下汤药。 黑色的药汁,多数被强制地灌下喉咙,有一点点从嘴角滑下。 妙光紧张地看着凤鸣,直到怀里的身体停止抽搐,才敢稍稍喘气。相处多日都无法对凤鸣起恶感,她掏出手绢,沾着水为凤鸣擦去鼻孔耳朵边开始凝固的血迹,叹了一口气,又笑了起来:“姐姐可把我给吓坏了。你看,好好的妆弄得不成样子,让我再辛苦一番吧。” 她叫侍女拿来新衣裳,自己先把染上凤鸣鲜血的衣裳换了,又帮凤鸣换衣。为凤鸣重新上妆后,骤然叫道:“哎呀,我怎么差点忘了?” 取出金针,又噗噗几针,扎得凤鸣动弹不得。 凤鸣本来希望她把这事忘记,自己可以渐渐恢复体力趁机逃走,此时满怀希望落空,目光露出失望忧虑。 妙光看在眼底,把他当大娃娃般抱着,哄道:“你逃不了啦。其实我王兄也是好人,等你和他相处惯了,自然会把容恬忘记。那时候,你就会感激我了。” 凤鸣如果有力气,早就翻了无数给白眼。要他忘记容恬爱上若言,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妙光虽然善于计谋,却毕竟年轻,说到感情的事,连现代十岁的小女孩都不如。 妙光似乎极少与人亲近,这几日和凤鸣相处,语气越来越亲昵,见凤鸣脸色从青紫转回苍白,摸着凤鸣无力的手,轻声喃喃:“鸣王,我这次可救了你的小命。这个大恩,不许忘记了。”神态间,仿佛是小女孩在和青梅竹马的玩伴约定。 凤鸣连苦笑也没有力气,只好挨在妙光身上,心不甘情不愿当她的游戏对象。 03 威镇博间 第八章 三公主的府邸在都城郊外,由三公主亲自选址。王宫中有太后,太后和死去的三王夫安巡又有点纠葛,自然还是住出来舒坦一点。 她禀性喜好好山好水,选的地方也是近山近水,府邸虽然不及太后寝宫威严肃穆,却多了一份难得的雅致清幽。 已经深夜,才措手不及来了一群贵客,三公主忙命人准备客房。 秋篮等手忙脚乱侍侯容恬和凤鸣,容恬侍侯凤鸣沐浴,反正最舒服的就是醉倒的凤鸣,不但拉着容恬,一曲一曲高唱流行曲,还丢开往日的薄脸皮连连对容恬献吻,最后终于在容恬的安抚下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睡到日上三杆才睁眼。容恬在床边早已衣裳整齐:“当大王后第一次误了议事,鸣王怎么陪我?” “咦?”凤鸣坐起来,眨眨惺松睡眼:“这是哪里?” 秋月端着热水进来,笑道:“鸣王昨晚醉胡涂了,这里是鸣王嚷着要来的三公主府邸啊。” “哦,原来是三公主的地方。”凤鸣讪笑。 换了衣服,和容恬一同出来见主人。 三公主早命人做了许多精致点心,别具心思地在泉眼旁安排早饭。 “鸣王醒了?”佳人还是佳人,一笑已经让人心暖暖。三公主芊芊玉指朝依照天然石头造型雕成的座椅上一指,笑道:“快坐吧,点心已经布置多时。” “打搅公主了。”凤鸣拉着容恬坐下。他如今不是西雷太子,自然不能叫王婶,只好转口称公主。 泉边风光独好,出了王宫好像与种种争斗相离好远,人也顿时轻松不少。几人一边取了热腾腾的点心品尝,一边闲叙。 “昨夜鸣王醉酒,今天可有头疼?” 容恬答道:“已经服下宫中的醉酒药。” 三公主轻轻笑道:“大王对鸣王真体贴,难怪当日鸣王肯冒大险,假扮太子到繁佳。” 凤鸣不好意思,拱手道:“当日隐瞒公主,请公主原谅。” “若说隐瞒鸣王当时的身份,还没有什么。但说到另一件事,本宫就要向鸣王问罪了。” 此话里面似乎有文章,容恬和凤鸣对望一眼。 凤鸣露出迷惑的样子,问:“不知道公主要问什么罪?” “鸣王当日向我保证可以向大王请教演算之术,可到现在都没有履行诺言……” “哦!”凤鸣恍然大悟,拍额头道:“对,事情多如牛毛,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嘻嘻,要再向公主道歉。容恬其实不会演算之术,我当时不想公主嫁给那可恶的离王,所以撒谎。” 三公主露出失望之色:“啊……” 凤鸣当时为了西雷安危,用天下无双的演算术和容恬的名头将三公主骗到西雷。 三公主好歹是一国公主,著名美人,可惜命苦,死了老公再死老爸,因为王位纠纷连自己的国家都不能呆下去。 现在又被自己骗了。现在想起来,不由有点内疚。 凤鸣连忙补救:“不过公主放心,我会演算,三公主府邸雅致又大方,我在这里住几天,和三公主好好切磋一下好了。” “好啊。”三公主当然高兴,眼睛一亮,刚要点头,眼角忽然瞄到容恬变沉的脸色。她也是聪明人,立即转口道:“可这里位于都城之外,并没有王宫安全。鸣王身份贵重,还是小心一点好。不如等鸣王有空的时候多来坐坐,我们再切磋。” “好啊。”凤鸣一口答应。 吃过早点,一行人告辞回宫。 凤鸣言而有信,第二天等容恬上朝后就带着烈儿容虎去探望三公主。 他肚子里学问是历经千年累积下来的精华,每说一个定理都让三公主感叹惊讶。 虽然已经有了容恬,美人到底还是美人,一笑一诧都令人赏心悦目。三公主的思想在这时代已经算先进,凤鸣和她交流非常舒服,结果一逗留就留到晚上。 匆匆赶回王宫,果然被容恬劈头骂了一顿。 秋篮几人缩头缩脑在旁边看凤鸣挨骂,烈儿道:“鸣王出去散散心也好,前几月他虽然老实,但是我都怕他憋出毛病来。” “对啊。”秋月点点头,又皱眉道:“可三公主是个美人,就怕鸣王对着她久了,难免……” “这个不用担心,你看大王没有禁止鸣王见她,就知道三公主对鸣王一点影响都没有。” 秋星也嗯一声,老实地说:“除了大王,我看没有人可以影响咱们鸣王。” 四人嘿嘿笑了一场,容虎最沉默,静坐在室内,说了一句:“你们一点规矩也没有,连大王和鸣王也敢笑。” 烈儿捂着嘴道:“大哥,等你侍侯鸣王久了,也会跟我们一样的。” 容虎一脸无奈,只好摇头。 凤鸣被容恬骂了一顿,晚上被容恬在床上贪心不足的折腾个半死不活,一早爬不起来。容恬去议事后,他在床上挣扎半天,思考是否要乖乖起床赴三公主的约。 昨日和三公主谈论物理定律用在民间的例子,大有收获。原来有许多重要的劳动可以借助物理知识设计工具使效率得到提高,这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因为工具还没有着手设计,他昨天顶着容恬的责骂不肯把收获说出来。 哼,要让容恬吃一惊才好,不然整天只有我吃惊没有他诧异,也太逊了。脑海中闪过迎风飞扬的鸣王旗帜,豪气顿生。 一想到这里,全身被容恬夺去的力气仿佛回来五成,凤鸣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衣裳。 “烈儿,去三公主那。” “今天还去?” “当然,三公主的本事比王宫中的老师更厉害,我要天天去。” 带上容虎烈儿,又再出发。 满怀高兴到了三公主府邸外,三人顿时惊住。 昨日还满是山光水色,有着主人身上特有雅静气息的府邸,今日忽然弥漫愁云惨雾。所有仆人侍从身穿白衣,面带戚色地到处张挂白色布幔,大门前高挂一双全白灯笼,上面用朱砂写了大字――仇。 凤鸣脸色骤变,轻声道:“出了什么事?”连忙下马,迈进大门。 三公主身边的侍女分雁正在走廊下抹泪,见凤鸣过来,行礼道:“拜见鸣王。今日公主不适,不能接待,请鸣王过几日再来吧。” “分雁,出了什么事?”凤鸣问:“外面全部挂了白幔,门口的灯笼……到底……” 分雁一听凤鸣发问,忍不住紧紧咬唇,留下两行泪来。 “公主呢?三公主在哪里?” 烈儿在外面拉住一个侍从轻声问话,脸色渐渐凝重,走过来在凤鸣儿边轻声道:“鸣王,繁佳大丧。” “大丧?龙天死了?” 龙天是繁佳二公主的王夫,容恬当日估计无错,继承王位的不是归森,而是不露声色的龙天。 烈儿摇头:“不是,龙天他……”正要凑过去细说,三公主的声音忽然从室内传来。 “鸣王既然来了,就请进屋吧。” 凤鸣看烈儿一眼,走进屋中。 三公主身上穿着素白服饰,一件首饰也没有戴。她似乎悲痛过度,有点失神,红肿的双眼朝凤鸣幽幽一望,轻道:“该我向鸣王道歉。昨日商议好的耕作工具图,还没有准备。” “不急不急。”凤鸣坐下,倾前关心地问:“公主,发生了什么事情?” “繁佳的惨事,与鸣王无干。” “公主告诉我,让我也分担一点。” 三公主长叹一声,形容憔悴,悲声问:“鸣王当初曾派瞳将军告诉我,父王的病可能是被人下药。鸣王可还记得?” 凤鸣点头:“对,我记得。” “父王所中之毒,名为摄漫,是天下奇毒之一。”凤鸣转头,和身后烈儿对望一眼。老繁佳王中了摄漫,他们早就知道了,不过一直对三公主保密。现在三公主知道真相,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公主在轻叹一声,徐徐阐述经过:“父王大丧后,繁佳遭遇大水,王墓被浸。为保父王遗体不受损伤,守墓侍卫按历代惯例暂请出棺木。也许是父王在天有灵,棺木在搬抬时忽然裂开,露出父王遗体。尸体从头到脚,漆黑一片,僵硬如木,只有喉咙处有一道浅紫痕迹。”她顿了一顿,方道:“只有中了摄漫之毒的人,才会如此。” 原来是这样揭发的。凤鸣叹气道:“天网恢恢,也许真是繁佳王有冤显灵了。不知道大丧是指……” “此事一传,繁佳上下惊惶,王室更提出要严惩贼子,大王夫归森领头,暗中筹划处置篡位者。龙天做贼心虚,他已经掌握繁佳兵权,可以任意施威,结果……”三公主凄凉地看窗外一眼,哽咽道:“结果龙天一手遮天,一夜间派兵以谋反之名缉拿繁佳王室上下千余口。” 凤鸣瞪大眼睛:“他……他把整个繁佳王室给……” “除了二王姐被软禁在王后寝宫外,其他人……”三公主咬牙,齿间挤出两个森冷的字:“尽斩。” “尽斩?”凤鸣骤然站起来。 阴风阵阵,从遥远的繁佳凄厉呼啸,刮入西雷三公主的府邸。 千余口的繁佳王室,在漆黑的夜中,哭叫着从每个豪华的厅堂中被推出来,无论男女老少孕妇还是婴儿,都溅血在白森森的刀下。 第一次,凤鸣知道了古代争斗的残忍和血腥。 可怜的三公主,在无声无息的清晨接到家破人亡的消息。不但庞大的王族一朝尽毁,连唯一因为夫妻名分而保住性命的二姐也受不住打击而疯掉。 凤鸣齿冷:“没想到龙天如此丧心病狂。他一定不得好死!” 三公主忽然站起来,遥望繁佳方向,眼中射出熊熊怒火,咬牙轻声道:“龙天,我誓杀汝。” 三公主骤然遭遇惨事,凤鸣不能再谈耕作工具的事。他深深同情三公主遭遇,留在府邸里安慰三公主,在烈儿再三劝告下,才放心不下地离开,临行前三公主对凤鸣道:“鸣王不必担心我。龙天一日不死,我都会好好活着。这里到处都是白幔纸钱,阴气颇重,鸣王身份贵重,还是不要常来的好。” “不碍事。”根据心理学,遇到重大惨事的当事人都会故做坚强,可如果没有人支持安慰,极有可能随时崩溃。凤鸣坚持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一路心情沉重地回到王宫,容恬已经在太子殿。 “容恬,可否起兵攻打繁佳?”一见容恬,凤鸣劈头就问。 容恬今早也接到消息,皱眉道:“你今日去见了三公主。” “对。”凤鸣看着他问;“可否起兵攻打繁佳?” “你要为三公主报仇。” “不是为某人报仇,而是不惩罚龙天,实在太没有天理了。”凤鸣摞起袖子,忿忿不平道:“杀人如麻,没有人性。他是靠繁佳王室的提携才当上大王的,哼,夺了王位,居然还要赶尽杀绝。” 容恬沉吟片刻:“繁佳兵力不差,龙天现在已经将国内反对他的势力一举拔除,兵权更加统一。而且,西雷边境上与同国的战争刚刚结束,兵士需要休养。” “那……” “凤鸣,你不觉得龙天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夜将繁佳王室灭族,非常奇怪吗?” 凤鸣蹙眉,坐下喃喃道:“不错,王权在手,应该可以一步一步剪除异己。难道……”他转头看容恬。 两人同时道:“若言!” “可若言为什么这样怂恿龙天?”凤鸣摇头不解:“为了让龙天更好地帮他控制繁佳?”询问的目光落到容恬身上。 容恬凝神想了一会,摇头道:“若言这步棋走得高深莫测,我暂时也想不出什么。莫非他要加快吞并天下的计划,先从繁佳出手?” 凤鸣抿唇思考了一会,抬头问:“是否龙天开始不受他的控制,若言安排这样一场惨剧,让龙天受各国谴责,那样,龙天就必须倚靠离国的支持来保住王位,对若言再不能起背叛之心。” 两人讨论半天,没有结论。 次日就是容恬宣布的庆典之日。因为凤鸣提议梯田和水车的建议而使西雷丰收,所以全国大庆。 繁佳愁云惨雾,西雷却正好相反,到处喜气洋洋。 凤鸣昨夜因为繁佳惨剧的事和容恬讨论到很晚,今天一早却被容恬硬抓了起来。 “快更衣,我们要出去见百姓。” “见百姓?” “今天是庆典,自然要出去露脸。你是鸣王,也要担点责任。”容恬将懒洋洋的凤鸣从床上拖起,帮他换了内衣,少不了在结实细致的肌肤上留下几点小痕迹。 秋篮等也换了庆典的衣裳,穿得姹紫嫣红,端了热水和早点进来,笑道:“鸣王总算起来了,多亏大王在这里,不然我们可叫不起来。” 吃过早点,和容恬一同出宫。 王宫大门一开,轰动的欢呼传了过来。 “大王万岁!” “鸣王万福!” “西雷万岁!” ………… 外面万头攒动,凤鸣骑在白云上眺望,到处人山人海,笑声欢呼不断,昨天三公主处的凄凉悲伤,仿佛被欢呼带走许多,顿时心情也轻松起来。 “好热闹。” 容恬转头对他微笑:“热闹的在后面呢。市集上有两天两夜的宴席,让百姓自由取用,也可以用罐子装了带回家与儿女家人分享。” 烈儿在一旁嘻嘻笑:“鸣王才不关心宴席,他恐怕喜欢马戏和猴子。” 果然,凤鸣立即亮起眼睛:“马戏?猴子?” “已经是西雷的鸣王了,还象个小孩似的。”容恬摇头,叹道:“我也想看,可惜今天大王一定要规规矩矩骑在马上让百姓瞻仰一天。你要去看,就自己去吧。” 凤鸣眨眨眼睛:“那我陪你好了。” 容恬看他不甘愿的模样,觉得有趣,微笑道:“不必,这种事我做惯了。你闷不得,尽情玩吧。记得,要带上烈儿容虎。” 凤鸣欢呼一声,转头朝烈儿使个眼色,赶紧偷偷溜出众人视线。容虎无声接受容恬示意,默默跟在后头。 烈儿拉着凤鸣回到王宫侧门旁供人临时休息的小屋旁。 “昨天大王特意吩咐把国内各处著名的杂戏团召集到都城表演,明说是让百姓同乐,实际上还不是为了鸣王?”烈儿取出一包平民服饰和面罩,嘿嘿自夸道:“说到去市集看热闹,我当然早有准备。” 凤鸣嘻嘻点头:“烈儿真聪明,你怎么知道我要乔装打扮?” 两人笑着换了平民装,一出小屋,骤然看见守在门外的容虎怀抱宝剑,居然已经换上了一套半旧的武士服。他表情严肃,活脱脱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武者。 凤鸣有趣地围着容虎打量两下,啧啧道:“看不出容虎平日不声不响,居然手脚麻利,换衣服比我们更快。” 烈儿骄傲地点头:“当然,不然怎么会被大王看中?” 容虎被这两个毫无正经的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咳嗽两声:“鸣王要去哪里?我们出发吧。” “先去看马戏!”凤鸣和烈儿异口同声高叫着往外走。 容虎无奈地摇头,跟在后面。 市集上热闹非常,到处都是拥成一团一团的人群,要知道里面正在干什么,要出足吃奶的力气挤进去才行。 凤鸣和烈儿有趣地挤了四五次,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猴子和杂戏,驻步在一个耍蛇的摊子前。 容虎唯恐有人趁乱偷袭,一直小心翼翼,满目警惕地站在凤鸣身后,隔断后面拥挤的人群,怀中的宝剑更是时刻不敢离手。 烈儿面上看似全神贯注玩耍,其实袖中暗藏小刀,视线不断扫视周围,观察是否有人在旁窥探凤鸣动静。真正玩得轻松高兴的,只有乐呵呵的凤鸣。 看过耍蛇,钻出人群,到市集中心的宴席中逛了一圈。不少百姓在争相用罐子装王宫方法的食物和美酒,凤鸣也凑趣地找了个罐子排队取酒。出了一身大汗得到满满一勺美酒外加一大块烤肉。 “我今天要好好玩一场,可不能喝醉了。”凤鸣朝烈儿使个眼色,两人嘻嘻一笑,心照不宣地把酒灌到容虎嘴里。 容虎在三人中武艺最高强,今日却受命要让凤鸣尽兴,况且外面的酒水没有经过检验不可以让凤鸣入口,只好啼笑皆非地任他们作弄一番。 那块烤肉,被凤鸣顺手送给身边的小孩子,让他们欢天喜地地捧回家去。 疯了一个上午,连玩心无敌的凤鸣也有点筋疲力尽。容虎和烈儿全身不曾放松,早有点挨不住,烈儿劝道:“要吃午饭了,我们回宫吧。” “容恬中午回太子殿吗?” “大王中午要陪太后在王宫城楼上和百姓一道进食。” 这也算是西雷的一项收拢民心政策,每逢盛大庆典,大王和王宫中身份最尊贵的女性要在王宫城楼吃午饭,表示王宫外的千万百姓与他们一同进食。 听见容恬中午不回太子殿,凤鸣便没了回去的兴致,沉吟片刻,抬头道:“我们该去看看三公主。” 这里笙歌处处,她那里一片凄凉。想起人情冷暖,不免立生内疚。 烈儿暗叹凤鸣心地淳厚,笑道:“那好,我们去看三公主。不过……鸣王还是换一套素白衣裳再去的好。” “嗯,你说得对。”凤鸣点头。 三人又朝王宫侧门走去,烈儿在那里放了许多临时穿的衣裳,这下刚好派上用场。 凤鸣走在前面,烈儿故意拖后两步,在容虎耳边轻声道:“鸣王要出城,派一百精兵在后护卫,不要靠太近让他发觉就行。” 容虎摇头,缓缓道:“两百。” “好,两百,我去侍侯鸣王更衣。大哥调动人手。”烈儿朝容虎笑笑,快走几步,又与凤鸣并肩。 换好素衣,烈儿命人牵来白云和另两匹骏马。 三人上马,哒哒出了都城,一路朝三公主的府邸驰去。 到了三公主府前,入目全是惨淡的素白,都城中的欢乐歌舞,与这里毫无关系,凤鸣长长叹息一声,不由黯然。 昨夜和容恬讨论一晚,最后还是决定在未把此事内幕弄清楚前不出兵讨伐龙天。这样做虽然有情有理,可凤鸣多少还是觉得对不起三公主。 三公主知道凤鸣来了,在室内接待,坐在窗边,强笑道:“想不到西雷庆典,鸣王居然会来。” “公主也知道今日庆典?” 三公主转头看着窗外,淡淡道:“笙歌扬万里,唉声无人闻。世间可以被众人听见的哭泣,原本就不多。”目光缓缓移动,落在面前的沙池中。平日醉心痴迷演算时使用的竹竿,静静斜倒一旁,衬出无尽苍凉。“以前一心借着沉溺演算,不理外界纠纷,到头来家破人亡。”绝世的容貌露出苦笑,唇角上无尽苦涩。 凤鸣叹一声:“公主不必伤心,将来我们一定会把龙天抓来千刀万剐。” 三公主摇头道:“谈何容易,龙天已经是一国之主,我却不过是飘零女子。唉,鸣王为何今日要来?” “嗯?” “哀愁思绪,与鸣王不合,鸣王还是回去吧。庆典之中,怎可以少了鸣王身影?唉,想我小时候,每次庆典都和大姐二姐结伴偷偷溜出王宫,藏在市集人群中看热闹,回去总被父王责骂,母后则护着我们。”三公主的目光穿过凤鸣肩膀凝结,忆起幼时,流露一丝微笑,转眼流下泪来。 凤鸣心下侧然,自己当日也算当过三公主的亲戚,叫过她几声“王婶”,三公主亲人尽遭杀害,说什么也应该尽力安慰。此刻还是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要让她沉浸在悲伤中较好,打算妥当,沉声道:“人的记忆中总有许多美好回忆。公主可知道有一种东西叫摄影机,可以将景象和声音完整地保存下来,日后重新播放,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三公主讶道:“有这么一种神奇的东西?景象和声音……这怎么可能。” “这个里面有真正高深的演算道理。”物理也被这个时代的人归并为演算。“我慢慢为公主讲吧。” 凤鸣一心让公主暂时放下愁绪,见她起了好奇心,转头对烈儿道:“派人送信给容恬,就说我今夜就在三公主府邸畅谈演算,不回王宫了。” 三公主轻轻一颤:“鸣王今夜不走?” “嗯,留下陪公主说说话。” 烈儿和容虎对看一眼,府外有二百精兵保卫,纵使有人骤然攻击也要费点功夫。容虎点点头,烈儿走到府外,招来侍卫把凤鸣的口信送了出去。 凤鸣见烈儿送了口信,开始为公主讲解摄像机的原理:“公主,我们先把影象和声音分开讲。先说影象,影象的问题,涉及光学。上次我们已经说了光学的基本常识,光线的直线传播……” 滔滔不绝说了半个时辰。 烈儿和容虎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有趣的东西,都入了神。 三公主仿佛还是满腹愁绪,见凤鸣稍停,轻声问:“鸣王真的要在这里过夜?” “当然,”凤鸣看三公主一眼,轻声道:“凤鸣曾答应待公主如太后,容恬事忙不能陪伴,就让凤鸣代劳好了。” 三公主露出感动神色,沉吟片刻,用手绢抹了一下眼角,转头吩咐分雁:“分雁,奉茶。” “是。”分雁下去,端上四杯热茶。 三公主道:“这是繁佳著名的七香茶,我最爱喝。可惜……如今在繁佳已经不会有人为我准备了。” 凤鸣取了一杯,轻尝一口,果然香气满口,赞道:“果然好喝。”脸色一整,严肃地保证:“我一定每年为公主准备七香茶,让公主天天都可以喝到。” 容虎低头喝了一口:“好香。” “七香茶可是有名的香,而且极为难得。我们是沾了鸣王的光。”烈儿笑着喝了一口,脸色忽然一凝:“好像太香了。” 他常年在外潜伏,对迷药最有研究。 容虎一听,霍然站起来,睁圆眼睛,锵一声,宝剑拔出直指三公主。 凤鸣变色道:“容虎住手,不许你乱来。三公主怎么会……”话音未落,头猛然一昏。 哐当一声,烈儿手中茶碗掉落地上。 再哐当一声,凤鸣手中的茶碗也掉落地上。 三公主夷然不惧,冷冷盯着容虎剑尖。 随后第三声哐当,连容虎的宝剑也落到地上。 扑通扑通扑通,三人连续倒地,昏死过去。 室内骤静。 三公主没有表情地看着地上三人,轻轻呼气:“好厉害的迷药。”她转头盯着分雁,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分雁,我从未想到,你居然是离国的奸细。” 分雁移步到三公主面前跪下,昂头道:“分雁虽是离王派来的奸细,但服侍公主多年,已经视公主为自己的真正主人。公主今晨密会离国使者,同意用鸣王交换龙天头颅,如今鸣王在手,繁佳王室大仇立即可报。公主难道不愿意?” “一个鸣王,换龙天头颅和繁佳十年不遭离国进犯。”三公主的视线落到昏迷的凤鸣处,停留甚久,才幽幽叹道:“鸣王莫怪我无情,实在是国仇家恨,不能不报。我已经劝你不要留下,你偏偏要留。难道真是我众位亲人在天有灵,逼我用你报仇?”她抬头凝视窗外,沉声问:“鸣王已经到手,如何送离西雷,你想必已经有所准备。” “本来风险很大,没想到凤鸣送信给容恬说今夜留下,真是天佑公主。”分雁笑道:“外面两百保卫凤鸣的精兵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我们借公主府邸中的地道悄悄逃逸,待天明他们发觉,已经晚了。” 三公主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就依你说的做。” “公主和我们一同上路,到西雷边境分道而行。离王已经在繁佳做好准备,只要公主一到繁佳,立即登基为繁佳女王。繁佳重新归正统王族统治。奴婢先向公主贺喜。”分雁朝三公主庄严磕头。 “当繁佳王是迫不得已,我会尽早选择新王夫,希望可以为王室留下血脉,延续烟火。” “时间宝贵,公主,我们起程吧。” “嗯。” 夜色苍茫中,都城笙歌未断,两百精兵护卫鸣王安全,静静潜伏在三公主府外防范外来攻击。 西雷王接到凤鸣来报,皱眉半晌,转身离开太子殿,无奈地履行大王义务,参加宴席与众臣子畅饮。 秋月在太子殿里守着烛光缝制鸣王的新骑服,因为凤鸣现在骑的是白色的白云,所以选了白色布料,衬上帅气的蓝边。 秋篮在小厨房中调试新的酱料,等着明日为凤鸣做烤鹧鸪。 秋星连打两个哈欠,偷懒溜回房中睡觉。 明月高照,都城郊外夏虫低鸣,一行马车静静出发,所有马蹄裹了厚厚的棉布,马儿都上了口衔,一声嘶叫也不会发出。 密谋已久的毒计和天意,让事情骤然朝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劫持,居然顺利得无与伦比。 西雷王容恬和鸣王凤鸣,在无法预想的日子,无法预想到的情况下―――分离。 03 威镇博间 第五章 凤鸣摆手制止烈儿,嘻嘻一笑,问妙光:“公主听过背水一战的故事吗?” “背水一战?” 看见妙光露出好奇的神色,凤鸣大叫表演时间到了,脸色沉着地点点头,走到射入阳光的天窗下,昂头凝神思索一会,才缓缓开口:“曾经有一个大将,必须带领他的军队打一场生死攸关的战役。敌人军势强大,敌强我弱。开战前,大将选择了在大江边扎营。很多人劝告说,此地没有退路,万一输了就会全军覆没。纷纷要求大将改变江边扎营的决定。可是,大将不为所动,他的大营终于还是选择了扎在没有退路的江边。公主,你认为他这样做对吗?”他背对妙光,头也不回地问。 “过于冒险。” “的确冒险,可他赢了。”凤鸣蓦然转身,炯炯有神地眼睛直视妙光:“公主知道为什么他会赢?” 妙光沉吟片刻:“因为没有退路,士兵只有拼死攻敌。” 凤鸣猛然击掌,点头道:“对!因为没有退路。背水一战,才能激起拼死攻敌的士气。反正输了就是死,再没有逃生的可能,谁会不奋力反抗?这样一支亡命之军,怎么会不赢?”脑子里不断回忆电视上曾经看过的名人演讲片断,凤鸣模仿他们蛊惑人心的风度和气势,牢牢盯着妙光双眼,缓缓道:“这就是背水一战的故事,公主回去记得把这故事告诉若言。” “为何要告诉王兄?” “因为是他迫得我们背水一战。我希望若言知道,不留余地步步强逼只会激起他人拼死反抗之心。他以为对我下毒可以控制西雷,结果差点把自己和亲妹妹的性命都算计进去。在西雷边境,如果不是他逃得快,早被瞳将军杀了;如果容恬不爱惜手下的性命答应若言的交换条件,恐怕公主这辈子都要留在西雷地牢中。公主回去后,最好劝告一下你的王兄,要他少打西雷的主意。”凤鸣极有份量地扔下警告,冷冷道:“公主也不必花心思挑拨我和容恬的关系。容恬的策略用得非常对,他这是最高级数的兵法,运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换了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妙光蹙眉,轻声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西雷兵法向来不对外传扬,公主不知道也不奇怪。”凤鸣肚子里笑到抽搐,板着脸继续夸张:“实话说,容恬学识渊博远远胜过当今任何一人。至今为止,他撰写的演算**已经有三百卷,兵法计策也列出一百零八计,刚才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是第一百零七计,不算什么。” “一百零八计?”妙光眼睛瞪圆。如果容恬真如此厉害,那王兄对他的估计就偏低了。对敌人估计错误,极可能导致大败。回去要立即向王兄报告一切。但她对凤鸣的话还是将信将疑:“若容恬的兵法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为何不起兵吞并十一国?” “你以为人人都象你王兄一样喜欢生灵涂炭?”即使知道容恬迟早要吞并他国,凤鸣还是装出容恬是个绝对不杀生的圣人模样,悲天悯人外加顺便训斥若言的狼子野心一番,最后斜眼看看妙光:“公主不信容恬兵法厉害?” 妙光微微一笑,转头不看凤鸣,淡淡道:“鸣王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哼哼,你不信也没有关系。”凤鸣眼睛一转,开口琅琅道:“善于用兵的将领,往往能在掌握了敌我双方实力的虚实后就对双方交战的结果有基本的认识。” “领兵常识而已,大道理谁后会说。” 凤鸣自信地微微一笑,继续滔滔不绝把当年看过的《诸葛亮传》上面的东西往妙光面前搬:“将帅在预料胜负的结果时需要了解的内容有:第一,双方的君主哪一个比较圣明?第二,双方的将领哪一个更为贤明有能力?第三,双方的官吏哪一方更有能力?第四,双方哪一方的粮草更为充足?第五,双方中哪一方的士兵训练有素?第六,双方的军容哪一方更为严整?第七,双方的战马哪一方跑的快?第八,双方哪一方占据的地势更为险要?第九,双方哪一方的幕僚更有计谋?第十,双方各有哪些可以畏惧的邻国?第十一,双方哪一方的国力更富有?第十二,双方哪一方的百姓生活更安定?通过比较上述几个方面,双方谁强谁弱,谁胜谁负就可以比较容易地做出判断。”他从太子殿出来时就开始搜肠刮肚回忆《诸葛亮传》,这时候一口气说了十二条,看见妙光脸色越来越凝重,不由暗自大乐。 简单实际,这确实是当今少见的系统兵法。容恬如果真的可以总结出系统的兵法,说明他在兵法研究上已经无人可比,离国一旦与西雷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妙光偷偷瞥凤鸣一眼,深幸他没有毒发身亡,不然西雷一定会讨伐离国。她思索片刻,反驳道:“这些道理浅显易明,不过是小道理罢了。如果鸣王能举出让我心悦诚服的实证,证明西雷王当真如此厉害,妙光愿代王兄签下约定,在容恬在位期间,离国绝不会对西雷兴兵。” 再抛兵书袋就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凤鸣傲然冷笑:“公主不过是想诱我说出更多兵法罢了。其实容恬的兵书写好后都藏在王宫秘密之处,我也只看了一点点,要说也说不齐全。再说,我何必要让公主心悦诚服?如果若言要动西雷的脑筋,尽管让他领兵来好了。我敢保证,若言对西雷兴兵之日,就是离国灭亡之时。” 后面两句说得中气十足,自信满满,妙光脸色一变。 烈儿在一旁张口结舌,没想到凤鸣今天居然大发神威,把妙光给震住。 妙光怎么会信凤鸣并没有看过所有的兵书,微笑不语。 “我今天就说到这里,公主好自为之。”凤鸣见好就收,对烈儿使个眼色,昂首阔步离开地牢。 一出地牢,凤鸣立即放下严肃的脸孔,怪叫一声,大笑着转身对烈儿道:“总算过关了,这回若言可不敢对西雷随便下手。如果有几年空挡不必担心若言,容恬一定可以使西雷国力大增,为吞并天下做好充足准备。唉,我刚才好几次差点大笑出来,忍得好辛苦,肚子现在还疼。”说着揉揉肚子。 烈儿愣了好一会,才开口道:“鸣王,你好厉害。” “厉害?” “鸣王说的那些兵法,确实闻所未闻,令人惊叹。大王有鸣王辅助,一定可以得到天下。”烈儿脸上露出彻底的崇拜,认真地看着鸣王:“鸣王才智迟早招来各国暗杀,烈儿一定会好好保护鸣王。” 被人崇拜的感觉真好。 凤鸣抓耳挠腮一番,不好意思道:“那些兵法其实不是我……” 话说到一半,忽然一人从后花园的假山处转了出来,打断凤鸣和烈儿的交谈。 “鸣王在这里,让我好找。”原来是太后身边侍女香焚,对凤鸣灵巧地行礼,嗓音清脆悦耳:“太后请鸣王过去,说好些天不见鸣王,想找鸣王聊天。” 凤鸣奇怪地眨眨眼睛。 他和太后都住在王宫中,不过很少见面。太后想聊什么? 烈儿问:“太后有何事找鸣王?” “大概是下面新供上来的香茶,太后说一个人喝没有意思,大王又忙着国事,想找鸣王一起品尝。” 凤鸣对上次安巡的事件心有余悸,不过内心也非常同情婚姻不幸福的太后。说到底,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且,那毒药也是假的。古往今来,深宫中的妇人最可怜,寂寞又孤单地看着年华老去。 他对香焚点头:“好,我去。” “鸣王,我陪你。” 香焚是太后身边红人,一点也不忌惮烈儿,笑道:“太后的香茶可没有准备你的份,你去干什么?鸣王就在王宫里,你还怕丢了?” “可是……” “可是什么?鸣王和大王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大王是太后的儿子,鸣王就是太后的……”香焚说到后面忍不住笑了,没有把“媳妇”两个字说出来,用眼睛横烈儿一眼,咬唇道:“他们是家里人说私话,你听来干什么?” 凤鸣早在一旁从耳朵红到脖子,立即投降道:“我立即过去。烈儿,你先回太子殿。” 烈儿知道太后为了容恬绝不会伤害凤鸣,也不怎么担心,点点头溜了。 凤鸣跟着香焚到了太后寝宫。 寝宫内到处点了香炉,一跨进门就闻到一股馨香,特别舒服。 “拜见太后。” “鸣王来了?”太后笑吟吟点头,唤香焚搬来椅子放在自己最近的地方,指着椅子道:“坐。” “是,谢太后。”凤鸣乖乖坐了下去。 “香焚,把新进贡的香茶倒一杯给鸣王。” “谢太后。” 太后今天怎么这么热情?想当日我还是她冒牌儿子时也没有受过这样的热情对待。凤鸣性格大大咧咧,奇怪一会便放开心事。他看见太后手边放了一堆针线,好奇地问:“太后自己做衣服吗?” “我老了,做什么衣服?”太后见他问手边的针线活计,拿起来递给他看:“这是给大王做的衣带。本来不必我亲自做,不过我也闲着,就亲手做一件,望他戴上它可以平平安安到老。” 字里行间透露慈母心情,凤鸣本来就是孤儿,听了顿时感动,与太后又亲近几分。接过太后手上还没有完工的衣带,叹道:“好漂亮,太后对容恬真好。”如果我妈妈在,一定也会处处维护我,怕人害我。说不定也会为了我日后的前程而牺牲他人。想到这里,将一直暗藏在心中对太后当日答应让安巡刺他两个窟窿的事情抛到脑后,再没有不满。 太后笑道:“鸣王喜欢更好,哀家也为你做了一条。”香焚取来另一条翠绿衣带,交给凤鸣。 凤鸣一看,做工精致,真的非常好看。 “太后,这……”他从小到大,从没有人为他亲自缝制一针一线,在孤儿院的时候,穿的更通常是善心人捐赠的旧衣。此刻一捧衣带,只觉得全身暖和,眼睛红了起来。 “哀家忽然对鸣王如此,鸣王想必非常惊讶。想着我这太后忽然热情起来,不知道有什么居心。”太后款款道:“鸣王可知道,容恬曾经对哀家威胁,要哀家视鸣王如己出,否则我与容恬母子情分就要断了。” “啊?”凤鸣一震。 太后淡淡苦笑:“鸣王也很惊讶吧?容恬居然这样对我这个一心一意为他的母后。这句话,他不止说一次,他说了两次。一次在安巡死后,当时鸣王还昏迷未醒;一次在哀家要他考虑大婚的时候。” 凤鸣更加感动,这次不是为了太后,而是为了一直默默付出的容恬。 太后放下手中茶碗,仔细打量凤鸣,忽然长叹:“鸣王果然是少见的美男子。自己的儿子对他人深爱远远胜于母亲,如果我够狠心,就应该趁这个机会杀了你,以绝后患。” 凤鸣全身一震,立即看看左右是否有危险。 太后见他举止单纯,露出笑容,轻声道:“鸣王放心,为了容恬,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鸣王。这次请鸣王来,是求鸣王一件事。” 终于说到正题了。凤鸣精神立即集中,开口道:“太后有什么吩咐?” “哀家想请鸣王向容恬进言,要他为西雷找一位王后。” “王后?”凤鸣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呆了片刻。终于还是谈到这个不可避免的问题了。凤鸣苦笑:“这个事,太后向容恬提不更好吗?” “这个事,只有鸣王可以说动容恬。其他人都无法做到,包括我这个太后。”太后也苦笑道:“里面的道理,鸣王想必比哀家更明白。” 凤鸣缓缓点头,长长叹气:“不错,我明白。” 太后抓起凤鸣的手道:“鸣王,我知道你不舍得大王。大王只要留下子嗣就不必再和王后行房。我心里明白,你才是容恬命里的伴。不瞒你说,先王当年也有深爱的男子。” “容恬的父亲?” “其实朝廷里的老将都知道,先王最爱的不是我,而是老容王。” 凤鸣失声道:“老容王?” “不错。”太后的焦距停在前方空中,仿佛想起前尘往事,悠然道:“其实当年先王迎娶哀家,也是在老容王劝告下才点头的。在生下容恬后,大王再没有亲近我。所以哀家放心在国家危难之时将独子放在老容王身边,因为他绝对不会伤害容王的血脉。就像哀家为了容恬,绝对不会伤害鸣王一样。”她狠心拒绝安巡的情意,与其说是对先王的爱,还不如说是为了亲生儿子和对西雷王室的忠诚。 为西雷殚精竭虑多年,身为太后绝不能让西雷王室血脉断在眼前。 “哀家先问鸣王,容恬身为西雷王,是否该留下子嗣?” “该。” “要留下子嗣,是否需要大婚?” “要。” “除了鸣王,有没有人可以让容恬答应大婚?” “……没有吧。” “那鸣王……”太后一字一顿,真挚地看着凤鸣:“鸣王可肯为了容恬的万世基业,劝容恬大婚?” 亲口要容恬大婚?凤鸣瞳孔骤缩。 全身上下都冷得厉害,几乎麻痹了神经。只有脑海中波涛起伏。大婚,等于把容恬推到另一个人的怀抱。不大婚,容恬毕生精力打下的江山怎么办? 太后端庄的脸露出乞求,再轻声问一遍:“鸣王,你可肯为了容恬的万世基业,劝容恬大婚?” 英雄应该留名青史,应该千秋万代被人景仰,应该把他的血缘延续下去。 容恬,他是真英雄。 凤鸣心沉得象一块冰冷的铁。 他动动僵直的脖子,终于叹了口气:“这件事,请太后容我明日再答。我……我要好好想一想。” 放下茶碗,对太后行礼告辞。 太后凝视凤鸣片刻,点头道:“鸣王好好思量,哀家等鸣王答复。可是无论鸣王答应与否,都不要对容恬提起此事。我是为他好,他却会恨我。唉,做母亲真难。” “我不会和容恬说的。”他拿起太后亲手为他缝制的衣带,猛一抬头,看见一向高高在上的太后眼中充满对容恬将来的忧愁,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无意中轻轻吟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太后的用心我明白,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太后保重,凤鸣先回去了。”把衣带放进怀中,朝太后微微强笑,迈步离开。 太后看着凤鸣远去背影,喃喃他吟的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香焚走到太后身边,一同看着凤鸣离去的方向,小声道:“平时看不怎么样,如今看来还是大王有眼光,鸣王当真厉害。太后,这样鸣王也太委屈了,您说他肯答应吗?” “总有人要受委屈。”太后幽幽道:“他一定会答应的。论纵横大局,鸣王看似单纯,却比当日老容王更有见识。哀家这双眼睛不会看错人。” “如果是那样,太后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嗯。”太后微微一笑:“有这样的人在我儿身边辅助,哀家总算可以安心了。” 03 威镇博间 第七章 和离国交换人质的事情快马加鞭地进行,妙光临行前远远看了凤鸣一眼,眼中含义不明。西雷使者一路辛劳,一月后不负重望地将容虎带了回来。 容虎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烈儿,接到飞报后,一早就到都城大门遥望等候。 好不容易看见车队上飘扬的西雷旗帜,烈儿一抽马鞭迎上了上去。 “大哥!” “烈儿?”容虎也骑着马,惊喜交加道:“你不在王宫,跑到城门干什么?” “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向大王告假。离王有没有为难你?”他勒马围着容虎审视。 容虎摇头:“小小刑罚是少不了的。不过离王要用我换他的宝贝妹子,没有对我用大刑。不然……只怕不死也落个残废。” “多亏鸣王劝服大王。走,我们进宫去见大王和鸣王。” “好。换了衣裳,立即就去。” 两人都是十七八岁少年,此刻容恬不在身边,孩子气都露了出来,甩开慢吞吞的使者车队,挥鞭急驰入城。 凤鸣知道容虎已经平安,也非常高兴。叫来秋篮等准备好些美食,招待容虎。容虎和烈儿连喝几大杯,说到凤鸣劝告容恬答应妥协,都感激不尽,几乎红了眼睛。 众人在太子殿闹了一个上午,容恬上朝回来,将容虎叫入密室仔细询问。 “如何被捕?” “容虎去接到大王准备骗取妙光公主解药的计划,便没有继续朝异人的隐居地去,转而到离国都城附近打探消息。后来发现若言忽然秘密领兵出城,似乎朝西雷而来,立即向大王传出消息。”容虎叹道:“传递书信的密使把消息传给大王,回来和属下联络时不幸被抓,致使属下行踪败露。” 容恬点头道:“我料你不应该大意泄露行踪,原来问题出在密使身上。那也不能怪你。” 容虎脸上露出惭愧之色,低头道:“可是,大王为了我将已经抓到手的妙光公主……” “妙光不过是区区公主,哪里比得上我的左右手?”容恬摆手要容虎不要再提,沉吟片刻:“若言抓到你后,可曾亲自审问?” “若言是在被大王伏击狼狈逃回离国后才知道离兵抓到属下。他亲审了属下四次,也许因为要用属下作筹码,没有动用大刑。” “如果他早点抓到你,就会知道在西雷边境的埋伏泄露,那就轮到他伏击我了。”容恬冷哼一声,眼中闪过敌意,又问:“若言问了些什么?” “问了西雷边境哨卡,朝中将军动向,夏管是怎么死的,大王身边有哪些能人心腹。” “你自然知道怎么回答。” “是,属下胡搅蛮缠,乱说一气。若言也知道我在胡说,又按捺着不能动大刑,只好自己气自己。” 容恬温和地看他一眼,叹道:“我知道,若言手段毒辣,他的小刑也不好熬。你受苦了。” 容虎眼睛一湿,跪倒道:“为了西雷,容虎受苦又算什么?” “好吧,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两天,再进宫来见我。以后你就负责和烈儿一同保护凤鸣。” “是。”容虎站起来欲走,忽然想起一事,转身道:“大王,有一件事,属下觉得奇怪。” “何事?” “若言亲审属下四次,大王身边的事情,无论大小他都仔细问到。关于鸣王的问题,却一个都没有提。” 容恬浓眉骤然跳动一下,思索片刻,缓缓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容虎退出密室,只剩容恬一人站着凝视墙上的名画。 天下并不太平,至少有一人,对凤鸣不动声色,虎视眈眈―――若言。 幸福的时光,果然过得比较快。 太子殿在欢声笑语中,迎来六月艳阳,这是西雷特产的麦子第一个收割季节。 凤鸣这几个月懂事不少,越来越有鸣王的样子。 他给自己定下规矩,每天和容恬同一个时辰起床,练半个时辰的马术,再练半个时辰剑术,回太子殿吃了早饭,去请教西雷王室中专有的学者有关各国的基础知识,回来陪容恬吃了午饭,也不出去玩,在太子殿中把自己觉得对容恬有用的现代兵法常识默写出来。 秋篮等开始的时候都笑说这个规矩八成遵守不成。不料凤鸣这次真的下了决心,除了清晨和容恬一同起床那条由于容恬晚间的贪心不足无法实践外,其他都努力达到要求。让秋篮她们目瞪口呆。 至于容恬,更是常对凤鸣默写出来惊天动地的科学兵法震惊无比。 他的答谢,地点当然选在太子殿中的大床上。 “鸣王回来了,今天从合阳大师那里学到什么了?” 凤鸣匆匆进门,坐下喝了一口秋星捧上的热茶:“原来西雷有这么多神奇的草药。我开始还以为草药只长在离国那边呢。唉,如果我懂中医就好了,可以把西雷医术发扬光大,让离王若言吐血。” “中医?” “你们不懂的。”凤鸣叹气:“实际上,中医在漫长的历史中,丢失了不少难得的配方。” 正在大发感慨,容恬也议政回来,满脸笑容道:“今年麦子大丰收,多亏了你提的梯田设想。吃了午饭,我们到郊外看看丰收的景象吧。” 凤鸣跳起来:“好啊,我正闷得厉害。” “我猜你也该闷了。”容恬走上前低头审视兴奋的凤鸣,戏谑道:“你好不容易乖了几个月,倒也难得。” “哼,竟敢讥讽鸣王。”凤鸣瞪他。 秋星笑着拍拍手,转头对秋月小声道:“咦,你平日一听到出去玩就嚷个不停,今天怎么安静起来?” “嘘,我正在答谢老天爷。总算听见我的祷告,让鸣王打算出去玩。再这样下去,鸣王不闷,我也要闷坏了。” “哈哈哈……”烈儿和秋篮在后面听在耳里,一齐大笑起来。 容恬挥手道:“都下去准备吧,吃了午饭就出发。我已经吩咐侍卫在王宫外等候了。” “是!”众人齐声应是,欢天喜地准备去了。 一行人刚出宫门,听见一声高嘶。 哒哒,哒哒 风声夹杂着马蹄着地的声音,卷起一阵灰尘。 容恬的爱马白云旋风一样从拐角处冲过来,又骤然刹在众人面前。几匹原本被侍卫牵出来的骏马被白云一吓,纷纷惊慌闪避,更衬出白云马中帝王的气势。 “白云!”凤鸣惊喜地高叫一声。 平日在王宫中练习马术用的都是宫中的骏马,只有和容恬外出的时候才骑白云。好几个月没有出去,当然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这个高傲的老朋友。 白云低头,伸出舌头在凤鸣手上舔舔。 容恬靠近凤鸣,笑道:“你最近都不出门,白云想你了。今天我骑另一匹马,白云就让你独享吧。” “真的?”凤鸣眼睛发亮。 “自今日始,白云就是你的了。它从小马驹开始就由我亲手照顾,日后你要好好对它。” 凤鸣简直不敢相信,瞪大眼睛在容恬和白云间左右看看,怀疑道:“不要骗我。” “君无戏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容恬严肃地说。 什么时候骗过我?这问题倒大有斟酌余地。 凤鸣虽然暗中嘀咕一句,但也明白容恬真的要将白云送他,到底按捺不住欣喜,扑上去在容恬脸上狠狠吻了一口,转身利落地上马,大笑道:“现在白云就是我的了。哈哈,我们出发,看梯田去!”他现在再不复当日初骑白云时的生疏,近来又长高不少,骑在高头大马上,无与伦比的英姿飒爽。容恬看在眼底,又喜又愁,这样的人物,将来免不了名声大噪,打他主意的恐怕将不止若言一人。 白云似乎已经知道凤鸣成了新主人,下决心要在他面前威风一番,不待凤鸣扬鞭,高嘶一声,放开四蹄带头冲了出去。 他近月刻苦练习,马术日益精湛,容恬也不担心他会坠马,骑上侍从牵过来的骏马,轻松地尾随在后。 秋篮等一直在旁边抿着嘴笑,见两人都骑马去了,才商量道:“我们是骑马还是坐马车?” 秋月嚷嚷:“当然骑马,坐马车有什么意思?” “可是,鸣王说今天要玩个够,叫我们把晚饭都带了出来。总不能拿着食物篮子骑马吧?” “食物篮子可以放在马车上啊,趁今天鸣王和大王在一起不用我们步步紧跟,我们偷空骑马到别处玩一下。”秋星出的主意,和秋月刚好一个打算。 “大王和鸣王的食物可不能离身,这事非同小可,还是我们中找一个看着好。”秋篮想了想,眼光忽然落在烈儿身上,嘻嘻一笑:“平时看食物的都是我们女孩,这次总该轮到烈儿。” “哦?你们三个偷偷溜去骑马,留我坐马车看食物?” “烈儿最好了,你这么精明,总不会看不住食物盒子吧?”秋月不由分说,将沉甸甸的食物盒子往烈儿手上一放,对他露出谄媚笑容。 “太好了,我们也上马吧。烈儿好好听话。”秋星拍手。 秋篮也笑着上了马,勒住马头嘱咐一句:“烈儿,你上马车,跟着到郊外来吧。鸣王野餐的地方已经有侍从布置好了。今天我们好好玩,你辛苦一点。” 秋月最性急,对烈儿做个鬼脸,第一个挥鞭冲了出去。 刹时,三个丫头跑得无影无踪。 “你们记得按时回来,不要等鸣王晚饭时没有人侍侯!”烈儿在后面伸着脖子喊了一声,啼笑皆非地捧着食物盒子上了马车:“到郊外布置好的地方去吧。” 凤鸣一马当先,后面紧随容恬,再后面自然是盔甲重重的王宫侍卫和西雷至高无上的王旗。 这样一行人马,谁敢不让路。情况就如戴妃当日忽然巡视普通街市,立即引来大道两边不少围观百姓。凤鸣威风凛凛,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城门,勒住马头等待后面的容恬。这一稍停,围观的人更多,都在窃窃私语:“哪家的贵公子?” 凤鸣很少出宫,又不出席大型公众场合,寻常百姓当然不认得他。转眼间,容恬已经来到,身后王旗飘扬。这王旗在西雷是人人认得,当即全体下跪,高声道:“大王!” 万众齐心,一同高吼,下跪的速度让凤鸣目瞪口呆,发出的轰鸣也吓了凤鸣一跳。 容恬登基不过数月,居然这样得民心? 容恬却早就习惯这样的盛大场面,看见脚下万民跪拜,个个一脸崇敬,自豪之心顿起,哈哈大笑道:“今年麦子丰收,西雷再不必向邻国借粮过冬。本王决定,三日后全国大庆,让西雷的子民好好庆祝一番。” 欢呼声更加响亮。 “大王万岁!” “大王万岁!” 王旗在震耳欲聋的欢呼中迎风舒展,上面金线绣成的龙在六月阳光下反射。凤鸣勒马一旁,见容恬气势过人,暗暗高兴。 容恬手轻轻一摆,止住众人欢呼,朗声道:“可以丰收,全靠新造的梯田和水车。你们可知,梯田水车是何人所提?” 下面纷纷大声道:“鸣王!” “是鸣王!” 容恬转头,含笑看了凤鸣一眼,淡淡道:“展旗。” 身后侍卫立即有所行动。 一名高大侍卫手持一根被布套裹得严实的长杆,驰马到凤鸣身后,麻利地将布套一拆。 顿时,一幅极有气势的旗帜在凤鸣身后舒展开来。 上面金线绣制一个跃跃欲飞的凤凰,下面一个大字――鸣。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今天出现的英俊男子,就是被大王藏在王宫之中的鸣王。 “鸣王!” “是鸣王!” 众人轰然,万分兴奋地再拜。民间生活疾苦,粮食是一大难题,凤鸣提出梯田水车使粮食丰收,自然得到民间真心实意地拥护。 凤鸣第一次经历这些场面,他发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万民拥戴的对象,骑在马上,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切,不由激动地手脚麻痹。 容恬催马到他身边,轻道:“一龙一凤,我与你共享这江山。” “为什么不预先告诉我,这旗……” “你上次不是说我这人没有情趣,没有浪漫?唉,你的新字眼真多,我只好尽量满足一下。” 凤鸣深深瞅他一眼,喉头哽咽。 容恬凝视凤鸣,沉声威胁:“凤鸣,如果你哭了,我今日便不陪你去看梯田。” “哼,休想我感动到哭。”凤鸣扭头,拉动缰绳,拍拍马头:“白云,出城去。我要你跑得比风还快!” 白云长嘶一声,立起半身,似乎回应凤鸣的豪气,撒蹄子踏起半空黄尘。 出了都城,一路飞奔。 河边山坡上梯田处处随处可见,新式的水车有好几种,除了凤鸣开始画些,还有一些是容恬征集能工巧匠制出的。 艳阳之下,不少农民正忙碌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收割。 爽朗的笑声和满足的笑脸印在凤鸣眼底。 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从心中升起。 在这乱世,他不再是一个默默无名的配角。 “凤鸣,你马术虽有进步,也不用如此速奔。”容恬纵马在后,高声大喊。 凤鸣恍若未闻,思绪随着身边景致飞过。狂奔一气后,才终于大口喘息着勒马,翻身下了白云,面对远处金黄无垠的梯田,跪在一片黄土之中,起誓道:“纵使日后挫折种种,凤鸣也绝不后悔来到这个时代!绝不后悔遇到容恬!” 容恬蓦然一震,也翻身下马,跪在凤鸣身旁,同样对着西雷美好江山,起誓道:“纵使日后灾难种种,容恬一人来挡。”他顿了顿,转头看着凤鸣,轻声道:“凤鸣,我不会让你后悔。” 日过中天,六月艳阳,威力更甚。 已到收割季节的麦子,金黄一片,迎风摇曳着,含羞弯腰。 黄土上,两人并肩跪着,侧头静静对望。 “容恬,你说了如果我哭,便不陪我看梯田。” “我只说不陪你看梯田,没说不陪你去玩。如今梯田已经看过,接着该玩了。” 凤鸣默默看他一眼,稍稍抿唇,骤然放声大哭起来。 容恬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感受从凤鸣身上传来的颤抖和激动。 天下壮丽江山,吾与你共享。 世间轰烈快事,吾与你分尝。 唯有灾难,吾一人独挡。 西雷山多地少,最大的好处是山景美不胜收。 容恬和凤鸣看过梯田,一路放马,选了一座看起来笔挺威严的山,将马匹绑在山下,携手登山,实践当日等春天来后一同登山的心愿。 侍卫自然气喘吁吁在尾随在后,最惨的是两个手持王旗和鸣王旗帜的侍卫,又要爬山又要保持旗帜高举,不时要小心斜斜伸出的树杈把飞舞的旗面划破。 凤鸣两个完全不知道后面侍卫的辛苦,玩得不亦乐乎。兴致勃勃上了一处峰顶,极目眺望,河流横穿大地,金黄麦穗望上去赏心悦目,在田中劳作的农民身影缩成蚂蚁大小。 “看,那是王宫。”容恬一一指着眼底模型般大小的建筑物:“那是太子殿,那是王的寝宫。” 凤鸣横他一眼:“原来你自己也有寝宫,怎么老在太子殿过夜?” 容恬呵呵笑道:“你若是肯搬到我的寝宫,我自然不会去太子殿过夜。” “油嘴滑舌。”凤鸣摇头轻叹,忽然眼睛一转,露出古怪笑容:“来个比赛,看谁情话说得好。赢者今夜可以……压着你。” 容王缓缓摇头:“我不上当,赢者可以压着我,那我赢了怎么办?” 阴谋败露,凤鸣嘿嘿一笑,做个鬼脸,顾左右而言他。 在山上呆了一个时辰,两人才下山,朝早已下令布置的郊外营地去。 凤鸣早就在王宫中嚷着要好好野餐一回,享受一下现代人的浪漫,等看见布置好的营地,立即目瞪口呆。 空旷营地上锦旗飞扬,至少有五个大帐篷灯火通明,仅仅站在帐篷外面的侍从侍女,一眼看过去已不下三十人,五六道篝火烈烈狂烧,印红了半边天。 容恬得意道:“布置得不错吧?我叫人将前面的林子铲平,那样一眼看过去可以见到清澈的河流。” “这是野餐吗?”凤鸣心目中的野餐应该是几个人在草地上铺一块布,一起坐在上面吃点东西唱唱歌,现在,简直就是一游牧民族。 “不对?你说要在郊外吃饭听唱歌,我特意吩咐乐师歌姬们准备了新的歌舞。” 这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王家气派。 烈儿在营地里等了好久,迎面跑上来道:“拜见大王,拜见鸣王。天色晚了,鸣王饿不饿,是否立即开始用餐?” 容恬点头,问凤鸣道:“凤鸣,你想在什么地方用餐?” “河边吧。” “吩咐下去,在河边升起篝火,乐师歌姬就在河对岸表演。” 顿时,众人忙碌起来。 秋篮等早回来了,麻利地布置饮食,服侍容恬和凤鸣用餐,唧唧喳喳说了一通遇到的趣事。 秋星笑道:“我们一路上都听见有人夸奖鸣王呢,说鸣王是上天派来辅助大王的使者。” 容恬听了大为高兴,哈哈大笑道:“一月后祭天仪式上,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上天将凤鸣送给我。” 对面歌舞幽幽传过来,弥漫在淡淡的夜色中,衬着附近红色的篝火,给人仿如在梦中的感觉。 气氛热烈,秋月被烈儿揶揄两句,自告奋勇拿着乐师的铜鼓敲了一首曲子,凤鸣哈哈大笑,不断叫好。 烈儿不服气,嚷道:“这算什么?我也来表演一个,猴子翻身十八招。”说着便跳了起来,不断翻跟斗。 一口气翻了十八个跟斗,又跳到秋篮面前就势灌了她一口酒,秋篮一时没有防备,呛得连连咳嗽。 秋星和秋月在一旁拍掌叫好,容恬见凤鸣高兴,也凑趣递了一杯满满的酒给烈儿,命道:“她们三个侍侯凤鸣有功,你代本王犒劳,每人都敬一杯吧。” “是!” 烈儿这下得了王命,更加嚣张,嘻嘻笑着硬是将秋月三人一人灌上满满一杯。因为有王命,她们都不敢违抗,半推半就喝了,朝容恬行礼谢赏。 秋月横烈儿一眼:“我们三个要都醉了,看谁侍侯鸣王。” 这低声威胁却被容恬听到,笑道:“无妨,你们今天尽管醉,我侍侯鸣王。” 秋月吐吐舌头,红了脸。凤鸣更加脸红,放下酒杯要打容恬,反而被容恬灌了两杯。 王宫专用的圆形大饭桌摆在草地上,吃饭的人和侍侯吃饭的人都疯成一团。 一顿饭吃下来,凤鸣醉了八成,自然送上无数可口香甜的机会任容恬毛手毛脚。 “凤鸣,该回宫了。” 凤鸣满脸都是酒劲逼上来的通红,支持不住地靠在容恬肩上,摇头道:“不想回去,宫里好闷。” 他天生贪玩,这几个月留在宫里完全是逼着自己为容恬的大业着想,与本性截然不符。如今一醉,早把大业扔到脑后,只觉得王宫里天天练习这个学习那个,实在没有意思之极。 容恬心中也很明白,见他可怜兮兮不肯回宫,拍拍他的背,叹道:“吞并天下,原本就不是你的愿望。你又何必勉强自己?” 他心中内疚,不忍逼凤鸣回宫。但今天本来只打算吃过晚饭就回去,并没有准备过夜的寝具。 烈儿在一旁轻声提醒:“大王,繁佳三公主的住处就在附近。” 凤鸣猛然抬头道:“对啊,好久没有探望三公主了。我们今晚就到那里过夜。”说罢酒劲又冲上头,重重倒在容恬肩上。 容恬不想让凤鸣失望,点头道:“那就到三公主处住一夜。”于是下令,侍从和乐师等人先遣回宫,他带上凤鸣秋篮等和一队近身侍卫,朝三公主处出发。 03 威镇博间 第六章 凤鸣从太后寝宫出来,独自一人在回太子殿的路上徘徊,若有所失地低头不语。 “在想什么?” 肩膀忽然被人猛然一拍,凤鸣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正对上容恬的笑脸。 心里没有平复的波涛,重新被风浪煽动起来。怔怔看着英姿勃发的容恬,眼泪几乎涌上来。 “没想什么。”凤鸣别过脸,顾左右而言他:“你不处理国事,怎么逛到王宫花园来了?” “事情都办完了,烈儿说你被太后请去,我怕她为难你,所以就来了。”容恬看到凤鸣脸色不佳,皱眉问:“怎么,太后对你说了什么?” 凤鸣压抑着情绪,转头对容恬笑一下:“说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丢脸事,还请我喝了进贡的香茶。” 容恬这才放心,和凤鸣并肩往回走。 “香茶好喝吗?” “挺好喝。” “我为你留了一盒子,等会叫秋篮冲给你喝。” “明天再说吧。” 春风一吹,花园中各色花都纷纷盛开,姹紫嫣红,好看极了。凤鸣停下,指着一棵落寞的树道:“看,春天到了,三月春反而全部谢了。” “三月春只在冬天开花,现在是春天,当然会谢。”容恬露出邪气神色,嘿嘿笑问:“不要紧,挑动春情的药王宫中多的是,不一定要三月春。” 凤鸣古怪地看了容恬半天,嘀咕道:“不必担心,我答应你的,当然会遵守诺言。” 容恬大喜,眼睛放出亮光,抓着凤鸣的手兴冲冲就往太子殿中去。 虽然心急,容恬并没有立即动手。 “美味要好好烹调。”他在凤鸣耳边轻笑。 先亲手喂凤鸣吃饱,再吩咐秋月准备沐浴。 两人在浴池中**相对,渺缪水气将偌大浴室渲染得仿如人间仙境。容恬温柔地将水洒在凤鸣头顶,为凤鸣擦洗身体。凤鸣闭上眼睛,挺直身躯站在池中,默默接受西雷至高无上者的悉心服侍。 “舒服吗?” “嗯。” “凤鸣……” 凤鸣睁开眼睛:“什么?” 容恬定定看着他,轻声道:“没什么。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凤鸣微笑起来,他的笑在水雾中出奇地美:“我也真的喜欢你。”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容恬再也忍不住,骤然把凤鸣按到胸前,沉声道:“今晚,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好。一定要成功,即使受伤也在所不惜。”凤鸣咬牙,肯定地点头。 说是一回事,做的时候才发现难度很大。 容恬覆盖上去时,凤鸣已经开始微微发抖。相爱的两人**应该很轻松才对,难道这个身体记录了以前被容恬虐待的惨痛经历,一要真刀真枪就自动启动警报? “怕?”容恬让凤鸣脸朝下平躺,舔舔他的耳垂。 “……没有。” “那……继续?” “嗯。” 容恬缓缓摩挲他大腿处的幼嫩肌肤,坏怀笑道:“好滑。” 凤鸣呻吟一声,忍不住回头给了容恬一拳。 “嘿嘿,还很结实。”挨了一拳的容恬还不怕死。 “闭嘴!” 容恬果然闭嘴,认真地进行下去。凤鸣转头,把脸朝着窗外,任容恬动作,看着一只手横过来,在面前把放在床头的小玉瓶取走,一阵心惊胆跳。 身后传来液体滴落的冰凉感。 凤鸣微微一动,容恬按着他的肩膀,轻声道:“这是润滑的,不必害怕。”手指象蜜蜂一样围绕入口上下翻动,迅速将液体涂抹开。 “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凤鸣色厉内荏地低吼一句,下一刻双眼一瞪,骤然惨叫起来:“啊……疼……” 容恬心疼地拍拍他,缓缓内进:“是有一点疼。” 不是一点,是很疼!凤鸣咬牙,索性闭上眼睛忍着。撕裂的感觉缓慢而清晰地传过来,耳边传来容恬逐渐粗重的喘息。 “好紧。”容恬也非常难受,小心翼翼地状态几乎让他发疯。 下面的凤鸣只觉得自己受不了了,恨不得快点结束,用尽力气蓦然大吼:“快一点,你这样磨磨蹭蹭的我受不了。” “你宁愿快点?”容恬惊讶,早知道不用这么辛苦。亏他忍得几乎内出血。 “快点!”凤鸣闭上眼睛把脖子一横:“不要缓缓的,好难受。” 这下倒对了容恬的胃口,大大应了一声:“那我就快了。”当即一鼓作气,势如破竹将自己挤了进去。 尖锐的疼痛随着微不可闻的撕裂声传了过来。凤鸣原本僵硬的身体,骤然朝上弹动一下。 “别怕,一会就不疼了。”容恬华丽的嗓音在房中飘荡。 剧烈的摩擦在内壁上延续几个来回,凤鸣的眼睛越瞪越大,几乎要把眼眶也挣裂一般,终于大叫一声:“不要!呜……呜呜……”居然挣扎着大哭起来。 可惜他这次叫“不要”实在太晚,容恬怎么停得下来,满头大汗在他身后律动,一边低声安抚:“很快就不疼了。”腰身一挺,更加深入。 秋篮等人候在门外侧耳偷听,脸全部红得象柿子一般。 凤鸣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出,四人都蓦然一震。 秋篮睁着大眼睛,按着胸口道:“鸣王好可怜。” “嗯,鸣王还是太子的时候,每次……都会受伤。” “应该不会伤得厉害吧?”秋星担心地看看紧关的大门:“大王以前不喜欢太子,当然不知爱惜,现在……” 烈儿把指头放在嘴边,轻道:“嘘,你们听。” 众人噤声。 惨叫已经开始变质,从凄厉过度为一丝若有若无的呻吟,缓缓渗入空气。诱发人心深处压抑又无法控制的**。 “……呜……呜呜……嗯……” 不知道里面的容恬做了什么,凤鸣忽然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尖叫。唬得贴在门上偷听的四人同时一震。 秋篮看秋星一眼,压低嗓子问:“该准备沐浴了吧?” 秋月摇头:“我看该先准备疗伤的药。” “疗伤的药大王自然早准备好了,再说擦药一定也是大王亲自动手。我们还是准备沐浴的东西好了。” “你们真嫩,连这都听不出?还早着呢。”烈儿哼一声:“大王这才第一回,他盼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一次就完事?沐浴起码要等到天明……” 正满有经验地说到一般,殿门“吱”一声开了。 容恬抱着筋疲力尽的凤鸣,高大身躯笔挺地站在门内。凤鸣脸色红得不正常,显然刚刚经历过度运动,身上紧紧裹着一床丝被,人却没有昏睡过去,只是有点失神。 “大王……” “大王。” 四人连忙扑通扑通跪下。 容恬轻声道:“准备沐浴吧。” “是。” 眼看容恬抱着凤鸣往浴池走,秋星拉拉烈儿的袖子,对他羞羞脸:“起码到天明?大言不惭。” 烈儿凶恶地对秋星龇牙:“你听鸣王的声音多诱人,我才不信大王一回就……” “大王就算不满足,又怎么舍得欺负鸣王?”秋月偷偷回头,对烈儿哼一声:“说到猜心事,自然是我们女孩儿厉害点。” 几人互做一回鬼脸,忙赶去侍侯容恬和凤鸣了。 凤鸣熬过温馨又痛苦的一晚。天明时分,他躺在床上,看容恬为他忙上忙下,不断查看他的伤口,探他的脉搏,再次想起昨天和太后的谈话。 今生从不曾如此苦涩。 “睡一下吧。”容恬靠在床头,垂眼看着他:“你一个晚上都睁着眼睛,应该好好睡一下。还疼吗?” 伤口在上过西雷王室的秘药后已经不疼,刚开始时撕裂般的痛楚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只余一点酥麻的感觉。 凤鸣望一眼容恬身上的王服:“要上朝?” “要我陪你?” “不用。”凤鸣摇头:“上朝后来看我。” “那是当然。”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凤鸣怔怔盯着容恬:“具体的事等你回来再说。” 容恬仔细打量凤鸣片刻,唇角微扬,露出俊美的笑颜:“凤鸣,第一次都是这样,多少有点不习惯。” “你还没有答应我。” “好好,我答应你。” “那好,你上朝去吧。我等你回来。”凤鸣满意地点点头。 容恬站起,挺直修长的身躯让人眼前一亮。 无论谁当王后,都会爱上这个男人吧。一旦爱上,就会不择手段来夺。到时候,少不了血肉横飞…… 容恬俯身轻啄凤鸣鼻子一下,在他耳边道:“我尽快回来。”转身朝大门走去。 “容恬!”凤鸣看他离开的背影,猛然叫了一声。 “有事?”容恬立即转身。 凤鸣沉吟片刻:“留下子嗣是大王的责任吗?” “当然,而且是最重要的责任。”容恬皱眉:“你想说什么?” 凤鸣转头,把目光定在空无一物的桌子上:“等你回来再说。” 容恬又皱一下眉,似乎有话要问,低头想了想,还是转身走了。出到门为,正好迎面碰上秋篮等端着热茶上来。 “大王。”秋篮行礼。 “凤鸣今日有点不对劲,你们小心侍侯。” “是,奴婢知道。” 凤鸣在床上发了一个时辰的呆。原来人不可以有烦恼,一有烦恼,什么快乐都会飞掉。 也许负面情绪永远比正面情绪容易左右人吧。 今天就要给太后答复,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纵使不愿意不答应,难保将来还有人提出大婚的事。纵使答应,容恬肯答应吗?自己又如何甘心? 秋月等站在旁边侍侯,不由窃窃私语。 “鸣王脸色好差。” “是伤口还在疼吧?” “我看不象。”秋篮摇头,皱皱小巧的鼻子:“鸣王昨天起就怪怪的。” “对,还说再也不出去玩。” 最爱玩的秋月做个哭脸:“我们也不能出去玩了……” “秋篮。”凤鸣忽然开口。 三个侍女连忙停下私语。秋篮上前探头:“鸣王有何吩咐?” 凤鸣面无表情道:“准备更衣,我要出去。” 秋月问:“鸣王身体不适,这时候要到哪里去?” “对啊,如果出宫,奴婢看还是要烈儿先去问问大王才行。” “不出宫。”凤鸣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决心已下:“我要见太后。” “太后?”秋篮三人奇怪地对望一眼。 “不要耽搁,快点帮我更衣。” “是。” 身体一动,伤口传来一点点昨天残留的痛楚。 凤鸣换上容恬命人新做的官服,独自出太子殿。烈儿匆匆赶来要跟随在旁,也被他坚持拒绝了。 经过后花园,驻步在一株枯萎的三月春前发呆片刻。忆起容恬当日狡黠地告诉他三月春名字的来历,情景历历在目。世事真是无常,从那以后,连连风波,自己居然从西雷到繁佳,从假太子到真鸣王。 短短数月工夫,现在竟然还要为西雷王的婚事操心。 凤鸣苦笑摇头,别了三月春树,朝太后寝宫走去。 太后早在等候,香焚为凤鸣端来椅子,奉上香茶。 凤鸣坐下,默默啜一口香茶,良久方道:“太后等我的答复,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鸣王只要肯给答复,哀家等等又何妨。” “其实早就过来了,不过刚刚经过后花园,看见枯萎的三月春。此时百花盛开,它却偏偏枯萎,真可惜。” 太后稍一沉吟,笑道:“三月春毕竟在冬天开过灿烂的花。什么事都好,只要得到过就行了。想要永远得到大王的心,并不容易,鸣王是聪明人,应该清楚里面的道理。” “太后说得对,”凤鸣放下茶碗,俊脸露出放开一切的坦然神色,敲击着大理石桌面叹道:“好花不长开,好景不常在。哈哈,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两全其美,太后真聪明。” 太后见凤鸣举止奇怪,不由与香焚对看一眼。 凤鸣欢畅地笑了一回,问太后:“太后知道凤鸣为什么如此高兴?” 太后缓缓摇头。 香焚极得太后宠爱,斗胆插嘴,小心翼翼地问:“鸣王是否已经想好答复,所以高兴。” “不错。”凤鸣点头道:“我已经决定怎么办。” 太后忙问:“那鸣王的答复是……” “我的答复,就是把事情交给太后决定。” 太后一愣:“交给我决定?” “对,太后是容恬母亲,世上只有母亲会无私地为儿子考虑周全。只有太后才有资格为容恬做最好的决定。”凤鸣脸色一正,口气凝重道:“不过在太后做决定前,请先听凤鸣说一番话。” “容王请讲。” “太后可知道当今十一国战乱纷纷?” “哀家知道。” “太后可知道容恬胸怀大志,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吞并天下,做世上第一人。” “哀家知道。” “太后可知道要吞并天下,需要兵法谋略,需要新型武器,需要最好的良将士兵?” “哀家知道。” 凤鸣蓦然站起来,露出傲视天下的气势,笑道:“凤鸣所知的兵法,当今无人可比,太后信吗?” 太后点头:“鸣王兵法可以使离国公主变颜,自然是厉害的。” “凤鸣也知道如何制造新型武器,如果得到最好的良将士兵,太后信吗?” “大王现在西雷各处设置的募集勇士处,据说就是鸣王的提议。梯田水车,也是鸣王所想。”太后缓缓道:“鸣王的本事这么大,是否规劝大王大婚,还是鸣王自己作主比较好。” 凤鸣摇头道:“太后说得好,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我可以助容恬取得天下,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帝王。王后可以帮容恬生下子嗣,延续西雷王室血统。凤鸣与王后两者,都是美的,可惜不能两全。还是请太后决定吧。”说罢,对太后深深一躬。 太后吃了一惊:“鸣王的意思是……” “新王后选定之日,就是凤鸣消失之时。太后是希望容恬成为千古帝王,千古称颂;还是希望西雷王室血统延续?两者选其一,请太后定夺。” “这……”太后露出惊惶之色,伸手道:“即使有新后,鸣王也不必离开。” “哈哈,太后把凤鸣看成什么?凤鸣宁求玉碎,不求瓦全。”他哈哈大笑数声,斩钉截铁道:“只要太后决定要容恬大婚,我立即去见容恬,求他答应大婚,然后消失。太后放心,我绝不会将太后的事向容恬泄露一言半语,致使你们母子不和。这完全是我心甘情愿的。” “鸣王……鸣王实在是咄咄逼人。”太后心中慌乱,哼了一声,别过脸。 凤鸣昂首道:“凤鸣怎么敢逼迫太后?只是想知道在太后心目中,是容恬的千古霸业重要,还是继承者重要。太后是一代女豪,原来也只贪图血统延续。人生在世,如果庸庸碌碌不留美名,不轰轰烈烈创一番事业,有后人又有什么可喜?唉,既然如此,凤鸣立即去劝容恬大婚罢了。太后再见,此事一了,凤鸣立即消失,不来拜别了。”他霍然转身,豪迈地朝大门迈步。 太后忙叫:“鸣王留步。” 凤鸣停下脚步,并不回头,轻问:“太后还有什么要求,我不已经听从太后的意思了吗?这一切都按照太后的安排,太后还不满意?” 太后沉默片刻,咬牙不语。 大殿沉入紧张的寂静中。 终于,太后长叹一声。 “我儿眼光上佳,鸣王厉害,远出哀家意料。”太后思量良久,眼中闪过亮光,猛下决心:“好,王后与鸣王,哀家选鸣王。” 凤鸣骤然转身,惊喜道:“太后当真?” 太后重新露出威严,淡淡笑道:“谁不愿亲儿被人千古称颂,万世景仰?容恬从小心怀大志,不轰轰烈烈一番,他必定不会原谅我这个太后。” “那西雷血统……” “西雷王族并非只有容恬一人,哀家自有安排。”太后始终不足,叹道:“可惜,这千古霸业,不是由我的亲孙儿继承。” 凤鸣终于露出俊美笑容,忽然扑通跪下,对太后恭恭敬敬拱手道:“凤鸣还有一事相求。” “鸣王请说。” “既然太后已经选择凤鸣,万一以后朝廷中有大臣提及容恬大婚……” “哀家已经作主,轮不到他们唠叨。有人提议,哀家挡回去就是。” 凤鸣大喜,高声道:“多谢太后成全。”居然破天荒,自动自觉、规规矩矩磕了个头。 太后也露出笑容,摇头道:“哀家老眼看错人了。鸣王鸣王,哀家今日算服气了。大王出来吧。” 话声一落,容恬满脸欢笑,从帘后闪了出来。 凤鸣一愣,瞪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容恬道:“就猜到太后和你提大婚的事。我一早过来拜见太后,与她打赌,你不但不会同意,还会让她再也不能提大婚的事。不料你这么本事,居然迫得太后答应为我们挡尽臣子的唠叨。凤鸣凤鸣,让我怎不爱你?”他哈哈大笑,将凤鸣一把搂在怀里,用力亲吻。 太后在一旁悠然道:“大王答应哀家。只要鸣王点头,一切事情交由哀家作主。看来还是大王比较知道鸣王的深浅啊。” “那是当然。”容恬嘿嘿一笑:“凤鸣怎舍得让别人亲近我?何况我俊美不凡,手握王权,这样绝世难得的男人,万一让出来,将来想要回来就难了。” 这话正中凤鸣心事,少不了立即挨了凤鸣一记暗拳。 两人拜别太后,喜气洋洋回到太子殿。 “今天去见太后,为什么不告诉我?居然骗我去上朝。” “我只是猜测,所以去向太后询问一番。”容恬反问:“你和太后商议,为什么不告诉我?” “哼,凭什么凡是向你报告?我可是西雷第一鸣王,做事有自己的分寸。” 秋篮拍拍胸口道:“谢天谢地,鸣王总算恢复了。” “对啊,还是现在的样子看着舒服。” 秋月歪歪头,转着眼睛问:“那咱们还能经常出去玩吗?” 太子殿中,又再欢声笑语。 不同的是,此后每晚,都有酥媚入骨的呻吟微微溢出太子殿。偶尔有下面的吵闹对话――― “不要,这次该轮到我。” “不行,我是大王,你要听我的。” “你答应过我一个要求的,我的要求就是让我上。” “无理要求,本王不予理睬。” “抗议!我抗……呜呜……唔……卑鄙……” ………… 秋篮在门外打着哈欠问:“今晚要等到什么时候?” “天明吧。”烈儿回答。 “那我们先去睡一睡,再起来准备侍侯沐浴好了。”秋月也打个哈欠。 秋篮摇头道:“我还是随时侍侯着好了,免得大王要人时没有人。你们先睡吧。” 秋星揉揉眼睛:“也好。大王精力真旺盛啊,鸣王也受得了?” “谁叫秋篮每天煮这么多补品灌鸣王吃?” “唉,是大王叫我煮的,是大王灌的。” “好啦,你们不睡,我可去睡了。”烈儿甩甩头。 “那,秋篮你侍侯着了。” 三人没有义气地往各自房里走。 秋篮再打个哈欠,坐在台阶上继续等。 03 威镇博间 第十二章 至此,专门为凤鸣而设的宴席已经成了四王子争斗大会,众人再没有兴致饮酒作乐,博间王一声令下,大家纷纷行礼退出。 博湖博耀对视一眼,最后瞪了博陵片刻,摩拳擦掌去了,自然是商量如何达到那三个条件。 博勤无心王位,是最不在意的一个,见博间王在众妃簇拥下离开,转头对凤鸣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鸣王的故事真动听,如不嫌弃,到博勤寝宫畅叙一番,如何?” 凤鸣对博勤很有好感,刚要一口答应,博陵已经抢先道:“鸣王事忙,择日再到三王兄处可好?” 博勤无可无不可,略略点头,自行去了。 凤鸣自然和博陵三公主一道,在宫门上了马车,一放下厚重的垂帘,三公主一直平静的脸忽然绽放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今日多亏鸣王相助,才有这般好事。” “什么?我?” 博陵双手一拱,非常诚恳地说:“鸣王今日之恩,博陵来日若得登大位,绝不敢忘。” 凤鸣奇道:“博间王今天并没有选定你当太子,为何如此高兴?” “大王虽然没有明说,但暗里已经指出来了,鸣王难道听不出来?”三公主在旁笑道:“大王的三个条件,明明白白说了选博陵为太子。” “哦?” 博陵瞧见凤鸣一脸困惑,点头道:“三公主所言不假,那三个条件里,有一个条件,正是指鸣王而言。如今鸣王就住在博陵府中,能做到这个条件的也只有博陵而已。” 凤鸣暗中思索:三个条件有一个指我而言? 他皱起眉头,想来想去,只觉得第二个条件可以和自己有联系。难道博间王的天下第一美男就是指我?怪不得秋篮秋月天天夸我长相英俊,我总想着她们是讨我欢心,没想到连博间王也如此觉得。 一想之下,不由有点沾沾自喜。 三公主问道:“这件事对鸣王而言毫不困难,不知道鸣王可肯相帮。” 博陵看着凤鸣,诚挚的说:“只要鸣王点头,博陵立即亲自起程,送鸣王回西雷。” 凤鸣当然想回西雷,而且让人画一副像送给博间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最多是让容恬吃一点小醋而已。他立即点头,昂然道:“这件事一点也不难,我们可以立即开始,不知道四王子何时把画师找来?” 三公主和博陵面面相觑,两人互看一眼。 “为何要找画师?” “你们不是要我的画……” “我知道了,一定是鸣王曾经见过天下第一美人媚姬,要先把画像画出来。” 凤鸣一愣,茫然道:“媚姬?” “不错。天下第一美人媚姬,多年前在繁佳悄然而去,不知踪影,父王一直仰慕媚姬美名,却无缘一见。” 原来想错方向,凤鸣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羞愧不已。 三公主道:“旁人要找媚姬,是难上加难。可媚姬对西雷王爱意深重,言听计从,只要西雷王一句话,媚姬必然肯到博间一趟。” 博陵唇边忽然挂上一丝戏谑:“西雷王又对鸣王爱意深重,言听计从,只要鸣王一句话,西雷王一定肯将媚姬请出来。”坐在对面对凤鸣拱拱手。“一切就拜托鸣王了。” 凤鸣眨眨眼睛,半天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理清过来。其实媚姬的事情,他曾经听夏管说过,当初还为此吃了半天酸醋。 他心中暗道:博间王身后妃子无数,一看就知道是个老色鬼,媚姬到了博间,八成会被他收到后宫。如此一来,岂不少了个情敌?刚刚得意数秒,转念一想:媚姬这个美人配个昏君也太可惜了,我怎么可以利用她?如果真的这样做,连烈儿他们也会瞧不起我。 三公主和博陵欣然等着凤鸣说话。凤鸣愣了半天,吞吞吐吐道:“这个……这个条件,恐怕我帮不了四王子。” 博陵讶道:“如此简单的事情,鸣王为何不肯帮我?” “鸣王刚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 凤鸣连连摇头道:“刚才那个是……那个……反正我现在觉得不妥,媚姬不会肯来的。四王子不必再说,还是快点想着把其他两个条件先办好再说吧。” “可此事……” “博陵,”三公主忽然带笑轻道:“鸣王既然不愿意,那就罢了。”心道:就算鸣王不应允,我们自去写信要西雷王用媚姬下落来换也可。 博陵自然也想到这一条,与三公主相视一笑,便不再提及此事。 凤鸣差点丢个大脸,在马车中闷闷不乐。下车后回到原住的院子,只见门外依然侍卫林立,长剑生辉,一派警戒。 博陵见凤鸣目视侍卫,忙笑道:“鸣王千万不要误会,鸣王已经是博陵贵宾,出入随意。这些侍卫乃专为保护鸣王而设。” 凤鸣冷哼一声,自顾入了房。 临檀正在房中,忙从椅子上跳起来叫道:“鸣王回来了!你见到大王了吗?”她和凤鸣相处熟了,一点也不拘礼,象看见博陵一样挨到凤鸣身边。 “嗯,见到了。” 临檀刚对凤鸣亲热一下,抬头看见博陵也从房外走了进来,忙甩开凤鸣朝自己大哥跑去:“哥哥,哥哥,你也见到大王了?” 博陵露出宠溺的笑容,把临檀抱在臂间:“当然见到了,大王问临檀乖不乖,若临檀天天都乖,以后就封临檀做小公主。” “临檀当然很乖。”临檀甜甜回答。 三公主站在博陵身后应道:“若临檀乖,就快去把今天的字写了,那才够乖。” “去吧。”博陵将临檀放下。 临檀回头看看凤鸣:“那……我写完字就来陪鸣王。”对凤鸣微微眯着眼睛笑了笑,一溜烟去了。 博陵目视临檀背影,嘴角挂着淡淡笑意,转身对凤鸣拱手:“鸣王稍做休息,我去看看临檀练字,片刻便回。”说罢掀开帘子,潇洒去了。 凤鸣看在眼里,只觉得博陵唯有对着亲妹妹时才真心实意,恐怕对三公主也是利益考虑大于情感,不由叹了一声。 “鸣王为何叹气?”三公主心细如发。 “我叹博陵对临檀真好。” “对啊。”三公主点头:“有时候看见博陵疼爱临檀,就不禁想起我的大姐、二姐。” 凤鸣心内一震,到博间许多天遭遇叠变,他倒真的把繁佳的惨案忘了七八成。 “咳咳,”凤鸣不想提及三公主的伤心事,故意转移话题:“大王的三个条件,天下第一美人是指媚姬,不知其他两个条件,博陵打算如何应付?” 听见这个问题,三公主眼珠乌溜溜一转,侧过头问:“鸣王觉得该如何应付?” “我们先想画像的事。我想应该先找出谁是天下第一美男。” “这一题,恐怕大王是要考验博陵的智。”三公主皱眉道:“天下第一美人举世公认为媚姬,再无他人。但美男各国都有,从来没有谁为他们排过名次,难道要全部找到大王面前,让大王挑选第一不成?” 凤鸣果然沉思起来:“审美观人人不同,我们认为美的,万一博间王不认为美呢?” “审美观人人不同?”三公主将这句话咀嚼片刻,瞳中忽然微亮,问凤鸣道:“鸣王,若依鸣王的眼光,天下第一美男是谁?” “当然是……” 要说是容恬,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凤鸣话语滞了一下。 三公主猜也猜到:“鸣王眼中,最美者自然是西雷王。若我眼中,最美者便是博陵。若母亲眼中,最英俊的怕是自己的儿子。这样说来,在大王眼中,最美者恐怕就是……” “父王自己。”博陵刚好到了屋外,朗声笑着掀开帘子:“天下第一美男,自然就是父王本人。哈,这道迷题出得有趣。不过父王相貌俊美,非同一般,加之保养得当,肤色竟比妙龄女子更娇嫩,成为天下第一美男也并不过分。” 凤鸣目瞪口呆,这真是厚脸皮父王加拍马屁王子,天造地设的一对奇妙组合。 三公主见凤鸣神情异样,问道:“鸣王是否有不同见解?” “啊?没有没有。”凤鸣摇头两下。 “既然如此,我立即寻访最好的画师为父王画像,一定要让父王的俊容流芳传世。” 凤鸣暗自盘算:万一他们猜错博间王的意思,那可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有热闹瞧了。本不打算提醒,转念一想:如果博陵倒霉,我现在他保护下,岂不也跟着倒霉,不行不行,目前还是同舟共济的好。 于是对博陵劝道:“四王子还是多想一想再做决定,万一弄错博间王的深意,四王子可就和王位擦肩而过了。” 博陵缓缓收敛笑容,沉吟片刻,方抬头道:“鸣王放心。父王要天下第一美人同殿共饮,却只要天下第一美男的画像挂于寝宫,其中就说明了父王的心意。因为天下第一美男就是父王本人,他只能要自己的画像,却不能要求另一个自己在殿**饮。” 凤鸣想想也对,不再作声,肚子里腹诽道:古代的厚脸皮真可怕,一旦这个厚脸皮是个王更是不得了,逼人家承认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哼,博间王哪里比得上容恬一个指头? 唉,容恬那家伙到底何时才来接我? 难道真的任由我在博间当人质? 暗中埋怨两句,又不禁替容恬着想起来。目前大军刚刚与离国开战,即使战争立即结束,也需要时间整顿军旅国务,容恬身为大王自然百事缠身,晚几天再考虑我也是应该的。 一夜反反复复想了许多,终于在三更时分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尚未睁眼,房外已经传来兴奋的脚步。 博陵掀开帘子,唇边带笑:“鸣王可醒了?可知道今日大街小巷贴满了什么东西?”他满面春风,将一卷看似从墙壁上揭下来的贴子递给凤鸣。 凤鸣打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对着帖子快速一扫。 上面鲜红的寻赏大字―――寻赏天下第一美男,凡家有美男足可堪称天下第一者,速送至大王子府,重赏。凡有天下第一美男画像者,也可得赏也。 凤鸣愣了一会,哈哈大笑起来:“这……这博湖也太白痴了。这下可好,博间王一定大大生气,自己的大王子居然对自己的美貌毫不认同。” 博陵点头道:“确实如此。不出一个时辰,这些寻赏贴就会传到父王那边,大王兄从此再不能对王位存有奢望。” 凤鸣凝视博陵手中画卷,蓦然觉得不妥,又刹时说不出所以然。下了床,将字帖拿到窗边沉吟:“博湖纵使猜不出博间王心目中的天下第一美男就是博间王自己,也不应该以为可以凭悬赏的方式找到天下第一美男。” “那鸣王的意思?” “有人借此字帖陷害博湖。”凤鸣下了结论,骤然转身,幽幽的眼睛盯着博陵。 博陵徐徐笑道:“鸣王不是怀疑博陵吧?” “难道我怀疑得不对?” 博陵朗声笑了起来:“果然不愧是鸣王,智谋过人。鸣王请看。”他取出一堆字帖,在凤鸣面前展开一张。 又是一张寻赏贴,上面内容几乎与刚才的那张一模一样,只是落款的却换了二王子府。 “咦?”凤鸣瞅了博陵一眼,露出探问意思。 博陵坦然道:“此计博陵昨夜已经想到,而且派人连夜赶写寻赏贴,不料却有人比我更早一步,对大王兄下手。” “你要害的是博耀?” “二中选一而已。”博陵缓缓道:“但如今这一贴子,却使我对二王兄的实力大大起疑,难道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本事?” 凤鸣蹙眉:“据我昨天在大殿上的观察,博耀不是这么有心计的人。” “只怕二王兄身后有能人相帮。此人不但有智,可以在当夜识破父王心思,而且极有行动力,做事干净利落。”博陵忽然面目严肃,沉下声音,阴恻恻道:“鸣王莫要忘记繁佳龙天的前车之鉴。” “若言?”凤鸣失口惊道。 “若言可以在繁佳扶植傀儡王权,自然也可以在博间再扶植一个。” “那他为什么不把落款换成四王子府?你不是比博湖更大的威胁吗?” 博陵摇头苦笑:“鸣王真把父王看成昏君了?这种要命的错误连大王兄都不会犯,何况是我?这张字帖,面上对付大王兄,实际上却是对付我。” 凤鸣被博陵一句点醒,恍然大悟道:“对啊,有人栽赃博湖,你当然是第一嫌疑人。谁能想到博耀会对付博湖?” 两人愁眉。 过了片刻,三公主也赶了过来,一进门就急道:“宫里传博陵进去,恐怕大王已经知道字帖的事了。博陵,你可有为自己开脱的办法?” 博陵朝三公主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诬陷王子可是死罪,即使没有确定是博陵下手的证据,也会给大王留下谋害王兄的印象。”三公主蹙眉,重重坐在椅上:“失信义者不堪为王,这可怎么办?” 博陵道:“目前没有证据,父王不会杀博陵。我最担心的,反而是鸣王。” “担心我?”凤鸣立即转头。 “若博陵无法表明自己的清白,很有可能会暂时被软禁在宫中。万一有人在外对鸣王不利……” 凤鸣眼前闪过若言毒蛇一样的眼睛,顿时不寒而栗,哆嗦道:“不会吧?你们是否把事情想得太过严重?若言正在边界对付容恬大军,哪能分心?若言如果能把心神转到我身上来,容恬早就到博间接我来了。” 三公主垂头沉吟,缓缓点头道:“但愿如此。” 她知道凤鸣有时候看似无所不懂,有时候却又天真无知得很。容恬与若言在边界的交战在凤鸣消息传出后已经立即结束。但西雷劳军远征,容恬需领军回归,而容恬若要到博间,还要绕过与博间相邻的离国,路程大大增加。 若言则不同。离国大军就在自家边界,完全没有浩荡归途的问题,若言要处理的善后也比容恬要少。而若言如果要到博间,更可以直接穿越边界而来,无论从行程还是一路的接应而言,都比容恬要方便。 博陵在宫中尚未见得凶险,只怕有人趁博陵无法出宫时将凤鸣虏走。 万一凤鸣因为博陵的无力保护而落入若言手中,容恬怎么会放过博陵? 博陵若死,博间王位恐怕就会落到博耀手中,而博耀是若言扶植的傀儡,这就等于若言又征服了一个国家。 “唉,一张小小字帖,里面的毒计却一层套一层,着实可怕。”三公主叹了一声,与凤鸣对望一眼,都不约而同想起一张若言志在必得的眼神。 博陵看见三公主微露忧色,朝她不引人察觉地摇了摇头,对凤鸣笑道:“鸣王不必担心,此刻在博间,除了博陵,还有另外一个愿意保护鸣王的人。而且鸣王绝对相信此人。” “谁?” “三王兄博勤。在博陵入宫这段时间,就请鸣王移步三王子府,和三王兄畅谈梦蝶吧。”博陵恢复一向的潇洒姿态,对凤鸣从容长身一躬。商议好后,三人分道扬镳。博陵独自进宫觐见博间王,三公主召来博陵心腹韩素文,派他亲自护送凤鸣到三王子府,自己则留下照看临檀。 凤鸣随着韩素文抵达三王子府,博勤早接到侍卫快马通传,居然带领全府在大门恭候。见凤鸣马车停下,博勤亲自向前,掀开帘子,对凤鸣露出欢迎的笑容:“好不容易,总算把鸣王从四弟处请来。” 凤鸣对博勤很有好感,对他露出笑脸,跳下马车。 “三王子府幽雅清净,果然物似主人。”凤鸣抬头环视一眼,携着博勤手道:“我今天就不客气了,来来,我们进去玩。” 博勤见凤鸣显出小孩心性,嘴角微扬。 两人一道入府,在客厅坐下品茶。 “鸣王梦蝶的故事,博勤一直暗自回味,只觉此中意境深远无穷。” 凤鸣挥手笑道:“不要再提那个故事,我怎么知道说个故事也能惹出那么多的事。早知道就不说了。”环视周围侍侯的众人已经静静退下,凤鸣脸色一整,沉声道:“凤鸣有一事,求三王子成全。” 博勤一愣:“不知鸣王所求何事?” “小事而已。”凤鸣眼珠轻轻一转:“三王子可知今日博陵为何被大王召见入宫?” “外面的事,我向来不喜欢过问,所以……”博勤讪然摇头。 凤鸣理解地点点头:“外面的事乱七八糟,唉,我要是也可以不过问该多好,想当初在容恬身边什么都可以不管,现在却要自力更生……哦,不说那些废话。”他凑到博勤耳边:“外面出了一件涉及陷害大王子的案子,博陵首当其冲被人怀疑。大王召见博陵,恐怕是要问罪。” 博勤微微一震,露出焦急神色:“那……那我要立即进宫,替四弟求情。” “那是当然,博陵当然是冤枉的。”凤鸣摆出运筹帷幄的模样道:“可三王子博陵求情,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他的清白?” “这个……没有。但四弟为人,必不会做如此歹毒之事。” 你这四弟歹毒着呢。凤鸣心里叹气。 “对对,博陵绝对不会这样做。博陵现在势弱,我们不但要保护博陵的安全,防止博湖博耀暗中下手危害博陵,还要在大王不怀疑的情况下为博陵找出证据。” “保护四弟的安全?在父王不怀疑的情况下找出证据?这两者说起来容易,哪有这么容易?”博勤皱起清秀的双眉,困惑地看着凤鸣。 凤鸣瞧着博勤的样子,就象自己刚刚接触宫廷诡计时一样,不由噗嗤笑了一声:“也不是很难。” 博勤诧然,拱手道:“鸣王既然已有计策,请教与博勤。” 凤鸣暗叫一声重头戏来也,沉声道:“让博陵留在大王身边,三王子帮博陵找可以洗刷罪名的证据。” “让四弟留在父王身边。”博勤眼睛一亮,点头道:“我明白了,四弟留在宫中,既可保证四弟安全,又证明四弟在调查过程中不曾动过手脚,足以取信父王。” 凤鸣大大点头:“请三王子立即进宫,在博间王面前大大呵责博陵,求博间王暂时将博陵软禁在王宫之中。如此一来,显得三王子不会在此事中偏帮博陵,也保全了博陵。” 博勤琴棋诗词造诣高深,对人情复杂却天性单纯,猛然站起来应道:“我立即就去。”刚要抬腿,又顿了一下,回头问道:“难道刚刚鸣王所求之事,就是这个?鸣王对我博间,真是情深意重。若保全我四弟,便是保全我博间一代英主。”露出感激神色。 凤鸣心内一阵惭愧,他利用博勤把博陵留在王宫中,实在是不安好心。若在容恬派的人到达之前能留在三王子府,当然比留在博陵手上要好得多。 好不容易从博陵掌心里溜出来,他可没有再当一次人质的兴趣。 博陵博陵,不是我落井下石,不过为了我的幸福,你就安心在王宫里当一两个月的人质吧。最多我回到西雷后再写两封信帮你求求情。 博勤立即出发,凤鸣得意洋洋留在府中品茶赏花。 不到两个时辰,博勤马车回府。 博勤入了客厅,对凤鸣道:“父王真的发火了,谁人如此歹毒,设计陷害四弟?我骂了四弟两句,又暗示父王将四弟软禁在宫中,最后请得王令亲自调查此事。唉,四弟对我的脸色可当真难看,希望他日后可以明白我今日的苦心。” 凤鸣哈哈大笑,一口气将碗中的茶喝个干净,放下茶碗道:“他以后一定会感激你的。要是博陵真的记恨,大不了等博陵登基,三王子到西雷做客好了。” 两人心里都放下一件大事,言笑一番,开始谈论诗词。凤鸣对诗词一窍不通,盗了几首李白苏东坡脍炙人口的千古佳句,引得博勤连连惊呼。 如此过了一夜,主客尽欢。 次日,博勤果然老老实实去调查事件,留下凤鸣独自在三王子府。 凤鸣不是坐得住的人,极想溜出去玩玩,不过考虑到目前情势,也知道不可以轻举妄动离开安全的三王子府。幸亏博勤吩咐侍女处处照应,又将博间有趣的民间事物尽情搜刮给凤鸣解闷。 所以凤鸣的日子,倒也比起前一阵来悠哉游哉得多。 03 威镇博间 第九章 凤鸣一口茶喝下去,悠悠醒来之时,身边陈设已经尽变。 入目是与西雷截然不同的异国风情,大红流苏从屋顶直垂到地板上,铺在地上被打磨得光滑可鉴的石头不知道从哪里出产,暗黑中带了点金属光泽。 容虎烈儿都不在身边。 “嗯……”凤鸣煽动睫毛,虽是刚醒,全身却说不出的疲倦,刚想起来,腰背阵阵酸痛,他微微呻吟一声,皱起眉头。 呻吟惊动他人,立即有人靠近。 “总算醒了呀?”出现在头顶上方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两条梳法繁琐的长辫子稳稳当当盘在头上,插了一根碧绿的钗子,一头还坠着两颗晃来晃去的黄绿相间的珠子,看起来灵巧可爱。 她偏着脑袋打量凤鸣片刻,嘻嘻笑道:“三公主说你醒来一定有许多事要问。先不要忙,等会他们就来了。”她的口音带着奇异的软腻,听在耳里特别舒服,伸手摸摸凤鸣的脸:“三公主说你的眼睛很亮很好看,我等了两天才等到你睁开眼睛呢。” 凤鸣迷朦地转头看看周围:“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三公主的府邸吗?烈儿和容虎呢?”忽然想起昏睡前烈儿生疑,容虎拔剑,接着就失去清醒,凤鸣猛然一颤:“难道三公主真的在茶里下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 “哎呀,”小姑娘用软软的手掌捂着凤鸣的嘴:“都说了等他们来了再问,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凤鸣闭嘴,怀疑地看一眼周围。 当日见三公主和繁佳王,有烈儿瞳将军等守候在外;被绑架的时候至少妙光也算熟人;其他时候,更是亲信如烈儿秋篮等不离身,不然就是容恬陪伴在侧。此刻忽然在陌生的地方醒来,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顿时忐忑不安,隐隐害怕起来。 若他知道离王派遣使者和三公主密谋把他弄到手,只怕更要吓得脸无血色。 小姑娘见凤鸣不再发问,坐在床边舒服地坐下,盯着凤鸣不断打量,仿佛见到新奇的玩具似的,伸手这里碰碰那里摸摸。这一点倒和妙光公主有点相似,凤鸣见她年纪小,不过是好奇心作祟,也不阻止,任她扯衣袖摸耳朵。 “你叫凤鸣,又叫鸣王,对不对?”小姑娘对他嫣然一笑,年纪虽小,倒真是个美人坯子:“我叫临檀。” 凤鸣心里拼命想着到底出了什么事,心不在焉地对她点点头:“哦,你叫临檀。临檀,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离西雷远不远?”凭这里的建筑和摆设,他料想自己已经离开西雷,打算先了解自己所在国家的方位。 临檀老气横生地摇头道:“不对,你要叫我临檀公主。” “公主?”凤鸣吃了一惊,难道自己被哪个国家的王给抓了?除了离王,还有其他国的王对他怀有敌意?还是……他转转眼珠,小心地问:“临檀公主,你认识若言吗?” 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离国的公主妙光的妹妹,而这里是离国王宫。 临檀小嘴一嘟,偏头哼一声:“若言是离国的大坏蛋,总想欺负我们博间,哥哥总有一天会灭了离国。” 凤鸣长长松了口气:“原来你是博间的公主,我居然到博间来了?” 博间和西雷隔了离国、繁佳、永殷三个国家,离西雷很远,它的纺织业发达,曾经在十一国中繁荣一时,但由于近年来两任君主平碌无为,国力渐渐变弱,邻国野心勃勃的若言登基,更加重了对博间的威胁。多亏了这几个月在王宫中的刻苦学习,凤鸣总算对自己所在的地方有所了解。 “你是博间王的女儿?”凤鸣问临檀。 临檀又摇头道:“大王不想临檀当他的女儿,临檀也不想当他的女儿。哥哥说了,等他当了大王,就封我当公主。” 凤鸣一愣,他搞不清这些宫廷里的事,说不定里面有涉及什么**诡计,转换话题问:“临檀公主,这里住的是谁啊?”要哄个小姑娘,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临檀笑道:“这里住的是你啊,你不就睡在床上吗?” 遇上这个小东西,凤鸣苦笑,又问:“那这个房子是谁的?” “哥哥的。” “你哥哥吗?他叫什么名字?”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笑声:“小名不足挂齿,何劳鸣王亲自过问?” 临檀跳起来叫道:“哥哥来了。”一溜烟扑出门外。 凤鸣愕然抬头,门帘被人掀起,一个与容恬年纪相若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穿一套天蓝锦袍,上面有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动物花鸟,尽显博间令人惊叹的纺织技巧。这套衣服价值不凡,穿在来人身上,更加衬得身形颀长,气度不凡。 他显然是练过武艺的人,臂力很大,临檀被他轻松地单臂抱起带进房中。临檀亲昵地靠在他身上,嘻嘻地笑。 这个时代的帅哥真多。凤鸣感叹未断,此人轻轻放下临檀,对凤鸣拱手,露出极有风度的笑容:“在下博陵,冒昧将鸣王请到博间,还请鸣王见谅。”说罢对凤鸣长长一躬。 凤鸣对他仔细打量一番,愣愣道:“你一定是博间最英俊的男人。”平心而论,只以相貌俊美而言,连容恬都比不过他。 博陵没料到凤鸣一见面就夸他的相貌,笑道:“不敢与鸣王相比。” 博陵的个人魅力丝毫不输容恬,让一直认为容恬是当今第一人的凤鸣吃了一惊。低头一想:这博陵为什么好端端把我从西雷弄过来,我从来没有和博间发生过任何关系?难道是因为容恬?对了,博陵这么帅又这么有魅力,一定和媚姬一样艳名远播,容恬那个花心萝卜说不定也来招惹过他。 想到这里,顿时不安:那我岂不是成了他的情敌?落到情敌手中……寒毛顿时竖起。正在胡思乱想,又听见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鸣王醒了?” 门帘一掀,一人从屋外走了进来,脚步轻盈,白衣素服,面如桃花,正是繁佳三公主。 凤鸣一见三公主,暂把关于情敌的种种揣测扔到脑后,哎呀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叫道:“三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问到一半,又“哎呀”一声倒了下去。 浑身肌肉不听使唤,一动就如被无数细针轻轻扎一样,又疼又痒。 三公主连忙走向前:“鸣王不要心急,你睡了一个月,路途又颠簸,初醒时酸痛难免,过两天就行动自如了。” “睡了一个月?”凤鸣瞪大眼睛。 “当然,从西雷到博间,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 博陵见凤鸣茫然,轻声道:“公正还是将来龙去脉对鸣王说一遍的好。” 这句最合凤鸣心意,连连点头赞同。 三公主点头道:“那我就说吧。” 众人选了位置坐下来,临檀找来一个大大的软枕塞在凤鸣脖子下。 “其实,在西雷庆典第一日的清晨,若言的使者已经到达……”三公主款款而言,将若言的密谋和事情发展一一说了出来。 凤鸣听得震惊无比,不料无声无息中,若言已经布置妥当,发动攻击。 “若言狼子野心,虽然发下毒誓派使者送来血书,本宫又怎么会信他的话?”三公主磨牙道:“繁佳惨剧,我料龙天不敢如此丧心病狂,一定有若言在后怂恿。如今又用龙天头颅向我换鸣王,哼,他休想诡计得逞。” 凤鸣拼命点头:“对,公主如果听了若言的话,他一定会背信弃约,把公主交给龙天,然后龙天喀嚓一声,斩草除根。” 三公主却摇头道:“鸣王错了,如果将鸣王交给若言,若言一定会遵守约定。他发的毒誓和下的血书是王者最神圣而且最歹毒的仪式,如果违背,若言一族遭天谴,无一人生还。” “不过是迷信而已。”凤鸣摇摇头,忽然想起容恬说的移魂之术,那也是迷信,他本人却是真真正正移魂到这世界来的。看来世间玄妙的东西真多啊,而且瞧三公主和博陵的态度,看来他们都坚信这种神秘力量。想到这里,立即出了一身冷汗:“幸亏三公主深明大义,没有用我去交换龙天的人头。”如果确定若言不会背信,三公主用他交换就大有可能。 那岂非死得很冤? 三公主道:“若言的使者一到,我就知道繁佳王室的事实际上是若言策划,怎么会与他合作?龙天不过是若言手上的棋子而已,牺牲我王室上千人命和一颗棋子就可以得到鸣王,若言还真够歹毒。我本不欲伤害鸣王,不料分雁居然是离国奸细,早我一步下手。” 凤鸣更加胡涂:“分雁也是离国奸细?那我怎么会到了博间?” “这一点,让我来说吧。”博陵接着道:“我与三公主自小相识,便为知交。一月前暗中出发往西雷探访公主,却刚好碰到繁佳惨事消息传来,而后若言使者到访,接着鸣王到访,最后分雁迷倒鸣王,我都藏身在三公主府邸中,看得一清二楚。” 三公主点头道:“博陵在最关键的时候,为本宫定了一个计策。假装与若言合作,在分道时将鸣王掉包。假鸣王让分雁护送去离国,真鸣王悄悄送到博间来。” “假鸣王?”凤鸣眼睛瞪得更大。事情发展出乎意料,居然比连续剧还精彩。 三公主微微一笑:“难道只有离国的妙光会易容?本宫的易容术在若言面前虽然会被立即揭穿,但要瞒过分雁这小丫头还不难。” 只是那个代替我的倒霉蛋恐怕要被若言千刀万剐。凤鸣心下感叹,他现在已经没有从前单纯,眼珠转到博陵身上,又想:博陵秘密潜入西雷见三公主,而且潜伏这么深,连三公主的亲信分雁都被瞒住,两人关系一定不同寻常,绝不会是知心朋友那么简单。难道是一对秘密情人? 不过这么一想,开始对情敌的假象立即不翼而飞,心情舒畅一下,忽然想起一事,赶紧问三公主:“我的两个侍卫呢?” “那两个侍卫昏睡在地,带着又不便,分雁说一刀杀了干净。”三公主见凤鸣脸色骤然苍白,微微抿唇露出一丝笑容:“本宫知道他们是鸣王心腹,怎么会让分雁杀了他们,就留在府邸里了。不过等他们醒来,少不了要受震怒的西雷王责罚。” 再怎么责罚也比杀了他们好,凤鸣放下心中大石,问出最重要的问题:“那公主为什么要把我送到博间?请公主立即写信告诉容恬我的境况,要他派人来接。” 此话一出,屋中骤静。 三公主和博陵略一对望,眉目间传送外人不知的意思。博陵微微对三公主示意,转头对凤鸣道:“我们暂时不能写信给西雷王。” “为什么?” “鸣王聪慧天下闻名,不妨猜一猜。” 这其实不难猜,凤鸣本来就不笨,最近更是被容恬调教得越来越熟悉政治,低头想了想,霍然抬头,沉声道:“你们也没有安什么好心,想来个借刀杀人,让容恬以为我被若言掳走,挑拨两国邦交。” “呵呵,西雷和离国本来就势如水火,哪里来的什么邦交?”博陵脸色一整,对凤鸣道:“不瞒鸣王,西雷和离国已经正式开战。” 凤鸣只觉头上被人敲了一棒,顿时眼冒金星:“开战?容恬疯了么,西雷刚刚才结束与同国的战争,总算安定一点,现在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蓄养国力,他居然对隔了两个国家的离国开战?” 博陵轻轻击掌道:“鸣王果然对西雷忠心耿耿,目光远大。西雷王也是能人,如果不是为了鸣王一时激动,绝不会在这个不适合的时候千山万水地对离国用兵。” 凤鸣越想越气,用拳擂床,低吼道:“三公主,害你的是若言,你为什么害容恬?”如果有力气爬起来,他说不定会给三公主两个耳光,把这个被仇恨遮蔽了眼睛的女人打醒。 从来没有想过会对三公主产生这么恶劣的感觉。 三公主冷冷道:“容恬怎肯为了我向离国开战,为了鸣王,倒是极有可能。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都会消耗若言的元气。若言势力收缩,对繁佳的野心自然要收敛。那样,我的国家就能存在得更久。我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而已。”她黑水银般的眼珠在凤鸣脸上微微一顿,长叹一声。 凤鸣哼一声,转头瞪着博陵:“不知博间又和西雷有什么深仇大恨?” 博陵风度极好,微笑道:“博间与离国相邻,常常遭受离国威胁,有人向离国开战,对博间自然是好事。” 凤鸣又重重哼了一声。如今落在别人手中,他除了哼哼两声没有别的本事,手偷偷探在腰后,藏在里面的小刀早没了踪影,心里暗想:我一定要逃出去,不然大战延续一两年,西雷就毁了。又懊悔不已,早知道要开战,就先把所知道的先进武器默写出来给容恬,让他打战的时候也占点便宜,那些农业工业的先进技术慢点写也无妨。幸亏兵法方面的默了一点出来,希望容恬会活学活用,把若言打个落花流水。 当夜凤鸣根本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忍着全身酸痛,苦思冥想逃跑的办法。 门内虽然一片安详,不用问也知道外面守卫森严,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蠢,怎么总上这些公主的当?想起上次被妙光绑架,容恬及时来救,不由心中微微发甜。如果这次也是容恬的诡计多好。 容恬现在一定在征途上经历风霜雪雨。若言也算倒霉,害人害己,被三公主和博陵栽了个黑锅,如今大兵压境,而且凤鸣不在他手,连个人质都没有。 在屋中呆了两天,凤鸣总算可以克服肌肉酸痛爬起来。其实他被三公主连续下了一个月的迷药,不但肌肉活动不够,也大伤元气,身体虚弱不少。起床后总头昏眼花,凤鸣只以为自己睡得过多。 三餐都有人送来,侍侯还是有人侍侯的,不过这里的侍女表情呆板,毫不可爱,和秋篮她们根本不能相比。唯一可爱的是博陵的妹妹临檀,她总喜欢跑来看看凤鸣。 “你的本事很大吗?” “嗯?” “这里只有本事大的人能住。” 凤鸣眨眨眼睛:“这里住过很多本事大的人吗?”他还以为这里是专门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呢。 临檀点头道:“嗯。” “他们来做客吗?” “不是。”临檀摇头:“哥哥把他们关在这里。” “关在这里?那他们现在呢?” “都放了。”临檀嘻嘻道:“只要哥哥点头说可以放,就可以放了。” 凤鸣吃了一惊,难道博陵专门软禁各国要人? 这个博陵到底是何方神圣,凤鸣到现在都不知道。博间王有三个王子,博湖、博耀、博勤,并没有一个叫博陵的。可听临檀的口气,博陵将来要继承博间王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皱眉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一人。 容恬曾经和他说过,博间王非常花心,除了宫中王后王妃,在民间也处处留情。他的三个儿子,除了把博间王花心的本事完全继承外毫无长处,反而博间王有一个在民间的私生子从小送去繁佳教养,颇有本事。 容恬当时还叹道:“博间已经多年不曾出现英明的君主,如果此人是王后生的,一定可以登基成为一代明君。可惜,是个民间女子生的,与王位无缘。”他一边教,一边对凤鸣动手动脚,凤鸣只听了一点点进去。 可那人并不叫博陵,应该叫临绍才对。 凤鸣问临檀:“临檀,你认识临绍吗?” “当然认识,临绍就是哥哥。” “你哥哥不是博陵吗?” “博陵是哥哥,临绍也是哥哥。” “你有两个哥哥?” “不是,临檀只有一个哥哥。” 真是越搅越乱,凤鸣被临檀答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你一个哥哥有两个名字?” 临檀总算乖乖道:“哥哥以前叫临绍,后来就改名字叫博陵。大王喜欢哥哥,给哥哥新名字,要哥哥当他的儿子。他不喜欢临檀,所以临檀不改名字。” 凤鸣恍然大悟:博间王或许忽然觉悟到三个儿子不及这个临绍本事,所以决定让临绍认祖归宗,赐他博间王室的姓氏。至于临檀,只怕也是博间王的女儿,不过这个女儿没有用处,并没有让她回到王室,跟随博姓。想到这里,不由对临檀大起同情心,抚着她头上两根扎得整齐的辫子,叹了一声。 临檀乌黑的眼珠滚了一滚,抬头问:“你的本事很大吗?”她居然还记得最开始时的问题。 凤鸣笑了笑,摇头道:“我没有本事。” “你骗人。”临檀皱皱小鼻子:“哥哥说你本事很大,而且很值钱。” “值钱?” “对啊,可以卖钱。”临檀露出小大人的样子,坐下正正经经分析:“你看,离王为了你肯牺牲繁佳王室和龙天,说明他肯用一个国家来交换你。西雷王为了你,又肯贸然开战。一个鸣王,已经可以左右两个当今最英明的君主。你的价值,在一个国君之上。” 她说得有情有理,凤鸣吃了一惊,难道遇到当今小神童?临檀和妙光都一样,看起来天真无暇,实际上心计过人? 临檀见凤鸣吃惊,咯咯笑了起来,拍手道:“说对了吧?哥哥说的话都是对的。” 原来她是在背诵博陵的话,凤鸣心里一震,如果这是三公主和博陵的想法,那他们更不会轻易放他走。 确实,将凤鸣抓在手上,随时可以要挟两国君主。到了关键时候,甚至可以把凤鸣当成交换筹码,和容恬若言谈条件。 和容恬交换也就罢了,万一和若言交换……脖后一阵冷飕飕,凤鸣打个寒战。 被人当物品交易的滋味真不好受,他决定立即准备逃跑事宜。 03 威镇博间 第十一章 马车在王宫前停下。 博间虽然近年国力衰弱,王宫却比西雷王宫更气象万千,朱红大门旁连绵不断的城墙,护城河在一旁缓缓流淌而过。 凤鸣心下暗道:博间果然如容恬所说,喜好奢华不善于实务。博间王不想着治理国家,却整天花钱修筑王宫,这样的国家有什么理由不败落? 博陵和凤鸣并肩下车,看着威严的王宫,忽然叹道:“每次见到这王宫,心中都不是滋味。” 凤鸣斜眼看博陵,心想:你明明是大王的儿子,却被当成平民抚养,没有资格进入王宫,当然心里不是滋味。不过现在你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是名正言顺的王子了。 博陵目光凝视城墙上迎风飞舞的博间王旗,缓缓道:“鸣王可知道,博间王宫每年都要修筑一番,内中庭台楼阁,美景处处,是十一国中最辉煌的王宫。民间疾苦,却从未传入这美焕绝伦的地方。” 凤鸣有些惊讶,没料到博陵居然如此忧国忧民,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博陵转头,苦笑道:“鸣王想必对博陵戒心重重,这也难怪,博陵确实一心窥视王位。为了当上博间大王,多卑鄙的手段我也可以使出来。因为我从小在民间长大,知道若让我的三个哥哥当上大王,百姓只会受苦。我登基之日,第一个政令,就是再不许修筑王宫,贵族后宫,全国上下衣着必须俭朴,将时间和劳力花在有用的地方上。” 凤鸣摇头道:“可是四王子衣着却奢侈无比,律人必须律己,要俭朴还是先从自己做起。” “鸣王多有不知。父王说衣着朴素之人毫无贵气,我只好迎合一下。等鸣王入宫后,就明白了。” 三公主到了两人身后:“入宫去吧,莫让大王等久了。” 凤鸣转头,咦了一声:“公主什么时候换了衣服?” 三公主平日只穿素白服色,不喜施脂粉,此刻却换了一件繁琐的七彩长裙,手挽丝带,头上手上各色首饰,铃铃铛铛戴了不少数十件。 “要见博间大王,自然要打扮一番。” 前面宫内侍从前来迎接,对三人行礼道:“大王已经到了前殿,请鸣王、三公主、四王子进去吧。” 博陵略略点头,领着凤鸣和三公主昂然入宫殿。 宫内果然景色一流,细致处也修饰得恰到好处。 凤鸣随着博陵内进,前殿巍峨耸立,一中年男人头戴王冠端坐中央,后面站着两排打扮得花姿招展的女子。 博陵一入殿门,跪下大声道:“博陵拜见父王。” “博陵起来,后面的可是大名鼎鼎的西雷鸣王?” “回父王,正是远道而来的西雷鸣王。” “拜见博间王。”凤鸣拱手行礼,忙着打量这个博间的最高领导。 博间王大约四十来岁,眼正鼻直,相貌堂堂,身上王袍绣着栩栩如生的两条巨龙,下面衬着白云,十个指头上居然有九个指头套了指环,显然是非常爱美之人。凤鸣因为他治理国家不力,印象中把他想象成一个身形臃肿的老头,如今一看,居然也算个中年美男,怪不得可以生出博陵这么俊美的儿子。 他身后那两排美女,看来都是后宫的佳丽,个个姿色出众,衣裳华丽。 殿中安放两排桌椅,除了前面三个位置外,其他地方都坐了人。其中坐在最前面的三个男人,自然就是博间王名正言顺的三个王子――博湖、博耀、博勤。 “鸣王果然相貌非凡。”凤鸣打量博间王的同时,博间王也在打量凤鸣,眼中闪过赞叹之意,点头道:“宴席已经准备,请入座。” 凤鸣躬身道:“谢大王。”与博陵等一道入座。 酒席开始,美酒佳肴被宫女们鱼贯送上,大群服色艳丽的歌姬从殿门两侧涌入,乐声悠然传来。 顿时笙歌处处。 宴席中途,博间王举杯,对凤鸣微笑道:“本王要敬鸣王三杯。” “不敢当不敢当,其实我……”凤鸣喝酒必醉,此刻身边危机重重,当然不宜喝醉。 还未开口婉言谢绝,博间王已经昂头喝下一杯:“第一杯酒,敬鸣王智谋无双,不但逃脱离国抓捕,还与我儿携伴而来,代西雷与博间建立邦交,共谋大业。愿西雷博间两国,永为盟友。咦,鸣王怎么不举杯?” 什么逃脱离国追捕,和博陵结伴同行,建立邦交云云,全部是信口胡扯。但这时候孤立无援,无法和博间王分辨,凤鸣也懒得追究。 此外,西雷头号心腹大敌是离国,如果有博间成为盟友,可以随时两面夹击离国。 这一杯酒涉及邦交,又碍于博间王的面子,凤鸣无法拒绝,只好端起杯打蛇随棍上:“谢大王,愿西雷与博间永为盟友。”一昂头,咕噜将酒咽下喉咙。 “第二杯,敬鸣王仁义过人,在危难之时收留繁佳三公主,成全我儿博陵一段美缘。”博间王又举杯。 凤鸣暗道:仁义有什么用,好心没好报,反而差点让三公主给卖了。不对,根本就是让她给卖了。 “鸣王……”身旁有人轻轻扯他的衣袖。 凤鸣转头,三公主双手奉上满满一杯酒,在乐声掩饰下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本宫向鸣王道歉,此次是本宫让鸣王涉险,请鸣王原谅一次。” 她满眼哀求,神态可怜。凤鸣想起她一生命苦,虽然心机深沉,但也是无可奈何,不由心软。环视全殿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这杯酒如果不喝,三公主和博陵还有博间王都难以下台。 凤鸣露出个苦涩的笑容:“我不喝博间王敬的酒,难道不怕被他拉出去杀了?”微叹一声,接过酒杯,昂头喝下,压低声音道:“公主果然计计皆中,看穿我这个人最心软。” 三公主感激地看了凤鸣一眼。 “好,鸣王果然爽快。”博间王哈哈大笑,继续举杯:“这第三杯酒,敬鸣王通天奇技,那数十个飞于天际的凤鸣大字,令蓬野全城上下无一人不惊叹佩服。鸣王年过十七,玩心不减啊。” 不愧是博间之王,区区三杯酒,将凤鸣被博陵设计的事当着全朝臣子的面开脱得干干净净。把凤鸣的到来说成是逃离若言追捕,然后顺道到博间展开友好访问,连凤鸣求救的孔明灯都说成是玩笑一场。 反正两杯已经喝了,也不在乎这最后一杯。凤鸣索性放开顾虑,笑道:“雕虫小技而已,让博间王见笑了。”昂头咕噜咕噜把酒倒下喉咙,心道:这样一来,容恬就不能找博间算帐了。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西雷此时确实不宜开战。 三杯过后,原本暗藏的凝重气氛顿时消失,众人都热情起来,纷纷向凤鸣敬酒。 凤鸣酒量很浅,喝了前面三杯脸就红了一半,博陵坐在他身侧,只好帮他挡酒。 好不容易挡住了各位大臣,坐在凤鸣对面的男子忽然站起来,端着酒杯走到凤鸣面前,哈哈长笑片刻:“久闻鸣王俊美无人可及,今日一见,果然不是虚言。来来来,让博湖敬鸣王三杯。” 凤鸣目瞪口呆,他却不知道博间因为博间王的喜好关系,已经养成以貌取人的坏风气,当众赞扬貌美是一种极高的赞扬。 博陵在一旁笑道:“大王兄,鸣王今日身体不适,不如小弟代为……” 博湖狠瞪博陵一眼,嗤笑道:“本王子赞扬鸣王美貌,四弟不是在嫉妒吧?”出话一出,立即显出敌意。 博陵微微一笑,朝凤鸣使个已经尽力的眼色,不再作声。 凤鸣暗中叹气:两人风度顿时分了胜负,如果我是博间王,也一定会选择博陵继承王位。 “鸣王,博湖先饮为敬。”博湖昂头喝下一杯:“来来,鸣王快喝。”他仗着三分醉意,将酒杯塞入凤鸣手中时居然暧昧地摸了一把。 凤鸣心头一跳:乖乖,居然当众调戏西雷鸣王,让容恬知道了一定宰了你。他本来就不想喝酒,看着博湖趁乱占便宜的模样,心里更加厌恶,可博湖是博间大王子,不能一点面子也不给。 反复思量,凤鸣忽然朝博湖一笑,放下酒杯:“干喝无趣,我们不如找点有趣的游戏下酒,如何?” 三公主有意帮忙,欣然道:“鸣王学识过人,肚子中有无限新奇玩意,提的游戏一定有趣。” 博间王对凤鸣的本事听说不少,一直半信半疑,此刻也起了好奇心,挥退翩翩起舞的歌姬:“博湖暂回去坐着,三杯酒等下再敬。不知鸣王要拿什么下酒?” “用题下酒,我问大家答,答错者罚一杯,如果有人答对,我喝一杯。如何?” 坐在博湖身边的二王子博耀摇头道:“鸣王如果用演算难题下酒,这里精通演算的只有三公主和鸣王本人,岂非无趣?” 凤鸣本来就打算找个强项好有赢无输,此刻被博耀揭破,嘿嘿讪笑两声,耸肩道:“那二王子说个方法吧。” 博陵眼睛一亮,对博间王拱手道:“父王,鸣王腹中绝妙故事无数,不如请鸣王为我们讲几个故事。说得好,大家喝一杯,说得不好,罚鸣王一杯。” 讲故事倒是凤鸣拿手好戏,凤鸣立即点头道:“好啊,那就讲故事好了。” 要听故事召人进来就可以,有什么新奇?这个提议只有凤鸣三人接受。博间王不欲扫凤鸣的兴,点头笑道:“那就请鸣王为我们讲两个精彩的故事吧。”他一开口,其他三个王子纵使想反对也无能为力。 博陵笑道:“博陵还有一个提议,我们需先提想听什么故事,再让鸣王讲一个和这有关联的。” “没问题。”凤鸣一口答应。 博间王道:“那就先请鸣王讲一个衣饰的故事吧。”他此生在喜欢修饰自己,爱美到了极点,连听故事也喜欢听这方面的。 “好。”凤鸣点头:“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个国王,很喜欢穿漂亮衣服……”他滔滔不绝,将《国王的新装》搬书直说。 这故事在现代家喻户晓,是中学生必学课文。 说到最后国王赤身**落荒而逃,博间王脸色尴尬。 凤鸣一口气将故事说完,转头看见博陵眼中赞赏,微微一笑。 全殿臣子都知道大王和这故事里的国王有所相似,碍于大王尊严都不敢作声,一片肃静。 忽然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居然有如此荒唐的事,哈哈,鸣王果然满腹有趣的故事。这故事说得好,我敬鸣王一杯。” 居然有人敢冒险,众人都将目光移向此人―――正是博间王最喜欢的三王子博勤。 博勤生性豪爽直言,是对王位最没有野心的王子,博陵等人绞尽脑汁争斗王位,他偏偏绞尽脑汁想不当大王,甚至不惜败坏名声沉溺女色。 可他是王后唯一的亲生儿子,身份与其他三个王子不同,博间对他最为宠爱。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不参与王室斗争并不容易。 博勤喝下一杯,对凤鸣道:“鸣王请继续。” 凤鸣见他支持自己,顿生好感,笑问:“三王子想听什么故事?” “故事就是故事,又何必指定?天下强人所难的事情还嫌不够多吗?” 话中充满无可奈何之意,凤鸣不由多打量博勤两眼。 博勤大约二十岁左右,却身形单薄,也许是长相比较偏向母亲,没有父兄特有的男性魅力,反而多了一种女子的阴柔,只是从他身上显现出来毫不娇揉作状,自然之极,令凤鸣想起远在西雷的烈儿。 他与博勤对看两眼,笑道:“三王子可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 博勤又自饮一杯,轻道:“梦蝶?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好故事,请鸣王快讲。” “庄周是一个很聪明很有本事的人。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蝴蝶,飘飘然,十分轻松惬意。这时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庄周。一会儿醒来,对自己还是庄周十分惊奇疑惑。认真想一想,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庄周?” 博湖皱眉道:“此人当真愚笨,他当然是人,难道还能是蝴蝶?这故事没有意思,鸣王快罚一杯。” 博陵和三公主都沉吟不语,思索其中深意。 博勤眼中精光蓦然闪动,许久才长舒一口气,缓缓道:“人生如梦,只要过得快活,人和蝴蝶有什么不同?” 凤鸣点头:“不错,人有人的快乐,蝴蝶有蝴蝶的快乐,谁又比谁强呢?” 博勤一直在为母后迫他争夺王位苦恼,此刻听凤鸣一眼,仿佛被人用棒子在头上狠狠瞧了一记,茫然道:“人有人的快乐,蝴蝶有蝴蝶的快乐。”心中道:我本来就不是当大王的料子,为什么偏要和兄弟们争?即使当了大王,我也不会快乐。就象抓一个蝴蝶来当人一样,蝴蝶怎么会快乐? 他天性本就不羁,这个问题困扰多时,忽然被他想通,就象压在身上的重山忽然被移走一般,全身说不出的轻松,扬声大笑一通,对凤鸣举杯,满心钦佩地说:“鸣王智慧深及于此,博勤服了。”当下连饮三杯,把杯子往地上一甩。金杯撞到黑砖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博勤长身而起,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博间王一跪,昂然道:“博勤求父王一事。” 博间王对这个王后所生的儿子最为宠爱,一直头疼他处事低调,对王位一事毫不着急,这次见博勤忽然发威,博间王欣然道:“博勤,你要求父王什么?” 博勤抬头,凝视博间王片刻,一字一顿道:“博勤恳请父王,立四王弟博陵为太子。” 因为几个王子年纪相若,博间王目前尚没有立下太子。现在多了个能干的四王子博陵,太子问题更是成了一个臣子不敢讨论的禁忌。如果说本事,博陵为上,如果说血统和大王的爱宠,又以博勤为上。 不料博勤今天竟然当众提出要博间王立博陵为太子。 此言一出,全殿哗然,博湖、博耀手中酒杯哐当哐当掉到地上,双双站起。 博陵眼睛蓦然放光,露出兴奋神色。博勤放弃王位,博湖博耀不足为敌,他在王室争斗中再无对手,怎能不喜? 博间王愣了片刻,冷声道:“博勤,你在胡说什么?” 博勤毫不畏惧,昂头直视博间王:“博陵智谋计策,在我们兄弟中是第一人。风范非凡,可为国君。而且博陵一心使博间富强,自从他重回王室,一直致力国家大事,百姓都爱戴他。请父王不要再顾念血统出身,为了博间,立博陵为太子。至于我……父王,博勤生性懒惰,只会令父王失望。” 博湖两人听见博勤居然为博陵说话,早在一边气黄了脸。 博陵当然不能放过表现的机会,排众而出,扑通跪在博勤身边,声泪俱下道:“博陵不敢受此好意。请父王立三王兄为太子,博陵愿全心辅助三王兄,使我博间从此国富兵强,不再受外人之辱。” 奇变骤起,凤鸣浑然不知道自己在里面扮演了强烈催化剂的角色,在一旁咋舌不已,大呼精彩。 博陵当然不能放过表现的机会,排众而出,扑通跪在博勤身边,声泪俱下道:“博陵不敢受此好意。请父王立三王兄为太子,博陵愿全心辅助三王兄,使我博间从此国富兵强,不再受外人之辱。” 奇变骤起,凤鸣浑然不知道自己在里面扮演了强烈催化剂的角色,在一旁咋舌不已,大呼精彩。 博湖和博耀两兄弟也不甘示弱,两人一对视,一同走到大殿中,与博勤博陵并排跪下。博湖大声道:“父王千万不要被博陵蒙蔽,一时的小聪明而并不足以处理国家大事。立太子事关国家根本,请父王三思。” “出身卑微者,怎可登上王位?”博耀侧头狠狠盯了博陵一眼,鄙夷道:“太子代表一国威严,让一个贱民来当,未免太儿戏。” 博耀如此一说,博陵脸色微微一变。连博勤也觉得博耀说得过分,反驳道:“二王兄,博陵同是博间王子,是父王的骨血,怎会出身卑微?” 博湖在一旁悻悻道:“他身上有一半的血是贱民的,让他有个王子身份已经便宜他了。” 博陵忍不住开口:“大王兄,你我同是兄弟,博陵一向敬重你,为何此时咄咄逼人?” “呸,你也配当我兄弟?小人!” 几位王子一来一往,在大殿上当场吵闹起来。 满殿大臣噤若寒蝉,不敢作声。博间王默不作声坐在王位上,眉毛已经竖了起来。 “早知道你居心叵测。” “二王兄,你出口伤人。” “若不是对王位虎视眈眈,为何一回博间便四处派发米粮,收买人心?” “今年粮食欠收,饥民……” 博湖截断博陵的话,冷哼道:“饥民?你是说父王失德,致使百姓挨饿?” “博陵绝无此意。” “住嘴!”蓦然一声巨响,众人都唬了一跳。博间王铁青着脸,森冷的眼光来回扫了四个儿子一圈,到底当了多年大王,眼光凌厉之极,目光到处,刚刚争得脸红耳赤的几人都心虚地低下头去。 博间王一发怒,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下来。他把四个儿子重新看了一遍,幽幽叹了一口气,轻道:“众臣听令。” 这句话虽然轻微,每个人心上却都不由咯噔一声。大家知道博间最重要的事情此刻就要决定了,全殿大臣立即噗噗噗噗,整整齐齐跪了一地,静静等待王令。 凤鸣看到众人跪下,连三公主都乖乖跪到一旁,挠头道:我要不要跪?这是博间内政,我何必插手。于是悄悄走到一边,看事态发展。 博间王沉默良久,直到每个把耳朵竖得高高的臣子浑身冒冷汗,才道:“博陵既然是我的儿子,就是博间的王子,就有资格继承王位。” 此话明显偏袒博陵,博湖博耀猛然抬头,惊恐地看着博间王。 博间王话音一顿,斟酌片刻,接着道:“本王有四子,大子无谋,二子无勇,三子乃王后所生,虽然聪明伶俐,可惜无心政事。” 博陵听见父王对三个哥哥的评价,语气中没有一个适合当太子,不由暗喜,眼看即将宣布答案,心跳越来越快。 博间王叹了半天,呼道:“博陵。” “父王,博陵在!”博陵心猛然一顿,跪出一步,恭声问:“父王有何吩咐?” “父王知道你心怀大志,兼有才学。只要你在半年内做到三件事,你就是博间的太子。” “父王!”博湖急跪行两步,磕头道:“父王三思,请父王三思。” 博耀也道:“选太子事关重大,父王三思。” 博间王微微一笑:“你们怕我偏袒?好,四个王子中,谁可以在半年内做到这三件事,谁就是博间的太子。” 博陵眼睛炯炯有神,朗声道:“请问父王是哪三件事?” 凤鸣也竖直了耳朵。不知道博间王会用哪三件事选太子?其中一件不会是吞并离国吧? 博间王开口道:“第一,我要一道天下没有的绝美风景,放置在王宫之中。第二,我要一副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画像,挂在寝宫之中。第三,我要在这大殿中,与天下第一美人畅饮一番。谁能在半年内做到三件事,谁就是我博间太子。”博间王把三个要求说出来,哈哈大笑道:“这是本王多年心愿,你们尽力去吧。” 别人也就罢了,凤鸣第一个听得惊讶莫名,“昏君”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选太子明明是国家大事,怎么和这些要求扯到一块去?怪不得博间衰败至此。 03 威镇博间 第十章 到底怎么逃出去? 凤鸣回忆所有看过的惊险电影,尤其是007。可007每次逃跑都有先进工具帮助,例如,按三下就自动爆炸的铅笔,还有那辆拉风又聪明的跑车。 而在这个落后时代,只得朝挖地洞之类的方向考虑。 很快,凤鸣明白那奇特的地板的用处。这种石质居然比花岗石还坚硬,任他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在房中挖出一个小洞―――更不用说地道了。 这下可是坐困愁城。 博陵和三公主还是常来看望。院外守卫重重,衣食侍侯也还周到。凤鸣想不出计策,只好对三公主等人察言观色,探问外面情况。 大战如何? 容恬如何? 一想到这些,凤鸣就心急如焚。 “鸣王总面带愁容,是不是我们哪里侍侯不周到?”三公主见凤鸣沉默不语,轻启朱唇。 凤鸣气她恩将仇报,冷笑一声。 这日博陵有事,只有三公主带着临檀前来探望。三公主也知道凤鸣心里气愤,说到底凤鸣一直对她不错,如今到了这般境地,她也略有愧疚。放下茶碗叹道:“鸣王心里不舒服,本宫知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有什么办法?” 见凤鸣不作声,三公主又道:“鸣王可知,本宫与博陵年少相识,却黯然另嫁。” 三公主和博陵之间的私情,凤鸣早看了出来。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当日安巡的死并没有令三公主悲痛欲绝。 凤鸣想起安巡死前还期盼和王后楼兰双宿双栖,心想你们夫妻倒真是绝配,都另有一个秘密情人,开口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公主虽然爱博陵,却又不愿下嫁私生子,最后选择西雷王子安巡。这是公主自己的选择,何必到现在徒然感叹?” 三公主被凤鸣一语道破,脸色蓦然发红,讪讪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鸣王果然见识过人,原来世间就没有处处圆满的事。本宫当日若是知道这个道理,又何致于有今日?” 她一时感叹,凤鸣却蓦然心里一动,隐隐捕捉到什么。 三公主这次将他抓来,虽说也是为了报仇,但其实有一大半应该是为了博陵。否则,三公主身在西雷,身份待遇几乎与太后相等,又何必冒险挑拨离间,同时开罪若言和容恬这两个国君? 她与博陵以前因为身份问题而抱憾,如今却肯跟随博陵秘密回到博间。而这个时候博陵又刚好被博间王承认身份赐予国姓…… 凤鸣皱眉思索半天,忽然松开眉头,端起茶碗喝了口热茶,缓缓道:“博陵这次可以重回博间王室,成为极有可能登上王位的博间四王子,三公主真是功劳不浅。” 三公主含笑道:“鸣王过奖,博陵向来聪敏,其他三个王子哪里可以相比?”在她心里,情人自然是最好的。 这个回答,恰恰证实了凤鸣心中所想。凤鸣哈哈大笑,击掌道:“我就想博陵忽然潜入西雷不是这么简单。如今离国和西雷国势渐大,两国都是博间的心腹之患。博陵想必向博间王许诺可以挑拨离国西雷,使其两败俱伤。而交换的条件,就是让博间王承认他这个私生子。” 凤鸣笑了一轮,沉下脸来:“公主当真厉害,在繁佳的时候已经密谋布置。安巡到西雷夺位,若言求婚,安荷太子亲迎,公主装成只对演算之术感兴趣,实际上却从中周旋,寻找最可以给予博陵帮助的位置。最后选定西雷,把目标定在我身上。不鸣则己,一鸣惊人,在最关键的时候把我带走,挑动离国西雷之间战争,让博陵得到正式进入博间王室的机会。好厉害啊。” 滔滔不绝一番言语,将埋藏在内错杂盘根的疑团完完整整剖析出来。三公主顿时呆住。 她此生中所爱之人只有一个博陵,从小便认定博陵是理所当然的王者。可惜以博陵的身份,在没有王室的支持下绝对无法与三公主结合。 博陵也一直为了自己不被承认的王子身份耿耿于怀。 事情步步发展,她一直深藏不露,暗中帮助博陵,同时也要苦苦隐瞒自己的恋情,连身边的贴身侍女分雁都不得知晓。 每每想到两人厮守似乎总无可盼的一日,心中悲苦非常。那日得到繁佳王室惨剧的消息,本来伤心欲绝,几乎断了生念。博陵却忽然潜入西雷秘密求见,一番计策立即定了下来,内心雀跃仿如重生一般。 趁这个机会,挟持凤鸣,挑动离国西雷战争,使博陵进入博间王室。以博陵的本事,一定会登基为王,她就是辅助成就霸业的王后。一石数鸟,好得不能再好的机会。 所以,纵使对凤鸣怀有愧疚,三公主还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她到底不是若言那样卑鄙的人,如今被凤鸣三言两语把心头多年的秘密全部揭了开来,内心立即掀起滔天大浪,惶恐不已,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霍然站了起来。 凤鸣见她神情激动,不由有点害怕,稍退两步:“你想如何?” 三公主眼中波光颤动,盯了凤鸣片刻,忽然掩面急跑出去。 凤鸣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原来真的猜对了。” 临檀好奇地挨在凤鸣身边,看着门外:“三公主为什么跑掉?她哭了么?” 凤鸣蹲下道:“临檀啊,人不能做坏事,不然良心会不安的喔。” 临檀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把来龙去脉猜出来后,凤鸣信心大增,暗中夸奖自己的逻辑思维不下十遍,抖擞精神继续考虑逃跑的事。 掌握了全面情况,要继续就没有当日那般困难。 博陵靠挑拨西雷离国而得到进入王室的机会,西雷离国开战又是因为容恬以为凤鸣在离国。如果凤鸣在博间的消息透露出去,那博间等于同时开罪西雷离国,就轮到博陵头疼了。那个时候,凤鸣也不必再逃,博陵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凤鸣恭恭敬敬送回西雷,外加赔礼道歉,以平息容恬的怒火。 三公主与若言有灭族之恨,他们当然不会把凤鸣送给离国,白白便宜若言。 想来想去,凤鸣得到结论――根本就不需要逃,只需要把他身在博间的消息传出去就行了。 比起从这守卫森严的地方逃出去,难度要小多了。 “哈哈哈,原来我真的聪慧无比。容恬,这下你再也不敢小看我了吧。”凤鸣自言自语,手舞足蹈一番,大马金刀坐下想办法传送消息:“放鸽子?这里根本没有鸽子。这里虽然是博间都城,但院子又大又静,不知道和大街隔了多远,大声喊叫也不会有人听见。请人偷偷送纸条?不对,这里的人都是博陵的亲信,我的纸条八成送到他那,然后他把我送到地牢去。” “鸣王,今天我们玩什么?”临檀从屋外跑了进来。 凤鸣眼睛一亮:“对啊,可以叫临檀帮我。” “帮什么?” 凤鸣再想了想,又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行。博陵敢放心让临檀来这里,肯定作好预防措施。说不定他正在一旁等着看我的笑话。哼,我堂堂西雷鸣王岂是这么笨的人?” 临檀扯扯凤鸣的袖子,抬头问:“鸣王,我们今天还玩魔方吗?”在她眼中,凤鸣本事比其他曾经被关在这里的人更大,独自里有许多有趣的故事,又能制出不少新奇的玩意。象昨天凤鸣画出魔方的图纸,临檀派人做了来,果然好玩极了。 “魔方有什么好玩的?”凤鸣随口敷衍,脑筋仍然在传递消息上转。目光落到临檀手中的魔方上,心脏赫然重重一跳,计上心头。 凤鸣露出笑容,蹲下对临檀道:“我们今天不玩魔方,玩另外一个有趣的东西。” 临檀更加高兴,拍掌道:“好啊,我们玩什么?” “反正很有趣就是了。”凤鸣皱眉道:“不过,缺一些东西。” “缺什么?”临檀张大眼睛问。 “牛皮,还有一些美酒。” “牛皮和美酒?这个容易。”临檀小脑袋一偏,学足大人口气地吩咐道:“来人啊。” 门外匆匆进来一个侍女,行礼道:“公主有何吩咐?”临檀总命人称她为公主,她是博陵爱妹,在这院中自然人人爱宠,忙着奉承。 “拿一些牛皮和美酒给我。” 凤鸣插嘴道:“要多一点,越多越有趣。” 临檀转头对侍女道:“多一点,越多越好。” 侍女奇怪地打量两人:“是。”退了下去。 凤鸣所住的院落侧门处,韩素文正在巡视守卫。 韩素文是博陵心腹,向来负责被软禁的重要犯人的安危。博陵虽然知道他做事小心谨慎,这次还是千叮万嘱命他对凤鸣不可大意。韩素文也知道事非寻常,每日十二个时辰不敢有丝毫松懈,时时巡视守卫。 正训斥了两个换岗迟了片刻的侍卫,侍女忽然站在院门旁喊:“韩先生。”她伸长脖子,脚却不敢越出院子一步。 原来博陵为防消息泄露,严令院中所有侍女不可迈出院门一步,所有守护在外的侍卫没有命令也不许迈进院中一步。 韩素文朝侍女走去,站在院门外问:“什么事?” “临檀公主说要玩有趣的东西,想要牛皮和美酒。” “牛皮和美酒?”韩素文皱起浓眉。凤鸣身份贵重,三公主严令不得有丝毫委屈,必须有求必应,而同时又要保证凤鸣不惹出祸。韩素文接了这个任务,轻不得重不得,委屈不得又放纵不得。偏偏中间还夹杂博陵最宝贝的妹妹,真真头疼。 韩素文奇道:“牛皮和美酒能玩出点什么来?唉,真不明白为什么四王子让临檀公主天天去见鸣王,万一鸣王对公主不利怎么办?” 侍女笑道:“三公主说了,鸣王心肠最软,再怎样也不会伤害临檀公主的。还是给他们,让他们玩去吧。临檀公主最爱胡闹。牛皮不知道他们用来干什么,美酒当然是喝的。两样都没有什么大碍,鸣王就算用酒灌醉了院子里所有人,也逃不出外面这么多侍卫大哥的手心。” 韩素文也想不出牛皮和美酒可以惹出什么祸,沉吟片刻,点头道:“既然如此,就给他们吧。” 往院中送任何东西,一针一线都必须通过韩素文,连临檀进去时身上带的东西,都需经过韩素文检查。他一点头,牛皮和美酒自然很快送到。 凤鸣懒洋洋看着院子空地上一大叠整整齐齐的上等牛皮和十余坛美酒,笑道:“博陵倒很大方,一给就给了这么多。” 临檀骄傲道:“当然,哥哥最大方了。鸣王,我们到底玩什么?” 凤鸣神秘地眨眨眼睛:“我们玩的东西,不要让别人知道。” “好啊。”临檀一被煽动,立即兴奋起来,对身边侍侯的侍女一挥手:“你们都下去,没有吩咐,全部呆在房里不许出来。” 博陵软禁人质向来使用内外分隔的方法;院中人质如同主人,只要不涉及逃跑,事事都可自主;院外却一步也不松懈,典型的内松外严。院中的侍女只负责侍侯,不负责守卫,当下也不作声,齐声道:“是。”都微微一蹲,果然乖乖各自回房。 凤鸣大喜,蹲下对临檀道:“快点开始,天快黑了,等天一黑,我们就可以玩了。” “好啊,开始吧。” 一大一小双双蹲下,兴致勃勃动起手来。 是夜,博间都城――蓬野上空忽显奇景。 数十个光亮夺目的奇怪物体从城中冉冉上升,如璀璨明星骤然现于世间。这些怪物形状如民间的牛皮灯笼,在空中不断移动,越升越高。 “看啊!” “天神降临了!” “有大灾啊……” “不,是吉兆,天佑我博间!” “上面有字!”有人惊叫:“凤鸣!上面写着凤鸣两个字!是天神的名字!” 蓬野百姓哗然,纷纷从家中跑出来昂头观看。不少小孩在地上追着亮处尖叫,更有老者痛哭流涕跪拜在地。 凤鸣微笑着看孔明灯徐徐升起,听见惊叫此起彼伏,一阵一阵如波浪般,从城东传到城西。每个孔明灯上写得龙飞凤舞的凤鸣两字,一定已经被所有蓬野的百姓看见。相信不久,这个消息会象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大江南北,以容恬的机智,一定会立即明白其中意思。 临檀犹不知道自己坏了哥哥的大事,在一旁拍掌叫得特欢:“升起来了!升起来了!” 尽忠职守的韩素文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中国伟大的智谋家孔明先生居然有这样可爱的发明,也想不到美酒除了可以喝之外,也可以当成燃料制造热空气。 “射!统统射下来!”所有侍卫对这空中忽然出现的奇迹目瞪口呆时,最先反应过来的韩素文当机立断,大声喝令众人射下孔明灯。 侍卫们已经被这从未见过的场面吓坏了,手忙脚乱中举弓,完全没了平日的准头,有一个甚至紧张到把弓对准了同僚,射伤了另一个侍卫。只有韩素文还算理智,簌簌射下四个灯笼。 可惜已经晚了,孔明灯已经引起全城百姓轰动,上面凤鸣二字也已经泄露出去。 今日起,西雷鸣王的名字,象春雷一样响遍博间大地。 这是三公主和博陵想也没有想到的。 外面乱了一夜,凤鸣独自呆在房中笑到肠子抽筋。现在头疼已经成了博陵的专利,且看他怎么应付容恬和若言。 第二日清晨,博陵单独来见。 还是一身蓝衣打扮,唇边带笑,依然风度翩翩,一点也没有凤鸣想象中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入房,对凤鸣欣然拱手道:“此院中住过的贵客不少,鸣王还是第一个可以放出消息的人。不知道那牛皮做的灯笼为何可以升上天空而不掉下?” 凤鸣自然不会把其中的道理告诉博陵,微笑道:“四王子如今还能气定神闲,我也很佩服。” “呵呵,”博陵一挥衣袖,缓缓坐下:“不瞒鸣王,昨夜忽然听见全城百姓轰然,忙从晚宴中奔出,骤然看见空中闪烁的数十个凤鸣大字,真是几乎吓死博陵。博间区区小国,忽然同时得罪离国西雷,大祸临头。” 凤鸣斜眼打量博陵,见他神态自若,起了疑心,探问道:“我看你现在倒一点大祸临头的担心都没有。” 博陵笑了数声,轻道:“为何担心?福祸本就相依,当日冒险将鸣王掳来,已经有了面对这般情形的准备。何况……鸣王不是还好好呆在这里吗?” 凤鸣忽觉全身寒流骤起,打个寒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鸣王在此做客,博陵本就占了不败之地。”博陵长身而起,款款答道:“如今离国西雷君主都极盼得到鸣王,博陵在其中择其一,有什么难处?” “在离国和西雷中选择一个?”凤鸣心内一震,眼珠转了几下,嘿嘿笑了出来:“如果把我交给若言,你怎么跟三公主交代?又怎么跟容恬交代?”他拳头紧握,暗道:哼,难道我就笨到任你想给谁就给。 博陵摇头道:“不到万不得以,我自然不会把鸣王交给若言。鸣王在此的消息很快会传遍天下,离国西雷大战的热闹我们是看不成了,容恬也会来向我们要人。到时候,只要容恬答应我三个条件,我们自然会恭恭敬敬将鸣王送回去。” “三个条件?” “第一,西雷需承诺保护博间不受离国侵犯,一旦离国对博间有所威胁,西雷立即派兵袭击离国边境。离国西雷向来不相容,这个条件西雷王一定不会为难。第二,西雷与博间定下协约,永不犯博间一草一木。第三,西雷王须助我登上博间王位。” 凤鸣恍然大悟,点头道:“第三个条件才是最重要的吧。” 博陵毫无愧色,昂然道:“男子汉理当以称霸天下。请鸣王亲写一封书信,向西雷王报平安,并将三个条件一并附上。” “我要是不写呢?”凤鸣嗤鼻:“你杀了我?” 博陵摇头:“鸣王在西雷处处维护三公主,博陵感激不尽,怎么会杀你?写为贵客,不写为人质,是否写信只对鸣王有影响,对博陵无碍。只要鸣王在我手,西雷王定然答允条件。” 凤鸣眯起眼睛:“如果容恬不答应呢?” 博陵淡淡回道:“那么,只好把鸣王送给若言了。他当日对三公主发下的血誓还在,可以用鸣王交换龙天人头和繁佳十年平安,这笔帐还算得过来。” 凤鸣被气得一滞,喉咙咕噜咕噜几声,哼哼道:“写就写。”等我出了这个院子,给你溜个不知所踪,看你拿什么还给容恬。 笔墨端上来,凤鸣龙飞凤舞写了起来: 容恬, 你这次终于没有神机妙算,还被人骗得团团转。我不在离国,在博间都城蓬野,博陵提出条件一二三要你来换我,你可千万要答应,不然我就要去陪若言了。 切记切记,不要胡乱开战,就算我真的到离国去了你也不许随便开战。 有一点点想你。对了,不许责怪容虎烈儿,他们应该还好吧,代向太后及秋篮等问好。 凤鸣字 博陵见他写得有趣,在一旁微笑摇头。 凤鸣把笔一扔,偏头道:“信已经写了,我可以到处走动了吧。” “多谢鸣王。”博陵将书信揣入怀中,轻轻击掌,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立即,五六个华衣美侍鱼贯进房,手中都端着方盘,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衣饰佩剑。 博陵笑道:“西雷鸣王正式抵达博间,怎可不出席博间王宴?请鸣王梳洗穿衣,随我入宫拜见父王。欢迎的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入宫?”凤鸣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眼花缭乱的华丽衣服。 侍女们齐声道:“奴婢侍侯鸣王更衣。”一拥而上,脱衣服的,套内衣的,系玉佩的,戴帽子的,穿靴的,佩宝剑的,七手八脚,顿时让凤鸣换了个模样。 换过衣服,众人娉婷退下,博陵含笑奉上一物:“此物还给鸣王。”居然是凤鸣原来藏在后腰的小刀叶,是容恬当日将这把锋利小刀送给他防身,昏迷的时候被三公主搜走了。 赫然一见此刀,不由想起容恬笑容。当日如春风般拂过脸的气息,如今远在千山万水之外。 博陵知他心事:“鸣王很快就可以回西雷,又何必睹物思人?”这睹物思人四个字,他还是从三公主处听来的,也是属于凤鸣出品,不禁对凤鸣的才学深为折服。 门外忽然传来惊人之语:“鸣王是否可以活着回到西雷,还是未知之数。”门帘一掀,三公主从屋外进来:“本宫特意来接鸣王入宫饮宴。” “三公主,你刚刚说我是否可以活着回到西雷……” 三公主微微颌首,淡然道:“鸣王虽以惊天智慧使消息外泄,却不知道这样做只会增加自己的危险。如今全天下都知道鸣王孤身在博间,我们要照顾鸣王的安全会比以前更艰难。不说离国的若言,即使在博间王宫中,也有人对鸣王虎视眈眈?” “博间王宫?” “鸣王想一想,如果鸣王在博间遇刺,最高兴的会是谁?” 凤鸣偷偷瞧一眼博陵,暗忖:最倒霉的自然是博陵,别的不说,容恬一定生吃了他。忽然眼睛一亮:“最高兴的应该是博间的其他三位王子吧。” 答案一出,立即头疼起来。 为什么无缘无故会被卷到博间的王室争夺中来,真是祸从天降。这样一来,他的小命在博间处处危险,不但不能想办法逃跑,还要在容恬未到之前依赖博陵的保护。 凤鸣沉吟片刻,叹道:“真正厉害的是三公主,三言两语就让我不敢逃跑。” 三公主与博陵相视一笑,转头道:“鸣王何必叹气,如今鸣王声名远播,已经无人不晓。宫中大王和众位王子都在相候,请鸣王动身吧。” 三人一起出门,侍卫已经集合在院外。 博陵站在凤鸣身旁,轻声道:“宫中危险,鸣王切记不要离我半步。” 凤鸣自知肉在砧板上,而且他这块肥肉似乎谁都想来砍上一刀,只好乖乖点头,和博陵一道上了马车。 03 威镇博间 第十三章 悠哉好一段日子,博勤调查毫无进展。凤鸣暗笑:以博勤的单纯心计,哪里可以和博耀那些狡诈之徒相比?不过博陵自然有保全自己的办法,凤鸣也并不担心。 唯一让凤鸣放心不下的是西雷一直没有消息传来。算算凤鸣点孔明灯已经过了大半月,容恬再迟钝也应该有所行动。 一日,博勤在外面忙碌大半日,回府休息。 凤鸣见他神情,知道还是徒劳无功,笑着安慰道:“三王子不用着急,时间多着呢,反正博陵安全呆在王宫之中,我们慢慢查就是了。” 博勤苦笑摇头:“看来我是一点用也没有,只会诗词画画而已,论到处理事务,哪里比得上四弟?这点小事,若让四弟来做,恐怕三两天就可以办好。” 博陵能干是能干,可是心计也太深沉了。不过,也许这是做大王的必要条件吧。凤鸣瞅瞅博勤,想着博勤如果当了大王一定又是个宋徽宗,不由赞同的点头:“不错,说到治国大事,也许四个王子中最好的就是博陵,他就是有时候有点……嘿嘿,不说了。今天有没有西雷使者抵达博间?” “没有。” 凤鸣脸色一黯,顿时没了神气。 “不过听说天下第一美人遣人送来书函,说将到博间与父王大殿一聚,而且已经起程。”博勤脸色有几分古怪,瞅着凤鸣,吞吞吐吐道:“来人禀报,护送媚姬的是……西雷王容恬。” “容恬?”凤鸣猛然站起,瞪着眼睛:“他……他跑去护送媚姬?” “鸣王不要动气,我想西雷王此举必有深意。” 当然有深意,容恬八成是知道博间王选太子的条件,想趁此机会借媚姬动点手脚。 和容恬相处久了,凤鸣再笨也有些许长进,容恬的意思,猜也猜得出来。媚姬只要在大殿之上说是哪个王子邀她而来,就等于哪个王子完成了博间王的第一个条件,简直是直接左右了博间太子的人选。 如果容恬想为博间选一个昏君,就叫媚姬选博湖;如果容恬想为若言在邻国找一个麻烦的对手,恐怕就会选择博陵。 凤鸣脑子转了好几个圈,脸色稍稍回复,哼了一声,重重坐回椅子,喃喃低声道:“不想着先来接我,满脑子国家大事阴谋诡计。”悻悻将手中热茶一饮而尽。 博勤茫然道:“鸣王说什么?” “没有。”凤鸣收拾心思,问博勤:“那容恬什么时候抵达?” “他们一行人日夜兼程,估计十数天内就会到蓬野。”博勤不舍地摇头:“那西雷王也太不会怜惜美人,一路风霜,本已长途劳顿,居然还要天下第一美人日夜赶路。唉,恐怕到了蓬野,媚姬会憔悴不少。”他有父王怜香惜玉的遗传,当真对美好的事物处处怜爱。 凤鸣听到容恬日夜兼程,心里稍微好受一点。知道大致可以与容恬碰面的日程,悬在胸上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晚饭后例行是陪着博勤闲聊。内容不外乎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凤鸣和博勤这样聊将近聊了大半个月,肚子里的存货几乎全部卖弄完了。博勤对他的敬仰佩服,更是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暖烟轻罩,月上梢头。今夜畅谈选在湖心亭中,博勤为人优雅风趣,亲切和蔼,和他聊天,除了需要不时搜刮肚子里的墨水有点难度外,也算一种难得的享受。 端起热茶,轻啜一口。香醇的茶味从舌尖淡淡散开,凤鸣赞道:“博间真是一个美的国家,人爱美,房屋设计要美,连喝的茶也美。” 博勤若有所思,点头道:“鸣王所言极是。不过美者,不一定在乎外,博勤觉得,世间美好的东西,应该由内而外。” “对对对!不愧是博间王嫡子。”凤鸣竖起大拇指:“外表美不及心灵美,如女子一样,首先要有气质风韵,才称得上是美人。如果只有外表没有内在,只能是草包一个。” 博勤听见凤鸣赞同,露出惊喜之色:“鸣王当真也这么想?” “当然。”凤鸣精灵非常,嘴角一翘,凑进博勤神秘地问:“怎么?有了心上人?” “如鸣王所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博勤含蓄地微微颌首,却掩不住眼中悦色。 凤鸣嘿嘿笑了一阵,撞撞博勤肩膀,低声问:“是哪家姑娘?叫什么名字?” 博勤老实回答:“叫凤归,住在郊外远山一座雅致别舍中。此女书画诗词无一不通,可叹我呆在都城中,居然一直不知道世间有这样的女子。若不是前几日为了查探四弟的事出城听到山间叫人迷醉的琴声,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认识她。” “你喜欢她?” 博勤脸上一红:“这……” 凤鸣见他一副浸入爱河的样子,不由想起以前在学校里的同学,呵呵笑道:“我知道了。那她对你感觉怎么样?” “略有好感。”博勤沉吟片刻,羞道:“可能是极有好感。” “哈哈,那就是两个都有好感了。老弟,这样的才女要快点下手。”凤鸣露出损友本色,拍拍博勤后颈:“你明天干脆禀明博间王,要他帮你把王子妃娶回来。” 一提博间王,博勤立即脸色黯然:“这……这件事,恐怕有难处。” 凤鸣愣住,思索一下,冷然道:“难道你只是想玩弄一下,并不打算娶她?” “不不。”博勤连忙否认,叹了一声,轻轻道:“不瞒鸣王,凤归出身贫微,也好好办。可她……她虽有才气,样貌却一般,以父王的眼光,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女子进王族的。” 原来有这样的难题,凤鸣顿时谅解。 博勤又道:“可在我心里,她却是……却是……” 凤鸣见他想表白深情又不好意思,好心地替他接下去,大声道:“却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博勤连连点头:“比天下最美的女子更美。” 可见人间处处有情痴,凤鸣叹气一声,不禁想起可恨的容恬。那家伙现在陪在媚姬身旁,想媚姬乃天下第一美人,听说也是个细心体贴的才女,不知道会不会日夜相处,然后酒后乱性…… “鸣王?鸣王?”博勤猛一推,才把凤鸣的胡思乱想推跑。 凤鸣茫然转头:“啊?” “鸣王智计天下无双,此事还请鸣王出个主意。”博勤殷切地看着凤鸣。 “主意?”凤鸣挠头。 自古以来这些事的主意都大同小异,不外乎私奔、经过大难得到父母同意、先上车后买票、抱个大胖小子来换入门的资格。 “鸣王?” “咳咳,我也不能立即拿出主意来。不如这样,你先把你的才女请来让我见见,见过真人才可以想办法嘛。” 博勤喜道:“那我明天把凤归带来。” 凤鸣转睛一想,露出顽皮神色,嘻嘻道:“不要,我们悄悄上山去见她,吓她一跳也好。”好些天不可以出去散心,这个机会怎么也不能放过。而且容恬快来,再不玩就来不及了。 “凤归一向喜欢清净,这个……” “这个什么,就这样说定了。”凤鸣自己作了主,想到明天可以出去玩闹,兴奋不已,自言自语道:“不知山上有什么野味,我要自己打一个兔子烤来吃,嘿嘿,这可有趣得很。” 安稳睡了一夜,次日天气极好,凤鸣一觉醒来,梳洗后直接来找博勤。 “博勤,我们出发吧。” 博勤也起来了,笑道:“鸣王今天好早。我也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出门吧。” 两人兴致勃勃到了门外,只见两匹骏马已经被仆从牵到门前,两队侍卫将近百人等候在外,无一不满身盔甲威风凛凛。 凤鸣一看,顿时不满意地瞅着博勤。 博勤解释道:“鸣王身份贵重,三公主一再交代要好好保护,不得有丝毫疏忽。我们今天还是带多点侍卫比较好。” 想象中的私访变成前呼后拥的阵势,凤鸣扭了好一阵,博勤虽然脾气极好,这一点却不肯让步。没有办法,只好瘪着嘴上马,领着一大帮侍卫朝城门出发。 到了博间已经多时,却没有好好观察当地风俗景致。凤鸣气了一会,被博勤领着一边观赏风景,一边介绍风俗,很快就回复常态,嬉笑起来。 凤归住处离城不远,出了城门再往东不到一里就能看见一座林木茂密的山坡。 凤鸣等驰马到了坡下,博勤猛然一拉凤鸣,轻声道:“鸣王快听,凤归在奏琴。” 众人噤声,果然,山林之间,有琴声悠扬传来,音符仿佛荡在茂密错结的树枝之间,随风漾摇,令人心旷神怡。 博勤闭上双目,微微昂首对天,简直是陶醉万分。 一曲终,凤鸣才吐出一口气,叹道:“真厉害,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好听的琴声。光这琴声,就值得你把她娶回去,要她天天弹给你听。”心想:万万不可让容恬听这凤归弹琴,不然他绝对会觉得我处处不足。 博勤呵呵笑了笑,讪道:“弹琴极耗心神,我怎忍心要她天天劳累。” “哈,还未娶到手,已经知道心疼了,凤归福气真好。”凤鸣揶揄两句,下马道:“那我们就走上去吧,免得打搅了未来王子妃的清净,有人又要心疼。” 博勤正怕一行人打搅凤归,心里感激凤鸣识趣,连忙下马,嘱咐众人留守山下,只选了几名心腹陪他们一道上山。 山路崎岖,看来不高,却也爬了将近一个时辰。凤鸣额头微微渗汗,所幸途中春花盛开,处处郁郁葱葱,也有许多乐趣。 “鸣王,转过前面小弯,就是凤归住处。”博勤指着前方,对凤鸣道。 凤鸣嗯了一声:“看来武侠小说也不是全部瞎说,高人果然喜欢住这些山啊角落啊,好让人找个半死。” 过了拐角,一处竹舍出现在眼前。 篱笆木屋,虽然简陋,却说不出的雅致,一看就知道不是常人所住。制篱笆的竹似乎才采下不久,还透着喜人的绿意。 小院中留着一个古树墩,上面平放一具古琴,看来凤归姑娘弹完一曲后,便进屋去了。 博勤和掉进爱情旋涡的男人一样,对凤归处处殷勤,怕人多惹凤归心烦,将心腹全部留在院外,只和凤鸣携手入内。 看见博勤如此小心,又从摆设琴声知道此屋主人不是凡品,凤鸣自然老实不少,连脚步也放轻放缓,生怕惊扰主人。 “凤归,今天有贵客远道而来,你快出来。”博勤带笑,边入屋边唤人。 厅中一尘不染,素净非常,却没有人影,恐怕凤归人在房中。 凤鸣环视厅中布置,清清嗓子,拱手对着房门道:“凤归姑娘,西雷凤鸣擅自打搅,请姑娘恕罪。”这两句话说得文绉绉,当然是从古装连续剧里偷学过来的。 只听房中传来一把动听的女声:“请还请不来呢,怎会觉得打搅?” 凤鸣一愣,这声音好熟,似乎在哪听过。不及思索,房间帘子已经被人掀开,娉婷走出一人,笑得如三月春风,对凤鸣道:“多日不见,鸣王别来无恙?”正是离国妙光公主。 一见妙光,凤鸣如在晴天里被速雷轰顶,三魂吓掉七魄,茫然转头看着博勤。 只见博勤也一面胡涂:“凤归,你身居山野,怎会与鸣王相识?” 又中若言诡计! 凤鸣略一定神,才不管妙光会如何回答,猛然抽身后退,手利落地往腰间藏着小刀之处摸去。 脑后风声忽起,凤鸣还未回头,后脑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又挨一下。 哐当一声,小刀落地。 凤鸣双膝一弯,软倒在地。 “啊!” “三王子,有……啊!” 死前的惨叫传来,留守屋外的几个心腹已经遭到暗害。 “鸣王!”博勤这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飞身向前。 啪!早潜到身后的离国高手一抬手,把博勤一道击晕。 “公主,此人如此处置?” 妙光冷冷看了博勤一眼:“放过他吧。”目光移到陷入昏迷的凤鸣处,嘴角不知不觉扬了起来,走到凤鸣身边,将凤鸣上身扶起靠在自己身上:“鸣王啊,这回可总算把你抓到了。唉,你们怎么下这么重的手?万一把他弄伤了,如何跟王兄交代?” 离国高手立即肃然道:“属下下手极有分寸,鸣王绝不会受伤。” 妙光这才放心,点头道:“我带走鸣王,你们应付山下侍卫。记得,除了博勤外,不留一个活口。我要博勤对着容恬百口莫辩。” “是,属下遵命。” 阳光明媚之日,凤鸣再次落入黑暗掌握之中。 从黑暗中昏昏沉沉醒来,头顶上方出现的是妙光的笑脸。 “鸣王醒了?” 这是哪里?凤鸣蠕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天助离国,在容恬到达之前将鸣王诱来,不然后事难料。”妙光叹了一句,将食指俏皮地放在唇边:“车马日夜兼程,鸣王已经入了离国国境,不久就会到都城里同。嘘,鸣王服了药,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安静睡吧,再睁眼时,就可以看见王兄了。” 想到落入若言魔掌,凤鸣心中骇然,但身体被妙光下药,四肢都不停使唤,神智也渐渐不清,昏昏沉沉中,只好带着不甘又陷入黑暗。 车辙声不断在耳边窜过,象在告诉凤鸣他离容恬越来越远。 如妙光所言,再次睁开眼睛时,面前出现的,正是在凤鸣印象中如梦魇一般存在的离王――若言。 “鸣王俊美如初,本王可着实想念。” 明明是和容恬齐名的天下美男,在凤鸣眼里,若言的微笑却比恶魔更可怕。他和若言相处不过两次,却已经着了不少次暗算,心中忌惮非常。 王者修长的指稍稍触及脸庞,把凤鸣唬得连连后退。 “呵呵,鸣王为何惶恐?” 可惜床上根本没有后退的地方,只撑着上身后挪一下就已抵到冰冷的墙壁。若言故意用膝盖压着凤鸣衣角,让凤鸣无从动弹:“鸣王身上的迷药刚解,还是不要妄动为妙。”说话间,舌尖骤然伸出,象灵蛇般从凤鸣吓得发白的唇上扫过。 凤鸣呼吸几乎停顿,强大的压迫迎面而来。所有保护现在都不存在,若言只要一挥手,就可以把他轻易撕碎。 “离王智计天下无双,凤鸣佩服。”这句话原本是大家夸奖凤鸣的,现在凤鸣心甘情愿把它如数奉送给若言。 “哪里哪里,怎比得上西雷鸣王?西雷宫中暗藏一百零八计,恐怕是鸣王亲著吧?” 凤鸣一愣,他当日信口开河骗骗妙光,怎知妙光居然信以为真,转告若言。 “嘿嘿,离王过奖,其实那一百零八计……”话未说完,灼热气息已经扑面而来:“呜……” 牙床被占有性地扫过,在感觉凤鸣挣扎时,若言脸色一沉,在不断逃避却又被逮到的舌尖上重重一咬。 “呜……疼……”凤鸣哀叫起来,鲜红的舌尖溢出,染红惨白唇瓣。 若言嘴边挂上一丝高傲的笑意:“怕疼就听话一点。” 练武多年的强健身体欺上来,把凤鸣压在身下。凤鸣纵使元气无伤,也抵不过若言蛮力,何况被妙光施药后还手软脚软,眼看要吃亏,凤鸣猛然提气,大吼道:“古人之善用兵者,揣其能而料其胜负。主孰圣也?将孰贤也?吏孰能也?粮饷孰丰也?士卒孰练也?军客孰整也?我马孰逸也?形势孰险也?宾客孰智也?邻国孰惧也?财货孰多也?百姓孰安也?由此观之,强弱之形,可以决矣。” 这一段诸葛亮的兵法,当日曾搜肠刮肚找出来唬过容恬等人,收效甚大,存亡之际想不到别的办法,自然只好再用这个老招糊弄糊弄若言。 “好兵法!”不料若言果然一震,停了下来。 凤鸣大大松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诸葛亮五体投地,磕了十七八个响头,不愧是中国伟大的军事家。 “古人之善用兵者,揣其能而料其胜负。主孰圣也?将孰贤也?吏孰能也?粮饷孰丰也?士卒孰练也?军客孰整也?我马孰逸也?形势孰险也?宾客孰智也?邻国孰惧也?财货孰多也?百姓孰安也?由此观之,强弱之形,可以决矣。”若言缓缓吟道,不断体味咀嚼。 这下轮到凤鸣一震,没想到若言这般厉害,才听了一次,就可以将刚才的兵法背诵出来。 若言凝视凤鸣片刻,唇边溢出一丝微笑:“鸣王兵法过人,西雷有鸣王相助,何愁天下不统?” 凤鸣被若言若隐若现的野心目光震慑,胆战心惊,强笑道:“我可以助西雷,当然也可以助离国。”猛一咬牙,瞪大眼睛恶狠狠道:“可离王硬要逼凤鸣,凤鸣也只好拼个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若言眯起眼睛,又再侵前:“大刑之下,我要你说什么,你就得说什么?” 凤鸣打个寒战,若言目光凌厉,他不敢与之对视,扭过头道:“大刑未必有用,离王不信,可以在凤鸣身上试一试。”他心里太过害怕,说到最后,语音颤抖。 空气凝重起来。 若言比毒蛇还可怕的目光在凤鸣上下扫视一阵,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实在有趣,我怎忍心用鸣王用刑?” 凤鸣松一口气,下巴一紧,被若言挑起,两人对望。 “不是怕鸣王宁死不屈,而是……”若言用低沉磁性的声音戏谑道:“这般美色,弄伤了岂不可惜?” “废话少说。”凤鸣知道此刻不能露出怯意,强忍颤栗,清清冷冷的眼眸盯着若言,淡淡道:“你发誓不碰我,我就给你默写兵书。” 惊喜从若言脸上一掠而过:“一天一篇。” “哪有这么快?三天一篇。” “两天一篇。” “不,三天……” “鸣王,”若言冷冷截断凤鸣的话:“你的小嘴一开一合,当真迷人,本王快要忍不住了。”说罢作势吻下。 吓人气势再度逼迫而来,凤鸣哇哇大叫:“两天就两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呜……喂,呜……你不要碰我!”暗骂若言卑鄙。 若言畅快痛吻一番,才把几乎全身僵硬的凤鸣放开,哈哈笑道:“今日暂且放你一马,明天开始,三天一篇兵法。不能履行的话,就用这身子低偿好了。”他低头望望凤鸣英俊的脸庞,似乎意犹未尽,俯身又靠了过来,低声喃喃:“我怎么老觉得有点吃亏?无妨,鸣王总有兵法写尽的一天。”又轻笑两声,方得意洋洋去了。 凤鸣缩在角落,又气又苦。不由嘀嘀咕咕骂起若言,顺便将保护不力的容恬也大骂一顿。 想起容恬正前往博间接他,自己却被抓到离国,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面,心里越想越悲,竟然伏在床上大哭起来。 次日清晨,侍女将凤鸣唤醒。 还在漱口,妙光已经到了屋外,银铃般笑道:“我今日替王兄当监工来了。”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手上分别捧着丝绢笔墨。 凤鸣这时对妙光极为厌恶,对她狠瞪一眼,不做理会。 妙光也不生气,坐下撑着玉腮:“王兄发话,如果晚饭时还不见鸣王的兵法,就要亲自向鸣王问罪。”她瞅气鼓鼓的凤鸣一眼,掩着嘴道:“鸣王啊,王兄的手段向来无人受得了。你若不信,可以问问侍侯过王兄的人。敏儿,你过来。”她招手将身后捧着笔墨的侍女叫来。 那个叫敏儿的侍女看来只有十五六岁,模样标致,听到妙光吩咐,应了一声,将手中方盘放下,轻轻走到妙光跟前。 “昨天你也一道侍侯王兄了吧?让鸣王瞧瞧吧。” 敏儿浑身一震,抬头哀求地看了妙光一眼,被妙光一瞪,才楚楚可怜地将右腿伸出,撩起翠绿裙脚。 一段白玉般的小腿露了出来。 凤鸣视线一落到那小腿上,顿时一惊。那上面斑斑点点,全是鲜血淋淋的伤痕,也不知道是什么弄出来的。鲜红的痕迹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更惨不忍睹。 “敏儿肌肤真水嫩,只放到池子里弹指的时间,就让吃肉鱼咬成这样。不过她也算好福气,本来嘛,以她的身份,还没有资格侍侯大王。”妙光偷瞟凤鸣越来越不自然的脸色,故意问道:“鸣王,你看看敏儿象谁?” 她这一提醒,凤鸣倒察觉出来。这叫敏儿的侍女,眼神居然有几分与自己相似。 心中又是一惊,望向妙光的目光更是又惊又怒。 “有什么样的哥哥就有什么样的妹妹。”凤鸣咬牙道:“真后悔当日没有叫容恬杀了你。” “鸣王好狠。”妙光皱皱鼻子:“我当日没有对你不好。连你的衣裳,都是我堂堂妙光公主亲自侍侯换的。哼,纵使我对别人不好,对鸣王总是好的。”说到后面,脸上居然出现一点又羞又急的神情。 凤鸣不想和她斗嘴,哼了一声,悻悻扭头。 妙光见凤鸣不肯理睬,也动了气,冷冷道:“请鸣王立即默写兵书,否则王兄动怒,谁也救不了你。” 虽然生气,也不可以不考虑当前形势。凤鸣憋气到了极点,却不得不坐下,拿起笔来,静心默写。 要不要在兵法中加点错误,就象郭靖默写九阴真经给欧阳锋一样?凤鸣思索一番。不行,若言也精通兵法,有错一看就知。到时岂不是弄巧反拙,送羊入虎口? 如今看来,只有先让若言高兴几天,再找逃跑办法。希望容恬可以快快找到自己下落,追到离国来。 默默叹了一声,凤鸣开始下笔。 第一章就写三十六计第一计吧。 凤鸣皱眉,说良心话,那些计策,实际上只记得八成…… 自那夜后,若言一直没有再来,反而妙光公主每天依时出现,凤鸣默写时,她就坐在一旁,有时微笑,有时望着凤鸣发怔。 凤鸣一肚子火气,少不了整天找妙光麻烦。 妙光本也忍着凤鸣,但有一次被凤鸣讥讽急了,妙光阴恻恻道:“别以为只有王兄手段厉害,惹火了我,一样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粒药丸逼你吞下去,包你哀叫三天,身上不露一点伤痕。”她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 凤鸣被她语气中的狠毒吓了一跳,至此有所收敛,总算相安无事。 凤鸣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三天,总算把第一篇兵法默写完毕。妙光接过书卷,吐气如兰,轻吹上面未干的墨迹:“鸣王的字体,极象西雷王呢。” 一提容恬,凤鸣更加黯然。他连日忧愁焦虑,饮食不安,已经消瘦一番,妙光看在眼里,居然有点心疼。想起今天默好第一篇兵书,很应该庆贺一番,便笑着安慰:“鸣王这三日也闷了,何不出去散散心看看景致?” 凤鸣诧异:“我可以出去散心?” “当然,王兄可没有说要把鸣王关屋子里。”妙光扬起唇角,柔声道:“只要不下悬崖,鸣王行动自由。” 悬崖?凤鸣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囚禁在悬崖之上。 04 兴衰与共 第四章 两人到了二更沉沉睡去。 岂料三更时分,空中忽然传来阵阵杀喊声。容恬最为警觉,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将宝剑握在手中挡在凤鸣面前,喝问:“发生何事?” 容虎从帘子外闪进,素来沉着的脸有些许焦急,跪下答道:“大王,离国大军忽然杀到,现在距离土月族本营不到五里。” “不到五里?”容恬也吃了一惊,急忙从窗外远望半天的火光:“为何此刻才知晓?” “离军潜迹而来,无声无息,直到在营地边缘发动进攻才点起火把。” 容恬幽幽看着窗外,冷哼一声:“若言看来也不可小看。他身负重伤,此刻必不会亲自领兵。领兵的不是妙光,便是离国第一上将禄卫。” 烈儿早进了房中站在一旁,禀报道:“敌军将领尚未确定,正在探察。” 凤鸣自从见了容恬,戒备全消,直至此刻才发觉异常,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转头一看窗外满天火光,厮杀声沸腾,不由喊了一声:“容恬。”四处张望。 容恬将他按在自己胸前,笑道:“我在这里,你怕什么?”他熟悉战场,虽然不曾出去,两三下却已把敌我情势分析清楚。知道此战凶险,口里却淡淡安慰凤鸣。 “是若言?” “嗯,离国大军,突袭冲击土月族,怕是早已谋划甚久。” 如此一来,恐怕土月族兵力不足以抵挡。 “容恬,你的兵呢?” “大军集结边境。这里……”容恬沉吟道:“只有三数百人。” 房中一片沉默。 厮杀声又近,秋月秋星从屋外冲了进来。 “敌强我弱,大王快走。”她们似乎刚刚亲自目睹惨烈战况,眼中都带了几丝血光。秋月急道:“土月族因为得罪若言,对今日早有准备。请大王随我们到土月族秘密修建的藏身之地。” “藏身之地?” “那里地方宽阔,可以藏身数千人。族长和族中重要人物都已经进去了,大王快随我来。” 时间紧迫,秋月秋星带路,领着容恬等人立即行动。 夜色昏暗,那边杀声震天,这边仓惶逃生。土月族营地山多林多,道路崎岖,众人绕了不少记不清方向的弯,随着秋月上山又下山,在山谷中奔窜多时,才见到入口。 打开简直无迹可巡的入口,凤鸣嗯了一声:“原来是藏在地下。” 容恬沉声道:“离军进攻,一定预留兵马包围四周。若我们惊惶逃跑,只会冲入他们的包围圈,不如留在这危险地带。” 秋月秋星在前带路,容虎烈儿在后保护,凤鸣一边小心翼翼走下阶梯,一边回头夸奖道:“至之死地而后生,你倒也不笨。咦,这个道理我好像还没有教你,难道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呵呵,鸣王也不要太小看我。” 身在险境,两人能在一起,却觉得幸福无比,连离国大军也抛在脑后。 容恬身边数百忠心侍卫也跟随在后,全部人进了入口已经用了小半时辰。秋月小心地关上入口,才掏出火纸,点燃一根火把。 “从这里下去,就是藏身地。” 容恬沉着地点点头,拉着凤鸣一块往下走。这个藏身处真是工程浩大,弯弯曲曲走了约莫个把时辰,秋月秋星不断指点方向,以免众人误入岔道。 直到人人都筋疲力尽,才见到宽阔的地下山洞。 山洞中座椅餐具,居然各色齐全。 秋月道:“土月族长等在另一个山洞。这里原是土月族人无意发现的地下大迷宫,正好用来当成逃生之所。土月族用了几世的功夫,才把这里的道路弄清楚,并且选了几个大山洞当住所,储备日常粮食用品。” 凤鸣最喜欢这种历险生活,眼中闪闪发光,怪叫不断,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 秋星道:“土月族的迷宫地图是土月族最重要的秘密,我们身为族长的外孙女,是族长家族中的一员,所以才被告知地图。可族长外公说了,地图的具体内容,即使对大王也不可以透露。所以大王若要离开,请让奴婢引路。” 凤鸣这才知道,秋星两人的母亲居然是族长之女。 难怪在土月族什么招待都是最好的。 “请大王恕奴婢无法相告地图之罪。”两人双双下跪。 容恬心胸阔达,点头道:“起来吧,土月族的最后一道防线,严密点也是应该的。” 凤鸣却嚷道:“那么说,我如果要出去走动就一定要你们带了?哎,我还想自己好好去探险呢。这样的地下迷宫一般都有宝藏……” 容虎正色道:“鸣王千万不可莽撞。刚才进来时道路千条万岔,里面黑洞洞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万一迷路,极有可能再也无法出来。” 秋月秋星站起来,嘻嘻笑着围到凤鸣身边。 “鸣王要玩,反正都要带我们在身边,有我们带路当然好。” “其他都依鸣王,可离开山洞,可千万要我们带路喔。” 凤鸣眨眨眼睛,倦意又袭,打个哈欠道:“这里各色周到,应该也有床吧?” “当然,”秋星往洞壁上一指:“这个山洞是一套儿的,除了母洞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子洞,都相连着。哪里是卧房,哪里是厨房,都清清楚楚写在上面呢。”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附近几条岔道几个山洞都记录在上面,象这巨大迷宫的一部分地图。 凤鸣哈哈大笑:“有趣有趣,果然有趣。”又打个哈欠,朝容恬抛个懒洋洋的媚眼:“我说重病号,你真厉害,爬上爬下一个晚上也不累。跟我回去休息吧。只要离国大军找不到入口,我们就不怕他们。” 秋月接口道:“就算他们找到入口,没有迷宫的地图,也只会饿死在里面。” 容恬身受重伤刚刚包扎,一夜奔波全靠惊人毅力和危险的直觉支持着,此刻松懈下来,听凤鸣一说,顿时觉得全身发软,点头道:“嗯,是要休息一下。” 凤鸣见他脸色苍白,把手一伸,豪爽道:“来,这次换我抱你。”刚想发力将容恬抱起,胸口猛然发疼,立即松了手。 幸亏容虎在一旁搀住容恬,烈儿一个箭步窜上前,见凤鸣搀住。 “鸣王不要胡闹,自己的伤还没有全好就不要逞强。”烈儿唠叨道:“再说,你今天才做了那事,当然体力不济。” 烈儿口无遮拦,凤鸣一阵脸红耳赤,瞪眼道:“我做了什么那事,你……你……你居然敢偷看?”责问之下转头一看,发现秋星秋月都在暗笑,居然连容虎唇角也微微抽动,更是大躁,一把甩开烈儿,转头对容恬怒目相视:“都是你,身为大王,也不管教一下。” 容恬笑眯眯道:“他们都是跟了你后才如此没规矩的,你还怪我?” 众人看着凤鸣不知所措的俊脸,眼睛乌溜溜从这人脸上转到那人脸上,不知道该骂谁好,再也忍不住轰然大笑。 地洞中样样新奇,也满足不了凤鸣出奇的好动本性。 三天不到,他已经把所在山洞的一切事无大小全部了解个够本,闹得洞中鸡飞狗走。到了第三天,他蠢蠢欲动,要到山洞之外的地道探险去了。 容恬一则以伤势引回凤鸣的注意力,一则夜夜尽力缠绵,免得凤鸣精力过剩,也算带伤奋战,精神可嘉。 但这样可嘉的努力,也只将凤鸣的耐心延长了两天。 第五天,凤鸣又跳了起来。 “我要出山洞。” “为何?” “这里太闷。”凤鸣皱眉:“我又不是老鼠。” 烈儿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在心里回了一句:鸣王你比老鼠还喜欢上窜下跳。 容恬懒洋洋将凤鸣拖到身边:“我的伤又疼了。” “去你的,又对我用苦肉计。唉,早知道就不把三十六计告诉你。”凤鸣低吼一声,到底还是伸手摸摸他的伤处,怀疑地瞅瞅:“这样是不是舒服一点?” “嗯。” “秋星,你来帮容恬揉一揉。” “不行,就要你揉。”容恬反对:“秋星不懂力道。” 胡搅蛮缠一轮,凤鸣垂头丧气坐下。 “为什么不可以出山洞。” “这里最安全啊。”秋星少有地恭恭敬敬行礼回话:“这迷宫虽然是土月族人所建,却连土月族人也不能完全知道里面的道路走向,只有几条常用道路和山洞是安全的。鸣王啊,奴婢怕带你逛一逛,看不住你啊。” 容虎正色道:“而且,我们近日一直潜伏山洞中,从来没有派人出去查探。也不知道离军是否已经发现入口,若贸然出去,在通道中恰好碰上……” 凤鸣打个大的哈欠,瞅了容虎一眼,又对容恬连连狠瞪,要他开口表示。 容恬微笑起来:“不如这样,我们先派人到入口附近,看看是否有敌人探知入口。”指间一弹,已有侍卫入内跪地。 “你和秋星一道,去看看入口。” “遵命。” 两人去了一个时辰,才急急回来。 “启禀大王,入口完整,未有敌人侵入。” 凤鸣眼睛大亮,从椅子上蹦起来,抚掌道:“这下行了,道路安全,迷宫范围内是可以逛逛的。秋月,给我带路。” 向洞口走了两步,被容恬扯住衣领拧了回来。 “放手,我要出去。”凤鸣大喝:“容恬,你胆敢对鸣王不敬?” “你胆敢不听本王王令?”容恬对他捉狭地笑笑,热唇贴上耳廓,低声道:“这迷宫是土月族禁地,让我们躲进来已是天大面子,你居然还要到处查探。那岂非让秋月秋星为难?秋月她们碍于尊卑不敢明言罢了,亏你平日还夸自己如何聪明。” 凤鸣垂头一想,回思这几天众人言词举止,果然有点避嫌的意思,不由脸红一片,悻悻扯开容恬抓住的后领,朝容恬低声道:“我知道了,为何不早说,害我出了这么多天的丑。”小脸又哭丧起来:“那我就闷在这里好了。” 容恬又问:“进来已经五天,不知外面情况如何?” 秋星显然知道土月族那个山洞中的消息,答道:“族里已经派了数十个精明能干的年轻人出去,可出了入口,却再不见一人回来。” “哦?”容恬英眉一抖:“难道离军搜索如此严密,连一个能潜进去的人都没有?” 烈儿插嘴道:“万一这些人被擒,入口岂不暴露?” “不会。这些都是族里的好汉,如果被敌人发现而无法不让人发觉地逃回洞口,就会咬破口里的毒药。” 秋星凄然道:“那他们……他们恐怕都死了。” 凤鸣最怕死人,听他们一说,颤了一下,立即顾左右而言他。 “要知道外面情况,不一定要派人出去啊,在山洞上砸个小洞,或许可以看到外面呢。”一说之下,五对眼睛齐齐看着自己,凤鸣暗中嘀咕,挠头道:“我又说错了?” 容恬叹道:“你真聪明。” “不过这么简单的道理,土月族一定也知道吧。”烈儿用刚好可以让凤鸣听见的音量喃喃,被凤鸣警告地扫了一眼。 秋星点头道:“这个族人当然也曾想过。从前多次在洞壁上钻洞,却无论钻多长也无法看见外面,族人费尽心血,才查到原因。” “什么原因?” “我们从山谷的入口进来,总以为是在山谷中。可谁知道,从入口蜿蜒而下,又绕了这么长的通道,这个迷宫,居然已经不在山谷中,而是在……” 凤鸣瞪大眼睛,猛跳起来:“而是在地下?” “对。”秋星点头道:“所以无论族人怎么往墙壁上打洞,都无法看到外面。” 容恬一听就明白过来,抿唇道:“迷宫在下方,即使向上打通地面,也只能看到一点点天空,周围情况,却无从得知。” 凤鸣拼命挠头,又问:“那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的下面?” “根据族人的推算,大概是鸣王平日骑马的那片平原之下吧。” “居然是在平原之下。”凤鸣环手,静静看了众人一圈,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忽然昂头哈哈大笑起来。 “鸣王何事发笑?”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凤鸣不做答,只一个劲扮鬼脸,诱得众人心里发痒。 只有容恬不急不徐,淡淡道:“不用问,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 “才不是鬼主意。”凤鸣猛然收了笑声,扬眉道:“是本时代又一项伟大的创举。” “鸣王不要打哑谜,你快说啊。” 凤鸣转身,对容虎淡淡道:“容虎,你可以在这里往上打一个小洞,直通到外面的平原吗?” 容虎沉吟道:“待我先勘测此处上方土壤有多硬,才可以知道。”他惯于坐起立行,转身就去找人勘测土壤。 凤鸣又对秋月发令:“我要直的长管数条,铜镜数面。记得,越光滑的铜镜越好。” “是,管保给鸣王找最好的来。”秋月知道凤鸣又要做有趣的事,兴奋地对秋星吐吐舌头。 两人一道准备去了。 烈儿不满道:“那我呢?” “你待会做我的助手。” 容恬皱眉:“你到底要做什么?” “和你这种落后人解释不清,等我做好了再告诉你。”凤鸣得意洋洋,竟然爬上容恬大腿唱起西雷小调。 不一会,容虎已经回来。 “启禀鸣王,土壤虽硬,但也可以钻洞。” “好,你立即找个好地点钻洞。秋月,东西准备好没有?” 秋月从外匆匆走来,身后几个侍卫抬正长长的中空竹子:“来了来了,幸亏我和秋月都贴身带了铜镜,这还是大王以前赏的,光滑得很。” “只要效果好就行。” 凤鸣眼看工具已齐,兴致大发,挽起袖子,开始指挥起来。 要制作的东西其实不难,忙了大半个时辰已经略成模样。凤鸣笑道:“大功告成,就等容虎钻洞了。” 众人望了让他们忙活半天的东西,一根长长竹管内嵌两快光滑铜镜,都露出茫然神色。 “鸣王,这有什么用处?” “是要从洞口伸到地面去?” 凤鸣喝一口茶水,让干渴的嗓子休息休息,点头应道:“这叫潜望镜,两块镜子可以反射光线,使光线平行地从上方传递到下方。我们站在地底下,只要用这个东西,就像站在平原上看东西一样。” 秋月惊叹:“居然如此神奇!” 烈儿则狐疑地挠挠耳朵:“当真这般厉害?” “哼哼,等下你们就知道了。” 不料容虎这个洞钻了整整三个时辰也没有动静,凤鸣如被猫在心头抓来抓去,不断在山洞中来回走动。 “容虎还没有成功?” “哪有这么快?” 容恬将暴躁的凤鸣抓住扯到饭桌旁:“先吃点东西。” “我心急啊,多伟大的设计……”嘴巴里被容恬抓准时机塞了一口菜,凤鸣嚼两嚼,吞了下去,舔舔唇道:“嗯,真好吃,再来两口。” 容恬哑然失笑,果然又亲自喂了两口。 吃完晚饭,还不见容虎前来报告。凤鸣先被秋月等逮了去更衣,回到山洞中,跺脚道:“不行,我要亲自去监工。” 容恬摇头叹气,将凤鸣拦腰抱住:“耐心真是差到极点。容虎做事一向利落,他不行,你去监工也是白搭。在山洞中钻个洞出去岂是容易的事?我们先回卧室,明日再问。” “明日?” “当然是明日。”容恬眉毛一挑,暧昧地靠过来,大手抚摸凤鸣曲线起伏的背部,嘿嘿笑道:“谁让你教导本王**一刻值千金的?那可是你教给本王最有用的一句话。” “色狼!” 连连反对中,凤鸣已被容恬半推半抱带回卧室。 一晚闹个腰酸背疼,第二天凤鸣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容虎已经等候在山洞内,一见凤鸣便笑道:“已经成功了,现在只等鸣王的新工具。” 凤鸣大为兴奋,摩拳擦掌道:“立即动手!” 当即一呼百应,将凤鸣的“潜望镜”小心翼翼插入洞口。众人忙碌多时,总算安置妥当。 看那管子插入的长度,原来地面离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遥远。 兴奋的时刻终于来临,凤鸣怪叫一声,第一个覆在潜望镜下端,集中目力窥探起来。 一时寂静下来。 秋星等屏息地等在一旁,都瞪圆眼睛看凤鸣的动作。容恬靠在洞壁,微微扬唇。 过了半晌,凤鸣才把脸从潜望镜那旁转过来面对众人,神色古怪。 “鸣王,真的可以看见周围情况?” 烈儿向前,推推凤鸣的肩膀:“鸣王?” 容恬咳了一声,淡淡道:“若是看不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恐怕是容虎这个洞钻得不对地方吧?” 凤鸣愣了片刻,才古怪地望向容虎:“你怎么选了这个地方钻洞?” 容虎不明其理,回答道:“这里土质比较适合,所以选了这里。” “我们现在,刚好位于我以前所住的房间之内,根据我的推测,洞口也许就在床角边缘,那里有秋月她们在室内种植的几盆花草,又是角落,应该不会引人注意。” 秋星惊叫起来:“那就是真的有用了?” “天啊,真的这般神奇!” 凤鸣看众人兴高采烈,连忙把手指放嘴边:“嘘,小心声音传到上面去。”他的伟大制品成功运作,却并未露出兴奋模样,脸上反而带了几分害怕,转头看着容恬,轻声道:“我看见若言,就坐在房中,旁边还站着个将军模样的人。他……他居然亲自到这里来了,定然是来抓我的。”唇一抿,瞪着惶然的黑眼睛,怯怯缩进容恬怀中。 04 兴衰与共 第一章 出到屋外,清风抚发,夷然置身一片花海之中。 看见凤鸣惊讶的表情,妙光轻笑:“王兄对鸣王当真看重,这处绝崖是离国王室独享之处,从没有外人在这里过夜呢。如今却让鸣王住在这里当了半个主人。” 凤鸣冷冷道:“我看是若言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封锁抓到我的消息,又可以防我逃跑。” 妙光花枝颤动般咯咯笑了起来,算是默认。 既然身在无处可逃的悬崖上,便没有要侍卫相随。两人一前一后慢慢散步,到了崖边,风越发大起来,刮得衣袖鼓鼓。 “真美。”凤鸣极目眺望,广阔原野、城市楼房都展现在眼前,一条大江如腰带般,在脚下缠绕而过。他叹了两声,转头东西而顾。 妙光绝顶聪明,伸指对着前方道:“鸣王,西雷在那边。” 凤鸣顺着她的方向看去,那里黄土与蓝天连成一线,哪里可以见到西雷一草一木。想起自己与西雷远隔千里,不知何日可以回去,不由露出郁郁之色。 “西雷王现在……应该在博间。博间在那边。”妙光换了个方向,在空中再用玉臂一指。 凤鸣听出她嘲弄之意,心里着恼,楞了一愣,转头就往屋里走。妙光原笑得欢畅,见凤鸣脸色不对,忙吐吐舌头跟在后面。 “鸣王又怎么了?”妙光快步跟了片刻,性子也闹起来,扯住凤鸣衣袖:“从没有人敢给我脸色看,你再不理我,我就让你后悔。” 凤鸣本想一把甩开她,回头一看,妙光嘴上发狠,眼中却楚楚可怜,想想自己是男人,也不好拿小女孩发火,只好放软声音:“公主请放手,凤鸣是阶下囚,不敢和公主说话。” “我偏要和你说。”她虽非美人,但出身高贵气质雍容,撒起娇来也有一番风韵。 凤鸣默默看她片刻,计上心头,不露声色,有意沉吟片刻,才轻声问:“那你为何总是骗我害我?” “谁叫你不肯随我到离国?”妙光理直气壮,昂头道:“离国哪点比不上西雷。” 凤鸣知道妙光强词夺理的本领比若言还厉害,不和她计较,摆手道:“好好好,离国厉害。唉,你要我和我说话,可是说什么好?” “鸣王说什么都好。”妙光眼中光华流动,忆起极美的时光:“就象鸣王以前和我说的,宁愿天下人负我,不愿我负天下人。那样的话,我想再听几回。” 凤鸣呆了呆,没想到当日说的话妙光记得如此清楚,咳嗽两声,摇头道:“那些天下啊什么的事太烦人,我不如说点有趣的事给公主听吧。” 妙光连连点头:“好啊,我最喜欢听鸣王说有趣的事了。” 凤鸣左右看看,选了一处避风的山石处,携着妙光坐下。 “我今天给公主讲个关于女王的故事。有一个国家叫英国,这个国家的女王非常能干。” “英国?怎么从来不曾听闻?” “那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公主没有听过也不奇怪。这个女王年轻的时候继承王位,做出许多政治改革……” 伊丽莎白的故事,从凤鸣的口中,源源不绝淌泻出来。 妙光完全被凤鸣吸引去了,两人在山石下,一个讲一个听,都入了迷,直到用晚饭的时辰,侍卫前来寻找,才双双回屋。 一入屋,妙光不由咳嗽两声。 “感冒了?”凤鸣讲了一天故事,对妙光和颜悦色不少:“刚刚风大,我们应该早点回来。” “不碍事。明日要再讲,我还想听呢。”妙光心情甚好,对凤鸣甜甜微笑。 晚饭端了上来,丰盛无比。凤鸣却只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筷子。 妙光看看凤鸣有点消瘦的轮廓,抿唇道:“鸣王多吃一点。” “饱了。” “不行。鸣王再瘦下去,王兄一定会归罪妙光的。”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沉问话:“谁敢归罪我的王妹?” 凤鸣浑身一震,猛然转头,几日不见踪影的若言就站在身后,也不知道是何时进来的。 妙光惊喜地叫了一声,站起来行礼:“王兄回来了!” “嗯。”若言对妙光含笑点头,目光一转,落到脸色开始发白的凤鸣身上。 妙光看看两人,机灵地把书卷呈上:“鸣王这些日默写的兵法在此。妙光先行告退。”俏皮地行礼退下。 她一走,屋中侍侯的侍女纷纷退下,偌大的房间,顿时只剩凤鸣若言两人相对。 空气中湿滞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凤鸣被若言极有魄力的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微微后退。 不退还好,凤鸣一退,象有感应般,若言立即侵前。仿佛狩猎的猛兽般不声不响将凤鸣笼罩在自己身下,才好整以暇地挑起凤鸣下巴,轻笑:“鸣王消瘦不少。”指尖在光滑白皙的腮边摩挲。 凤鸣又尴尬又害怕,结结巴巴道:“请……请离王自重,那些兵书我可是已经按约定默好了。” “兵书等下再看。”低沉的语气预示着危险临近,若言的黑瞳如深不可测的黑洞,散发让人颤栗的因子:“我先看看我的鸣王。” 呸!谁是你的鸣王?凤鸣肚中大骂,嘴巴上当然不敢直说,恨恨瞅了若言一眼,别过视线。 若言低头审视凤鸣又傲又怯的俊脸,一阵沙哑的低笑,忽然问:“若言几日不曾出现,鸣王不关心我的去处吗?” 察觉若言此问有蹊跷,凤鸣心中一凛:“你这几天不在离国?” “不愧是鸣王,再猜。”若言赞道。 “到西雷?”凤鸣露出思索神色,缓缓摇头:“西雷路途遥远,不可能几天便回,难道是博间?” 若言哈哈大笑,眼中赞赏之意更深,点头道:“鸣王真厉害。不如再猜一猜我去博间做什么?” 凤鸣苦思冥想,骤然一震,抬头瞪大眼睛:“你……” 西雷王轻离西雷,我怎能不趁机对付一番,让他焦头烂额无暇寻找鸣王?”若言冷冷道:“博间王室丢失鸣王,正在害怕容恬找他们麻烦。本王略施小计,就让他们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无法把鸣王交出来,就干脆一并把西雷王解决好了。” 凤鸣眼光清冷,凛然道:“区区博间可以解决容恬?离王也太小看西雷王了。” “哦,对容恬如此有信心?鸣王莫要忘记,他现在可是在博间的地盘上被博间王室觊觎,本王自然也会相助一二。” “反正你杀不了容恬。” 若言眼中精光骤闪,叫凤鸣心惊胆跳。 “呵呵,”若言唇边渐渐挂上笑意,暧昧地低头轻舔凤鸣耳廓:“算鸣王料得准,本王合博间二王子之力,也无法让容恬永远留在博间黄土之下。不过这次容恬意得志满携天下第一美人到博间,打算接回意中人的同时又做一件左右博间王室的大事,结果被人追得狼狈而逃,实在大快人心。” 见若言这般得意,凤鸣虽然正出于被若言压倒的危险境地,也忍不住反唇相讥:“离王好像忘记当日自己在西雷边境被瞳将军追得东奔西窜的模样了。” “鸣王尽管卖弄口舌。容恬正在回西雷的路上,纵使他可以逃开本王布置的层层截杀安全返国,也会暂且无力追查鸣王下落。”若言手上一紧,猛然捏住凤鸣后颈,看着凤鸣疼得皱起的双眉,嘿嘿笑道:“我们正好趁这无人打搅的机会好好温存温存。” 凤鸣大叫:“若言,你敢碰我,休想我再默一个字。” “又不是交欢,略为温存有什么要紧?”若言口中狡辩,把凤鸣往床上一推,拽住领口左右发力一撕。 嗤!在众人小心翼翼百般侍侯下保养得如暖玉般的胸膛袒露出来。 透明的白皙肌肤,几乎到了可以隐约看见心肺的地步,两颗小巧的突起,象玲珑的珍珠一样嵌在其上。 曲线优美,少年的柔弱中,偏偏又带着被容恬一手一脚教导出的苍劲结实。 若言贵为一国之主,从小尝遍各国美人,此刻也不禁一呆,轻轻叹道:“不剥外衣,只能算美色,料不到一剥外衣,居然是个绝色。” 凤鸣此刻哪里听得进赞美,手忙脚乱把被撕破的衣裳往胸膛上盖,可衣摆被若言压在膝下,扯也扯不动。无奈之下,只好双手五指张开,覆在胸膛上挡住若言象火一样伤人的视线,恶狠狠瞅着若言。 若言轻轻扬眉:“看看又何妨?鸣王也太小气了。”他自小练武,手劲不同一般,轻而易举把凤鸣双手压到头顶,重新露出诱人垂涎的白皙胸膛。 “放开我!”凤鸣如被弄伤的小兽般低吼:“你敢碰我,我就……” “就休想你再默一字。”若言啧啧道:“可本王现在觉得这个交易实在划不来,鸣王绝顶丰姿,叫若言怎么忍?” 他似乎真的忍耐不住,低头一口咬住胸前玉珠,用舌尖缓缓戏弄起来。 凤鸣受袭,蓦然倒抽一口清凉气。 今天糟糕了,还有什么救命办法?脑里一团乱麻,似乎脑细胞都被当前险恶形势吓得集体晕倒。 容恬的脸不断在眼前转来转去。 腰间一松,若言居然已经解开凤鸣腰带。 难道真的要被若言……凤鸣望着屋顶垂下的华丽吊灯,凄声大叫起来:“容恬!容恬!” “尽管叫吧,容恬远在千里。”若言按着凤鸣,露出狰狞面目:“你若惹恼我,今夜不会好过。” 屋外高崖之上夜风呼啸,屋内厉声盘旋。 正紧要时,门外有侍卫高声禀报:“禀报大王,有紧急军情。” 好事被人打断,若言从床上猛然立起,尤不忘抓住凤鸣双手,怒气冲冲道:“什么紧要军情?都给我退下,再来打搅,本王斩了你!” “禀报王兄,东边土月族忽然作乱,杀了王兄派遣留守的官员,将粮仓银库抢掠一空。都城之中,居然也有土月族奸细潜伏,企图放火焚烧王宫。事关重大,请王兄速速回宫。”妙光银铃般的声音,这回急促凝重。 若言这才稍消怒气,虎狼一样的目光在凤鸣血色尽失的脸色黢巡片刻,扬声命道:“王妹进来。” “是。” 妙光推开房门,偷偷看一眼凤鸣狼狈模样,心中一惊,默不作声跪在一旁。 “本王立即回宫。王妹留下看顾鸣王。”若言凝视妙光,沉声嘱咐:“要处处小心,不出差错。” “王兄放心。” 若言微微点头,俯身在凤鸣唇上狠狠咬上一口,冷笑道;“今日再放你一马,但下次鸣王就不会这般好运了。” 若言一去多日,留下妙光看顾凤鸣。 凤鸣因为那夜的事,心内更加惶恐,知道兵法未必可以阻止若言的淫欲,更加想方设法逃跑。 “昨天鸣王说的那衣裳,我派人赶制出来了。”见凤鸣忧心忡忡,妙光用尽心思让他高兴,一早便出现在凤鸣屋中:“这是离国最好的裁缝照着鸣王的图样所制,好看吗?” 凤鸣刚刚吃过早点,闷闷抬头,眼前蓦然站着一个英国贵族少女,身上所穿,正是昨天凤鸣画出来的英国宫廷贵族礼服。 蕾丝花边,绑得水蛇般的腰,下面是大摆度的蓬裙。 简直就象又经一次移魂,到了另一个时空。 凤鸣虽然心里焦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公主这么一变,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嗯,果然好看,窈窕身形都显出来了。” 妙光被凤鸣夸奖,心头开花,甜笑着在原地转了个圈,又停了下来,静静看着凤鸣,忽然幽幽叹气:“唉,鸣王总算笑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真担心。你不笑也不发火,和我讲故事也懒洋洋的。” “有吗?我不是一直好好的。”凤鸣一口否认,故意露出笑脸:“蓬裙要撑起来鼓胀胀的才好看,我给公主画的衬裙做好了吗?” “一道做好的,可那东西又用细铁条做撑架,又用帆布做面,穿在裙下好难受。”妙光皱眉道:“明明穿在里面,为什么要用帆布做面?” 要给你明白这道理,我还用得着逃吗? 凤鸣顺口胡扯:“那衣裳是英国贵族女子出嫁时穿的,衬裙代表日后的夫妻生活。衬裙的撑架和布面越结实,表示日后生活越安稳。” “哦,原来有这样的含义。”妙光恍然大悟。 两人聊了一阵,自然转到兵书上来。 “鸣王……” “嗯?” “鸣王这几日,都没有默写兵书……”妙光迟疑地看看凤鸣。 一提兵书,凤鸣果然脸色转冷:“若言不遵约定,我为何要默兵书。哼,连前三天的那一条兵法也不该默给他。” 妙光却知道王兄为人,惹怒若言者从无好下场。她斟酌片刻,徐徐劝道:“鸣王何必和王兄硬碰?王兄对鸣王仰慕已久,如今鸣王就在眼前,自然难以忍耐。何况……”她顿了一顿,才轻轻凑到凤鸣耳边:“王兄今夜就要来了。” 凤鸣身体剧震,转头看着妙光。 “妙光没有骗鸣王。”妙光肯定地点头:“王兄上次走时还在发火,这次回来,鸣王要是不小心应付,恐怕会……吃苦。” 几乎被若言吞下肚子的危险境遇再度胁迫而来,想起那叫敏儿的侍女被吃肉鱼咬得惨不忍睹的小腿,凤鸣胆战心惊。 把发青的脸色强自按捺下去,凤鸣已经没了谈笑的兴致。 “我有点困了,想小睡一会。”凤鸣对妙光淡淡道:“那衣裳虽然漂亮,整天穿着也累。公主不如换了吧,上次那件袖子长到地上的连身裙就挺好看的。” “那是离国民间女子的服饰呢,王兄知道我穿,一定要骂我淘气。”妙光近日对凤鸣千依百顺,立即召来侍女,在里间换下衣服,轻盈走了出来:“鸣王真觉得我穿这裙子好看?”她手中抱着换下的大篷裙,侍女在身后拧着形状和一把大伞差不多的衬裙。 “嗯。”凤鸣已经挨在床上,半闭眼睛。 “鸣王累了,那我先走吧。”妙光恋恋不舍看了一会,刚要转身,却被凤鸣叫住。 “公主……” “嗯?” “那套新做的裙子,可以留下吗?”看见妙光不解的眼神,凤鸣发挥演戏天分,黯然叹气,凝视窗外:“我……我有点想家了,看着这衣裳……” “原来鸣王竟是来自听都没有听过的英国?”妙光更加愕然。 凤鸣暗叫这回撒谎可过头了,连忙以退为近,扭头靠在枕上,摆手道:“公主不愿就算了,凤鸣不过是阶下囚,又有什么资格提要求。”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不不,鸣王喜欢,留下就可。”妙光看看那堆衣裳,实在想不出什么蹊跷。 听闻鸣王被囚于博间时就凭借通天手段将所在消息外泄,使博陵进退失措。但博陵怎么能和若言相比,纵使凤鸣把消息传出去,容恬也未必可以奈何若言。 左右思考再三,找不出疑问之处,妙光乐得当个好人,命侍女把衣裳留下,悄悄退了下去。 众人一退,凤鸣用眼角扫视两圈,确定无人窥视,顿时一改刚刚的颓然之态,从床上龙精虎猛地一跃而起。 “嘿嘿,总算蒙到手。”他一把拿过妙光留下的衬裙,仔细查看。 为了这次逃跑,对手又是聪明多计的妙光,凤鸣可费了不少苦心。除了花好几天讲故事沟通感情诱发妙光的同情心外,还要让妙光毫不起疑地制作一个衬裙上来。 此衬裙在凤鸣口中变成铁条为架帆布为面的一把开口降落伞,幸亏妙光不是现代人,否则一见就可以猜出凤鸣想要干什么。 “本来还想要妙光把这做得更坚固点,可惜若言今夜就来,我还是冒险一次好了。”自言自语着,凤鸣动手以衬裙为基础制造双层降落伞。 “若言,你以为家具全部固定在屋子里,让我找不到逃跑工具就可以看住我?”凤鸣一边用劲扯开衣裳揉成布条,一边咬牙:“守住悬崖路口,让我在屋外自由活动,把我当成断了翅膀的小鸟戏弄。哼,我今天就飞给你看。谁叫你自大到这种地步?” 喃喃自语中,一个简单但结实的降落伞,渐渐出现在凤鸣手下。 “大功告成,哈哈!”凤鸣摸摸这辛苦得来的救命工具。希望这玩意真的顶用,否则鸣王就会变成这时代最值钱的一块肉饼。 提着降落伞推开屋门,两个侍卫小心翼翼迎了上来:“公主不是说鸣王正在小睡吗?” 若言有令,侍卫在非紧要关头不许靠近屋子五十步,不许靠近凤鸣十步。这是为了防范凤鸣俊美过人,怕有人被凤鸣用计迷惑。故两人都离得凤鸣远远,知道大王对凤鸣强烈的独占欲,更是不敢多看凤鸣如雕像般完美的脸庞半眼,把头垂得低低。 “睡够了,我要出去散步。” “鸣王手中的是……” “是妙光的新衣裳,今天她拿上来给我看的,你们不是都见到了?”凤鸣大大方方把降落伞在两人面前一晃。 谅他们看不懂这新科技产物。 “鸣王带着公主的衣裳去散步?” 凤鸣冷哼一声:“怎么?不可以?两位侍卫大哥是否要把我绑回屋里?” “不敢不敢。”两人连忙低头:“大王吩咐对鸣王要小心恭敬,不得有一分无礼。只要鸣王不下崖,一切行动自便。” 凤鸣藏在袖下紧紧攥着的拳头这才稍微放松一点,脸上皮笑肉不笑,摆出西雷鸣王的架子:“既然如此,我散步去了。你们要跟踪监视,尽管来吧。” “不敢不敢。”两人再度恭敬低头。 凤鸣在悬崖上独自散步也不是一两次的事,开始还有人暗中监视,但见他每次都是略走动走动,发发呆就回来,也就不以为意。 何况,悬崖之上,他能走到哪里去? 就这样,凤鸣大摇大摆,拿着降落伞往崖边走去。 今日大雾,妙极。 降落伞啊降落伞,你可千万不要让我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跳伞摔死的人。 站在迷雾之上,几乎看不见下面缠绕而过的河流和清翠平原,凤鸣戴上降落伞,闭眼计算风速和风向。 迎风而立,深深呼吸,不由想起容恬的誓言―――“纵使日后灾难种种,容恬一人来挡。” 容恬容恬,你这个骗子。我若平安逃回,一定扁得你两个月不能上朝。 口中低声咒骂,凤鸣猛然发力,纵身一跳。 高崖之上,骤然只剩呼啸的风声。片刻后,因为惊惶和不敢置信而几乎撕裂喉咙的叫声划破天空: “鸣……鸣王跳崖了!” 04 兴衰与共 第三章 亏了有土月族的良药,凤鸣伤势很快好转。不过十天,凤鸣已经再也闲不住,跃跃欲试要回离国都城里同和容恬会合。 容虎等哪里肯让他再跑回虎口,再三劝阻,烈儿更是想出许多新鲜花样让凤鸣玩个不停。 此日风和日丽,草地上春意盈然,诱人心喜。 “禀报鸣王,派往里同的探子回来了。” “哦?”凤鸣从马上猛然跳下,引起秋月等人一阵惊呼。 “鸣王小心!” “慢一点,仔细摔着。” 凤鸣朝秋月摆摆手,低头对跪在一旁的探子问:“那边有什么消息?” “回禀鸣王,离王知道鸣王逃走后大发雷霆,连杀好几名负责看守的官员,连妙光公主也挨了训斥。目前里同四处起乱,人人自危,离王恐怕要头疼许久。” “容恬呢?见到他没有?” 探子偷偷抬头瞅一眼凤鸣,轻声道:“属下没有见到大王,但接到大王的密信,要属下转告鸣王,不需担心,他很快就回。” “快到什么时候?”凤鸣蓦然大吼,旁人都吓了一跳,探子更是低低垂头不敢作声。 他在草地上走来走去,踢着小石块低声骂了容恬几句,又走到探子跟前,叹道:“不干你的事,你做得很好。”他顿了顿,犹不死心,追问一句:“他有多快回来,三天还是五天?” “这个……属下真的不知道。大王没有派人传消息,属下也不敢问。” 凤鸣失望地转头看看秋月等人,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烈儿嘻嘻跑到身边:“鸣王不用着急,大王厉害着呢。好不容易到了若言老家,当然要闹个天翻地覆才有趣。” 凤鸣狠狠一瞪:“就是若言老家才让我着急。那里是龙潭虎穴,懂不懂?万一被人逮到……”想起自己落到若言手中那几天,犹如站在地狱边缘,一个错脚就万劫不复,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担心也没有用,鸣王还是放宽心地等几天吧。”容虎终于发话,对探子淡淡道:“再派人往里同打探。” “是!” 盼了这么多天还不见容恬踪影,连他到底哪一天回来都没有消息,凤鸣心里难受极了。秋月几人虽然陪伴在旁,可是没有见到容恬,总象缺了点什么似的,凤鸣觉得浑身空荡荡的似乎没有地方着落。 秋星一直帮凤鸣牵着马。这匹半白半黑的骏马是土月族族长送给凤鸣的礼物,容恬送给凤鸣的白云,因为过于碍眼,并没有带到离国。 “鸣王,再骑一小会,我们就回去吃午饭吧。” 凤鸣闷闷摇头:“不想骑,我们回去好了。”无精打采领着头往回走。 秋星连忙把缰绳递给身边跟随的侍卫,追在凤鸣身后。 “鸣王心情好坏。” “嗯,也难怪,鸣王想着大王呀。” 烈儿的头忽然从秋月秋星两人身后钻出来:“嘿嘿,你们敢说大王的坏话。” “呀,唬我们一跳。”秋月用手绢挥挥烈儿眼睛:“我们哪有说大王坏话,不过烈儿,为什么大王还不回来?” “这个我知道,不过男人的事,不可告诉侍女。”烈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快说快说!秋星抓住他!” “哈哈哈哈,你们抓我不着。” 凤鸣一脸愁容回到屋内,转头一看,烈儿那三个调皮鬼早不知道溜哪去玩了,后面只剩容虎忠心耿耿地跟着。 他对容虎道:“容虎,你去休息吧。我倦了,想回房午睡。” “鸣王吃了饭再睡可好?” “没胃口,等睡完再吃吧。”凤鸣做个苦瓜似的鬼脸,朝房间走去。 土月族对他们招待甚佳,好药好马,连凤鸣住的房子也是当地最漂亮的,后院居然还养着一群雪白的小兔。秋月她们初到时,就为那兔子大呼小叫了好一顿。 掀开帘子,凤鸣懒懒打个哈欠。 哈欠未完,危兆忽生,房中奇异的寂静引起凤鸣的警觉。 房中有人! 难道若言的探子如此厉害,已经探明凤鸣藏身土月族,并且潜伏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凤鸣本能得往墙后靠,以免遭受暗算。 呼呼风声,却从脑后响起。 糟糕,潜伏者藏在门后。 “容……”未能把“虎”字叫出嗓门,一只一看就知道拿惯兵器的手越过凤鸣肩膀,紧紧捂住凤鸣张大的嘴。 “呜呜……” 凤鸣用力挣扎,却无法动弹丝毫,胸口的伤处此刻叫嚣起来。 耳廓被人从后轻佻地含在口中,湿漉漉的热舌加以逗弄,低沉的磁性嗓音带着笑意传来:“我可不要容虎打搅我们。” 熟悉的腔调用词,还是那般戏谑令人恨得牙痒痒。 凤鸣浑身一震,热泪涌上眼睫。 臂弯的力度蓦然加强,将凤鸣裹在自己怀中。 “来,让我好好抱抱你。”容恬让人安心的味道将凤鸣覆盖个严严实实。 热烈地吻了想念得几乎发疯的脸蛋好几遍,再细细品尝久违的唇瓣,容恬才露出温柔的笑容:“瘦了好多,脸蛋都凹下去了。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护着你。”语中有是心疼又是感慨。 凤鸣仍没有从惊喜中恢复过来,只是睁着黑溜溜的眼睛,一个劲看着容恬。 “怎么一直看着我?”容恬凑过来,用鼻子轻轻摩挲他的侧脸:“难道你已经把我的模样给忘了?” “容恬?”凤鸣痴痴看了半天,才轻轻吐了口气:“你不是还在里同吗?探子刚刚才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你不想见我?” “你……你……”凤鸣“你”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嘴一瘪,居然放声大哭起来:“你又捉弄我!这个要命的时候你捉弄我!你……” “凤鸣,你不要哭。”容恬一把捂住凤鸣大哭的嘴,急道:“外面情况危急,我怎么能让普通的下属知道自己行踪,不是有意骗你的。” 凤鸣一把扯开盖在自己嘴上的手,还恶狠狠在上面咬了一口:“你就是有意的,上次在繁佳捉弄我,把我吓得几乎心跳停止,这次你又故技重施。我问你,既然已经到了,为什么鬼鬼祟祟藏在门后?” 容恬语塞:“那是……那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那是为了看看会把我吓唬成什么样子!”凤鸣大吼一顿,觉得不解恨,又踢了容恬一脚,转身坐到床边生气。 “凤鸣,你不要生气。”容恬走上去,单膝跪在凤鸣面前,昂头瞧着他,轻道:“我一路上想着可以见到你,心就猛跳,一个劲的跳。到了这里,又忽然害怕起来。” “你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容恬深邃的眼睛,静静盯着凤鸣:“或许越接近你,就越害怕见面时的激动和幸福吧。” 凤鸣心头骤暖,喉咙一窒,再也骂不出来,伸手将容恬拉起来坐到自己身边。 “想我吗?” “无时不想。”容恬让凤鸣斜靠在自己身上,叹道:“几乎快想疯了。” 凤鸣仔细审视,也心疼起来:“还说我,你自己瘦了一圈。都是那个该死的若言,我一定要把他也抓到西雷去,好好关上三年五载,然后逼他出家当和尚。”说起若言,少不免咬牙切齿。 容恬哈哈大笑:“把若言抓到西雷的事,等我们回到西雷后再做商议。不过我已经帮你报了一点点仇。” “什么?一点点仇?” “我用计烧了若言专门用于收藏珍宝的库房,还在若言面前逃之夭夭,令他大失面子。” 凤鸣猛然坐起来,失声道:“你和若言碰面了?在离国都城?天啊,你居然没有被他剁成肉饼。” “差点就成了肉酱。”容恬回想当时情况,也有点后怕:“幸亏当时双方都是无意碰上,若言身边人马不多,而且地点在郊外,才可以顺利逃脱。”容恬低头,对凤鸣沉声耳语:“凤鸣,我和若言交手了,还向他讨了一点欺负你的利息。” 凤鸣眼睛一亮,偏头问:“你把若言打伤了?” 他模样又俊又俏,容恬看得心痒,张嘴咬住嫩红的唇瓣,悉心尝了一番,才呵呵笑道:“他胸部中了一剑,差点无命回王宫。哼,要不是他的近身侍卫扑上来将他拉开一寸,我那剑就要了他的命。” 脑里忽然有点模糊的东西跳了出来,凤鸣一时又说不出是什么,迷茫地看着容恬。 “怎么了?” 凤鸣想了许久,抬头问:“若言武功不差,相遇又在他地头上,他中你一剑,那你怎么会完好无损?” 容恬一愣,象惊讶凤鸣的聪明似的叹了一声。 “咳咳,其实……我也不能说完好无损。”容恬轻描淡写道:“小伤还是有一点的。” “你受伤了?”凤鸣蓦然跳起来,急道:“哪里?伤到哪里?” “没有,不就是肋下……” 话音未落,衣裳已经被凤鸣嗤一声撕开。 伤口落到眼中,凤鸣倒抽一口清凉气。右肋下重重包裹的白色纱布,已经被血水染湿七成,伤口显然又长又深。 “不要看,过几天就好。”容恬伸手遮挡凤鸣颤动的目光。 凤鸣闪身避过,当即大呼:“秋月,秋星,来人啊!快,包扎!草药!” 外面众人听见凤鸣喊叫,纷纷涌了进来,一见容恬,自然又惊又喜。 只有烈儿和容虎早暗中得了消息,对容恬恭敬行礼,又对凤鸣吐吐舌头,算承认自己隐瞒之罪。 容恬伤势不轻,大家一见,又唬了一跳。他们都是宫中选出来的伶俐侍从,不需吩咐,立即分头忙碌起来,熬药的熬药,包扎的包扎。 容恬端坐在椅上,让秋月等为他小心处理伤口。 凤鸣站在一旁,眼看一圈一圈的纱布解开,露出皮肉外绽的伤处,比看着纱布缠裹时更让人心惊三分。他不想打搅众人帮容恬包扎,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眼泪却一颗一颗从眼眶滚了下来。 容恬猛一抬头,看见凤鸣神情。 “凤鸣,你出去,不要看。” 凤鸣不作声,揉揉眼睛,站着不肯走。 “鸣王请暂在外等候,我们一会就包扎好。” 众人劝了几次,凤鸣都咬牙不肯,脸色却越发苍白。秋月等知道他新伤尚未痊愈,不禁暗暗担心。 容恬盯着凤鸣看了半天,叹了一声:“算了,你过来吧。”对凤鸣一伸手。 凤鸣也不扭捏,就势坐到容恬不会阻碍包扎的左腿上,将容恬的手抓得牢牢。 “你一定觉得我很胆小。” “怎会?”容恬轻松的语调让人根本无法想象他身受重伤,而且正在难以忍受的疼痛中包扎:“我只觉得你真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凤鸣忍不住笑出来:“天下第一美男子是博间王。”想起博间王选太子的三个条件就让人啼笑皆非,不知道临檀那小姑娘现在如何了。 “嗯……”容恬闷哼一声,拍拍凤鸣的手:“好好坐着不要乱动。” 凤鸣笑容立即消失,脸色再度苍白:“啊,我居然忘了你在包扎。我把你弄疼了?” “疼得不得了,”容恬唇边忽然挂上一丝微笑,轻声道:“你要心疼我,就吻我吧,那样疼痛就会全部消失了。” 凤鸣的脸此刻虽然已经白得发青,听到这话也不禁红了一红,转头看看表面上专心致志包扎伤口,实际上却一直竖直耳朵听两人说情话的秋月秋星,更加觉得不好意思。 再转头看容恬,居然已经闭起眼睛等着能让“疼痛消失”的吻了。 “我才不……”凤鸣刚打算拒绝这个煽情的要求,大概谁不小心触碰到伤口,容恬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 心疼的感觉顿时泛滥而上,凤鸣居然冲动起来,不假思索猛然低头,吻上容恬热滚的双唇。 唇相触的刹那,容恬早已等候多时的舌头灵巧地伸入满是香甜的口腔,犹如展开一场兴奋的游戏,追逐凤鸣四处乱窜的小舌。 凤鸣暗叫上当,心里却甜丝丝的。 没想到容恬也会扮可怜,利用我的同情心。罢罢,今天且让你如愿。谁叫我爱你疼你,犹胜己身。 缠绵悠长的追逐游戏告一段落,接下来是唇舌间亲密无间的嬉戏。当凤鸣急喘着从容恬处挣扎开时,才赫然发现秋星等人早已悄悄退了出去。 “明天一定会被她们笑话的。”凤鸣瞪容恬一眼:“都怪你这个色狼。” “谁敢笑话你,我明天就斩了他。”容恬吻了一顿饱,好整以暇坐在椅上,指指大床,嘿嘿笑起来:“刚刚不够,我们上床再来。” 凤鸣嗤鼻:“你现在的模样还想上床?” “我想你。”容恬幽幽的磁性嗓音,让凤鸣心跳蓦然加速。 低头想了想,狡黠的笑容浮现在凤鸣脸上:“好,我们上床。” 将容恬扶到床上,殷勤地帮他脱了厚重的皮靴和外衣,凤鸣露出真面目:“反正今天你是无能为力了,不如我们重温当日的美好第一次,让我主动。” 容恬并没有如凤鸣预计般目瞪口呆,淡然道:“我早料到。” “那就是可以了?”凤鸣兴奋地睁着大眼睛,期盼地等着容恬答复。 “肉在砧板上,有什么办法?”容恬轻笑,在床上放松四肢:“太子殿下的教导,我可每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见容恬并不反对,凤鸣大喜。 “呵呵,那你现在是鱼肉,我是砧板。”他在床上一跳而起,跪在容恬身侧,伸手就解他的里衣。 猴急的手忽然被容恬一把抓住。 “你想反悔?”凤鸣不满地瞅瞅容恬。 “先说好,今天让你如愿以偿,下次轮到我当砧板的时候,不许你推三推四。” “我什么时候推三推四了?” “你总喊疼。” “那要喊一下才有情趣啊。”凤鸣暗叹古人就是古人,一点现代生活情趣都不懂,摇头晃脑教导道:“有时候叫唤一下才有意思。你知道日本的女人为什么这么多男人喜欢,就是因为她们上床时喜欢喊不要啊不要啊……哦,你不知道什么是日本。” “哦,本王知道了。原来鸣王喊疼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情趣。可怜我总心疼你让自己憋着,如今总算把事情弄明白。”容恬点点头,脸上似笑非笑。 凤鸣打个寒战,大呼自己心急口快又再上当:“容恬你不要误会……” 亡羊补牢已经来不及了,容恬不待凤鸣解释,自动伸手解了里衣的钮扣:“你再不来,我就要当砧板了。” “不要!这次我是砧板!”凤鸣怪叫一声,扑了上去。 房中,立即响起各种令人想入非非的煽情声音。 躲在门外的秋星秋月烈儿带笑偷偷捂嘴,以免发出声音惊扰正亲热的两人。 “你说这次要多久?” “大王和鸣王都伤了,一定没多久。” “可是他们好不容易又到一起了,会亲热久点吧。” 身负守卫之职的容虎也站在门外,不满地瞅瞅他们,低声道:“烈儿,你们这样窥探大王**,不好吧?” 秋月摇头:“大王和鸣王还有什么**可以瞒过我们?” 秋星附和道:“对啊,就算我们不偷看,猜也猜到他们在干什么。” “何况,大哥啊,我们也是在保卫大王和鸣王嘛。亲热的时候警惕性是最容易放松的。”烈儿贼笑道:“鸣王的声音好好听,只有大哥一个人当听众,实在太可惜了。” 容虎被这三个机灵鬼一人一句堵得无话可说,只好无奈的摇头,继续和他们呆在门外。 “嗯……小心我的伤口。” “对不起,我会小心的。嘻嘻,这样舒服不舒服?” “慢一点。” “不要,你以前这么快,我也要这么快。” 容恬的声音有点哭笑不得:“这个也可以相比?” “当然。我今天一定要你向我讨饶。” 秋月等人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唉,大言不惭的鸣王,你似乎忘记了上次是谁身在上方,做完后居然还要身在下方者抱去沐浴…… 04 兴衰与共 第二章 跳下悬崖,凤鸣发挥想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的巨大潜力,在急剧下降的速度中竭尽全力让降落伞工作起来。 高空的风速是没有跳伞经验的人所无法预计的。降落伞好不容易保持平衡的瞬间,风对伞面的支持力,使凤鸣骤然停止下坠,居然略略向上升了一升。 电光火石的一刻,接下来的是雷霆万钧的侧面冲力,大自然的强大此刻彻底表现出来,狂风带着在空中晃晃的凤鸣,猛然撞上崖壁。 “啊!”通彻心扉的疼痛,从右胸蔓延开来。 所幸的是,经过这个一撞,降落伞又飘离崖壁,总算恢复正常,朝下方的宽大江面缓缓盘旋着下降。 咚……落入水面,凤鸣知道自己踏出逃跑的第一步。在水下挣扎着把降落伞从身上解开,勉强向大江对面游去。 “封锁江面,快!搜查附近五十里,一根草都不许放过!”刚潜到岸边钻进附近的树林,不断起伏的喊声从远处传来,伴着厚重的奔跑声和马蹄声。 想不到追兵如此神速。 凤鸣吃了一惊,钻到一丛盛开着粉红小花的草丛中,屏息窥探。 “将军,在江面发现这个!”有士兵把从江面捞起的降落伞呈上。 马蹄声又响,清脆的女声传了过来:“鸣王找到了吗?” “公主!” “妙光公主!” “禀报公主,鸣王暂时下落不明,属下已经命人封锁江面,加紧搜捕。” 妙光坐在马上,惊惶失措,大失平日风范:“他……他跳下悬崖,会不会已经……” “属下在江面找到此物,应该是鸣王逃跑所用。” 妙光一把拿过湿漉漉的降落伞,认出里面的衬裙,怔了一怔,脸色转寒:“来人啊,给我搜!吩咐下去,凡抓到鸣王者,我向王兄为他请赏,封爵。” “是!”众人轰然应答。 马蹄声、脚步声轰鸣入耳。 请赏封爵?凤鸣苦笑,他转头四望,岸上岸下都是士兵,已经有人纷纷下水搜查。如果他刚才还留在水中不及上岸,一定会被他们发觉。 事发骤然,妙光等人只是追捕的先头部队,人数并不多,而且降落伞在江面被发现,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面。树林茂密,比起水面难搜多了。还是趁现在有多远跑多远,凤鸣悄悄移动,向后便逃。 在树林中狂奔片刻,稍稍停息喘气,哪知不停还好,一停之下胸口狂疼。 “呜……”凤鸣闷哼一声,慌忙解开外衣,胸前没有出血,只是淤红一片:“糟糕,恐怕肋骨裂了。” 风中似乎传来不安的气息,凤鸣左右看看,立即伏地把耳朵贴在黄土上。 听闻古人能伏地听音分辨敌人,凤鸣当然没有这个本事,不过土地确实是比空气更好的声音介质,他隐隐听了一会,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来自什么方向,也知道有追兵逼近。 身上带伤,追兵又多,这样下去,一定会被他们追上。凤鸣思索,以妙光的智商,绝不会猜不到他从森林逃亡,极有可能派下另一队人马从森林另一头搜索过来,如果此刻仓惶逃避,就等于自投罗网。 蹙眉想了想,凤鸣蓦然咬牙:“冒险就冒险,我给你来一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一抬手,胸间又是一阵剧痛。忍痛将外衣脱下,撕成布条,缠挂在一棵参天大树上。 “叫你们看着这树摸不着头脑。” 他抓紧时间,又往前布置了两三道迷惑追兵的迷局,不再朝森林外延走,反身延旧路返回。 一路小心翼翼,又回到离江岸不到数米的丛林处,妙光还在岸上黢巡。凤鸣暗自警惕,趴在半身高的草丛中。 “那边有消息没有?” “禀报公主,暂时没有鸣王下落。不过莫将军已领兵从后包抄树林,只要鸣王真是在林中逃窜,迟早会与他们迎头撞上。” 凤鸣暗叫一声好险,果然另有追兵。 妙光凝重地点点头:“传令,鸣王诡计多端,只要生擒,不求无伤。”她垂头沉吟,又加了一句:“若用弓箭,不要射心肺头颈,万一把他弄死了,你们自己用九族性命来赔。” 凤鸣心里叫屈:论诡计多端,我哪里比得上你? 快马来报:“禀报公主,莫将军在树林中发现此物。”探子手中拿的,正是凤鸣撕下的外衣。 妙光拿在手上,皱眉道:“这是刻意揉成布条的,此中有什么深意?” 身边一将官不以为然道:“疑兵之计而已。” “不,鸣王智谋过人,不会做徒劳无功的事,里面一定有深意。” 看见妙光果然疑神疑鬼,苦思冥想,凤鸣差点笑出来。 探子又道:“莫将军发现这些布条悬挂在大树上,形状古怪,不敢擅自处理,命属下请示公主。” “嗯,我亲自去看看。”妙光勒转马头:“他这回又有什么花样?” 凤鸣在草丛中窥探了将近半个时辰,江面上的搜索已经快要结束。古人大概并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却最安全的道理,没有一人来搜一搜妙光马下那片长草丛。 这也算是心理战略的一种吧。 眼看众人纷纷朝树林移动,凤鸣抓准时机,趁天色开始昏暗,悄悄地匍匐到岸边,象一只终年生长在水边的小蛇一样,悄无声息地潜下水中。 早准备好的芦苇杆放在嘴边,朝对岸游去。 囚禁凤鸣的悬崖山脚,就在对岸不远处,如今看来,若言会封锁附近一带,一草一木都不放过。而唯一可能遗漏的地方,就是他自家的御用休假圣地―――关押凤鸣的悬崖。 希望这次没有猜错。 衔着芦苇杆一口气在游到对岸,凤鸣对容恬当日狠心地逼自己练武习剑大为感激。若不是容恬有先见之明,知道凤鸣极需要逃命的本钱,今天可能连回到岸上的体能都没有。 喘着粗气爬上岸,凤鸣连歇息一会的功夫都不敢耽搁,朝着高耸入云的悬崖出发。 一口气跑出数十丈,忽然喉咙发腥。凤鸣双腿发软,却知道此刻绝对不能停下来,猛提一口气,继续狂奔。 凤鸣光选崎岖难走的小道而行,以免遇上坠在后方的追兵。悬崖眼看不远,跑起来却也要命,足足跑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到通往崖脚的一段小路。 谨慎地环视左右,并无人声,这才稍微安心,从林木掩护中闪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截捡到的硬木。 “只要遇到落单的侍卫,立即一棍子砸下去……”凤鸣气喘嘘嘘,借助自言自语抑止快要昏厥的感觉:“……然后,换上他的衣服,假扮侍卫……跟随众人,逃跑……” 抬头眺望,开始摇晃的视野中,果然如愿出现一个孤单的人影。侍卫服饰,正心不在焉地到处张望,八成是在搜寻凤鸣踪影。 “哼哼,就是你了,倒霉蛋。”凤鸣一握硬木,猫着腰从后悄悄掩上。 不料来到那侍卫身后,还不及举起硬木狠狠一敲,膝盖忽然发软,凤鸣狼狈地跌倒在地,硬木滚到一旁。 原来他一路狂奔,又有伤在身,已经到筋疲力尽之时,一旦停下片刻,当即一口气转不过来,眼冒金星,力竭昏厥。 不要啊,居然在这个时候昏过去,我真是世界上最倒霉的逃犯。被黑暗吞噬之前,凤鸣只想大哭一场。 那侍卫机灵异常,听见脑后风声,已经猛然转身,没想到袭击他的人却忽然倒下,定睛一看袭击者的面目,差点大叫起来,想起当前情势,又立即将叫声吞回肚子里。 “鸣王?”侍卫面目清秀,眼睛黑溜溜的,又惊又喜蹲下轻呼:“鸣王,鸣王,我是容虎。” 鸣王早昏过去了,哪里听得见。 “大哥,”丛林中有窜出一个身影,来人也身穿侍卫服饰,气喘甚急,显然是急奔而来:“我查到了,鸣王不在上面,他……他跳崖了。”说到后面,隐隐带了哭腔。 “烈儿,你看这是谁?” 烈儿刚刚打探到凤鸣跳崖的消息,正难过得想大哭一场,低头一看,却发现一张熟悉到极点的俊脸:“鸣王?”立即跳起来,不敢置信地和大哥对视。 “大哥,鸣王怎么会在这?” “不知道,我正想如何上崖行救,一转头……”容虎挠头:“鸣王就躺在脚边了。” “呵呵,哈哈哈。”两兄弟面面相觑,低声笑起来。 “这下可好了,糊里糊涂就把鸣王救回来了。” “此处危险,立即离开。” 两人抗起凤鸣,身手敏捷地潜入密林之中。 春光明媚,万物充满生机。土月族族长的大屋内,燃着令人精神气爽的熏香。 凤鸣在满腹悔恨中,不甘心地醒来。 居然晕倒在若言回悬崖的必经之路上,十拿九稳被若言逮回去的命运。一想到这个,简直就不想再睁开眼睛。 “啊,鸣王醒了!” “哪有?秋星,你不要再谎报军情,这些天,你都叫了好多次了,每一次都叫我们白高兴一场。” “我明明见鸣王的睫毛动了动。唉,都好几天了,你说鸣王会不会就这样一辈子不醒?” “不会吧?鸣王这么好,老天怎么舍得这般折磨他?” 清脆的声音里有快要哭的感觉,头顶上传来唉声叹气。 一定是在做梦,凤鸣再三和自己强调这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把眼睛睁开一线。 两张熟悉的嫩红小脸,在上方露出一模一样的愁容――――夷然是秋月秋星这两个小宝贝。 “啊!”凤鸣不敢相信地猛然睁开眼睛:“真是你们?你们……你们也让若言给……” “啊!”秋月秋星同时大喊,音量更胜凤鸣:“鸣王醒了!鸣王真的醒了!” 一阵狂风从屋外卷了进来,烈儿边跑边问:“醒了吗?真的醒了?秋星,你再骗我,我就……”目光骤然与凤鸣充盈泪水的眼睛碰上,当场象丢了魂似的站住。 一眨眼,凤鸣被热情和眼泪包围起来。 秋星一把抱住凤鸣,又哭又笑:“鸣王总算醒了,我们担心死了。” “鸣王啊,你再也不要到处跑了,看看,这一跑就跑到离国来,我们都不要活了。” “幸亏鸣王醒了,不然怎么和大王交代。” 容虎匆匆赶来,看见他们简直疯狂的喜悦,站在一旁抿唇而笑。 “秋月……秋星……烈儿……容虎……”凤鸣左看看左瞧瞧,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我不是……” 秋星连珠炮似的回答:“大王知道鸣王在博间,就带媚姬到博间接大王,谁知道大王到了博间,鸣王却失踪了。若言好可恶,居然挑拨离间,利用博间王室那个最最没用的二王子谋害大王。” “大王聪明无比,怎么会被博耀害死?”烈儿插了一句:“不过也给大王找了许多麻烦就是了。” “后来大王猜测鸣王被若言抓了,所以暗中潜伏入离国。” “可是若言太狡猾,把鸣王藏得很紧,我们……” “哎呀烈儿,你不要插嘴嘛。”秋星不满意地瞪了烈儿一眼。 烈儿做个鬼脸,闭上嘴巴。 秋星这才满意地转头,对凤鸣道:“若言把鸣王看守得很严,大王一直在查鸣王的下落,后来知道离国王室在悬崖上有一个从不让外人进去的休息之处,可是又不能确定鸣王是不是被关在那里。万一鸣王不是被关在那里,打草惊蛇的话……” “秋星,你怎么绕来绕去的?鸣王都被你说胡涂了。”秋月嚷起来:“反正我们挑动土月族和离国官吏对抗,大王在离国都城放火惹起内乱,把若言烦得团团转,然后趁机让容虎和烈儿去查探虚实。” “好啦,你们两个小姑娘呱噪什么?应该让大哥来说,没大哥怎能救回鸣王?”烈儿不示弱地扬起下巴。 容虎看着这群小捣蛋,无奈地笑笑:“我没有功劳,鸣王是自己逃出来的,不过刚好晕倒在路上,而我和烈儿假扮成侍卫打算偷入崖顶,碰巧撞上而已。最让人高兴的是我们为了此行上山,早查探过山脚地形数遍,且安排了逃亡路线,正好派上用场。”他稍稍一顿:“不过鸣王刚刚醒来,身上还缠着绷带,你们这样抱着他,恐怕不大好吧。” 秋月三人低头一看,果然都象八爪鱼一样缠在浑身绷带的凤鸣身上,不由纷纷脸红,松手退了两步。 凤鸣早被他们勒得喘不过气来,胸口伤处都隐隐发疼,见他们放手,心中大赞容虎体贴。 “你们都来了,秋篮在哪?” “秋篮留在王宫里了。”秋月答道:“我们走那天,她哭死了,叫着也要救鸣王。可大王说侍女跟在身边太麻烦。” “大王英明,你们两个已经够麻烦了。” “哼,不带我们可以吗?”秋星自然帮着秋月,瞪烈儿一眼:“没有我们,土月族可不会轻易帮大王。” 凤鸣不解地看着容虎,容虎解释:“秋月秋星的母亲是土月族当年与西雷交好时远嫁的美人。这一次因为有秋月秋星这一层关系,土月族族长才这么爽快帮助西雷。” “哦,原来如此。”凤鸣恍然大悟。他心里最想问的问题,却一直没有问出口。 烈儿看凤鸣表情犹豫,猜到三分,嘻嘻笑问:“鸣王为何不问大王在哪?” “容恬……他在哪?”说到容恬的名字,心不由砰砰直跳,凤鸣暗骂自己没出息,提醒见到容恬时一定要对他饱以老拳,罚他救援来迟。 “大王为了牵制若言,暂时留在离国都城中。”容虎轻轻道:“恐怕要再过一段日子才能与我们会合。” “什么?”凤鸣惊叫,从床上跳起来:“他不要命了,居然还在若言眼皮底下钻来钻去?”伤口一阵剧痛,恐怕是跳起来时扯到了,凤鸣哎哟一声,又倒在床上。 “鸣王小心身上的伤。”众人慌乱,安慰道:“鸣王不要着急,大王很快就回来。” “不要回来算了!”凤鸣负气低吼:“反正他也不想见我。” “大王怎么会不想见鸣王?”秋星安慰道:“鸣王失踪这些日子,大王从来吃过一顿好饭,整个人都瘦了。大王在博间遭人暗算中了一记冷箭,伤口未愈就不顾危险潜入离国,不就是为了鸣王?还有,上次我们偷入边境时,大王险些就被……”眼角看见容虎烈儿不断对自己打眼色,才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秋星吐吐舌头,把话全部吞回肚子。 “险些怎么了?” “没什么。”四人拼命摇头:“真的没什么。” 凤鸣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担心,冷哼一声:“我明明已经救回来了,为什么还不叫容恬离开?难道我就不会担心吗?” 容虎走前两步,躬身凑到凤鸣耳边:“若言凶残,绝不会放过违逆他的人。如果没有大王牵掣,恐怕会立即领军灭了土月族,如此一来,鸣王就无处可以养伤了。” “西雷路途遥远,鸣王受伤又重。而且离国重兵把守边境,要离开并不容易。如今最安全舒适的地方只有这里了。”烈儿也点头附和。 凤鸣看看秋月秋星,又看看容虎烈儿。 容恬正冒着生命危险在离国都城吸引若言的注意力,我……我居然还想对容恬饱以老拳。 愧疚和不能立即见到容恬的失望,从心底深处如喷泉般冒出来。 “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保护容恬的安全?”凤鸣摩拳擦掌道:“他处境危险,应该轮到我们保护他了,烈儿容虎,你们尽量打探离国都城的一切消息。” 四人古怪目光射来,都是同一种含义:能把你保住,我们就安心了。 “其他事过几天再谈,鸣王还是先养伤吧。” “对对,鸣王先把伤养好,这样我们也好早日回到西雷。” 秋月端上草药,送到凤鸣嘴边:“鸣王,先把汤药喝了。” “好苦。”凤鸣略略尝一口,皱眉叫苦。 “这是土月族的秘方,鸣王的伤都是靠它才好得如此快呢。” “我不要喝。” “不行,一定要喝。秋星快来帮帮我。” “我不要喝!好苦啊。” “呵呵,鸣王还是鸣王的样子。” 容虎徐徐点头:“嗯,还是老样子。” 烈儿看着秋月秋星对付闹别扭的凤鸣,神秘一笑,低声问容虎:“大哥,鸣王被若言抓去好几天,你说若言有没有……” 容虎凌厉的目光横烈儿一眼:“你敢问这个?小心大王割了你的舌头。” “鸣王俊美,少不了有人垂涎。大王当日也有很多侍寝的人啊。”烈儿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04 兴衰与共 第八章 凤鸣从船头跳下,听从容虎建议奋力向东而游。不过片刻,眼前却渐渐模糊,浑身都觉得不对劲。他四肢无力,泛起昏昏欲睡的感觉,蓦然发现自己正浮在江面之上,心内大惊,知道中了敌人的奸计。 两边岸上传来喧哗,显然已经发现他这条浮出江面的“鱼儿”。半昏半醒中,绳网近身,被身不由己拖往岸边。 不行,我要回西雷。我不可以落到若言手中。 凤鸣心中狂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穿离国服饰的士兵向自己走来。耳边的喧闹越来越远,四周景物开始发黑。他头一侧,终于昏迷过去。 安定心神的焚香一丝一丝在空中飘动。 离国王宫内,最辉煌的大王寝宫中,丝幔低垂。七八个容貌俏丽的侍女,垂手站在大床两旁。两排侍卫整整齐齐站在门外,身材高大,手执利斧,肃穆威严。 床上深深陷在柔软锦被中的人,却仍未醒。安安静静仰躺在床上,长长睫毛覆盖在眼上,直挺的鼻子和俊美轮廓在焚香的笼罩下有点朦胧,显出醒着时极难看见的乖巧。 右手从锦被中伸出,宽大的长袖被掠到手上臂处,露出白皙的肌肤,苍白滑腻中,有几道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伤痕,看得人暗暗心疼。 一名老者,正坐在床前,将手指轻轻按在昏睡者的手腕上。 妙光身着一袭华丽贵重的彩衣,脸上却忧心忡忡,轻声问道:“异人师父,怎么样?” “公主莫急,待我再探。” 这位老者,正是教导离王若言药术的奇人,他自称异人,平日隐居在离国偏僻之地,这次,却被若言王令紧急召到都城。 妙光知他医术厉害,不敢打搅,只好忍住不作声,频频把视线投到床上人的脸上。 异人探了半天脉息,皱眉沉吟,忽然伸手掀开锦被,将病人的衣襟解开。一片暗红的伤痕,出现在漂亮的胸膛上。 “唉……”他轻轻叹气。 妙光脸色急变:“师父为何叹气?难道鸣王他……他……”她年少老成,极少失了分寸,不料遇到凤鸣,十次倒有九次不知所措。 凤鸣被俘送回都城已经七天,仍沉睡不起,再这样下去,只怕活不了多久,怎不心焦? “鸣王胸有撞击痕迹,内伤未愈之时连遭大变,心神耗损,后悲切交加,偏偏没有发泄出来,导致郁闷在心。本来忌水,他反而跳江逃生,跳江后已元气大伤,又在这个时候中了迷药。”异人摇头:“其中种种分开来,每一种我都可以随手解救。可混到一起,病中加病,要救他何止难上千倍?” “难上千倍也要救,”身后忽然有人沉声说话。 妙光回头,连忙行礼:“王兄。” 异人也站起,对若言微微一躬:“大王。” 若言缓缓踱前,锐利的目光扫在凤鸣脸上,低沉地道:“鸣王身份微妙,于我离国大业极为重要,你一定要救他。” 异人摸着花白胡子,沉吟半晌:“我试一试吧。” 妙光大喜:“谢谢师父。” “救治需安静,请大王和公主暂离,留我静心施展。” 屏退众人,异人从木箱中取出一个长形布包,布包展开,露出一排一排闪着寒光的银针。 灵活地拈起一根,熟练地往凤鸣身上扎下。 沉睡多日的凤鸣,第二天终于在异人的银针下醒来。看见颤动的睫毛,一直站在旁边的妙光不由低声惊叫起来:“鸣王?鸣王醒了?异人师父果然厉害。” 异人摸着胡子微笑,又提醒道:“醒虽醒了,但鸣王受伤过重,随后的调理才是最重要的。” 乌黑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在睁开的瞬间,流露出小鹿般的胆怯。 若言一直坐在床边,此刻猛一倾前,挑起凤鸣下巴,沙哑笑道:“鸣王别来无恙?让本王好等。” 男人的力道让凤鸣皱眉,他困惑地转头,似乎弄不清自己的处境。 “容恬……” “容恬?”若言轻笑:“不用耗费心神找容恬,他被我乱箭射死,尸身大概已腐烂在激流之中。” 凤鸣霍然震动,仿佛此刻才认清面前何人,宝石一样的眼睛瞪着若言,许久才轻轻摇头:“我不信。” 若言目光锐利如针,直视凤鸣,冷冷道:“等我将他发臭的尸身找到,你自然就信了。” 凤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怔怔看着若言。容恬处境危险他早就知道,如今听若言亲口证实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他咬着下唇,直勾勾盯着若言,仿佛要在若言脸上盯出一个洞来,身躯停止了颤抖,僵硬如石。 空气凝重起来。 凤鸣一声不吭,连一点哭闹的痕迹都没有。 妙光和异人相视一眼,都深觉不妥。 若言也察觉有异,将凤鸣从床内侧拉到身边,抓住他的手腕居高临下道:“哑了?” 凤鸣手腕被他抓着,也不反抗,仍是怔怔发呆,隔了片刻,眨眨眼睛,似要开口说话,发紫的嘴唇一张,竟“哇”一声,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来。 若言吃了一惊,连忙放手。妙光掩住小嘴惊呼出声。异人眼睛猛然一睁,大叫一声:“不好!”扑到床边,忙取出银针施救。 凤鸣却已昏了过去。 银光连闪,不断扎在凤鸣手上身上,异人不敢有丝毫大意,汗珠密集地覆盖额上。 妙光探头看看他们,回头看环手在旁的若言一眼,愁道:“王兄何必气他,异人师父说了,鸣王体弱,就如已经快散架的小船,禁不住一点风波。” 若言也盯着床上的凤鸣,冷冷道:“要不是你无用让他跑了,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妙光滞言,低下头去。 异人在凤鸣身上忙了半晌,方停顿下来,深深吸气。 “如何?”若言在身后沉声问。 异人转身,举手用袖子轻轻拭去额头的汗,叹道:“急怒攻心,差点无力回天。大王若想保住鸣王性命,万万不可再如此。” 若言黑着脸:“我不许他死,他就死不成。”稍稍皱眉,走前坐在床边,大手抚过凤鸣安静的侧脸,问道:“他什么时候醒?” “很快会醒,”异人答道:“但他身体虚弱,兼之受激过甚,醒来后会如何,不敢随意猜测。” “嗯,我知道了。”若言点头,冷然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大王。” “王兄……”妙光走到门前,还是放心不下,转身低低唤了一声,瞅一眼若言直挺的背影,又把话咽下,幽幽叹气,走了出去。 两旁侍女,静静退下,将宫门掩起。 焚香还在静静燃着,为寝宫带来一阵悠远缥缈的幽香。若言坐在床头,盯在凤鸣脸上的目光充满王者的掠夺和凌厉。 很难解释自己的感觉。 仇视和利用、欺骗和强迫、诡计和阴谋,这些复杂但对于王室成员来说如家常便饭的东西,很难直接套在鸣王身上。 “容恬对你真不错。”渐渐地,阴沉的脸上曲线变得柔和。若言有着男性粗犷英俊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你对容恬也不错。” 他叹了两声,修长手指灵巧地解开凤鸣的衣裳。 带着伤痕的身体袒露出来,若言赞赏地凝视着,目光有如实物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这具身躯。 他脱下王袍,在凤鸣身边躺下,长臂一伸,不勉强地将凤鸣慢慢搂到怀里。 “侧有美人,君王之福。”若言斜眼看看凤鸣乖乖的睡相,笑着喃喃:“容恬深情,难道我就不及?他已死了,你除了我,还能选谁?” 闭目,在离国独有的焚香中入睡。 清晨时,怀中人微微动了动。 若言有着和容恬不相上下的警戒,猛然睁眼,对上睡得正香的凤鸣。凤鸣似正在美梦之中,唇边含笑,身躯不时微微动弹,偶尔皱眉,仿佛梦中被人打搅好事。 若言不作声,静静凝视。发现凤鸣皱眉之时,会无意识地将头往自己怀里挤,就如刚刚出生的小猫一般,可爱到了极点,柔软的发丝拂到若言下巴,痒痒的。 “咳咳……” 刚要伸手抚摸柔美的脸蛋,凤鸣却又在怀里咳嗽起来。他犹在梦中,眼睛一直闭着,咳了几下,唇边的笑意收敛,眉头开始拧起,象从美梦跳入恶梦。咳嗽还不曾停止,一声一声渐渐急促,额头开始渗汗。 “鸣王?鸣王?”若言轻轻叫了两声,心里忽然泛起不可思议的温柔,伸手在凤鸣背上轻拍。 凤鸣越咳越急,睫毛颤动片刻猛然睁眼,乌黑的眸子对上若言。 若言暗自警惕,立即收起刚刚浮现的一丝温柔,冷冷看他。 凤鸣却似乎还没有清醒,迷朦的眼睛眨着,痴痴凝视若言片刻,忽然露出炫目的笑容,轻道:“你回来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声音就如仍在梦中一样朦胧。 若言一愣。 凤鸣呢喃着,把头靠在他怀中,眼睛闭起,仿佛到了世上最温暖的地方。若言让他自动靠近,贴在自己胸前,只觉四周出奇安静,心跳异常大声。 他沉吟不语,待伸手去探凤鸣的鼻息时,发觉他又睡着了。 凤鸣靠着的姿势让若言极不舒服,他却没有挪动,反而尽量就着凤鸣的位置。寝宫寂静无声,屋角处长燃的焚香闪着星红数点。若言就着窗外隐隐透过的月光,无声看着凤鸣熟睡的面容,不知不觉,竟过了几个时辰。 天,已亮了。 若言在天亮时起床,他把凤鸣的头移回枕上,手一遍一遍掠过凤鸣的发尾,当发现自己不舍时吃了一惊。 “好好看着,一有动静立即来报。”吩咐了侍女,才离开寝宫处理国事。 容恬虽然死了,但他为离国带来的麻烦,还远远没有解决。这些年来隐隐压制的叛党,借由这次动乱活跃起来,想到这点,若言就恨不得容恬没死,那样就可以把他抓来好好折磨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可惜,容恬是他亲手射杀的。他记得容恬在马上飞奔,箭一支一支射在容恬背上,地上流下一道血红轨迹,到激流尽头,骏马人立嘶叫着停下,容恬已无路可去。 “西雷完了。”他轻笑着,弯弓达箭,对准容恬。 容恬勒马回头,他身后,是轰鸣激流,面对的,是若言的弓箭。容恬不愧是和若言齐名的人,不愧是西雷王。他眼中没有丝毫惧怕,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淹没在轰鸣流水声中。但若言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要伤害我的凤鸣。”容恬最后说的是这句:“你要得到他,就不要伤害他。” 若言在瞬间震了一下,弓箭飞出,本应射在容恬胸口却偏到肩下。容恬从马上悲壮地跌落激流,鲜血飞溅,黄土地上,留下那片美丽盛放的血花。 土月族附近的那道激流不但急,而且多与地下河流相通,若言下令士兵连绵十五里搜查,始终无法找到容恬尸体。 但,他必定死了。无人可以受这样重的伤跌下激流而不死。 回到寝宫,异人已经来了,在与寝宫相通的侧屋中亲自熬药。 凤鸣还没醒,沉沉躺在锦被中。 “醒了没有?” 侍女忙回道:“鸣王一直在睡,不曾醒来。” 沉睡的凤鸣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若言无声坐在床边,又开始不由自主地伸手碰他。 俊美的脸,直挺的鼻,和苍白的唇,都让指尖眷念。 终于,凤鸣醒了,低低呻吟一声,仿佛从梦中醒来是一件困难的事。寝宫中的人都屏息等待。于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开,无论何时,里面的光芒总叫人惊叹。 “鸣王醒了?” 凤鸣的表情比昨日更困惑,若言耐心等着他反应过来。乌黑的眼眸中盛满迷惘,凤鸣转头,看见刚刚进了寝宫的妙光,眼中亮了亮:“秋篮,怎么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他向妙光伸手,口里却喊着秋篮的名字。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妙光停下脚步,疑惑地瞪着凤鸣。 她小心喊了一声:“鸣王?” 凤鸣皱眉道:“你站这般远干什么?容恬呢?” “我……”妙光惊讶之余反应过来,眼珠一转,试探着走近,露出笑脸:“我没有站远啊,鸣王,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凤鸣左右看看,笑起来:“秋篮你真是胡涂了,居然连太子寝宫都不认得,亏你还在这里呆了这么些年。难道是昨天烤鸭子,炉火把你烤胡涂了?” 妙光与异人交换目光,异人微微摇头,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意思说凤鸣可能神智不清了。 “准备好了没有?”凤鸣又问。 妙光脸色古怪:“准备什么?” “今天出宫审视梯田啊,你怎么搞的,一大早什么都糊里糊涂的。” “哦哦,是,是。”妙光连忙顺着改口:“可是大王有令,今天不可以出宫。” “为什么?” “因为……因为……”妙光一时想不出理由,脑里念头直转。 凤鸣脸色一变,拔高声调道:“我知道了,那个天下第一美人要来对不对?容恬一定陪她去了,还不让我知道。” 他激动起来,连连咳嗽几声,吓得妙光连忙帮他拍背,摇头道:“不是不是,大王才不理会什么天下第一美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尴尬又担心,频频望向异人求救。 异人取了纸笔,写下几个大字展给她看―――极险之时,能哄就哄。重回现境,恐生不测。 凤鸣茫然抬头:“容恬在哪?”他眼中波光闪闪,似乎已经湿润,忽然皱眉,怔怔地喃喃道:“容恬不在了,有个男人说容恬已经不在了。是谁?是谁说的?” 众人大惊,生怕他立即想起容恬已死。 妙光忙道:“大王立即就来,他处理了国事立即过来。” “你骗我,他一定是去见那女人。”凤鸣却低吼一声,目光四处怯怯张望,仿如失去倚靠的孤儿般,竟哭了起来:“容恬,你在哪里?” 若言一直默默在旁观察,忽然心中一动,沉声道:“我在这里。”一把将凤鸣从妙光手中接过,轻轻搂着,拍着凤鸣的背,对妙光使个眼色,笑道:“我好端端的,谁说我不在了?那个天下第一美人也没有你好看,我不会去见的。” 妙光道:“鸣王你看,大王已经来了。你再哭,他就要笑话你了。” 凤鸣果然上当,收了哭声,伏在若言怀里揉揉眼睛,不好意思道:“谁哭了,一定不是我。” “好好,不是你。”若言笑。 异人熬好汤药,送上来。若言接过:“凤鸣,来,喝药。” 凤鸣瞪大眼睛:“我为什么要喝药?我病了吗?那个毒还没有解吗?不不,我不要中毒!”他露出害怕神色,又缩在若言怀里。 若言与妙光对看一眼,都不约而同想起浮岩之毒。 若言哄凤鸣:“你乖乖把药喝了,毒就可以解了。” 凤鸣愁眉苦脸看着若言,似乎真的分不清若言和容恬的模样,撒娇道:“只喝一半行不行?” “不行。” 一轮哄劝威逼,总算让凤鸣将汤药喝下,又沉沉入睡。 若言看着凤鸣安睡,皱眉不语。 异人小声道:“看来鸣王刺激过甚,已经神智不清。” 妙光问:“可有根治的方法?” “神智混淆,是最难治的毛病。”异人一脸无可奈何。 若言为凤鸣盖好被子,站起来,沉吟片刻,沉声问道:“我只想知道,可有办法验证他是否真的神智不清?他向来诡计多端,我们不得不小心。” 妙光诧道:“他病得如此重,还能假装?” 异人摸摸花白胡子,摇头道:“神智方面的病极难入手,鸣王是否真的神智不清,实在没有可以肯定的方法。但有一事,请大王注意,如果鸣王是真疯,那检验只会让鸣王受到刺激;如果鸣王是假疯而被大王立即拆穿,鸣王恐怕会生起其他顽抗念头,如此一来,可能会使鸣王的伤势恶化。” “这就是说,无论如何,当前都是保持这种模样最好?”妙光担心地看看凤鸣,抿唇道:“王兄,就让鸣王把你当成容恬,那不挺好?” 若言不知想起什么,哼了一声,低头审视凤鸣的睡颜片刻,舒出一口长气,点头道:“我明白了,暂且就这样吧。真疯也好假疯也好,他反正逃不出我的手掌。” “西雷失去大王,太后勉强支撑。只要等王兄做好准备,就可以挟鸣王讨伐西雷。离国兵强马壮,鸣王又在我们手上,西雷一定会人心溃散,尽早投降。” “不错,只要鸣王在手,西雷已是我囊中之物。他这个模样,说什么也比清醒时要死要活的模样好多了。”若言微笑。 于是,离国中多了一个身份贵重的囚犯,大王寝宫中多了一个住客。 凤鸣时好时坏,好的时候静静坐在寝宫角落,可以认出妙光不是秋篮,若言不是容恬,俊美的脸上一派小动物般的警戒,恶狠狠瞪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只要他是清醒的,就别指望可以不用武力使他吃饭喝药。 所以,若言更喜欢坏的时候。 坏的时候,妙光成了秋篮,若言成了容恬,凤鸣会笑眯眯地在院前晒太阳,和若言说点毫无意义的胡话,苦死人的药,只要哄一哄,凤鸣还是会喝的。 “秋月秋星呢?”凤鸣在若言怀里焦躁地问:“你说她们干活去了,怎么这么久还不曾回来?” 若言亲他仰起的脸蛋一下,笑道:“她们要干很多活。” “我不信,一定是你生气了。她们上次顽皮,将你送给我的玛瑙船打烂了。容恬,你不可以罚她们。”凤鸣嚷了一会,又小声道:“我帮她们赔罪好了,你不要生气。让秋月秋星回来吧。” 若言眯起眼睛:“不要我生气也可以,你今晚不要拦着我就行。” 凤鸣的眸子立即流露出异常的畏惧,挣开若言的手,躲到角落:“你不要迫我,你从来不迫我的,为什么现在天天迫我?” 又不肯? 若言疑心,难道容恬对着凤鸣就能忍得住一直不碰他? “凤鸣,过来。”他伸手。 凤鸣在角落里摇头:“不不,我不要。”自从错认若言后,若言只要一提及**之事,凤鸣就惊惶失措,会有好一段时间不肯让若言靠近。若不是因为异人一直提醒说凤鸣经受不住刺激,强来可能会让伤势无法控制,若言早就霸王硬上弓了,又怎会憋得如此辛苦? 若言叹气,脸部曲线柔和少许,轻声道:“凤鸣,我是容恬啊,你不要躲开,我不迫你。” “好奇怪,我有的时候,觉得你的脸总是一时一个样。”凤鸣皱眉道:“有时候是你,有时候又是另一个男人。” “别胡说。” 脚步声传来,若言笑道:“秋篮来了,你快过来。” 妙光在门外出现,对若言行礼,转头看着凤鸣:“鸣王,你怎么又躲到角落去了?今天好大的太阳,你为何不出去晒晒?” 凤鸣冷冷看了妙光一眼,嗤笑道:“她才不是秋篮,秋篮不是这个模样的。容恬真笨,怎么连秋篮都不认识了?” 若言和妙光苦笑。凤鸣时好时坏,有时更半好半坏,直将身边的人也搅得神智不清。 妙光走到若言身边,低语道:“启禀王兄,我已在战俘营里查过,确实有一对孪生姐妹叫秋月秋星,是在土月族一战中被抓的,目前正在城外做苦役。和她们一起被抓的还有个叫烈儿的男子,此人狡猾无比,上月居然被他使计跑掉了。” 若言颌首:“容恬在鸣王身边安排的五个亲信,是一对姐妹一对兄弟再加一个秋篮。这个烈儿和哥哥一起从小跟随容恬,听说曾为容恬立下不少大功,是个厉害角色。不过他的大哥还在我们手里……”沉吟片刻,吩咐道:“公告全国,三天后处死西雷国的奸细容虎,烈儿一定会出现,把他抓回来。” “是。” “秋月秋星那两个小丫头呢?” “已经梳洗干净,在外面等着。” 若言瞥了凤鸣一眼,转身和妙光一起出门,转过拐角,果然见到一对孪生姐妹被侍卫押在走廊边。 两人都瘦了许多,由于当了好一阵苦役,白皙的皮肤有点发黑,但眼睛还是乌溜溜的灵活转动着。一见若言,眼中流露恨意,被若言冷冷一瞄,又觉寒气袭身,同时打个寒战。 若言道:“把你们两从苦役营里调回来,是因为你们从小在西雷王宫长大,知道怎么侍侯人。而且现在,有一个人天天吵着要你们侍侯。” “暴君,你杀我大王族人,一定不得好死。”秋星瞪着若言咬牙。 秋月握着秋星的手,昂首冷冷道:“秋月秋星只侍侯西雷大王和鸣王,其他的人,没资格使唤我们。” 妙光掩嘴笑道:“好倔强的两个小丫头,恐怕是被鸣王娇纵出来的脾气。就是要你们来侍侯鸣王。” “鸣王?”秋月秋星同时惊叫一声,不敢相信地对视一眼。 妙光大致把凤鸣目前病况说了一通,叹道:“他天天吵个不停,有时闹得厉害还会吐血,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你们叫来。” “鸣王……”秋月早听得眼圈发红,哽咽道:“怎么鸣王这般命苦,竟被坏人害到如此田地。” “你们可肯照顾他?” “肯!当然肯!”秋星急切地说:“只要让我们留在鸣王身边,什么事我们都答应。” 若言冷冷道:“不要多嘴多事,否则……”他顿了顿,唇边浮出一丝叫人心寒的阴笑:“我就将鸣王在寝宫横梁上吊三天三夜,不给水食。” “不要不要!”秋月大喊起来,连声道:“我们一定不生异心,你可千万不要伤了鸣王。” 若言抿唇一笑,转身朝寝宫大门走去。秋月秋星听从妙光指示,跟在后面。 转过拐角,到了门前,一眼就看见躲在角落的熟悉身影。 再三提醒自己不要冲动,两人还是忍不住悲呼一声,双双扑了过去。 “鸣王!” “天啊!真是鸣王!” 凤鸣也大叫起来:“秋月!秋星!”他惊喜交加,一手搂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侍女。“你们都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我真是太高兴了!”一连说了几个太高兴,也许是激动太过,居然咳嗽起来。 秋月两人吃了一惊,忙止住哭声,抬头问道:“鸣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身后一双大手伸来,拨开两人,将凤鸣搂在怀里。 “说了不要激动。你再这样,罚你每天喝更多更多的苦药。” “我不激动。”凤鸣摇头:“不喝苦药。” 两个小丫头一脸惊讶地看着凤鸣乖巧地靠在若言怀中。虽然已经听过妙光解释,但亲眼看见这个诡异的镜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若言脸上的温柔显而易见:“我让她们回来了,你应该放心了吧。” “那烈儿呢?” “烈儿也会回来的。等他帮我办完事,就会来见你。” “那容虎呢?也会回来?”凤鸣对若言微笑。 “嗯,容虎也会回来。” 妙光本已离开,又匆匆回来,脸色有点难看。若言扫了欲言又止的妙光一眼,将凤鸣抱回床上,吩咐秋月两人:“你们将侧屋熬好的药端过来,喂鸣王喝下。”转身对妙光使个眼色,两人走出门外。 “出了什么事?” “容虎跑了……” 若言脸色一沉:“是烈儿?” 妙光点点头,有点害怕地瞅若言一眼。 若言沉吟片刻,不在意笑道:“跑了又如何?容恬已死,区区两个小贼成不了大气。只是鸣王那里要费点工夫哄哄。” “王兄……”妙光抿唇,半晌才轻声问:“王兄觉得鸣王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若言一怔,叹道:“我如今盼他是真疯,也当他真疯。”凤鸣贴在他怀里撒娇皱眉的模样,哪怕有一刻是真的也好。 他,竟已渐渐沉溺。 幻象也好,欺骗也好,只要保持现状,就已不错。 不能将凤鸣真正占有,又无法从凤鸣口中再得到一点关于兵法或者其他的妙策良计,若言其实已经暗中生疑。但他却隐隐希望永远不用拆穿这个看似幼稚的把戏。凤鸣还能如何?最多骗回他身边的侍女侍卫陪伴在旁,难道还能飞天遁地。容恬已逝,他纵使逃了,也无可去的地方。 也许凤鸣真的已经胡涂了,这当然最好。 寝宫内,凤鸣早已被秋月秋星哄着喝下药汁沉沉睡去。 两个侍女看着凤鸣瘦削的脸庞,想起外面西雷王已死的传言,情不自禁又开始落泪。 “鸣王是不是真的疯了?”秋星看着秋月。 秋月哽咽着抹眼泪:“还是疯了的好,不然,鸣王太可怜了。” “嗯,鸣王若知道大王死了,一定也会死的。” 她们却不知,凤鸣曾在那阴暗的船舱下发誓。 虽然我对你一厢情愿的牺牲深恶痛绝,但为了你的微笑,我会好好保护自己。 若我的生命不能为你付出,那么,我的生命将属于西雷―――那片你深爱并且拥有的大地。 身后传来若言的声音:“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哭哭啼啼,否则……” 秋月秋星一同转头,生怕他又说要将凤鸣吊三天三夜,忙手忙脚乱抹了眼泪,敢恨不敢言地行礼。 “鸣王已经睡了?” “是,刚睡。” 若言凝视凤鸣片刻,微笑起来,目光不离凤鸣,随口吩咐道:“你们下去吧。” 秋月看着若言盯着凤鸣的眼神,心里暗惊,失声道:“不行!” “嗯?”若言转头,瞅着秋月。 秋星紧张地扯扯秋月的袖子,在若言森冷的迫视下,结结巴巴道:“我们服侍鸣王,向来都是不离身的,晚上也是一样。” “鸣王和容恬在一起时,你们也在旁边看着?”若言淡淡笑道:“小丫头,你们的鸣王夜夜在我怀里睡,早就失了贞洁。” 他当着两人的面,脱去身上衣物,只余一条紧身小裤,再轻笑着褪去凤鸣身上衣物,搂着他躺在床上。 秋月两人面面相觑,无以形容内心的震惊,紧握的拳头都在微微战抖。愣了片刻,两人才无精打采地退下,掩上寝宫大门。 门外,早有负责监视她们行踪的六名侍女守在外面。 “那就是你们两以后住的地方。你们在寝宫内侍侯,出了门,事情都换我们接手。不得私下传递物件,不得跨出寝宫前院这条白线半步,都听清楚了?” 秋月眼睛一瞪,被秋星拉拉衣袖,差点冲口而出的话吞回肚子。 “秋月,你不要惹事啦。万一不许我们侍侯鸣王,那可怎么办?” “嗯,我知道。” 两姐妹偎依着看天上明月,心中叹息着这尘世残忍的一切,又不由想起,远方失去大王的西雷。 悄悄推开寝宫的门,秋月探头进去。热腾腾的水盆端在手里,秋星在身后拿着毛巾及其他。 若言已经起床,正在其他侍女侍侯下穿衣。 两人不看若言,直接走到床前。凤鸣仍好梦未醒,沉沉睡着。 若言不想她们吵醒凤鸣:“他还没醒。” 秋月翻个白眼,她们当然知道凤鸣没醒。这些人从来没侍侯过凤鸣,怎知道要怎么叫凤鸣起床?一定是粗鲁地叫醒他。 “鸣王,我是秋月喔。”秋月小声喃喃,温柔地摸摸凤鸣的脸。 秋星探手入被,将凤鸣藏在被下的手臂拉出来。毛巾在热水里洗净搓干,冒着一丝一丝让人喜欢的热气。秋星慢慢地,用毛巾在凤鸣的手上轻抚,从指尖到手臂,缓缓而不惊醒凤鸣地擦拭。 凤鸣似乎感觉到热气,低低呻吟一声,习惯性地动动指尖,唇边露出懒洋洋的笑容。黑眸,却还隐藏在长长的睫毛下。 若言也觉得有趣。 04 兴衰与共 第五章 容恬没想到凤鸣只远远瞅见若言便被吓成这等模样,眉毛一竖,抚着凤鸣道:“别怕,有我在。” 烈儿笑道:“我们这次可真是选对地方了,要是若言就住在鸣王开始住的房间里,那他们的军事布置,我们都可以知道。” 凤鸣从容恬怀里探头出来,蹙眉摇头:“潜望镜只可以看见上面的情况,传音的话,我可不敢保证。” “只要看得见他们就可以。”容虎站出来:“我会读唇语,大致上可以猜出他们在说什么。”他转身,学凤鸣的样子俯在潜望镜处,讶道:“咦,真的可以看见,若言就象坐在我们面前似的。” “当然,这可是高科技产品。”凤鸣又不免开始洋洋得意。 容虎忽道:“等一等,他们在谈论我们。”众人立即集中精神。 容虎按照嘴形,将若言和身边大将禄卫的对话复述出来。 禄卫道:“土月族叛军都躲藏在地下迷宫处,大王为何不立即派兵打开入口?” 地下众人立即大惊,不料离国已经知道地下迷宫的事,而且似乎连入口也已经掌握。 若言道:“土月族失踪的叛军,大概有多少人?” “三五百之数,加上西雷潜入的奸细,恐怕有七百人。” 若言又问:“可以隐藏如此众多人数的地宫,你见过吗?” 禄卫迟疑道:“不曾。” “这样的地宫,道路一定纵横交错。一旦贸然进入,就如陷身于流沙之中,无法轻易出来。而且敌暗我明,只会增加我军伤亡而已。我另有妙计,可以活抓地宫众人。” 禄卫敬佩道:“大王明智。我们是否继续派人在外看守入口,把他们派出的探子全部无声无息地抓起来?” “这几天土月族已经按捺不住,不断派人出来打探消息。你要保证将出来的人一个不剩全部擒拿,绝对不可以走掉一个,我要这群地下老鼠得不到地面上的任何消息。” “是。”禄卫皱眉道:“可惜这些人个个倔强得很,一旦被擒立即吞毒自尽。偶尔一两个可以被我们制止的,任凭严刑拷打也不肯吐露地宫的路线。若能有一人变节投靠我军,派他回去向土月族送一点虚假情报也好。” 禄卫说到这里,凤鸣等人大骂离国卑鄙。 若言冷笑道:“不用着急,让他们在地下多呆几天。王妹明日就到,等她一到,我们就可以动手。” “原来妙光公主明日就到,那真是太好了。” 谈到此处,房外似乎有人通报某事。两人一起出房,谈话遏然而止。 容恬等人见了,也一起回到大山洞,只派一人留守潜望镜。 凤鸣见到若言,一直怏怏不乐,喃喃道:“妙光?为什么要等妙光来?” 秋星因为凤鸣三番四次被妙光所害的缘故,对妙光恨之入骨:“那个恶毒的女人,若落到我们手里,一定手起刀落,划花她的脸。” 秋月娇憨地说:“她又不象三公主那般是个美人,你划花她的脸有什么用?” “若言定不会等着妙光来指挥军队,也不会等妙光来为他定什么计谋。”烈儿偏头,清秀的眉毛微拧,自言自语道:“难道若言曾指示妙光做某事,而这件事做好后,就可以发动对地宫致命的攻击?” 洞中人人苦思冥想。 容恬忽沉声道:“若言明白没有地图无法进攻地宫。” 凤鸣瞅他一眼:“难道妙光会送来地宫地图?” “不可能,如果离王有地宫地图,我们早就没有命了。”容虎从容分析。 容恬看着凤鸣,似乎想到什么,眼中猛然闪过一道亮光:“他不肯派兵下来,难道是要逼我们上去?” 被容恬一提醒,凤鸣也眉毛一皱,抿唇道:“对付地道之类,最好的方法是烟熏。浓烟一入,敌人不想被呛死就要往外冲。” 秋星还是不明白:“这么大的地宫,普通的烟可以把人赶出去?”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立即转到她身上,神情都紧张万分。 “怎么了?”秋星奇怪地问。 烈儿喃喃道:“让你说对了,若言不会用普通的烟。” “离王善于用药,自然也善于制毒烟,只要有合适的药引,制出来的毒烟一定可怕非常。” “药引难得,所以才要让妙光不远千里地取来。” 容恬轻笑,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悠然道:“让我们再猜测一下这种毒烟的玄妙。” 秋月道:“这种烟,也许毒性厉害,只要吸入一点点,就会中毒。” “要对付庞大的迷宫,毒烟还需要随风充斥整个地下迷宫,聚而不散,让人无处可躲。” “如果是这样,众人岂不是都被毒倒在山洞里了?如此一来,若言没有地图,还是无法进来搜索,怎样确定要杀的人已经杀了?”容虎缓缓说出疑虑。 容恬欣赏地看了容虎一眼,点头道:“容虎细心多了。”他负手沉思着踱了一圈,徐徐而言:“若言的这种毒烟,极有可能会迷惑人的神智,只要在山洞中大量喷入,让众人中毒,再在入口处迎风摇铃,摄魂的铃声就会将中毒而神智不清的人诱惑出去。只有这样,才可以活抓藏在地宫中的人。” 秋星抿唇道:“若言费的功夫可真不少。可……他为什么一定要活抓我们呢?” 烈儿嗤笑:“你道若言要抓的是你么?” 凤鸣若有所觉,茫然看着容恬。 “如果不是为了抓活口,恐怕若言早已在洞口放火放水,用毒计将我们一网打尽了。”容恬朝他淡淡笑道:“凤鸣,这六天的拖延生机,原来是你挣回来的。” 凤鸣蓦然一震,背上一阵冷飕飕:“我?若言为什么要抓我?我……”想起在悬崖顶上差点被若言煎皮拆骨,冷汗直冒。他愣愣看了容恬片刻,猛然跳起来,大嚷道:“我不管,你说过有什么事都让你来挡的。容恬,你可千万不要忘记发过的誓。”他对若言怕到骨子里去,想起若言这会正在头顶上考虑着怎么活抓自己,一时竟然忘了身为鸣王的尊严,伏在容恬肩上,哇哇大哭起来。 山洞中人,顿时面面相觑。 只有容恬一把搂住凤鸣,心疼道:“当然是我来挡,你不信我么?” 温言安慰凤鸣片刻,容恬表情严肃,沉声道:“明日妙光抵达,离国进攻就会立即开始。危机迫在眉睫。秋月,你立即去见土月族族长,将这重要消息告诉他们。另外,问清楚地宫是否有其他出口。” 秋月秋星齐应一声,赶紧去了。 容恬转头对容虎吩咐:“你继续看着潜望镜,若言再有动静,立即通知。” 容虎应了一声,也立即去了。 山洞中剩下凤鸣容恬,还有烈儿和几个心腹。 “坐而待毙,不如立即反攻。”容恬幽幽盯着洞壁上的小地图,气宇轩昂。 凤鸣脸色苍白:“反攻?若言他们守在入口,一出去就会倒霉。” “看你,一提若言就魂不附体。”容恬亮眼一眯,豪气顿声,凛然道:“若言就在我们头上,要对付他有何难?” “你是说……” “潜望镜原本中空,取下两面镜子,我们先下手为强。”凤鸣教他的谚语俗句,他倒是每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容恬对凤鸣微微一笑,深邃的眼睛里透出王者的犀利,薄唇淡淡吐出两个字:“放毒。” “放毒?”凤鸣略一思索,顿时精神一震:“通过管子放毒,如果若言晚上睡在那里,那可就妙极了。”不由兴奋地在地上连蹦几下。 容恬见他小孩心性又起,故意为难道:“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还有几个问题。” “问题?” “第一,我们手上没有可用的毒药。”容恬认真的说:“若言善于用毒,身为王者又要常常防人暗算,一定从小定期服用毒药,以增强身体底质。寻常的毒药,恐怕毒不死他。” “你身上难道没有带高级一点的毒药?象浮岩那种级数的?”凤鸣一脸懊恼地怪叫。 容恬瞪他一眼:“我又不是若言那歹毒小子,身为大王,随身带着毒药干嘛?” 凤鸣又开始垂头丧气,在原地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椅上。 容恬又道:“第二,如果我们通过潜望镜毒害了若言,第二天势必惊动妙光。只要稍微检查,就可以发现伸到上面的潜望镜。如此一来,我们的行迹就暴露了。” 凤鸣冷冷接道:“说不定妙光来个有样学样,也从潜望镜的中空管子里来点更高级的毒药,我们一群人就象关在实验室的耗子一样被毒个精光。” “因此,在没有找到新的出口前,不能随便通过潜望镜下毒。” 这时候,秋月秋星已经回来。 “大王,我们已将事情告诉族长。”秋星抿唇道:“至于其他的出口。这里实在太庞大,目前为止,可以探知的只有几个大山洞,出口也只知道那唯一一个。” 凤鸣更沮丧:“那就是没有办法了。” 容恬沉默片刻,目露精光:“反正我们万万不可拖到明日。没有退路,只能冒险。” “你不是说不可以下毒吗?”凤鸣语气不善地反问。 烈儿似乎明白过来:“夜深之时,先从潜望镜灌入迷烟,趁若言入睡将他迷倒。若言虽然可以抵抗毒性,却未必能逃过迷烟。接着,打通一条可以过人的通道,派人上去,劫持若言。” “离王在手,谁敢动手?”容恬眼睛迥然有神,唇边逸出一丝笑意。 “要一夜之间打通一条通往地面的过人通道,恐怕不易。”秋月皱眉:“想想,一条管子粗的通道,容虎还忙了一夜。” 容恬傲然道:“生死存亡关头,不能犹豫。我们一定能做成。烈儿立即去见你大哥,把计划告诉他,要他无论如何在今夜打通一条道路通向若言的睡房。” “是!”烈儿大声应道,飞快走了。 “秋月,你再走一趟,把我们的计划通知土月族。叫他们今夜过来集合,准备突袭而出。只要制住若言,就有胜算。”容恬指挥若定,镇定从容。 凤鸣见他英俊倜傥,潇洒能干,心里的胆怯退了少许,也鼓起劲道:“打通道路是物理工程,我的物理知识一定可以有所帮助,至少可以利用力学原理嘛。我这就和烈儿一起去帮他。” 刚要起步,洞外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来人显然慌张非常。 “大王!”一声大叫,扑进来的居然是容虎。容虎一脸大汗,露出惊惶之色,烈儿也跟在后面扑了进来,看他的神色,似乎在去的路上就碰到容虎一路急跑,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什么事。 容恬沉声道:“发生什么事?” “伸到上面的潜望镜被若言发现了,适才他和禄卫商谈兵事,视线一转,居然注意到床角边突出的潜望镜。” 这次连容恬的脸色也变了,咬牙道:“这若言好利的眼。” “还有,妙光已经在刚才提前赶到,下属在潜望镜中也看见她。”容虎补充道。 凤鸣震动:“看来,若言很快就可以发现潜望镜的功能。” “最糟糕的是,他可以通过这个知道我们藏身的位置。”容恬脸色凝重。他沉思片刻,沉声道:“若言一旦明白过来,会立即动手。妙光已到,毒烟顷刻制成。秋月,你们立即通知土月族,告诉他们事情有变,立即准备迎战。” 他转头看看凤鸣,猛然将凤鸣一把搂住,柔声道:“莫怕,生死我们都在一起。”他一生纵横,风流睿智,不料此刻大军不在身侧,身陷地宫,连计划好的反攻也被敌人制住先机。 凤鸣咬牙点头:“好,我们只在一起。” 两人紧紧拥抱,心里却知道,从下面贯通地道困难,从上面打穿地道却不难。当入口形成,毒烟散入,不走就要被活擒,走,在这幽深诡异的地宫,却可能是一世不见天日的绝路。 04 兴衰与共 第七章 血光,剑影,人临死前野兽般的吼叫,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沉重的空气也伸出魔爪,周围黑漆漆一片,向自己压过来。 容恬最后的微笑。 叫人心碎的微笑,转眼化为血红一片。 残肢,被抛向半空…… “不……”凤鸣艰难地在梦中低鸣,猛然坐起来,额头满是冷汗。 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和梦中截然不同的寂静。 他粗重喘息,警惕地侧耳倾听。轻微水声传来。 “鸣王。”压低的声音。 “容虎?”凤鸣也下意识压低声音:“这是哪里?容恬呢?” “我们在一艘搭载离国富豪家眷的船上,现在到处都是搜捕我们的离兵。” “容恬呢?他在哪?”凤鸣问:“还有烈儿他们,他们都在哪?” 黑暗中的容虎沉默。 凤鸣屏息,静静等着。 许久,容虎轻轻道:“我不知道。” 胸膛中跳动的心,仿佛被人轻轻握在手里。收紧,收紧,再收紧。 “他们都死了吗?”出奇的平静,有点发麻的唇中吐出几个字。 容虎摸着狭窄的舱底靠过来。他沉声重复:“我不知道。鸣王,情势危急,请鸣王一定要保重。” 收紧,收紧,心头的血从指缝中潺潺流出。 凤鸣闭上眼睛,缓缓靠在潮湿的舱壁上。 “他们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呼吸也变成一种痛苦的折磨,每一下,都通彻心扉。 容虎咬牙:“或许。” 寂静,笼罩黑暗。 “容虎,”凤鸣轻声问:“我可以哭一场吗?” “船上的人,会听见的。”容虎的声音,竟也有点哽咽。 所有涌上来的伤痛,被拼死压了下去。凤鸣无声地侧倒在舱底。狠狠咬唇,血腥味弥漫口中。 稍微定神,凤鸣的声音已经变得低沉沙哑。 “现在是什么时候?” “午夜。鸣王已经昏睡了整整两天。”生怕凤鸣不肯离开容恬,所有才对他用了迷药。 “我们在回西雷的路上?” “若言想必会封锁通往西雷的道路。我们先到博间,绕路回西雷。这条船刚好到博间去。” “你做得很好。”凤鸣睁开眼睛,闪亮的眸子在黑暗中发出隐隐光芒:“容恬如果出事,只有太后一人主持大局。我要立即回去帮忙。” 容虎一直怕凤鸣会吵着回去救容恬,此刻松了口气:“鸣王明白大局,我就放心了。” “不用担心我。” 凤鸣的声音,添了几分沉重的坚毅。 原来伤痛,总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某些地方。 容恬,你对我笑得那么温柔,是否知道我一定会体谅你的用心? 虽然我对你一厢情愿的牺牲深恶痛绝,但为了你的微笑,我会好好保护自己。 若我的生命不能为你付出,那么,我的生命将属于西雷―――那片你深爱并且拥有的大地。 行程在绝望中,由最后一点信念支撑。凤鸣在舱底躺了几天,不言不语,仿佛已经失去一半魂魄。船下的水声,潺潺不息,有时候,会让凤鸣觉得那是容恬的血液在不断滴淌。 船舱阴暗潮湿,暗无天日,令人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而且从无外人进来。凤鸣不知道容虎是怎样拖着昏迷的他找到这个地方的。容虎每天都上去一会,偷来一点食物和水,外面的消息,却一点也没有。 “鸣王,再过一天,这船就会通过离国和博间的边境。”容虎道:“只要一离开离国,我们就要立即登岸。” 凤鸣一点胃口也没有,勉强吃下一点食物,靠在舱壁。 容恬的微笑,总在眼前闪过。他因为这一个镜头,而不断在生存和绝望中徘徊。 容恬,你究竟身在何方? 凤鸣来到这个时空,逃往次数着实不少,却没有一次比这刻灰心,也没有一次比这刻坚强。 沉默地积蓄着力量,又茫然度过一天。 船忽然停下,些许撞击声传来。 容虎侧耳听了听:“到了边境,一定是离国的关卡在搜查船只。” “那船舱……” “鸣王放心,这船的主人在离国极有势力,没有人会为难他的家眷。”容虎镇定地说:“守兵意思意思搜查一下就会放行。” 静静等了一会,船还没有开动。反而,有争吵的声音微微传来。 容虎皱眉:“怎么搞的?难道离王严令如此,连这种船也要彻底搜查?” 凤鸣站了起来,摸索片刻,将宝剑握在手中。 “据我估计,若言恐怕也猜到我们不会直接回西雷。”凤鸣淡淡道:“回西雷困难重重,我早已料到。” 容虎再侧耳倾听,忽然神色一凛:“不妙,他们真要登船彻底搜查。这船上的护卫居然拦不住。”他猛然站起,对凤鸣沉声道:“鸣王,此地不能再留。我先上去,鸣王一旦听到动乱就往上冲。这条河东西走向,跳下河中极力向东游,看见关卡必须立即上岸另觅小路,因为水中会有拦截的机关。”他边说边向陈旧的木梯走去。 事到如今,竟连身边最后一人,也要牺牲。 凤鸣握剑,修长的指,仿佛要嵌入剑柄中。 喧哗,果然片刻传来。怒吼声,夹杂着兵刃相碰的声音。凤鸣咬牙,冲上船头。炫目阳光赫然再现,刺得久不见明亮的眼睛微微一眯。 船头纷乱,数十个守兵将容虎团团围起。容虎跳上船舷,占了地利,威风凛凛以一敌众,居然暂时不败。宝剑一挥,又挑伤一个守兵,引起一阵怒骂。 容虎瞅见凤鸣冲出,大吼一声:“西雷鸣王在此,你们居然敢挡。” 众人一听他就是离王要抓的西雷鸣王,更是紧攻不舍,哪里有空去理身后窜上的不知名小子。凤鸣深深看容虎一眼,反持宝剑,劈了一个试图靠近的守卫一剑,转身弓腰,猛然起跳。 扑通,掉入汹涌的河水之中。 “抓住鸣王者,重赏!”古代没有照相机,对通缉人犯的认定当然不那么准确。容虎自认鸣王,惹到更多攻击。 他跟随容恬多年,和弟弟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疾刺数剑,哈哈笑道:“不陪你们玩了,鸣王我去也。”抓个时机,翻身栽入河中。 猛一入河,却骇然发现不对劲。 “不妙!”容虎反手将宝剑一扯,却已经晚了。身边波浪起伏,一阵身不由自,立即被巨型绳网罩住拖出水面。 离兵,竟不知在什么时候布置了这样一面巨网,在水下无声无息等待猎物。 一出水面,即听到长声大笑:“若不是奉了严令要生擒,怎会容你跳下水去?难道我卓然真这般无用?” 容虎皱眉:原来负责搜查的是离国大将卓然,此人本事与禄卫不相上下,幸亏没有亲眼见过凤鸣,才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容虎顷刻便被抓到岸上,卓然不敢知道人犯重要,忙命人捆紧了。 “慢,似乎不妥。”卓然细细看着容虎,脸色一沉:“你到底是何人?” 容虎昂然道:“西雷王侍卫容虎。” “容虎?”卓然非常聪明,立即悟道:“那刚才另一个跳下水的,才是鸣王?” 凤鸣多日在船舱下,身上衣裳一直未换,满是血迹沙尘,容貌也被掩了大半,也难怪卓然看不出来。否则,凭凤鸣的模样,也定会看出不妥。 容虎笑道:“现在才知道,未免太迟了。给若言知道鸣王在你眼皮下逃走,不知会如何震怒。” “不迟。”卓然悠悠道:“水中不但有网,还有迷药。他跳入河中,难道还能逃得了?” “迷药?” “你不觉得头疼难忍,全身无力?” 被卓然一说,容虎果然觉得全身无力。他一直站着,居然全靠离兵支撑。 糟糕,凤鸣在水中被迷。 “快,快救出鸣王!”头脑沉沉,容虎昏迷前仍不忘大叫。 “不急,中了我这独门迷药,自然会浮出水面。”卓然微笑:“这里沿岸五里,都有离兵驻守。一见有人浮出,会立即禀报。” 正在此时,有人禀报:“将军,不远处有人浮起,似乎是想潜水往东。” “带过来吧。” 04 兴衰与共 第六章 “凤鸣,我们不逃。”容恬搂着凤鸣:“我们不能逃。”决定已下,无人异议。 容恬是王,西雷之王。 容恬没有猜错。毒烟来得不留余地,真的凝而不散,缓缓通过容虎凿开的小孔侵入。 凤鸣早已对烈儿下了命令:“找布,用水打湿,在中间裹上湿土,遮在鼻子嘴巴上。” 临时,而且不知是否有效的防毒面具,被众人匆忙戴在脸上。 面面相觑,都是怪里怪气的模样,这个时候,却谁也没有说笑的兴致。 毒烟只是第一轮攻击。 果然,毒烟过后,轰鸣声传来,不远处毒烟渗进的地方,已经被离军捣出大洞。大块的石土,从上摔落地宫。 “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趁若言以为我们受制于毒烟,冲杀出去。”容恬静静看着众人。 他的亲信都在这里,容虎、烈儿、西雷勇士,还有土月族最后的力量,加上秋月秋星这些侍女,也不过七百多人。 宝剑已经握在手里,凤鸣,静静与他并肩相站。 容虎沉默,又忍不住开口:“请大王留在地宫,待属下领军冲杀一轮,大王再趁机谋算。”以七百人对抗数万大军,即使是突袭,也没有胜算。 容恬缓缓叹气,他何尝不知道此战无望,但他摇头:“不趁此冲出去,唯一的生机也断了。在地宫之中苟喘延息,终难免被若言生擒。” “地宫小路万千,未必就会被若言找到。”烈儿道:“大王若是不肯逃开离王,请让烈儿保护鸣王,暂且逃往地宫深处。” 凤鸣心中一紧,乌黑的眼睛盯着容恬。 容恬转头,朝他微微一笑,淡淡道:“凤鸣不会离我半步。” 凤鸣心中感动,不禁移动脚步,直到两人肩贴着肩,才转头凝望容恬。 淡黄的烟已经飘了过来,凝在空中,诡异可怕。容虎戴着凤鸣指示做出的简陋“面具”,在黄烟中深深呼吸。 众人屏息等候。 片刻,容虎转头,打个手势。 果然可以过滤毒烟,凤鸣顿时松了口气。古代毒药再厉害,也远远比不上现代的化学武器。也不知这地宫的泥土是否有过人之处,竟然可以过滤空气中的微小粒子。 不管怎么说,也是老天保佑吧。 一阵铃声,从远处传来,慑人心智。 “若言在用铃声招中毒的人。”容恬眼中神光乍现,豪气顿生,沉声道:“大家假装已被毒烟所蛊,缓缓走到铃声处。听我号令,只要若言现身,拼死将他斩杀。只有杀了离王,离军才会大乱,我们才能逃跑。” 每一个人,都沉重地点头。眼中,都有说不出的坚毅。 黄烟就象实体一般,不发散,而是缓缓前进。众人凭着面具走过浓浓黄烟,过了一段长长地道,光线已经隐隐透过来。 “真奇怪,铃声处附近却没有毒烟。天佑我西雷。”容恬率先取下面罩,深深呼吸,皱眉片刻方道:“把面具都取下来吧,这里没有毒烟。” 要假装中毒偷袭若言,当然不能戴这古里古怪的面具。 凌乱的脚步声,在地道中回荡。 若言微笑着站在新开凿的地宫出口,看着众人眼神涣散地从临时搭建的阶梯上走出来。 出口就在凤鸣原来的房间里,此刻,四面墙壁已经被全数拆去。数千精兵,明枪利剑,团团围绕着。 西雷和土月族的人,拖拖拉拉地探出头,没有焦距的眼睛茫然睁着,围成一团。 最后出来的,是容恬和凤鸣。 一个气宇轩昂,一个俊美恬静,紧紧靠在一起。若言似乎一时还不能接受,这两人竟然会乖乖站在自己面前。 “嘿嘿,真是痴情,中了毒也贴得这样紧。”若言审视两人,把手中的魔铃交给旁边的妙光,挑起凤鸣下巴,笑道:“鸣王别来无恙?”触手的肌肤滑腻动人,叫人惊叹造物主的魔力。 没有焦距却还依然美丽的眼睛,却瞬间定了定,仿佛流星闪过。 若言恍然,急退。 “有诈!”他叫得虽快,却已经来不及。容恬腰后的宝剑,已经伸到他面前。从容一刀,任若言退得再快,也溅出血花。 容虎大喝:“动手!” 众人涌动,眼中杀机浮现,哪里有半点涣散? “抓住离王!” 残酷的厮杀,飞溅的鲜血,呼啸的吼声,在身边穿梭。 若言身边的侍卫措不及手,惨叫连连响起。一时间,若言和他的近身侍卫团竟被西雷众人围在中心。 而最外层,竟然是离国数千精兵。 “王兄!”妙光大急。 真是乱局。 容恬大喝:“若言看剑。” 猛一抽身,宝剑击中盔甲,火花迸射。一阵剧痛让若言皱眉。他也不是平常之辈,转身抽出宝剑一挡,受了容恬一剑。 跄跄后退,再挡一剑。身边的侍卫拼死抵着其他人在身侧偷袭,若言正面迎战容恬。 两国君主,在乱战中对攻。 惨烈,外面的离军护王心切,正对中间数百人围杀。 尚有余温的残肢,在空中飞溅鲜血。 时机稍纵即逝,容恬连攻三剑,虽伤了容恬,却知道大势已去。身边所剩之人,在不足数息间,只余两百。 己方死伤惨重,已有英勇的离兵,杀入包围圈,渐渐靠拢情势危急的若言。 容恬不待思索,转身拉住凤鸣。 “突围!” 突围,从哪里突围?凤鸣左右看,哪里不是离军刀枪?身边惨叫连连,容虎等人浑身鲜血护在身边。 血光一片,已经分不清天与地,生与死。 神智已经不复,手中血淋淋的宝剑挥舞,每一下舞动都带动血光一片。若言,他也在近处。 万头攒动中,中间血色的圈子开始移动。 要移到离军外围,只是奢望。但他们,竟已移到离军的骑兵处。容恬挥剑,杀人,抢马。 转身,猛然将凤鸣抱上马背:“走!” 自己也抢到一马。 千钧一发,容恬挥鞭打在马后。容虎机灵,已经抢马翻身上去。 下属,已经死伤殆尽。烈儿在血色中倒下,秋月头上的珠花,被踏成碎片。 容恬带着仅有几人冲杀,若言的吼叫传来:“抓住他,给我抓住他。” 赫赫威武,天下无人可比。 这一刻的容恬,怎让人不心迷神醉。 剑起处,便是命亡时。 凤鸣再回头,容恬背上已多一人。一身绸缎,娇小的身躯在容恬手中挣扎。竟是妙光。 “若言,你不要你妹子的性命了?”容恬大吼。 离军震动。 什么时候,妙光竟被西雷王抓到手里。 片刻喘息,容恬已带人冲出包围。血迹洒满一路。 容恬勒马转身,对凤鸣微笑。千军万马,危急之时,他竟然笑得如此温柔,凤鸣恍惚。 “凤鸣,我真不舍。” 不祥之感忽起。 “不,”凤鸣恍然大悟,惨叫:“不!” 他扑前,后脑却受到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栽倒。未落地之时,一双手把他接住。 容虎。 容恬眼中闪过赞许之意,轻轻吐出两字:“先走。” 若言不是平庸之人,区区一个妙光在手,拖不了多少时间。 容恬是王,只有西雷王可以引动离军动向。 容虎不发一言,抱住凤鸣急奔。 狂风,疾马。 漫天彩霞,满目沧桑。 容恬轻笑,傲然看着远处若言。 “想不到你挺疼爱妹子。” 若言也笑:“你道他们可以逃出离国?” 容恬不答,举手击昏手下挣扎的妙光。扯动缰绳,身下骏马人立长嘶,似乎它也知道,身上这位,是乱世中无双英雄。 “若言,我这般对手,你定不想轻易杀死。”容恬悠然道:“不如来一场逐鹿之战。” 肋下的伤,已血流如注。 “我放了妙光,在你未解决我之前,不要放兵抓凤鸣。” 若言冷笑,他阴沉的眼中,竟有一份欣赏。 手轻轻一松,昏迷的妙光,落在黄土之中。 若言举手:“传令,禄卫率兵围起附近十里。见西雷王者,不许杀,只许赶。”接过侍卫递上的弓箭囊,若言残忍地微笑:“我今天,要亲手猎杀名动天下的西雷容恬。” 最后可以护身的宝剑,也被容恬无所畏惧地扔在黄土地上。 他沉声提醒:“没有解决我前,不拦凤鸣。” “王者重诺。”若言道:“你放心。” 容恬唇边,逸出淡淡微笑。他虽已经鲜血满身,手无兵刃,却仍高贵无比。 王者。 他信若言。 “容恬,你能为凤鸣拖延多长时间?” “能拖多久,便是多久。” 容恬哈哈大笑,勒转马头。 鞭起,马蹄飞扬之刻,若言已经引弓。黄土飞扬瞬间,流星般的弓箭已经射到。深深插进容恬右肩。 鲜血飞溅。 骏马嘶叫起来,狂奔。 若言冷眼看他去远,才挥鞭前进。 “容恬,我要一箭一箭,慢慢取你性命。” 天色将明,你在数万精兵包围中,手无寸铁,如果躲过这被射成刺猬的命运? 04 兴衰与共 第十二章 容恬这个色狼,自从凤鸣可以下床走动后就重新与凤鸣一床过夜,开始时顾忌凤鸣伤势,只是搂搂抱抱,但他两人**,哪里可以保持得住,过不了几天,已经一屋春光,夜夜笙歌。 “嗯呜……呜……”大手摸到身上,凤鸣浑身颤抖。 西雷鸣王陷在丝被堆中,被分开的大腿根部感觉练剑人掌心温暖而粗糙的触感,被容恬的挑逗刺激得不断用呻吟抗议。 “不公平,今天明明轮到我在上面。”气喘吁吁,肌肤上被点缀了不少吻痕的人还在为自己的权利没有得到使用而不满。 容恬低沉的笑声响起来:“如果你还直得起腰的话,我就让你在上面。” 醇厚的声音激起体内渴望,凤鸣转头,漆黑的眼睛水汪汪看着容恬,绵绵春意,从眸子深处淌泻而出,诱人心动。 容恬眼中迥然有神,赞赏地目光黢巡片刻,小心翼翼覆了上去。强壮的身躯,与凤鸣白嫩的肌肤贴上,仿佛冰与火骤然碰撞,闪出一串炫目光芒。 小巧的菊花已经绽放过一轮,带着淫糜的色彩等待容恬再次采摘。 “嗯……”轻轻触碰着半月处的凹谷,凤鸣眯起眼睛,发出让人把持不住的声音,脖子微微后仰,似禁受不住容恬的豪取强夺,身躯娇怯地颤栗。 “不行了。”半真半假的摇头,却偏偏飞着媚眼。 容恬狡猾地笑:“不行?我看看。”用膝盖分开白玉雕成的两条大腿,两指轻巧插入仍残留着白色液体的菊花中,微微用力撑开。 “说,行不行?” “不行。”凤鸣露出一副看你把我怎么样的神色。 “还敢嘴硬?本王已经憋了两天了,今天要好好罚你。。” 最敏感的内部一点被狠狠按了一下,凤鸣顿时全身一震,眉毛微蹙,忍不住呻吟起来:“嗯……呜唔……容恬……” “知道本王的厉害了?”容恬温柔地笑着,咬住侧脸在枕上摩挲那人的耳垂:“再叫几声来听听。” 又一个叫人心跳的媚眼扔了过来。凤鸣慵懒地翻身,搂住容恬的脖子:“容恬容恬容恬容恬,说好了,下次让我在上面。” 容恬苦笑:“上次谁埋怨在上面会闪腰?” 提起前几天的丢脸事,凤鸣哼了一声,下体忽然被容恬邪笑着握住,欲火立即控制不住,腾一声升到脑际。 在容恬的带领下,欢爱滋味早已熟悉。凤鸣身上散发的气质越发动人,带着令人心痒难熬的魅惑。 扭动着纤细腰肢,自动攀上容恬的身子,唇边逸出懒洋洋的笑容。 容恬那里忍得住,积蓄已久的第二轮精力正昂然抬头,低吼着腰身一挺。灼热异物在花蕾中央破门而入,将狭窄的甬道撑到极点。 “呜……”凤鸣优美的红唇紧紧抿起,黑长睫毛覆在眼上微微颤动,仿佛被容恬的硕大夺去呼吸。 有节奏的律动在容恬的气息中展开,这时凤鸣才象重新得到呼吸的能力,粗重的喘息着,靠在容恬怀里,双腿被大大打开的姿势令他必须紧紧抓着容恬的手臂。 娇痴的呻吟,和肢体混合着体液相撞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旖旎芬香飘满整个宫殿。 “好累。” 激情结束后,大模大样让西雷王抱着去沐浴,从清洗到穿衣都由容恬屈尊降贵亲自服侍,凤鸣还是蹙眉叫了十几声好累。歪着靠在床头,斜眼看看桌子上的食物,打个哈欠道:“我不要喝鸽子汤。” “不喝鸽子汤?”秋篮惊叫起来:“为什么不喝鸽子汤?这鸽子是我辛辛苦苦用草药喂出来的,好不容易才长到这么大,足足花了我一个月的功夫。鸣王居然不喝?鸣王偏心呢,为什么秋月秋星她们可以去离国服侍鸣王,只我不能去……” 看来秋篮真对自己被留在西雷一事耿耿于怀,自从凤鸣回来,她不知为这事哭过多少回,怪自己没有在凤鸣受苦时侍侯他。 “要是鸣王在离国时有我为他做饭,再怎样也不会瘦到……” 凤鸣一听秋篮又开始唠叨,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连忙举手投降:“我喝我喝,我喝就是。秋篮,不带你去离国不是我的错,求你不要再嘀咕我了。”用眼色向容恬连连求救。 秋月娇憨道:“对啊,那时候是因为土月族的关系,大王才带我们去的。” “嗯,侍女太多很麻烦,再说,那里很危险啊。”秋星也点头。 秋篮嘟嘴:“我也不怕危险啊。” 容恬笑道:“你们都下去吧,凤鸣一见女人的眼泪就怕。”赶走三个侍女,亲自端了碗过来喂。 “张口。” “你先喝一点。” 容恬尝了一口:“味道不错,来。” 凤鸣摇头,往后靠,对着汤碗皱鼻子:“再喝一点。” “凤鸣……”容恬沉下脸。 “我不喜欢那鸽子,吃草药的鸽子,味道多奇怪。”索性把头缩到被子里。 容恬好气又好笑,将被子掀开。 闹腾半天,好不容易哄他喝下一碗汤,凤鸣开始打瞌睡。 “累了?” “早就累了。” 让凤鸣靠在自己怀里,摆个舒服的姿势。 “刚刚把你累坏了。”容恬轻轻吻他后颈:“都是若言可恨,竟让你病成这样。” 听见若言的名字,凤鸣睁开眼睛,伸手握住容恬的大手,似乎安心一点,微微闭上眼睛。 “若言有消息吗?” “肋下中了我一箭。哼,我那箭劲道十足,他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离国有个异人医术精湛,此刻一定在为他的伤势头疼。” “离国现在,岂不是由妙光主持大局?” “武有禄卫卓然,文有妙光东方天,离国暂时还乱不了。” 说起国家大事,凤鸣似乎打起一点精神,在容恬怀里翻个身,估量道:“若言伤重,局势不明,正是西雷休养生息的好机会。要让离国纷乱不断,我觉得有个人可以利用一下。” “谁?” “繁佳龙天。” 容恬盯着凤鸣,忽然大笑三声,低头狠狠吻了殷红小嘴一口,夸奖道:“果然长进了,和我想的一样。龙天如今王权在握,却要受若言指使,一定心有不甘。他必趁机脱离若言控制,给离国制造麻烦。” “但如果若言是用毒药控制龙天,龙天怎么敢乱来?” “解药不一定只有若言有,不过以前有若言在,龙天不敢动解药的脑筋。现在若言出事,以龙天的本事,会千方百计把解药弄到手。一旦若言控制不住龙天,这个野心勃勃的繁佳新王将是离国的心腹大患。” 两人一挨一抱情人蜜语般讨论了半天,话题却尽是杀风景的军国大事。容恬笑道:“不是说累么?怎么聊到政务上来了?快睡吧,你还在养病期间,不要太劳神。” “我想学习一下嘛,不然将来堂堂鸣王如何帮你争霸天下?”凤鸣蹙眉,一脸困惑地虚心求教:“如何可以立即坏到点子上。” “坏到点子上?”容恬沉吟片刻,想起旧事,轻笑着点点凤鸣直挺的鼻子:“你不是已经学会了?这次火烧连环船,已经是点到不能再点了。” 提起那让人魂飞魄散的火海,凤鸣至今不能平静回忆,淡淡道:“原来如此。看来坏到点子上都是被人逼出来的。”他想起在若言手中的日子,当时不知容恬下落的心疼和焦急,已经被人猫抓老鼠般玩弄的无助,让他打个冷战,不禁朝容恬温暖的胸膛挤去。 容恬低头,见凤鸣眼中一丝惊惶,知他想起旧事,双臂一紧,牢牢抱住凤鸣。怀里人单薄纤细更胜当日,令他心疼难忍。 “凤鸣,我对不住你。”若不是自己无能,怎会害凤鸣至此。 抱着好不容易重归怀抱的爱人,君王强壮的手臂竟有点颤抖。 凤鸣窝在容恬胸膛,竭力吸取其中的温暖。 “你最对不起我的事,就是在最危险的时候抛下我,冒着生命危险独自面对若言的弓箭。”凤鸣凝视容恬脸庞,轻道:“你发誓,以后都不做这样的傻事。” 容恬身躯一硬,静静看着凤鸣。 一股炽热的洪流涌过全身,令他几乎在凤鸣轻轻的声音中被淹没。 整整隔了半晌,容恬眼中颤动,叹气一声。 “好,我发誓。”容恬抓起凤鸣的手。 炽热的吻印满纤细十指,烙上西雷王的誓言。 温柔地看着凤鸣沉沉睡去,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下,才匆匆赶去处理国家政事。 跨入议事厅,大臣们早等候多时。 “大王。” “大王来了。” 正等得不耐烦的大臣们猛然转头看向大门,纷纷站起来行礼。 容恬摆摆手:“来晚了。” 至于来晚的原因,大家心里都清楚,彼此间使个暧昧眼神。 只有瞳将军最直接,站出来拱手道:“大王,臣有建议。” “说。” “请大王让鸣王好好休息,好好养病。鸣王身体虚弱,御医说了现在不宜劳累。” 容恬脸色一红,脑里浮现的却是凤鸣在床上活色生香的模样。 瞳将军继续大声道:“西雷近年征战,内务外交都需整顿,许多地方需要鸣王。如果可以的话,臣想请大王让鸣王参与明天的……” “你也知道凤鸣病着,不可以劳神。那些军事会议,有我和你们几位将军主持就可以了,为什么偏要凤鸣?”容恬截断瞳将军说话。 凤鸣还躺在床上休养,连欢爱一次都受不了,当然不可以劳累。他也实在不想凤鸣的俊美模样被这班老头子看了去。 不料楚将军也站了出来,躬身道:“大王,阿曼江一役,鸣王军事天赋尽显,实在是我西雷不世名将。老将请大王让鸣王参加军事会议,如果怕鸣王病中劳神,也请大王恩准,让臣等遇到难题时前往太子殿请教鸣王。” 让你们都跑去太子殿破坏情趣? 容恬微微皱眉,刚要开口。掌管财政的赫税长也站出来道:“上次鸣王提的那个按照土地面积收取税金的方法,小臣仔细斟酌过,对朝廷大有益处,只是有许多小问题还没有来得及向鸣王仔细请教。鸣王当日骤然失踪,现在又在太子殿中不出来,小臣也很想去太子殿一趟。” “启禀大王,”负责兵器打造的工大人跨出一步:“鸣王去年吩咐臣打造着玩的几样兵器,臣已经打造出来了。但臣仔细看过,这些兵器设计精巧,非常人可及,若能用在西雷军队上,定能将军队实力提高数倍。臣想再向鸣王求教一下其中…… “够了。”容恬摇头:“人人都涌去太子殿,凤鸣受不了。” 看着臣子的面孔,容恬忽然发现,凤鸣已不是当日深藏在太子殿中只等他见一面的太子。他已是西雷真正的鸣王,得到万民拥戴,百官信服。 深宫,再也藏不住他耀眼的光芒。 但凤鸣惊惶着缩入自己怀里的模样还在眼前,容恬握拳。 凤鸣,你已长大。我多希望你可以永远纯真如初,不知人世险恶,那样,你会比现在幸福得多。 心情复杂地回绝了众人请求,容恬和大家讨论了一下安定民心的政策,又说到耕种事宜,结束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今天就议到这儿,把刚刚说的整理成文,王令召告全国。”容恬转头:“剑悯,军队选拔新将的事由你去办。” “遵王令!” 议完政事,想起凤鸣也该醒了,往太子殿去。 到了太子殿,只见烈儿和秋篮,床上却是空的。 “凤鸣呢?” 烈儿道:“回禀大王,鸣王刚刚睡醒,觉得太闷,说要出去散步。秋月秋星都在身边陪着他。” “去哪散步?” 烈儿避而不答,谄笑着道:“鸣王说,大王议事回来很累了,不要去找他,他逛逛就回。” 容恬瞅烈儿一眼,见他脸色有异,心中微微一动,忽然发问:“凤鸣在太后寝宫?” “呃?”烈儿抬头,见容恬脸色已经黑了下来,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道:“大王息怒。”他受凤鸣之命来拖延容恬,以免容恬一回太子殿就直扑太后寝宫,怎知容恬如此厉害。 “你们又在搞什么鬼?”容恬冷冷问。 “这个……”烈儿低头,掰着手指吞吞吐吐道:“鸣王说,他想见见媚姬。” “为何不直接禀报?装神弄鬼!” 烈儿浑身一震,讪讪道:“媚姬是大王的救命恩人,又对大王倾慕已久,还是天下第一美人。而大王回到西雷后,又不把媚姬送走,还让她住在太后寝宫里。鸣王现在去找媚姬,只怕是……” “是什么?” 烈儿清秀的眉深深蹙起,眼睛急得东南西北直转,猛一咬牙,抬头道:“鸣王若对付了媚姬,大王会生鸣王的气吗?” 容恬摇头道:“他惹我生气的时候还少吗?”转身向太后寝宫方向走去。 “大王!”烈儿从地上爬起来,拦住容恬去路,怯生生道:“大王要去阻止鸣王?” “嗯?”容恬挑眉。 “就让鸣王把媚姬赶走吧。媚姬救过大王,大王不好意思开口要她离开。但……但鸣王才是最适合大王的。”烈儿哀求道:“大王不要看鸣王这些天都笑眯眯的,其实自从知道媚姬住进太后寝宫,鸣王心里就不好受。他现在正病着,身体又弱,万一郁闷在心,恐怕更加难以医治。” 烈儿一脸忠心耿耿,握着拳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容恬。 容恬暗喜烈儿已对凤鸣死心塌地,居然会为凤鸣打抱不平,脸上却依旧黑沉,扬唇带起一抹讥讽:“你怕我对媚姬有意?” “烈儿不敢揣测大王心思。”烈儿把头低下,偷偷朝上瞄容恬一眼,又大着胆子问:“大王如果对媚姬没有意思,为什么要她住进王宫?听说她刚到西雷时是住在北徽别馆的。” 容恬目光如电,看得烈儿头皮发麻,才放软声音,微微笑道:“是太后想媚姬陪伴她,才请媚姬入宫。” 烈儿见容恬态度好转,连忙打蛇随棍上,求道:“大王发话要媚姬快走吧。西雷和鸣王都是大王的,她掺和什么?争大王的宠爱,这些事烈儿在永殷王宫见多了,不快点解决,后患无穷,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他这话正中容恬当前的烦恼。 容恬长叹一声。 媚姬和他的情分由来已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对他情深意重,而且为他耽搁了数年青春,如果没有凤鸣的出现,他或者真会在将来娶媚姬为妃。 这次请媚姬到博间,再蒙媚姬相救,等于欠下媚姬一个天大的人情。而媚姬的心愿,说到底,不过是想成为他的妃子中的一位。这样的要求,确实不算过分。 容恬深知凤鸣个性,也知道自己不会迎娶媚姬,在回到西雷后,好几次隐约把这种意思传达给媚姬。不料媚姬的执着远远出乎容恬意料,她即使不能让容恬娶她为妃,也要以其他身份留在容恬身边。 最头疼的是,以媚姬的身份和对容恬的恩德,她不愿意离开,谁也无法开口要她走。 凤鸣和媚姬同在西雷王宫,这样的问题迟早会遇到,不过没想到凤鸣会这么快得到消息,不声不响跑去太后寝宫。 一个温柔贤德,对己有恩;一个精明敏感,情意正浓,两人碰在一起,严重程度不亚于两军对阵。在容恬心中,实在不愿伤害任何一个。 “大王……”烈儿哪里知道容恬心中烦恼,只担心容恬会因为媚姬而令凤鸣伤心,小心翼翼地瞅着容恬脸色。 容恬横他一眼:“你给我在太子殿好好呆着。下次再这么胡闹,看我怎么罚你。”不知那边情形如何,希望尚无大乱。凤鸣和媚姬都不是好惹的人,争斗起来只怕不好缓和。 最担心的还是凤鸣的身体,万一气急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放开脚步,匆匆朝太后寝宫走去。 去到寝宫正门,刚要跨入门槛,一道人影刚巧从转弯处出来,撞到容恬身上。 “哎哟!”人影一歪,似乎要向旁边倒去,容恬眼疾手快扶住。 低头一看,原来是秋月。 秋月看见容恬,惊叫一声:“啊!是大王。”忙低头行礼。 “凤鸣呢?” 秋月一听容恬口气,明白容恬已经把凤鸣的行踪弄清楚了,暗怪烈儿太笨,乖巧地把手指朝里一点:“鸣王在里面和天下第一美人比赛呢。” 容恬不解:“比赛?” “嗯。”秋月吐吐舌头,露出困惑的模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鸣王见到媚姬,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木头一样坐在媚姬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媚姬看。最奇怪的是那媚姬,也一个字不说,大眼睛盯着鸣王看。两个人好像较上劲,比赛谁最晚动弹一样。” 她这么一说,容恬立即想起当初得到媚姬芳心的方法。凤鸣这小家伙,居然依样画葫芦再来一次,不由失笑摇头。 悄悄走入侧室,一阵属于媚姬特有的香味飘入鼻尖。纱幔一旁,早有两三人暗中窥探观战,除了随凤鸣一道来的秋星,竟还有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太后?”连容恬都有点吃惊,轻轻唤了一声。 太后连忙竖起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容恬噤声,招手要他过来,两人同时从纱幔后探看。 室中安静非常,流风轻动。两个标致人儿,一个艳丽温婉,国色天香,另一个玉面红唇,眉间英气暗逸。两人隔着一个小茶几静静对坐,对视不动。 “多久了?”容恬低声问。 太后微微笑道:“一个时辰了吧。”她虽已是太后,但保养得当,脸上仍光滑细腻,没有一丝皱纹。转头看看自己长大成人,日渐英明威武的王儿,眼中掠过慈母之光,开口问:“大王希望谁赢?” “谁赢都不好。”容恬薄薄的唇抿在一起,显出帝王的威严,沉声道:“这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想到早晚要面对两人并且下最后的决定,容恬心中暗叹一声。若此刻凤鸣要他立即撵走媚姬,为了凤鸣的身体,也只好当个忘恩负义的人了。但他心里却绝不愿这样对待为他牺牲许多的媚姬。 媚姬一个孤身女子,凭美貌和智慧征服天下男儿,胸襟器量都非常人可及,不该受这样的伤害。 正当容恬沉思之际,室内无声的比赛已经结束。 凤鸣首先坚持不住,眨眨眼睛,呼出长长一口气,端起桌上已凉的茶灌了两口,叹道:“不比了。当年容恬怎么用了这么个笨办法,居然还能坚持两个时辰?我眼睛快瞪得抽筋了,看来没有办法打破容恬的记录。” 媚姬噗嗤一声笑起来,掩口道:“鸣王耐力惊人呢,能在媚姬注视下静坐一个时辰的男人,并不多见。”她早闻凤鸣大名,却从来没有和凤鸣交谈过。唯一远远看凤鸣一眼那次,是在阿曼江的两军对阵中,当时容恬看似镇定自如,威风凛凛,搂着她的手却在微微发抖。仅仅从这一点,她已经知道凤鸣在容恬心中的份量。 媚姬看凤鸣昂头喝下冷茶,容色俊美中多了一份难得的潇洒气质,暗忖一番,轻启朱唇:“鸣王今日的来意,媚姬已经略知。” “哦?”凤鸣放下手中茶杯,秀气而颜色深黑的眉毛朝上一挑,嘿嘿笑道:“夏管先生曾夸你玲珑心肝,最知他人心事,那么请问,我的来意是什么?” 媚姬闪着异彩的眼睛盈盈转动,含笑道:“自然是要媚姬离开西雷。” “我为何要你离开西雷?”凤鸣微笑着再问。 媚姬凝视凤鸣,开口问道:“鸣王可知,自从媚姬住进太后寝宫,就再没有见过大王一面?” 凤鸣脸色不变,淡笑看着媚姬,等她说下去。 “鸣王与大王的情意天下皆知,媚姬对大王的仰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若要大王在我两人中选择其一,媚姬必然落败。”媚姬唇边带上一丝苦涩,目光落在凤鸣脸上:“鸣王是否要问,媚姬为何明知落败,仍要厚颜留在这里?” 凤鸣摇头:“不必问了。”想起自己当初隔江看到容恬搂着媚姬那瞬间的感觉,简直万念俱灰,生不如死。不由长叹一声,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这两句确实是有感而发,并非有意炫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媚姬变色道:“鸣王果然天下无双,竟能说出这样让人感动的话。生死相随,唉,若能生死相随,那有多好。”这天下第一美人也叹了两声,对凤鸣正容道:“鸣王聪慧过人,媚姬也不相瞒。媚姬听闻大王曾得到太后允许,答应鸣王永不迎娶王后,并且颁布王令,臣子不得再提王后的事情。这是大王对鸣王的一片深爱之情,但大王如此英雄,没有后人岂不可惜,鸣王怎么忍心大王年老后无一个子孙?媚姬不敢奢求为后为妃,只求可以留在大王身边,为大王留下子嗣。媚姬对天发誓,绝不会与鸣王争夺大王的宠爱,只会默默在一旁服侍大王和鸣王。” 她身为天下第一美人,历来为众人追捧,不料对容恬竟情深不可自拔,甘愿退守一旁不要名分,不但站在纱幔后的容恬等人吃了一惊,连凤鸣的身子也震了震。 媚姬走到凤鸣身后,提着裙脚,扑通一下跪倒,哀声道:“素闻鸣王胸襟广阔,是难得的奇男子,求鸣王让媚姬留下吧。” 凤鸣最害怕见女人眼泪,秋篮哭一哭他都尚且要抓耳挠腮,如今被媚姬如此一跪,更是手足无措,开始的镇定从容跑得没有影子,连忙把媚姬扶起来道:“你不要哭,我又不是西雷王,怎有资格决定你留下还是离开?” 媚姬脸颊上挂着两滴晶莹泪珠,更显娇美动人:“只要鸣王开口,大王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让媚姬离开的。”她这个倒是猜得一点不错。 容恬暗忖:媚姬果然厉害,顶着救命恩人的帽子,又一副深情模样,比一般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更难打发,只怕凤鸣敌不过她。本想立即进去解围,又不禁起了看看凤鸣本事的心思,对不断打眼色的太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表示等下再进去。 凤鸣盯着媚姬哭得梨花带雨的粉脸半晌,刚刚跑掉的镇定又找回来一点:“不要哭了,我什么时候说了要你离开?”他拉着媚姬坐下,斟酌片刻,开口道:“我这次来,其实是请你搬到太子殿去住。” “什么?!” “什么?!” 两声“什么”同时响起,一声出自媚姬,另一声却出自正在偷听的秋月秋星两姐妹。这两姐妹心意相同,声音接近,同时叫出来,自然就二合为一,成了一声“什么”。 秋月秋星从幔子后跳出来,两张脸蛋都通红,嘴巴都张得老大。 “鸣王,为什么要这个女人搬到太子殿去?”秋月瞪着媚姬。 秋星喃喃道:“我可不会侍侯她吃饭梳洗……” “没礼貌,我和媚姬说话你们居然敢偷听?都出去。”凤鸣吼她们两句,压根不知道幔子后偷听的还有两个大人物,转头对同样一脸不敢相信的媚姬道:“我明白容恬现在很为难。一边是我,一边是你,换了我是容恬,也不知该怎么选择。” 秋月秋星大叫起来:“大王当然选鸣王!我们都知道的!” 凤鸣警告地瞅两个大呼小叫的侍女一眼,让她们自觉闭嘴,才站起来悠然踱了一圈,最后走到媚姬面前,直视媚姬道:“我真心诚意请你留在太子殿,只要容恬动心,我甘愿退出。” 原本意料中的僵局转机忽现,媚姬心中砰砰直跳,幽幽问道:“若大王不动心,鸣王是否提出要我离开?这样,必须给媚姬一个期限。” 凤鸣露出淡雅笑容:“我不是来谈条件的。这是一个请求,答应与否,全在媚姬一念之间。” 媚姬讶道:“但这样对鸣王没有丝毫好处。我若在太子殿留一辈子,鸣王岂不难受?” “爱人之心,难以分说。”凤鸣叹气:“你在容恬心目中份量其实不轻,对他又有救命之恩,如果要你带着遗憾离开,这也将成为容恬心中永远的遗憾。若是如此,我宁愿冒险让你留下,希望有一天,这种胶着的情况可以随着心结的解开而结束。我的意思,媚姬明白么?” 媚姬默然低头,绝美的脸蛋露出思索神情,轻轻道:“我明白一点,却有更多不明白的地方……”偷偷从下面望凤鸣一眼,眸中多了点深意。 秋月两人早在一旁急得不得了,把媚姬带入太子殿,在她们看来简直就比豺狼入室更可怕,嚷道:“不明白,我一定也不明白!” 里面暗潮汹涌,外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凤鸣心思敏捷,区区一个邀请,不但显示心胸,让媚姬对他生出自愧不如的心魔,更能让容恬对他更爱更敬,同时借用媚姬的例子,向天下表明鸣王并不畏惧任何女人的挑战。 如此一石三鸟之计,才不愧为西雷大名鼎鼎的鸣王。 容恬转头,目光与太后微微一碰,都明白彼此心中赞叹之意。 容恬唇边逸出微笑,朝太后轻声道:“这里用不着我们了,还是到太后屋里坐坐吧。” “也对。” 两人不再理会室内情势,悄悄退出侧室。 入了太后休息的正屋,容恬击掌道:“凤鸣越来越厉害,从哪学来这么多狡黠本领?” 太后笑道:“本领都是历练出来的,可见他吃了不少苦头。” “难为他。”容恬衷心赞叹。 太后捧起焚香送上的香茶:“这件事,大王打算怎么办?” 容恬苦笑道:“被凤鸣如此一招以退为进,我还怎么忍心拖延?凤鸣面上不露一点声色,显出雍容大度,实际上却是迫我早日解决这种僵局。” 太后颌首,又故意道:“那大王可以不解决啊,同时拥有两个,岂不更好?” “太后不要说笑。”容恬沉声道:“凤鸣处处为我着想,如今甚至放手让媚姬进入太子殿,我绝不辜负他。而媚姬若长留太子殿,迟早会惹来事端。” “大王明白就好。” 在屋中品了半个时辰的香茶,容恬干脆趁这个机会和太后共享天伦之乐,估计着凤鸣已经离开,才告辞出了太后寝宫。 凤鸣应该不知道他曾经观战,秋月秋星那两个侍女已经被他警告过,不许泄露风声。烈儿今天被他申斥过,更不敢作声。 回到太子殿,凤鸣果然已经回来了。一跨进大门,凤鸣叫道:“容恬快来,我有事和你说。”语气中欣喜不已。 容恬暗忖:你一定在高兴有事情可以叫我头疼。瞧见凤鸣朝自己跑过来,担忧着提醒:“不要跑太急。”连忙扶住。 “我今天见了一个人。” 容恬斜眼看看烈儿,正乖乖垂手站在一边,显然没有把容恬今天发火的事立即告诉凤鸣。他露出温柔的笑脸:“今天到哪里胡闹去了?” “怎么是胡闹?”凤鸣瞪大眼睛:“我今天见你的天下第一美人去了。”他嘻嘻一笑,懒洋洋瞅着容恬道:“是否担心我们大打出手?” “媚姬乖巧伶俐,仪态高贵,绝不是会大打出手之人。”容恬故意气凤鸣。 “哼,我就不乖巧伶俐仪态高贵?”凤鸣不满地嘀咕两句,露出甜甜笑脸:“媚姬美丽温柔,让人顿起亲近之心。我已经向她发出邀请,要她住到太子殿来。她也已经答应了。”他偷偷打量容恬脸色,发觉不到一丝诧异,大觉无趣,戳戳容恬肋骨:“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最后一句才听出里面的醋味。 容恬搂住凤鸣,沉思道:“媚姬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太子殿,今晚和我们一道吃饭。” 容恬心中念头不断,看着凤鸣脸庞,猛下决心,豪气顿生,捏住凤鸣的嫩脸,轻轻拍了两下,柔声道:“我今晚要和媚姬单独详谈,你去我的寝宫好不好?” 这下出其不意,反将凤鸣一军。 凤鸣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点头道:“好,我今晚把太子殿让给你们。”转头看看媚姬呆的那房间窗户,笑道:“是否要秋篮准备沐浴用的东西?”暗忖:我答应媚姬只要容恬动心便退出,他不会第一天就动心了吧?那我岂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 “胡说什么?我只是和媚姬谈话,为何要沐浴?”容恬责罚似的在凤鸣臀部打了一掌。 得了容恬许诺,凤鸣再不担心,隐隐知道计策成功,面露喜色:“那好,我在你的寝宫等你。嘿嘿,这么久了,我好像还没有在大王的寝宫里睡过。”呼道:“容虎烈儿,秋篮秋月秋星,你们都跟我走。” 秋月等偷听了两人说话,本来打好主意留下,无论如何也要破坏容恬和媚姬的好事,如今被凤鸣点名叫走,只好懊恼地跟着走了。 烈儿看着凤鸣离开,磨磨蹭蹭挨到容恬跟前,转头瞅瞅那间屋子,对容恬道:“媚姬也不过如此,我觉得一点也比不上鸣王,要是大王为了一时快活……” “烈儿,快点跟上,嘀咕什么?”凤鸣在门外踢着小石子喊。 烈儿没有办法,只好应一声跟出去。 秋篮等人虽然没有说话,都一副可怜兮兮又担心不已的神色从容恬面前走过,簌簌跟着凤鸣去了。 容虎落在最后,走到容恬面前:“大王……”他欲言又止,猛跺了一下脚,叹道:“若连大王都会犹豫,那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什么情分了。”他历来小心谨慎感情内敛,今天居然敢对容恬跺脚,可见心里焦急。 容恬笑道:“你们每个人,都不如凤鸣聪明。”拍拍容虎肩膀,抬步上阶梯。 十月的好太阳下,错落的马蹄声响起,一行人骑马而来。前面两人神采飞扬,一看就知不是平常人,胯下骏马一黑一白,毛色光泽,极为神骏。后面紧紧跟着四五个机灵娇俏的侍从侍女,都穿着丝绸衣裳,眼睛乌溜溜的。后面跟着的两名高大侍卫手里持着两面大旗,大旗迎风招展,威风凛凛。 “今年又丰收了!”凤鸣勒马,在马上兴致勃勃看着远处黄金稻穗,指头一伸。 “是啊,梯田已经施行两年,偏僻的地方也开始有人尝试。西雷可耕之地越来越多,真叫人高兴。”容恬看着凤鸣炯炯有神的眸子,心中无限喜爱,亲近之情不可抑止,悄悄策马靠近,忽然腰肢一发力,跃到凤鸣身后,搂住凤鸣腰肢。 骚扰的吻从脖子上开始蔓延。 “干什么?” “和鸣王一道视察梯田啊。”王者的口吻一点也不正经。 白云不愧神驹,身上蓦然多了一人重量,居然毫不惊惶,甩甩尾巴,似乎在感叹这个旧主人又开始打情骂俏。 腰被粗糙的手掌摩挲片刻,感觉到颈后灼人的热气,凤鸣眯起眼睛,声音情不自禁发软:“不行……”抓住容恬捣乱的手,要让他趁机钻进腰带里面去,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行。”低沉的笑声逸入耳中,温润的耳廓被一口咬住。 听见熟悉的磁性嗓音,凤鸣的腰都开始发麻起来。 他蹙眉,艰难地摇头:“我不要,好难得才让我出宫,我才不和你浪费时间。我要……” “昨天晚上不够嘛……” “你……”回想到昨天的荒唐,凤鸣脸色飞红,恨不得将身后的容恬一拳打飞:“你还不够?” 就在昨夜,总算软磨硬施求得容恬同意让自己出宫散心后,还被容恬欺负了半个晚上。要不是用身上仍未痊愈的病来当借口,不知容恬是否要闹到天亮。 “当然不够。”将漂亮的耳朵含在口中,用舌头轻轻挑拨,容恬坏笑道:“我要够了,你岂不难过?” 凤鸣忍着酥痒,扭动脖子:“别用激将法,媚姬已经走了,我才不会再为你吃醋。” “再?”容恬闷笑:“那就说曾经为我吃醋了?” “哼。”直挺的鼻子轻轻哼一声,凤鸣睨视容恬:“你不是一直不忍心和媚姬摊牌吗?为什么忽然一夜详谈,让媚姬乖乖离去?还有,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媚姬死心?” “她肯离开,有大半是因为见识过你的厉害。太后说得对,媚姬自愧不如的心魔一生,就难以久留。何况我下了决心让她明白我绝对不会钟情于她。”容恬点点凤鸣的鼻子,宠溺的说:“这不正合你的意?自己当有风度的鸣王,逼我这个西雷王背上罪名。幸亏媚姬离开时已经豁然想通。” “她本来就是天地难得的奇女子。”想到媚姬潇洒离开的丰姿,连凤鸣也不禁佩服,想起一事,又摇头道:“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有打算逼你和她摊牌,摊牌是你自己想做的事,责任不要推给我。我留媚姬在太子殿,是为了不想你以后想起她就叹气。” “我若是因为媚姬而令你伤心,会更加叹气。”容恬瞧凤鸣变红的脸,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过后,低声问:“忽然想起一事。为何当日我假装失去记忆,你竟能一眼看穿?” 凤鸣被他不停止的大手摸得浑身发烫,他毕竟大病一场,驰骋片刻已经疲累,索性向后靠在容恬怀里,懒洋洋道:“我这般天下无双的英俊少年,你就算第一次见到我,也不该狠心到下令放箭杀我吧?” “真是如此?”容恬怀疑地问。 凤鸣哈哈笑起来:“我才没有这样自大。值得怀疑的地方很多,到达阿曼江前多次营救我的是谁?你忘记了我,为何身边的大臣亲信甚至连太后都不作声?还有,我在西雷素有名望,你负心忘义另立王后,士兵们不会那样欢呼,种种加在一起,必有蹊跷。” 容恬怔了片刻,叹道:“凤鸣真厉害。我原以为此计毫无破绽,看在你眼中却处处破绽。没想到若言的眼光,远远比不上你。” “这不是智商的问题,是见识的差别。我看过的书读过的故事里,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再笨的人也会知道一点。” 脖子后立即被人狠狠一咬。 “你说我没有见识?” 凤鸣委屈地皱起鼻子:“我是说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整体素质差别嘛。” 一不留神,没将容恬的手抓紧,被它伶俐地钻入腰带下。握剑而磨出的老茧,摩擦凤鸣下腹幼嫩肌肤,激起一连串身体反应。 英俊的脸上立即被淫糜的粉红色掩盖。 “即使你知道我不曾失忆,又怎知我会火烧连环船?” 凤鸣被他撩拨得喘息渐重,回头瞪他一眼:“我都已经令若言做连环船了。我和你说过这个故事的,若你笨到看见对岸敌军连环船出现都不知道放火,那干脆让若言当西雷王好了……啊!”粗糙大手爬到胸前,抓住小突起惩罚性地一扯,让凤鸣惊叫一声。 喘息立即加重,凤鸣腰肢无力,完全倒在容恬怀里。脸色飞红,胜过天边彩霞。 烈儿策马上前,眨眼道:“鸣王还病着呢,大王温柔一点的好。” 容恬呵呵笑道:“你怎知道我不温柔?”衣料下手掌摩挲,慢慢享受凤鸣上等丝绸般的肌肤触感和那可以淹死人的春意。 “后面都可以听见鸣王的叫唤了……”烈儿嘿嘿坏笑。 凤鸣脸上的粉红立即腾地升级为火红,狠狠向后一肘:“都是你!” 容恬放声大笑,抱着凤鸣向后全力一倒。 “啊!”惊叫声起。 容恬背部先着地,让凤鸣毫不损伤地一同从马上跌在开始发黄的草地中。又一个翻身,将凤鸣压在身下。 两臂撑在凤鸣身躯两侧,小心翼翼低头吻去,唯恐把凤鸣压伤。 “呜呜……嗯唔……有人……”小嘴在被亲吻的当口迷迷糊糊发出声音。 容恬嘴角带笑:“有人?哪里有人?”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挣开容恬缠人的舌头,刚要教训一番,愕然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布幔,侍从们面朝外围成圆圈,手拉手竖起帘子,夷然如在草地上凭空造出一间隔绝外界的布房子。 “本王早有准备,以防鸣王忽然想在草地上休息。”容恬得意洋洋。 凤鸣瞪大眼睛,恍然明白过来,顿时羞得脸上发烧:“我看是以防大王淫欲忽起吧?”一拳狠狠打在容恬肩上。 “算是吧。不要扭了,让我们一起珍惜**。”西雷王低沉的笑声从帐里传来:“鸣王教导,**一刻胜千金。” “你少用这个搪塞,我……我真后悔教你这句话……呜呜……容恬……” “凤鸣,你的小嘴又甜又滑。” “我是鸣王,我要审视……嗯……审视……” “梯田有什么好审视的?待本王好好审视了鸣王全身上下每一处,再陪同鸣王去审视梯田。” “嗯……唔唔……嗯嗯轻一点……” 让人心猿意马的声音,传出帐外。 秋月秋星互相做着鬼脸,脸蛋红红。 “大王真是的,昨天已经弄了半夜了。” “可是鸣王也喜欢啊。” “这两个人啊,真不知怎么说才好。”两姐妹同时叹气。 烈儿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大大方方仔细听着,赞道:“被大王日日疼爱,鸣王越来越动人了,连叫声也进步不少,再这么下去,只怕连各国大王都要被迷了去。” 秋月连忙摇头:“这可不好,惹来一个若言已经够心烦了。鸣王再好,还是只迷我们大王一人就行了。” “嗯,我们可不能让其他国的大王再见鸣王。”秋星赞成地点头。 容虎环手站在一边叹气:“唉,鸣王越来越俊美不凡,我们这些当侍卫的责任越大。还有,鸣王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我们应该找时间规劝大王收敛一点。听,大王那么勇猛,又把鸣王弄得求饶了。” 他一开口,其余三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到他身上,都诡异莫名。 “怎么了?干嘛都盯着我看?” “大哥……”烈儿阴恻恻笑着。 秋月秋星盯得容虎心神不宁,一起摇头叹气:“唉,他还敢一本正经教训我们不要偷听大王和鸣王……” 04 兴衰与共 第九章 只见两人细心地用热毛巾帮未醒的凤鸣擦净手臂。秋月又倒来一盆热水,换了一条毛巾,为凤鸣抹脸。 细致周到的侍侯让凤鸣高兴地呻吟,开始微微在床上扭动。 秋月和秋星也眼角带笑。鸣王果然还是老样子,整天赖床,不慢慢用热水敷得他渐渐清醒,别指望他自己醒过来。 凤鸣果然慢慢睁眼:“嗯,好舒服……”慵懒地揉揉眼睛。 若言暗暗称奇,他也知道凤鸣赖床,往往要到吃饭时候才不得不将他叫醒,虽然醒了,脸色却苍白,还要闹好一会脾气,闹了脾气后往往发楞不说话,让若言头疼不已。不料这两个小丫头倒真有点办法。 “鸣王醒了?”秋月秋星两张笑脸同时出现在眼前。 凤鸣左看看右看看,笑道:“早啊。” “鸣王早!”清脆的两把声音异口同声。 秋星道:“该穿衣了。” 秋月早把准备的衣裳抱过来,和秋星七手八脚帮凤鸣穿起衣来。 有了秋月秋星的寝宫中,凤鸣脸上终于多了一丝难得的血色。 若言亲吻数下,办事去了。 寝宫中只剩凤鸣和秋月秋星三人。秋月秋星勉强笑着和凤鸣说话,但若言一离开,凤鸣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他闷闷坐在床上,竖起双腿,双手牢牢抱着膝盖,仿佛郁闷不安。 秋月担心他的病,不敢开口发问,只是静静在旁探他的脸色。 秋星从侧屋处端来药汁:“鸣王,该喝药了。” 凤鸣盯着药汁半天,在秋月忐忑的目光下,乖乖接了过去。 “这就对了,鸣王快喝。”秋月轻笑。 “不要看着我。”凤鸣开口:“我不想你们看着。” 秋星摇头:“鸣王又顽皮了。”只好和秋月配合着凤鸣的任性,一起把头转到一边,闭起眼睛:“好了,我们不看,鸣王快喝。” 猛然,听见秋星惊呼:“鸣王,你往碗里放什么?”她劈手抢下凤鸣要仰头喝下的药。秋月忙抓住凤鸣的手。 药碗从没有多大力气的凤鸣手中抢下,打开凤鸣另一只手掌,掌中却沾着黑色的灰。 秋月低头嗅了嗅,疑道:“这是什么?” “是焚香的灰。”秋星着急:“鸣王,你胡涂了?好端端吃焚香干什么?万一吃出毛病怎么办?” 她担心地晃着凤鸣的肩膀,忽然之间呆住了。 因为她看见凤鸣的眼睛。那双乌黑的眼睛,不是开始所见到的朦胧茫然,而是静静地睁大,透着让人心惊的坚韧内敛。 “鸣王……” “这个,可以拖延我身上的伤,让我病久点。”凤鸣一脸平静,目光停留在秋月两人脸上:“如此一来,若言就不能对我用强。” 豁然间,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秋月忍不住掩嘴哭了出来。秋星跪倒在床前,说不出话。 “鸣王,你这是何苦?”秋月哭道:“都伤成这样了……这……这不是要自己的小命吗?” 凤鸣摸摸秋星的头,淡淡笑道:“我才不想死。若言过了这个冬天,来年会对西雷用兵。他远征西雷,必然带我在身旁。只要我半死不活,偶尔大大吐一场血,为了不让我死在路上,他一定要给时间让我调养。希望太后可以趁这一点时间找出保护西雷的法子。” “要拖延时间,让我们想办法好了。鸣王不可以这样伤害自己。” “傻姑娘,你们有什么力量可以阻碍离王的行动?”凤鸣仰头看窗外蓝天,谁能知道,他是用怎样的心情,对着若言露出纯真甜美的微笑,放软身体靠在若言身上。假如以前有人曾对他预言会有这么一天,他定然一万个不信。 现在,他却信了。 因为人,当必须去做一件事时,是什么都可以承受的。他竟从不知自己这样坚强。 凤鸣脸上多了几分坚毅和沉着,沉声道:“我要你们帮我,将这病半重不重的拖着。还有,万一若言忍不住,对我……你们不许插手。” “鸣王……”两人哭得更加厉害。 宫外侍卫听见声响,将门推开:“里面出了什么事?鸣王是否身体不适?” “不要吵!”凤鸣皱眉,大喝道:“她们正哭得高兴,我也正听得高兴,你来吵什么?你再吵,我要容恬杀了你!” 侍卫吓了一跳,若言为了博凤鸣一笑,杀了他又值什么?当即把头缩回来,关了大门。 时间在凤鸣对着若言的轻笑中掠过。 转眼,已是来年春天。 “春天到了。” “嗯。” “你的病,却还是时好时坏。” “嗯。”凤鸣钻入若言怀中,撒娇道:“你嫌弃我吗?” 若言苦笑:“不是。但我想带你出去玩。” “玩?”凤鸣好奇地瞪大眼睛:“去哪?” “西雷。” “这里不就是西雷?” “这里是,但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也是西雷。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什么话?” “说过的话?”凤鸣有点发怔,转头看看窗外一日比一日更清朗的天空,仿佛回到极遥远的过去,整个人都沉浸在回忆里,喃喃道:“你说过,等春天到了,要带我去看碧绿的草原。你说,若是春天,会有草地连天,点缀不少红黄小花,美丽迷人。我那时笑草地光秃,你说,只有冬天的冷清,才会令人感叹春天的繁荣。人间万物,应该循环衰盛。”他怔怔看着若言,缓缓把头埋进若言怀里。 修长的手指将凤鸣下巴挑起,乌黑瞳下,有两颗晶莹泪珠。 “你到底还是哭了。”若言静静看着凤鸣,叹气:“你既然装不下去,我也不能继续假扮胡涂。”语气蓦然转冷。 如两道寒流忽然从脚底涌起,凤鸣全身一滞,恍然大悟,顿时挣扎起来。若言含笑,两臂一紧,将他锢在怀内。 “放开我!” 若言冷笑:“你在我怀里靠了千百回,如今又矜持什么?” “你早就知道。”凤鸣咬牙。 “你已装了半年,我自有离国国务处理,又有美人投怀送抱,懒得拆穿。但现在万事俱备,以你的个性,要哄你上路千难万难,还不如揭破这层纸。” “卑鄙无耻!” “妄想欺瞒堂堂离王,你咎由自取。”若言神色冷冽,将凤鸣摔在床上,压了下去。 凤鸣大叫:“若言,你敢碰我,我立即咬舌自尽,你休想用我取得西雷。” 若言睥睨,猛然低头狠吻,假面目一旦撕去,狂暴得让人颤栗,嘿嘿笑道:“你敢自尽,我立即将那两个小丫头凌迟处死。” 两人强弱立辨,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丝毫不减。两方凛然视线相碰,火花四溅。 “你硬要强来,我也没有办法。”凤鸣冷冷道:“你敢来,就动手。”他直直盯着若言双目,毫不胆怯。 若言深邃的目光扫视凤鸣,唇边笑意含着三分嘲弄。下身霸道地压得凤鸣无法动弹,大手缓缓在光滑细腻的大腿上抚摸,到最后却忽然停下,直起上身,居高临下道:“你想伤上加伤,阻我进军西雷?哼,只怕没那么容易。拿到西雷后,你还不是我的?”他轻佻摸摸凤鸣脸蛋,下床。 “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明日大军起程,你陪我一道。” 凤鸣咬住下唇,紧紧攥拳。 没想到费尽苦心,百般委屈,竟无一点作用,白白让若言享了许多艳福,自己竟如此愚蠢下贱,不自量力。泪在眼眶中打转,他不想在若言面前哭出来,咬住下唇,将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当夜,连秋月秋星也一起被隔绝。 凤鸣手脚都被软带绑上,防他自尽。若言亲手灌他一大碗黑色的药汁,轻笑道:“这药强身健体之余,保你手脚无力,连咬舌自尽也做不到。要用此药囚禁你半年太麻烦,但远征西雷途中,却可以帮上大忙。” 他低头亲亲凤鸣,看见凤鸣倔强的眼神,恶意地微笑着,将凤鸣搂在怀里,如往日一般睡去。 第二天,离国大军出发。 远方西雷,容恬的国家,将蒙受可怕的劫难。 离国此次尽起全国之兵远征西雷,规模浩大。 马匹无数将士万千。离王留下爱将禄卫守护都城,携王妹妙光及鸣王亲自远征,秋月秋星那两个小丫头,还是跟了去。 凤鸣被安置在一个巨大的移动帐篷中。这帐篷也是若言休息的地方,由六十四匹马一起拉动,各色家具齐全,摆设精致,辉煌尊贵,显示一国之君的威严。 “几天不见你的笑脸,居然有点想念起来。”若言咬住凤鸣耳廓,嘿嘿笑道:“笑一个给我看看,我告诉你现在大军进程。” 凤鸣被他幽闭在帐内,连同秋月秋星都不许离帐篷半步,连朝外面看一眼都不允许,加上若言布置军事另有地方,所以凤鸣根本无法知道大军现在到了哪里,更不知道何时会正式与西雷军队交锋。 凤鸣咬住下唇,脸庞虽然消瘦,乌黑的眼睛却闪着炯炯精光,被若言嘲弄几句,恨恨转头,把目光定在地毯上。 他越倔强,若言越心痒。 见凤鸣扭头,修长脖子弯出一个极美的形状,不由按捺不住,一把扯得凤鸣朝自己跌来,低头咬上总是苍白而优美的唇。 “凤鸣,你真让人心动。”若言沉声说着,在凤鸣唇边留下无数印记。 凤鸣无力闪躲,只能直直瞪着他,大眼睛一眨不眨,黑得颤人心魂。 每当看见这种眼神,若言心里就泛起恨不得将凤鸣硬占的念头。受伤也罢,西雷也罢,国家大业也罢,什么都不顾,狠狠地压住面前的人,分开他的腿,贯穿他,让那张俊美的脸扭曲,让那苍白的唇浮出血色,发出惨淡又娇媚的呻吟,让那双倔强的眼睛滚下热热的眼泪。让凤鸣知道若言的强壮不亚于容恬,若言的男子气概不亚于容恬,若言的权势不亚于容恬,若言比容恬更有资格得到他。 但每到紧要关头,若言又不甘心。 他深深明白,只要一旦强来,他和凤鸣和容恬间的一种微妙平衡就会被打破。他得到凤鸣的同时,势必失去凤鸣。那样,容恬就赢了,永远赢了。 你想得到他,就不要伤害他。 容恬最后的话总回荡在耳膜内,一下接着一下敲打着若言的神经,制止若言每一次的暴力,又让若言在每一次的自制后懊恼沮丧。 他知道,他已经中了某个恶毒的埋伏,设下陷阱的是容恬和凤鸣。这陷阱让他焦虑愤怒渴望,却又不得不为其中一些轻微的甜蜜而自制。 若言用牙齿狠狠噬咬着凤鸣的唇,齿印从唇移到下巴,颈侧,转到耳后。他借助着气息的攻击让凤鸣急喘,但依然无法听到凤鸣投降的呻吟。 “哭吧,凤鸣,我想听你的哭声。” 凤鸣在他的压制下静静仰躺,轮廓优美的脸有着不可思议的高贵和坚毅,这一切都和容恬最后的那句话一样,阻止着若言最后一步的侵犯。 若言没有撕开他的衣裳,而是抓住他纤细的手腕,五指一收。 被钢钳夹住的痛楚从手腕传递到脑部,让凤鸣皱眉。 “今天不逼你。”若言看着他由于痛苦而紧咬的唇,仿佛在狂暴后恢复理智,缓缓松开钢钳一样的五指,凛然道:“我要在西雷的王宫中,你和容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要你。”他将用尽一切办法抹去容恬的印记。 这飞翔于九天的凤凰,若言势要到手 大军还在征途中,凤鸣安坐在庞大的帐篷内,只能凭借笨重的车轮滚动知道自己正在移动。 眼看危险一步步逼近西雷,他竟束手无策。明明是来自有着高度文明的现代,为何竟无法对抗一个古老王国的若言? 他想用炸药,但制造炸药的工具去哪找?自从妙光提供了一件衣裳被他利用当降落伞逃跑后,若言已经拒绝提供任何他要求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想用计,但对上若言这种心计深沉的帝王,任何一种诡计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要是手上有一架机关枪该多好。凤鸣深切地领会到科学结晶的重要性。 若言冷眼看着凤鸣不动声色,暗自看他能忍多久。 又过几天,凤鸣仍没有焦躁,病情却开始反复,秋月喂他的药几次喝下又吐出,晚上不断咳嗽,愁得两个侍女不知如何是好。 俊美的轮廓,在消瘦后露出奇异的坚毅感觉,若言轻轻抚摸着凤鸣的颈侧,享受他默默的倔强目光。 “你越来越沉默了。”若言不知从何时开始喜欢抚摸凤鸣的颈侧,强健有力的手指压在大动脉上,可以感觉凤鸣的鲜血潺潺流过,安静中藏着蠢蠢欲动的睿智。他知道凤鸣正在暗中想办法。 凤鸣的不甘和一筹莫展,都让若言觉得高兴。 若言的目光从凤鸣的手臂滑到凤鸣的黑眸,漫不经心道:“大军已经快到永殷边境。” 怀中的身躯蓦然微震,让若言浅笑着扬唇。 “永殷?”凤鸣低声重复。 若言眼中跳动王者的精光,沉声道:“过了永殷,就是西雷。鸣王通天智慧,可有解救西雷的办法?” 掌中的手柔华细腻,软中带骨,握着轻轻揉搓,触感舒服无比。凤鸣思考着西雷的事,此刻竟没有挣扎。 “离军跨国侵犯西雷,路上居然没有受到他国阻拦?”凤鸣皱眉,瞅若言一眼:“还是前方有战事,大王帐篷里的人却不知道?” 若言呵呵笑了两声,冷然道:“这些小国,自保尚且不及,怎会为了区区西雷阻碍本王军队?离军经处,当然是让路方便本王,以求个平安。” “那永殷……” “永殷小国,当然也不敢作声。永殷王已经送来国书,自动答应开放边境,让我离军直接穿越永殷进入西雷。” 凤鸣英眉骤竖,恼怒地击掌:“永殷王该死,他难道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西雷若失,永殷不保。此刻应该和西雷合力对抗离国才有一线生机,唉,鼠目寸光,真是昏君!” “唇亡齿寒?”若言眼睛一亮,倾前将凤鸣禁锢在怀里,低沉笑道:“鸣王形容得真好。永殷王这次开境借路,确实帮了大忙,等本王收拾了西雷再随便攻下永殷都城时,说不定会饶他一条性命。” 凤鸣狠狠瞪他一眼,别过脸去。 心里却在盘算:永殷王借路,恐怕说明外面各国对太后统治的西雷毫无信心,许多西雷原本的盟国可能也会背弃西雷,如此一来大事不好,西雷连苦战的最后一丝希望都失去了。西雷与离国是当今两大强国,西雷一灭,离国兵力无人可及,那个时候,就是秦国统一六国的另一个翻版。说来说去,都是弱小国家胆小怕事,不肯团结在一起,这样下去,终究难免逐一被消灭。 那样说,若言岂不是这个时代的嬴政? 凤鸣偷偷瞅若言一眼,见他额方眼正,堂堂帝王之相,若论威严,比起容恬来确实不差多少,但眼中阴冷光芒四射,八成日后是个暴君。凤鸣一咬牙,暗道:无论如何不能他毁灭西雷。 但具体该怎么办,又想不出对策。 焦急,象毒火一样焚烧着他的心。 凭借容恬的教导和天生的直觉,凤鸣知道西雷最后抗战的希望在哪。 他曾在出使繁佳时路经永殷,在永殷境内,有一条足以与长江比拟的大江,名为阿曼江。要抵挡离军的进犯,最好的办法就是与永殷王联手,西雷永殷两国联军在江对岸严阵以待,占据地利。那样,离军势必要在过江的时候消耗大量兵力。 “永殷的太子,你们见过吗?”趁着若言不在,凤鸣疲倦地靠在坐垫上。 秋星眨眨眼睛:“大王登基时永殷太子曾经亲自到贺,我远远看了,是个鼻子很挺的年轻人。” “性格如何?” “这个……我当时只看了看热闹,谁知道他性格如何?” 凤鸣回想:“容恬当时曾和我说,永殷太子是个有远见的人。唉,可惜我当时贪玩不务正业,要早知道有今天,就该出去多长点见识。” 秋月疑道:“鸣王怎么忽然问起永殷太子?” “因为永殷的阿曼江,是最好的防守离军的关卡,正所谓一夫当关的地方。” “我知道了,鸣王是希望永殷太子和西雷合作,助西雷一同在阿曼江对抗若言。” 凤鸣盯着帐顶,微微逸出一个笑容,叹道:“希望永殷太子比他的父王更有远见吧。” “唉,鸣王现在越来越喜欢叹气了。” “哎呀秋星,你不也越来越喜欢叹气了吗?都是你带坏的。” 凤鸣看着两个古灵精怪的侍女,不由笑了起来。沉思片刻,忽然皱眉,有一个隐隐之中的疑团藏在脑里。 好像有不对劲的地方。凤鸣凝神细想,一定是某个地方疏忽了。心扑通扑通跳动,仿佛知道有一个极难解开的难题将被解开。 “鸣王?” 凤鸣摆手,要她们不要打搅自己的思绪,生怕刚刚浮现的灵感会一掠而过。他苦思冥想,呆呆坐了半晌,眼睛一亮。 “我想到了!”凤鸣猛一拍掌。 秋月秋星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想到什么?” 凤鸣哈哈笑道:“原来我一直在庸人自扰,哈哈,真可笑。”他昂首笑了片刻,眼里发出许多天都不曾见过的光芒,奇异的生机仿佛骤然注入他的体内。凤鸣扶着桌子站起来,伸展筋骨,微翘着嘴角:“我怎么竟忘了烈儿?” “烈儿?” “烈儿,已经和容虎逃出去了啊。”凤鸣脸上荡漾着智慧和傲气结合的光华:“有烈儿在,岂能说不动永殷王对抗离国?呵呵,好烈儿,居然想了一条诱敌之计来。要永殷王假装借路,让若言领兵直达阿曼江。若言只以为可以缩短大军路程,没想到却会碰上一道难攻的天险,况且战场在永殷国内,到时候对岸奇兵忽出,后方被永殷军队隔断退路,离国必然大败。若言啊若言,你也有骄傲自大自尝苦果的一天。” 秋月眨着眼睛听了半天,不解道:“鸣王是说永殷假装卖若言面子,实际上是要把若言引到阿曼江边做生死之战?” “可是……要过阿曼江真的这么难吗?”秋星也皱眉沉思。 凤鸣微笑如清风一般:“如果我猜得不错,当离军到达阿曼江边时,平日可以摆渡的众多大小船只已经全部消失,滔滔江水,阻隔去路。” 秋月摇头:“离军人多,要伐木造船,也不难。” “若我是永殷王,会下令沿岸村庄在大军到来将全部迁徙,还会下令将附近所有林木砍伐一空,让离军从遥远的地方运来木材造船以消耗众多人力物力。这叫坚壁清野,历史上用这法子的人极多。”凤鸣抿唇点头:“等离军好不容易造好船,对岸的西雷联军现身。新力军对远来疲师,胜负可定。” “这难道能瞒得过离王?” 凤鸣沉吟,不确定地回答:“夏管死的时候,应该还未曾把烈儿与永殷王的关系告诉若言。如果是这样,那若言就不会从烈儿身上猜想到永殷王的算计。” 秋月双掌合在一起,喃喃道:“老天爷啊,求你千万不要让若言知道,不然我们西雷就没救了。” 秋星也忙跪下来祷告上天。 “啊!” “刺客……” 骤然间,帐外喧哗忽起,传入重重王帐,似乎发生动乱。士兵纷纷大喊:“刺客!有刺客!”金属撞击之声不断,显然正在兵刃相交。 “刺客?”凤鸣眉毛一竖,想冲到帐篷大门,脚一抬,忽然膝盖发软。 “鸣王!”秋月两人连忙过来扶他。 凤鸣抬头,眼睛睁得老大:“是哪里的刺客?秋月,快去查探一下。” “帐篷好几重帘子都从外面绑死了,层层牛皮裹着,刀子都划不开,我到哪里查探?”这顶专门用于囚禁凤鸣的帐篷,除了预留几个小小的气孔外,连窗口都没有,纵使是白天,也要点燃蜡烛照亮。只有若言进来的时候,帘子会打开一会,透出一点外面的泥土气息来。 不一会,喧哗声渐渐低下去。凤鸣等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都屏住呼吸,希望可以再听到蛛丝马迹。 但渐渐地,连最后一点声音都消失了。 帘子却被人掀开,若言走了进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凤鸣直问。 若言靠近,扯过凤鸣亲了两下,冷笑道:“还不是几个小毛贼想偷偷摸摸救他们的鸣王,哼,这次居然被他们潜到王帐附近,还杀了我许多亲兵。” “这次?” 若言笑道:“从都城出发,要救你的人就没有停过,不过大多数被截在大军外围,根本无法靠近。” “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如何?”若言在凤鸣面前摊开手掌,缓缓握起,讥道:“你难道还能从我掌中逃去?” “来救我的人现在如何?” “逃了一两个身手不错的,其他的都死了。”若言咬上凤鸣耳廓,小声道:“今天有问必答,鸣王也该慰劳慰劳本王吧。” 凤鸣无声横他一眼,心下猜测:来救他的人中,必有烈儿的人。 “救我的人,最近是不是很多?” 若言皱眉道:“我也奇怪,他们最近为何好像赶着送死似的不断过来?” 凤鸣和秋月两人小心地交换眼神,都有点明白,明日就到阿曼江,若凤鸣猜测不错,若言明日就会知道自己中计,烈儿当然要想办法在这之前将凤鸣营救出去。 可惜,离**中,王帐所在,并不容易靠近。 车轮还在沉重而缓慢地滚动。 再有一天,就会到达阿曼江。凤鸣今夜仍被若言顽固地搂在怀里,他一直睁着眼睛,清理着乱成一堆的思绪。 永殷王的态度和烈儿的去向总算想清楚,但内心深处,却知道还有东西隐隐潜藏着。把最后一个谜团解开,才能真正了解全局。 “一晚没闭眼,在想什么?”摇曳烛光中,若言忽然睁开眼睛。 “我有何东西可想,不是一直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凤鸣咬牙:“你搂得我难受,睡不着。” 若言凝视凤鸣,笑了,刚要说话,帐外忽然传来声音:“大王,探子回报,阿曼江边大小船只都不见了。” 果然如此,凤鸣暗笑。 若言从床上坐起来,沉声问:“问问附近的人家,船都到哪里去了。” “回禀大王,附近没有一户人家,所有村子都是空的,一个人也找不到。” 若言眉毛一皱,脸色已经不妥:“传令,伐木造船。” “回禀大王……”跪在帐外的士兵恐怕已是冷汗满额,战战兢兢道:“附近的山林,全部遭焚……” 哐当!巨大的响声中断探子的话。 若言脸色发黑,旁边一人高的玉雕像已经被推在地上。他不愧是离国大王,深深吸一口气,人已经平静下来,沉思片刻,目光危险地移向凤鸣:“请问鸣王,其中有何蹊跷?”虽然斯文有礼,却透着风暴到来前的味道。 凤鸣有趣地看着若言的怒容,终于忍不住微笑起来,悠然斜躺在床边:“你这么厉害,难道到现在还猜不出?” “永殷王早有阴谋?”若言疑道:“区区一个小国,居然敢与我离国大军作对?” “我说过了,唇亡齿寒。再小的国家,越需要团结抵制强敌。何况,西雷一直是永殷的保护国。”凤鸣轻轻叹气。 若言双拳骤握,一步一步向凤鸣走来,眼中闪烁着可怕的光芒。 “你一清二楚……”他拽起凤鸣的衣领。 凤鸣明知道自己无力抵抗,只好苦笑。清澈的眼眸看着若言,散发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啪!狠狠一个耳光,将凤鸣打得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凤鸣脑袋嗡嗡作响,抬头,唇角已经逸出鲜血。 “你想逼我杀你?”若言喃喃道:“你为何要逼我杀你?对了,他们不断派人救你,一定是因为你在离军中会对他们大大不利。你的存在,会影响战况。”他盯着凤鸣,一字一顿道:“我不会杀你。从今日起,秋月两人不许再入王帐,我另指派人侍侯你。一定将鸣王侍侯得妥妥帖帖。” 他压迫性的目光在凤鸣脸上停留片刻,转身离开。 不出凤鸣所料,离军到达阿曼江边,无船无木,只能驻军安顿,从远处运木材制船,幸亏离军势大,纵使驻扎在江边,也无人大举来犯,只遭受了零星骚扰。若言一心早日吞并西雷,把对永殷王的仇恨暂且放在一边。 妙光负责督促船只制造,她能力卓越,短短半个月内,已将所需船只全部造好。 凤鸣一直被囚禁在帐篷中,半个月来,连秋月秋星都没有影子,身边多了几个剽悍侍女,防他有所动作。 一日,若言进来,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得意洋洋道:“船只已经全部建好,鸣王可还有其他阻碍大军的方法?” 凤鸣心内一惊,不料他动作如此神速。 若言转转眼睛,又笑:“鸣王一定知道阿曼江对面藏着西雷联军,哼,本王怎会不知?明日一早,本王带鸣王去见见那些极盼望鸣王的西雷人。” 第二天,若言果然命人喂凤鸣喝下药汁,将凤鸣带上大船。 离国王旗高高飞扬,两排新建造的大船护卫王船,过了江面,在离对岸数百米处停下。顿时,对岸千万面旗帜立竖,果然是西雷与永殷王旗。 “西雷鸣王在此,大家出来相见吧。”若言一声大笑,挟持凤鸣站在船头。 对岸人影耸动,显然听见鸣王二字,人心浮动。凤鸣皱眉,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鸣王的衔头被若言利用来煽动西雷军心。 熟悉的西雷旗帜在对岸飘扬,看见那面西雷王旗,不禁想起容恬,凤鸣心中一痛,忍不住放声喊道:“我不是鸣王,你们快放箭!” 叫声悲伧激烈,离国船上人人心头一震。若言却早已料到,捂住凤鸣的嘴,凑过来笑道:“好戏未开场,鸣王等下再当英雄不迟。” 凤鸣一凛,难道还有其他变故? 正思疑中,对岸号角齐鸣,两面王旗,都稍稍移动。众兵士整齐地让开一条大路,让两骑两马在众人簇拥下出现。 永殷王旗下,当然是永祺王。 目光转到西雷王旗下,凤鸣浑身一震,当场说不出话来。那威风凛凛,顾盼生辉的马上英雄,竟然是容恬。 活生生的,凤鸣此生不会认错的容恬。 若这是梦,凤鸣愿从此不再醒来。 “大王万岁!大王万岁!”对岸中传来西雷士兵满是斗志的高吼,震耳欲聋。千万件闪着寒光的剑刀指向天空,连连挥动,远远看去,对岸就象长满了锋利钢铁的险阵。 容恬从容挥手,尊贵无双,引得众人又一阵狂呼。 离**船上的将士眼见西雷王忽然出现,都悚然震动,惊惶起来。 容恬隔着江面,盯着若言,沉声道:“若言,你为何领兵越过繁佳永殷,直逼我西雷边境?”他一开口,西雷兵完全安静下来,格外衬托王者令人心折的威严。 隔着江面,沉稳充满自信的男声清晰传到船上,凤鸣耳膜如受雷击,整个身躯微微一颤。 若言昨日探知容恬未死,已收敛了当时的惊讶,徐徐道:“开拓疆土,乃是大王职责。你立即投降,将西雷双手奉上,本王留你一条性命。” “笑话,本王为何要投降。” “你不投降,我便杀了他。” 容恬的目光,这才转到凤鸣身上。他看着凤鸣的眼神,竟是凤鸣前所未见的陌生。预想中的深情、激动、心疼、挣扎,竟没有出现一分。 容恬奇道:“他是谁?” 被若言强搂在怀里的身躯,蓦然僵硬。凤鸣怔怔看着容恬,说不出话来,他自看见容恬陌生的眼光,就象被传说中的魔光射中,完全石化了。 苍白的脸上连波澜也不复存在,只呈现一触即会裂成无数片的脆弱。 若言刚刚得到容恬失去记忆的事,本也不肯相信,如今亲眼看见,顿时心中称妙,侧头看看凤鸣伤心欲绝的模样,故意扬声道:“他是你今生最爱之人,是你西雷鸣王。” “他是西雷鸣王?他不是已经战死沙场了吗?”容恬看着凤鸣,不复当日温柔神情,仿佛只是看着一个极为普通的臣子,嗤笑道:“此人又怎会是我今生最爱之人?我最爱之人,是将我从激流中救起,与我同甘共苦,共过无数患难,对我西雷有无双功劳的天下第一美人――媚姬!”容恬一声大喝,手往后一招。 马蹄声忽起,夹杂着骏马嘶叫和士兵的骚动。 一道红影掠出。 马上美人丰姿动人,驰到容恬身边,与容恬相视一笑,并肩而站。她骑的骏马高大不凡,正是凤鸣熟悉的白云。 那曾是容恬送给凤鸣的礼物。 耳边仿佛听到琴弦崩断前最悲伧的声音。凤鸣默然不语,睁着眼睛看面前一切。 红衣丽人,就在对岸,与容恬相偎相眷,不用言语,已知恩爱正浓。 “王后!王后!”众人簇拥容恬和媚姬,举刀欢呼。 呼声震耳,看来媚姬不但救了重伤中失去记忆的容恬,并且陪容恬秘密回到西雷,已经被容恬立为王后。 她果然美丽非凡,肤色白皙细腻,隔着这么远,也可以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的温柔气质。 若言手臂收紧,搂住凤鸣发冷的身躯。 “容恬,最后一次机会。弃械投降,我免鸣王一死。” 容恬哈哈笑道:“我堂堂西雷王,怎会为一个臣子投降?”他举手投足风度不凡,更胜当日。 凤鸣听他爽朗笑声,眼睛定定看他,已经痴了,双膝似乎无法支撑身体,缓缓向后一侧,全部重量压在若言搀扶他的手臂上。 若言唇边逸出笑容,喝令:“靠岸。” 众船从令,缓缓逼近对岸。 “放箭!”容恬无丝毫犹豫一声令下,西雷永殷万箭齐发,射向敌船。 其中几支,箭头竟直指凤鸣若言。凤鸣看着来箭,眼睛眨也不眨,不也躲避。江风夹着箭矢破空声迎面而来,拂动他额前细发,衣袖微扬,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人,对尘世的利器毫不畏惧。 噌噌! 若言挥剑,拨开射向凤鸣的剑,昂天大笑数声。 “回营!”离王令旗挥动。 离国大船纷纷掉头回营,对岸西雷的弓箭在后一轮一轮射来,但距离太远,大多数都掉入水中。 初次交战,只是稍稍碰面,并没有大的攻击防守。 若言回到岸边营地,将情况告诉妙光和身边大将。他用凤鸣为饵诱容恬投降不成功,却笑得十分欢畅。 卓然奇道:“鸣王用处全失,目前大军面对天险,永殷又与西雷连成一气,对我军大大不利,大王为何毫不在意?” 妙光水银般的眼珠轻轻一转,笑道:“王兄何必生气,只要鸣王对容恬死心,那岂不比一个西雷更值钱?” “不愧是王妹,深识我心。”若言含笑道:“容恬负心,鸣王终于绝望。等他想清楚,自然会乖乖留在我身边。哈哈,我离国有此臂膀,何愁不能统一各国?” “恭喜王兄。鸣王不但可助王兄统一大业,也是难得的风流人物,伴在王兄身边,胜过后宫千妃万妾。” 卓然明白过来,也露出笑意,沉吟片刻,又道:“但目前形势依然严峻,大军隔岸对持,大王准备如何攻敌?” “目前……不宜攻。”若言收敛笑容,叹道:“永殷联合西雷,天险在前,又有容恬重新出现,西雷有大王在,不会顾忌鸣王,原本属于离国的优势已经无存。这样的情势,我决定……” 若言深明兵理。他虽然自傲,却不愚蠢,度量形势下,知道久战无益。再说,此次出征能使凤鸣不再对容恬抱有希望,比一次胜仗更有用,也不算吃亏。刚要开口说出“退兵”两字,门外忽然有人来报。 “启禀大王,鸣王传话,要见大王。” 卓然一愣:“这么快就想通了?” 若言皱眉沉思,吩咐道:“从现在开始,鸣王不用再困在王帐中。你们请鸣王过来见我。记住,好生陪伴鸣王过来,不能大意。” 下属应了一声,立即照办。 妙光坐在营帐中,抿唇不语,似乎在想东西。 营外士兵正在操练,一部分人在原地休息。此刻已到中午,炊烟四起,菜香飘在空中,但大家都有点无精打采,原本的兴奋和必胜心情,被西雷王如天神一样的出现震消了。 尤其是曾经亲眼看着容恬被若言射下激流的亲兵,没有天神保佑,西雷王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活回来? 这一场仗,恐怕没有胜算。 帐内三人都在沉思,脚步声响起,帘子被人掀开,凤鸣走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步履不是很稳,走得也很慢。若言知道,他的手恐怕还是象刚才一样冰冷。 受了容恬的刺激,凤鸣一定会大病一场。妙光已经吩咐军医研磨安神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若言,你准备何时进攻?”凤鸣一入营帐,开口就问。 他声音低沉,隐隐藏着金石之声,显然已经下了决心。若言和妙光对望一眼,答道:“形势不利,恐怕久战不下。” 凤鸣眯起眼睛,冷冷道:“你想退兵?” “除非有速战的奇策,否则只能退兵。” 卓然在一旁解释道:“鸣王对打仗行军不熟。我离国陆多水少,根本没有阿曼江这样的大江,士兵们不善水战。如今西雷永殷联军驻守对岸,在江面上交锋,对我方大大不利,何况……” “谁说要在江面上交锋?”凤鸣毫不客气截断卓然的解释,睨视道:“转移阵地,过了岸再战,不就行了?” “大江浩瀚,如果可以快速过江开战,又怎会称这里为天险?” 铃铛似的清脆笑声忽然响起,妙光朝卓然摇头:“卓将军不要多言了,瞧鸣王这个模样,想必已经有过江的妙计。”回头,带笑的眸子看着凤鸣,心中暗暗叫好:鸣王心碎之余,爱极生恨,要对西雷下手。容恬啊容恬,你猜不到负心忘情,竟会招到如此大祸吧? 若言也静静凝视凤鸣。 凤鸣哼了一声,眼光穿过帐上小窗,投射到波光粼粼的大江远处,不知是否想起容恬拥抱媚姬的镜头,俊美的脸在片刻间有点扭曲,咬着牙沉声道:“你们一直想学我的兵法,今日就让你们瞧瞧我的本事。江上交战,一方善水战一方不善水战,这种情况曾经出现在一个很有名的战役里。拥有强大兵力而士兵不善水战,要过大江,可以用铁索连接所有大船……” 妙光惊讶地叫起来:“铁索连接大船?”她天生聪明,片刻间已经领悟过来,眼睛一亮,望向凤鸣的目光中盛满佩服和惊叹。 “铁索连接?”卓然诧道:“如此一来,船就变成一道临时搭建的桥梁。” 若言猛拍一下桌面,赞道:“妙极!船船相连,左右派兵防备弓箭,中间让士兵鱼贯而过,天险立破。”他走前两步,抓住凤鸣肩膀。“天佑我离国,竟让若言得鸣王相助。容恬背信弃义,对鸣王弓箭相向,毫无半点旧情,鸣王归顺离国,实在是明智之举。” 前方毫无胜算,本已打算退兵回国,但此时在面前忽然出现一条光明大道,三人的兴奋可想而知。连若言这般城府的阴谋家,也不禁激动起来。 卓然霍然站起,大步走到凤鸣面前,对凤鸣深深一躬,凝视着凤鸣双眼,衷心道:“鸣王智谋,卓然今日亲眼见识,佩服至深。”一字一顿,诚恳之至。 凤鸣眼神却一直冰冷,缓缓把头转向若言:“这是我为你出的第一个计谋,名字叫连环船,你记住了。” “连环船,好名字。”若言点头,肃容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离国鸣王。容恬可以给你的一切,本王都会加倍给你。鸣王想要的东西,本王都会给你。” “谢了。”凤鸣站在帐中,他脸色苍白,仿佛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下,但那明亮的眼中,却隐隐流露自信和微笑,绽放让人惊艳的光芒,淡淡的弧度在唇边弯起:“我要的正是这句话。” 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连环船,被凤鸣在交错的时空中,再度应用。 04 兴衰与共 第十一章 凤鸣睁眼,不由狂喜,没想到自己这般命大。但颠簸依然不断,骏马还在不断狂奔,不知要跑到什么地方去。眼看厮杀声和火光越离越远,凤鸣心中大叫:快停快停,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马儿哪里可以听见他的第六感呼应,依然狂奔。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眼看穿过山坡,钻过林子,趟过浅河,越过平原,竟整整奔驰了一个晚上。 最后,马儿似乎真的累了,猛然刹住,人立长嘶。 扑通!一夜颠簸后绳子开始稍微松脱,马一人立,凤鸣立即从马上掉了下来,摔得头昏眼花。 身上负担忽然不见了,那匹该死的马似乎又精神起来,摇摇尾巴,居然又开始狂奔而去。 茫茫草原上,留下凤鸣动弹不得。 惨,惨,惨……凤鸣勉强睁开眼睛,只见四周半人高的草在迎风摇摆,喧哗声一点也听不到,天籁俱静。 容恬在哪? 西雷军在哪? 他想爬起,身上偏偏酸软无力,根本无法动弹。在马上颠上颠下过了大半夜,凤鸣脑子都被搅成一团浆糊,躺了半天,才赫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不知妙光这次用的金针术会制约身体多久,如果是三四天的话,自己躺在这个荒芜的草原里不能动弹,不饿死也会被路过的野兽咬死。 想到这里,悲从中来。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苦难,费尽心思计谋,居然是这样的下场? 他躺在草原之中,又气又怒,却无从发泄。闷了许久,缓缓平和下来,将发生的事情一一重温。 到这个时代,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出使繁佳,容恬登基,中浮岩之毒,被三公主骗到博间,再被妙光骗到离国,到了离国逃出来又被抓回去,受伤,养病……许多许多往事,从心中涌出,象一直藏在某个角落的宝藏,忽然源源不断被记忆的小人运了出来。 想得最多的,竟是初到西雷时,容恬对自己百般欺负,教导他西雷礼仪,骗他说早午晚都要亲吻,竟比现代西方人还开放。 还有那块染上自己体液的白色手绢,被容恬用来威胁自己,如今一人一半,深深珍藏。 他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太阳渐渐升起,鸟儿鸣叫飞翔。 凤鸣闭上眼睛,感受阳光的慈祥和温暖。但他知道,再过不久,自己也许就死在这样美丽的环境中。 不是饿死就是被野兽咬死。 但他的心情已经平复,可以遇到容恬,已不枉此生。多谢那次神奇的时空之旅,让自己可以与容恬相遇。 他绝不后悔。 时间渐渐推移,日头已经升到正中,散发威严热力。 凤鸣不由感激那匹精力旺盛的马没有将他摔到某个沙漠的中央。 “快点啊!”人声忽然传来,似乎就在不远处。 生机忽现,凤鸣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倾听动静。 果然有人的脚步声。 “公子,休息一下吧,大家都累得动不了了。” 一把清朗的声音责备道:“休息什么?我都快急死了,听说前方已经开始打仗,唉,也不知道大王和大哥到底有没有把鸣王救出来。” 居然是烈儿。 凤鸣浑身一震,差点大叫起来,可惜他说不出声音,喉咙只发出嗬嗬两声。 烈儿与容虎逃出后,几次冲击离国王宫企图救出凤鸣,可惜力量太弱,只好回到西雷。得知若言准备大举兴兵,已经打算留守,为护国壮烈牺牲。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刻容恬居然带着媚姬秘密回到西雷,准备攻若言个措手不及。所有知道这一机密的亲信大为振奋,但唯一的问题,就是凤鸣的安危。 容恬定策,烈儿回永殷王旁鼓动联盟,容虎一路冲击离军,尽量在两军会合前救回凤鸣。不料若言护守太过严密,容虎屡屡突袭,都无法救出凤鸣。 烈儿在永殷太子领军后又被永殷王拖延两天,才能溜出永殷王宫,回来会合,所以凤鸣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 “继续赶路,前面就是阿曼江,我们要小心。”烈儿还未知道昨夜的胜仗消息。 不要走啊! 凤鸣其实就躺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但春天草原茂盛,半人高的青草将躺着的凤鸣掩盖起来,烈儿他们竟没有发现千辛万苦要救的人就在垂手可及的地方。 “上路了!”侍从招呼其他人:“都起来吧,公子说要赶路了。” 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大家正三三两两站起。 凤鸣又着急又懊丧,动又动不得,叫又叫不出,几乎想吐血。正大叫上帝救命的当口,忽然听见一把沉稳爽朗的声音,充满自豪和威严道:“前面的是何人?西雷王容恬在此,速报姓名。” 脑壳仿佛被重重敲击一下,星光在头上盘旋。凤鸣浑身一震,激动万分。 容恬,是容恬! 烈儿惊讶的叫声响起:“居然是大王?大王,烈儿在此!” “是烈儿?”马蹄声靠近,凤鸣知道容恬离自己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大王为何会过了阿曼江?”烈儿惊喜道:“难道西雷已经取胜?” “哈哈,凤鸣不愧是我西雷福星,竟与我心有灵犀,怂恿若言用了连环船。他当日在王宫就和我说过这个故事,若言怎能不败?若言中了我一箭,被他妹妹救回去了,离国恐怕好几年不能恢复元气。”容恬笑了两声,又叹道:“可凤鸣竟不在离**中……” “什么?”烈儿叫道:“鸣王又不见了?” 容恬担忧道:“我只找到秋月秋星两人,她们中了妙光的金针,要明天才可以苏醒。唉,凤鸣他……他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鸣王聪明无比,一定可以躲开若言,他会去哪里呢?” “我就怕……”容恬长叹一声,有点尴尬道:“昨日江面对峙,我不肯受若言威胁,装作失去记忆,还说立了媚姬为后。我怕凤鸣他……” 烈儿喃喃道:“要是鸣王吃醋,恐怕就大大糟糕了。” 凤鸣肚中大叫冤枉,他深明大义,知书达理,顾全大局,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玩失踪,容恬也太小看他鸣王了。 两队人殚精竭虑,苦思冥想,他们要找的人横躺在不远处一肚子怨气。 众人议论片刻,愁眉苦脸。 烈儿道:“不管怎样,鸣王不会走远,应该就在附近。既然大王已经派出兵马搜索,很快就会有鸣王消息的。” “我已得知消息,若言仓促退兵时身边并无凤鸣踪影,他定不是被若言带走了。”容恬又叹了一声,英眉深皱:“他单独一人四处游荡,危险之至,没有找到凤鸣,我不会回西雷。” “既然如此,我也立即参与搜索。” “好,我领兵往南,你领我这里一半人马,往北边去……” 凤鸣听他们布置妥当,似乎要分道扬镳,更加着急。耳中听到马蹄声,用尽了心思把力气贯注到酸软的四肢中去。 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滚落下来,衣裳全部被急出来的汗水浸湿。 容恬上马,极目眺望清脆的草原,喃喃道:“凤鸣,我还答应陪你一道看春天的草原呢。”黯然挥鞭。 骏马刚放开蹄子,身后忽然想起尖利叫声,仿佛憋在心中无处可宣多时,带着瞬间冲破束缚的挣扎…… “别走!” 容恬如被利箭射中,浑身一震,双手紧紧一勒,骏马嘶叫一声,人立起来。 “凤鸣?”他转身,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注视茫茫草原,高吼道:“凤鸣!你在哪?”他纵马向前,四处搜索。 眼光猛然触及草中一个浅色事物。 定睛一看之下,百感交集,如飞禽扑食般从马上扑下,一把抱起躺在草里的人,狂叫道:“凤鸣!真的是你!”热泪涌上漆黑的虎目。 将凤鸣紧紧一抱,搂在怀里,再不肯稍微松开一点。 怀中人瘦骨嶙峋,脸蛋深深凹了下去,只有两道秀气的眉毛,似乎比以前挺直了许多,散出叫人惊讶的英气。 “我终于找到你了,凤鸣凤鸣,媚姬的事是假的,你千万不要当真。我怎会忘记你?”容恬低沉声音震动耳膜,浑厚有力的手臂温柔无比。 “容……容……” 凤鸣紧要关头终于叫出了一声,已经浑身大汗。此刻被容恬一抱,只觉天下再没有可以伤害到他的东西,安心无比,他身体虚弱劳累过度之余又紧张亢奋,现在松了口气,眼睛一闭,顿时晕倒过去。 这可吓坏容恬,瞪大眼睛,象寒冬掉进冰窟一样全身发冷。 “凤鸣?你怎么了?”容恬的狂吼在草原中回荡:“叫御医!快叫御医!” 众人从不曾见过如此慌乱的大王,个个手忙脚乱。 “御医!快找御医!” 容恬抱起凤鸣,翻身上马,疾奔营地。 穿过草原,上一个山坡,再过一个小灌木林,就是昨夜大战之处。 那匹该死的马,狂奔一晚,居然绕了个大大的圈子,将凤鸣摔在了离战场不远的地方。 但,西雷鸣王,已重归西雷王怀中。 雏凤,展开在灰烬中新长出的翅膀,再度开始飞翔。 王旗东移,万军肃杀,阿曼江边掩埋枯骨。无数英魂,无缘返家乡。 这个漫天狂风肆虐的地方,已经成为一个传奇。 连环船,烧红天边的火光,地狱般的记忆,将永远嵌在离国、西雷、永殷众人脑海中,如西雷鸣王的声名般,永不褪去。 大胜而归的大军,因为鸣王的昏睡而毫无喜庆。 威严辉煌的王帐中,凤鸣安躺在容恬臂间。跪侍在一旁的,是刚刚苏醒的秋月秋星。 秋月小心翼翼捧着金碗,容恬一手抱着凤鸣,一手从金碗中勺药送到凤鸣嘴边。凤鸣闭着眼睛,黑色的药汁从嘴角逸下。 “唉……”容恬拧眉,索性取过金碗,咕噜咕噜昂头喝下,俯头口对口灌喂。 秋月揉揉红肿的眼睛,又哭了起来:“都是妙光那个坏女人,要不是她,鸣王怎么会昏睡不醒?” “秋月啊,不要再哭了。”秋星愁眉苦脸道:“大王说了,我们再哭就要把我们赶出去的。” 容虎站在一旁,沉声道:“都是我没用,不能及早救出鸣王,让鸣王被若言那魔王折磨了大半年。” 烈儿拍拍容虎的肩膀,叹气:“大哥不要自责。我们身为鸣王近身侍从,居然让鸣王受了那么多苦,我们都有罪。” “不要说了。”容恬沉声道:“最错的是我。”他轻轻抚摸凤鸣覆在眼睑上的长长睫毛,见凤鸣睡得香甜的脸沉静安详,却依然苍白无光,一阵难以忍受的心疼,凄声道:“我这个西雷王一点本事也没有,说好一切灾难由我独挡,为什么吃苦的却是你?” 凤鸣乖乖睡在怀内,软软的身子散发只有他才具有的独特香味。容恬越想越心疼,低头用脸颊轻轻摩挲凤鸣头发,呢喃道:“凤鸣,凤鸣,你快点醒。我要带你去看草原山坡,那里繁华似锦,美丽极了。” 六十四匹马拉载着王帐缓缓而行,沉重的木轮在凹凸不平的泥道上滚动前进。 远处锦旗招摇,西雷都城城门大开,金色地毯从城门一道铺开,是最隆重的迎接大王的礼仪。 太后带领朝廷官员,站在城门下。左右旗帜迎风挥舞,两排侍卫威风凛凛,上万的百姓挤在列队的侍卫后面,探头探脑参与着这举国盛事。 “大王回来了!” “嘿!我们西雷胜了,把离王给赶回去了。” “离王不是被大王射死了吗?我听说离王已经被射死了。” “好像被他妹妹救回去了。哼,反正也活不了多久。听说这次多亏了鸣王。” 众人一阵骚动。 “哦,是鸣王啊。” “我们大王回来了,鸣王也回来了。” “鸣王真厉害啊!” “对,各国都怕我们鸣王呢。” “可是,好像鸣王出事了。” “什么?什么事?” “听说病得很重。” “不,好像是一直沉睡未醒。” “哎呀,那会不会象老王那样一睡就睡到……” 叹息声传来,人人摇头难过。 “唉,都是被离王害惨了。” 个头最高的那人猛然举手,朝来处一指,叫道:“看!看!来了!” 人群耸动。 远远的地方,大队人马正缓缓而来。不多时,已经可以看见王旗和鸣王旗一左一右护在王帐前。 旗上飞舞的凤凰,展翅昂头,傲不可攀。 “凤鸣,王城到了。”容恬抱着凤鸣站在王帐前,遥望上万来迎接他们的官员百姓:“你不睁开眼看看吗?你睡了那么久,我的心都要碎了。” 王帐猛辍一下,不知是否木轮碰上地面的石头,震得容恬松了松手,立即又将凤鸣抱紧。 “怎么如此不小心?”容虎大声斥责前方负责清理道路的侍卫。 侍卫落马跪下,正要请罪,容恬惊喜的声音忽然响起。 “醒了?凤鸣醒了!” “什么?鸣王醒了?”烈儿和容虎哪里再顾得上侍卫,立即朝凤鸣看去。 凤鸣躺在容恬臂弯中,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 容恬激动万分,几乎落泪,不敢相信地喊道:“凤鸣,你总算醒了,我快急死了。” 哐当一声! 端着水盆过来的秋月整个水盆掉了下来,她眼中颤动,当即跪了下来,闭目仰头,喃喃道:“天神保佑,天神保佑……” “怎么了?”秋星从后赶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水盆,一抬头,对上凤鸣开始眨眨的眼睛,顿时惊叫一声:“鸣王?” “秋星。”凤鸣躺在容恬怀里,侧头对她笑了笑。 秋星“啊”地叫了一声,掩口跪在秋月身旁,双手合在胸前,泪流满腮道:“天神啊,鸣王醒了。谢谢你!谢谢你!” 凤鸣神情悠然,回头望了容恬一眼,甜甜笑道:“我总算被你找到了。” 容恬抱着凤鸣,双手微微发抖,看见凤鸣熟悉的笑容,膝盖一软,竟然跪了下来:“你醒了,我的凤鸣回来了。”他把头埋入凤鸣怀中,全身颤抖。 “笨蛋,哭什么?”凤鸣伸手搂住容恬脖子,舒个懒腰:“这马车颠簸死了,唉,古代没有橡皮车轮,长途旅行真不容易。嗯,我该想个法子。”他本有千言万语要与容恬倾诉,如今一睁眼见自己躺在容恬怀里,要诉的诸般苦楚竟不翼而飞,反而潇洒起来。在容恬脸上轻吻一口,伸出舌头舔舔容恬湿润的眼角:“你是大王,可不要在众人面前没有面子地哭了。” “凤鸣,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一见我就说情话。”凤鸣笑道:“我现在只有两个愿望,第一,是吃点东西,我快饿死了……” 烈儿和秋星一同大叫:“快拿吃的来!快点快点!”容虎最实在,立即转身跑去取了。 “……第二,就是快点回西雷王宫。我再也不要离开西雷了。” 容恬凝视凤鸣,轻轻笑道:“你看,我们不是回来了吗?”他抱起凤鸣,让凤鸣看远处整齐宏伟的迎接仪式。 “王城?”凤鸣又惊又喜。他昏睡多日,不知自己已经回到西雷。 容恬舔着凤鸣耳朵,极有磁性地说:“那些人,都是来迎接我们的。凤鸣,我们到家了。” 大队人马,已渐渐驶到城门处,容恬站在王帐高处,横抱凤鸣。 “那是大王。” “他抱着的,一定是鸣王。” “啊?鸣王真的病重?” 百姓们纷纷跪下行礼,窃窃私语。 太后、百官和所有侍卫都接到前面快马送到的消息,看见凤鸣躺在容恬怀中,心里大叫不妙,脸色都不大好。 大王的胜利迎接仪式,因为凤鸣的重病,竟肃然无声。萧萧风声,穿梭左右,舞动锦旗。 容恬站在高处,傲然睨视臣民,沉声道:“凤鸣,摆手。” 凤鸣从容恬怀里探出半张脸,伸手,在空中摇摆两下。 看着这轻轻摆动的手臂,人人心里咯噔一声,连王后也眼角骤跳。哐当一声,焚香手里捧着准备给大王行净手礼的玉瓶失手掉下来。 但没有人责怪她。 瞬间的寂静笼罩都城。 片刻后,整个城市被迸发的欢呼覆盖。 “鸣王!鸣王!” “鸣王没事!” 惊喜,从太后的脸传递到百官,传递到站得笔挺的侍卫,传递到百姓中。 喜悦的泪水,湿润众人的脸庞。 咚咚咚咚!鼓声忽响。 呼呼呼呼!号角齐鸣。 “大王万岁!鸣王万岁!” “西雷万岁!” “鸣王没事!” 人群中发出的欢呼声掩盖了鼓声和号角。 容恬笑着低头:“凤鸣,西雷人在欢迎我们。看,他们多么爱戴你。” “知道我值得爱戴就好。那西雷王如何?” “我?我当然最爱最爱你。” 凤鸣眯起眼睛:“那么,今夜是否可以让我……” 容恬诡笑:“让你什么?” 凤鸣扬唇,苍白的脸竟有了一丝血色:“让我好好爱你。” 容恬温柔的目光投射到凤鸣身上,宠溺地说:“你病未好,等来日如何?” 凤鸣眼睛一亮:“说好了,来日不许反悔。” “鸣王,请喝药。”秋星端药走过来。 凤鸣皱眉:“都要到城门下王帐了还灌药?我迷迷糊糊中,似乎被你们灌了不少奇怪东西。” 烈儿做个鬼脸:“那都是大王亲自灌的,不关我们的事。” “那这次还是我灌好了。”容恬咳嗽一声,装出认真模样,毫不犹豫地接口。 凤鸣脸色微红,摇头道:“不行。” “怎么不行?这次你一定要回应才行。” 烈儿鼓掌道:“是啊,一定要用舌头好好回应。” “容恬,你……救命!救命啊!容恬,我现在正重病,不许你……” 四周欢呼声停顿下来,众人看着公然在王帐上半遮蔽上演的艳情镜头,面面相觑。 噗嗤。 不知谁第一个笑了起来。 顿时,轰然大笑在人群中爆出。 “好!” “好好好!” 叫好声不断。 太后不好意思地转头,焚香凑上来笑道:“看来鸣王的病,全部好了呢。” “嗯。”太后含笑点头:“不全好,也好了大半了。” 有容恬在身边,在不久的将来,凤鸣一定会象从前一样生龙活虎。 天下争霸,风云变幻。 离王领兵进犯,被西雷王联合永殷大军阻击于阿曼江边,天下闻名的鸣王再度大显神威,缔造火烧连环船的奇迹。一轮斗智斗勇的较量下来,鸣王逃脱禁锢,重归西雷,离王被西雷王一箭射中,含恨而败返。 各国间微妙的势力均衡顿时有所改变。 离国固然要重养元气,西雷也要休养生息,其余小国绷紧的气氛松缓少许。 时光飞逝。 春花开了又败,草原上的嫩绿小草,已经露出衰势。 丰收时节来临。 对凤鸣来说,这是痛苦的几月。 由于元气大损,身体过于虚弱,凤鸣自从回到都城后就被当成随时会呜乎哀哉的重病号。不但不许出王宫,开始一两个月,几乎连床都不许下。 从容恬算起,上到太后,下到侍从,都把凤鸣任何一个轻微的举动看得比天还大。 “鸣王不要乱动。” “鸣王要拿什么?我来拿。” “今天的药鸣王一定要喝。” “鸣王怎么只吃这么一点?不行,来,再吃一点。” 苦药灌了一碗又一碗,把凤鸣灌得苦不堪言,每次一有少许反抗,秋月秋星立即大呼小叫,容虎烈儿更不得了,后脚跟不沾地地去将正忙于政务的容恬请回来。 所有人都围着凤鸣团团转,众星捧月般,只要凤鸣咳嗽一声或者哪天胃口不好,那真是西雷国一件大事。 整天躺在床上不许乱动,不许不喝药,不许少吃东西,不许焦急,不许生气,不许愁眉苦脸,以免影响养病…… 在这样的精心照顾下,凤鸣欲哭无泪,两次三番用上计策都不能让众人对他稍微宽松一点。好不容易过了三个月,所以,当御医禀报说鸣王虽然还未完全康复,但可以下床走动时,凤鸣简直想抱住御医好好亲一口。 04 兴衰与共 第十章 卓然工作效率极高,只用了一天功夫,已将所有大船连在一起。离军不善水战,分散的船会左右摇晃,影响战斗力,而连接在一起的船,成为一个巨大过道和争斗平台,只要其中一端能靠近对岸,就等于立即架起一道桥梁。 这样的战术妙极,确实让人赞叹不已。 卓然亲自监看连环船的工程后,立即回报若言。 “启禀大王,船已经全部用铁索连接。”掀开帘子走进营帐,卓然一脸兴奋,随口提及:“军中兵士知道大王的妙计,都赞叹佩服,军心大震。” 若言也换了一身崭新军服,盔甲是工匠精心打造的,片片精巧灵活,腰间宝剑横挂,威风凛凛。 “西雷军有何动向?” “对岸敌军远远窥见我军的连环船,都在喧哗不已,容恬现在恐怕正在头疼如何应对。” “让容恬头疼去吧。”若言冷笑,回头问:“鸣王现在如何?” 帐外立即有侍卫走进,跪下打道:“鸣王在王帐中歇息,属下派了五名精干侍卫在帐外侍侯。鸣王一出王帐,他们会立即通报大王。” 若言点头,又问:“妙光准备的药,鸣王吃了吗?” “启禀大王,药已经请鸣王喝下。另外,那两个西雷宫女,也被派去侍侯鸣王。” 若言又缓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卓然道:“大王不放心,何不亲自去看看?” “不必了。”若言道:“大战在即,本王不能分心。鸣王虽投诚,但他一向对容恬忠心耿耿,恐怕临急时又生悔意,设计害我。你回去好好监视,鸣王和那两个小丫头的一举一动都不能松懈。”他转头对侍卫沉声下令。 “是!” 两岸锦旗招展,苦战在即。 离国这一边,江岸上已经连起几十条大战船,外加其他小船在旁用铁索横连,成为一道宏伟奇观。 近百人一队的士兵,正在船上一队一队来回奔跑,尽量在明早攻击前熟悉这个特殊的战斗地点。 王帐依然富丽堂皇,原本不透风的帐篷,按凤鸣的意愿在上面开了两个窗口,可以透过那里看见远远的大江对岸。 天色渐晚,秋月端着蜡烛进来,放在桌上。端丽的脸,少了往日的顽皮娇憨,沾染上不寻常的忧愁伤感,湿润的眸子偷偷瞄一眼静静坐在一角的凤鸣。 “鸣王,天黑了,吃点东西吧。” 香喷喷的饭菜端到凤鸣面前,秋星一碟一碟摆开,轻声道:“对啊,你从今早回来就没有吃过一点东西,连药都偷偷倒了。” “鸣王……” 凤鸣盯着对岸逐渐朦胧的景物,默然不语。秋月和秋星已经知道容恬出现军前,却忘记凤鸣的事,看着凤鸣不言不语,连眼泪都没有掉,心中害怕,姐妹两忐忑不安地对视一眼,温柔地一左一右跪到凤鸣身边。 “鸣王,你说话啊。” “鸣王,鸣王,你不要这样,”秋星摇摇凤鸣的袖子,几乎哭出来:“大王一定会记起鸣王的。我虽然没有见过媚姬,但她一定比不上鸣王,大王哪里会喜欢他?” 凤鸣全神贯注看着窗外,被秋星两人摇了几下,才恍然低头:“你们都干什么?怎么泪汪汪的?” “鸣王,你不要再伤心啦。”秋月揉着眼睛哭道:“你又不吃饭,又不说话,连药也不肯喝……” “傻丫头,妙光的药有安神定惊功效,喝了会睡觉的。”凤鸣摸摸她们脑袋,将她们从地上拉起来。 秋月趁机端起小碗塞在凤鸣手中:“喝药会睡觉,那东西总能吃吧?快吃点东西。” 凤鸣将碗随手放回桌上,目光还是投射到远方:“等一下再吃。” 秋月和秋星皱眉相视一眼。 秋星凑到凤鸣身边,端起小碗,用银勺勺了一点饭,送到凤鸣口中。 凤鸣拗不过这两个侍女,只好张口,眼睛却还盯着对岸。 “鸣王在看什么?” “在看一点我想看到的东西。” 饭菜一点一点送到凤鸣嘴里,两个侍女在嗓子眼吊了整整一天的心总算稍稍往下放了一点。 秋星朝秋月打个眼色。 秋月轻轻点头,小心翼翼道:“鸣王……” “嗯?” “外面那些连起来的船,是要打仗吗?” “当然。” “外面那些侍卫胡说八道,说……是鸣王教若言将船连起来的……” 秋星在旁边插嘴道:“还说是什么连环船的计。” “对,是我教的。” 送到嘴边的勺子忽然一斜,热汤淌在凤鸣衣裳上。 凤鸣转头,平静地问:“怎么了?” 秋月秋星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般地发愣。半晌,秋星猛然跪下,拽着凤鸣衣摆,颤着声音道:“鸣王,你向若言献计?” 秋月也扑通跪下,仰头问:“你不要西雷了?你不要大王了?”她鼻子一酸,顿时泪如雨下。 凤鸣静静看着两名哭泣的侍女,他在若言手里历练半年有多,早不是当日单纯幼稚的鸣王,微微一笑,眼中透露深邃智慧的光芒。 “是容恬不要我,不是我不要容恬。”凤鸣长叹一声,将两人扶起。 他转身,伸出食指沾沾杯中的水,在桌上写道:隔墙有耳。 秋月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忙掩住口。 秋星转着眼珠道:“大王如果真的负心,那鸣王也太冤枉了。” 她一边说,凤鸣已经又在桌上写下一行字:我信容恬。 秋星眼中流露激动的喜意,紧紧握住秋月的手,朝凤鸣轻声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陪着鸣王。” “那就陪我一起看看江边的景色吧。”凤鸣坐回位置,携着两人遥望对岸。 夜幕降临,离军这边岸上渐渐篝火四起,热闹起来,对岸却漆黑一片,毫无动静。 秋月看得奇怪,和秋星交换一个不解的眼神。 “秋月,离军这边篝火都升起来了吧?” “是啊。” 凤鸣似乎激动起来,握着两人的手微微发抖,转向秋月道:“你看,对岸一点火光也没有。” 秋月正对这个奇怪,疑惑地看着凤鸣。 三人又在窗边看了片刻,凤鸣似乎越来越高兴,唇边竟逸出笑意,这种真心真意洋溢着快乐的神情,秋月已经近半年未从凤鸣脸上看到,此刻一见,仿佛往日那活泼可爱无忧无虑的鸣王又活了过来,秋月心中激动,眼圈立即红了。 凤鸣猛然站起来。 “明天早上,若言就要开始进攻了,大大小小的船只连接在一起,可以组成一个庞大的过道,然后……”他嘴里随便找着话题,牵着两人走到桌边,用手指迅速沾水写道:如起大火,你们立即突围。 见秋月秋星一脸懵懂,凤鸣露齿微笑,俏皮地眨眨眼睛。 越窗而来的江风忽然有点诡异,三人同时转头朝窗外看去。 一片火红串入眼帘。 江面上,数艘正燃的木船,如从地狱里钻出的恶魔,正以最快速度朝离军用铁索连环的船队冲来。 轰轰轰!轰! 巨响震天,火船撞上连环船。 “啊!”秋月秋星蓦然看见此景,顿时惊呼。 凤鸣脸露喜色,轻道:“来了。”所有人中,只有他预想到西雷会趁夜色无声无息掩到附近,倒满煤油装满木材的船会被点燃撞向离军。 这是三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策略之一,连环船,火烧连环船! 江风肆虐,风助火势,立即越烧越旺。离军大乱,惨叫哀嚎从江边延续开来,顿成一片人间地狱。 若言正与卓然在军帐中讨论明日的攻击,赫然听见帐外轰隆声,都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出了军帐。抬头一看,入目竟是一片火海。 身边侍卫扑到脚下,大喊道:“大王,西雷军夜袭,火……火……到处都是火!” “救火!”若言抽出宝剑,一刀劈倒身边一个抱头逃窜的士兵,沉声喝道:“不许慌乱,逃窜者立杀!众人救火!” 才持剑奔出几步,另一名侍卫一身乌黑炭火痕迹地扑了过来,跪下喘气道:“启禀大王,那些火船里装着一桶一桶的油,不但扑灭不了,火势还延伸到我军连环船上。” “救火!” “大王啊!”侍卫哀声大叫:“火势太大,救不了了!请大王立即下令撤退!” 火势已经延续到岸上的帐篷,人人身陷一片火海。惨叫声不断传来,不少被火烧到的离军纷纷跳下江中,落水声不断。若言身边侍卫,围在若言身边,提剑砍杀身边逃窜惊惶的士兵,人人大喊:“大王有令,不许私自逃窜,煽动军心,立即救火!” 若言站在原地,看大军溃乱,就如陷入修罗地狱,眼中凶光一闪,恨恨道:“鸣王。”一转身,提剑就往王帐奔去。 走到一半,异变忽起,骏马嘶叫声,马蹄声,冲杀声平地而起,若言和卓然心中一凛,回头观望,侍卫鲜血淋淋飞扑过来奏道:“大王,有埋伏!” 若言走前一步,浓眉深拧:“哪边埋伏?有多少人马?谁领军?” “后方一路,江面一路,两路前后夹攻,人马多少尚未知道,领军的,江面上好像打的是楚字旗号。” 卓然沉声分析:“后方应该是永殷王的兵马,人数不多,隔绝不了我军后路。奇怪,江面上为何不是西雷王旗?” 若言脑中灵光忽闪,浑身一震,咬牙道:“容恬已经潜入大营了,哼,你想要回鸣王?”杀机顿起,朝王帐奔去。 卓然连忙拦道:“情势危急,请大王立即指挥大军,否则离国危也。” “待我杀了鸣王,再行冲杀!” 王帐那边,凤鸣和秋月秋星仍在帐中。 千万人惨叫悲鸣,惊惶失措,只有他们三人最为安逸。 帘门忽被人掀开,一人气急败坏持剑冲了进来。凤鸣悠然回头,露出一点愕然:“怎么是你?”又失笑道:“我还以为不是容恬就是若言呢。” “你竟如此狠毒,设下毒计害我数万大军!”妙光早失了往日沉着雍容,明晃晃的宝剑拿在手中,一步一步逼近。 秋月秋星看着不妙,一左一右保护地站在凤鸣面前。 凤鸣将两人分开,反而朝妙光走去。 “我对西雷忠心耿耿,你们兄妹早就知道。”凤鸣昂首道:“我若贪生怕死,为了一点私情就献计害西雷,又怎么配得上当西雷鸣王?” “容恬已经负心,你为何还要帮他?” “公主恐怕已经忘了,宁天下人负我,不让我负天下人。”凤鸣幽幽看着妙光,忽然重重叹气:“容恬即使负我,我也不能害他。何况,他未必真的负心。” 妙光对上凤鸣迥然眼神,仿佛被他的眼神直刺心窝,浑身发颤。与凤鸣的第一次见面,与凤鸣谈论宁愿天下人负我的那天,与凤鸣笑说英国妇人服侍的镜头,全部一个接一个,铺天盖地卷袭上心头。 哐当一声,宝剑掉到地上。 秋月一个箭步,将宝剑捡起来,对准妙光。 妙光凝视凤鸣:“那你……你为何不走?” 凤鸣奇道:“公主不是要杀我吗?” “我杀不下手的,你又何必故意相问?”妙光别过身子,黯然道:“我害你许多次,这次就当我还你。他日再见,妙光不会手下留情。你快走,王兄知道是你搞鬼,一定正在过来的路上。” 凤鸣苦笑:“我何尝不想走,可是现在出去比呆在这里还危险。王帐惹眼,容恬一定会赶在若言之前找到我。他来了,我就不用担心了。”说到容恬名字,俊美的脸上,荡漾全然的信任和温柔。 妙光本已灰心,见到凤鸣脸上微笑,心中猛一激灵,她对凤鸣早有爱慕之意,但一直未曾揭破,此刻巧逢大乱,所有平日埋藏的种种情绪一起造反起来,默默凝视凤鸣,眼中闪过一丝下定决心的光芒,手探入袖中。 凤鸣大事已成,含笑站着。 不料女人心真如海底针,异变忽起。 两道金光闪烁,身边秋月秋星齐齐倒下,秋月手中宝剑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凤鸣愕然回头,看见两人身上各插一根金针,不用说,一定是妙光出手。 “公主?” 妙光异常激动,清脆的声音变得尖利:“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容恬要你,王兄要你,连我也被你骗得不忍杀你。” 她一步一步逼近,手中早准备好的金针又刺。凤鸣长期体弱,哪里避得开妙光这必杀绝技?轻呼一声,立即手脚无力,倒在地上。 妙光人虽纤细,力气却不小,将凤鸣打横抱起,冷冷道:“我不想杀你,也不想你被王兄杀了,但是……我更不想你和那个该死的容恬在一起。”说到后来,咬牙切齿,恨意从眼中直射出来。 凤鸣被她制住,见妙光神色不同寻常,显然是受了刺激,心中大叫不妙。但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仿如回到当日被妙光抓住送往离国那种完全无助的地步,暗恨自己大意,懊悔不已。 妙光抱起凤鸣,趁乱出了王帐,一眼看见若言正怒气冲冲持剑而来,立即转身往另一方走。绕到帐篷后方,四周慌乱士兵纷纷走避,冲杀声声敲击耳膜,没有人注意她这个公主和手里的鸣王。 一匹嘶叫的军马从身边奔过,马鞍上血迹斑斑,似乎主人已经身亡。妙光手急眼快,一把抓住缰绳,她跟从师父学了多种异术,除了金针之术外,对弄马也甚为厉害,不到片刻,这匹惊惶的马就被安抚下来。 妙光将凤鸣软软的身子横放在马上,用绳子绑住。 “马儿马儿,将鸣王带得远远的,不要让王兄找到,也不要让容恬找到。唉,到最远最远的地方去吧。” 凤鸣心中苦笑,妙光虽然聪慧老成,关键时候居然如此幼稚可笑,现在把自己放在马上让马儿带走,只怕没有离开这里就被乱军刺死或者大火烧死了,不由暗叫倒霉,遇上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女孩。 妙光却不知道他心中想些什么,恋恋不舍地伸手在凤鸣脸上摸了两下,猛然一鞭抽到马后。 骏马嘶叫一声,载着凤鸣狂奔而去。 凤鸣在马上颠簸,看着马儿在乱军中穿梭,越过一顶一顶冒着火光的帐篷,身边士兵尖叫号哭。 小命危险! 发狂的马儿又闯入一片正交战的乱军,好几次刀光从头顶闪过,凤鸣只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如果他能说话,早大嗓子四处吆喝容恬的名字了,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看着穿着西雷军服和穿着离**服的士兵持剑在身边比划。 死在离军手下也就算了,万一死在西雷军手下,那也太冤枉了。 幸亏他横躺在马上,而且一直没有动弹,众人大概将他当成已经战死的士兵,没人理会他,不断从身旁掠过的刀剑,也并没有真的落到身上。 骏马一阵狂奔,竟奇迹般地奔出战场。 04 兴衰与共 番外 之 三十二计 西雷宫中,朗朗读书声传出,又长高不少的凤鸣身穿浅自锦袍,手握书卷站在大厅中。 为人师表,快哉快哉。 “三十二计的第一计……” “鸣王,”围绕着凤鸣而坐的三人中,秋星举手,歪着头问:“为何是三十二计呢?” “因为只有三十二计。” “我记得……”烈儿慢吞吞说:“上次鸣王说是三十六计的。” 凤鸣嫩脸微红,哼了一声:“我说是三十二,就是三十二。” “可是……” “不许吵,好好听课,烈儿好不懂事,你们知道你们有多么幸运,可以学到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兵法,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秋月一边点头,一边瞥烈儿一眼:“鸣王骂得好,烈儿确实一点都不懂事。明明是鸣王记性不好,把三十六计忘了四计,你就不要揭穿嘛。” 秋篮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凤鸣脸色更红,连连咳嗽几声,摇头道:“你们越来越不象话了,我总有一天要好好教训你们一顿。” 秋星最乖巧,见凤鸣尴尬,忙忍住笑,走前扶凤鸣坐下,秋月跑前为凤鸣锤肩,说道:“我们闹着玩呢,鸣王最大度的,怎么会生我们的气?” “对呀,是大王吩咐了,不得让鸣王太劳累,记这些什么计最伤脑子,常常说说笑笑的才好。” 凤鸣脸色稍好,犹瞪了窃笑不已的烈儿一眼:“每次教你正经事就捣乱,性子怎么也改不了。你也大了,多少学学你哥哥,不露形于色,你看,容虎就没有笑。”接着把手一指。 众人转头看去,容虎果然一直坐在原地看手中的书卷。 烈儿摇头:“怎能把我和大哥比?他对兵法计策着迷得很,说不定一见书卷就入了神,并没有听见鸣王的话呢。” 秋星秋月同时嚷道:“容虎听得可专心呢,你可不要冤枉他。” 一遭秋月他们驳斥,烈儿更不服气,大步走过去拍拍容虎的肩膀:“大哥,那你说说,为什么只有三十二计?” “三十二计?”容虎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 “对呀,上次我们明明听见鸣王说三十六计的。这次怎么会成了三十二计?”烈儿对着凤鸣眨眼。 “烈儿,你真不懂事。” “呃?” “这些计策都是鸣王带来的,天下只有鸣王可以记住它们并且将它们传授给我们。” 凤鸣大点其头,对容虎露出赞许之色。 容虎一脸感激地说:“以鸣王的记性,他能记住三十二计而不是二十三计,就已经是我西雷之福气了。” 西雷王宫外,两个侍从服饰的人正贼眉鼠眼地交换情报。 “¥x¥……#%……#……他们看守得紧,授课的时候很难靠近,我只能偷听到这么一点。” “三十二计?” “对对,是三十二计。” 高个子不满意地皱眉:“到底是怎样的计策?” 矮个子支支吾吾道:“小人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美人计。” “美人计?是什么意思?” “小人确实不知,”矮个子抹把冷汗:“只是后来又听秋篮那几个丫头提起两次,小人猜想这一定重要非常。” “嗯,其中必有深意,你再回去好好打探。” “是。”矮个子弯腰行个礼,谄媚道:“请大人回去向大王美言两句,小人身上的毒药又快发作了……” 高个子一挥袖子,鼻子朝天道:“你放心,毒药由妙光公主管着呢,公主办事周到,不会忘了你的解药的。” “是是……小人知道。” 半月后,妙光接到西雷境内奸细的密报,内容如下―――― ――――属下向大王请安,向公主请安:……(省略三千字阿谀奉承赞美)……鸣王于太子殿中授课,传三十二计,曰美人计,但详情仍待细探。 属下经过多方取证,有以下可能: 一.此计要有三十二个美人参与方可成功。 二.此计中的美人名叫三十二―――恐怕是个代号。 三.此计中美人出手的地点有三十二个,例如浴池中、床上。 四.鸣王是个色中饿鬼。 五.鸣王已经知悉我方奸细潜入――在耍我们。 六.…………………… …………………… …………………… 05 暗香魅影 第四章 为表示自己的来访毫无敌意,妙光的五千精兵在离西雷都城十五里处停下,扎营安顿。入城的仅是妙光和她身边的三百护卫,光这份勇气,已教容恬等人佩服。 负责出城迎接妙光的是白发苍苍的西雷重臣楚孝,可见虽然西雷和离国怨隙无数,也算给足妙光面子。 容恬和凤鸣则在容虎等人陪同下于太子殿中等待。 远处直通太子殿的大路上,出现妙光一行。 按容恬的吩咐,妙光可以带入王宫的侍卫最多不超过十八名。两排共十八名护卫不佩兵刃,神情肃穆跟随妙光身后。 妙光神态既友善又从骨子里透出她独特身份所必须具有的傲然,身穿离国王族服饰,层叠复杂的纯白暗银边长袍外挽着金丝织成的坠地流苏,头戴着双层明珠王冠,向所有人展示目前十一国中唯一实力可与西雷相比的离国正处于她一人掌握之下。 凤鸣远远打量,看着妙光毫无怯色,如在自家后院散步般悠闲向自己走来,心中既感叹又感伤。天真烂漫一向是妙光的伪装,而若言的受伤,已经使妙光被迫撕下自己的伪装,从王宫内院移到众目睽睽的舞台中心,以她真正的精明厉害的面目应付一切。 如今的妙光浑身散发女王的气度,举手投足都足以代表一国的意向,毫无疑问,假如若言此刻死去,从资历、血统、才能、气质上来说,唯一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就是妙光。那她将成为目前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女王。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凤鸣就是促成她登上王位的重要因素。当然,妙光绝不会为了这个对凤鸣有丝毫感激。 当初第一眼见到这个小姑娘时,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呢? 烈儿正站在凤鸣身后,见妙光尚未进入太子殿正门,倾前一步,压低声音问:“鸣王打算怎么对付妙光?” 凤鸣并不回头,轻轻颌首,反问:“你觉得呢?” 烈儿直说:“如果是我,就斩草除根,横竖离国和我西雷向来是敌国,也没有破坏邦交之类的顾虑。关上宫门,杀个一干二净,以绝后患。这女人心思敏捷,手段厉害,即使若言伤重死去,只要有她在,离国依然会成为西雷的威胁。” 不能说烈儿说的没有道理,假如若言和妙光都死去,失去精明领导者的离国将不再是西雷的威胁。 容恬一直站在凤鸣身边,自然把两人的低语听在耳里,见凤鸣把询问的目光移向他,笑着轻道:“妙光是冲着鸣王来的,一切听凭鸣王吩咐。只要你点头,本王立即下令,不但妙光,连她留在城外的五千精兵也逃不了一个。” “要杀妙光,何必现在才动手?”凤鸣扫容恬一眼,给他一个你别想考我的眼神,凝视大道上正领着十八名侍卫向他们走来的妙光,不疾不徐地问烈儿:“假如我们杀了妙光,会有什么后果?” “离国大乱。” “离国大乱后,会有什么反应?” 烈儿思索片刻:“报仇?” “为了报复西雷,离国大将一定会动用离国所有的军事力量,不顾一切地发兵西雷。经过这样一场大战,即使西雷灭了离国,依然会元气大伤。而西雷如果灭了离国,将立即成为最大的霸主之国,其他各小国人人自危,为了保护他们自身的利益,甚至会趁西雷国力衰弱的时候联合起来对抗西雷,以免西雷壮大时吞并他们。” 烈儿早明白过来,吓出一身冷汗,连忙点头:“是烈儿目光短浅,鸣王真厉害,竟然想得这么仔细。” 连容恬也一脸惊讶,赞道:“鸣王进步神速,竟然能洞观全局。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你不是还在迷惑为什么妙光会有恃无恐地来西雷送死吗。” 凤鸣面带微笑,目光与容恬一触即难舍难分,坦然道:“是你告诉我的。” “我?” “让我一直迷惑不解的,是你为什么居然会容妙光直入都城,而不趁机在路上截杀。以你的为人,当然不会因为不好意思而放弃这样对你有利的机会。”凤鸣解释:“从这方面推想过去,不难想到其中的原因。”说到这里,凤鸣终于忍不住得意,朝容恬使个我也不笨的眼色,引得容恬眼前一亮,恨不得立即把他拖进后面的客厅中关起门来,再不管什么妙光离国。 心猿意马中,妙光已经跨进太子殿正门。 妙光来在高高的台阶前主动停步,抬头望向站在台阶上方的众人,微微点头,用清脆的声音说道:“离国妙光谨代王兄若言及离国上下臣民,祝西雷大王、鸣王身体安康。” 来者是客,容恬自然也要做出主人的样子,举步下阶,亲自引领妙光上太子殿正厅,笑道:“公主远来辛苦,不知道离王最近身体如何。” 离王若言中了容恬一箭,重伤昏迷,身体当然大大不好。 说到底,容恬对若言兄妹恶感难消,第一句就带上刁难。难得有机会稳占上风,以容恬桀骜厉害的本性,虽然不能借机斩草除根,又怎能不为难一下妙光,讨回点昔日的利息? 妙光显然听出容恬的意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容色微黯,嘴角逸出一丝苦笑,她不答容恬,晶莹清澈的目光反而移向一旁的凤鸣,低声道:“从前对鸣王多有得罪,请鸣王大人有大量,原谅一二。”说罢竟当着众人,朝凤鸣盈盈行了一礼。 这个举动大出众人所料。 无论如何,妙光目前代表整个离国,她向凤鸣道歉,等于离国向西雷道歉般,后果可大可小,算给了凤鸣天大的面子。 凤鸣脸色微红,惊讶地扶住妙光:“公主不要多礼!” 容恬心里暗暗佩服,她堂堂离国公主,一来就低声下气使出哀兵之策,身为西雷大王怎可以没有风度地再加刁难,只好伸手帮凤鸣扶起妙光,叹道:“公主何必如此,本王绝没有为难公主的意思。公主远来是客,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本王。”他当然不会不防妙光一手,末尾加上一句:“只要本王可以做到就行。” 谁知这下正中妙光下怀,妙光给容恬一个感激的眼神:“妙光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可以和鸣王单独说两句话,请西雷王恩准。” 容恬和凤鸣面面相觑,没想到瞬间就让妙光抓紧了机会。让凤鸣和妙光说话,当然属于西雷王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妙光弱质女流,进入王宫时更经过搜查,也无法以安全理由不许她单独和凤鸣见面。太子殿中站满臣子,当大王的当然不可以立即反口。 凤鸣朝容恬微微颌首,表示自己可以应付,将妙光引入太子殿后厅。 容恬等西雷君臣自去正厅内喝茶休息,宫内侍卫守候在客厅四周,以策安全并防止有人偷听,容虎和烈儿则亲自把守厅门。 凤鸣亲自关了厅门,转身看看静立厅中,婷婷玉立别具高贵气质的妙光,挠头不解道:“公主不是来借粮的吗?粮食不归我管,全要容恬点头才行。” 05 暗香魅影 第一章 西雷,容恬登基的第二个十月。 秋天又到, 沉甸甸低垂着头的麦穗,昭示着丰收之神再次对西雷的人民显露仁慈。 金黄,成为西雷上下最受喜爱的颜色。 粮食历来是国之根本,这日西雷的朝会,就以西雷掌管农业的叔开的发言为开始。 “鸣王真是上天恩赐给我西雷的宝物。”六十开外,白发苍苍的掌田官叔开红光满面地报告了今年西雷各地的收成后,再度发出感慨,对高坐在宝座上的容恬小心翼翼道:“丰收是上天赐给大王的福泽,但臣掌管西雷农务多年,深深明白没有鸣王的梯田之策,我西雷不会出现这样喜人的收成。所以……” “所以你又想请求本王让凤鸣对梯田亲自考察一番,以便看看他是否还有什么对农业有利的良策?”容恬因为丰收的消息心情很好,弯起唇角打断叔开的发言,缓缓道:“凤鸣目前不宜离开王宫,此事以后再议。” “大王,”叔开还想进言,接到容恬警告的眼神,连忙转移话题,咳嗽两声道:“臣不过是想请求鸣王与大王一同参加后日答谢丰收神的祭奠。” “与本王一起?”容恬眯起眼睛…… 正当大殿上商讨国事,太子殿中的人却悠闲地吃着各色点心。 “秋篮的手艺又长进了。”秋星捏起玉盘中小巧精致的点心:“你看,这外面嵌在糕里的芝麻还能摆成花的形状,亏她手巧。” “对,秋篮手艺越来越好,你的腰就越来越粗,瞧你胖了多少?”烈儿一边往嘴里塞糕点,一边不忘对秋星做鬼脸。 秋月瞪烈儿一眼:“不许欺负秋星,她的腰粗不粗,干你什么事?” “真的很粗吗?”秋星早跳起来去找镜子,照了照又转身来扯秋月,急道:“秋月,你说呢?真的粗吗?” 他们斗嘴次数频繁,秋篮已经习惯成自然地忽略,懒洋洋地也捏起一块点心,叹道:“自从鸣王在城郊险些遇刺后,被大王禁足已经三个月了,连带着我们也闷得发霉。除了做点心还能做什么?” “嘘……”烈儿立即把手指竖在嘴边,放轻声音:“你还敢提禁足这两个字?小心鸣王听到。” “我已经听到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忿忿不平的冷哼。 三人同时吐吐舌头,向后看去。换了一身天蓝色袍子的凤鸣已经站在门后。 烈儿尴尬地挠头,笑道:“鸣王耳力真厉害,这么远也可以听见。” “什么耳力厉害,那是用了科学仪器。”凤鸣走进大厅,把因为太无聊而制作的简陋监听器放到一边。 秋星连忙乖巧地奉上热茶,笑着嗔道:“醒了也不唤一声,让大王知道鸣王穿衣没有人侍侯,又该骂我们偷懒了。” “我还要骂他呢!”提起容恬,凤鸣气不打一处来,忿忿不平道:“禁足,到底还要禁足多久?我堂堂鸣王,为什么他说禁就禁?” “这……大王也是为了鸣王的安全着想。”同样很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秋篮还是顾全大局地劝解:“大王说了,在未查清楚刺客之前,鸣王不可以再跨出太子殿一步。” 秋星点头道:“大王还说,最近许多国家都派遣奸细潜入西雷,凡事都要小心。” 烈儿再往嘴里放了块点心,口里含着东西道:“鸣王现在是可以牵动西雷大局的重要人物,假如鸣王出现意外的话,会危害整个西雷。大王对鸣王禁足虽然过分了点,但……” “但这些鸣王都非常清楚,不劳你们几个麻雀似的唠叨。”门外传来从容的声音:“所以鸣王埋怨虽多,却绝不会违抗王令离开太子殿。” “容虎!”凤鸣精神一震,把容虎拉到厅内,兴奋地问道:“怎样?” 容虎摇头:“叔开按照鸣王的吩咐,向大王再次提出让鸣王巡查西雷农地的建议,但被大王一口回绝。” 凤鸣垮下肩膀:“又失败?” “但……”容虎微微顿了顿:“也算叔开机灵,转而请求大王允许鸣王参与后日为答谢丰收神而举行的祭奠。” 秋星拍掌道:“那样我们岂不是可以出太子殿了?” 秋篮最实在,问容虎:“大王答应了吗?” “大王说:”容虎看着凤鸣竖起耳朵等待的模样,不禁含笑道:“那倒是可以的。” 太子殿中一阵寂静,片刻后,传出轰然叫声。 “啊啊啊!终于可以出去了!终于有转机了!” “天啊,关了三个月,就好像关了三百年。” “祭奠,我爱祭奠,我爱祭奠!丰收神我爱你!”这一句自然出自欢喜若狂的凤鸣。 在享受丰收喜悦的同时,人们也准备着盛大的祭奠报答神的慷慨。 香醇的美酒、大块大块的烤肉,歌舞和杂耍,都是祭奠中必不可少的元素。准备工作当然少不了让人们频频忙碌,而对于凤鸣来说,他需要的只是等待等待天亮。 天什么时候亮呢? 刚睡下的时候凤鸣已经开始思索这个问题。不能怪他,旁人怎么能体会一个猴子般性格的人在遭受三个月禁足后的心情。 天什么时候亮呢? “你昨天就没有睡好。”腰上的手一紧,凤鸣抬头,看见容恬不满的表情。容恬皱眉:“今天又打算失眠?” “我兴奋呀。”凤鸣看窗外漆黑的天色:“快天亮了吧?” “夜才刚刚开始呢。快睡,若是熬出黑眼圈,我会以有损西雷国威的理由不许你参加祭奠。” “哈!”凤鸣激动地问:“你会让我参加祭奠?真的?” 容恬精明地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别装做今天才听见这个消息,你派容虎偷听朝议,以为我不知道吗?” 凤鸣尴尬地嘿嘿两声,刚打算找个话题逃过去,脖子上蓦然一疼。 “唔……你咬人!”凤鸣可怜兮兮地捂着脖子。 容恬邪笑:“我还要吃了你呢。”翻身压了上来。 “不行,今天轮到我在上面,君无戏言,呀……呜呜……” “君王要赏罚分明,你派人偷听朝议,我不能不罚。” “都……呼……嗯……都是容虎的……的……喂喂,不要咬那里!” 秋月秋星正在殿外当值,听见凤鸣惨叫,见怪不怪地交换个眼色。 “看来鸣王今夜不会失眠。” “嗯,可……”秋星烦恼地说:“我又开始担心鸣王明天起不了床了。” “嗯……对呀,鸣王不能出去玩,我们也就不能出去玩了……” 两姐妹并肩坐在殿外台阶上发起愁来。 对丰收神的祭奠,在众人的期待中到来。 第一丝阳光射入太子殿的时候,凤鸣横躺在床上,哀怨地看着精神熠熠穿戴王袍的容恬。 “为什么大王祭奠神明不需要出宫?不是应该与民同乐吗?” “我们站在王宫的城墙上,百姓只要能远远看见就会安心了。” “可是,我想出去散心。” 头顶黑影笼罩过来,容恬放大的脸跳进眼帘:“再不更衣的话,你就连王宫的城墙都去不了。” 威胁很简单就取得成果,虽然一直发出不满的嘀咕,凤鸣行动却很迅速,立即唤来秋篮等,非常配合地将衣服换上。 “真的不可以出宫?” “不可以。” 凤鸣大大叹了口气:“那就站城墙吧。” 和容恬一同迈出太子殿,护卫的两队侍从已经等候在门外,刀剑晃眼,反射着白花花的光照得人眼睛生疼。 “走吧,莫迟了。” 不止百姓,百官也已经在等候。 瞳剑悯领着众臣子候在城墙角下,远远看见容恬和凤鸣,忙迎上去,擦擦额头的汗:“大王总算来了,百姓们知道今天可以见到大王和鸣王,纷纷从各处赶来,四个城门都挤满了人,王宫前面的广场更是人山人海。” 容恬微微颌首,低声问:“保卫布置如何?” 瞳剑悯道:“大王放心,已经布置妥当。” 凤鸣许久没有出太子殿,早兴奋地到处观望,忽听见右边一声长嘶,转头一看,立即高叫起来:“白云!”挣开容恬的手便要扑过去。 才拉开两步,腰上一紧,又被容恬扯了回来。 “我要骑。”凤鸣转头要求。 容恬显得有点愕然,扫瞳剑悯一眼:“怎么把白云牵出来?” 白云见了凤鸣,也兴奋地不断踏蹄,摇晃着马头前冲,把负责牵绳的侍卫拖了好几步,才停下喷粗气。 容恬附耳对凤鸣道:“凤鸣,我们要上去了,百姓等着呢。” “可是,白云……” “走吧。”容恬拖了凤鸣迈上台阶。 王宫城墙甚高,从下登上城头整整一百八十阶,每一阶都用长方形的大青石铺成,古朴庄严,气势宏伟。 两人前呼后拥登上城头,高处风势强劲,立即将身后高高竖起的两面大旗吹得猎猎作响,招展开来。 王宫外站满了等候的百姓,猛然有人喊道:“大王!大王!” 凤鸣刚刚站稳,仔细一看,下面的广场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远远看去黑压压一片。他吸口气说:“好多人。” “都是来看你的。”容恬站他身边,笑了起来,将凤鸣拉到身边,直到两人肩膀碰上,悄悄握着他的手道:“看,这些都是你的百姓。” 下面早已耸动,人人仰头看去,两个身影站在城头,举止尊贵,果然是大王和鸣王。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不少人又忍不住悄悄抬头看。 “鸣王!是鸣王啦!” “哪个?” “站大王身边那个。” “哪个是大王呀?” “这个大哥,你不是都城的吧?” “对勒,我们地里今年丰收,谷子熟透了,听说祭奠可以见到大王和鸣王,我特意从别处赶来的。” 容恬早习惯了这种场面,含笑站在墙头招手。凤鸣却浑身不自在,低声问:“你不叫他们起来?”记得电视剧里,好皇帝遇到这种场面一般都会很友好地叫“平身”。 “我们是王,要习惯被人跪拜。” “也要习惯被人暗杀?”凤鸣快速接了一句。 容恬不防他冒出这么一句,转头看他。 凤鸣一边象征性地对城下百姓招手,一边低声道:“我知道你有事情瞒我,快点坦白。” “别胡思乱想。”风势越发大,吹起容恬的大披风,更添威严。容恬远眺都城外一片金黄的丰收之色,低声道:“有我在,谁敢对付你?” “自从郊外遇到刺客后,你忽然把对我的保护提高到一级戒备状态。”凤鸣古怪地瞥他一眼:“那刺客被擒时离我还有足足二十米,我身边侍卫众多,他绝对无法伤害我。为什么这样一个刺客会让你如此担忧,甚至要将我禁足三个月,不许我踏出太子殿一步?” “谁叫你不听我话擅自出城?禁足是为了罚你。” 凤鸣招手累了,把手垂下,转身直面容恬,看了他半晌,忽然微笑着垂下眼帘,柔声道:“你怎会舍得罚我?” 容恬窒了一窒,深深看了凤鸣一眼,良久方问:“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对我隐瞒了什么。”凤鸣说:“关于那个刺客,你一直都没有提起。审问的结果如何?” “死了。” “死了?” “自尽了,什么都问不到。”容恬露出一丝虑色:“可他的身上,搜出了几张符咒。” 凤鸣咦了一声,神色微变,思索着问:“不会是关于移魂之术的符咒吧?” 容恬沉重地点头:“正是。” 凤鸣却忍不住闷笑起来:“原来让你烦恼的是这个。哈哈,我很难告诉你什么是迷信和科学,但我以西雷天下第一聪明的鸣王的衔头向你保证,那些什么符咒对我是没有用的,这只是愚弄没有科学常识的百姓的花招而已。如果用几张纸条就可以置人于死地,那岂不都乱套了?” “我倒不知道你口里常常唠叨的科学是什么东西。”容恬反问:“本王只想提醒天下第一聪明的西雷鸣王,不要忘记你是怎么来到西雷的。” 这个倒很难解释。凤鸣收敛了笑容,挠挠头困惑地说:“无论如何,我不觉得符咒能对我产生什么威胁。至于我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其中一定有什么科学道理,例如离子传递或者脑电波什么的。”他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自己也不大明白的科学名词,最后作出结论:“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把我关在太子殿中。” “不行。” “为什么?”凤鸣警告说:“容恬,迷信巫师符咒不是一个好大王会做的事情哦。” “即使符咒不会伤害你,但为何刺客会企图对你使用移魂之术的符咒呢?” 凤鸣猛地一愣,深呼吸数息,才轻声道:“他们对安荷太子和我都很熟悉。” “不错,王宫中有内奸。”容恬拂开凤鸣被风吹得遮住额头的碎发,缓缓道:“我要找到可以使你避免收到符咒伤害的方法,并且找出王宫中的内奸。” “我帮你。” “你要留在太子殿。御用巫师已经在太子殿四周作法,可以使害人的符咒在太子殿中无法起作用。” 凤鸣当然把头大摇特摇,不满道:“叫他们在整个都城作法,我不要被困在太子殿。” “作法极耗心力,你想要御用巫师的命吗?” “不对,”凤鸣找出一丝破绽,机灵地问:“既然今天可以允许我出太子殿,那就说明……” 容恬无奈地苦笑,朝左边扬扬下巴:“从太子殿到这里,一直有人在念咒语保护你呢。” 凤鸣顺着看去,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深蓝长袍,肤色偏黑,一直低头敛眉,口中念念有词。 “御用巫师?” “他叫松腾,是我信任的人。”容恬看凤鸣眼珠又转,立即加了一句:“随身念咒保护非常损耗元气。” “所以?” “所以,即使有松腾在,非必要时候我也不会让你出太子殿。” 听到这个,凤鸣象蔫了的稻子一样。 05 暗香魅影 第三章 醒来时夜幕已降,凤鸣睁开眼睛,窗外远处的天际五彩烟火闪耀,七弦琴声伴着歌声隐隐约约传来,,对丰收神的祭奠仍在进行。早先在为他捶腿的秋月不知溜到哪里去了,只剩秋篮一人。秋篮却早头枕在床边睡着了。 凤鸣低头瞅瞅秋篮,不忍吵醒她,轻轻掀开被子下床,随手取了一件薄衣蹑手蹑脚走到秋篮身后,刚想为她披上,秋篮却若有所觉地微动,“啊”一声直起身子,揉着眼睛转头道:“鸣王醒了?” 凤鸣露出轻笑:“累了就去睡吧。” “睡了好一会,已经不困了。”秋篮站起来,左右望望:“秋月懒丫头一定又跑哪儿玩去了。我去看看厨房准备好晚饭没有,鸣王今早站了一个上午,晚上早点睡好吗?”她看看凤鸣的脸色,似乎明白过来,微笑着解释:“丰收神祭奠是西雷的重大节日,大王既要和百姓同乐,又要赏赐群臣,说不定要忙个通宵呢。” 凤鸣倒有点不好意思,故作豪爽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今天确实累了,吃过晚饭就睡吧。” 话刚落地,听见有人在前厅讶道:“咦,大王回来了。” 凤鸣眼睛一亮,二话不说旋风一般转身出了房门,叫着:“你怎么就回来了……”来到前厅声音猛然停住。前厅哪里有容恬的影子,反而烈儿捂着嘴在那里瞅着凤鸣笑个不停。 凤鸣尴尬得不得了,狠瞪烈儿一眼,尚未说话,秋星已经在烈儿头上猛敲一记重的,叉着腰大发雌威:“你越来越放肆了,连鸣王也敢捉弄?小心我告诉大王,让他打你二百鞭子。” 烈儿捂着头疼得龇牙咧嘴,容虎走上前对凤鸣道:“烈儿确实该打,不过他说大王回来却不是骗人的。大王已经吩咐下来,将所有事务交给各位大臣负责,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凤鸣这才高兴起来。 晚饭刚刚布置好,容恬就回来了。他忙碌了一天,脸有疲色,凤鸣知道他累得厉害,非常识趣的为他添饭添菜,饭后竟然还主动吩咐秋月秋星:“你们帮大王捶捶腿。” 容恬唇边勾起一抹暧昧的笑意,懒洋洋道:“她们笨手笨脚,你要真想我舒服,不如亲自帮我捶吧。” “好,我来。”凤鸣居然真的卷起衣袖。 容恬露出十分震惊的夸张神情看着凤鸣,凤鸣脸红道:“看什么?” 容恬喃喃道:“鸣王难道又被人偷偷使了新的妖法,居然这样体贴温柔起来?”他缓缓扫视凤鸣两眼,勾勾手指将凤鸣叫到身边,附耳轻道:“有什么鬼主意不妨明说。” 凤鸣一愣,咬牙道:“我是看你辛苦才对你好一点,哼,居然怀疑我别有用心?真该给你两拳。”他的怒容对上容恬深邃精明的目光,不多时就不战而溃,低头皱眉道:“我想……在没有解决刺客问题之前,你是不可能让我离开太子殿的。” “不错。” 凤鸣清秀的眉皱得更紧:“不能离开太子殿,我会闷得发疯。无所事事,恐怕会闷出病来。不如……”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用眼角扫容恬的脸色。 “不如什么?” “嗯……”凤鸣吞吞吐吐道:“这个要求提出来,又似乎有点不识大体,把国家事务过于儿戏……” “到底不如什么?” “不如……” 凤鸣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怕容恬反对的苦恼模样,令存心捉弄他的容恬都不得不放弃似的叹了一声:“算我怕了你,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好,从今天开始,我在太子殿办理西雷国务,没有必要不会离开,陪你这鸣王一起做名副其实的“妖术监狱”,以免你哪一天真闷得病倒了。” 此言一出,凤鸣立即满脸光彩,情不自禁搂住容恬大亲一口,叫道:“这世上最知道我心意的人一定是你!天,你简直就象我肚子里的蛔虫。” 容恬坦然受凤鸣一口亲吻,沉声道:“我达成鸣王的心愿,可否索要报酬?” 凤鸣当然知道他会索要什么报酬,立即大大摇头,得意地眯起眼睛笑道:“你是大王,怎可如此没有风度,动不动就向臣子索要报酬?” “你说的对。”容恬点头,又学凤鸣般眯起眼睛:“嗯,我是大王,你是臣子。臣子就应该遵从王令……” 凤鸣大惊失色嚷道:“你答应过在床上不和我计较什么大王臣子的名分的。” 容恬呵呵大笑,反手将凤鸣抱起摔到肩上扛着:“幸亏我当日没有答应在浴池里也不计较。”朝浴池大步走去。 两人闹到半夜,到最后气喘吁吁,凤鸣哪里还能计较自己是身在浴池还是床上?反正清醒的时候已经躺在柔软的被中,容恬意犹未尽地伸手将他扯到自己怀中,边往耳朵吹气边说:“我现在才想起来,上次答应你什么在床上不计较大王臣子的名分,好像是有交换条件的。” 凤鸣暗中做个鬼脸,立即转移话题:“对了,通知众大臣明天在太子殿上朝没有?否则明天他们一早跑到议事厅去等候,你却在太子殿里傻坐,那可就成为西雷的笑话了。” “这些事你不用操心。”容恬似乎想起一事:“有件事该和你打个招呼,这几天有两个人你要见见。” “谁?” “他们分别是他国派来参加西雷丰收神祭奠的,实际上的目的是借粮。不过他们也有不同,一个是真借粮,一个假借粮。” 凤鸣听不明白,手肘轻轻给容恬腹部一下,命他不要再卖关子。 容恬吃疼,做个苦相,乖乖解释:“真借粮的是东林国,他们今年遇到灾荒,已有多处饥民哄抢贵族粮仓的事件,只好千里迢迢来向我们借粮。” 凤鸣从现代掉进古代,经过几年风霜洗礼,脑子转弯快了不少,闻言问:“东林王派谁来?为什么需要我见他?” 容恬暗夸凤鸣有进步,嘴上却开玩笑道:“这东林使者你一定要见,他名叫鹿丹,是东林有名的美人。更有见过他的人夸口,若鹿丹不是男子身,恐怕媚姬天下第一美人的桂冠就要让贤了。虽然有点言过其实,不过足以让我们想像到鹿丹的美貌是如何惊人。” 凤鸣对美人却没有多大兴趣,懒洋洋捂着嘴打个哈欠,闭上眼睛胡诌道:“我明白过来啦。你一定是怕看见美人失去自持力,所以求我陪你一起见鹿丹,好让我随时提醒你不要被迷得东倒西歪,以致把西雷所有的粮食都拱手相送吧?唉,你叫他蒙着脸来见你不就行了。” “什么?”容恬啼笑皆非,却不反驳,换个话题道:“鹿丹我们都没见过,另一位远客却是老朋友,我保你怎样也猜不到是谁。” “老朋友?”凤鸣被容恬勾起兴趣,不由睁眼,靠在容恬怀里,心中细数自己认识的熟人。他这几年认识的人实在不少,又多属王室贵族,谁是最最让人猜不到的呢?脑子转了几转,仍没有找到一个比较合理的人选,悄悄向容恬看去,容恬脸上复杂的神情让凤鸣心中一动,忽然之间心有灵犀般冲口而出:“妙光?” 容恬一震,惊讶地看着凤鸣。 “我猜错了?” “啧啧,”容恬缓缓按着凤鸣双肩细细打量,唇边才逸出一丝微笑,带着惊叹的语气问:“为何每次被我抱过后,你都会特别聪明一点?难道人在四肢发软的时候脑子反而动得更快?或是我在抱你的时候把我的聪颖传了给……噢!” 一声闷哼伴着重物坠地的声音从房内传来,惊得在外守夜的秋月秋星和烈儿从台阶上猛站起来,正要动作,忽有人低声喝道:“别大惊小怪,不过是大王被鸣王踢下床罢了。”一人从屋后林木茂盛处现出半身,居然是容虎。 秋月秋星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半天,又同时瞪大两双乌黑的眼睛瞅着容虎。 容虎被她们诡异的眼光弄得浑身不自在,咳嗽一声问:“怎么了?” “天!他居然连胆大到敢偷窥了。” 秋星边摇头边叹气:“可见越老实的人坏起来越不可救药。” 容虎大窘,脸红过耳道:“最近几日情况特殊,我才特意防范,四处巡查……咳,我再巡视一下后面的竹林。”急忙转身,溜之大吉。 一直旁观的烈儿终于忍不住,对着容虎的背影捧腹大笑起来。 次日的清晨,西雷王首次领略到鸣王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抱怨的腰疼的滋味。昨夜激烈的体力运动加脑力运动,让两人都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可惜这个想法不可能付诸实现,根据奏报,目前正代替昏迷不醒的若言管理离国,俨然成为这世上最有实权的女人,他们的老熟人妙光公主,将于今天到达西雷都城。 这个离国的最高领导者只带着区区几千亲卫兵,为何竟敢进入明明对她恨之入骨的西雷王的地盘,并且以借粮为名,公然求见西雷鸣王? 05 暗香魅影 第二章 当王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万民在城楼下景仰大王和鸣王的风采,越来越多的西雷人从城外涌入。凤鸣本来想着可以象从前一样好好微服玩耍一顿,偏偏碰上刺客事件动弹不得,不由大呼扫兴。 从早上开始就穿着繁琐沉重的鸣王服饰,凤鸣在城门上站到双腿发软,人群却依然没有散去的迹象,终于投降道:“我不行了,再站下去恐怕今晚连坐都坐不下去。” 容恬自然不能在庆典中途离开,招手叫来松腾吩咐:“你率二百侍卫护送鸣王回太子殿,中途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得离开鸣王身侧。还有,鸣王只回太子殿,哪都不能去。”容恬深知凤鸣玩心,对松腾详加嘱咐。 凤鸣老脸一红,嘿道:“我怎么会这样不知轻重。你放心,我知道有人要害我,一定乖乖跟松腾回去,不会溜掉。” 容恬含笑瞥他一眼,显然不大相信。 从王宫城墙到太子殿不过短短一段距离,而且都在王宫内部,要二百侍卫随身保护确实夸张。但这是大王亲口吩咐,连凤鸣也违抗不得,只好被众侍卫簇拥着浩浩荡荡往太子殿走。 这么多人围绕在侧,连偷偷溜出去看热闹的半成机会都没有。凤鸣心中大叹。 一入太子殿大门,耳边便传来秋篮笑声:“鸣王回来了,我刚精心做出来的点心,快来尝尝。” 凤鸣奇道:“你怎么没去参加庆典?” 话音刚落地,秋星秋月两朵红云般从厅门飘出来,围在凤鸣身边,笑靥如花:“庆典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怕秋篮将她新做的点心独吞,所以特意赶回来看她是否偷吃。不但我们,连烈儿容虎都回来了,正在厨房尝秋篮的手艺呢。” 凤鸣知道容恬怕他回来发闷,所以特意提早把秋篮他们派回来,暗赞容恬体贴,心情大大好转,拍掌道:“秋篮的手艺,我自然最有资格评价,今天阳光灿烂,最适合在树荫下享受美食,快点端出来,我们在太子殿内做自己的小庆典。” 秋月等早得了容恬吩咐,知道凤鸣期待的庆典玩乐一定落空,此刻见凤鸣不露失望神色,都觉高兴,欢呼一声,争先恐后地进房,不一会和秋篮一道,三人各捧了一碟香喷喷热腾腾的点心出来。 凤鸣自然只环起双手坐在树荫的石凳下等着吃。 “这是拌了蜂蜜的云片糕。” “鸣王上次说的咸点心,我照鸣王说的方法尝试着做了几个出来,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味道好极了。”烈儿从房中奔出,手上端着一套翡翠杯子,腋下还夹着一瓶好酒,嚷道:“秋篮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害我几乎想把你娶回家去,好天天吃你做的东西。”他说话含混不清,显然刚刚才偷吃了一块。 秋星最调皮爱闹,立即对秋篮拱手:“恭喜恭喜,新婚之日我和秋月定送你一扇最厚最结实的门。” 恰好容虎也从屋内出来,不解道:“为何要送秋篮大门?” 秋星促狭地眨眨眼睛:“若烈儿娶了秋篮,永殷的大军一定杀到。没有结实的大门,怎能抵挡?” 秋月早在一旁笑弯了腰,揉着肚子嚷:“好疼,好疼……” 秋篮啐道:“谁要嫁了?你们两个越来越可恶,竟拿我来开玩笑。小心我明日做点心不安排你们的份额,让你们眼馋死。”便要把秋月手里的点心抢回来。 秋星秋月连忙笑着求饶。 凤鸣好奇地看烈儿一眼:“永殷的大王子又来信了吗?” 烈儿脸色如打翻了颜料瓶一样,变了好几种颜色,最后闷声道:“鸣王不要提了,我哪能回永殷去?”拣了盘中一块梅果饼,低头咬起来。 众人见烈儿如此,倒不好再追问,秋月和秋星也不敢造次,乖乖进屋去将最后两盘点心端出来,又为凤鸣等各倒一杯果子酒,方围着石桌团团坐下来享受美食。 “果然进步!”凤鸣尝了一块点心,对秋篮大加夸奖,哄得秋星秋月也嚷着要跟秋篮学厨艺。说笑一会,凤鸣话题一转,把今天和容恬的谈话说了出来。移魂是他至关紧要的秘密,当然一句带过,只说刺客以为可以用法术对付他,但也因此被容恬识破宫内应该藏有奸细。 众人的神色都凝重了。 容虎沉默一会,率先开口:“这太子殿中所有侍女侍卫的来历都经过我仔细清查,全部是我西雷人,并且在宫中已经侍侯多年。” 秋篮补充道:“即使全部清查过,大王也并没有信任他们。所以日常鸣王接触使用的东西,包括饮食,都必由我和秋星秋月亲自负责,绝不假借人手。” “太子殿内看似松散,其实戒备森严之极。奸细从何渗透进来呢?”秋星和秋月对视一眼,同时皱眉摇头。 “大家可别对太子殿的戒备过于放心。奸细总是无孔不入的。”烈儿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却不急着喝,只端在手中慢慢把玩,悠然道:“难道你们忘了夏管的例子?若不是大王来得及时,我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提起夏管,众人犹自心悸。的确,如果连夏管这样深得信任的宫廷贵人都可以是奸细,那还有什么不可能? 凤鸣“呀”了一声,待众人齐齐看向他时,才呼出一口气道:“难道这次又是若言搞鬼?说不定这个人也象夏管一样,在西雷潜伏多年,所以我们无从清查。”他被若言害得五颜六色,难免有点杯弓蛇影。 “不管是不是若言,我们都要小心。”容虎站起来,斗志昂扬道:“我先去将太子殿中的人全部重新清理一遍,有丝毫可疑的,无论有没有证据,全部换到别宫去。” 秋篮点头赞同:“尽量精简,人少一点不要紧,最多我们辛苦一点。” 秋星娇憨地说:“秋篮,照顾鸣王一点都不辛苦啦。” 众人都笑起来。 容虎匆匆离开去清查侍女侍从。烈儿也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点心,站起来伸个懒腰,道:“你们慢慢吃吧,我先走。” “你也陪容虎清查人手?” 烈儿打个哈欠,摇头道:“我困了,要睡个午觉。”果然朝屋内走去。 六人中走了容虎烈儿,顿时不热闹,凤鸣也失了兴致,学烈儿般伸个懒腰:“我也要睡午觉。” “我去收拾被褥。”秋星伶俐地跳起来。 被三个侍女扶到柔软的大床上,又有秋月秋篮各在一边为他轻轻捶站累的双腿,凤鸣很快满足地进入了梦乡。 05 暗香魅影 第八章 有一个问题早该问了,偏偏被容恬一来二去地捣腾,凤鸣隔日才想起。 “别走,”从床上探出头,艰难地一把拉住换好王服正要出房的容恬,凤鸣揉揉眼睛:“两个来借粮的使者我已经见了一个,另外一个你念念不忘的大美人……” “据一路上送来的消息估算,今天下午就到。” “今天下午?”凤鸣尚未睡醒,**的小腿伸出被外,让容恬眼疾手快地握在掌里,轻轻搔逗:“唔……喂喂,放手!不用早朝吗?那个鹿丹为什么要见我?” “他倒没有求见你,”容恬松手,凤鸣赶紧把小腿缩回被中,瞪着容恬要他赶紧回答。容恬道:“鸣王别忘记了,本王现在移驾太子殿处理国务,鹿丹当然要到这来见我。我也想你见见他……” “为什么?” “唔,你虽然没有他漂亮,也该学学人家的娇柔风范。” 硕大枕头扔中容恬的门面。 早朝快到时间,容恬只好暂时停止胡闹,把枕头掷回凤鸣,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国事为重,鸣王请恕容恬今早不能让鸣王再满足两三次之罪。”眨眨眼,飞快去了。 凤鸣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大喝一声“容恬!”枕头再次扔去,却只砸中了房门。 容恬早到前殿去了。 推门声响起,秋蓝秋星捧着热腾腾的脸盆出现,齐声笑道:“鸣王今日起得好早。” “还以为昨天那样,今天鸣王要晌午才醒呢。”一个脑袋也从门外探进来,是秋月那个小妮子。 凤鸣大窘,暗想这几个家伙越来越可恶,偷听也就算了,如今竟开始当面揶揄,沉下脸喝道:“秋月。” 秋月脆生生应了:“奴婢在,鸣王有何吩咐?”走到床前行礼。 秋星只在一旁挤眉弄眼。 众人正玩得有趣,窗外却猛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喊声。 “侍卫大哥,别!我再不敢了!” “哼,跟我们走!” “求求你们,侍卫大哥!我不敢了!” 哭声断断续续,凤鸣等人面面相觑,太子殿里又出了什么事? “去看看。” 女孩天性好奇,秋星秋月不等吩咐,都探身出门,隔一会,竟不见了踪影。凤鸣也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赶到门边,被秋蓝拉住。 秋蓝皱眉道:“鸣王还没有换衣服呢,宫廷里侍女犯了规矩受点罚,有什么大不了?”按着凤鸣梳洗了,边笑骂:“秋月秋星那两个小丫头竟真这样跑了,幸亏她们跟的是鸣王,换了别的主子,不知怎么教训她们呢。” 凤鸣自家知道自家事,答道:“不是遇上我,她们也不敢这么放肆。” “那倒是的。” 替凤鸣换了衣裳,又取金冠为他系上,秋蓝瞅了半天,才点头道:“好了。”凤鸣朝她感激的笑笑,正要出门,方才听见的哭声忽然大起来,似乎哭泣的女子正在靠近。 一会,接踵的脚步声传来,在门外停下。没了脚步声,哭声分外清晰。凤鸣和秋蓝对视一眼,都明白这绝不是普通的侍女犯错,否则用不着上报到凤鸣这来。 “秋蓝,你快看,”秋月进了房,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却对着秋蓝把手掌一摊,一颗玉坠赫然在现。秋月偏着头问:“这是不是鸣王身边的东西?” 秋蓝仔细一看,点头道:“唷,这还是鸣王当太子时戴的东西呢,鸣王说不喜欢戴,脱下来一直搁在壁柜里,后来再没看见影子了。你从哪把这没用的小玩意找出来的?” “何止这一个,还有更多呢。”秋月又拿了两三样不起眼的小玩意出来,都是凤鸣的玉石或者黄金饰品。秋蓝心细,都认得起来。凤鸣早凑近来看,只是他对于自己的佩饰向来不在意,容恬送的东西又多,平时掉了也就掉了,哪里认得出是不是自己的东西? 秋蓝疑道:“这些都是搁着搁着就不见的小玩意,难道是被人偷了?” 秋星从门外进来,拍掌道:“这下猜对了,我们这竟出了个贼,好大胆子,连鸣王的东西都敢拿。人已经拿到门外,鸣王发落吧。” 凤鸣领着几人出了房门,容虎早到了,沉着脸一言不发。那女子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深深低垂着头,项颈处的曲线优美动人,不看脸也知道有几分姿色,从身上的服饰猜测,不过是在屋外侍侯的普通侍女。 凤鸣自到了这个世界,大多数时间都和容恬若言等王族在一起,侍侯他的自然是秋蓝秋星烈儿这些有最高权限的侍从。如今为了凤鸣的安全,所有要接触凤鸣的活都是秋蓝等亲自来做,普通的侍女虽然整天在外面侍侯忙碌,凤鸣却一个人也不认识。 侍卫总长东陵移到凤鸣身边,行了个礼,低声问:“大王正在前殿议事,哭声传过去不好。鸣王吩咐一句,把她处置了吧。” 凤鸣见她被唬得浑身哆嗦,倒也可怜,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叫采青。”仅可耳闻的颤声。 秋蓝站在凤鸣身后,冷然道:“鸣王问你话呢,抬起头来好好回答。”她和秋月两人是凤鸣身边大侍女,对着凤鸣固然笑颜茵茵,管起下头的事来却绝不含糊。 采青微微发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脸。 肤色白皙,明眸剔透,也算是个美人,凤鸣看她几眼:“那些东西,是你偷的吗?” 不问还好,一问她居然又哭起来,揉着眼睛求道:“再也不敢了,鸣王饶了我吧。” 这算是认罪了。既然有罪,就要处罚,凤鸣倒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见人人都等着他的吩咐,思量一会,转头问东陵:“你们平常会怎么处理?” “本来她偷了鸣王身边的东西,不能和普通宫内偷窃相比,应该从重处罚。不过这采青在太子殿侍侯已经多年了,一直都没有什么过错。”东陵叹了口气,建议着说:“鸣王如果降恩的话,就按普通的例子办,不必绞首,砍掉双手就算了。” 凤鸣吃了一惊,愕然问秋月:“她偷了什么东西?” 秋月拿出脏物,一一数道:“一颗玉石坠子,一个黄金做的小长寿坠子,还有一个用来系腰上的玉佩,一把……” “都是我不要的东西,太子殿成堆成堆放着发霉呢。”凤鸣瞅一眼采青,早吓得脸色苍白,对东陵道:“为了这些东西砍她一双手,也太过分了。”从秋月手中拿过那些不起眼的小玉石小金坠,往采青怀里一塞,对她微笑:“拿去吧,当我送你的。女孩子喜欢这些东西也不奇怪,只是不该偷窃。” 采青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凤鸣正欣喜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袖子被秋蓝暗中一扯,秋蓝低声在他耳边道:“鸣王处置得不妥,她一个打扫花廊的侍女,连内屋也没资格进入,竟敢偷偷进屋子偷东西。鸣王这回饶恕了她,日后这太子殿就乱啦。” 秋星点头赞同,又提出一点:“太子殿戒备如此森严的地方,她也敢乱来,实在大胆。我倒觉得这里面有点古怪,要好好问清楚。” 一直不作声的容虎开口淡淡道:“这个好办,交给我,一天之内就能让她全部招供。”他除了负责凤鸣的保安外,也曾掌管审讯刑法,被他无情的眼神一扫,采青吓得嘴唇发紫,挪动着发软的膝盖向前,猛然抱住凤鸣的腿,哭求道:“采青只是一时糊涂,鸣王饶了奴婢吧!情愿被他们砍了双手,不要把奴婢送到刑房去……” 容虎犀利的眼神停在她背上,冷然道:“为什么要偷鸣王的配饰?秋蓝秋月她们配饰也不少,都是女孩用的,你偷男人的配饰干什么?说!” 听了这个,凤鸣心中一动,容恬说怀疑有人利用巫术害他,通常巫术不是需要受害人用过的东西吗?不过看采青偷的东西,都是只把玩过一下会就扔开的,如果用以巫术,应该偷他常用的东西才对。沉默一会,朝采青问道:“那些东西,都是你今天偷的?若是以前偷的,是一次偷了这许多,还是分次偷?” 东陵代答道:“看来不是今天偷的。我们今天检查侍女们的住处时,发现她儿子脖子上挂了个坠子,不象侍女该有的东西,所以拿了她仔细盘问。那些东西,采青说是以前拿的,最早拿的是那个小黄金坠子,去年鸣王不在太子殿,里头戒备不严,看着东西搁在壁柜上,就起了贪念。” 这么一说,大家稍微释怀。去年凤鸣流落外地,太子殿中乱成一片,后来连烈儿容虎秋月秋星都随容恬前去营救,偌大太子殿只剩一个忧心忡忡的秋蓝,谁还顾得上那些不起眼的小玩意。 秋月点头道:“回想起来是的,鸣王回来后,我们日日守着,她哪能得手?” “那些东西确实早就不见了,只是不太重要,秋蓝有时候也会拿了乱摆,也就没有问。” 秋蓝对秋星不满地抗议:“我什么时候把东西乱摆了?” 只有凤鸣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咦了一声,审视采青道:“你有个儿子?你今年多大?” 采青低头道:“回禀鸣王,奴婢今年十九。” 凤鸣一脸疑惑,秋月附耳道:“一定是哪位常进宫的贵人的种,侍女们在宫廷里不见天日,盼望着和贵人们有了骨肉,好被要出去当个小妾。” 秋蓝叹道:“宫廷里女子都命苦,有多少个怀了贵人骨肉的能有福气当妾,许多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肯认,都活活闷死了。这个采青也算有良心,让孩子活下来。” 凤鸣第一次接触这些宫廷内幕,听得眉头直皱:“孩子多大了?叫来看看。真是岂有此理,采青,偷东西的事就这么算了,你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我替你作主。”他现在是堂堂鸣王,说话掷地有声。 采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柔声道:“采青不过是一个奴婢,怎敢要鸣王费神。” “别怕,我叫他娶你。” “他……他是不可能娶我的。”采青轻轻摇头,脸上露出哀怨神色,眸中水波盈盈,委婉动人,刹那间美艳非凡。宫廷中美貌侍女众多,向来任贵族们采摘,她被人看上,自然有其独特之处。 凤鸣见她的模样,似乎对孩子父亲真心真意,想她不愿吐露对方姓名,也不好勉强,问容虎道:“东西是以前偷的,那时候到处乱糟糟,顺手牵羊是人之本性。都问清楚了,你不会再对她用刑了吧?” 容虎扫采青一样,拱手道:“听凭鸣王吩咐。” 不一会,侍卫抱着一个男孩进来,不过两三岁的模样,生得粉雕玉琢,两只眼睛一闪一闪,可爱非常。 秋月喝彩道:“好标致的孩子!”伸手去抱,他也不怯生,乖乖让秋月抱了,四处转头找娘。 女孩都喜欢漂亮的小男孩,秋星也凑上去,拧一把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脸蛋,笑道:“瞧这模样,他父亲一定也生得很俊。他叫什么名字?” 采青跪着轻声回道:“采锵……” 凤鸣趁机道:“采青起来吧,侍卫们都下去。”采青站起来,垂首站在角落不敢动弹,采锵一转头见了她,忙叫着“娘!娘!”,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采青是戴罪之身,忍着狠心低头不看他,采锵嘴巴一嘟,竟似要大哭起来。秋月忙把他放到地上,采锵落地就朝采青摇摇晃晃跑去,牵着采青的裙角,仰头叫:“娘!娘!”幼稚的童音清脆悦耳,看来还没有完全学会发音,叫得有点跑调。 采青抿着唇听了几声,豆大的眼泪滚了下来,俯身紧紧抱住孩子。 秋蓝本来最不赞同凤鸣轻易放过采青,这下见了他们母子,也不由软了心肠,递块手帕给采青,叹道:“你偷那些东西,都是给孩子戴的?” 采青红着脸点头,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回道:“宫里的老人们说,贵人用过的东西让孩子戴在身上,可以保佑平安。” 秋月从自己腰上摘了块小玉坠子下来,用丝线从中间穿过,做成一条玉坠项链,拉过采锵的小手,为他戴上,啧啧道:“这孩子果然适合戴玉,瞧他的肤色,竟比玉还漂亮。”忍不住又往小脸上轻轻捏一把,笑道:“要我是他娘,也定要找点东西来帮他打扮打扮。” 秋蓝却问:“采青,你老实告诉我,除了这几样小玩意,可还偷过别的吗?你现在说,趁着鸣王在,求你饶了你的罪过。要是日后查出来还有别的,可连鸣王都不救你了。” 采青吓得忙跪下,垂首道:“东西就偷了这几样,都是给采锵戴在身上,是我糊涂,竟信了那些没意思的话。其他贵重的东西我也不敢动,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平常在厨房里偷点肉,我……我只担心采锵吃不好,坏了身子。”采青紧张地抓着裙角,把裙角揉得皱成一团。 采锵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围在采青身边不断好奇地摸采青长辫上的红绳。 凤鸣把采青扶起来,蹙眉道:“别动不动就下跪,你儿子在看着呢。”转头对秋蓝问:“以往你那些新鲜做的糕点,恐怕不全是烈儿偷吃的吧?以后采青不用偷了,你做好也送她一份。” 秋月抿嘴笑道:“鸣王糊涂。采青说的厨房是侍卫侍女们做饭的大厨房,我们做的东西是在小厨房呢,若普通一个侍女就可以进去偷东西,鸣王早就被人下毒害死了。” 凤鸣这才明白过来,摇头苦笑:“没想到我居然有这么多特权。” “采青,让我抱抱。” 采青将采锵递给秋星,见她们都喜欢采锵,心里也觉高兴。 “嗯,采锵,叫姐姐。” “好你个秋星,什么姐姐?该叫姨。” “哼,姨就姨,我是姨,你不也成了姨。”被秋星一句话堵回,秋月气得直翻白眼。 秋蓝从秋星怀里接过采锵,温柔地摸摸他柔软的头发,轻声道:“真是个漂亮孩子,一身贵气,如果生在贵人正妻的肚子里,一定受尽宠爱。”又微微蹙眉:“怎么看着他……总觉得象哪个?” “象大王?” 凤鸣吃了一惊,连忙端详采锵,看不出个究竟,眼角余光捕捉到秋星促狭的笑容,知道自己又上当了,脸色一沉,拖长声调低声警告:“秋星……” 秋星吐吐小舌头,利落的行了个礼,求饶道:“再不敢了,鸣王放过我吧。” 采青没有资格和凤鸣近身接触,今日才知道鸣王竟然比外面传说的更平易近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身为侍女的秋星等和凤鸣玩闹。 采锵乖巧异常,连秋蓝也忍不住逗他玩。 凤鸣笑道:“你们喜欢,不如留下他吧。” 采青骇然看向凤鸣,凤鸣笑着对她说:“烈儿去了,正好空出个位子来,由你顶替进来房内侍侯吧。这样以后就不用偷肉给采锵吃了,我身边这些小玩意,都可以拿去给他打扮。” “这事虽然好,可要问过大王才行,容虎负责保护鸣王,也要和他商量一下。” “容恬不会逆我意的。倒是采青,你肯不肯?” 这等于连升了两级,从普通打扫的侍女升为和秋蓝她们地位同等的管事侍女,采青不敢置信地看着凤鸣的笑脸,隔了好一会,才受宠若惊地跪下。 凤鸣一把将她拉住:“早猜到你又要下跪。今天和你说明白,我不喜欢人家向我下跪,你进来后,首先把这个习惯给我改了。” “鸣王……” 听见采青隐约带了哭腔,凤鸣忙截道:“也不许随便哭,我最怕女人哭,当日我刚从离国回来,一不肯喝秋蓝煮的汤,秋蓝就哭,哭得我头疼……” “鸣王!”秋蓝跺脚。 凤鸣忙举手投降:“好好,我不说。” 瞧见他故意夸张的模样,众侍女笑成一团,连胆怯的采青也忍不住偷偷逸出一丝微笑。 时近午饭时分,秋蓝看看天色,对采青道:“我要准备饭菜去了,你随我来帮忙吧。” 秋月抱着采锵,正一颗一颗翻弄着凤鸣大堆的玉石,打算重新为采锵打扮一番,闻言道:“采青去吧,把采锵留下,让他陪我们玩。” 采青应了一声,抚抚采锵的小头,柔声道:“娘一会就回来,乖乖的哦。”跟着秋蓝去了。 凤鸣等采青去了,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查出采锵的父亲是谁?这样可爱的孩子居然不认,太不配当男人了。” 秋月这才知道凤鸣仍不甘心,叹道:“鸣王心肠太好了,怎知道还有比这更黑的事呢。宫里面,也有侍女生下孩子,贵人们接了母子出去,只要孩子,把母亲毒死的。依我看,采锵的父亲要不是真心想要他们母子,还不如让采青母子留在宫里的好。” “有我作主,谁敢这么做?假如那人接了采青出去害了采青,我一定叫容恬杀了他。唉,只是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采青又不肯说。” 秋星两人不知道凤鸣本是孤儿,最痛恨抛弃孩子的父母,都不理解地看了看凤鸣。秋月放下采锵,任他自己挑着玉石玩,向凤鸣轻声道:“鸣王再不要向采青问这个。一则,怕采青伤心,二则……万一连采青自己也不知道呢?” “嗯?” 秋月附耳道:“宫廷里贵人众多,两人同时看上一个侍女,也不是没有的事,采青模样又长得好。” 凤鸣更加吃惊,秋星轻轻推开秋月,嗔道:“你胡说什么?看采青刚刚那模样,分明心里喜欢采锵的父亲,她才不会是那样的人呢。”转头对凤鸣道:“说到采锵的父亲,奴婢倒想到一个人。” “谁?” 秋星灵眸一转,悄声道:“瞳公子。” “那家伙?”凤鸣惊叫,那个虽然不作恶多端,不过绝对不讨人喜欢的瞳儿,有可能是这么可爱的采锵的父亲? 秋月晒道:“你可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宫廷里能进出的贵人虽然多,但年纪轻的却只有那么几个。” 秋月故意抬杠:“你怎么知道采锵的父亲一定很年轻,七十岁的老男人也能生儿子呀。” 秋星跺脚道:“象楚将军那样满脸疙瘩的老头,你会喜欢她吗?采青分明是喜欢那人的!” 她说得有理,秋月哼一声不再挑衅,转头继续和采锵玩。秋星继续分析:“而且采锵两三岁,那采青和采锵父亲认识该是大王尚未登基之前。那时候瞳公子常往太子殿跑呢,这不刚好对上了?” 凤鸣听了半天,失望道:“没有证据吗?” “这些事情哪有什么证据?”秋星做个鬼脸:“奴婢只是猜来玩的。哦,我去看看秋蓝今天又做点什么好菜。”一溜烟跑出房门去了。 凤鸣气得牙痒痒。此刻才深切体会进步的科学多么重要,至少dna测试可以帮助很多人。 隔了大半个时辰,秋蓝抹着汗回来:“饭菜做好了,鸣王先吃,还是等大王回来一道吃?” 凤鸣尚未答话,容恬从门外大步跨进来:“和我一道吃,还要加上一位客人。” 凤鸣脸上露出喜色:“这么快就议完事了?什么客人?”边说边向容恬走去。 容恬未答,身后一道身影悠然步入,朝凤鸣轻轻一拱手,如清风般的笑容抚过众人额头,只听一把说不出滋味的动听嗓音柔柔道:“东凡鹿丹,拜见鸣王。”深深一躬,方直起身来,目光到处,凤鸣等竟都呆住了。 05 暗香魅影 第五章 妙光凝视凤鸣片刻,淡淡反问:“鸣王认为西雷王会答应借粮给我离国吗?” 凤鸣当然知道容恬不会答应,而容恬也早说过妙光不过是以借粮为名,实际上一定另有图谋。 他盯着妙光不露一丝破绽的表情半晌,越发觉得今日的妙光比从前更高深莫测,还是速战速决的好,索性拍拍手掌,潇洒地往椅子上一坐,随手倒一杯清茶自饮,斜着妙光,懒洋洋打个哈欠:“我们也算熟人,公主有话直说。别怪我不和公主打招呼,你的要求是和我单独说两句话,现在我们已经说了不少于两句,容恬随时会进来。” 妙光神色微变,用令人发颤的清澈眼神瞅着凤鸣,直到凤鸣浑身不自在时,忽然噗哧一笑,掩嘴低语:“鸣王学会耍赖了,一定是被西雷王教坏了。”一改刚才尊贵高傲的模样,学凤鸣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红果子,却没有吃,只放在手上把玩,聊天似的问:“鸣王知道妙光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是什么吗?” 她完全回复旧日娇憨可爱的动作表情,更叫凤鸣招架不住,愣了一会,皱眉反问:“不会是把我骗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吧?” “人家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当日说什么要和永殷的大王子私奔……”凤鸣遏然而止,皱眉道:“公主再拖延时间,恕凤鸣不奉陪。刚进来时容恬说了,半柱香后我不出去他就进来。” “鸣王又说谎,进来时我一定看着,西雷王和你没有说过半句话。”妙光戳破凤鸣的谎话,横凤鸣一眼,转头看向窗外正当空的艳阳,幽幽叹一口气,柔声道:“鸣王不想知道答案吗?妙光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就是穿上你所说的那来自英国的贵族女子服饰到王兄囚禁你的悬崖处探望你。当时你眼睛发亮,显得非常高兴,妙光也很高兴,自叹连夜命人赶制这套衣裳真是值得。” 这话将凤鸣带回在离国被若言逼得濒临绝境的日子,若当时没有妙光,后果确实难以预料。 “到后来,我才明白鸣王是为了成功利用我骗得逃走的工具而高兴。”妙光转头看沉默不语的凤鸣一眼,容色哀而不怨:“妙光今天可以坐在这里和鸣王说两句话的机会,实在来之不易。若不是王兄念兄妹之情,光助你逃走的罪名已足可判我死罪,又怎么能容我活到现在?” 凤鸣心内波涛大作。他明白妙光正企图挑起他的内疚,已达到某种目的,更明白妙光的第一步已经成功。 因为他确实内疚了。内疚归内疚,凤鸣有了容恬的预先提醒,当然不会轻易掉进妙光的陷阱,“哦”一声点点头:“原来公主是来兴师问罪的。从前对公主多有得罪,请公主大人有大量,原谅一二。”这是妙光方才当着众人面用过的哀兵之计,凤鸣活学活用,当即站起来轻轻松松向妙光行礼。 妙光嘴角含笑,摇头道:“妙光怎敢向鸣王问罪?” 凤鸣直起身子,来个实话实说:“妙光公主提起旧事,不是为了问罪,难道是打算用这个我从前欠下的人情作交易?” “鸣王对人家戒心太重啦。”妙光惬意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将红果在手上一上一下地抛着玩,紧盯着凤鸣双目道:“那次是妙光受你算计,不是真心帮助你逃跑的,自然不能算作你欠我的人情。不过说起人情,你确实欠妙光另一个极大的人情哦。” “哦?” 妙光瞅凤鸣一眼,埋怨道:“原来鸣王也学会了王族中人的薄情凉性。阿曼江边,若不是妙光相救,鸣王早被王兄撕成碎片了,这怎样也该算救命之恩吧,竟忘得干干净净。” 凤鸣傻傻看妙光半晌,无奈地失笑:“原来公主真的是施恩望报,特意来讨欠下的人情。唉,转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我几乎被公主弄糊涂了。那好,请公主提出条件,不过公主记住,欠你人情的是我而不是容恬,关乎西雷和离国的大事我不能下决定。就算下决定也会被容恬否决,他到底是西雷的大王嘛。” 妙光脸上掠过一道因为惊喜而焕发的神采,婷婷站起走到凤鸣面前,将一直把玩还留有自己手温的红果温柔地塞入凤鸣掌中,颤动晶莹的眼神直锁凤鸣双眼,带着坚决的语气低声说:“我要为鸣王生个孩子。” “什么?”凤鸣瞪大眼睛,失声惊叫起来。 “这样不好吗?”妙光理所当然道:“西雷王有吞并天下之志,王兄若去,妙光就是离国女王,妙光的孩子将来也会继承王位。如果这个孩子是鸣王的骨肉,不等于西雷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离国?西雷王也会赞成。” “容恬绝对不会赞成,”凤鸣严肃地盯着妙光:“公主这般匪夷所思的条件如果在容恬面前提出,一定会导致杀身之祸。哼,别以为微妙的局势绝对可以保护你,当年安巡也是存有你这样的念头,结果死在西雷王宫。” 他义正词严呵斥妙光,本以为妙光至少也该警醒一点。不料妙光仍象没事人一样,不但没有任何不自在,反而横凤鸣一个称得上千娇百媚的眼神,娇笑起来:“鸣王果然还是关心妙光的,不忍心妙光被西雷王杀死,所以出言警告。人家和鸣王说笑呢。” 凤鸣暗叹,原来又被妙光耍了一记,立即不满地哼一声,将手中红果放进嘴李狠狠咬了一口,站起身来:“公主该已玩够了,我还是叫容恬进来和公主说正事吧。” 刚走到门边,衣袖微紧,已经被妙光扯住。 “鸣王再陪我说几句话吧。自从王兄重伤,我再没有象今天这样开开心心地和别人说过话。” 凤鸣转头,见妙光可怜兮兮拉着他的衣袖不放,象极胆怯又想撒娇的小女孩,不由想起若言面对这个精灵般的妹妹,一定也会如自己般头疼。 妙光也是金枝玉叶,如今落到要孤身进入敌国的境地,虽然大半是她咎由自取,但许多时候她也是身不由己,其景堪怜。 凤鸣心肠一软,停下脚步:“公主还有什么话就快说吧,但不要再耍诡计。” 妙光见凤鸣态度转好,松开拉住凤鸣衣袖的手,低头问:“鸣王还记得曾在离国为鸣王治病的异人师父吗?” “记得。”异人也算凤鸣的救命恩人。那次他在离国王宫重伤加上重病,多亏异人在旁施救。 妙光轻移莲步,坐回椅中,招手要凤鸣也坐下:“异人师父不仅善于针灸和草药,还善于一项王兄最感兴趣的事,他也是凭这个本领才成为离国王族的御师。鸣王猜到是什么吗?” 这位离国公主似乎对猜谜特有兴趣,不过这次的谜底非常简单,凤鸣微一思索,立即有了答案:“用毒?” 若言是用毒的高手。著名的例子不少,前有繁佳王之死,后有凤鸣亲身体验。要不是容恬用计骗出解药,凤鸣不知道还要为若言下的毒吃多少苦头。 提起用毒凤鸣心有余悸,警惕地扫妙光两眼,暗猜她是否偷偷向自己下毒。不过容恬既然同意他们单独相处,一定曾对妙光全身上下经过彻底检查。对容恬的谨慎小心,凤鸣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隐隐感到妙光快切入正题,暗暗打起精神,问:“公主为何忽然提起异人和用毒?” 妙光叹气,直言道:“因为异人师父忽然失踪了。”她见凤鸣仍一副迷惑的模样,解释说:“我派出多人查探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只接到一个应该可靠的消息,异人师父失踪前曾出现在繁佳都城。鸣王从这个能推想到什么?” 凤鸣脸色骤变,终于明白妙光要说的是什么了。 不待凤鸣作声,妙光又道:“现在鸣王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惜冒险到西雷来了吧。离国现在被繁佳的龙天虎视眈眈,必须全力对付龙天。假如西雷在这个时候有任何异动,离国势必无法同时应付繁佳和西雷两个大国,只有灭亡一途。” 凤鸣咳嗽一声,皱眉说:“公主不要忘记西雷和离国是敌国,你不会打算请我派兵帮你对付繁佳吧?” “人家才不会这样奢望呢。”妙光终于提出要求,肃然道:“我只要鸣王答应,三年内西雷不会对离国用兵。别以为我只为离国打算,经过阿曼江一战,西雷也元气大伤,极需要休养生息,暂时休战对西雷也有好处。” 说起国家大事,容恬平日的循循教导终于起作用,凤鸣拿出鸣王本色,冷静分析道:“公主的要求不公平,清理了繁佳,就该轮到离国对西雷用兵了。难道我们要坐等公主领兵来攻打吗?” 妙光沉声道:“我可以发下王族血誓,今生今世绝不对西雷用兵。” 王族血誓是最神圣的誓言,可见妙光确有诚意。 这样一说,等于妙光将坐视西雷收拾其他小国,因为西雷将不用再担心出兵他国时,最大的敌人离国大军趁国内兵力空虚来袭。 如果是从前的凤鸣,当然大喜过望,立即点头。不过经过这么多事情,他早已学精了许多,仔细想想妙光的话,思索着问:“万一若言醒来,公主将不再掌管离国,公主立下的血誓又有什么用呢?” 妙光眼中闪过异色,显然也惊讶凤鸣越来越精明,微笑道:“假如王兄醒来,局势将完全两样,那时候契约自动失去效用,即使未过三年,西雷也可以即刻对离国用兵。哼,有王兄在,我们怎么会怕你们西雷?”最后一句话露出女儿娇态,可爱又天真。 凤鸣当然知道面前的妙光既不可爱也不天真,挠头道:“说来说去,我怎么觉得公主的契约只对离国有利,对西雷一点好处都没有?休养生息什么的,不定契约我们也可以休养生息,难道你对付繁佳的同时还可以分心对西雷用兵?” 妙光毫不在乎地站起来,偏头道:“不管鸣王答不答应,契约我已经提出了。我们本来就是敌人,鸣王当然可以对离国落井下石。反正西雷起兵之日,就是妙光命尽之时。只要西雷发兵的消息传到离国,我立即率领全体王族成员**。” “什么?”凤鸣第二次惊叫起来。 05 暗香魅影 第七章 “你是何人,竟能保证永殷国的事?”容恬低头看着跪倒在脚下的烈儿,目光中森冷之意直叫凤鸣等人心叫不妙,凤鸣咳嗽一声,刚想帮烈儿分辩两句,容恬早料到他要作声,威严地一摆手,冷喝道:“凤鸣随我进来。”往内室一指。 容恬露出大王的气势,连凤鸣心中也七上八下起来。 两人在窒息般的沉默中进了内室,容恬将门反锁,转身打量凤鸣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寒面骤然转暖,露出春风般和蔼又带点得意的笑容:“看来连你都被唬住了。” 凤鸣顿时发楞,开口想问时,容恬已经解释起来:“大局虽然看起来平静,但各国私下正转着自己的花花心思。由于离国和西雷的势力均衡被打破,天下统一的契机已经出现,妙光的到来正是大风暴来临前的预兆。” 他说得一本正经,凤鸣当然也听得一本正经。凤鸣一本正经地听了半天,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挠挠头一脸迷惑地问:“这和烈儿有什么关系?” 容恬觉得好笑,坐下椅子,搂住凤鸣腰肢将他扯到自己大腿上,咬住他耳朵说:“鸣王刚刚接触过妙光那个危险女人,让我做个全身检察,看看是否安然无恙……哎哟!出手真重……”揉揉被凤鸣后肘打疼的地方,连忙投降道:“烈儿的问题还不简单,他是最好的潜伏人才,当然要把他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你要烈儿回永殷潜伏?”凤鸣这次真的恍然大悟,点点头思索片刻,蹙眉道:“直说就好了,何必吓唬烈儿?害我担心。” “这你就不懂了,大王最重要的本领就是要会用人,而且要用得出神入化,让被用的人心服口服。” 凤鸣见容恬又开始卖关子,本想再给他一后肘,可转头瞧瞧他唇角含笑,胸有成竹的模样英俊又充满魅力,不由收了后肘,叹着把唇送上门,让容恬心满意足地品尝起来。 意乱情迷半晌,好不容易才分开,凤鸣已经气喘吁吁,索性懒洋洋搂着容恬的脖子靠在他怀里,低声问:“继续说。” 容恬尝了美点,虽说不怎么够饱,但也知道不可以太贪心,耐心地解说:“若要统一天下,最好莫过于先从永殷开始。永殷王有三子,其中太子最为聪慧,也有远见。” “他们那位太子对烈儿旧情难却,烈儿确实是对付他的好人选。”凤鸣也开始设身处地地分析:“可烈儿似乎对永殷太子也动了真心,假如命令烈儿害他,对烈儿就太残忍了。” 这种问题真是叫人越想越头大,容恬在身边,凤鸣正好偷懒,目视容恬,要他快把谜底亮出来。 容恬抱着凤鸣心情大好,从容笑道:“今天让我教教你怎么用人。”看看窗外的天色,“我们进来时间不短,已经够让烈儿心惊胆战了。”站起身来,对凤鸣附耳道:“记住,出去的时候黑起脸,越严肃越好。”领着依然一肚子迷糊的凤鸣走出内室。 到了厅中一看,不但烈儿,连秋篮秋星等也一并跪下了,都战战兢兢等着他们出来。众人听见脚步声,都不敢抬头,只是俯身,连大气也不敢喘。 凤鸣这才知道容恬的威势有多厉害,只是一个眼神,再黑黑脸,已经把身边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猴子们唬得三魂没了七魄。 容恬在厅中大马金刀坐下,先不忙说话,端起桌上早凉了的茶喝下一口,犀利的目光在众人背上悠悠扫一圈,最后停在浑身冷汗的烈儿身上,用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温和声音说:“烈儿起来。” 烈儿骤然听见自己的名字,震了一震,头垂得更低:“烈儿不敢,烈儿知道错了,请大王责罚。” 容恬温和的问:“你做错了什么?” “烈儿狂妄自大,擅自对军国大事乱言,不该管永殷的事。”烈儿俯在地上,不敢偷看容恬一眼,见容恬不作声,心跳得更快,急得几乎痛哭起来,指甲抠着打磨得精亮的地砖,越发心虚,颤声道:“是烈儿该死,明知道情势不允,竟然还和永殷太子私通书信。烈儿……烈儿辜负了大王,请大王降罪。” 容虎秋篮等俯身不敢说话,厅里回荡着烈儿的请罪声,凤鸣看得大为不忍,趁众人都跪倒低头,拼命朝容恬打手势叫他不要太过分。 容恬不慌不忙,语调依然温柔,低头问道:“烈儿动心了吗?” 烈儿支撑着上身的双手不断颤抖:“烈儿该死……烈儿再不会和他见面,再不会看他的书信了……”边说着,泪珠溅到砖上,碎成几瓣。 凤鸣看得心都被摔成几瓣似的,再也忍不住冲前,触到烈儿之前,已经有另一个人将烈儿爱惜地扶起。 容恬亲手扶起烈儿,看着他红红的眼圈,犹紧咬着下唇不敢放声,举起自己的衣袖为烈儿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叹道:“有什么好哭的,你从小跟着我,今儿还是头一遭见你哭成这样。见了喜欢的人心动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可怪罪的?”边说边瞄了瞄一旁瞪大眼睛的凤鸣,唇角逸出一丝幸福的浅笑。 烈儿不料容恬居然这样体贴,感动之余眼泪更忍不住,噗噗下落,悲声哽咽:“大王,烈儿……烈儿对不起大王……”他自然知道自己爱上永殷的太子,那将来就是容恬的政敌,大大不对。 容恬笑着,徐徐摇头,正色道:“你没有对不起本王,本王将来却难免要对不起你。烈儿,你怎能让本王如此为难?”环视依然跪倒的侍从侍女们,沉声道:“都起来吧。” 秋篮等人谢恩后站起,都不敢说话,依然站在原地规规矩矩垂头等待吩咐。凤鸣不由暗想:看来还是有点威严好,秋星秋月那些小家伙在我面前何尝这样老实过?什么时候找容恬学上两手吓唬她们。 回心又想,又觉得真把她们吓成这样,自己一定说什么也狠不下这个心肠。 胡思乱想间,容恬已经开始对烈儿使他的用人之计。 “除了凤鸣,还没有人能让本王如此为难。”容恬郁郁皱眉:“永殷离西雷最近,西雷要统一天下,永殷首当其冲。难道真有那么一天,本王要亲手杀死你最重要的人?” 烈儿听得脸色煞白,他从小跟随容恬,最知道容恬的志向和本领,永殷太子虽然不是普通人,但和容恬交手绝无胜算,凄然道:“大王竟不能留下他的性命?” 容恬叹气:“不是不能留下他的性命,而是不能留下敌国大王的性命。大王一日在,国民就仍有反抗的希望。为了减少留血,只能牺牲大王的性命。” 凤鸣看着容恬进退得当,将烈儿折腾得七上八下,大为佩服。 说穿了,容恬使的不过是激将法而已。这个激将法如果成功,不但烈儿将来可以幸福,西雷更可以用最少的代价兵不刃血夺取永殷。 永殷向来是西雷的盟国,和离国决战时永殷更曾助西雷一臂之力,不过在统一天下的大前提下,所有的交情都无济于事。 无可奈何的辛酸滋味,从凤鸣心中浸过。他叹了两声,看着烈儿绝望的脸庞,终于发挥自己关键性的角色,安慰地拍拍烈儿肩膀,鼓励似的笑笑,转头和容恬商量:“烈儿是你派给我的贴身侍卫,他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被你破坏。”伸手一拦,将烈儿开口的意思挡回去,直视容恬,冷冷问:“告诉我,假如永殷太子不登上王位,你得到永殷后会怎么处置他?” “只要不是大王,其他王族中人均被视为安抚的对象,会保留他们一切特权,不过他们必须发誓效忠本王。” “那不就行了?”凤鸣看着烈儿,好整以暇地微笑:“当一个注定被杀的大王,还是当一个依然荣华富贵的贵人,烈儿你就替自己的心上人选择吧。” 烈儿心肝剔透,绝望中瞧见希望,早明白过来,眼中露出言语无法形容的感激,对容恬跪下便拜,朗声道:“请大王允烈儿到永殷去。永殷二王子三王子两人早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只要烈儿稍用手段,定能让他们两败俱伤,永殷内乱。” 容恬温言道:“二王子三王子并不是太子,还不足以使永殷大乱。” “大王放心,在此之前,烈儿将会使永殷太子犯几次不大不小的错,使他失去永殷王的宠爱,被废除太子之位。只要永殷王下令重选太子,二王子和三王子作乱的机会就来了。” “好,不愧是从小跟随我的人。”容恬豪迈地笑声传出厅外。笑罢,扶着烈儿双肩,亲切地说:“他将来要敢三心二意,本王定替你将他千刀万剐。”不等烈儿开口,脸色转为严肃:“你是因为和永殷太子有书信往来,遭本王忌讳,被放逐离开,从此之后,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不必再以本王为念。唉,好好过自己的自由日子去吧。” 烈儿听容恬说到一半,鼻子已经发酸,哽咽道:“大王……” “记着,缠着不让他接触政务,多多游山玩水,陶冶性情。离王权越远,越为安全。”容恬低喝:“别哭了,自己也要小心,去吧。” 奋力一推,烈儿跌跌跄跄摔出厅门。 在外守卫的侍卫们听见声响,纷纷赶来,见烈儿一脸泪痕,失魂落魄地垂首站在门外,都不明其理。 厅门黑影一闪,容恬领着凤鸣等人出来,盯着烈儿冷冷道:“今日瞒着本王和永殷的人来往,明日难保不和离国的人也通起音信来。哼,本王身边不需要三心二意之人。” 沉声问:“东陵何在?” 侍卫总长东陵正巡视厅后,听见动静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刚好匆匆赶来,忙推开侍卫们向前听命:“臣在。” “从今天开始,贬烈儿为平民,无权进入宫廷重地。传令各大臣,不得收留。” 烈儿悲鸣一声:“大王……”眼睛一热,泪又淌了下来。 凤鸣等人心知肚明他是感激容恬对他的百般照顾,东陵不明其理,满怀同情地看他一眼,低声道:“大王已经下令,跟我出去吧。”挥手招来两名侍卫,架着不愿挪步的烈儿离开。 凤鸣远远看烈儿落寞的身影消息,脖子伸得老长,眼巴巴见再也看不到了,才怔怔收回目光,心窝里难受得几乎想放声大哭,无精打采地进了门,腰身一紧,双脚猛地离了地,整个人掉到一副熟悉的结实胸膛里。 容恬柔声道:“别难过,烈儿总要走自己的路的。你难道愿意他天天留在宫里保护你,暗地却愁眉苦脸思念他的永殷太子吗?” 凤鸣想想也对,照烈儿的脾气,如果不是这次机会,一百年也不会提出离开凤鸣到心上人身边的要求。 可这样说来,将来秋篮、秋星、秋月、还有容虎,都会有心上人,岂不都要走吗?想起冷冷清清的太子殿,凤鸣顿时打个寒战,从容恬怀中腾起身子到处张望他的侍女侍从。 秋月正好站在容恬身后,忙抹抹红得兔子似的眼睛问:“鸣王要喝茶吗?” “没没……没有,”凤鸣看见秋月等都在,呼出一口气,喃喃道:“都在就好。” 话未落地,容恬已经抱着他出了厅侧门,朝内院走去。 “我们这是去哪?” “鸣王刚刚对烈儿说什么……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本王认为这句话大有斟酌的余地。”容恬轻松地抱着凤鸣,跨过门槛,从容不迫道:“如果烈儿的幸福就是鸣王的幸福,那本王的幸福怎么办呢?我们关上房门,好好讨论一二才是。”牛皮镶金靴往后一踢,房门应声而关。 “容恬你……天还没有黑呢!” “正好,趁天还没有黑,本王和鸣王可以多讨论几回,详细的讨论。” “呜呜……你这色狼!” “咦,居然被鸣王识破了本王的真面目,那本王只好来个恼羞成怒了。啧啧,这成语还是鸣王教我的呢。” 听到这里,连眼睛早哭得通红,一直呜咽的秋星都忍不住噗哧笑出来,低声道:“鸣王过一会准大叫救驾。” “救驾!救驾!”房中传来凤鸣气急败坏的大叫。 站在房外的众人面面相觑,蓦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各自揉揉发红的眼睛,因为烈儿离去而伤感的情怀,终于稍微得以舒解。 秋篮拍拍胸口:“烈儿走了,以后总算不用担心刚做好的点心被人偷吃。” “也没人说我胖了。” “可手绢被风吹到树上的时候叫谁捡呢?”秋月愁眉苦脸。 秋星安慰道:“还有容虎嘛。”可爱的小嘴向容虎一弩。 明日高悬,金光从树的枝叶间淌泻下来,温柔地暖着卵石路上凹凹凸凸的卵石。容虎把目光远远放出去,看着碧蓝的天,动情地说:“没人能真正离开大王和鸣王,烈儿最幸福的时候,就是离大王和鸣王最近的时候。” 屋中“救驾”的大叫已经结束,开始的是柔若丝水,叫人脸红心跳的呻吟,伴着轻巧掠过的风,交错成旖旎的色彩,染在众人心头。 容虎闭上眼睛,欣赏地侧耳倾听,猛然睁眼,却见秋篮秋星秋月三对圆溜溜充满狡黠的黑眼睛盯着自己,脸上顿红,忍着逃跑的**,厚着老脸仰头:“看什么?烈儿走了,护卫重责现在全在我身上,自然要时刻关注大王和鸣王的动态。” 三对圆溜溜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仿佛惊讶容虎脸皮变厚的速度令人佩服。 容虎实在招架不住,诚恳供认道:“渐渐听习惯了,真的觉得鸣王和大王在一起时发出的声音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那里面是全然信任的爱和幸福,唉,光是听听就觉得心里舒服。” 三个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再次集中到容虎脸上。 “哈哈哈!哈哈!”轰然的笑声在门外爆发。 屋内,织工讲究的昂贵衣裳狼藉地扔了一地,西雷大王至高无上的王冠被奋战中的两人踢到了床脚的地毯上。 “呼……”凤鸣浑身无力地从丝被里探出头,竖起耳朵:“他们在门外笑什么?” 容恬也钻出丝被,抓住打算当逃兵的心上人,嘴里却道:“哼,他们敢打搅鸣王雅兴,明天定要训斥他们一顿。” 凤鸣气得翻个白眼:“我看是打搅大王的兽性吧?” “如果本王说鸣王猜对了,鸣王肯合作点再来一次吗?”容恬袒露纹理性感的胸膛,一本正经地缓缓压来。 “你一次就够吗?我看还想来个七八次吧?” “啧啧,鸣王又猜对了,不愧是天下智计无双,连若言碰上也要大大吃亏……” “别拍马屁,我绝对不会再上当受骗……哇!救驾!救驾!嗯……呜呜……” 05 暗香魅影 第六章 妙光凄然反问:“我还能怎样?除了王兄,再没有人可以同时应付龙天那奸贼和西雷大军。与其受辱而死,不如留有尊严的**。离国王族之外仍有许多骁勇的大将,我们的死一定会激励起离国最后的战斗力,让你们即使战胜也要付出很大代价。” 说罢转身走到大门处,脚步稍停,没有回头地轻声说:“真不愿意相信鸣王也会这样狠心。”幽幽叹一声,开门去了 凤鸣呆在厅中,颇有点失魂落魄的感觉。 他忽然明白了妙光的处境,更从妙光的处境明白了所有人的处境,包括容恬和他。战争是残忍的,它用现实逼迫人们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再善良的人也会染上残忍的气味。不但对敌人残忍,也要对自己残忍。 假如西雷失势,随时做好**打算的也许就是他们。 西雷的将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脚步声响起,容恬来到他身前,轻轻按着他的肩膀道:“我吩咐侍卫带妙光他们下去休息,容虎负责他们的保安和监视。你脸色很难看,妙光这个女人叫化多端,善用心计,一定对你说了什么令你不安心的话。” 凤鸣勉强振作,打个手势,叫众人靠拢过来。容恬坐在他身边,端起凤鸣喝过的杯子,听他说话。 “刚刚和妙光的对话,让我知道了几个消息。这些消息有的是猜的,有的是妙光泄漏的。”凤鸣深深呼吸,镇定地说:“第一,繁佳的龙天确实是若言派出的人,并且一直被若言用毒药控制。” 这个容恬他们早就猜到,都不作声,等凤鸣说下去。 “第二,若言确实重伤昏迷。因为只有若言真正昏迷不醒,眼看不治,龙天才有脱离若言控制的胆量。” 烈儿问:“难道是因为龙天,妙光那女人才冒险到西雷来?” “正是。”凤鸣点头,继续推断:“第三,龙天已经成功将有能力为他解毒的异人抓到繁佳,只要他可以解开身上的毒,将会立即对离国动手,趁若言昏迷未醒时杀死若言。我看龙天最忌惮的人就是若言。” 容恬终于开口,沉声问:“妙光是否要求西雷不要在离国对付繁佳的时候起兵攻打西雷。” 凤鸣递他一个眼神,似乎说算你聪明,点头道:“妙光要求的时间是三年,而且她说只要我们起兵,她会立即带领离国王族**。” “什么?”烈儿象凤鸣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样怪叫起来,摇头说:“鸣王千万不要心肠软,相信这个女人。她哪肯轻易**?” 凤鸣转头看着容恬:“你是大王,眼前似乎是攻打离国最好的机会,你拿主意吧。” 容恬沉默片刻,问凤鸣:“如果离国王族因为我们而**,你会难过吗?” “不要管我。事关国家,不能顾忌私人感受。” 容恬凝视他道:“你还是会难过的。” 他环视一周,犀利视线让众人生出不敢直对的感觉,站起来叹道:“好一个妙光,不愧是若言的亲妹子。”瞅着窗外远方许久,悠悠道:“这确实是消灭离国的大好机会,可惜却是一块涂了毒药的肥肉,叫人不能下口。秋篮,你说说原因。” 秋篮从未和大王谈论国事,忽然被容恬点名,惊得往后一退,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抚着砰砰跳的心,皱眉苦想:“是因为西雷刚刚经过大战,不宜大举兴兵吧。” 容恬微笑着看她一眼,轻轻摇头:“西雷虽然需要休养生息,不过勉强奋力一战,等占领离国后再休养生息,倒也可以做到。秋月,你来说说。” 秋月因为刚刚秋篮被点名,早猜到自己也会有份,不至于象秋篮一样毫无准备,考虑着说:“等繁佳和离国斗个半死,西雷再起兵,会划算很多。” 容恬还是轻笑着摇头:“不攻打和不可以攻打是两回事。这是不攻打的原因,不是不可以攻打的原因。”目光移向秋星。 秋星接触容恬的目光,急得拼命扭着秋月的衣袖,怯怯埋怨道:“能说的都让秋月和秋篮说了,怎么办呢?” 不知为何,容恬心情甚好,温柔地对秋星笑笑,安慰着说:“你们只是侍女,答不出来也不怪你们。让我们听听鸣王怎么说。” 凤鸣笑起来:“好啊,轮到我应付考试了。”他认真想了想,皱眉道:“原因应该不止一个,第一,离国正全力对付繁佳龙天,假如离国王族因为西雷起兵而全体**,将给人留下离国趁人之危的印象,不但离国人民会拼命抵抗,让西雷损失惨重,而且会让其他各国认为西雷王是一个残忍不仁的大王,这对西雷统一十一国大大不利。” “好!”容恬低吼喝彩,欣然问:“第二呢?” 凤鸣脸色一黯,叹道:“第二个原因当然是因为我。因为假如妙光等人**,我心里会非常难过。你出征西雷,我也要跟在身边。我的心乱,你的心也会乱。大王的心乱,军心就乱了,还怎么打战?” 容恬仰天大笑,露出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沉声道:“不要丧气,即使没有你,我也不屑做这样落井下石的事。统一天下图的就是轰轰烈烈,虽然战争令人不择手段,但我还是比较喜欢明刀明枪。没有若言的离国,在我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何必千辛万苦赶去灭它。我反而希望若言醒来,再和我好好较量一场。” 凤鸣听得眼睛发亮,拱手道:“不愧是西雷王,我心目中统一天下的君王就应该这样。” 容恬朝他使个眼色,靠过来附耳道:“鸣王真心佩服我的话,在床上的时候多加配合就行了。” 凤鸣没想到他居然在众人讨论国家大事的时候提这方面的要求,立即脸红得发烧似的,正要暗中踩他一脚以示警告,容恬忽然收敛笑容,回复谈论大事的神态,从容道:“凤鸣只说了两个原因,第三个原因,烈儿你来说吧。” 众人听他语调严厉,稍感愕然,视线全转到烈儿身上。 烈儿全身一震,猛然跪倒,脸色苍白地回答:“西雷和离国中间夹着永殷,大王担心劳师远征,西雷境内兵力空虚。万一永殷趁机出兵占领西雷,王军将被截断归路。烈儿以性命向大王担保,永殷绝对不会对西雷做出任何不利举动。” 凤鸣等人终于恍然大悟。 容恬开始怀疑永殷对西雷的忠诚,而烈儿和永殷太子的关系,却是人人知道的。 05 暗香魅影 第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容恬就不见了影子,八成处理国务去了。凤鸣躺在床上把玩昨天鹿丹留下的红绳,思索半天,越发头疼起来,叫来秋月秋星七手八脚为他更衣,发现压根不见秋篮的影子。 “秋篮呢?还在生气?” 秋月嘻嘻道:“秋篮怎么会生鸣王的气?今天早上大王随口夸了她昨晚做的豆腐,现在正满头大汗准备着再研究几种新的煮法呢。” “容虎笨手笨脚的要帮忙,被秋篮赶出厨房,这会恐怕是到太子殿附近巡视去了。” 凤鸣想起容虎和秋篮,心里也觉得高兴,对秋月秋星挤眼睛:“你们看出来了?” “瞎子也能看出来。” 两姐妹唧唧喳喳,说了一大堆容虎和秋篮的笑话,凤鸣摇头苦笑:“好哇,这么多热闹我竟然都错过了。” 秋月帮凤鸣系好皮靴:“鸣王到哪去走走?” “看鹿丹去。” 独自越过回廊,到了鹿丹和随侍暂住的院落,鹿丹正巧对着门坐在椅上看书,猛一抬头看见凤鸣的身影,惊讶地站起来:“鸣王怎么有空过来?” “天天有空呢,你不知道,我是王宫里最闲的人。”凤鸣一步跨进门,选了张椅子坐下,伸颈问:“国师在看什么?” “随便拿了一本解闷。” 凤鸣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本讲述西雷地势的书,笑道:“亏你有这个耐性,我每次看这些都打瞌睡。今天天气不错,本来应该陪你出去走走,不过我不能出太子殿。国师远道而来,有没有兴趣参观西雷都城,了解一下风土人情?我叫几个侍卫陪你出去逛逛。” 鹿丹放下手中的书,直视凤鸣,柔声问:“鹿丹可以自由出宫吗?” “当然可以。” “这事……鸣王还是先问问大王再说吧。” 凤鸣愕然:“什么?” 鹿丹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重又拿起书来,精心阅读,口中道:“不能出去,就这样看看书也挺好。鸣王请恕鹿丹无礼,今日实在没有长谈的兴致。”他姿态文雅,清逸温和,竟令人无从责怪。 凤鸣讪讪站起来:“此事一定是误会,我去问清楚。” 回去途中随手招来一名侍卫问:“大王朝会散了吗?” 侍卫答道:“还没有,好像还要谈好一阵子。” “那把容虎叫来。”凤鸣驻地想了想,才回去住所。 不一会,容虎来了,进门就问:“鸣王使唤侍卫叫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凤鸣跳起来问:“鹿丹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能出王宫吗?你管着宫内的侍卫,大王是怎么吩咐的?” “鹿丹?他连太子殿都不能出,大王特意吩咐的,要我们把他看紧。” 凤鸣皱眉道:“这是干什么?” 容虎显然早就知道了,不以为然地笑道:“鸣王不知道吗?自从鹿丹入境,大王就一直派人从旁监视。他是东凡举足轻重的国师,又是东凡王心坎上的人,为了把他骗来,可花了大王不少心思。” 凤鸣早觉得容恬在这事上行为诡异,他要不是回信给东凡王的时候言语暧昧,暗示愿意借粮,鹿丹怎么会千里迢迢而来。一股计谋的味道扑到鼻尖。 容虎话音刚落地,凤鸣已经跨出门口:“我去问容恬这是怎么回事?” 匆匆走到中途,正巧容恬回来,笑着道:“今天怎么特意过来接我?”十几名陪同在容恬身后的大臣纷纷向凤鸣行礼。 凤鸣见人多,也不好立即发作,朝容恬打个眼色,压低声音:“回去有事问你。” 扯着容恬回到房中,拿出兴师问罪的姿态道:“你到底对鹿丹搞什么鬼?为什么把人家诱骗过来,又借故软禁?” 容恬悠然瞥他一眼:“鸣王这是为鹿丹打抱不平,还是怀疑本王看上鹿丹而大吃飞醋?”一把接住凤鸣甩过来的拳头,哈哈笑起来:“本来还打算再让鹿丹多尝几天软禁的滋味,他竟然懂得往你身上打主意,算了。”唤了一个侍卫进来,吩咐道:“请东凡国师来。” 过不了多久,鹿丹入门。向容恬盈盈行礼后,朝凤鸣感激的一瞥。 “国师请坐,连日来本王事忙,多有怠慢。”三人分位坐下,容恬含笑看着鹿丹:“本王昨日令负责掌管粮库的官员算了一下,国师要求的数目虽然有点勉强,不过若西雷省着点,还是可以借足够的粮食给东凡度过难关的。” “多谢大王。”鹿丹面无喜色,稍欠了欠身,似乎在等容恬把话说完。 果然,容恬又道:“不过本王做事喜欢有来有往,粮食嘛,当然不能白借给东凡。” “只要可以让东凡百姓度过寒冬,我王愿意尽献宫内宝物,”鹿丹挺直腰杆坐着,顿了顿,又道:“除了天地环。” 容恬的唇角,忽然逸出一丝令人心惊胆战的浅笑。 凤鸣看在眼里,问鹿丹道:“天地环是什么?” 鹿丹对凤鸣的态度很好,微微笑道:“那是敝国镇国之宝,蕴着天地中奇妙而庞大的力量,被王族世代奉于王宫深处的天地殿内。” 凤鸣眉头一跳,他忽然想起一个普通中学生都听过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以残暴闻名的秦皇,还有机智勇敢的蔺相如。那也是各国分裂的乱世,大国之主恃强凌弱,硬逼迫弱小的国家献上国宝。 难道容恬也在朝这个方向发展?凤鸣一阵心寒,目光偷偷移到容恬脸上,那英俊的脸庞威严与日俱增,假如有一日真统一天下,越来越大的君权,会不会造就另一个秦始皇? “国师不要误会,久闻天地环的奇妙,本王不过是想借来一看,绝无占有之心。”清晰的字从容恬唇中跳出。 糟了糟了,连借口都和故事中的差不多,凤鸣变了脸色,转头看鹿丹如何应付。 鹿丹纹丝不动,垂下浓密的睫毛,淡淡道:“天地环不是常物,恕鹿丹无法答允。既然无法借粮,请大王容鹿丹告辞离宫,早日向我家大王禀报。” “国师太急了,”容恬冷笑:“本王已经派人向东凡王送信,说国师要在这多住些日子。” 气氛紧张起来,凤鸣暗中握拳。 鹿丹这才抬起漂亮到不象话的眼睛,轻声道:“鹿丹区区一个臣子,大王以为以我为人质,就可以得到天地环吗?” “这个就由你们大王决定吧,国师只管好好在这里休息。” 两道同样凌冽的视线,撞在一起,擦出耀眼火花。 “容虎。”容恬击掌召来容虎:“护送国师回去,派人好好照顾国师的安全,不容有失。” 容虎应诺。 鹿丹徐徐站起来,表情不焦不躁,对凤鸣行礼:“鹿丹去了,鸣王莫忘记鹿丹的嘱托。”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鹿丹背影消失,容恬轻松地站起来,给凤鸣一个亲切的笑容:“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诱他来了?鹿丹在手,不怕东凡王不就范,很快就有好消息来。嘿,拿一壶好酒来,再叫秋篮做几道小菜,我今晚陪你赏月好吗?” 凤鸣霍然站起来,面无表情入了内室。 “凤鸣?”容恬追上去,一推,里面的门竟然被凤鸣反锁了。 05 暗香魅影 第九章 眼前男子身材高挑,几可与容恬并高,身穿纯白长衫,系着天蓝色的腰带,连女子都要羡慕的纤细腰身现了出来,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中性的俊美脸庞可以用完美无暇来形容,容恬已算是美男子,站在他身旁,却只剩豪迈气概和王者的气势可以夸耀,若论起俊美来,就算是凤鸣也不得不承认容恬连鹿丹的边都摸不上。 更要命的是他一身超凡脱俗的高雅气质,黑得发亮的眸子轻轻往四周一扫,屋内顿时响起一阵难以压抑的倒吸声。 难怪容恬说如果他是女人,媚姬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定要被他夺去。 鹿丹一定习惯了人们的惊叹,被凤鸣等直愣愣打量,落落大方地含笑站着任凭他们看着。凤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尴尬道:“国师远道而来,不曾远迎,快请坐。”转头唤秋月:“还不快点倒茶?”秋月这才收回毫不掩饰的震惊目光,偷偷吐下舌头去了。 “鸣王,饭已经……”秋篮站在凤鸣身后,小声提醒。 凤鸣这才想起饭已经预备好,拍额道:“对。”对鹿丹露出微笑:“国师可否赏脸,和我们一起用午饭?”眼前的鹿丹是上帝最精心的杰作,给人的感觉仿佛吹一口气就会化成青烟,面对这等惊世骇俗的美貌,连他也小心翼翼,说话分外文绉绉起来。 鹿丹微微欠身:“荣幸之至。” 秋篮等早布置妥当,三人上了桌,凤鸣还在对鹿丹这个“真正的美人”的震撼中,觉得对着鹿丹不知该说什么好,倒是容恬坐在上首,举杯道:“这一杯为国师洗尘,东凡离西雷路途遥远,国师原来辛苦了。”他今天分外兴致昂扬,笑容也多,凤鸣看在眼里,暗道美人的魅力果然厉害。 鹿丹连忙举杯回敬,他说话大方,举止得体,深获凤鸣好感。酒过三巡,大家渐渐熟络起来,凤鸣也不那么拘束,三人都是一国权贵,闲聊着不经意便转到国务上头,凤鸣问:“国师这次来,要借多少粮食?” 鹿丹略斟酌了一下,答道:“三十万载。”载是十一国通用的粮食计算单位。 西雷依靠凤鸣提供的种种科学农业的改良办法,又恰好没有遇上灾害,这两三年粮食大丰收,不论京城附近的收获,光各属地往王宫上交的粮食就有一两百万载,借东凡三十万载一点也不为难。凤鸣对鹿丹极有好感,刚想开口,却猛然察觉容恬在桌下轻轻握住他的手,不由闭起嘴巴,疑惑地转头看容恬一眼。 容恬脸上毫无异色,先向鹿丹敬了一杯,仰头喝尽了,才好整以暇道:“国师这番恐怕要失望了。” 凤鸣大讶。 鹿丹秀目内黑瞳微微一缩,愕然道:“大王,此事……” “三十万载这么大的数目,本王爱莫能助。”容恬淡淡打断鹿丹的话,微笑道:“西雷人口众多,自保尚好,说到救助,未免有点勉强。”他眼角余光瞅见凤鸣张嘴欲语,抢先道:“不过国师远道而来,本王怎也不能让国师空手而回。三万载白米如何?足够东凡王宫一个冬天的食用。” 鹿丹沉默片刻,轻叹道:“那我们的百姓……”他垂眉不语,抿着淡红的薄唇,绝美的哀伤从眉宇间逸出,动人得叫人不忍睹视。 容恬也叹了口气:“不是本王不愿相助,西雷也有自己的难处。国师稍放宽心,在宫内赏玩几天。”便举杯敬鹿丹,竟然是送客的意思。 鹿丹见容恬态度坚决,知道此时不宜再求,也不多话,仰起优美白皙的脖子喝下一杯,姿态超然洒脱,站起来欠身道:“鹿丹先告退,多谢宽待。”水银般灵动的眸子朝凤鸣轻轻一瞅,飘然去了。 凤鸣伸着脖子看他离开,容恬笑道:“怎样,我说了是个大美人吧?你眼睛都直了。” “如果没有亲眼看见,绝不相信天下有这样美丽的男人。”凤鸣叹了两声,不解道:“为什么不肯借粮?” “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借三十万载粮食给他?” 凤鸣横他一眼,哼道:“东凡千里迢迢来借粮,难道之前没有和你通过任何消息?” “有。” “那你怎么回复?” “有商量。” 凤鸣上下打量容恬,不赞同地摇头:“你身为大王,许下诺言害人家千里跋涉而来,居然又反悔。容恬,这可不是为君之道。”表情严肃。 容恬失笑:“本王答应过东凡借粮吗?不过是说可以商量罢了。算不上失信。”伸手把凤鸣强搂过来,在他耳边沉沉笑问:“国务沉闷,我们来聊点有趣的事吧。” 凤鸣的注意力仍在鹿丹惊心动魄的美丽中,自言自语道:“鹿丹一定很少出现在东凡王宫外,不然以他的美貌,天下早就大乱了。你说他和东凡王……” “这还用说?东凡王若心志坚定到肯放过他这等美色,那他将会成为比若言更厉害的对手。”容恬又问:“明白我叫你见鹿丹的意思吗?” “不是要我学习学习人家的风度气质吗?我告诉你,鹿丹那是天生的超然气质,鸣王我后天是学不来的,你看他眼睛轻轻一瞥,连荣虎都愣住了。你若打算把我改造到那个水平,不如快点把你的天下第一美人找回来,她或许还有这个潜能。”凤鸣朝容恬翻个白眼。 容恬气笑着把他按在大腿上狠狠咬了他脖子一口:“你这吃醋的小鬼,早猜到见了鹿丹你会自卑。先说正事,鹿丹给你的感觉如何?” “美得简直罪过,遇上他那样动人的美人,即使要把自己的命献给他都愿意,谁都不忍让他失望。”凤鸣瞪容恬一眼:“除了你,居然国库充盈也不肯借粮。” “还有呢?” 凤鸣听出容恬似乎不只是在说笑,倒有几分商议国务的语气,便不再胡言,沉思起来:“鹿丹的美貌,可以说是一种致命的武器,自古美**国的例子多了,现在十一国权贵中爱好男风的占了大半,如果鹿丹利用自己的本钱为东凡出力,倒很有可能成为我西雷的一大劲敌。” 容恬往凤鸣耳中吐气,叫人心痒的沙哑笑声传来:“可鹿丹除了东凡王外,却很讨厌出现在其他男人面前。不但外人极少有荣幸见他,听说连东凡王宫内的人,想见他一面也很难。这一次他肯亲自出使西雷,实在是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 凤鸣诧道:“他不是国师吗?上朝的时候怎么办?” “都是蒙着脸的。”容恬瞅凤鸣道:“这办法不错,以后你见大臣们也蒙上脸如何?只让我一人见你就好。” “想闷死我吗?”凤鸣不满地给容恬一记后肘。 容恬对这种甜蜜大于痛苦的攻击当然全盘接受,一手抓紧凤鸣不让他趁机溜走,一手不老实钻进衣内:“国师地位显赫,掌握很大的实权,鹿丹不可能单凭东凡王的宠爱坐上这个位置,自己也该有几分真本事。据我看,鹿丹在东凡的重要性几乎和东凡王相同,有点象你在西雷的声势。” 凤鸣被他摸得浑身打颤,勉强抓住他在衣服内捣乱的手,喝道:“你若解开我的腰带,我就……今天晚上就轮到我在上面。”又接着容恬的思路往下说:“鹿丹这样一个足以代表大王的重要权贵如果在西雷遭到拒绝,西雷和东凡的关系会很僵,这对西雷一点好处也没有。我认为无论从哪方面看,你都应该答应借粮。国际关系……唉,你没上过这门课,不知道里面的道理,哪天我抽空帮你补习补习啊呀!”下身忽然落入容恬的狼爪中,浑身一震,失声叫了起来。 采青在门外应道:“鸣王有吩咐吗?”凤鸣未曾开口,她已经掀开门帘进来,抬头瞅见凤鸣急红了脸正要挣开容恬的桎梏,她刚刚才开始侍侯凤鸣,并不清楚容恬和凤鸣胡闹的习惯,当场吃了一惊,旋即明白过来,也不作声,偷笑着忙退出去了。 “放手!” 容恬见凤鸣又怒又羞,只好不甘愿地松了手,捱了凤鸣几记狠咬,忍着痛道:“我今天心情大好,所以才放肆了点。不要生气,最多晚上让着你。” 凤鸣羞得浑身都发红了,磨牙道:“你……你见到我就只想着那种事吗?” “唉,对着外面那些大臣们整天就只能想到国务,只有对着你能轻松一点,想想人生其他的乐趣。”容恬半动情半玩笑地道:“你说鹿丹够美了,我看见他就只想起三十万载粮食,还有另外一样东西。” 凤鸣被他哄得没了火气,反问道:“另外什么东西?” “鸣王教导过,天机不可泄漏。”容恬神秘地眨眨眼睛,站起来整理身上的王服,命秋篮进来为他重新戴好王冠,对凤鸣吩咐:“我把鹿丹安排在太子殿后面的小院中,那里景致挺好,离你又近。你和他说话解闷不妨,但万万不可答应借粮的事,他如果问起,你就说这事全要看我的意思。”没等凤鸣问出原因,低头轻轻凤鸣的额头,柔声道:“下午要见瞳剑悯,你乖乖等我,不要乱跑,御医说你元气没有完全恢复,身体还很虚弱。那个侍女,你喜欢就留下,不过她敢偷你身上的东西,不是个胆小怕事谨慎小心的,别让她单独服侍你。”细细叮嘱一番才去了。 容恬其实也不出太子殿,自从答应了凤鸣,他都尽量留在太子殿专门腾出的空殿里议事。只是凤鸣对政治并不感兴趣,平时为了容恬着想,和容恬两人聊天的时候不得不谈论一点。要他跟着参加沉闷的论政,几个时辰听那些花白胡子的老头唠叨什么渠道建设、赋税政策,那简直比下地狱更可怕。 所以凤鸣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和容恬一起出现在议政的场合。 凤鸣独自无趣,本想找鹿丹聊聊,可一来念他长途跋涉需要休息,二来容恬刚刚拒绝了人家的请求,便不要意思去找他。 刚好秋星拉着秋月的手进了门,兴奋地问:“鸣王见过东凡国师带来的礼物没有?东凡的绸缎最出名了,鸣王能赏奴婢一点吗?” 凤鸣笑起来:“你们和秋篮采青每人都拿点,做一套好看的衣裳吧。对了,别忘了荣虎,秋月的手巧,你帮荣虎也做一套。”猛地想起烈儿最喜欢穿质地柔软的衣裳,他肤色特别白皙,穿上绸缎象瓷娃娃一样,微微心疼,神色黯然。 秋星倒没有看出来,笑道:“我们衣裳好多呢,是想给采锵做一套小衣服。” “哦,我怎么忘了采锵?你们去拿吧,给他多做两套。”见秋星他们转身,忽然想起一事来,叫住秋星:“这是东凡的礼物,不能都留在太子殿,你们帮我挑挑,好的都送到太后那去。” 秋篮在旁边插话:“她们赶着逗采锵玩呢,哪有心思到太后那去?还是奴婢去吧。” 侍女们散去,凤鸣静下心来。他知道容恬一谈政事就不顾时辰,自己进了书房,选了一本关于西雷地理的书看起来,不一会就觉得闷了,打个哈欠扔开,喃喃道:“教科书也要有趣味才能叫人读得进去,要不要改革一下西雷的教育制度呢?”负手看了看满屋层层叠叠堆起来的书卷,叹道:“亏容恬把这些全看齐了,还可以倒背如流,当大王真不容易。”郁闷地踱了两个圈,又自言自语:“我说什么也是鸣王,至少也要当半个容恬才行,不然怎么辅助他?”大声叹气,不甘不愿地捡起那书。 倚在长椅上乱翻了几页,地形图没有记住,倒昏昏欲睡起来,缓缓闭上眼睛,呼吸渐沉。 不知睡了多久,凤鸣朦胧醒来,揉揉眼睛嚷道:“秋篮,我渴了。” 一道纤细身影从帘子后钻了进来,利落地递上热茶,凤鸣睡眼惺忪地接过喝了一下口,眼睛一抬,笑道:“怎么是你,她们呢?” 采青似乎还不习惯凤鸣太过亲切的态度,规矩地行礼后,垂手站在一边,轻声道:“秋星秋月正为采锵量身,说要为他做什么衣服。秋篮到太后那去了,不是鸣王要她去的吗?” 正说着,珠帘又晃,秋篮垂着头走了进来,对凤鸣行了个礼,道:“东西已经送过去了。”声调有点沙哑,仿佛哭过似的。 凤鸣奇怪地多看她两眼,果然眼睛红红的,便问:“太后不喜欢?” “太后很高兴,还赏了奴婢两件首饰。” “那你为什么哭?” 秋篮抿着唇不作声,被凤鸣再三问了,满肚子委屈都跑了出来,眼睛蒙上水雾,竟跪倒了哭起来:“当奴婢的哪个不受气,秋篮才不挑唆鸣王呢。鸣王要问就找荣虎来,他都知道的。鸣王看看这个。”伸出手提起衣袖,两个手腕都是通红的,一片触目惊心的淤痕。 凤鸣跳起来喝道:“叫荣虎来,岂有此理,谁这么大胆?” 05 暗香魅影 第十一章 凤鸣愕然转头,一道优美身影印入眼帘。 白衣蓝腰带,雅致地坐在一角的小亭中,修长的手臂竖在石桌上,双掌虚虚托着娇艳微红的腮,好一副巧夺天工的美人凝眸图。 原来是鹿丹。 对上那双清澈却又似乎望不到底的眸子,凤鸣只觉得心事被鹿丹看出大半,不好意思地对他拱手:“国师不是在休息吗?” 鹿丹递一个优美的姿势,请凤鸣坐在他身边的另一张石椅上,不忙说话,深深凝视凤鸣,半天才苦笑着柔声问:“换了鸣王在我这处境,鸣王能安心休息吗?” 凤鸣见他潇洒倜傥,一言一笑都透出无人可比拟的风姿,目瞪口呆,暗叫美人倾国,原来不分男女。容恬是他极亲近的,若言他也见过,自己也是有名的美男子,因此对于美色可以蛊惑人心的传言,总觉得言过其实,此刻亲眼见过鹿丹,才明白为什么有君王愿意为美色抛弃江山。 想起容恬古怪的决定,越发觉得在鹿丹面前有愧,不能拆容恬的台,凤鸣只好硬着头皮讪讪道:“国师不要怪我们,西雷虽然丰收,但人口众多,实在是……” “鸣王不必如此。”鹿丹摆手截断他的话,沉吟道:“鹿丹是来借粮的,不敢强人所难。”他自斟了一杯酒,举起尚未饮下,转头对凤鸣笑道:“鸣王见谅,这是鹿丹从东凡带来的美酒,本该与鸣王共享。可听说西雷王有严令,不允许旁人向鸣王进呈未经检验的食品。” 凤鸣脸上一红,还没有开口,鹿丹已将杯中酒尽饮,侧过头来,幽幽叹道:“强国之主如此深情,鸣王好福气。” 他自斟自饮,动作一气呵成,优雅之至,真如神仙人物一般。 凤鸣亲切地笑起来:“国师说到深情这两个字时,语气和别人不同呢。” 鹿丹放下酒杯,视线直对凤鸣,认真道:“世间最容易负的,就是深情二字,从舌尖说出,也是字字惊心。” 这等人物忽然推心置腹起来,连凤鸣都有点受宠若惊,思索着问:“国师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鹿丹听了这话,仔细端详凤鸣,忽然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眸子深处隐隐闪着睿智光芒,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虽然初次相见,但鹿丹与鸣王一见如故。鸣王可愿帮鹿丹一个忙?” 凤鸣早学乖了,虽然对鹿丹仰慕非常,但脑子还是打了个转,把满口承诺吞回肚子,蹙眉问:“什么忙?” “鸣王别误会,这事和国务无关。”鹿丹伸手到凤鸣面前,徐徐打开手掌,露出躺在掌心中的一小截红线:“鹿丹只求鸣王日后把这个交给有性命回东凡去的人,请他转交我们大王。”语气沉重,竟似有无限遗憾心酸。 凤鸣愣住,惊讶地问:“国师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借不到粮,也不用如此沮丧啊。” “鸣王何必知道?”鹿丹清冷一笑,飘然站起:“可叹我鹿丹竟入了西雷都城才明白过来。”不顾凤鸣连声疑问,自行去了。 凤鸣带着一肚子迷惑回到房中,团团转了两三圈,更无心读书,打发秋月去看鹿丹的情况,秋月回来禀报:“那个鹿丹国师脸色并没有不好,一直呆在房子里,对着窗子静静喝酒。看不出,他这么个美人,酒量竟然不错。” “秋篮呢?” “正在弄晚饭。” 凤鸣想起秋篮的腕上的伤,她受了轻薄,必不想人人知道,不好问秋月,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她。” “厨房里怪乱的呢。” 秋星话音未落,凤鸣已经自己去了。 到了厨房门口,一人匆匆从里面出来,差一点撞上凤鸣。幸亏来人身手灵活,猛向旁边跨了一步:“鸣王?” “容虎?”见容虎手上拿着宫廷的药瓶,凤鸣恍然道:“还是你细心,知道拿药给秋篮。我正打算看看她。” 容虎不知道为何脸色居然微微发红,低头闷声解释:“不是,是秋篮叫我去擦药。”拿着药瓶的手竟然不知往哪里摆一样。 凤鸣仔细看容虎脸上的伤,果然都被人细致地涂了一层膏药,再瞧瞧容虎的表情,心中明白起来,不由窃笑,眼睛一转,凑近压低声音,鬼头鬼脑地问:“那秋篮的伤,你帮她涂了吗?” 容虎脸色更红,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她说她自己涂就好。” “笨!她手腕都淤青了,自己怎么涂?”凤鸣猜秋篮八成正在厨房里偷听,故意高声道:“你快点去照顾秋篮。秋篮是本王最重要的侍女,出了一点闪失,我要你赔。” 门帘忽然一掀,秋篮站在门口,露出小女儿娇态,气鼓鼓瞪着凤鸣:“鸣王欺负人,我今晚不做饭了。”又瞪容虎一眼,摔着门帘闪进厨房。 凤鸣对容虎使个眼色,容虎高大的身躯几乎烧起来似的发红,象被煮熟的虾子般,被凤鸣戳了两戳,深深呼吸一口口气,猛然跺脚,鼓起勇气捧着药瓶钻进帘子去。 凤鸣对着厨房大门一阵捧腹大笑,心情总算好点,笑眯眯地转回房间。刚跨进去,发现容恬已经谈完政事回来了。 “遇到什么好事,高兴成这样?” 凤鸣骤见容恬熟悉的笑容,却忽然感动起来,走上前拽住他的腰带,与他站得几乎贴在一起,盯着容恬的眼睛发誓般的严肃道:“平日是我不好,总给你添麻烦。” 容恬警惕起来:“今天怎么忽然反省起来?” “今天才知道你当大王不容易。”凤鸣体谅地看着他。 “从何说起?” “例如那个瞳儿,可恶之极,你虽然是大王,却碍着继承人的名分不能教训他。不过你放心……” “放心?”容恬眯起眼睛。 “我已经叫容虎教训了他一顿,”对上容恬不赞成的目光,凤鸣吐吐舌头:“我提醒过了,下次教训的时候戴上面具,别叫人认出来。” 容恬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半天才哑然失笑:“你真会为我找麻烦。”叹着气摇了两三下头,把凤鸣拉进怀里,下巴蹭着他的肩膀,轻声道:“瞳儿年纪不小,也应该教训一下。唉,是太后告诉你的吧?” 靠在肩膀上的头越来越沉,看来容恬真的有点累了。凤鸣双手大开,象抱超大玩偶一样搂住容恬的腰,闷声道:“后果严重……” “什么?” “我们在一起后果严重。。” 容恬把头抬起来,正色道:“胡说什么?”蓦然低喝,象万里晴空一声突如其来的闷雷。 他平日和颜悦色,对凤鸣更是温柔体贴,今天居然轻易动了怒,连凤鸣也吓了一跳,松开抱住容恬的手,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看着容恬。 “菜做好了,好香!” “秋篮今天真的不对劲,竟死也不肯端菜过来呢。” “嘻,一定是鸣王捉弄了她。” 秋月秋星捧着热腾腾的菜从房门进来,刚跨入一步,已敏感地嗅到异常空气,忙收敛笑声,屏息不语。 怎么了? 偷眼看大王,脸色阴沉得怕人。两人对视一眼,快速吐一下舌头,默契地放下菜碟,静静布置了碗筷,朝容恬和凤鸣各行一个礼,恭恭敬敬低声道:“大王,鸣王,请用餐。” 木头似僵着的两个人才微微动了动,容恬的脸色稍好了点,挥手道:“你们出去吧。”打发了侍女,别过脖子,对凤鸣不自在地扬扬下巴:“吃饭吧。” 凤鸣默然坐下,拿起筷子,却什么也没有夹,只是静静发呆。 两人从不曾出现过这样的时候,安静得令人心里难受。容恬咳嗽一声,夹起一片羊腿肉放到凤鸣碗里:“尝尝这个。” 凤鸣乖巧地点点头,仔细咬了一口。 “这个豆腐,是秋篮按照你说的法子做的?味道不错,下次叫她再做。来,你吃一点。” “喝点汤。” “你身子不好,多吃点菜。” “凤鸣,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 碗里放满了容恬细心夹过来的菜,凤鸣默默低头,随意挑一点爱吃的咀嚼。 吃到中途,容恬“啪”一声放下筷子,沉声道:“凤鸣,你过来。” 凤鸣放了碗筷,站起来走到容恬面前。 容恬用神打量他,隔了很久,才轻声叹气:“你如今才知道后果严重吗?” 凤鸣眼窝微热,被容恬拉着,索性就势靠入容恬怀中。 两人紧紧相抱,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05 暗香魅影 第十章 容虎很快到了,进门就说:“秋蓝是在太后门外被他们拦住的,幸亏我有事经过刚好碰上。那些人都是常进宫的贵族子弟,我开始不想惹事,只训了他们两句,结果他们仗着有人撑腰,居然动起手来。” 他帅气的脸上青了几块,丰鸣一见,愕然道:“什么,你不是管着王宫禁卫吗?他们居然敢对你动手?” 容虎摇头:“那些公子哥儿对秋蓝拉拉扯扯,倒不敢对我动手,动手的是瞳少爷。” “又是那姓瞳的小子?”丰鸣霍然站起,在房中快速踱了两圈,转身疑道:“他敢这样目中无人,谁给他撑腰,难道是太后?” 秋蓝欲言又止。 门外传来一声清脆喊声:“太后驾到!”房中三人都愣了楞,眼看帘后人影绰绰,丰鸣才醒觉过来,对秋蓝容虎沉声道:“先到里间去。” 回过身来,已经有人掀了帘子,四五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侍女簇拥着太后走了进来。 “丰鸣参见太后。” 太后慈笑着,一早免了丰鸣的礼,亲自携着他坐上长椅,缓缓道:“听说最近为了刺客的事,大王下令鸣王不得离开太子殿。哀家想鸣王是惯了四处跑的人,被拘束得可怜,特意来瞧瞧。身子好些了?药还按时吃吗?” 丰鸣一肚子火气,被太后一番温言细语问来,不得不按捺住,答道:“身体好多了,御医说都可以骑马了。药偶尔还吃一点。” “药还是听御医吩咐的按时吃好。” 丰鸣被太后慈爱的目光瞧得不好意思,低头说:“知道了,就按太后说的办。”心中暗想,太后来这难道就只为了叮嘱我吃药,偷偷看了太后一眼。 秋月乖巧地奉上茶水,太后接了,瞅瞅秋月,问丰鸣道:“今日鸣王叫过来送东西给哀家的那个女孩,名字叫秋蓝吧?” 丰鸣正愁没机会提起这事,连忙点头,说话也多了几分力气:“是叫秋蓝,有件事,还要请太后……” 太后轻轻把手一摆,止住了丰鸣的话,坐直了身子,轻道:“你们都下去吧。” 侍女们连秋月等都行了礼退下,待屋中只剩他们两人,太后才叹道:“鸣王说的事哀家知道,正为这个来呢。瞳儿这孩子也太不争气,都快娶妻了,玩心比谁都大,难怪鸣王生气。我已经教训了他,不许他以后再胡闹。” 丰鸣怔了怔,没想到太后几句话轻描淡写,竟有替瞳儿开脱的意思,急道:“太后,这次幸亏撞上容虎,不然的话,秋蓝岂不是……” “提起那个容虎,哀家倒有点话想对鸣王讲。”太后忽然脸色一整。 她是容恬亲娘,执掌后宫多年,威势一露出来,连丰鸣都压住三分。不等丰鸣张口,轻叹着道:“鸣王身边这几个是大王亲手挑选出来的,个个都是能人,名分上是侍从侍女,在宫里真没有多少人敢惹。只是……鸣王自己该督管得严厉点才好。那个容虎仗着鸣王的宠爱,今天把瞳儿都给打了,鸣王知道吗?” 丰鸣心中叫好,见太后的脸色,知道不能显得太高兴,坦然道:“我不知道,”沉吟一会,丰鸣挺起胸膛:“不过容虎向来不肯轻易出手,他要把瞳儿给打了,一定有什么缘故。” 太后蹙起凤眉:“瞳儿不比别人,容虎怎么敢对动手?” 丰鸣也皱起眉:“瞳儿怎么不能打?” 太后半天说不出话来,疑惑地看着丰鸣:“大王竟从没和鸣王提起?” “提起什么?” 太后仔细考虑了一会,才问:“瞳儿的身份,鸣王清楚吗?” “容恬说过一些,”丰鸣努力回忆:“他是瞳剑悯将军的侄子,就是瞳将军的过世的大哥唯一的儿子,等于是瞳家的长子嫡孙。和容恬从小一起长大,跟着容恬学过几年武艺,可以自由出入王宫,是宫里的红人。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在宫内为所欲为,教唆着其他贵族子弟调戏侍女。” 太后默不作声,半晌幽幽问:“这都不是重点。鸣王知道瞳儿的母亲是谁吗?她是哀家的小姑,与去世的大王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丰鸣刚要开口,心思一转,猛然变了脸色,霍然站起来惊道:“那瞳儿岂不是……岂不是……”惊异不定地看着太后。 太后雍容点头道:“不错。安巡王叔无后,大王又不肯接近女色,如此推算,将来能接任西雷王位的王族后人,必是瞳儿或瞳儿的儿子。” 丰鸣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容虎的身手对上那些花拳绣腿的贵族子弟也会吃亏了,因为容虎万万不敢真的与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对打。 假如容恬没有后人的话,瞳儿将因为母亲的尊贵血统而成为西雷之主,即使他比容恬早死,他的儿子也有资格继承西雷。 “除了瞳儿,没有人有西雷王族血统吗?” 太后苦笑:“瞳家世代为西雷重臣,瞳儿又是以血统论最接近主脉的孩子,鸣王要哀家怎么做呢?”盈盈站起,轻轻击掌,等候在外面的侍女们鱼贯进来,垂手等着吩咐。 “瞳儿还小,多少有点任性,请鸣王体谅着点吧。我瞧着王宫里大家和睦,心里也好受。”太后朝身边的侍女道:“把我带来的新鲜香茶留下给鸣王和大王尝尝,回宫吧。” 丰鸣亲自送走了太后,郁郁不乐地回到房中,容虎和秋蓝早低着头等在里面,见丰鸣一脸肃然,都忐忑不安。 容虎咬牙道:“瞳少爷是我打的,鸣王说个话,我去领罪,任他处置。” 秋蓝骤然抬头,红着眼睛轻声道:“这是奴婢惹的祸,鸣王要罚就罚秋蓝好了。” “唉,想不到当鸣王也有这么多顾忌,我想连容恬也不能随意处罚那个姓瞳的小子……”丰鸣闷了半天,古怪地瞅着容虎:“容虎……” “在。” “动手报仇的时候,记得戴上面具。” “鸣王?” “不明白吗?” 容虎双眼炯炯有神:“明白了。” 房中静默片刻,三人同时爆出一阵心领神会的笑声。秋月恰好掀帘子进来,边跨门边问:“鸣王怎么又高兴起来了?刚才送太后出门的时候,脸色难看得怕人呢。” 丰鸣朝容虎挤挤眼睛,对秋月笑道:“来得正好,把太后送来的茶泡上一壶让我尝尝。” “这可是好东西,听说喝一小杯,几天都满口余香呢。” 秋月沏好茶,秋蓝早不哭了,出门把秋星也找来,几人团团坐着品了茶,丰鸣站起来伸个懒腰:“你们坐着,我散一会步。” 容虎忙站起来,又被丰鸣按了下去。丰鸣蹙眉道:“我就在太子殿里面,别一天到晚跟着。” 独自出了房间,负手从后廊绕过去。瞳儿的事闹得他心里大不安心,仅从这个,就可以联想到容恬为王的难处,阻力到处都有,不但国外众多敌国虎视眈眈,王宫中也不得安宁。这姓瞳的小子连秋蓝都敢打主意,想必早把王宫弄得乌烟瘴气,西雷正值用兵之际,大部分兵力又在瞳剑悯手中。 丰鸣想得头大,不由内疚起来,惭愧平日不为容恬分忧,反而尽找麻烦,真不知道容恬怎么还会那么好脾气。 内疚在心里越翻越多,仔细思索,好像真的欠了容恬很多。丰鸣急走了几步,想快点找到正在太子殿另一边议事的容恬,不一会又停下脚步,踌躇着这样无头无脑闯进去,岂不又给容恬找麻烦。 心魔一生,居然患得患失起来,站在后院里,竟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鸣王在想什么?居然入神了。”身后传来一道悦耳清朗的男声,温醇得似酒一般低沉。 丰鸣愕然转头,一道优美身影印入眼帘。 白衣蓝腰带,雅致地坐在一角的小亭中,修长的手臂竖在石桌上,双掌虚虚托着娇艳微红的腮,好一副巧夺天工的美人凝眸图。 原来是鹿丹。 05 暗香魅影 第十六章 凤鸣真是惭愧极了。 房事后让容恬抱去沐浴,本打算之后用了点心便去见鹿丹,谁知身体支撑不下,竟在浴池里睡着了。直到日上三竿,睁开眼睛看见阳光斜射入窗才猛然想起昨晚吩咐秋篮通知鹿丹在书房等,立即怪叫着从床上连滚带爬地起来。 “你怎么不守诺言,答应让我见鹿丹的。” 容恬早起来了,坐在房间另一头看公文,闻言抬头晒道:“自己沐浴时睡着了,倒来怪我。” “叫醒我呀!” “你睡了。” “我睡了也可以叫醒我嘛。” “你睡得那么香,我不忍心把你叫醒。”容恬唇边勾起笑意,温柔目光到处,电流般击得凤鸣一阵狂乱心跳,倒不好意思再埋怨容恬。 叫来秋月秋星,匆匆换了衣服,急急忙忙就往书房处,边走边问:“国师等了一晚?你们真是,明知道我睡了,怎么不叫他休息?” 秋星在身后紧紧跟着,委委屈屈地回道:“我们也说了鸣王在睡,国师说鸣王不定什么时候醒过来,硬不肯去睡。他要在书房等,奴婢有什么法子?鸣王不知道,为了他一定要等,我们可都陪着在门外熬了一个晚上呢。” “怎么不通报?” “谁敢通报?大王说鸣王乏透了,谁也不许打扰。” 凤鸣跺脚道:“该死,该死。” 边说着,已经到了书房门前,帘子微微一动,被人掀开来。鹿丹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内,笑容如春风般温暖,淡淡道:“总算等到鸣王了。”他白等了一个晚上,居然一丝不满也没有。 凤鸣更加愧疚,忙上前道:“对不起,是我的错,让国师等了一个晚上。说起来都是容恬那……唉,我们不说他。” 鹿丹含笑止了凤鸣的话,亲昵地从近处审视凤鸣片刻,释然道:“昨晚听说凤鸣身体不适,让鹿丹担心了一个晚上呢。幸亏今天看起来起色还好。” 他越大度,凤鸣越觉不安,刚要开口道歉,鹿丹摆手道:“鸣王别把小事挂在心上,我们入内谈谈?” 两人一同入了书房,秋月秋星分别奉上热茶。 “鹿丹这次去而复返,是为了一个悬在心上的疑问。”啜一口香茶,鹿丹看一眼认真聆听的凤鸣,悠悠道:“鹿丹虽身在东凡,与西雷远隔千里,也略听过西雷王的为人光明磊落,所以出发之前,从未想过会有这般风险。” 凤鸣听得脸上发烫,讷讷道:“国师别见怪,天地环的事,容恬也有苦衷,实在是……” 鹿丹颌首道:“正是猜到西雷王别有苦衷,鹿丹才返回王宫求见鸣王。”压低声音,神色认真地问:“是否西雷王遭巫术所害,需借用天地环以保平安。” 凤鸣摇头。 鹿丹怔了怔,深深打量凤鸣一番,吸了一口凉气:“莫非……是鸣王你……” 凤鸣苦笑:“国师是否觉得凤鸣真没用?” “鸣王怎能这样看轻自己?有才能的人才能惹人嫉恨,没有作为的人,谁会耗费心思加害?”鹿丹站起身,蹙眉凝思,竟露出轻微的愁容,半晌方道:“鸣王对鹿丹有救命之恩,鹿丹绝不能对此事袖手旁观。” “啊?”谁想到事情忽然出现转机。凤鸣愕然道:“天地环是东凡国宝,不是绝不可以碰吗?” “天地环是上天的恩赐,为大地苍生而存在。”鹿丹淡淡笑道:“若西雷王恃强凌弱,东凡会誓死保护;若是为了救一个值得救的人,那有另当别论。” 凤鸣犹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摇头道:“这可是你们东凡的国宝,国师没有得到东凡王首肯之前,千万不要随便答应什么。” 鹿丹赞叹着点头:“只听这句话,就知道鸣王心术正道,不会对天地环生出贪欲之心。鹿丹怎会未经大王许可就轻易决定国宝的事,不过……只要鸣王肯随鹿丹到东凡一趟,面见大王,鹿丹保证可以说动大王将天地环外借。” “外借?” “对,只是外借。”鹿丹解释道:“天地环深具灵性,任何人只要将天地环贴身佩戴满三百天,从此就不会再受巫术的影响。鸣王只需在三百天后将天地环归还东凡即可。作为交换嘛……鹿丹不敢多求,只要三十万载粮食。” “粮食的事好办。”假如可以不再受巫术影响,那就不用关在太子殿,想去哪就去哪了。想到可以放马在芳草满野的平原里奔驰,凤鸣的心就扑腾扑腾跳起来:“只是要去东凡那么远的地方……” “不错,东凡太远了。”门口停着容恬高大的身影。 凤鸣高兴地瞅着容恬:“你都听见啦?” “听了个七八成吧。”容恬走进屋内,沉思着,良久才对鹿丹道:“国师这次回去,本王送国师六十万载粮食。”果然是君王气概,一开口就把鹿丹的要求番了一倍。 不等鹿丹答谢,容恬提出要求:“国师回到东凡后,将这里的事向东凡王详细报告,请他答允借出天地环。到时候,劳烦国师携天地环再到西雷走一趟,本王将再准备六十万载上好的精粮,以答谢国师的厚恩。” 凤鸣暗中计算,一来一回,整整一百二十万载粮食,不由心惊,为了天地环,容恬简直要把刚刚充盈的粮库又掏空了。 如此重礼,鹿丹却轻轻摇头,不卑不亢道:“大王好意,鹿丹心领。天地环若成为勒索粮食的工具,岂不成了所有东凡人的耻辱?鹿丹只需要三十万载粮食,好让东凡百姓可以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冬。至于将天地环护送到西雷,此事请恕鹿丹无能为力。” 容恬想不到他居然拒绝,目光渐转凌厉,冷冷道:“国师难道害怕本王私吞贵国国宝?本王会亲自修书一封,以西雷王族之名发下毒誓,保证在凤鸣佩戴三百天后如约奉还天地环。” “大王动怒了。”鹿丹轻叹着,笑道:“如果不相信大王和鸣王的为人,鹿丹怎么会提出将天地环外借的事?只是根据习俗,要得到天地环的庇佑,必须表示诚意,亲自到天地环的供奉之地请出宝物,自行佩戴。鸣王不到东凡的话,鹿丹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又叹一声,目视凤鸣,显得有点无可奈何。 看起来没有终点的软禁生涯好不容易有点盼头,却受到鹿丹的打击,想起容恬必不会答应让自己跑到远在千里的东凡去,凤鸣顿时垂头丧气,耸拉着脑袋。 容恬宽厚的掌抚上凤鸣的肩膀。 “如此,本王陪鸣王走一趟吧。” “咦?”凤鸣不敢置信地抬头,碰上容恬带笑的眸子。 “本王也想鸣王可以早点回复自由自在的样子。” “你走得开?” “你的事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我每天心神不安。不如咬牙远行一趟,希望可以解决。另外,顺便看看远国的实况。”毫不介意鹿丹在旁,容恬低头在凤鸣耳边吻了一下:“想答谢的话,就在床上答谢吧。” 西雷王和鸣王,突如其来的,决定出访东凡。 05 暗香魅影 第十三章 凤鸣独自坐在漆黑的房中。秋篮等早小心翼翼来敲过好几次门,听不到一点回应。他倚在床边,说不出什么滋味,象一口气吞了十八碗糯米饭,消化不了,又吐不出来。 政治使他冒出冷汗。平心而论,他并不适合接触政治。 凤鸣从不知道,他会和政治牵上这么大的关系。仅仅因为他和容恬的相爱,西雷这个强大的国家的继承人位置旁落,引起的就是一系列重大变化,这些变化将深远地影响这个时代的历史。 而当他帮助容恬夺得天下后,又将怎样改变这个世界? 鹿丹的事,使他生出胆怯心。忽然之间,他发觉自己无法左右身边发生的事,自由的可以是凤鸣,却绝不可以是鸣王。 月上梢头,房中沉闷得使人无法呼吸。 他侧耳听房外动静,没有一丝声响。此刻心烦意乱,只想独自在月下散一会步。凤鸣站起来,轻轻打开门后,身形顿时一凝。 大厅中央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个高大身影,朦胧月光下印出他英伟的轮廓,却照不清他的表情。 凤鸣本想转身就回房,想了想,反而跨了出去,走到容恬面前,低声问:“你要天地环,是为了立威,还是为了收集宝物?” “你生气?” 凤鸣沉吟道:“恃强凌弱,你做得不对。” “那么,”容恬话里听不出一丝异常:“在鹿丹面前,你为什么不阻止?换了是从前的你,早跳起来直言反对了。” “虽然你做得不对,我却未必应该反对。”凤鸣道:“统一天下需要不择手段,我相信你会做得比我好。” “但你不高兴。”容恬重重叹气。 “你可以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那才是最重要的。” “凤鸣,你害怕?” “权势越大,血腥味就越浓。君王一个决定,就是成千上万性命的牺牲。” 空气沉滞起来,默然的弦紧紧绷着。 “天地环是自古相传的吉祥之物,其质似玉,入手温热,据说里面藏有天地间奇妙的力量,可以使拥有者免受一切巫法诅咒之害。”容恬苦笑:“容恬纵使有朝一日成为十一国之主,心里仍有一个永远不会变的地方,天下苍生可以不知,只有凤鸣,不应该忘记这点。” 风停,弦断。 凤鸣的眼泪,一滴,两滴,砸在紫金色的地砖上。 “我不会忘记。” “纵使成为十一国之主,你是我的容恬。” “纵使兵败国亡,你是我的容恬。” “就象我,永远都是你的凤鸣。” 05 暗香魅影 第十五章 在书房中足足等了两个时辰,鹿丹一点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窗外不断有好奇的窥视目光闪动,他微微笑着,听见门外侍女侍从们倒吸凉气的惊呼。 “真是个美人,真没想到男人也能这么美。”秋月偷偷用指尖掀开一点帘子,和秋星交头接耳。 “我看鸣王比他好看多了,大王也比他好看多了。”身后忽然传来压低的男声,吓得秋月两人一起紧张地转身。看清来人,秋星才松了口气,咬牙骂道:“再鬼鬼祟祟藏到我们身后,小心我们告诉鸣王。” 秋月跺脚助威:“你眼里谁都不好看,只有秋篮好看,哎哟!”后脑忽然挨了一记,竟是秋篮到了身后,不满地瞪着她。秋星忙拉过秋月,安慰道:“别和他们小气,他们现在一起欺负我们,等成了夫妻,自然会天天吵架的。” 一席话说得荣虎脸色涨红,看看秋星秋月,又看看秋篮,竟然不敢作声。秋篮气急道:“你们胡扯什么?谁和谁是夫妻?” 说到斗嘴,秋月两人怎会落后,秋月立即拍手道:“不是秋星,也不是我,难道是采青?哎呀呀,如果是采青的话,可有人要哭了。” “秋月你这坏嘴巴!”秋篮追上前,秋月早躲到秋星身后。 正笑成一团,帘子忽然被掀开,对上鹿丹深谭似的望不到低的眼睛。骤见不象凡间可有的绝世容貌出现在眼前,门前顿时一片静默,众人都不安地低下头去。 鹿丹儒雅地浅笑,视线落在众人身上:“诸位是鸣王身边的人吗?” 秋月自觉失礼,早飞红了脸,行礼边轻声答道:“我们都是侍候鸣王起居的侍女,国师有何吩咐?” “不敢,只是鹿丹在此等候鸣王,已经两个时辰……” “哦,”秋篮行礼道:“鸣王这些天身体不适,大王吩咐他睡觉时不能打搅。不如……让秋篮去看看鸣王醒了没有。”对鹿丹匆匆行了礼,和荣虎退了下去。 荣虎边走边用只有秋篮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那个鹿丹国师,漂亮是漂亮,我看着总觉得有点阴阳怪气,他等不及,干脆不要等,直接回国算了。” 秋篮笑着白他一眼:“你以为我去找鸣王吗?鸣王现在脚还是软的呢,一个时辰内怕是过不来。你忘了?鹿丹国师送过来的上好布料,鸣王赏了我们好些,还特地吩咐给你做一套衣裳。我想闲着也是无聊,叫你来量量身子……” 鹿丹看两人走远,朝秋月秋星笑了笑,并不急着回房,带着一点欣赏的眼光打量道:“传闻鸣王本人俊美睿智,身边的侍女侍从也是万中挑一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刚刚出去的那位年轻侍卫,应该就是武功高强的荣虎。两位模样生得相似,谈吐不同一般,大概就是最得鸣王欢心的秋月秋星姑娘吧。” 他温文有礼,话中隐隐有赞美之意,令人有种说不出的好感。秋月等听着心里高兴,但脸上只是微微浅笑,行礼道:“国师夸奖,我们姐妹只是侍候鸣王的下人罢了,若论侍女,鸣王身边有好几位,谈不上得不得鸣王的欢心。” 秋星却疑惑道:“我们不过是宫中的侍女,国师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鹿丹温柔的视线转向秋星,浮起浅笑:“在鸣王传遍大地的传奇故事中,姑娘的名字再三地被提起呢。烈儿、荣虎、秋星、秋月、还有秋篮,有多少藏在深宫中的贵族女子羡慕你们多姿多彩的经历,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 几句话说得秋月两人脸红过耳,正不知如何对答,采青从回廊那段端茶过来,见三人站在门前,略觉奇怪,也不敢多问,低头对鹿丹行了礼,朝秋月小声道:“秋月姐姐,秋篮姐姐说,鸣王不知何时才来,不要怠慢了客人,常换热茶。” 不料鹿丹耳尖,全部听在耳里,不等秋月答话,自行接了过去,颌首道:“有劳姑娘,鸣王未醒,鹿丹就继续等吧。不知这位是……” 秋月忙答:“这位也是侍候鸣王的人,叫采青。” “哦,采青姑娘。”鹿丹朝她一点头。 采青却有点害羞,怯怯低头行礼便退了。 05 暗香魅影 第十四章 “身为统帅,了解地势非常重要。据高可望敌踪,低谷可设陷阱,狭隘曲折处利于埋伏……”翠竹林中,徐徐的讲授声忽然停了下来。容恬回过头,看着心不在焉的学生,柔声问:“在想什么?” 连问两声,凤鸣英挺的眉才稍微松开,察觉似的抬起头:“哦,我听着呢。你说的地势,我大略明白,古书里教过天时地利人和。行军打仗,要占据有利的地形。”他举起半跌在石桌上的书卷,“继续说吧,师父。” “刚刚在想什么?” “没有。” 厚厚的书卷被抓惯了剑的手轻而易举从半空取了去,漫不经心扔在一旁。容恬的脸靠过来:“不愿告诉我?” 为何那深邃的眸中总无时无刻不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凤鸣几乎懊恼地瞥他一眼,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就着坐在石凳上的姿势,用双臂横抱住眼前直挺有力的腰,沉思着叹气:“我真不想成为你的难题。” “你若总把心里的事藏起来,那可真成了我最大的难题。”认真的语气,发出声音的唇却不大正经地贴上凤鸣正露出珍珠般色泽的颈项肌肤,润湿的舌轻轻一扫。 带着水气的电流从颈上直窜脊椎下端,凤鸣忍不住猛然颤抖。出奇地没有责怪容恬的恶作剧,凤鸣反而更紧地搂住容恬,深深呼吸属于容恬的空气,轻声道:“你说到地势,让我忽然想起沼泽。大草地上,有时候会隐藏可怕的沼泽,表面覆盖绿草一派平静,可踩上去就万劫不复。听说陷入沼泽的人,越挣扎越往下沉。” 容恬温和的唇弯起弧度:“只为这个分神?我竟猜错了你的心事不成?” 凤鸣露出一个到底瞒不过你的苦笑:“不知为什么,我最近总有置身在沼泽,越陷越深的感觉。” “贵为人上人,也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世上有很多事,本来就是两难。”容恬挑起凤鸣俊美的脸,凝视着熟悉灵动的黑眸:“你见了鹿丹?” 凤鸣默默点头,黯然道:“他已经两天不进饮食。”鹿丹见到他时神态如常,只是脸色较从前略为苍白,依旧风流洒脱,超凡脱俗。凤鸣却明白,他宁愿把自己性命送在西雷也不肯交出天地环。 容恬沉吟不语,拉着凤鸣缓缓步行回房,半路上,又开口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凤鸣蹙眉:“他一点怨恨都没有,只和我说了一句话。” “哦?他说了什么?” “他说……爱恨两字,本来就是天地间最难解的谜。”凤鸣想起鹿丹当时极目天际,悠然轻叹的风姿,咬咬牙吐出心里的话:“你利用鹿丹为人质索取天地环的把戏未必奏效。看来为了东凡,鹿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不禁偷偷瞧容恬的脸色。 容恬摇头:“不是为了东凡,是为了东凡王。” 凤鸣脚步稍滞,想起正揣在怀里的那段红绳,半天才喃喃道:“这样一个难得的人,又何必要他性命?” 容恬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没有天地环,就不能确保你不受巫术之害。你难道愿意永远被困在太子殿?” “囚禁鹿丹,就一定能得到天地环?鹿丹模样看似柔弱,其实性情刚烈,万一他铁了心自绝,我们不但得不到天地环,还结下一个大敌。” “你的意思,是放了鹿丹?” 凤鸣深呼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听我说,鹿丹不是肯受这种要挟的人。他不可能允许因为自己的失陷而导致东凡失去国宝,在天地环送来交换他之前,他会自尽。” “那又如何?”容恬不为所动,冷冷哼了一声。 “那又如何?”凤鸣惊讶地重复:“至高无上的西雷王,你现在打算随随便便牺牲的人是鹿丹,正宗的天下第一美人,东凡的国师,东凡王的爱人。他在东凡的地位,相当于我在西雷的地位。你打算为了一个不知道对我有没有保护作用,而且八成弄不到手的破烂,冒逼鹿丹自尽的险,甚至不惜和东凡开战?” 容恬危险地扬起一边的粗眉:“天下无双的鸣王,你打算放走我为了保护你,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从东凡骗来西雷的鹿丹?” 凤鸣猛然窒住,盯着容恬,好一会才轻叹:“就为这个,我才一直没有开口。我……我知道你为我好。” 修长带着灼热般力量的手指挑起垂下去的脸,容恬漆黑炯然的眼睛让凤鸣心里发颤:“别说一个鹿丹,为了你,我杀尽十一国的王族又如何?” 心脏被重重撞击,凤鸣猛烈摇晃的视野中花白一片,看不请天和地。 “知道我为什么要放鹿丹?”夕阳下,忍不住紧紧和容恬拥抱,凤鸣嗅着令他安心的味道,沉声说:“若有一天我落入敌人掌中,他们用我要挟你献出西雷,我一定会象鹿丹这样选择……” “闭嘴!”容恬恶狠狠地打断凤鸣,低沉的气压从这条雅致小路蔓延至整个王宫。 高大的身躯僵硬着,凤鸣听见头顶上粗重的喘息声。 “我只求你一次。不要理会其他,成求一对有情人,就这一次。要是我也有这么一天……” “闭嘴!闭嘴!闭嘴!”头顶上传来低声的咆哮,搂着纤腰的手臂几乎勒得凤鸣喘不过气,容恬向来波澜不兴的脸终于变色。 仿佛令时间停顿的沉默过后,粗重的喘息终于缓缓平复,容恬才沉声问:“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结果根本没有变。无论生或死,鹿丹都不会允许我们得到天地环。”凤鸣脸上泛起一丝安详的微笑,仰头看着容恬:“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我会乖乖呆在太子殿,不让你操心。” “真的放?” “嗯。” “那么……”容恬久久凝视着夕阳下越发俊美飘逸的爱人,薄唇忽然勾出一道诡异弧度:“鸣王该怎么报答我这个白花费无数心思的可怜人?” 凤鸣楞住,浓密的睫毛扑腾扑腾猛扇两下。 “你这头没有丝毫浪漫情趣的色狼……” 第二天中午,在鹿丹暂住处监视的侍卫撤走大部分。鹿丹接到了西雷王亲自签署的允许离开西雷的通行证书。 太子殿守卫最森严的院落中,凤鸣兴致勃勃地抓住刚刚回来复命的荣虎。“那边接到通行证书后,反应怎么样?” “鹿丹身边跟随的人都愣住了,然后欢天喜地得象疯子一样。哈,他们肯定以为这次要没命,我们大王看上的东西很少不到手就放弃的。”荣虎脸上有一丝不解:“鹿丹倒还是老样子,只是按照礼节接了通行证书,嘱咐我替他向大王道谢,神色淡淡的,竟好像本该如此似的。” 凤鸣听了荣虎的形容,向往地说:“处惊不乱,什么时候我才能学到他那境界。唉,容恬居然不许我去见他,说什么我会被他的美色迷昏头,竟然吃这样无聊的飞醋。”一脸可惜。 要不是对容恬觉得歉疚,说什么也要见鹿丹一面,那样绝顶的人物真不是寻常可以碰见的。 凤鸣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鹿丹什么时候向容恬辞行。他要走,也该来向我辞行才对。” 荣虎实话实说:“天地环弄不到手,大王见他就一肚子气,命我转告鹿丹不必辞行,要走就快点走,以免他改变主意。” 凤鸣顿时垮下肩膀,又猛然挺直身子:“他那段红绳还在我这,这个宝贝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拿回去的。即使不向容恬辞行,他也会来找我一趟。” “他那红绳是打算万一不测,给东凡王留作纪念的,现在人还活着,要那破绳干什么?哼,你对鹿丹还挺有兴趣。”身后传来不悦的熟悉男声。 凤鸣朝一旁的荣虎怒视,怎么容恬到了身后也不提醒。荣虎为难地看了看凤鸣,对容恬行礼:“大王没有吩咐,荣虎先下去了。”竟学了秋篮等人的绝招,溜之大吉。 凤鸣暗骂秋篮带坏荣虎,只得转过身,用灿烂笑脸对上容恬的黑脸:“我对你兴趣也很大,不过你天天在宫里,随时可以看。鹿丹不同,他一走就很难有机会碰面,鹿丹这人性情气质都不错,我想交这个朋友。” 容恬狠狠哼了一声,毫不在乎地表明自己正在吃醋,抓起凤鸣的手腕:“本王今天要教你同国的税制。” “又读书?” “那就不读。”迅速改变立场,诡计得逞似的,容恬改变前进方向,抓着凤鸣往寝房走:“我们来复习一下鸣王的承诺。” “又来?”凤鸣惊叫,努力止住脚步:“鸣王我昨晚已经实现诺言了,你不可以……” “实现什么?中途你就喊停了,如果不是你求饶的样子实在可怜,我才不会就那样放过你。” 凤鸣绝望地看着寝房的门被容恬反锁起来,可怜兮兮地问:“大王今天不用处理国事吗?” “本来准备对付东凡的大军,你已经帮我把人给放了。” 逼上来的强壮身体一点让对手顽抗的余地都没有。越来越硬挺的器官正隔着衣裳磨蹭下腹,凤鸣暗暗叫苦。 “我身体不好,手脚发软,需要看御医……” “可你有精神等鹿丹来辞行。” 看来在劫难逃。 “那……不许咬我……那个地方……” “你也咬了我的脖子。”容恬理所当然。 “那怎么同,那个地方被咬一下和脖子被咬一下,那是多……多敏感的地方……”凤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是王和王之间进行的对话吗? “难不成咬不敏感的地方?” 凤鸣火大:“反正不许咬。还有,不要再用昨天那个姿势。” “那个姿势进得最深。”容恬一脸不容商量的强悍:“否则你又怎会哭着求饶?” 终于明白恬不知耻这四个字适合用在谁身上。 足足折腾到快天黑的时候,容恬才抱着浑身发软的凤鸣出了寝房。秋星和秋月端着早准备好的干净衣裳和沐浴香料上来,秋星悄声道:“禀大王,浴池已经备好。” 秋月探头瞧了瞧凤鸣,低声问:“晚饭也已经备好,鸣王象是睡着了,是否要秋篮随时准备着待鸣王醒了再做一桌?” “谁说我睡着了?”气若游丝的声音。 “原来鸣王没有睡着,”秋星问:“那沐浴后就用晚膳吗?” 被压榨过的身体连睁开眼睛都困难,不是往常的腰酸背痛可比,凤鸣只能怨恨地瞪一眼容恬:“没胃口,不吃了。”谁发明的荒淫无耻床上花招,那样的**,害他现在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 容恬邪魅地吻上他的睫毛:“等沐浴后,本王亲自侍候鸣王用膳。” “不吃。”在床上被整惨的人可不是一顿饭可以收买的。 难道容恬真的因为鹿丹比他俊美而导致嫉妒心一发不可收拾?鉴于今天被贯穿的强度和深度,凤鸣觉得这个推测十有**。 嫉妒的男人真可怕,**也旺盛得令人想逃跑。 “不吃饭可不行。不吃饭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今晚鸣王怎么和本王共同试验剩下的三种姿势?” “什么?你虐待本王。”凤鸣呻吟似的抗议,不小心踢开虚盖在身上的薄毯,露出一条白皙细嫩如今却满布淫糜痕迹的小腿。 秋月秋星红了脸,相互吐舌头做鬼脸,心有灵犀地让开一条道,齐声说:“请大王和鸣王入浴。” 正要朝浴池方向走出,采青正巧从门另一侧进来,边跨进门边问:“鸣王出来了吗?东凡那个国师真古怪,已经带着侍从门出了王宫,不知为什么中途又折了回来,和荣虎说有要事求见鸣王。秋篮姐姐叫我来禀报鸣王一声,看鸣王见不……”猛一抬头,才发现在渐黑的光线中隐隐约约的人影竟是容恬,吓得低低惊呼一声,忙跪下道:“采青拜见大王。”看清凤鸣正被容恬横抱在双臂中,薄毯下的身子似乎一丝不挂。她最近才近身侍候凤鸣,第一次看见这般刺激的镜头,顿时双颊通红,垂下头去。 “去和荣虎说,叫鹿丹快点走,鸣王没空见他。” “我要见。”凤鸣虚弱地抗议。 “不就是脸蛋好看点?”果然,是为了比不过鹿丹的傲人风采而嫉妒。 要不是被蹂躏得太狠,凤鸣一定会为容恬这难得的小气模样笑起来。 “让我见见他。” “不行。要见不如见我。” “让我见见他吧。” “……” 借用妙光公主的哀兵之计,趁目前软弱无力的姿态博取容恬的宠溺。 “你可是堂堂西雷王,何苦和一个要立即离开的人吃醋?” “那……鸣王怎么报答本王的宽宏大量?” “……” 当大王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厚颜无耻? 再次痛苦地许诺一个让容恬兴奋不已的夜晚,凤鸣终于被允许在沐浴后见鹿丹一面。 05 暗香魅影 第二十章 驻扎的地点,最终决定在附近另一处靠近山脚的平地上。 容恬道:“原想着阿曼江边风景优美,你或许会喜欢。”顿了顿,淡淡说:“打过仗的地方,确实没什么好看。” 最金壁辉煌的营帐自然是属于他们的。容恬另有事务处理,放了凤鸣下马。 “你先进帐,我片刻就回。” 凤鸣对他招招手,转身,已有侍从为他挑起刺绣着王家标志的门帘。秋月两人从里面迎出来,笑靥如花,声音清清脆脆地道:“秋篮动作真快,扎营才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已经钻到临时搭建的小厨房做菜了。鸣王饿了吧,再等一会就有好东西吃啦。” 替凤鸣脱了披风,侍候他坐下。想起他早些时候说过腰疼,便一左一右跪在他身边,为他揉腰。 按摩的力道恰到好处,凤鸣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少不了夸奖两句。正享受着秋月秋星的悉心照顾,昏昏欲睡之际,耳边听见采青的声音:“鸣王请用茶。” 睁开眼睛,对上递到面前的茶。凤鸣一边接过,一边懒洋洋说:“如果不是你这么一叫,我就差点睡着了。” 采青露出几分惶恐,低头用蚊子般的声音道:“采青该死,惊扰鸣王休息了。” 秋月噗哧一声笑出来,拉着采青的手劝道:“好采青,你别总一副小心翼翼的可怜样子。鸣王也并没有怪你呀。” “是我要采青端茶,故意把鸣王吵醒的。”秋星道:“鸣王还没有吃晚饭呢,现在贪着一时舒服睡着了,若饿病了怎么办?大王还不是拿我们问罪。” 秋月连忙表示赞同的站在一旁点了点头。 “你们现在可把我给管住了。”凤鸣哀叹,忽然猛地直起身子,使劲吸着鼻子,皱眉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哗啦!帘子被人掀开,传来秋篮的嚷声:“秋月快来帮忙端,啊,烫死我了。” “来啦。”秋月象一团彩色的云朵飘了出去,不一会和秋篮一道端着个被烧得发黑的铜盘进来,香味正是从铜盘上传出。 秋篮放下铜盘,拼命吮着手指:“好烫。没想到隔了这么厚的布,还几乎把手指烫伤。” 秋星责怪地看她一眼:“谁叫你自己端?这么多侍卫,随便叫一个也好呀。” “这是什么?”凤鸣早被香味诱得食指大动,探过头去:“咦?”盆中只有一团漆黑无比的泥块。他肚子饿时比较愿意动脑筋,立即垂涎三尺地问:“是不是我上次和你说的叫化鸡?嗯,做法确实是放在泥里面烧,不过也不用烧得这么焦黑一片嘛。” “鸣王猜错了。”秋篮笑吟吟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偷偷学来的做法哦。虽然也是鸡,也是用泥土包裹着烧,但是所用的味料不同,烧制的方法也不同。所以味道嘛……当然完全不同。” 边说着,边在手上裹了白布,将烫热的泥土从中间掰开,立即露出香味诱人的内里。 “好香,好香!”凤鸣饥饿的肠子几乎被香味诱惑得纠结起来,立即撩起衣袖,准备自己动手。 秋篮得意地抿唇直笑,秋月忙拦住凤鸣道:“鸣王真是的,也不至于香到这个样子。刚刚还几乎睡着呢,现在倒饿起来了。”亲自取了一把小银刀,撕了一小碗净肉递给凤鸣。 秋星在一旁递上筷子。 凤鸣首先夹了一大块放进嘴里,仔细嚼了嚼,眼睛顿时发亮:“好吃!一辈子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又夹了一块,口里含糊不清的说:“你们也尝尝,保证你们都夸好。对了,留个鸡腿给容恬。” 秋星将信将疑,撕了一块放进口里,疑惑着道:“我觉得和普通的鸡差不多,最多是比平常吃的多了一些焦香而已。” 凤鸣一会就吃完了一碗,连声叫秋月再弄一点来,又转头对秋篮道:“明天开始,你天天做这个给我吃。好秋篮,你怎么能作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秋篮捂嘴笑道:“这是我偷学的呢,师父就是跟在我们后面的东凡车队里的那个老厨子。早听说东凡是美食之地,有许多别的地方尝不到的好菜。这两天我尝偷偷过去看他做菜,步骤做法都记住了,还偷了他几包调料。” 秋月色变道:“你也太不小心了,东凡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给鸣王食用,那些调料你都放进去了吗?” “我怎么会这么鲁莽?这些调料我都让懂毒药的人看过,因为怕出事,也没有用上,只是按照里面的成分自己重新调了一份而已。”秋篮皱皱可爱的小鼻子:“这个可是东凡王族补身子的秘方,调料里面用了许多名贵的药材,包裹鸡肉的泥土是混合了新鲜的鹿血的,所以泥土才会焦黑一片。” 采青怯怯插话道:“鹿血对身体虚弱的人很有好处,我们家乡的女人生了孩子,丈夫多半会出外捕捉活鹿,取血给她饮用。我生采锵的时候,也偷偷求厨房的管事在宰鹿的时候给我留一碗鹿血呢。” 凤鸣嗯了一声,点头说:“这样一说,我确实觉得有点血的味道,不过味道真鲜美,一点也不觉得腥。” 讨论到一半,帘外侍卫传话说鹿丹来访。 “快请国师进来。” 鹿丹今天又穿了浅蓝色的长衫,眉目俊美更胜往日,进了营帐,对凤鸣柔柔一笑:“鹿丹忽然听说西雷王决定延迟行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所以特地过来问一问。” 关于烈儿和永逸的事,当然没有向鹿丹说明的必要,凤鸣含糊其词道:“行程不用太急,初冬的景色不错,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在永殷境内好好欣赏呢。”又叫秋篮为鹿丹准备坐垫,伸手请鹿丹坐下。“国师请坐。嗯?国师刚刚沐浴完吗?身上好香啊。” 凤鸣用力吸了几下鼻子,发现鹿丹面色有点不自在,这才发觉自己刚刚这话似乎暗含轻薄。他一个男人生得如此美丽,一定常遭受同性色狼的骚扰,说不定会分外讨厌别人对他身体的赞美。想到这里,凤鸣立即尴尬的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国师用过晚膳了吗?” 鹿丹悠闲地靠在软垫上,一手撑腮,深得看不见底的眸子盯了凤鸣半天,才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淡笑:“鸣王的心思都摆在脸上呢,和西雷王一定也不同。我确实刚刚沐浴过,鸣王所说的香味,也许是熏衣的香味吧。”随性地伸个懒腰,姿态美得连一旁得秋月秋星都看呆了眼,鹿丹又道:“最讨厌别人以我的身体容貌作为话题,因为他们说起这个时神态可恨。不过鸣王不同,鸣王的眼睛是澄清的,让人无法有讨厌的感觉,而且……”清澈的眼眸上上下下打量凤鸣一番,鹿丹忽然朝凤鸣另有含意地挤了挤眼,压低声音道:“鹿丹相信,纵使让鸣王为所欲为,鸣王对鹿丹也做不出什么真正的事情来。” 这句话被如此暧昧的语气说出来,连采青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凤鸣的脸几乎涨成紫色,眼睛瞪得老大地看着鹿丹:“国师这……这……”他从来没有想过鹿丹这样的绝世美人会说出这样大胆的话。 “鹿丹已经用过晚膳了,鸣王似乎也用过了吧。”没有理会凤鸣一脸尴尬,鹿丹依旧风流潇洒,探头看了看方桌上漆黑铜盆里有一半已经进入凤鸣肚子里的鸡,讶道:“这道菜很象我们宫内的一道名菜呢,奇怪,除了我们的厨子外,竟然还另有人懂这道菜的做法。嗯,这是道非常补身子的菜呢,身体虚弱的人吃最好,用了新鲜的鹿血吧?” 秋篮吐吐舌头,看来偷学厨艺的事被知道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有鸣王在自然不会叫她吃亏,点头道:“是。” 05 暗香魅影 第十七章 大王亲自出访远国非比寻常,尽管凤鸣再三催促启程,还是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准备。 礼仪大臣光是撰写随行需要准备的王族用品就愁白了不少头发。容恬除了要将暂时离国时的事情交代众位大臣外,还亲自挑选随身保护的勇士。秋月秋星等想着要离开太子殿一段日子,有失窃事件在前,这次格外小心,忙着将凤鸣身边容恬送的及下面供奉上来的各色宝石玉器清点一遍。 只有两位重要人物最空闲,凤鸣和鹿丹。 幽静的书房中,再度传出鹿丹悦耳的惊叹:“真不愧是名震天下的鸣王,鹿丹佩服。” “国师过奖了,这个梯田设计,其实只有构思是我提出。具体的工具制造、渠道的开凿,全是西雷工匠的成果。” 鹿丹略静了静,优美的唇角微微勾起:“让鹿丹佩服的不仅仅是梯田的设计,而是鸣王肯将这等利国之策对鹿丹一一阐述,竟不藏私。这等胸襟,天下谁人能比?” “只要东凡不再闹饥荒,就不枉费国师来西雷一趟。” 凤鸣每日与鹿丹谈天说地,对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被软禁的日子也好过许多。 光阴流逝中,诸事终于妥当,大队准备上路的时候,大平原上的草地已经枯黄。初冬已临。 启程当日,凤鸣分外早起,刚刚穿戴完毕,秋月来报:“大王去太后那里辞行了。” 凤鸣一拍后脑:“哎呀,我也该去辞行。” “太后派焚香姐姐来传话,说鸣王要出远门,路途上会很劳累,不必费功夫辞行,等大王回来就上路吧。”秋月照话传达,抿唇笑道:“太后对鸣王很好呢。” 不一会,容恬果然回来。众人早准备好一切,容恬最后叮嘱文武百官一番,宫门大开,正式启程。凤鸣站在容恬身边,身后跟着秋月、秋星、秋篮、采青四大侍女,还有负责诵经保护凤鸣安全的**师松腾,荣虎率心腹侍卫在殿后,组成队伍的核心。 一路出了王宫,人民夹道欢呼,震耳欲聋。远远看去,城门已经大开,城头满插锦旗。凤鸣骑着白云,跟容恬并肩出了都城城门,往城外延棉数里的平原猛一放眼望去,立即倒吸一口清凉气:“带这么多兵马?” 平原上密密麻麻,竟全是西雷精兵。都是近日从各处抽调过来的守军,为了避免都城混乱,容恬下令他们在都城平原上待命。 容恬笑笑,勒马靠近凤鸣,低声道:“还有五万精兵没有出现,他们会紧跟我们队伍之后,好随时应付特发状况。” 出城门后,秋篮等早登上马车,荣虎却换了马,跟随在凤鸣身后,此刻策马过来,停在容恬身边禀道:“大王,这是松腾法师今天写的护身符,请鸣王佩在身上。” 容恬接过,仔细瞧了瞧,才递给凤鸣。 凤鸣一看,原来是一张锦帛,本来雪白无暇,现在却被红色的血迹染得阴森恐怖,不由眉头紧皱。 “鸣王戴上吧,出了太子殿,还是小心点好。这是松腾法师用自己的鲜血制的护身符,可以保护鸣王不受巫术所害,不过似乎只能有一天的功效,明日又要换一张新的。” “不戴也可以,”容恬见他不大乐意,淡淡道:“不过不许你再骑马,回马车上去,有松腾在身边,不戴应该也无妨。” 此话一出,凤鸣立即一言不发把护身符戴上了。 大军开始浩浩荡荡前进。沿路大片草地已经枯黄,不少地方露出黄褐色的泥土,显得分外萧杀。 鹿丹另有车队,派人来说明自己生**静,婉拒凤鸣邀他同乘的好意,远远跟随在大军之后。 凤鸣骑了两个多时辰的马,略有倦意,又不肯回马车上去。容恬强制地把他从白云那抓到自己马上,两人又共骑一个时辰,已到黄昏时分。 这半天路程还未出西雷境内,沿途都有官员一路备好饮食住宿。容恬为哄凤鸣高兴,一早安排了风光别致的路线,当晚大军停下休息,正好是一处江河汇集处,风景壮观。 晚宴热闹非凡,容恬和凤鸣临江用餐,秋篮等几位侍女陪伴外,还特意将鹿丹请了过来。 吃到中途,凤鸣忽然问:“怎么不见采青?” 秋月正忙着替容恬斟酒,边抬头道:“采青照顾采锵去了,采锵还小,第一次出远门,晚上怕呢。” 鹿丹好奇道:“我见到随伍中有个长相分外讨人喜欢的小孩子,那是采青的儿子吗?” “回禀国师,正是。” 秋星最喜欢小孩,见聊起采锵,将他平日种种可爱事迹说了一通,惹得容恬等开怀大笑,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鹿丹饭后告辞容恬凤鸣,自行回自己的车队安寝。 容恬和凤鸣等则睡在官员安排的、布置得花团锦簇的行馆内。 清晨迎着阳光与容恬并骑,对容恬甜甜笑道:“真希望这样的旅程永远不要走到尽头,可以天天和你一块骑马,看优美的景色。” 容恬苦笑:“你也该体谅一下松腾,每天一张血誓护身符极伤元气,若这样游上一年半载,我西雷最厉害的法师恐怕坚持不下去了。”柔声安慰道:“等取了天地环,你身体全好了,我每年都陪你出来游玩一次。” 两人凝视片刻,虽然在一起时间已经不短,还是觉得脸红心跳。 “我们回马车去吧。”容恬朝凤鸣挤眼。 凤鸣做个鬼脸:“我才不上当。”拍拍白云的头,叫道:“白云,我们到前面去。” 白云一声长嘶,放开四蹄冲到队伍前方。容恬知道凤鸣害羞,哈哈大笑,荣虎早谨慎地跟了上去,以防意外。 除了每天都要戴一张“新鲜”的血迹斑斑的护身符外,凤鸣可以说是诸事如意。如此走了七八天,终于出了西雷国境。 秋篮等这几天在马车待腻了,苦苦求了凤鸣,除了采青要照顾采锵外,其他人都获准可以骑马跟随。几个侍女得意洋洋换了马服,娇媚中带上平日少见的英气,叫凤鸣等眼前一亮。 “怎样,我们马技不错吧。”秋月勒马在荣虎面前炫耀。 秋篮不善骑马,不敢象秋月等放马奔驰,只能乖乖缓行,荣虎勒马到了她身旁,沉声道:“别怕,这匹马是我挑的,脾气最好。” 秋篮轻轻瞅他一眼,脸蛋飞红一片,忽然发现凤鸣和容恬都在前面回头往他们这边死劲看,立即挑高嗓子语气不善地问:“秋月,你在鸣王耳边旁边嘀咕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秋月慌忙举手撇清。 容恬心情正好,豪迈笑道:“容虎,只要秋篮点头,本王立即为你们俩赐婚。秋篮,你可愿意?” 事出突然,秋篮身子微震,险些松开缰绳,幸亏荣虎一把抓住,关切地说:“小心了。”更引起一阵哄笑。 笑声中,忽然看见秋星策马从前头跑回来,嚷道:“快看,我们进入永殷地界了!” 凤鸣一声欢呼,领着荣虎等往前冲去,不多时,容恬也赶了上来。众人勒马,远远眺望。 早有前方侍卫返回禀报:“大王,正赶来的马队就是永殷派来迎接的官员。” “举的是太子旗帜呢。” 容恬目力惊人,看了看,点头道:“不错,骑在马上最前面的就是永殷太子永逸。” 侍卫群也随后保护,策马过来,笑道:“永殷竟派出太子亲自迎接大王,可见我西雷威势。” “永殷太子算什么,日后我西雷日益强大,连永殷王都要亲自迎接了。” “大王英明神武,是我们的福气啊。” 众侍卫兴高采烈,七嘴八舌,却骇然发现正中的几位大人物已经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不但容恬和凤鸣脸色难看,连荣虎和秋篮等都一脸严肃,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众人聪明地立即退下,不再言语。 平原上吹来的强风也打不散令人窒息的沉默。秋月终于忍受不住,附耳过来,小心翼翼问:“鸣王,烈儿为何竟不在永殷太子身边?” 凤鸣心里也正不安,回头看容恬。 容恬抿唇不语,对凤鸣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觉得意外。 众人心里猛然一沉。 05 暗香魅影 第十九章 事关烈儿,容虎理所当然要求负责这次行动。 容恬点头:“你挑选五千精干的兵士,听太子调遣。事成后立即回来覆命,以免行程耽搁太久。” “永逸怎敢调遣烈儿的兄长?”永逸从怀中掏出一物:“这是二王子府的地图。另外……永逸有个不情之请。” 容虎心中有数,笑了笑答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心,容虎带兵闯入,只挟制,不伤人。”趁容恬不大注意,迈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要是太子殿下日后对不起我弟弟,这五千精兵也会无声无息潜入太子府。”永逸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压迫得神色微变,容虎一放即收,轻松自在地重回原位。 凤鸣掐指计算:“从这里到永殷都城,一来一回,需要好几天。” “鸣王放心,容虎会日夜兼程,尽快回来。” “不不,”凤鸣摆手道:“我正希望趁这个机会在永殷好好玩玩,你慢慢的去,慢慢地回。”忽然想起可怜的法师松腾,不觉有点愧疚,又改口道:“还是该怎么回就怎么回吧。”无奈地耸肩。 容虎大声领命,威风凛凛出了侧厅,去挑选参加营救的心腹精英。永逸更是恨不得早点救回烈儿,道:“今日多有得罪,请西雷王和鸣王恕罪。永逸先赶回都城,以防意外。”对容恬和凤鸣拱拱手,也匆匆去了。 秋月见永逸背影离去,拍拍胸口,笑道:“这永逸太子绕来绕去,倒真把我们吓出一身冷汗。” 秋篮合掌喃喃道:“老天保佑,幸亏烈儿没有出事。” “他那般胡来,等救出来之后,鸣王一定要好好教训他才行。” 秋星噗哧一声笑出来:“鸣王管得住他?” 凤鸣脸红了半边,咳嗽两声吩咐道:“刚才的筵席不算,我都没有吃饱。秋篮,快弄点拿手好菜来,骑了一天的马,腰骨酸酸的。” 秋月秋星盈盈走过来,按着凤鸣坐下,柔声道:“奴婢帮鸣王揉揉吧,腰骨哪里酸?” “不如本王帮你揉吧。”容恬也居心不良的走过来,被凤鸣瞪住警告:“我腰快断了,你可别乱来啊啊!放开放开!”话音未落,已被容恬拦腰抱起。 “你这荒淫无道的昏君……”凤鸣随手给容恬肩膀一拳:“我的腰真的很疼啦,现在我绝对,绝对不跟你回房。” 容恬一脸无辜:“谁说本王要抱你回房?”扬声对等候在门外的侍卫道:“传令,今晚不在行馆休息,改为在三里外的阿曼江边扎营。全军立即启程。” 秋篮“呀”一声低呼:“刚刚听他们谈得紧张,我们居然忘记这行馆内外都布满了浸过油的布条,万一有人借机放火的话可就糟了。” 容恬收回目光,低头戏谑地看着凤鸣:“鸣王腰骨酸疼,又想观赏一下永殷美丽夜景的话,还有什么办法比和本王共骑更好呢?” 凤鸣知道错怪容恬,学秋月的样子做个可爱的鬼脸:“不愧是西雷王,果然细心周到,样样考虑周全……嗯?就是毛手毛脚的时候不讨人喜欢,喂,把你的魔掌拿开……” 休息过一阵的队伍再度出发,目的地是因为离国和西雷大战而闻名的阿曼江。 凤鸣惬意地偎依在容恬怀里,听着马蹄声声,让星光照亮前路。 “前面就是阿曼江,听见水声了吗?” 远远看见波光粼粼,回忆起当日被离王若言擒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押着随大军远征西雷,让人感慨万千。眼前江面虽然平静温柔,竟让凤鸣觉得心头隐隐作痛。 “听说阿曼江一役后,江水染红流经的土地,使土地长出红色的稻谷。那些红色的稻谷,因为浇灌它们的河水中有太多尸首而发出腐烂的气味,以至于不能食用。” 容恬默然,搂紧了凤鸣,柔声道:“那都是无知愚民的谣传,哪有什么红色的稻谷?” “虽是谣传,也足以说明当时的惨烈。”凤鸣挤出一个苦涩笑容。 05 暗香魅影 第十八章 不一会,迎接的永殷众人已经策马到了面前。 永逸在离容恬三丈外勒马停下,高声问道:“前面可是西雷王大驾光临?”说罢翻身下马,拱手朗声道:“听闻西雷王要出访东凡,途中必定经过永殷。永逸在此等候多时。” 凤鸣心里嘀咕,听这话里的意思,这位太子似乎不是接到永殷王旨意前来迎接,倒象专门拦在路上找他们的。 容虎等转的都是同样的心思,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到容恬身上。 容恬淡淡笑了两声,下马道:“有劳太子久候,容恬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呢。”向前两步,朝永逸友好地笑了笑,借机打量永逸神色。 容恬下马,身后众人自然也跟着下马,秋篮走到凤鸣身边,悄悄附耳道:“这位永逸太子眼睛肿肿的,好像哭过似的。” 凤鸣仔细看,永逸脸色果然是所有人中最难看的,喃喃道:“难道今早才和烈儿吵嘴吵哭了,所以烈儿没有出现?” 秋月等知道他是在转弯抹角安慰容虎,忙点头轻道:“嗯,鸣王猜得有理,烈儿的脾气,谁都会想和他吵嘴。今天一定是吵急了,烈儿不肯随太子出来。” 容虎知道众人都在安他的心,朝秋月感激地笑笑,低声说:“鸣王不必担心,等问清了情况再说。” 大家不再言语,都全神贯注看向容恬和永逸那边。 永逸脸色苍白中带了一丝不寻常的红,用复杂的眼光打量了容恬许久,强笑道:“西雷王英姿如昔,令人欣慰,永殷在此等候,不过是希望借西雷王过境的空当,和西雷王把酒谈笑一场,回忆一下阿曼江边的火光。酒宴已经在前方行馆备好,请西雷王和鸣王移驾。” 容恬回头,和凤鸣交换个眼神,点头道:“也好。” 两批人马一前一后到了行馆,果然早安排了美酒佳肴,只是酒宴不在大厅举行,却安排在偏僻安静的侧厅,也没有象往常那样准备各色歌舞。 容恬凤鸣等坐了一边,容虎秋篮等站在身后,其他侍卫都被吩咐到门外守卫。永逸太子更是连一个侍从也不带在身边,独自一人占了主位。 上齐酒菜后,行馆中的下人们再也没有上来侍候,气氛十分冷漠。 永逸也不说话,持酒自饮一杯,看容恬一眼。凤鸣等人以为他要开口说话,谁知他竟又自斟一杯,灌下喉咙。 如此喝了四五杯,让凤鸣等人心焦得不知如何是好,永逸才抬头看了看凤鸣,苦笑道:“鸣王见谅,永逸平日并不是贪杯之人,只是今日……唉,今天实在心情不好。” 凤鸣心里乱跳,暗暗觉得不妙。 容恬冷哼一声,仰头喝了一杯,盯着永逸,沉声道:“太子都知道了?” 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永逸默然审视容恬片刻,轻声问:“西雷王以为呢?”惨笑数声,敛了笑容,沉声道:“没想到堂堂西雷王,居然利用身边的侍从来玩这种小把戏,哈哈,当真可笑。” 客席处一阵沉默。秋篮悄悄移动一步,静静握住容虎的手,发觉他掌中已经全是冷汗。 “如果没有烈儿对太子殿下的真心,也许真算是一个可笑的把戏;”寂静中,传来凤鸣朗朗话音:“可若赔上烈儿的心,太子殿下却把这当成不起眼的小把戏的话,那我就要替烈儿不值了。” 众人视线,不由都朝凤鸣转去。 凤鸣从席上长身而起,悠然举步,走到永逸身前停下,凝视着他的眼睛,极认真地说:“西雷军力强过永殷十倍,烈儿身为大王心腹,前程不可限量,却甘愿到永殷这个危险万分的地方来,太子难道不明白他是为了谁吗?” 永逸敌不过凤鸣目光,眼中怒意渐渐散去,别过头去,叹道:“随便你们怎么说,他是为了分裂永殷王族而来,这一点你们总不能否认。” 容恬抓住机会追问:“太子如何知道烈儿的底细?” 永逸不知想到什么,默然片刻,方回答道:“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啊?” “什么?” 这次连容恬也愣住了,喃喃道:“不愧是烈儿……”随即朗声笑起来,转头对容虎道:“你弟弟是个好汉。容虎,将你腰上的剑给我。” 容虎忙解剑双手奉上。 容恬接过剑,横放在方桌上,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注视着永逸冷冷道:“请问太子殿下,烈儿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后,你是如何回答的?” 永逸反问:“换了是西雷王,会如何回答?” 容恬毫不犹豫道:“若是凤鸣要我放弃江山,西雷王朝送你又如何?”凤鸣一脸诧异朝容恬看去,喉头隐隐作梗。 容虎忍不住问:“你把烈儿怎么样了?” 锵,一声脆响,剑已出鞘。容恬一手持剑,悠闲笑道:“太子见谅,本王曾答允过烈儿,假如太子对他不好,本王会将太子千刀万剐。” 一只手从身后伸来,轻轻按在剑上,容恬回头,却是凤鸣。 凤鸣摇头:“大王错了。” “我错了?”容恬讶道。 “烈儿即使身遇不测,也绝不会希望大王伤害太子殿下。何况,如果太子殿下因为烈儿的坦白而伤害烈儿,那烈儿看人的眼光也实在太差了。”凤鸣回头,对上永逸若有所思的目光:“我说得对吗?” 永逸半晌说不出话来,终于摇头长叹:“西雷鸣王,真是名不虚传。”自斟一杯,痛快地倒下喉咙,苦笑着回忆:“烈儿说我要是真心对他,就和他一起远远离开都城。我……我拒绝了。” 这点众人都猜得到,不然也不会在这里碰到永逸了。 “他能对我坦诚道出一切,我丝毫也不怪他。可是我身负父王厚望,无法逃脱自己的责任,拒绝他自然有我的难处。其实只要能在一起,又何必管其他是是非非。” 凤鸣忽然问:“太子殿下,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永逸稍作沉默,点头道:“鸣王请问。” 凤鸣选了个可以与永逸平视的地方坐下,柔声问:“请问太子,做大王是否一件令太子愉快的事情?” “这是父王的决定,但是为了永殷的人民……” “请问太子,在永殷的王族中,是否有太子的骨肉亲人为了王位而对太子恨之入骨?” “这个……在所难免。” “假如太子不再成为太子,永殷王有其他的继承人吗?” “当然有。” “最后一个问题,”凤鸣微笑:“太子喜欢烈儿吗?假如太子再也见不到烈儿,太子会难过吗?” 永逸苦笑:“鸣王难道看不出来永逸的真心?” 凤鸣反问:“烈儿一心为太子打算,难道太子也看不出来吗?” 秋月在秋星耳边问:“我真受不了,太子和烈儿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大家都坦白就好,鸣王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干什么?” “我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想……再问太子几个问题。”凤鸣一本正经地坐直身子:“第一,太子既然知道一切,还特意拦住我们去路,是想兴师问罪还是另有所图?第二,太子既然和烈儿彼此知道心意,为何还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第三……烈儿到底到哪里去了?” 这最后一个问题才是众人最关心的,顿时所有视线集中到永逸唇上,生怕他漏出任何一个不祥的字眼。 永逸缓缓道:“他留下字条走了,说他接下西雷王的王令,就一定要把事情办好,我不肯答应,他只好另想办法。” “不好。”容恬猛然紧皱浓眉,沉声道:“难道烈儿要进宫去见永殷王?” 永逸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不愧是看着烈儿长大的西雷王。他当年潜入永殷,化名芙蕖,成为父王的新宠。后来借假死离开,父王一直以为他死了,还真是悲伤了一阵。这次烈儿入宫,父王说不定会将他看成和芙蕖酷似的人,把他留在身边。” “如果已经进了王宫,那可就非常头疼了。” 凤鸣不以为然道:“烈儿不是那样随便把自己放进绝境的人吧?” 永逸无可奈何地点头:“鸣王猜得不错,他没有直接进宫,而是投靠了我二王弟。人人都把他当成酷似芙蕖的人,以为可以用他讨父王欢心。只要时机恰当,二王弟就会把他献给父王。” “哦!”凤鸣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顿时成为视线焦点。他拍拍额头,失笑道:“原来太子殿下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是想问我们借兵啊。” 众人愕然中,永逸毫不掩饰地点头:“只求西雷王借我五千好手。我总不能用太子府的人去攻打二王子府吧。只要救回烈儿,我不会再贪恋权利王位,失去了一次,绝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秋月不解地道:“只是借兵的话,太子殿下直说就好,害我们担心了这么久。” 永逸正容道:“永逸这样做,是为了看看烈儿付出的忠心是否值得。不瞒西雷王和鸣王,这整座行馆底下和木板的隔层里塞满了浸过油的布条,假如两位对烈儿的遭遇置之不理,只是把烈儿当成工具的话,恐怕这里有一半的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侧厅里顿时一片寂静。 沉默中,容恬捧腹大笑起来:“烈儿,烈儿,你眼光当真不错。” 05 暗香魅影 第二十一章 秋篮吐吐舌头,看来偷学厨艺的事被知道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有鸣王在自然不会叫她吃亏,点头道:“是。” 鹿丹不置可否,站起来风姿娉婷地走到帐门,掀开帘子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鹿丹该回去了。”向脸依然红得一塌糊涂的凤鸣告辞,飘然去了。 营帐里沉寂一片,好半天,有人呼出一口大气,秋月啧啧道:“这个鹿丹国师,真是又美又……又……” “又难以让人招架。” “对对。”秋月对秋星的话连连附和,眼一转,刚好瞥见采青:“采青,你在偷笑什么?” 采青不提防秋月这么一嚷,吓了一跳。举手拍拍受惊的胸口,不好意思地低头含笑:“方才看了国师大展威风,我不过是想……他和那个东凡王,晚上谁在上面。” 忽然听见噗哧一声,这次倒是秋篮忍不住笑了出来,边笑着边用眼睛瞥凤鸣。凤鸣浑身不自在地打个哆嗦,警告着道:“秋篮,你脑子里不会浮现什么对我不利的画面吧?” “秋篮哪里敢啊?”秋篮捂着嘴,眼里透着俏皮的狡黠:“奴婢只是想,若国师那般讨人怜爱的美人都有机会在上面,那鸣王在西雷王面前翻身的希望多少还是有的。” “什么翻身的机会啊?”容恬刚巧这个时候从帐外大步走进来。 凤鸣正没有办法招架,见了容恬,立即跳起来,故意恶狠狠黑着脸:“说只要一会,怎么现在才回来?” 秋篮等见容恬回来,都不再作声,迎上去七手八脚为容恬除下披风,另换上宽松的外衣,然后识趣地退到营帐外。 “一会不见,怎么就生气了?嗯,你生气的时候脸是红的,比平日更好看。”惬意地靠在凤鸣身旁的高大坐垫上,随手勾住纤细的腰肢。凤鸣哎呀一声,不由自主倒进容恬怀里。容恬带着歉意解释道:“原本打算接见王宫的传令者,处理一下西雷国内的要务,谁知他竟然还没到。奇怪,王宫派来报告国务递送奏折的传令者从无延误。莫非王宫里出了什么事?” 凤鸣无来由心中一紧,担心地问:“我们是否要回去看看?” 容恬拍拍他嫩得能掐就出水来的脸蛋,笑道:“我西雷王宫岂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动手脚的地方?外有瞳剑悯,内有太后,就算有人胆大包天,也要栽在他们联手之下。” “不管怎样,总要派人回王宫打探一下消息。大王外出,发生通信延误的事本就不祥。” “早派人去了,放心吧。倒是你,我不在的时候干了什么?” “吃了点东西,见了见鹿丹。对了,秋篮今天做的鸡肉真不错,还给你留了个鸡腿……” “别说鸡腿,说鹿丹,你们聊了什么?” “没有什么。” “真的没有?” “没有。” “那你的脸怎么一直红到脖子根了?” 两人聊到最后,已成了耳语。凤鸣被热热的气息吹得耳朵发痒,缩了缩脖子,倦意渐渐上来,打个哈欠,不由伸出双手搂住容恬的脖子:“我们睡觉吧。” “嗯。” 立即被打横抱起来,移到秋篮等早铺好的软毯边。 “你在干什么?” “睡觉。” “不要闹啦,我真的很累。” “运动一下,可以睡得更香。” “……” 被压在下面的人给上面的人八字评语厚颜无耻,荒淫无道。 05 暗香魅影 第二十三章 爱的低唱延续到星星悄悄闭上眼睛,灰濛濛的亮从天另一边透来。 秋篮抱着膝盖,和秋月她们背靠背坐在草地上,懒懒打个哈欠,朦朦胧胧道:“天亮了。” “一个晚上,啊,腰疼……”松动着筋骨,秋星象扭到腰似的,蹙眉娇呼一声。 “这可真难为你们了,一个晚上陪我们赏星。”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上方,带着温柔甜美的笑,点漆的眸子深处藏着别致的灵光。朝她们笑了笑,又转头吩咐一旁的侍卫:“白云呢?把它牵来,我今天要沿岸驰骋,好好感受一下深秋放马的滋味。” 容恬打个眼色,制止侍卫们,终于起了疑心:“凤鸣,你……不倦?” “不倦。”凤鸣笑得很开心:“也许是永殷的水土特别好吧,自从阿曼江一战后,我从来没试过这样精力充沛,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劲道。快,牵白云来,我要骑马。” “鸣王,”秋篮走到凤鸣身边,仔细打量他的神色,果然不是勉强支持,眼睛炯炯有神,略一转,象流动的水银般。沉吟着,秋篮小心翼翼地劝道:“鸣王要游玩,也要吃点东西再去吧,先回营帐好吗?” “哦,你这么一提醒,果然有点饿。”凤鸣摸摸肚子,点头道:“那好,吃了早饭再去。秋篮,我还要吃昨晚那个鸡。”涎着脸看着秋篮。 “好。” 一行人上马转回营帐,凤鸣精神无比,路上不断指着景物和容恬说话。 秋月扯一下缰绳,让马匹刚好落在秋篮身后,低声道:“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惊肉跳。你看鸣王今天是怎么了?” “鸣王身子本来就不好,现在又胡闹着不肯休息,这可怎么行?”秋篮凝视着凤鸣亲昵偎依容恬的背影,咬了咬牙:“等回了营帐,立即点上安神的熏香。你给鸣王端的热茶里放几片入睡树的枯叶,等他睡着了,请松腾**师过来瞧瞧。” “我也正这么想。看大王的意思,也是要想法子哄他睡的。” 众侍女商议好,营帐已经近在眼前。 容恬勒住马头,刚要抱凤鸣下马,凤鸣兴致勃勃道:“不用你,看我的。”伶俐的一个翻身,以一个优美到极点的姿势稳稳落在地上,惹来身后侍卫们一阵喝彩。 容恬摇头,无奈地责怪道:“万一扭伤了脚,又该怎么办?” 刚要一同进入营帐,一股不祥的诡异味道却骤然窜入鼻间。 “大王,”王宫内官匆匆赶来,脸色铁青,跪下战战兢兢道:“启禀大王,松腾**师他……他出事了。”话中惶恐不安。 站在前面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骤然一震。 容恬浓眉猛皱,沉声问:“怎么回事?” “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师平日都是天一亮就传唤早饭的,今天却一直没有传唤,奴才斗胆进入看看,结果发现**师已经……已经没了气息。” “没了气息?是有人潜入,还是下毒?昨晚他营帐里谁在侍候?” 那王宫内官见容恬言辞严厉,打个冷战,慌忙伏下身子道:“**师昨晚还好好的,和平日没什么异样。他晚间一向都要修炼,严禁任何人打扰,因此奴才昨晚侍候完**师的晚饭后就再没有进去。大王恕罪,晚上没有**师的传唤,奴才是不能进去的,所以……” “身上有伤口吗?” “回禀大王,松腾**师象平常一样盘腿坐着,神态平静,身上什么伤口也没有。”仿佛回想起松腾平静死去的诡异样子,王宫内官打个哆嗦,用发抖的双臂撑着上身,头也不敢抬起地一一禀报:“就象……就象被邪魅招去了魂魄。” “不会是……”凤鸣扯扯容恬的衣袖,略显得有点不安:“每天用血做的护身符太消耗元气,所以无声无息地……” “怎么可能?松腾是修炼之人,暂时没有了气息,这说不定是修炼到达境界的一种状况。他们这些无知的人不明白,所以大惊小怪。”容恬握着他的手,安慰似的用力紧了紧,脸部表情缓缓放松下来,冷冷扫了周围一圈,视线最终定在已经浑身大汗的王宫内官背上:“用不着慌张。不过……虽然如此,还是要借这机会查查别的什么,东陵!” “下官在!”侍卫总长东陵立即从人群中站出来,额头也是一头冷汗。他身为侍卫总长,总管驻地警戒安全,假如松腾是被人谋杀的,他也逃不过责罚。 “将昨晚侍候过松腾,还有进入过松腾营帐的人看管起来,逐一审问。” “是!” “松腾营帐中的东西,都不许搬动,找药官来,看看是否有人下毒。” “是!” “另外……也好好搜一搜鸣王的营帐,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是!” 容恬不紧不慢布置完,才转头对凤鸣微笑,轻松道:“今天不骑马啦。如果你乖乖沐浴一番,然后睡个好觉,那么等你醒来的时候,本王就赏你一天时间,让你为所欲为地干你喜欢的事。” “为所欲为?”凤鸣的漂亮眼睛顿时大放异彩。 “嗯。” “干什么都行?” “干什么都行。” 凤鸣欢呼一声,连声答应:“好,好,你可不许食言。” 容恬宠腻地看着他:“本王怎会食言?不过,若本王回去的时候发现你还没有睡着,这个承诺就要取消。” “一言为定!秋篮秋月秋星采青!”凤鸣一口气连珠炮般吩咐:“我们回营帐去,快快,准备沐浴。” “奴婢遵命。”整齐一致,清脆如同黄莺的动听回答。 侍女们围了上来,犹如一阵七彩云朵般,簇拥着凤鸣快速消失在帘门之后。 容恬眼看凤鸣进了营帐,低喝道:“东陵,随本王去看看松腾的营帐看看。” “是。”东陵跟在容恬身后,思量了很久,忐忑不安地问:“大王,真有人能修炼到不用呼吸的地步?这样说来,松腾**师恐怕是十一国最厉害的法师了。” “这种话你也信?松腾多半是被人害死的,本王定要查个清楚。” “可是鸣王……” “鸣王他是看多了武侠小说,所以相信那些稀奇古怪的事。” “武侠小说?” “这个东西,本王尚且不懂,你就更不会懂了。” 营帐内,凤鸣喝了秋月端上的热茶,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穿着宽大舒适的丝袍,抱着大团的软枕坐在坐垫上。 “鸣王还不困吗?” “不困。” 秋月吐吐舌头,忙揭开已经被喝空的茶碗,几片安睡树的枯叶确实混在茶叶中。 “咳咳……”秋篮朝采青打个眼色。 又一束镇定安神的熏香被点燃起来。 “鸣王……还不困吗?” 精神奕奕的凤鸣瞪着两颗发亮的眼珠:“不困。” “可是……鸣王答应了大王,沐浴后就好好睡觉啊。” “因为……”凤鸣垂下头:“我正在想一个重要的问题,所以无法入睡。” “想问题?”侍女们好奇地看着他。 凤鸣露出懊恼的模样,沉默了足足一刻钟,猛地甩了甩头,受不了地大嚷起来:“在容恬心里我是个笨蛋吗?松腾是我的护身法师,他死得莫名其妙说明我的处境变得非常糟糕,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懂吗?他居然用那样没水准的荒谬谎话来欺骗我!你们也在我面前捣鬼,点这么多熏死人的香。还有,秋月,”凤鸣忽然提高音量:“你在我的茶里放了什么?居然会有一股甜味。”乌黑的眼睛转向秋月。 “啊?奴婢……奴婢……”秋月被他突如其来的提问吓得倒退两步,花容变色。 秋星扶了秋月一把,强笑道:“鸣王今天真是特别厉害呢,想事情比谁都快。”正转着眼珠想个什么话搪塞,门帘被人猛然掀开,带进一阵凉风。 容恬阴沉着脸走进来,沙哑着嗓子道:“王宫传来消息,太后病重。” 05 暗香魅影 第二十二章 秋篮等在营帐外,听见里面翻来覆去都是凤鸣既痛苦又甜蜜的呻吟,淫糜动人得犹如仙籁,尽管早听惯了,仍禁不住脸红心跳。候了近一个时辰,秋月打着哈欠道:“大王知道鸣王身子不结实,该不会闹太久。我和秋星准备沐浴用的热水去。”便和秋星去了。 秋篮一人候在门外,听见身后细碎声音,象有人踩在草地上,回头一看。 采青正走过来,奇道:“就姐姐一人守夜?这般冷清,怎么不叫上我呢?” “秋星他们正为大王他们沐浴做准备呢。”秋篮瞅瞅采青身后:“采锵呢?” “睡着了。这孩子,好不容易把他哄睡。”采青歉然道:“为了他,耽搁了侍候鸣王,让姐姐们都辛苦了。” 秋篮见她虽升了鸣王随身的大侍女,眉目间却没有一丝傲气,反而时时刻刻带着点畏缩似的,想来是以前在王宫里被人欺负惯了,便想趁机和她说说话,微微笑了笑,柔声道:“采锵是个乖孩子。” 采青却似乎心神不宁,不断探头往帐门看。 “怎么了?” “不,”采青低下头,许久抬起头来,幽幽问:“秋篮姐姐,鸣王不过是骑了一会子马,就直喊腰酸。他这么一个年轻男人,身子怎么会这么弱?” 秋篮叹气,也添了愁容:“自从阿曼江回来后,鸣王的身子就一直很虚弱。现在看起来似乎好了点,但其实里头元气还没有恢复,动弹两下就嚷累。偏偏又好动,有时真叫人不知道怎么办好。” 两人都有了点心事,垂头闷不吭声。隔了许久,采青轻轻咬着唇道:“鸣王他好像……”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两人一起抬起头来,营帐里面的呻吟已经消失。秋月和秋星正巧回来,低声问:“停了?” “嗯。” 秋月去到营帐外,恭恭敬敬地问:“沐浴的东西已经备好,奴婢们进来侍候可好?” 不一会,听见容恬慵懒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快快……” 秋月指挥着,五六名侍卫们托着一个硕大无比的木桶进了营帐,又有十几名侍卫挑着热水出现,到处热气腾腾,容恬的大营帐顿时变得如在云里雾里般虚渺。 侍卫们退去,容恬才把窝在绒毯中筋疲力尽的凤鸣小心翼翼抱起来,放进温度适宜的水中。 秋篮等四名侍女上前侍候,为容恬宽衣,然后按摩、勺水、涂抹沐浴用的香料。凤鸣她们向来不管,照顾凤鸣是容恬的事。 凤鸣昏昏沉沉,被温暖的水包围全身,顿觉舒服,不由睁开眼睛,略微伸展手脚,喃喃问:“天亮了?” “还没。”容恬的唇顿时贴过去,趁机吮吸他的甜蜜。 “嗯……” “你累了,睡吧。”低沉的声音徘徊在耳边,还伴着熟悉的轻吻。 “容恬……” “我在这。” “你在帮我洗澡吗?” “对。” 慵懒的眸子睁开来,猫儿似的可爱。凤鸣口齿不清地说:“我也要帮你洗。” 顿时,正在容恬背上揉搓的几双柔荑停了下来,侍女们面面相觑地对视。 性感的笑容泛出容恬的俊脸,声音略为沙哑:“你帮我洗?” “是呀。” “真的?” 凤鸣迷糊地对他甜笑:“当然是真的。” 真是罪过的诱惑。容恬咬咬牙,最终让理智战胜**,安抚似的拍拍凤鸣的脸:“快睡吧,明天你又嚷着要骑马到处玩了。没精神怎么游玩,总不能顶着两个黑眼圈丢脸吧?你看你,都累糊涂了。”恋惜地用脸贴上凤鸣被热水熏得粉红的脸颊。 “谁累糊涂了?我一点也不糊涂。”凤鸣懒洋洋的从容恬怀里爬起来,眼睛果然清醒了点:“来,让我帮你洗。你帮我洗了这么多次,每次都有趁我睡着占便宜吧。不行,这次怎样也该轮到我。秋篮,把擦背的布递给我。” 秋篮怎敢阻碍大王享受鸣王难得的主动奉献,乖乖将布递给凤鸣。 “我要擦这里。” “嗯……” “很疼吗?” “不是……”容恬皱眉:“很痒。” “痒?怎么会痒呢?”凤鸣不解地,再度用力把布往容恬背上搓在;“这样呢?” “你半夜醒来,就为了折腾我吗?” “哪里有!本鸣王不是正好好帮你洗澡吗?告诉我哪里痒,我再用点力气搓就是了。” “……心痒。” 四位侍女彼此交换一个眼色,同时敛眉行礼:“奴婢先行告退。”鱼贯出了门,都不由自主抿唇一笑。 又在门外候了一个多时辰,大家都开始大打哈欠。秋篮道:“采青回去休息吧,我和秋月她们轮流睡一小会,在这守着。” 秋月点头道:“对,不然采锵醒了会哭。唉,有容虎或者烈儿在就好了,让他们看着,到时候就告诉我们。” 正说着,听见里面喊:“来人。” 四人连忙都一同进去了。凤鸣头发散乱,慵慵懒懒地靠在坐垫上,身上只随意披了一件外袍,显然又被容恬荒淫无道了一遍,可脸色红润,不但没有倦意,仿佛还挺精神。 “外面没有下雨吧?” “回禀鸣王,没有下雨。” “星星出来了吗?” “……”秋月等对视一眼。 “星星出来了吗?” “出来了。” “漂亮吗?” “漂亮。” “帮我更衣。”凤鸣兴致勃勃:“平原上的星星最美了,而且现在又没有污染,应该是无与伦比的好看。平常都没有功夫,今天趁着不打磕睡,一定要好好看一看。”连声催促要换衣服。 容恬皱眉道:“你不累吗?明天……” “反正要等容虎回来,明天又不用赶路。如果累了就睡一整天好了。”凤鸣瞪容恬一眼:“不许说我幼稚,你也要陪我去看。” 容恬见他兴致奇好,不忍逆他的意思,点头道:“你想看就看吧。” 秋篮等得了容恬许可,这才过来为凤鸣换上衣服。 虽说是看星星,这两人一出动,也惊动了大批侍卫。 “我们到那边看。”凤鸣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骑队动了起来。 到了凤鸣指定的地点,立即在草地上铺了大块的锦布让容恬和凤鸣坐着赏星。上百名侍卫们手环手,背部朝里,象一个人圈般将容恬和凤鸣等围在圈内。 秋篮等侍女自然站在圈子里,将美酒点心从食盒里取出来,一样一样放在锦布上,让他们随时享用。 凤鸣四肢大开躺在布上,仰视星空,眸子比星辰还亮,赞道:“不愧是古代的星空,每一颗星星都是亮的。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因为天空没有云,星星才会亮。没有云,就没有雨。” “是吗?”容恬也学他的样子躺下:“每一颗星都是一位天神,星星特别亮的夜晚,就是天神们睁开了眼睛。” “嗯,他们睁开眼睛,发现了一个古往今来少有的英明君王。” “不,”容恬翻身,双手撑在凤鸣身侧,俯视凤鸣,柔声道:“他们发现了一对最甜蜜的情人。” 微风拂过。璀璨星辰下,山峦的轮廓更加雄伟。万籁俱静中,只听见彼此的心跳。 凤鸣微红着脸,忽然别过脸,用可以媲美蚊子的声音说:“那么,让天神们看看我们怎样相爱吧。” 容恬一愣。 凤鸣很不好意思地瞅他一眼:“今天……忽然很想尽情地享受被你拥抱的滋味呢。”他主动伸手,勾住容恬的脖子,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一口。“抱多少次都无所谓。”道不尽的媚惑动人。 “凤鸣……” 凉风中,深秋平原之上,两道身影化为一道,蜜的味道流溢芬芳。 06 冬雷惊梦 第四章 又是日夜兼程,不曾稍做休息的快速行军。容恬心急如焚,将自己和一班随从侍卫逼得没有一点休息,连干粮也多数在马上边吃边走。 想到凤鸣现在恐怕已经被瞳儿和鹿丹联手谋害,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凤鸣身边。 自己怎么会这么笨,竟让鹿丹诱离凤鸣? 进入永殷边境后一路飞奔,容恬总是神采奕奕的眼睛也深陷下去。匆匆在河边喝两口浑浊的河水,随即下令启程,这样不要命的狂奔下,当天傍晚就到了离大军营地不足十里的地方。 “大王,前方有火光。” 登上山坡眺望,看见远处平原上闪烁着点点火光。容恬皱着连日来不曾舒展过的眉,沉声道:“迎上去看看。” 数人策马下去,迎上火光。原来对方是一队持着火把的轻骑,稀疏月光下看不远,听见前方有人高喝:“前方何人?此处已得永殷太子允许,由西雷军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入!” 容恬大声道:“西雷王在此!” “大王!” “大王回来了!” 惊喜交加的熟悉声音,两骑从队伍里冲出来,激动地喊道:“大王回来了!”奔到容恬面前,滚鞍下马。前面的是容虎,后面是已经被救回来的烈儿。 容虎下马跪地,低头一声不吭,只是激动地喘气。 烈儿膝盖一碰草地,放声大哭起来:“大王,鸣王他……鸣王他不见了!” 容恬脑子里嗡一声炸开,手一松缰绳,身形竟摇摇欲坠。身后侍从连忙扑上去扶住,烈儿吓得止了眼泪,也和容虎连忙上前,紧张地围着容恬。 “大王!” “大王万万不要激动。” “大王……” 容恬深呼吸数下,徐徐睁开眼睛,推开身边侍卫的手,站直身子:“不碍事,路途颠簸了。凤鸣到底怎么不见了?” 容虎难过地低下头:“前天我带了烈儿和五千兵马回来,满想着会合之后就可以出发。谁知道进了大营,大营乱成一片。侍卫总管东陵遇刺,秋篮秋月秋星被人发现昏迷在鸣王的营帐内,鸣王却不见了。属下知道鸣王失踪,立即请求永殷太子封锁阿曼江一带,属下和烈儿延着河岸搜索鸣王的踪迹。可是搜了整整一天两夜,只找到这个。”转身从马上的搭包里捧出一堆东西。 “凤鸣的衣物?”容恬从容虎手中接过衣物,布料上乘,颜色鲜美,还附着许多华美玉饰,只是衣物已破碎不堪,象被人强硬撕破似的,看的容恬眼眶欲裂,咬牙道:“瞳儿呢?” 烈儿答道:“瞳少爷在东林遇刺时也受了伤,正在营帐中养伤。” “哼,他竟然还敢留在大营。”容恬眼中闪着猎人冷酷的光芒,道:“让本王去探望一下他的伤势吧。” 西雷大营翻天覆地,容恬心乱如麻从永殷奔回西雷,再从西雷奔回永殷,在凤鸣看来,不过是一个睡得又舒服又满足的好觉而已。 “嗯……”慵懒地翻个身,舒展似乎有点酸痛的四肢,凤鸣发出混沌不清的声音:“容恬,今天还是不要骑马了,野餐……嗯……野餐比较好……” 指头轻轻抚过直挺的鼻子,耳中传来带着笑的男人的声音:“该起床了,我的鸣王殿下。” 迷惑地睁开眼睛,瞧见在视线中逐渐清晰的美丽到极点的脸,凤鸣放松了刚刚绷紧的神经:“哦,是鹿丹国师。秋篮,怎么国师来了也不告诉我?” 听不见秋篮的回应,更不用说秋月秋星这对姐妹花吵吵嚷嚷的清脆的嗓音,周围的寂静令凤鸣不解地挣扎着在床上爬起来。 鹿丹微笑着站在床头。 “这里……不是营帐。” “不是。” “我不在西雷军中?” 鹿丹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不是。鸣王正在船上,而船只已经进入阿曼江一条不为人所知的小支流,离开西雷军搜索的范围。” “国师,难道一直都在骗我吗?” 对凤鸣指责的目光毫不逃避,鹿丹笑得更美,美到极点,透出让人心寒的笃定:“鸣王不也曾让离王若言受骗吗?国之交锋,用计理所当然。不知鹿丹这一计,能否比得上鸣王阿曼江边让天下人惊讶的连环船之计?” 凤鸣受骗被擒也不是第一次,倒并不惊惶失措,环起双手圈在胸前,上身靠在床头软枕上,蹙眉道:“我都没弄清楚,国师到底用了什么计。” 鹿丹对这次天衣无缝的妙极满意非常,露出得意的表情:“待鹿丹仔细说来,鸣王慢慢点评。” 轻轻嗓子。开始揭开一连串迷题的答案。 06 冬雷惊梦 第一章 营帐中众人都吃了一惊,隔了片刻,凤鸣跳起来道:“立即整军,我们回西雷。” “本王已经下令了。”容恬略带歉疚地看着凤鸣:“太后病重,本王一定回到她身边。天地环那边……” “这时候还说什么天地环,回去看望太后要紧。”凤鸣今日敏感得异乎寻常,太后是他一生中接近最多、最为亲近的长辈,他想着太后的病,心忽然绞痛起来,竟和回忆早逝的父母的滋味一样,更吃了一惊,不祥的感觉越逼越近:“要快点回去,你是她唯一的儿子。”颤颤吐出几个字,居然藏不住喉头的梗塞。 秋篮等都变了脸,纷纷围在他身边,强笑着安慰:“鸣王不要担心,下头传话的总爱把事情夸大,以免日后出了事被追究责任。” “太后应该只是小恙,有御医照顾,只要见了大王和鸣王,心里一高兴,自然就会好起来。” 凤鸣这才稍微定下心来,脸上残留一丝异样的红晕,经此一闹,脑袋仿佛骤然间重了许多,伸手揉揉太阳穴,抬头对着容恬蹙眉:“好困。” 容恬伸手让他靠进自己怀里,带着疑问瞅众侍女一圈。秋月端上混了安睡枯叶的茶碗,掀开让容恬瞧了一眼。 容恬立即明白了,轻抚凤鸣的肩,柔声道:“睡吧,等下马车备好,我抱你上去。” “嗯。”凤鸣模模糊糊应了一声,果然乖乖闭上眼睛。 大王下令紧急整军,营帐外立即忙得人仰马翻。收拾帐篷的,整理装备的,牵回战马的,马嘶人声不断传入。 凤鸣专用的马车尚未备好,鹿丹匆匆来见。 鹿丹进营帐向容恬行了礼,带着一丝疑问:“听说大王下令,要立即整军回西雷去,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容恬不动声色,淡淡道:“国师不必担心,等回西雷处理好事情后,我们会立即再度启程,耽搁不了几天。” 鹿丹抿唇笑了笑,拱手道:“既然如此,让鹿丹回去修书一封,告诉我家大王要晚点回去。”转身欲走,视线落在容恬怀内的凤鸣身上,轻轻“咦”了一声,愣了愣,才问:“鸣王这个时候犯困吗?” 容恬低头将已经沉睡的凤鸣抱紧了点,俊脸露出一丝溺爱的笑容:“昨夜赏星,他一个晚上没睡,现在有点累了。” 鹿丹不知看到什么,露出疑惑的表情,走近一步,仔细端详,忽道:“恕鹿丹多嘴,鸣王挂在颈项上的护身符有一股奇怪的气息,不知是谁所赠?” 容恬心里一紧,脸上不动声色道:“那是松腾给凤鸣写的,不过是保佑他身体平安的意思。” “松腾?”鹿丹蹙眉:“军中传言,松腾**师今早不是被发现……” “不错。” “啊!”鹿丹俊美的脸骤然变了颜色,竟后退一步,说不出一个字。 容恬顿时警惕起来,搂紧了凤鸣,沉声问:“国师怎么了?” “鸣王他……” “凤鸣他怎么了?” 气压猛地下沉,营帐内人人呼吸困难。秋月看秋篮一眼,发现大家眼中都惊疑不定,藏了说不出的恐惧。 众人视线聚集在鹿丹身上。鹿丹在容恬压迫力惊人的目光下沉默了好一会,渐渐回过神来,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神情已经不再象刚才一样惊惶,缓缓吐了一口长气:“此事关系重大,鹿丹不敢信口推断。请大王允鹿丹仔细看看鸣王的气色。” 走前两步,信心观察睡在容恬怀中的凤鸣。 凤鸣神色如常,睡得十分香甜,自然地蜷缩在容恬怀里,似小猫一般。鹿丹看罢,又伸手在凤鸣颈项处探了探。 容恬见他脸色愈发凝重,不由也担心起来,紧皱着浓眉,伸手探探凤鸣鼻息,感觉呼吸不急不徐,平缓有致,略为安心一点,目视鹿丹道:“国师看出什么?” 鹿丹默然,摇了摇头,仰头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一个极难的问题。 这时,营帐外传来侍卫禀报:“大王,马车已经备好。” 容恬正被鹿丹的高深莫测弄得心里火大,低吼道:“滚开,非军情要报不得打搅。”将侍卫吓得连忙噤声。 好一会,鹿丹才用一副百思不解的神情道:“鹿丹对巫术也算少有研究,可鸣王这样的情况……” “国师,你在卖本王的关子?”容恬阴侧侧道。 鹿丹毫不畏惧,雍容一笑:“鹿丹怎敢?只是鸣王的情况令鹿丹也迷惑不解,不知该如何向大王解释。依鹿丹的观察所看,鸣王现在……似乎已经魂魄离身了。” 此言一出,几位侍女都瞪大眼睛,惊叫起来。 容恬浑身剧震,将凤鸣温暖柔软的身体用力抱紧,冷哼道:“荒谬,这怎么可能?” “就是因为不可能,鹿丹才不敢轻率向大王禀报。历来魂魄离身,需要复杂的条件,只有最高级的巫师在天时地利条件都极佳的情况下才可能成功。鸣王身处重重保护之下,谁可以向他下手。恐怕是鹿丹看错了。” “国师确实轻率,鸣王不过睡着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吓唬我们?”秋篮责怪地瞪着鹿丹,手却在微微发抖。 秋月也知道凤鸣昨日的异常,心中和秋篮一般害怕,忍不住跪到容恬身边,轻声道:“马车已经备好,请鸣王动身。” “凤鸣,马车备好了,上车再睡。” 摇晃了好几下,怀里人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嘴角微翘,仿佛正做着美梦。 营帐内温度降到零点,秋星也跪到凤鸣身边,牙齿打战,勉强保持着笑容劝道:“鸣王,该起来了。” 凤鸣哪有丝毫动弹。 “鸣王再不起来,大王……大王就要自己走了。”秋篮猛扑到凤鸣面前,拼命摇晃:“快点起来,鸣王,鸣王啊!” 容恬猛然暴喝:“凤鸣,醒来。”震得帐顶簌簌作响,凤鸣却依然安睡如初。 心结成冰一般,沉甸甸的寒气逼人。 鹿丹也惊道:“怎么?竟真的是魂魄离身,这……这怎么可能?难道世上有这么厉害的巫师?” 秋月“哇”一声大哭起来,猛然想到现在不能放声,拼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完全控制不住肩膀的抖动。 容恬身子僵硬得宛如化石,默默凝视睡态可掬的凤鸣片刻,用沙哑的声音问:“国师是东凡有名的法师,请问国师,要让一个常人的魂魄离身困难重重,那么……假如这个魂魄,本来就不是这个身体的呢?” “啊?” “什么?” 营帐内众人齐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容恬。 秋月等正跪在凤鸣身边,忘了哭泣,往后一跌,坐倒在地。 “哐当”一声剧响,站在身旁的采青一个咧跄,不小心将桌上的玉碟撞翻,砸在地上化为碎片。 鹿丹懵了半天,对上容恬沉重的视线,清清嗓子道:“魂魄和身体如果不是出自同一本源,那自然容易多了。” “凤鸣,凤鸣……”低头唤了几声,还是发现凤鸣毫无反应,容恬心乱如麻,强自支撑着,沉声吩咐:“你们都出去,把守帐门,任何人不得进来。” 待秋篮等全部离开,才低声道:“国师过来。” “大王?” “国师修行多年,功力高深,一定有办法救他。听着,他醒了,本王尽起西雷全国之力答谢,”冷笑一声,容恬缓缓的话中愈见凌厉:“他要是醒不过来,本王要你们东凡王族陪葬。” 鹿丹早猜到容恬的霸道打算,并不惊慌,拱手施施然行了个礼:“大王的威胁对鹿丹无用,东凡虽是小国,也不是大王要灭就灭的。不过光是为了鸣王的救命之恩,鹿丹就不会不竭力帮忙。请大王将鸣王放到绒毯上,让鹿丹想想对策。” 他话里虽然有忤逆之意,不过容恬现在指望他救人,当然不会在意,小心翼翼把凤鸣放到绒毯上。 凤鸣脸色红润,身体四肢柔软,陷在软绵绵的绒毯中,模样又俊美又乖巧,容恬看得心里发涩,不禁怀着希望轻呼两声:“凤鸣,凤鸣?”知道自己不过是徒劳,把心一横,退开让出一块地方,道:“国师请过来吧。” 06 冬雷惊梦 第三章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赶回王宫,容恬等身上早已满布土尘,个个脸上都蒙了一层黄泥,累得不成人形。 瞳剑悯闻讯赶来,愕然道:“大王怎么赶得这般急?瞳儿牵挂大王,说要把太后病情好转的消息早日告诉大王,亲自往大军方向去了,难道大王在路上没有碰上?” “碰上了,我命他到大营去。”容恬脚不停步,边走边匆匆地问:“太后病好点了?” 瞳剑悯只好快步跟在身后:“好多了,昨天已经不用再进汤药,可以出花园走动。大王这是赶着去哪?” “太子殿。” 进了太子殿,景色依旧。凤鸣特意命人制作的,可两人共坐的大秋千上沾了两片落叶;他喜欢半躺着吃秋篮新做的电心的石床光滑可鉴。 秋篮等大侍女没有跟来,太子殿中都是负责打扫的下等侍女,见大王忽然出现,惊惶失措匆匆行礼,都乖乖离开溜的无声无息。 轻轻举手,正殿厅门“吱”一声徐徐打开,看着熟悉的景物摆设,仿佛处处都有凤鸣的影子,容恬忍住心中激动,悄声道:“凤鸣,我接你来了。” 四周寂静,哪有半点回应? 他耐心唤了两声,身后传来一把怯怯的女声:“大王,招魂魂魄的事,恐要法师在旁边指点。” 原来是采青。她随着容恬回都城,虽然坐在马车上,也吃尽了颠簸之苦,脸蛋瘦了一圈,憔悴许多。 凤鸣出事时身边俱是亲信,其中只有采青是新人。单为这点,容恬已经对她起疑,因此不愿她留在凤鸣身边,特意命她随身侍侯。 容恬深深看她一眼,才点头道:“不错。”扬声唤来殿外侍卫,吩咐道:“请鹿丹国师过来,他要的各种药物,本王已经吩咐给瞳剑悯,顷刻便可备好。” 侍卫领命去了。 采青垂手站在容恬身边,浑身都不自在,苍白着脸等了半天,不听见容恬吩咐,自行到厨房取了热水,泡了香茶端到厅前。 “大王,请用茶。” 容恬一路劳苦,正觉得口渴,刚要接过,方才派出去的侍卫忽然气喘吁吁跑来,脸色怪异地跪倒禀道:“大王,鹿丹国师死了!” “什么?”容恬勃然色变。 “哐当”一声,采青手中茶碗滑落,在光滑的石地板上摔个粉碎。 容恬猛退两步,好不容易站稳了,刚要详细查问,瞳剑悯恰好推门而入,也是一头冷汗,禀道:“剑悯听说鹿丹国师的事,立即过去亲自查看国师尸身。鹿丹虽然死了,但死的却不是鹿丹。” 容恬已经镇定下来,轻轻瞅了浑身剧震,花容变色的采青一眼,坐了下来,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清楚。” “大王,那人身形与鹿丹酷似,穿着鹿丹的服饰,戴着不知什么古怪材料制作的面具。因为是服毒自杀,黑血从嘴里流下来,沾到面具,让面具有一处地方发了皱,剑悯才一眼看出来那不是鹿丹。”瞳剑悯双手递上一样肉色的脸皮似的东西:“这是从那人脸上剥下来的面具,请大王过目。” 容恬接过只瞧了一眼,双手用劲将面具狠狠撕成碎片,犀利视线转向脚下的侍卫:“马车里面的是不是鹿丹,你们难道没有仔细看吗?是上路前就换了人,还是中途被鹿丹逃走了?” 这侍卫也是一路跟随容恬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众心腹之一,出了鹿丹的事,刚好碰上自己倒霉传令报讯,满肚子委屈,又惊又怕,连忙低头道:“大王曾有严令,鹿丹国师回到王宫后需要耗费心智做一件大事,极需静养修炼,任何人不得打搅国师。一路上,连送饭送水都只能放到马车边上,请国师自行取用,下属又哪敢摸国师的脸皮,看看是不是假的。” 容恬一阵作声不得。 鹿丹开始做的戏入情入理,而且又是自动要求随容恬回都城,甚至连容恬自己都没有想过他会中途逃脱。有诡计的话,也该在回到都城后发动吧。这种想法让容恬吃了一个大亏。 容恬眯起眼睛,仔细把事情前后想了一遍。 鹿丹花了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逃跑?假如不仅仅为了逃跑,他还有什么目的? “难道是为了凤鸣?”容恬眼里闪过一丝野兽被袭击时发出的光芒,神光迥现,又消逝收敛,按捺着自己不要轻易动怒,以免不能冷静处事。 殿中人人都感觉到异常的压力,空气仿佛被压成硬块,无法进入肺部。没有人敢作声。 “就算鹿丹在,也不能怎么样。”容恬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缓缓地思考着:“东陵和瞳儿已经知道内有奸细,严加戒备。数万大军在保护凤鸣,还有秋篮几个忠心耿耿的侍女,还有即将回去的容虎和烈儿……” 停了自语,若有实质的视线转向一旁的采青,形成让人窒息的、强大的压迫力。 “采青,鹿丹和你,有什么关系?” 采青脸色比死人还苍白,听见鹿丹死去的消息,她摔了茶碗,象被雷劈中一般。此刻听容恬充满君王威力的审问,纤柔身躯微微抖了抖,睫毛直颤个不停,抬眼看了看容恬威严得让人心悸的脸,慌张摇头:“没……没有……” “没有?”容恬危险地眯起眼睛:“瞳剑悯。” “在。” “立即派出传令者,大军中有个叫采锵的小儿,把他的头带回来见我。” “大王不要!”采青大惊失色,扑上来跪倒,抱住容恬的腿哀声道:“大王千万不要啊!奴婢什么都说,只求大王放过采锵。” 容恬低吼道:“说!” “上次秋篮姐姐偷偷学东凡厨子的方子,不知怎么让鹿丹国师知道了。秋篮姐姐做菜时叫我帮她去要一碗新鲜鹿血,鹿丹国师就把我叫了过去,拿了一碗血给我,让我当成新鲜鹿血给秋篮姐姐放进菜里。” 上方传来容恬细白牙齿上下磨的声音。 “你身为鸣王身边的大侍女,竟然把他国政要给的东西放进鸣王的菜里?万一鹿丹下毒,凤鸣还有命吗?光凭这个,就足以将你一家全部问斩!” 采青拼命摇头道:“那碗东西奴婢亲自用银针验过毒的。秋篮姐姐,也是全部银针验过毒才放进去给鸣王做菜。” “蠢材!不是毒药,只要来历不明就不可以给凤鸣食用。鹿丹不下毒,难道不会下咒吗?”容恬快速思考着:“松腾莫名其妙暴死,说不定就和那碗奇怪的血有关。” 努力平复喘息,又问:“鹿丹给了你什么好处?” 采青犹豫了一会,纤细的腰肢俯得更低,轻声道:“国师说他可以招回死去者的魂魄,所以……” “荒谬!”容恬重重喝了一声,闷了片刻,眉头越拧越高。 如今看来,凤鸣并不是毫无来由地魂魄离身,而是吃了鹿丹的东西陷入昏迷。可恨鹿丹事事设计周详,所用药物先令凤鸣亢奋,后令凤鸣昏迷,借着松腾莫名其妙死亡的事情推波助澜,营造出诡异的不祥气氛,又有凤鸣移魂的事情在前,导致连容恬本人都情不自禁相信了鹿丹的魂魄离身的妖言。 想到这里,容恬又不禁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如果凤鸣只是昏迷,当然比魂魄离身的情况要好多了。说不定他离开大营的第二天,凤鸣就醒来了。 只是,鹿丹为什么要耗费心力让他离开凤鸣身边? 就算鹿丹另在永殷埋伏了兵马,也绝不可能闯入大营将凤鸣劫走。 采青犹在脚下嘤嘤哭泣,容恬见她就怒气直冒,冷冷道:“你勾结他国谋害鸣王,罪不容赦,理该全家问斩,不过你儿子太小,为凤鸣积福,本王饶他一条性命。来人啊,把她拖出去。另外派人到大营中宣王令,让采锵净身入宫,终身侍奉。” 采青早自忖必死,痴痴让侍卫一左一右反沟着她的胳膊出去,听见容恬后面的话,尖叫一声,不知哪里生出的劲,竟一把将两个侍卫挥开,重新扑到容恬脚下,高声哭道:“大王,采锵还小,你饶了他吧!” “本王已经饶了他死罪。” 侍卫们连忙上来拖她出去,采青死死抱住容恬的小腿,眼看要被硬生生扯开,不由一咬牙,尖着嗓子颤颤道:“你不能这样对采锵,他是鸣王的儿子!他是原太子安荷的亲生孩子!” 她这一叫,众人动作都停了下来。 容恬缓缓低头,凝视着采青的脸,眸子深处的光仿佛翻了无数个圈,幽幽深深的瞳子盯着她,轻声道:“采锵是安荷的骨肉?” “是。” “那么……安荷知道吗?” “他……”采青抿着唇,伤心欲绝中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甜蜜,话里竟多了一分柔情:“他知道。他对我都很好,见我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让人察觉,怕人知道后我会遇到不测。我有了身孕,他高兴极了,想法帮我调了一个清闲安静的杂活,盼着采锵生下来。”或是忆起往日珍贵得一触即逝的恋情,柔和的脸颊逸出一丝美丽到极点的微笑。 “安荷,恐怕就是采锵还没有出世的时候……”不知想到什么,容恬忽然脸色微变,看向采青的视线再度凌厉:“在宫内传播太子被人移魂的人,是你?” “不错,是我。”采青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珠,一切都撕开,反而不再在乎,透出点不顾一切的味道来,在容恬可以杀死人的犀利目光下,答道:“我生下采锵,又被分回太子殿,满心盼望着可以见他。可他……他全变了,我在他面前走过,他根本不认识我,更不用提别的。我知道,那不是他,虽然是他的模样,他的身子,但那不是他,是另一个魂。”说到后面,采青越发激动,露出怨色,力竭声嘶地朝容恬喊起来:“大王,你被骗了!他不是安荷太子,是另一个害死太子的邪魂,他占了别人的身子,他害死了安荷太子!” 容恬粗鲁地一把扯起采青,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磨着牙道:“原来就是你放出消息说凤鸣移魂,让鹿丹有机可趁。这样说起来,你和鹿丹勾结肯定不止区区一碗放进菜里的血,你是打算借助鹿丹的力量,让凤鸣魂魄离身,然后重新把安荷的魂魄召唤回来。怪不得你听说鹿丹死去,连茶碗都摔了呢。哼,鹿丹也不过是在利用你,他压根就不曾打算召回安荷的魂魄!”狠狠把采青摔回地上。 被说中心事的采青脸上一片绝望的茫然,喃喃道:“他利用我,他说只要按他说的做,采锵的父亲就会回来……” 容恬却更感到不对劲。 假如鹿丹早就知道移魂的事,那么身携符咒的刺客极有可能也是鹿丹派出的,目的是引起容恬和凤鸣对咒术的不安。 鹿丹发出借粮文书时,早就定下今日的毒计,借粮是假,用天地环引诱被软禁得可怜兮兮的凤鸣是真。 这般欲擒故纵的手法,当真匪夷所思,阴险到了极点。 来回在厅中踱了两圈,霍霍乱跳的心不曾安稳下来。一定还有机关,鹿丹花了这么多功夫,不会空手而回,他还有什么计谋,可以将凤鸣从数万大军,众多心腹侍女的保护中夺走? 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窜进容恬脑内,他停下脚,转身,眉毛深深皱起,凝重地问:“安荷既然有心爱的女子,又快将为人父,为何当年还要寻思跳河?安荷溺水被救起时,除了御医侍女外,身边还有什么人?” 空气再度凝结,寒气从石地板一丝一丝渗进人的血管。 瞳剑悯显然知道容恬想到什么,脸色剧变,惊惶地看着容恬射向他的目光:“好像……好像还有瞳儿。” “瞳儿?”容恬喃喃道:“瞳儿向来看不起安荷,为何安荷落水,他这般关心?”脑中灵光一闪,关键处忽然想开,容恬脸色蓦然黑沉,咬牙道:“瞳儿该死,是他推安荷下水的!当日安荷是西雷太子身份,安荷一死,瞳儿就是接下来的王位继承人。” 如果这事被鹿丹知道,以这个要挟瞳儿的话,两人的勾结就并非不可能了。现在回想起来,瞳儿去大营和发现奸细的时机也太巧了。想到此处,容恬一脚踢开大门,高声喝道:“来人啊!立即备马整军,随我回营!” 鹿丹脱离掌握,对凤鸣虎视眈眈。而西雷看护凤鸣的大营,此刻正在瞳儿掌握之中。 危矣。 06 冬雷惊梦 第二章 鹿丹轻轻步前,详细查看,探了颈项处的动脉跳动,伸出指尖,延着颈项起伏蜿蜒而下,直到胸上约二尺的地方停下。虽不见怎么动作,额头已经添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半晌,鹿丹扯下凤鸣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死人的血做的护身符最为不祥,这个鸣王不可以再戴。”顿了顿,伸手从自己脖子上取了一块玉佩下来,道:“这是和天地环一块出土的古玉,有镇邪的奇效,鸣王的躯体看起来虽没有大碍,但魂魄离体,大伤元气,让他戴着会不容易受到其他邪灵的侵害。” 容恬见他语切情深,接过玉佩审视一番,确实是上好的古玉,入手温暖而不冰冷,低声道:“多谢国师。”为凤鸣亲手系上。 鹿丹又道:“目前最为要紧的,是使鸣王的魂魄重新回到身体里。这需要两个条件,第一,鸣王的身体不可以受到任何损害;第二就是……我们要把鸣王的魂魄找回来。” 容恬皱起眉头:“要保护凤鸣的身体不成问题,但如何找回凤鸣的魂魄?” 鹿丹犹豫一下,才道:“请问大王,大王刚才说这本来不是鸣王的身体,可是真的?” 这本来是容恬和凤鸣之间的大秘密,两人都秘而不宣,连对身边最新人的烈儿容虎等人都没有泄漏过半句。如今凤鸣遇到这样的状况,要依靠鹿丹救治的话,秘密终不能保住。 容恬表情如古渊般让人摸不到低,缓缓道:“这事说来话长,很难向国师说清楚。不过国师可以当身体不是凤鸣自己的那样来施救。” 鹿丹哪里还会不明白,沉吟道:“这样说来,鸣王应该曾有一次魂魄进入身体的经验。游离的魂魄总喜欢待在曾经游离时呆过的地方,据鹿丹估计,鸣王的魂魄,目前应该在他第一次进入身体的地方。只是……我们却不知道鸣王第一次入体的地方?”无奈地叹了一声。 容恬脸上微微一动,却不作声,暗中揣摩鹿丹神色,不见丝毫鬼祟心虚,才徐徐道:“这事我应该知道。” “嗯?” “西雷王宫,太子殿。” “太子殿?”鹿丹惊喜道:“如此真是太好了,只要回到西雷王宫,召唤了鸣王的魂魄,再施法让魂魄回到身体里面,鸣王就会苏醒。” 关心则乱,听鹿丹描述的语气中带着欣悦,容恬心脏也突突一阵乱跳,凤鸣睁开眼睛朝自己甜甜微笑的景象浮现眼前,当下往大腿上猛拍一下,霍然站起:“本王这就下令全军启程,日夜兼程急奔王宫。” “大王且慢。”鹿丹连忙阻止:“鸣王的身体目前不能移动,魂魄在这里离开,就要从这里回来。中途移动,万一生出变数,岂不害了鸣王?” 容恬拧起眉头:“难道要派人前去召唤凤鸣的魂魄回来?”本来这事交给容虎最妥,可容虎营救烈儿还未回来,人选上就要费脑筋了。 “召唤鸣王的人,最好是鸣王的亲人。” 容恬更是眉头大皱:“凤鸣没有亲人。” “那也要最亲密的人,感情越强烈,才越能吸引鸣王的魂魄。” “如此说来,莫非只有本王亲自回去?” 鹿丹不立即答话,轻轻叹气,幽幽道:“我也知道,要大王这个时候离开鸣王,实在不忍……” 容恬目视沉睡中的凤鸣,良久才道:“本王明白了。” 标枪般挺立着高大身躯,目光却十二万分的温柔,唇角逸出一丝苦笑:“有谁能比我更亲近凤鸣呢?”转身对鹿丹道:“大军停驻此地,保护凤鸣的身体。本王带贴身侍卫返回王宫,召唤凤鸣的灵魂,国师你……” 鹿丹义不容辞道:“鹿丹当然陪大王一同回去,召唤魂魄需要法师,希望鹿丹可以尽自己一分力。” 此话正中容恬下怀,他怎会自己离去,而把高深莫测的鹿丹留在昏迷不醒的凤鸣身边。对这位长了一张可以骗尽天下苍生的脸蛋的国师,容恬始终难消疑心,闻言道:“这样最好,我们立即启程。” 鹿丹又道:“召唤魂魄需要许多珍贵药物,也烦请大王吩咐下人准备。”在案几上提笔写了一张锦帛,递给容恬。 容恬看了,果然是难以寻找的珍贵草药,所幸西雷王宫中还藏有少许。为了凤鸣,他又怎么会吝惜这个,点头道:“这些本王都会叫人备齐全,国师只管专心召唤凤鸣的魂魄就好。” 鹿丹道:“召唤魂魄极需耗费心智,鹿丹会从现在起断绝荤腥,全力修炼。” “国师要用素菜,本王会吩咐下去。可还有其他要求?” “没有了。” 两人商量妥当,容恬道:“国师准备去吧,半个时辰后出发。”遣走鹿丹,又召来东陵,将军中诸项事情交代了,沉声道:“鹿丹随本王回去,你好好看守鹿丹的手下,除了秋篮几个大侍女,其他人不许进入营帐。擅闯营帐,惊扰凤鸣者,格杀勿论。” 凤鸣魂魄离体的事只限当时营帐中的几个人知道,东陵瞅瞅沉睡的凤鸣,吃惊道:“鸣王病了?可要传御医?” “只是小风寒,不碍事。本王回去看望太后的病,随即便回。你要小心照看,不能出一丝差错。” “是!” 东陵出去后,又唤秋篮等进来,未等容恬开口,四个都跪下了。秋篮红着眼睛道:“大王放心吧,鸣王出了差错只管拿我们问罪。奴婢们不离一步,不管是谁,不许他们碰鸣王一条头发就是了。” “不错,这就是本王要吩咐你们的。好好侍侯,凤鸣醒了,本王大大赏赐你们,都站起来吧。”容恬在营帐里踱了两步,停在凤鸣身边,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脸。光滑细嫩,哪里看得出什么魂魄不在?心里刀刺似的疼。 容恬想了想,隐隐觉得不祥,倒仿佛生离死别似的,到底觉得不安,又将秋篮单独叫到身边,仔细吩咐道:“鹿丹说的话,本王不能全信,但凤鸣这个样子,又不能不信。凤鸣留在这里,数万大军在外,你们几个大侍女在内,加上容虎烈儿一两日内必回,谅鹿丹纵有把戏也耍不出来。不过要是万一……若有变故,你们拼死也要护着凤鸣。阿曼江过去七里有一个小渔村,地点隐蔽,那里是媚姬隐居的地方。你们要入了险境,可以向她求救,她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会帮助凤鸣。”便将媚姬离去时给他的地图掏了出来。 感动于媚姬的情意,容恬总把这地图带在身边。因为怕凤鸣吃醋,从来没有和凤鸣说过。好几次欢爱脱衣时都差点露出纰漏,幸亏凤鸣大大咧咧,从来不会私下乱翻容恬的衣物,这才隐瞒至今。 拿着地图,想起一直以来担心凤鸣察觉这地图时会闹小性子的想头,容恬只觉胸膛里象翻了一碗烹制古怪的热菜,酸甜涩苦都混在一起,烫得心口发疼。若凤鸣现在能醒过来,别说闹小性子,就算拆了西雷王宫又怎样? 秋篮接过,仔细藏好。容恬恋恋不舍看了看凤鸣,柔声道:“凤鸣,我很快回来。”举步到了帐门处,忽然停了下来。 “采青?” 不曾料到容恬会忽然唤自己,采青惊惶答道:“奴婢在。” “你一同上路,随身侍侯本王。” “啊?” “怎么?你不愿意?” “是,奴婢遵命。” 昏沉天色中,容恬带领采青和数百贴身侍卫,连同载着鹿丹的马车,朝西雷都城的方向奔驰而去。 奔出三十多里,忽然瞧见前方隐隐约约的火光,似乎正有一队马队超自己这个方向驰来。两队渐渐接近,竟都是一样的西雷旗帜。 容恬聚目远视,带头的竟是瞳儿。 “大王!”瞳儿见了容恬,也是又惊又喜,拽着缰绳奔到容恬面前叫道:“大王是回去看望太后吗?我们派人传了信,一直都没有接到大王回程的消息。叔叔担心军中出了变故,所以命我赶来看看。” “太后病情如何?” “已经好多了,只是想念大王。”瞳儿闪亮的眼睛看着容恬,笑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白来一趟,大王在军中,大军怎么会生出变故?只是为何大王接到消息,现在才出发回都城?” 容恬不欲说出凤鸣的事,淡淡道:“今夜接到消息,本王已经立即启程。” 瞳儿讶道:“怎么可能?大王走后第三天太后就感觉不适了,我们立即给大王送信。传令者还是我亲自派出的,按他启程的日子算,三天前大王就该接到消息了。” 容恬脸色一沉:“不妙,那传令者有鬼,恐怕是奸细。” 众人都骇然一震。瞳儿道:“太后病情已经好转,这会反而是大军处要小心,让瞳儿陪大王回去大军驻地,处理了奸细再说。” 容恬正急着回都城召唤凤鸣的魂魄,怎么肯立即转头回去,但也知道军中出了奸细,此事非同小可。更要紧的是,凤鸣的身体就在军中,要是奸细联合其他敌人做起乱来,伤了凤鸣怎么办? 他心里被火撩似的难受,面上却不显出一点来,反而从容笑道:“一两个小贼能有什么本事?本王继续回都城看望太后。”冷喝道:“瞳儿!” “在!” “本王授你生杀大权,立即赶赴军中,与侍卫总管东陵一同处理军营事务,把传令者抓拿起来严加拷问,凡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不能放过,务必杜绝营地中发生动乱的可能。” “瞳儿谨遵王令!”瞳儿大声应是,接着皱了皱眉,疑道:“大王真的不和瞳儿一道回去吗?” “本王另有要事。军情紧急,你们快点上路吧。”一挥马鞭,容恬胯下坐骑嘶叫着人立起来,放足狂奔。 黄土再度飞扬。 星已在天空中睁开眼睛。 上天的众神啊,请看顾我西雷鸣王。 06 冬雷惊梦 第八章 任何绝妙好计在被看出破绽后都会显得无比可笑。既然鹿丹红光满面地实施他的妙计,鸣王当然也不得不给点面子,来个将计就计。 清晨醒来后,凤鸣装作一副被刺激得不清的样子,先是闷闷坐在床边,模仿脑海中可以找到的所有弱质美人的姿态,然后装模作样地,被过来侍侯的侍女整整劝了半个时辰,把勉强把早饭吃下肚子。 侍女退下后,再来推门的人,是鹿丹。 “鸣王脸色变差了。”鹿丹跨进房门,美如女子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怜惜忧愁,踱到凤鸣身边,仔细打量一番,才道:“鸣王一定极恨鹿丹吧。确实,鹿丹相貌虽好,心肠却歹毒。若此刻再对鸣王说什么为国献策,迫不得已的话,反而更让鸣王瞧我不起。” 他说得中肯动人,凤鸣虽知道他在耍花招,也不得不承认他耍的这一手颇为出色,闻言动动眼珠,看向鹿丹。 “多余的话就不说了。”鹿丹见凤鸣表情稍改,收敛了愁容,唇边勾起动人心弦的浅笑:“不知鸣王是否有兴趣,再见一人?” 凤鸣心道:乖乖,又来了,鹿丹手下一定有善于模仿他人举止说话的高手。不知这次要栽赃给哪个无辜小国? 表面露出愕然的神态,反问鹿丹:“国师不是说永逸太子不在船上吗?” “鸣王威名满天下,仰慕者何止一个永逸太子?不瞒鸣王,希望鸣王离开西雷王的权贵大有人在。”鹿丹徐徐道:“若鸣王不介意,鹿丹就请他过来了。”果然退出房门。 不出所料,鹿丹也明白挑拨一个小小的永殷远远不够。 要对抗强大的西雷,起码要逼迫容恬同时向几个国家宣战。这是容恬和凤鸣一直努力避免的事,因为再强大的国家,也无法承受过度的战争损耗。 车轮战的策略虽笨,但也叫人难以招架。 脑子里转动着容恬平日教导的关于各个国家的知识,大略温习一遍后,还没有等到那名“权贵”。 凤鸣索性站起来,走到房门处。 房门在鹿丹出去时已被反锁,他推推门锁,暗忖现在不宜轻举妄动,转身刚要走到窗边,忽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咳嗽,门外隐隐有男人的对话声传来。 凤鸣起了兴趣,把耳朵附在门上。 “大王既对鸣王有意,又何必遮遮掩掩?昨日永逸太子见鸣王,也是光明正大的呢。”鹿丹的声音低沉清晰。 一个含糊的男声嘀咕了两句,却听不清楚说了点什么。 隔了一会,鹿丹轻轻笑起来:“可叹可叹,这个田地了,还怕西雷王的报复。大王放心,鸣王被囚在这,谁能知道他见过什么人。” 男声又模模糊糊不知道说了什么。 鹿丹才勉强道:“既然如此,将鸣王眼睛蒙起就好。不过大王记住,本国师只答应让大王略微亲近,希望大王别对鸣王作出太过无礼的事来,他毕竟是我东林贵宾。” 凤鸣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明白**分。 真不可以小看鹿丹,没看过什么《三国演义》,竟也知道使计要欲擒故纵,堪称当代的心理算计专家。如果凤鸣对鹿丹的目的一无所知,就凭这番故意让他偷听到的“机密”,定会把待会进来的男人认定为某国的大王。 凤鸣想到这里,不由露出贼笑。慢悠悠返回椅旁坐下,端起茶碗啜了一口。 开锁声传来,房门推开处,鹿丹领了几个陌生的侍从进来,朝凤鸣歉意地笑笑,拱手道:“鸣王请勿怪罪,我们要给鸣王蒙蒙眼。” 旁边一名侍从在怀里掏出一条黑色绸带。 凤鸣放下茶碗,冷冷瞪着鹿丹道:“蒙眼?难道来客不敢让我看他的脸?国师如果对凤鸣还有一丝尊重,请对凤鸣实言相告,外面的男人到底是谁?” 鹿丹幽幽叹气,无奈地摇头:“鸣王请勿生气,此人权高位重,东林不欲得罪。不过鹿丹已经警告过,他不会伤害鸣王。” 凤鸣的脸色能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现在将自己的形象定位为已经中了挑拨离间之计的小白痴,当然不遗余力地摆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怒喝道:“你敢对我怎样?将来等我回到西雷,定要你们所有人跪在我脚下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活命!” 鹿丹淡淡道:“等鸣王有命重见西雷王再说吧。”手一挥,几名如狼似虎的侍卫扑了上来,不管凤鸣叫骂,手脚利索地将凤鸣手脚绑上,在眼上蒙上黑布。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06 冬雷惊梦 第五章 鹿丹的计策,始于东凡接到消息,西雷王宫中有关于鸣王是移魂之人的谣言。眼看西雷逐渐强大,苦无无计可施的国师鹿丹立即派人潜入西雷王宫,探听这个谣言的来历。 没想到机缘巧合下,竟让东凡的奸细知道了采青和采锵的存在。 采青证实了凤鸣是移魂之人,而对各国王宫秘闻一直暗中留意的鹿丹,也和容恬一样从采锵的身世,推算出安荷死于瞳儿的谋害。 为了争取采青的合作,鹿丹给出了一个对于采青来说无法拒绝的诱惑,他将把凤鸣的魂魄从身体那驱逐出去,再召唤回被杀害的安荷的魂魄,让采锵重新拥有自己的父亲。 瞳儿也因为害怕当年谋害安荷的事情被揭露,被迫参与了鹿丹的诡计。 就这样,鹿丹、采青、瞳儿,远道而来借粮的国师,鸣王身边的侍女,可以自由出入西雷王宫的贵族子弟,形成了一个包藏祸心的联盟。 “采锵,居然是安荷的儿子?”凤鸣听到一半,已经被这种种关系弄乱了头脑,但其中最轰动的消息到底还是采锵的身世。 鹿丹白皙修长的指挑起凤鸣的下巴,戏谑道:“没想到鸣王这般身子,居然还可以和女人身下骨肉。” 凤鸣把脸别过一边:“国师还没有把过程说完呢,不过后面的过程呢,我基本上都猜到了。” “哦?” “国师首先派刺客伪装刺杀我,在刺客身上摆放关于诅咒的东西,使容恬担心我会因为诅咒而受伤。接着,你就用书信表示希望到西雷来借粮。天地环是东凡的国宝,可以抵挡诅咒,容恬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为了天地环,容恬答应让你进入西雷。” 鹿丹冷冷道:“你们西雷王也没安什么好心,他不过是想趁机胁持我,好取得天地环。哼,我堂堂东凡国师,岂是这般容易欺负?他以为我是送上门的一块肥肉,其实是块骨头,叫他卡在脖子里,吞不下死不了,最后还要乖乖把心爱的鸣王双手奉上。”眉目深处,是凤鸣从未看过的冷傲毒辣。 凤鸣怔了怔,继续分析:“国师千方百计将我们骗出西雷,接下来就要努力把我们分开。国师是怎么瞒过容恬的,我并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和我这一身睡觉睡出来的酸痛脱不了关系,恐怕我昏睡了不止一天吧。” “不愧是鸣王。”鹿丹也不遮掩,点头道:“我知道你那小侍女秋篮喜爱厨术,那道菜是我命厨子天天做给她看的,至于调料,自然也是故意让她偷的。可是最关键的地方,在于那碗新鲜的鹿血。” 凤鸣叹道:“可见贪吃会惹祸。”揉揉自己的肚子,徐徐道:“我想那碗不是普通的鹿血吧,采青近在我身侧,想把一碗新鲜鹿血换掉,很容易做到。” “和鸣王说话真痛快。采青用我的血,换了那碗新鲜鹿血。” “什么?”凤鸣失声道:“竟然是人血?” “特殊的配料加上我自己的血,才能让鸣王亢奋然后元气大伤。鸣王亢奋时其实等于在耗损为你护法的松腾的元气,当然,我也另外对他动了点手脚。反正到最后,松腾呜呼死去,而鸣王在没有我亲自的特殊召唤下,就会一直昏迷不醒。” 想起松腾无辜冤死,凤鸣一阵内疚。说到底他至少也有一半责任,凤鸣冷了脸,沉声道:“这时候,你恐怕就向容恬进了什么谗言,把他骗离我身边。” 鹿丹见凤鸣气恼,心里更是高兴,笑道:“其中过程曲折复杂,我为了将西雷王诱离大营,不知花了多少功夫。不过西雷王离开后,瞳少爷按照一早定好的计策赶到大营,有他这个掌管大权的贵族作内应,我们杀东陵、敲昏你身边的侍女,再将你带走,轻易得犹如浅盆里捞鱼。” “这种情况应该叫易如反掌。”摆脱不了好为人师的老毛病,凤鸣随口教导鹿丹一句成语,将鹿丹刚才所说的来来回回在脑子里过了几遍,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过程真复杂。” “听闻鸣王曾在西雷王宫中撰写了一百零八计,连环船就是其中之一,不知鹿丹这次的诱敌计,比起鸣王的一百零八计来如何?” 凤鸣看着自鸣得意的鹿丹,沉默良久,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懒洋洋的笑容,环手在胸,不徐不疾道:“国师此计,影响深远,其他小国一定会为了这个感激国师。” 鹿丹仔细倾听,凤鸣轻轻嗓子,继续说道:“经过国师此计,容恬将改变注视的方向,在他所要灭的国家中,东凡现在一定成了首要对象。如此一来,其他小国将得以喘息。头疼啊,统一天下,消灭众国的顺序似乎要有所改动了呢。” 鹿丹脸色从白转青,从青转红,再从红转成苍白,末了,鹿丹抽搐着眼角道:“鸣王尽管嘴硬,我敢将你掳来,自然有办法对付西雷容恬。” “哦?”凤鸣有礼貌的问:“请问国师有何良策?” 鹿丹凝视凤鸣,忽然狞笑起来:“假如各国君主都得到鸣王几天身体侍奉,不知西雷王会做何反映?强暴了西雷王的心上人,各国大王将不会再存和西雷和好的妄想,自然会联合起来一同抗衡西雷。不管西雷多强大,是无法破坏各国的联合的。”他牢牢盯着凤鸣,等待那张英气勃勃同时又总是搀和着一点迷糊的俊脸露出裂痕。 等了半晌,凤鸣打个大大的哈欠,道:“我饿了。”揉揉肚子,对着目瞪口呆的鹿丹,露出无辜的天真笑容:“国师不会打算把一具饿死的干尸轮流送给各国大王强暴几天吧?呃,我还是想吃那个鸡。” 06 冬雷惊梦 第七章 要见人?凤鸣头脑立即灵活起来,这个时候能让鹿丹引见的肯定不是简单人物。多认识一个人就多了解一点周围环境,对逃跑有好处。 算计妥当,不过不宜太兴奋。懒洋洋打个哈欠,凤鸣冷哼一声:“被关在船上,生死都由国师,想不见似乎也不行嘛。”态度是恶劣了点,不过吃定鹿丹另有阴谋,现在不会虐待他,当然要耍耍脾气才不吃亏。 鹿丹仿佛没有听见凤鸣话中的不满,收敛了先前的得意,一脸儒雅:“鸣王要是不想见,不必勉强。等哪天鸣王有空了,再见不迟。” “我……”凤鸣眯起眼睛:“见!”可惜,学不出容恬那份威势。 鹿丹退了出去,不一会,房门又被推开,凤鸣抬头望去,看清楚来人相貌,仿佛心脏被人猛地击了一拳,顿时浑身僵硬,满脸懒洋洋的笑容完全冻结。 来者跨进门槛,深深凝视凤鸣一眼,露齿笑道:“想不到这么快可以再见到鸣王,实在令人高兴。” 凤鸣满脑嗡嗡作响,睁眼欲裂,紧咬下唇,身上发出肃杀之气,沉声道:“烈儿在哪里?” “区区一个侍从,怎比得鸣王尊贵?也用不着本太子费心。” “混蛋!”凤鸣心头火起,怒吼一声,霍然站起。 不料起得太猛,眼前一黑,竟摇摇欲坠。 “鸣王!”鹿丹的惊呼在耳边响起。 凤鸣只觉浑身发软,鹿丹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身边只有鹿丹一人,站在床头若有所思地打量凤鸣,见凤鸣睁眼,轻道:“鸣王醒了?”略顿,又叹了一声:“鸣王竟比鹿丹估计的更为体弱。” 凤鸣冷哼一声:我体弱干你何事?想到先前见到的人,脸色铁青:“在永殷境内沿途护送你们船队的,到底是谁?” 鹿丹淡淡道:“鸣王不是亲眼见了吗?难道还不明白?” “永逸?”凤鸣磨牙。 “太子他……仰慕鸣王已久。” 凤鸣吼道:“该死,他骗了烈儿!”在床上直起上身,顿觉疲累万分,恨恨地用拳擂床,咬牙道:“我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鹿丹把玩着一个小巧酒杯,摇头笑道:“这可不行,永逸太子可是我这次能成功带回鸣王的一大助力,不是他,如何能遣走鸣王身边的得力助手?” 凤鸣沉声道:“我要再见见永逸,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国师请他过来。” 鹿丹蹙眉答道:“永逸太子还要分身应付西雷王,怎能长时间逗留船队中。鸣王莫急,要见他,自然还有机会。哦,鸣王现在饿吗?鹿丹准备了鸣王最爱吃的烧鸡。” 看着凤鸣难看的脸色,鹿丹又戏谑笑道:“不过,我猜鸣王现在也没有胃口,还是请鸣王早点安歇吧。” 对凤鸣微微颌首,鹿丹自行退出,快关上门时,又探进头来:“忘了告诉鸣王,永逸太子帮助我们是有条件的。只要船队可以平安躲过西雷追兵,离开永殷境内,太子就可与鸣王有一夜姻缘。呵呵,鸣王放心,只要鸣王不要太不识趣,太子会象对待鸣王那个心腹侍从一样温柔。”漆黑美目看着凤鸣越来越黑的脸色,鹿丹扬唇惬意地笑了出来,锁上房门,扬长而去。 凤鸣紧紧靠在床头,抱着双膝,瞪着前方已经锁上的房门。足足愣了快一柱香的时间,才默默下床,慢慢挪到窗边,倾听温柔的水声。 船正在星月下快速移动,恐怕已经超出西雷军的搜索范围。容恬,你正在月下,对着阿曼江皱起你的浓眉吧? 蹙眉看了窗外一会,凤鸣不知想到什么,竟噗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抖动着肩膀,凤鸣尽量隐藏自己的笑声,以免被监视的人发现。 鹿丹国师啊,你这一出以假乱真的戏唱得确实不错,只要成功,足以制造西雷和永殷的正式对战,也将破坏鸣王和身边心腹的关系。 只是…… “大概,十一国懂得人皮面具这个字眼的人不多吧?”凤鸣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笑道:“可是武侠小说上面,到处都是用人皮面具挑拨是非的例子哦。” 凤鸣清楚自己的身体,虽不算强壮,但也不至于受到一点刺激就会晕倒。鹿丹肯定事前对他做了手脚,让他稍受刺激就晕倒,这样便可以避免让他看出假太子的破绽。他怎么也没料到,凤鸣在见到永逸的第一眼时,脑子第一个冒出来的字眼不是“出卖”,而是“面具”。存心观察下,果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醒来后,鹿丹又托词不让他再见永逸。烈儿最善于洞察人心,凤鸣绝不相信天下除了容恬,还有另一个人能将烈儿骗得团团转。 一眼洞穿鹿丹此刻看来可笑的阴谋,可谓武侠小说的潜意识功劳啊。 “嗯嗯,如果再遇到我的中学老师,一定要告诉他其实看武侠小说也是有大用处的。”当年因为上课看武侠小说,可被老师骂了不少回。 轻松愉快地,哼着流行曲,上床入梦去也。 06 冬雷惊梦 第六章 在鹿丹几乎发青的脸色下,斯文地进食了整整两只刚用东凡特殊手法烤的鸡,凤鸣吐出最后一根骨头,惬意地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竟然还提了点小小的意见:“没有秋篮弄的好吃。” 听见头顶上传来磨牙的声音,凤鸣连忙补充:“不过味道已经很不错了。嗯嗯,我明白,因为秋篮那只用的是国师自己的血嘛,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新鲜鹿血。” 鹿丹细长邪魅的眼睛凝视他好一会,不大好看的脸色渐渐褪去,嘴角微勾起来,悠然道:“鸣王如果想从鹿丹这里套出什么话,那也太小看鹿丹了。” 凤鸣倒不觉得脸红,嘿嘿笑起来:“不愧是国师。” 暗忖:船上不可以随时养两只供应鲜血的可爱小鹿,鹿丹的船队一定有人随时供应日常物品。现在应该还在永殷境内,能在容恬大军到处搜索时支援鹿丹的,不知是永殷的二王子还是三王子?等容恬吞并永殷后一定要一刀宰了这小子。又立即摇头,和容恬在一起久了,连我也变的暴力血腥起来。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抬起头望向鹿丹。两双各存狡诈的目光碰到一起,彼此心知肚明地笑了笑。 “国师……”凤鸣打着饱嗝,虚心地问:“我可以休息吗?” “鸣王现在不是在休息吗?” “嗯,我想单独一个人小睡一会。”又是一个恶心得自己也想呕吐的白痴期待眼神。 鹿丹道:“当然可以。”彬彬有礼地退了出门。 看着鹿丹慢慢退出房间,关上房门,凤鸣暗中开始数数。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救命啊!有毒蛇啊!有人谋害鸣王啊!”凤鸣扯开嗓子尖叫起来。 木门被猛然踢开,引起好大一阵回想,几名彪悍大汉出现在门口,发楞地看着一切安好的房间。 “发生什么事?”鹿丹从后面赶来,彪悍大汉连忙低头,让出一条道。 凤鸣刚好从床里慵懒地直起上身,迷迷糊糊地揉眼睛,露出一脸惊讶:“国师不是说我可以小睡一会吗?就算有事商量,也不用踢烂房门嘛。” 鹿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盯着凤鸣,哼了一声,反手给了最近的人一巴掌:“胆敢对鸣王无礼,还不快点道歉。” 倒霉的几个大家伙唯唯诺诺,向凤鸣低头道歉,仓惶退出房间。鹿丹环视房内一圈,视线最后落在凤鸣天真纯洁的笑脸上,警告道:“鹿丹对鸣王尽量以礼相待,若是鸣王故意惹起是非,可不要怪鹿丹无情。”深深盯了凤鸣一眼,方退了出去。 凤鸣待在床上半晌,猛然跳起来,露出不再遮掩的焦急神情,在房中来回踱步,心道:我才不信鹿丹会笨得将我轮流送给各国大王陪夜,他费这么大功夫抓我到底想干什么?以礼相待?越有礼貌越叫人心寒…… 总结刚才的测试结果,倒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凤鸣知道了三点:这里的隔音设备不好,说什么话隔壁都能听见,一喊就能把人招惹过来;附近有专门负责看守他的人,根据刚刚破门而入的情况来看,人数大概六个,都是彪悍大个子;鹿丹对他确实在忍耐着什么。 视线扫到房门,凤鸣又加上一点:门不结实,一踢就开。 可是,似乎还是想不到脱身的方法。凤鸣脸色变了变,靠到狭小的窗户边上看脚下滚滚的河水。有什么知识可以应用到河上逃跑上?想了半天,只想到一句成语“刻舟求剑”。火烧连环船一计已经用过,鹿丹不会上当,而且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用。 沮丧了半天,肚子里面开始大喊:容恬快点来救我!容恬快点来救我! 闷闷地呆了半天,觉出果然有些疲倦,喃喃道:“等我睡醒了再给鹿丹捣乱。”爬上床刚想躺下,房门被人推开。 鹿丹从外面走进来,文雅地微笑着,道:“鸣王小睡完了?有没有兴趣见一个人?” 06 冬雷惊梦 第十二章 凤鸣浑浑噩噩,被祭师院的侍卫反绑了双臂推进天地宫。那天地宫倚着山势而建,只有宫殿门口是人造建筑,里面巨大无比,却是好几个天然溶洞连接正殿大门而成。因此宫殿内阴冷潮湿,凤鸣进到宫中,湿湿冷冷的山气扑面而来,冷得他浑身打颤,人反而清醒几分。 骤然听到噩讯,迷失神智只是一小会的功夫。同样的事情当年在离国也发生过一次,因此一惊之下,渐渐定住心神。暗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论西雷是否动乱,容恬又岂是会随便让人害死的君王?自己万万不可在此时丧失斗志。 定了定神,环顾左右,前方那群鬼魅般冷冰冰的祭师正在带路,身边的侍卫表情冰冷,鹿丹却已不在身边,凤鸣立知情势大大不妙。 事到如今,只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过了前殿便转入一条狭长通道,两边墙壁上黑漆漆的,在火把照亮下有反光,似乎壁上有点渗水。越往内,温度越低,凤鸣刚刚在点着暖炉的马车上下来,身上穿得不多,此时不由打起哆嗦来。 过了狭长通道,视线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极大的天然溶洞。仰头望去,上方石壁倒挂许多长约手臂的晶莹石笋,正前方处是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山中湖,湖水奇异地呈现美丽到叫人诧异的蓝色。 摇曳火光下的如此景象,配上不知从哪飘来的低沉的充满东凡独特民族风味的乐声和石洞各处精心摆设的宗教信物,让人感觉仿佛骤然跻身神诋的世界,被这种动人的宁静深深感动。 湖泊的正中央,有一方怪石突出,上面放置着一个碧绿通透的玉环。 凤鸣暗猜:那恐怕就是东凡的国宝天地环了。没想到有人的脑袋这么大,亏容恬还说要我将它贴身放上一年。 想到容恬,毕竟还是禁不住担心,胸中剧痛,滴下两滴泪来。 又猛然咬住下唇,对自己恼道:你难道竟对容恬没信心?与其担心,不如快想办法逃出去与他会合。 想是这么想,眼泪却又簌簌掉下。容恬无恙与容恬有难两种想法在脑中短兵相接,厮杀中将凤鸣脆弱的神经一丝一丝撕扯开来。凤鸣下唇越咬越紧,一丝浓浓的血腥味在口中化开。 祭师们站定在湖泊之前,对着湖泊跪下虔诚礼拜。祭师总长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一番后,从地上站起来。 “这人如何处置?” 背上挨了恶狠狠的一推,凤鸣摔在祭师总长的七色彩裙下,一阵头昏眼花。他被俘多日,鹿丹再怎么歹毒也算以礼相待,料不到现在被一群老巫婆折腾,不由霍然抬头不满地瞪她们一眼。 负责掌管祭师院刑罚的戒律祭师道:“总长,这鸣王亵渎神灵,虽不能绞杀,也应挑去手筋脚筋,以示惩罚。” 凤鸣大吃一惊,肚子里大骂,你这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心理变态吗?动不动就绞杀挑筋,心理扭曲生活无趣自杀好啦,竟然拿我堂堂西雷鸣王泄愤。 一边大骂,脑子一边急速运转,偏偏肚子里藏的无数童话故事电视连续剧中找不到一个对付这种失去人性的老巫婆的方法,急得满头大汗,嘴上丝毫不敢放弃抵抗的机会,朗声道:“祭师总长万万不可这样做,如果你伤害我的话,就会……就会……”黑漆漆的眼珠四处乱转,脱口道:“神灵震怒,天地宫倒塌!” 这般不吉之言一出口,众祭师蓦然震动,连祭师总长也猛然睁开眼睛,扫向凤鸣。 “大胆!竟敢诅咒圣宫!“ “你才大胆!”既已口出狂言,就要硬着头皮狂到底,凤鸣低喝一声,挺起胸膛,威风凛凛道:“本王乃天神庇佑之人,你们若敢伤害,神灵定会降罪。” “尊贵神灵,怎会庇佑你这个区区凡人?” 凤鸣见众祭师一副不信的表情,暗忖撒谎要撒全套,骗人要骗彻底,重重哼了一声,冷然道:“祭师总长虽然隐居深宫,也该知道神灵近年来屡屡显示神迹。为何会有牛皮火灯在博临都城冲天而起,为何离国若言数万精兵被活生生烧死在阿曼江上?这都是因为他们的君主不敬神灵,妄图伤害我,才受到神灵的惩罚。如果不是神灵保佑,祭师如何解释东凡年年稻谷失收,百姓饥荒,而西雷却在我的统治下年年丰收,粮仓几乎装不下人民奉献的粮食?风雨雷电,寒霜露水,都由神灵掌握。没有神灵保佑,如何能有丰收?”至于西雷到底是他在统治还是容恬在统治,那是小小技术性问题,当然不必在这个骨节眼上计较。 祭师总长被他口若悬河地吼了一通,倒不由深思起来。 当年博临都城夜空中忽然升起写有“凤鸣”字样的奇怪灯笼,导致西雷王亲到博临问罪,这事早已街知巷闻。 硕大灯笼无风自起,竟能升到半空中,实在闻所未闻。为此,大王甚至召来祭师总长举行了一场大型的颂神仪式。 阿曼江战役,西雷王胜得令人心惊,这样可怕的兵法,如果不是神灵有所昭示,凡人怎能想得出来? 博临、离国都因这个西雷鸣王而遭遇惨烈,难道他真受到众神庇佑? 这样一想,众祭师渐渐变了脸色,目光齐刷刷往凤鸣身上射去。 “受神灵庇佑之人若进了圣地,神灵应有昭示,我等今晚开始,将在圣湖前等待昭示。”祭师总长冷漠的眼神看向凤鸣:“若三日内神灵并无昭示,你就犯了诅咒圣宫之罪,当受绞杀的刑罚,连大王也不能赦免你。来人,将他关到地牢去,严加看管。” 那就是还有三天时间逃跑。眼前危机暂时过去,凤鸣松了口气,被侍卫粗鲁地从地上拽起来,往后面一条阴森的阶梯走去。 砰!凤鸣被推到一间潮湿的石房中,木门在身后沉沉关闭。 被反绑的双臂在进牢前已被解开。凤鸣看看自己的置身之地,没有窗户,没有铺盖,没有火炉,地上一团湿漉漉发出腐味的半干稻草,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一盏走廊上的小油灯隔着木门送来一点点昏暗的光。 算得上是他到这个世界后所遇到的最糟糕的物质环境。 06 冬雷惊梦 第九章 脚步声簌簌离开,凤鸣竖起耳朵,凝神,才艰难地听到身边压抑的呼吸声。 一根手指摸上凤鸣的唇,凤鸣皱眉,冷冷喝问:“你是谁?” 来人不答话,反正凤鸣手脚被捆,肆无忌惮地抚摸天下只有容恬可以乱摸的俊美脸蛋。 “该死,你敢调戏西雷鸣王?” “啧啧……”来人终于低沉地笑起来:“西雷鸣王?果然是个美人。”不由分说,男人的唇贴上脸颊。 凤鸣提脚欲踢,碍于双脚脚踝处绑着绳子,又看不见对手,好几次踢了个空。只能挣扎着退后,不一会便察觉脊梁已经顶在墙边,退无可退。 可男人还在逐步逼近,轻佻的手随处乱摸,戏谑道:“鸣王不必慌张,本王……咳咳……本公子会好好疼爱你的。” 胸膛猛然一凉,上衣竟被他扯开了大半。 “啊!”凤鸣惊叫起来。 虽然将计就计是凤鸣自己的主意,但被人当猪一样捆起来轻薄可不在计划之内。凤鸣暗骂自己糊涂,要激起自己对这些国家的恨意,迫使西雷不顾国力同时挑战数国,还有什么比让凤鸣被众人强暴更有用? 其实鹿丹早就有言在先,只是凤鸣猜不到他真的如此可恶。 感觉下体被陌生男人的手骤然紧握,凤鸣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哪里能再顾虑什么计谋?高喝道:“住手!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们别想瞒我……” “住手!”与此同时,房门处响起鹿丹一声暴喝。 身前的男人震了震,停下动作。 鹿丹怒道:“说了只是见一面,不可对鸣王无礼,公子怎可言而无信?鸣王已经受惊,请公子离开。” 那男人发出无赖的笑声:“本公子只是亲近一番,并无歹意。”话虽这样说,人却慢慢离开凤鸣,在门口重重哼了一声,听脚步应该是走了。 鹿丹在房门处呆了片刻,才重重叹了一口气,走到凤鸣身边,将凤鸣手脚上的绳子一一解开,取下眼套:“鸣王受惊了……”语气里十二分的愧疚。 凤鸣眼前大发光明,半晌才看仔细鹿丹含愁的美态,暗夸鹿丹聪明,懂得在关键时刻施恩收买人心。 幸好如此,不然这次可要吃个大亏。 离开容恬后,凡事都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凤鸣脑子转得比平日快上十倍,演技更是上升到炉火纯青的高度,连忙勉强从眼眶里挤出一点泪水,塑造弱小被害者的形象,再充满感激地瞅鹿丹一眼,低头道:“国师,国师你……哼,还不是国师的意思?我……我……唉……”咬了咬唇,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才仿佛不好意思似的轻声道:“无论如何,多谢国师解围。” 这番台词复杂多变,感情层次丰富,凤鸣绞尽脑汁从某部电影上直接抄袭过来,只有这样,才能不露痕迹,恰当地表达敌人对敌人的感激之情。 鹿丹虽然聪明,但怎样也猜不到另一个世界的电影情节是多么千变万化,连忙露出更内疚的表情,低声道:“鸣王何必道谢?鸣王说得没错,鸣王的不堪遭遇俱由鹿丹而起,是鹿丹的责任。只是……唉……鹿丹并不知道那位客人竟会当真对鸣王无礼。” 鹿丹的演技也足可到好莱坞领奖了。凤鸣肚皮里笑得抽疼,又知道绝不能露出破绽,只能揉揉眼睛掩饰。 “对了,刚刚鸣王说什么都知道,不知此话是何意思?” 凤鸣心脏霍然乱跳两下,这个要解释不过去,他的将计就计也将宣告完蛋,说不定鹿丹恼羞成怒,真找几个人来对他“无礼”。眼睛一转,昂然与鹿丹平视,答道:“我堂堂西雷鸣王,岂能被这些小伎俩蒙骗?那人根本不是什么公子,而是堂堂一国之君。难道国师以为蒙上我的眼睛就能瞒住我?” 说到中途视线一转,“咦”了一声,走到床边弯腰,捡起地板上不知谁遗落的一个玉佩,嘿嘿冷笑起来,视线更为犀利,看向鹿丹问道:“国师请告诉我,除了昭北国君外,还有谁敢大模大样佩戴刻上昭北王族标记的君字玉佩?” 这么大的玉佩装作遗落放在墙角,鹿丹诬陷昭北国也算不遗余力。 鹿丹愕然看着凤鸣手中玉佩,脸色变了变,涩笑着摇头:“鹿丹已经尽量为他隐瞒,可叹他竟自己露了痕迹。鸣王果然名不虚传,智计无双。”对凤鸣恭敬施了一礼,肃然道:“数日相处,鸣王身陷险境而从容镇定,实在令鹿丹佩服。可惜……”他似有难言之隐,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可惜船队不日就可离开永殷境内,到那时,鹿丹不得不遵守对他国的承诺,恐难再保全鸣王。若早知鸣王是这般人物……” 凤鸣色变道:“国师此话怎讲?” “这也怪鸣王太过诱人,各国权贵不惜争相夺取。为了东林,鹿丹不得不拿鸣王做点交易。此刻虽然后悔,却实在无法帮鸣王逃脱这般厄运。否则开罪友邦,回去如何向我们大王交代?” 凤鸣沉默下来,半天才吐出一句:“友邦固然重要,但我身为西雷鸣王,难道竟一点也不值钱?” 鹿丹抿唇思量:“若鸣王是指要我们将鸣王送还西雷王,以求西雷保护,那是不可能的。即使西雷王本人,也不会就这样放过我们。鸣王还是咬牙忍了这十几天,让他们满足一番。除非东林本身有足够强大的兵力,否则绝不敢同时开罪各友邦。” “强大的兵力?”凤鸣冷笑:“国师真是百密一疏,放眼天下,真正的兵法大家只有一个,就站在国师面前。国师若真把我拿去换友邦支持,日后必定被人耻笑失去一个让东林强大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鹿丹身躯微震,不敢置信地瞪大漂亮的眼睛:“鸣王的意思是……” “我教你兵法,你护我平安,如何?” “鸣王不是在说笑吧?”鹿丹精神一震,伸出白如玉脂的手掌道:“让我们击掌宣誓,若鸣王肯将兵法传授给东林,一年之后,鹿丹保证亲自护送鸣王安然返回西雷,并送上东林国宝天地环,以报答鸣王的恩德。” 三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两人凝视对方,仰头畅快地笑起来。 又是一个连环计,一计挑拨各国与西雷的关系,再来一计逼凤鸣传授兵法。凤鸣嘿嘿笑着,心道,等船队抵达东林,看我的兵法怎么闹你们一个天翻地覆。 精彩的战争开始在即,嗯,离开容恬的心疼,似乎没那么强烈了。 06 冬雷惊梦 第十一章 平昔是东凡的都城,这个以天地环为宝物的国家崇尚巫神,充满了神秘色彩。其君主和贵族对神的迷信程度,只从王宫城墙上连绵不断耗费人工心血制作的神诋壁画,就可以略知一二。 藏着凤鸣的马车一路掩藏踪迹,生怕泄漏行踪引来西雷追兵。入了平昔,悄悄靠近王宫侧门,早有两个寻常侍卫衣着的男人等在门旁,见马车驶来,连忙驱前,在车帘旁压低嗓子道:“向国师请安,国师吩咐的已经准备妥当,鸣王的住处安排在天地宫内,只是……”似有难言之隐,略犹豫了一会,才硬着头皮道:“只是祭师总长说这样做会触怒神灵,此刻带了众位祭师正等在天地宫入口处,说是要和国师理论。” 鹿丹听见祭师总长四个字,美眸中闪过一丝森冷:“他要理论,就让他理论。我们到天地宫去。”转身对凤鸣露出笑容,柔声道:“鸣王不是很想见识一下东凡的天地环吗?鹿丹特意将鸣王住处安排在宫内最至高无上的天地宫。王宫已到,请鸣王下车,换乘小轿。” 凤鸣下了马车,整天闷在马车里,现在被暖洋洋的太阳一照,顿时精神起来。匆匆环视周围一圈,建筑风格和西雷大相径庭。远处传来一声声轻柔的歌声,动听而又使人心头宁静,不知是否就是东凡闻名的敬神之曲。 “鸣王请。” 凤鸣颌首,和鹿丹一同上了王宫那专用的小轿。 除了没有人身自由外,凤鸣受到的待遇确实达到贵宾级。鹿丹口里的小轿,实际上是由十六人共抬的大竹轿,中间的位置由柔软的毯子铺垫,配上高高的靠枕,乘坐舒适,而且地方宽敞,足可让四人同时乘坐。 上方垂下丝帘,衬以金黄色的流苏,竹竿上绘制各色鸟兽天仙图案,相当精致。 小轿一路往里,似乎他们的目的地在王宫深处。 “鸣王请看,”鹿丹指着远远一处高于其他宫殿的一个檐角道:“那就是天地宫,此宫靠山而建,地势雄奇,宫殿虽大,出口却只有一个,是个易入难出的地方。” 凤鸣明白他是警告自己别打算逃跑,微微笑着,随口问:“名为天地宫,似乎与天地环颇有关系。” 鹿丹倒不隐瞒,直言道:“那里不但是供奉天地环的所在,而且是东凡招待身份最特殊的客人的地方。两百年来,只有三位客人在那里住过,连一般来访的国君都不能住在那里。” 凤鸣苦笑:“那我真是荣幸。” 鹿丹似全听不到其中讥讽,温柔答道:“鸣王是我东凡最重要的客人,请不必推辞。”说罢,忽然掏出一物,熟练地缚在脸上,只露出两只美丽的眼睛。见凤鸣奇怪地看着他,解释道:“我不喜欢外人随便看我的脸。” 凤鸣“哦”了一声,暗道:怎么你在西雷从来没有这样的忌讳? 不一会,小轿转过一个弯,肃穆的天地宫门出现在面前。门前两个硕大无比的凶神雕像,手持利剑,瞪目而立,雕工精致,栩栩如生。 凤鸣下了小轿,叹道:“天地环尚未看见,暂不评论。但东凡的能工巧匠,实在可称为东凡的真正国宝。” 鹿丹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停下脚步,复杂地看他一眼。 又听见凤鸣道:“咦,门口站了这么多人,是欢迎我们的吗?”目光射向一群正站在门口的女人。 那群女人会引起凤鸣注意也很正常。她们站的位置在宫门正中央,本已够碍眼。偏偏服饰古怪,每人头顶造型古怪的银帽,身穿七色彩服。重重叠叠的彩衣套在一个身子上面,让人担心她们会不小心踩到其中一件彩衣过长的下摆,随时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下来。这般服饰,如果是年轻貌美的青年女子也就算了,可这伙女人看起来,个个都到了应该当人家外婆的年纪。 鹿丹视线随着凤鸣所指处瞅了一眼,虽还带着笑意,目光却冒出一股子寒气,冷笑道:“没想到平日深居简出的众位祭师竟然一起出现,可见鸣王威名,竟深达这群非常人的隐居之地。鸣王请跟来,待鹿丹向你引见。” 领着凤鸣走到众人面前,向中间一位看起来年纪最老的超级祖母级,顶着最高的银帽的女子道:“鹿丹见过祭师总长,这位是鹿丹从千里之外辛苦请来的鸣王殿下。” 凤鸣一边观察祭师总长脸上一动足以夹死十只八只苍蝇的皱纹,暗中猜测她是否已经有四百岁,一边挤出笑容拱手道:“拜见祭师总长,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虽然不大了解东凡的内政,不过这祭师总长敢拦鹿丹的道,看来势力不小。凤鸣当前对敌政策就是越能捣乱越好,他现在充当鹿丹“请”来的客人,怎能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挑拨机会,语气一转,笑嘻嘻加了一句:“第一次见到鼎鼎大名的祭师总长,实在是美绝人寰,容恬在西雷常向我提起,说非常仰慕您呢。久仰,久仰。” 祭师总长平日连东凡王都要礼让尊重,哪里受过这样的奚落。众人没想到西雷鸣王会如此胆大,连鹿丹在内,并抬轿的车夫和附近的侍卫侍女,都不约而同愣了一愣。 忽然听见噗哧一声,在沉默的宫殿门前分外响亮,似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祭师总长可以媲美埃及木乃伊的脸毫无表情,从凤鸣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她就一直保持低头垂视双手中小心翼翼捧着的一块玉石的姿势,到现在也没有抬起视线扫凤鸣或者鹿丹一眼。听见笑声,干燥的唇终于动了动,冷冷道:“对祭师不敬,绞杀。” 立即有几个侍卫无声无息走到后面,将刚才发笑的侍女扯了出来,拉到一旁。那侍女只有十三四岁,早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作声。 凤鸣见一名侍卫从怀中取出一条白色绸带,往侍女纤细的脖子上熟练一套,顿时色变,忙高声喝道:“且慢!祭师总长,是凤鸣出言不逊,我向你老人家赔礼道歉……”话未说完,耳膜传来轻轻一声脆响,凤鸣骇然回头,那侍女已经软绵绵倒下,脖子上犹缠着白绸带,她的头古怪地垂下,显然被勒断了项骨。 活生生一条生命已经无声无息去了。 凤鸣看得眼眶欲裂,愧疚无比,转头瞪着仍然一脸麻木的祭师总长,心头火起,猛扑过去骂道:“你们这群老巫婆,居然草菅人……”肩膀骤然一沉,已被鹿丹牢牢按住。 鹿丹急道:“祭师在东凡身份特殊,再尊贵的人也不能对祭师无礼,请鸣王自重。” 侍卫麻利迅速地将侍女尸体拖下去,众位祭师依旧垂眉不语。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凤鸣怎会被鹿丹一句话劝下,虽然被按着动弹不得,眼睛却恶狠狠瞅着祭师总长,磨牙道:“胡乱杀人会有报应,我替你们那些不管事的神教训教训你们。” 他对神灵口吐不敬之言,正是祭师最大忌讳,众位犹如石膏雕像的祭师猛然抬头,数十道凌厉视线顿时集中在凤鸣身上。阴沉寒冷的低气压笼罩在威严的天地宫殿门前,连垂手站在远处的宫廷侍卫都硬生生打个寒战。 只有祭师总长仍纹丝不动,低着头,竟冷冷吐出几个字:“对神灵不敬,绞杀。” 顿时,几个祭师院的侍卫鬼魅一般围了上来。 “住手!”鹿丹冷喝一声,护在凤鸣跟前,对祭师总长道:“祭师总长,西雷鸣王身份贵重,鹿丹费了不少周折才把他请到东凡。他是我东凡贵宾,是大王承诺足可入住天地宫的尊贵之人,不可轻率绞杀。” “西雷鸣王?”祭师总长终于抬起眼,目中神光迥现,如见到猎物的毒蛇一样,扫了让所有人直打哆嗦的一眼,干巴巴道:“西雷已换了国主,西雷鸣王还有什么用处?” 一个晴天霹雳,直打在凤鸣和鹿丹的头顶,震得两人头昏眼花。 “啊?” “什么?” 凤鸣脸色微变,片刻镇定下来,轻笑道:“满口胡言。” 周围出奇沉默,只有凤鸣一人强笑震动森冷空气。凤鸣笑了几声,不安地转头,向鹿丹道:“国师难道不觉得可笑?我们刚从西雷过来,容恬深受人民爱戴,兵强马壮,国势正如日中天,怎会出现这样荒谬的流言?” 祭师总长旁一名看起来身份较高的祭师抬起头来,冷冰冰道:“祭师从不说谎。” 几个没有音调起伏的字像子弹一样,射得凤鸣浑身一震。他怔怔看向鹿丹,鹿丹默默点了点头,也是一脸苍白。 十一国争战的时代,军情最为重要,谁敢拿这些事信口雌黄?没有确认事实前,祭师绝不会随便开口。 凤鸣脸色渐渐惨白,趔跄着退了两步,深深呼吸两口冰冷的口轻,神色稍缓,摇头道:“这不可能。” 容恬……出了什么事? 浑身绞痛起来,神经被尖利的魔爪扯成四五股,每一股都揪心地疼。凤鸣只觉得一颗心灌了铅般,向无尽黑暗下坠,完全听不见旁人的对话。 鹿丹比凤鸣情况好点,一手扶着凤鸣摇摇欲坠的身子,收敛了惊色,徐徐问道:“什么时候的消息?” “两个时辰前传来的消息。西雷容恬为了寻找鸣王,轻率地领兵一路搜索,被他的王位继承人勾结掌管着王宫内廷兵力的瞳剑悯用计困在永殷,激战中容恬战死阿曼江,消息一直封锁,直到近日西雷新王登基,这消息才公告天下。”答话的人是站在祭师总长另一侧,身份只在祭师总长之下的右环祭师,声音一样干巴巴的沙哑难听,却藏不住一丝小小的幸灾乐祸。 此情此地,看得出这份幸灾乐祸并非针对容恬,而是针对千辛万苦将凤鸣骗到手的国师鹿丹。 凤鸣哪里管到他们暗藏玄机的针锋相对,容恬的音容笑貌在脑子里如失了控制的飞机一样横冲直撞,化成漫天幻影,耳内嗡嗡作响。他脸色比死人更难看,半晌之后,勉强直起腰似想站稳,却忽然双膝发软,几乎摔在地上。 祭师总长瞧也不瞧凤鸣,漠然道:“容恬既去,威胁我东凡安宁的强国将不存在。鸣王不再是大王的贵宾。此人亵渎神灵,绞杀。” 冷风骤然擦身而过,几名侍卫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朝凤鸣围上来。 凤鸣表情恍惚,被他们反抓住手臂犹不自知,只是不断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眸子已失了焦距。 “住手!”鹿丹喝止侍卫,咬牙道:“容恬虽然不在,但鸣王还是不能杀。他脑中藏有古今罕见的兵法策略,正是我东凡振兴的一大契机。祭师总长若杀了他,就是灭我东凡富强的机会。我乃国师,掌管国家重大政务,谁敢杀我要保的人?” 他相貌虽美,发怒时气势却绝不输人一等,挟国师之威冷冷一喝,犀利目光到处,没有一个侍卫敢动弹。 局势骤然陷入僵持之中。 鹿丹毕竟是东凡国师,而且还有另一个众祭师深为忌讳的身份,不能太过硬来。众人犹豫间,视线不约而同飘向身份高贵的祭师总长。 祭师总长对鹿丹也似有忌惮,缓缓抬起眼皮将鹿丹扫视一番,又缓缓垂目,沉吟一会,才用可以让水冻结的语气道:“在天地宫门前亵渎神灵,罪名非同小可。杀与不杀,待我们请大王示下。” 鹿丹好不容易抓了凤鸣,一来挑拨西雷与各国关系,阻挡西雷国势继续强大,以保护东凡完全,二来骗得凤鸣吐露天下所有君王都奢望得到的兵法。满想着可以挫挫这群祭师的风头,怎料一回来就挨了一记阴森森的冷箭。 千算万算,怎算得到容恬竟然会被人谋了王位?不过祭师处事稳重,而且戒律森严,从不说谎,鹿丹绝不会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事到如今,只能暂时隐忍,鹿丹点头道:“那好,鸣王先跟我回去。等我们见过大王,再请大王决定。”情况大变,他当然不再妄想这群手握重权的老女人肯让凤鸣入住她们心目中最神圣的禁地。 “慢。”祭师总长道:“鸣王亵渎神灵,在大王未决定处置前先交给祭师院关押。我会将他锁在天地宫的地牢内,让他好好忏悔。” “不可。鸣王和本国师已有协议,他说出兵法,本国师保护他的安全。祭师总长将他抓去锁了,他如何肯说出兵法?” 祭师总长咧嘴,阴森笑道:“有我祭师院中诸种酷刑,还怕他不肯吐露兵法?”竟不再理会鹿丹,转头领着众人进入天地宫正门。 鹿丹见她目中无人,气得差点咬碎牙齿。但他胆子再大,也不能在天地宫前和祭师总长硬来,根据东凡法律,只要在神灵禁地,祭师总长可以下令绞杀任何人,连大王也不能赦免。他若贸然行动,祭师总长乐得把他这个心腹大患处理掉。 眼睁睁看着这群可恶的老女人带着脚步蹒跚的凤鸣进了天地宫,压低声音,优美的唇里狠狠吐出三个字:“老。虔。婆。” 身后传来心腹侍从战战兢兢的禀告:“国师,大王宣召……” 06 冬雷惊梦 第十章 协议定好后,凤鸣的待遇似乎从阶下囚上升到贵宾的档次。不过实际上变化不大,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饭菜也是和先前的一样。 说到底,鹿丹抓到他后,也没怎样虐待过他。 鹿丹每天都亲切地来问候他,凤鸣心里明白鹿丹希望自己早日开始教授兵法,刻意坏心眼地拖延时间,道:“国师请勿怪凤鸣信不过国师,但传授兵法以交换凤鸣安全的事,还是见过东凡王才妥当。反正凤鸣在国师手上,任由国师处置,现在只有国师反悔的分。” 鹿丹倒也厉害,对着凤鸣近乎耍赖的说法,还是云淡风轻地微笑:“鸣王所言极是,见过大王再说。” 他好不容易骗得凤鸣答应传授兵法,整个计划等于成功了大半,当然不愿和凤鸣翻脸,只好命人加快船速。 凤鸣在船内依然因为安全理由而无法到处走动,鹿丹不在的时候,他常靠在窗边静静眺望两岸景色。 已进初冬,越往北方,景致越是肃杀。透着寒气的风吹进来,也能叫人冷得一颤。 幸好鹿丹叫来专门侍侯凤鸣的侍女随茵倒也勤快,不时进来看顾火炉,凤鸣不至于手冷。 房门被轻轻推开,又是随茵拿了柴火进来。凤鸣静静看她添火,忽道:“看你的肤色,倒不像寻常东凡人那样白皙。” 随茵做事利索,却不爱说话,神态中总带着一点怯生,常让凤鸣想起采青。听了凤鸣的话,垂下头轻声道:“回禀鸣王,奴婢是在东凡长大的。不过奴婢不是东凡人,是同国人。” “同国?”凤鸣想了想:“那不是西雷的邻国吗?你一个女孩,怎么竟到离家万里的东凡?” “哪里是愿意的?奴婢是被坏人拐到东凡的,那些人贩子怕家人找上门,拐了女孩都往很远的地方送。我爹妈恐怕都以为我死了吧。”随茵揉揉眼睛,收拾了炉子:“火炉已经整好了,鸣王若还是觉得冷,就唤奴婢添火吧。” 她出了房,不一会又转回来,手里端了一个小盘,里面放着一壶酒和一个杯子,微红着脸道:“这是东凡特产的酒,国师最爱喝。奴婢拿点过来,鸣王喜欢喝上一杯,可以驱寒。若是不爱喝,奴婢就收回去。” 凤鸣点头道:“知道了,你留下吧。” 随茵放下盘子,转身出去了。 随手倒了一杯,味道果然不错。甜丝丝的,不同与一般酒味般呛人,倒下喉咙,暖洋洋的叫人直生睡意。 反正无事,凤鸣不知不觉连喝了三四杯,赫然发现眼前景物摇晃起来。糟糕,此酒虽甜,酒劲却非同小可。步履不稳地站起来,一个不留神,几乎摔倒。 身后响起鹿丹的惊呼:“鸣王小心!” 昏昏沉沉的凤鸣已经倒在另一个绝世美人的怀里。俊美的脸染上红晕后显得可爱动人,凤鸣微笑着在鹿丹怀中仰头,口齿不清地道:“原来是国师。我尝了东凡的美酒,果然名不虚传。” 鹿丹不料凤鸣酒量如此差劲,哭笑不得道:“鸣王不能喝就少喝,这酒后劲奇大,常人不能多饮。” 凤鸣目光迷离,模样分外逗人:“那酒象极国师,凤鸣忍不住不喝。入口香甜,其后才知厉害,有趣有趣。”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吐着香甜的酒气凑到鹿丹脸侧,竟猛然咬了鹿丹耳垂一口,含混道:“国师真是天姿国色,你知道一笑倾城的故事么?孙子兵法里面的美人计,正需要国师这样的美人才能施展。”一个趔跄,居然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次日宿醉醒来,头疼无比,凤鸣哀叫了一个早上。可惜身边没有容恬疼爱,又没有秋篮等贴身侍女呵护,只有一个随茵,急急忙忙端来热水帮他敷了一会,就只会捏着手绢在一旁着急。 一路上凤鸣无数次盼望半夜醒来会听见追杀声满天响起,西雷军如神兵一样杀到,但事与愿违,行程风平浪静。 鹿丹两三天没有露面,不知是否有事暂时离开。凤鸣问了几次,随茵都说国师正忙。 又过几天,随茵进来禀告:“鸣王,我们要离船了。” 凤鸣奇道:“到东凡了?” “哪有这么快?”随茵说:“国师说我们不再坐船啦。” 半个时辰后,果然听见船靠岸的动静。几个体型高大的侍卫走进来,恭敬地请凤鸣离船。凤鸣在他们团团簇拥下登上河岸。 岸边已经准备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凤鸣上车,发现鹿丹正坐在车上倚窗沉思,转头对他浅浅一笑:“刚下船就要闷在马车里,鸣王大概会觉得不习惯吧。”那瞬间转眸的风情,当真美得不可方物。 凤鸣默默坐在一旁,马车开始缓缓移动,沉重的车轴发出枯燥的磕碰声。 “有一事,不知鸣王可肯告知?”鹿丹看似随意地问:“不知美人计,出自哪里?” “孙子兵法。”凤鸣也看似随意地胡扯。 “那不知……著书者何人?” 凤鸣沉吟片刻,露出追忆的神情,深深叹道:“他是教导我兵法的师父,他一生隐居深山,却写出了两本绝世奇书,其中一本名为孙子兵法,传授给我,如今孙子兵法被容恬奉为国宝,存于西雷深宫之中。阿曼江战役中所用的连环船之计,正是书中兵法之一。” 鹿丹动容,忙问:“那另一本呢?” “另一本…”凤鸣认真答道:“另一本名为重孙子兵法,比孙子兵法厉害百倍。” “孙子兵法,重孙子兵法……尊师起的名字倒也古怪。” “国师此话大错。”凤鸣正色道:“师父说过,孙子兵法复杂多变,要想参详透彻,必须经过三代人的努力,所以起名孙子兵法。至于重孙子兵法,是因为那里面记载的兵法更为深奥。当然,也有其他的缘故,我师父姓名中也有一个孙字,故被山中人尊称为孙子。”他一本正经地胡扯,肚子里早笑到肠子打结。 这个情报一定会被鹿丹当成宝贝一样送到东凡王那边去,用不着多久,孙子兵法和重孙子兵法就会成为各国君主大为注重的两个字眼,说不定还会到处派人寻找兵法大师孙子。 其中会暗暗偷笑的,只有容恬那个知道底细的家伙。 反正身在敌人手中,逃跑暂时无望,目前能捣乱就捣乱。谁会相信大名鼎鼎的鸣王善于胡说八道呢? 这叫现代人的苦中作乐政策。妙哉。 随后行程中,凤鸣除了正式的具体的兵法计策,对鹿丹提出的其他问题知无不答,态度可算端正。一路上无数重要情报源源不断派快马递送往东凡,连凤鸣也不记得自己扯了多少大话。 妙就妙在他说谎时还一派天真纯洁的模样,匪夷所思之余却又合情合理,竟连鹿丹也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将近大半月时间,凤鸣已经将东凡的内部情报体系唬弄得差不多了,而他们乘坐的马车,也踏进了东凡的国都平昔。 06 冬雷惊梦 第十六章 好不容易想到的方法被鹿丹无情毁灭,凤鸣象被霜打了一样发蔫,浑浑噩噩吃了随茵送上的晚饭,脖子上忽然窜过一阵冷风。 凤鸣打个哆嗦,向窗外看去,讶道:“下雪了。” 果然,窗外簌簌下着满天雪粉,因为入夜,黯淡月光下看不见雪白,只是蒙蒙一片混沌。鹿丹也走到窗前,凝神看了很久,轻道:“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不知道明年是否还能看见这样美丽的雪景。”侧过头,忽然给凤鸣一个美绝人寰的微笑,低声道:“多谢鸣王义借的粮食,否则百姓们对着随之而来的数十场大雪,不知要失去多少条性命。” 凤鸣听他说得真诚,心里一热,暗暗握住鹿丹垂在身侧软中带骨的手掌,抿着唇对他笑了笑,满怀感叹道:“若你不是东凡国师,那该多好。” 鹿丹紧紧回握住凤鸣的手,缓缓吐气道:“我却是永不会后悔的。” 凤鸣微愕,转头瞧他。鹿丹不再说话,唇角逸出一丝满足的微笑,敛眉沉思。 难得的和蔼宁静,忽然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来人显然心里焦躁不安。 到了门外,不速之客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只听见又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把低沉的男声压抑着怒气道:“你们连本王的路也敢拦不成?” 凤鸣偷瞧鹿丹。鹿丹眼中掠过一丝暖意,又隐隐藏着忧虑。 能这样牵动鹿丹的,除了那段红绳的另一个主人外还有谁? 门锁在外面被打开,传来一声拖长了嗓子的高喝:“大王驾到!” “不必你们侍侯,都给本王退下去。” 东凡王的身影,出现在凤鸣眼前。 房门无声无息关上,房中三人猛一照面,都没开口说话。簌簌冷风夹着雪片,越过窗台飘入鹿丹衣后领中,他竟毫无察觉。 凤鸣定睛打量,东凡王不过二十岁出头,国字形脸,眉目象刀刻般深邃,眼睛炯炯有神,反而少了帝王常见的暴虐阴骘。 凤鸣是西雷鸣王,又是被拐到东凡来的,当然没有向他行礼的必要。可鹿丹身为国师,见到他竟也没有行礼,表情复杂地瞅了东凡王半晌,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大王何必?” 东凡王瞧见鹿丹,倒似怔住了,一抬眼见窗外雪花随风飘进房中,蓦然惊醒过来似的震了震,压抑着步子缓缓走到鹿丹面前:“唉,你……你又是何必?这样实在不值……” “国家安危若可由鹿丹的性命解开,那又有什么不值?”鹿丹扬眉,缓缓笑开了。反手一把,紧紧握住东凡王的手,沉声道:“大王记住了,今日之事是我鹿丹起的头,和大王毫无干系。” 东凡王摇头道:“什么都可依你,唯独这条不行。” “祭师院野心勃勃,大王若不理会神灵的恩旨擅自介入此事,不正中了她们的诡计?” 东凡王也算本事,任鹿丹说破了嘴皮,只有一句:“唯独这一条不行。” 鹿丹眉目间焦虑渐现,还欲再说,却被东凡王一把搂住,咬牙道:“保护这王位有何用?你不在了,我还不是任人宰割?你离开东凡这段日子,她们已经源源不断送来贵族女子画像,逼我立后。我……我是宁死也不和别人共寝的。”动情处,也忘了大王身份,不称本王,口口声声说着“我”,哽咽起来。 “你……你……”鹿丹被他一抱,仿佛全身的僵硬都忽然融化了,猛然把他反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两人抱在一起,才看出鹿丹其实个头比东凡王还高出那么一点。 凤鸣目不转睛把这君臣之间的甜甜蜜蜜欣赏了半天,暗忖打破别人的悲情告别虽然颇不人道,但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死神的微笑越来越清晰,也只好做一次棒打鸳鸯的反角。 无奈地大声咳嗽一声,把眼里早容不下旁人的东凡王和鹿丹惊醒,对着满脸尴尬的东凡王送去一个灿烂的笑容:“东凡大王你好,我是西雷的凤鸣,乃你们家鹿丹国师请来的客人,呵呵,虽然他请客的手法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 东凡王目光转到凤鸣处,早少了看向鹿丹的含情脉脉,冷冷点头道:“原来是西雷鸣王,久仰。听说鸣王诅咒圣宫倒塌,不知我东凡何事得罪鸣王,竟惹来鸣王如此怨恨?” 他对鹿丹满腹痛惜,当然将一肚子不满都倒在惹事的凤鸣身上。如果不是凤鸣诅咒圣宫,事情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凤鸣没想到东凡王第一句就兴师问罪,张口结舌了半天,心中忿忿不平:不是你那鹿丹我会落到这个田地?你是大王当然护着宝贝情人。猛然想起容恬也是个爱护短的,心口猛然抽搐,象被刀剐似痛。当即收起笑脸,摆出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别过头哼道:“为大王者应以不耻下问为美德,可叹大王到生死关头都不懂这个道理,白白拖累国师一条性命。无妨,大王尽管和国师抱头痛哭,明日我和国师一起被祭师院的人宰了,大王再找一个美人就是了。” 鹿丹皱眉道:“救命之策我们自行筹划,大王无须过问。” 东凡王早精神一震,居然脸色立转,忙跨前两步殷勤地朝凤鸣拱手,眼睛发亮道:“久闻西雷鸣王智计无双,心中一定早有定计,若真能让国师度过此劫,东凡无物不可相送。”略微犹豫,咬牙道:“就连天地环,本王也不会吝啬。” “大王万万不可卷进此事!”鹿丹跺脚,将东凡王一把扯回身边。 谁知东凡王居然一把抱住了凤鸣,哀求道:“鸣王,你定有计策的,只要救了他,本王拿性命换上也甘愿的。” 凤鸣被这堂堂一国之君树熊似的抱住,眨着眼睛愣了半天,半晌才想起这样抱着不对劲,手忙脚乱把东凡王抓在衣襟上的手掰开,忙道:“大王,大王你先把手松开,妙计我没有,谬计倒是有一条,不过需要大王配合,哎呀你先把手松开。” “鸣王请说,本王无不应允。”东凡王松了手,把鹿丹强势地抱住,口中仍在对凤鸣许诺。 “我需要硫酸……不不,我需要硫化物啊,什么都行,你帮我弄到那个圣湖里去……” 尚未说完,鹿丹已经拖着东凡王往门外走,沉声道:“此事与大王无关,大王先回去吧。” “本王不走!”东凡王忽然低吼一声,猛然挣脱鹿丹的手,从颈项上摘下一个红绳系着的小瓶,昂然道:“你若将我推出这门,我就在门后把这个喝了。” 不知瓶中放了什么危险物质,鹿丹面色骤变,眼睛瞪得骇人,刚欲握拳,又似乎自觉此刻不可动怒,强压着胸膛的起伏,叹着气缓缓道:“你身为东凡大王,怎可如此轻贱自身?” 东方王捏紧了瓶口,低声道:“祭师院祸乱朝政,百姓饥寒连年……我本来就是个失败的大王,你难道不知道么?” “咳咳……”打断这样感人的场面真是罪过,不过凤鸣这两声咳嗽还是中气十足,足以引起两人注意。 发觉两人视线转到自己身上,凤鸣又咳嗽两声,老气横生地劝道:“恕我多嘴,这事是国师不对。国师此刻若不向东凡王求助,明日恐怕就从活色生香的美人变成冷冰冰的尸体了。国师一死,大王势力顿减,岂不要被那群女人活活整死。我知道国师不欲牵连大王,不过横也死竖也死,不如大家齐心协力赌一赌,度过这次难关?” 东凡王连连点头。 鹿丹目视凤鸣,幽幽道:“本国师拿性命赌鸣王可以挫败祭师院,已经输了大半。实话说,现在鹿丹对鸣王再没有从前的信心,也不希望大王被牵扯进来。” “呃……这个……”凤鸣脸红过耳。 “不过……”鹿丹却又浅笑起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鹿丹再不能勉强阻止。唉,你这性子为人君主,叫我怎么安心扔下?”最后一句,是对东凡王说的。 东凡王顿时脸色一喜,走到凤鸣面前,深深拜倒:“时间紧迫,请鸣王赐计。” 凤鸣也松了一口气,立即滔滔不绝起来:“第一个需要的是硫化物,哦,硫化物你不懂是不是?硫酸,你们有没有见过硫酸?火药呢?……什么,没听过火药?那那那……那硫磺总该听过了吧?……” 解释了半天,东凡王依然一脸莫名其妙。 鹿丹试探着道:“鸣王何不用纸笔画出来?” “那是元素啊,要我画离子结构图给你吗?画了你也没有显微镜啊!”凤鸣挫败地低吼一声,坐在床边挠头。 窗外雪越来越大,地上已经铺了白茫茫一片,鹿丹在三人中最为从容,走到窗边关了窗户,又扬声道:“随茵添火。” 随茵轻轻应了一声,进门添了柴火,无声退了出去。 房那顿时暖和不少。 “那个……”风弄闷了一会,重新振作起来,放弃化学语言,抬头用古代人尽可能听懂的词汇问:“火山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矿物质?例如看起来颜色古怪的石头,闻起来味道很怪的气体。” “山上的石头千奇百怪,鸣王问的这些问题,叫人如何回答?”鹿丹蹙眉摇头。 东凡王却眼睛一亮,猛然站起来问:“味道很怪的气?死气眼喷出来的气味道不就很怪吗?” 鹿丹咦了一声,显然也想起什么,点头道:“不错,我竟没想起来。” “说仔细点,那气体有什么古怪?”凤鸣一阵兴奋,三人凑到跟前。 “死气眼是山中一种喷出怪气的小洞,这种怪气味道古怪,人闻了会觉得难受。气眼附近的草木经常枯死,便称这种气眼为死气眼,据说它们是天神记录凡人不敬的刻表。凡人做的错事越多,死气眼就会越多。” 凤鸣自动过滤关于神灵的那一段,脑筋转到这种古怪的死气上面。火山附近,通常会出现什么气体?他看过一本有关自然科学的书,似乎世界上有不少地方由于火山和地质作用,地下大量的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会从岩石的缝隙中逸出,形成奇特的气井。 “闻到会觉得不舒服?是不是呼吸困难?” “好像有点。” 凤鸣努力回忆已经模糊的化学,印象中最能使人呼吸困难,陷入昏迷的好像是……一氧化碳。 啊?难道这种气眼喷的是一氧化碳?不过一氧化碳性质不稳定,听说很容易反应成二氧化碳,这样说来,二氧化碳的可能性更大。 人在二氧化碳里呼吸,好像也会窒息吧。这窒息起来,应该也就是肺部不舒服,呼吸困难的样子。 嗯,应该是二氧化碳,自然界中碳元素最多,氧元素也多,所以成为二氧化碳的几率很高嘛。 本鸣王推理化学的能力真是一流啊,凤鸣洋洋得意。 如果化学老师在旁,必定早气得直接倒在棺材里面。 凤鸣得意了一会,才想到另外一个重要问题二氧化碳里面,好像不含有硫离子……老天,那怎么生成硫化钠沉淀,怎么制造神迹?凤鸣沮丧地垮下肩膀。 东凡王屏息看着凤鸣的一举一动,见他眉头猛挑,似露出惊喜,随即耸搭下脑袋,不解道:“难道这个不合用?” “鸣王要能喷出怪气的气眼到底有何用处?本国师听了鸣王解释许久,到现在还不明白鸣王的打算呢。” “我怎么跟你解释,那是微观的东西嘛……”凤鸣无精打采嘀咕一句,身躯蓦然猛震,几乎从床上跳起来,眼睛闪闪发亮:“对了,氧化铜也是沉淀,二氧化碳里面有氧离子,也可以用得上啊!” 高兴得怪叫两声,转身握着东凡王的双肩道:“大王听好,我需要你办一件事,这件事办好,你的大美人国师就有救了,所以你千万要办好、办妥当、办仔细、办得一点差错也没有!” 东凡王已被他急得浑身冒汗,焦道:“鸣王快说。” “我要你把其中一个死气眼里面的死气,通到天地湖中。具体怎么避过那班祭师的眼线,怎么把气通过去,大王你自己负责。反正明天晚上之前,一定要把那些气通到湖水中。只要气体可以通到湖中,我们就得救了。” 鹿丹虽然不知道凤鸣要做什么,不过见他胸有成竹,不由多了两分指望,沉思道:“要瞒着祭师将气体导入天地湖……天地湖并不是死湖,其源头其实在山顶附近,起天地宫的时候,第一代祭师将绿色湖水引入天地宫中。” 凤鸣猛然击掌:“妙啊!既然是引水,自然有引水的通道,只要截断水流,往通道里接上气管,此计可成。不过大王,里面二氧化碳,呃,我是说那个死气的成分我是推测出来的,为了以防万一,你找到死气眼后,首先要试验一下那到底是不是二氧化碳,二氧化碳的检验方法很简单,你先找点石灰,石灰是什么你知道吧?石灰就是那种白白的……” 话到中途,忽然传来房门开锁的声音,凤鸣反射性地闭上嘴。 三人视线往房门口一看,一具瘦小干枯的身影顶着奇特的高帽站在阴暗处,活似地下忽然冒出来的幽魂。凤鸣硬生生打个冷战。 鹿丹面不改色,虚虚行了一个浅礼。 东凡王满脸不自在地哼了一声,冷冷问:“祭师总长怎么来了?” “天下大雪了,大王还不回寝宫吗?” “本王尚未疲倦。” 祭师总长垂眉不语,半日才重新张嘴,居然又是刚才那句干巴巴的问题:“天下大雪了,大王还不回寝宫吗?” “要回去时,本王自然会回去。”东凡王扬起脖子,深深皱眉:“祭师总长年纪老迈,何必半夜走动,快回去休息吧。” 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东凡王压迫性的视线,祭师总长脸色如常,垂下手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她这么一站,竟象雕像一般,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凤鸣和东凡王对视一眼,鹿丹嘴角含着讥讽,冷冷瞅她。三人都知道,东凡王不走,休想赶这个老虔婆出去。有她在,还讨论什么? 东凡王气得浑身发抖,偏有无可奈何,咬牙道:“好,好,本王回寝宫去。”深深望了鹿丹一眼,鹿丹朝他用力点了点头。 “鸣王保重,本王一定祈祷神灵保佑你们。”东凡王暗中朝凤鸣打个眼色,表示一定完成任务。 “大王,那个……那个……”只有凤鸣暗暗叫苦,他检验二氧化碳的事前准备步骤还没有说呢。但现在局势不能逆转,暗道:即使检验出不是二氧化碳,也无法立即想到别的办法,检验和不检验有什么区别?事到如今,只有真的求神灵保佑我不要推测错误。猛一咬牙,露出慷慨神色,对东凡王拱手道:“大王保重,不必为我担心。我和国师有神灵庇佑,她们若敢伤我们,圣湖即日就会遭受灾难。” 一道凌厉视线刺得背脊隐隐发疼,不用问也是祭师总长在狠狠盯他。 祭师总长恭敬地陪伴满怀担忧的东凡王一同离开,房门又被重新锁了起来。房中剩余凤鸣和鹿丹,顿觉冷清许多。 两人对视一会,忽然会心而笑。 鹿丹道:“难得好雪,屋中也暖和,不如不睡赏雪。” “那当然好。”凤鸣点头:“炉子火再生大点,把窗子打开。” 两个都是聪明人,心知明天的大劫不易度过,计策成功几率相当低,却不说破,都露出微笑,倚到窗前。 窗外大雪纷纷,已不是雪粉,而是鹅毛大雪。一片一片在北风中旋转着飘落地上,月亮也出来了,比开始亮堂许多,照得地上白皑皑的耀眼。 两人都不说话,望着窗外大雪明月,想各自的心事。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夜。 06 冬雷惊梦 第十三章 天气本来就冷,更何况是阴森的山洞之中。凤鸣在里面呆了半天,根本不见半个人影,更不用说有人送饭,此刻分外想念秋篮做的香喷喷的饭菜,揉揉肚子,抬头看外面摇曳昏暗的油灯,也猜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 进了这么一个鬼地方,仿佛与世隔绝般,连时间也静止了似的。 晚饭不用指望,他这个“亵渎神灵诅咒圣宫”的狂徒没挨一顿臭打已算走运。肚子里咕咕一阵乱响,腹中空得难受,他鸣王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向来锦衣玉食,连在若言和鹿丹手中都没有遭过挨饿这样低级的虐俘手段,可惜此刻除了喃喃咒骂两句“老虔婆”外无计可施,只好躺下睡觉。 地上湿漉漉的稻草看起来肮脏腐臭,凤鸣怎样也不肯靠近。虽然冷得发抖,硬是挨在墙角紧紧搂着身子。 容恬现在不知在哪? 西雷换了大王,到底是怎么回事?瞳剑悯和瞳儿联手了吗? 采青是否被容恬识破了真面目?采锵是安荷的儿子,是凤鸣的这个身子的精子制造出来的小家伙,这笔乱帐又怎么算? 他反反复复想着没有答案的问题,容恬和他平日的胡闹场景又跑进来捣乱。凤鸣笑一阵,揉揉发热的眼睛,又傻笑一阵,末了睡意涌上,虽还是冷得很,到底缓缓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次日清晨,国师专用的小轿又静悄悄到了天地宫门前。 祭师院和国师向来势成水火,鹿丹冷着脸拿着王令:“大王命我探望鸣王。”进到天地宫内的圣湖处对着湖中心的天地环恭敬地跪拜后,对着祭师总长微微鞠躬行礼。 祭师总长慢吞吞看完了王令:“此人亵渎圣宫,正被关在地牢处反省。国师持有王令,请自行入内探望。” 鹿丹把王令要回来揣在怀里,在脸色阴沉的祭师们身边擦身而过。 跟随着祭师院侍卫的火把,鹿丹一路内进。今日气温下降,已经隐隐有下雪的兆头,可他却一点也不象凤鸣一样觉得山洞中阴森寒冷。 这天地宫是所有东凡人心目中最神圣向往的地方,只有尊贵之身或要被神灵惩罚的人才能入内。每个东凡人目睹圣湖的美景和幽绿得简直可以吸去人的魂魄的天地环后,都会被神灵的法力震撼。 一路走着,鹿丹的细眉不动声色地蹙起。天地宫中地牢分两层,带路的侍卫已经过了一层却不停步,难道凤鸣竟被囚禁在环境最恶劣的第二层? “国师,就在这里。”果然,侍卫把鹿丹领到第二层最里面的小牢房中。 鹿丹心中恼怒,勉强按捺着轻唤:“鸣王,鹿丹探望你来了。” 得不到任何回答。 鹿丹的眉更深皱起来,取过火把隔着木栏门往里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失声道:“鸣王你怎么了?” 凤鸣依在墙壁,抱着双膝,竟似昏睡不醒。 “开门。” “国师,祭师总长吩咐过,此人亵渎圣……”侍卫接触到鹿丹的眼神,猛咽一口唾沫,居然不敢再说下去。 鹿丹犀利眼神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开门。”俊脸一黑,眼中杀机顿闪,虽然蒙着脸,模样照样骇人。 侍卫呆惯森冷的天地宫,此刻也不禁硬生生打个寒战,连祭师总长也不敢和大王最宠爱的国师硬碰,他小小侍卫哪有胆子对抗盛怒下的鹿丹。 “是是,”慌忙拿出腰间一大串钥匙,匆匆找出其中一条,往门上的大锁上塞。哗啦哗啦一阵金属互碰的响声后,听见清晰的“咔”一声。 鹿丹把木栏门往里推开,大步走到凤鸣跟前,半跪下唤道:“鸣王?”凤鸣喘息粗重,双颊殷红。鹿丹伸手一触额头,热得吓人,忙把手往后一缩,回头喝道:“快领路出去,吩咐下去,准备驱寒药。”竟不叫侍卫动手,自行将凤鸣背在背上,跨出牢门。 “国师万万不可,祭师总长吩咐……” 鹿丹看起来娇柔,力气却极大,背着凤鸣象一点也不费劲似的,腾出手来“啪”一巴掌打得侍卫连退两步,冷笑道:“我堂堂国师,倒要被你一个小侍卫拦住去路?”转身便走。 侍卫在后,拦也不敢拦,劝也不敢劝,匆匆取了火把在后面亦步亦趋。 过了一层地牢再往上走,眼前忽然一暗,数道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正急步赶路的鹿丹面前。 为首的祭师总长打量背着凤鸣的鹿丹一眼,嘶哑的嗓子从嶙峋的喉咙里发出来:“国师要把祭师院的犯人带到哪里去?” 鹿丹见了祭师总长,刹住脚步,扫了周围一眼,不怒反笑,笑容如春风一样抚过众人眼睛,朗声道:“鸣王是鹿丹从西雷请来的贵客,如今病重,当然是带他去医治。” “此人犯了亵渎圣宫的大罪,现在大病,是神灵的惩罚。” “祭师总长不是说三天之后才处置他吗?如果鸣王现在死了,万一神迹出现,祭师总长岂非冒犯了神灵?” 祭师总长冷笑道:“他要病死了,那是神灵的意愿,怎么会怪罪我们?” 站在一旁的戒律祭师轻轻哼了一声,几个祭师院的心腹侍卫缓缓围了上来。 “国师是大王的宠爱臣子,擅开牢门一罪我们不重责,只要国师到圣湖前忏悔一个时辰就算了。至于鸣王,请国师放下,祭师院自会处理。”左环祭师开口道。 背上的凤鸣到现在还是毫无反应,沉沉伏着,灼热的体温直传到鹿丹背上。他的身体底质本来就不好,途中又受了这样或那样的折腾,再落到这般没有人性的老处女手中哪里能有生路。 鹿丹看一眼周围的侍卫,盯着祭师总长,眼中掠过一丝决然的光芒,昂首道:“我们谈个条件如何?” 06 冬雷惊梦 第十五章 初冬又一个难得的晴天,凤鸣和鹿丹面面相觑坐在富丽堂皇的房间中。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两人无论有多大冤仇,现在都是一条线上的蚱蜢,死是一对活是一双,标准的两个难兄难弟。凤鸣也知道祭师院那班老虔婆从心理上来说有百分之九十九不算人类,不管鹿丹多不好,至少算是唯一的密切盟友。 基于活命要紧的原则,凤鸣也顾不上考虑他的知识只可以用于西雷建设,将肚子里的故事滔滔不绝地讲了几个时辰,喝干了五壶热茶,嘴巴犹干得仿佛会裂开,最后满怀期待地看着鹿丹,小心翼翼问:“国师有没有从这些优美的神话故事里得到启迪,想出什么让神迹出现的办法?” 鹿丹摇头道:“鸣王说的故事匪夷所思,能有什么启迪?” 凤鸣心情也不好,立即嗤鼻。他能想出那么复杂的计策把自己从容恬身边拐过来,怎么就想不出办法对付几个牙齿都快掉光的老虔婆? 转头看看窗外,斜阳美得似梦一般,在猎猎风中为人添上一分暖意,却也昭示他们的活命时间越来越短。 修养老师说过:人的诚心可以感动任何人。这是不是代表他此刻应该诚心诚意去向祭师总长承认当时只是一时口误? 凤鸣幽幽叹了一声,老师啊老师,你哪知道权利斗争有多黑暗哪。学生我有很多诚心,为什么人人都想着要我的小命呢?本鸣王可从来没有伤天害理。 叹了两三下,眼皮底下出现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鹿丹到底是鹿丹,经过早上的重大打击后已经回复过来,脸色平静地拿着果子道:“生死由神灵作主,鸣王急也没用。吃一个果子吧,这种通体红艳的果子是神灵专门赐给贵人们食用的,美味多汁,而且滋补身体。” “果子就是果子,人人都可以吃,和神灵有什么关系?”凤鸣随手接过果子。 鹿丹不同意地摇头:“鸣王这话不对,神灵主宰世间一切,会把好的东西赏赐给尊贵之人,王族就是受到神灵的宠爱才能掌握王权。否则,何来贵族和奴隶的分别?别说贵族和奴隶,就算鲜果,也由神灵照料着。受到神灵爱护的果实,会嫣红美丽,没有受到神灵爱护的果实,颜色青白难看,那是下等人才吃的食物。” 那果子果然十分清甜,凤鸣吭哧吭哧嚼完了手上的果子,擦擦嘴巴,才有空答道:“什么王族权贵的事太复杂,那是政治经济课的玩意,新名词多,我说了你也不懂。至于果子,嘿嘿,我告诉你,那是阳光照射下果红素被制造出来的问题,这是化学,你也不懂。对了,化学……” 凤鸣不知想到什么,话说到一半,忽然整个人呆住,直着眼睛喃喃道:“化学,我怎么没有想到化学?”猛然跳起来,大叫道:“哈哈,我真是天纵奇才,怎么就没想到化学战略?”一脸兴奋地对鹿丹道:“国师,你们那个圣湖,湖水好像是蓝色的对不对?” 鹿丹疑惑地点头:“确实是蓝色的,圣湖说晶莹透彻,颜色不同与其他湖泊,是神灵……” “什么神灵?算了算了,我和你说化学元素你也不懂。让我安静想想。”凤鸣坐下,搜肠刮脑地回忆化学老师教过的东西。 蓝色的湖水?以前在什么地方好像看过一篇报道,火山附近矿物质丰富,有时候会出现含金属离子的湖泊,使湖泊呈现奇特的颜色。 而其中一个离子,就是美丽的蓝湖含有硫酸铜的湖泊。 硫酸铜这种化合物,在中学化学中就曾经学过,凤鸣比较喜欢做试验,他清晰地记得,浓度不高的硫酸铜溶液是蓝色的,如果浓度很高,那么硫酸铜溶液就会呈现蓝绿色。 只是……以他普通学生的化学水平,能够一口咬定天地湖中含有硫酸铜吗?万一弄错的话,他岂不是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由于伟大的化学试验失败而丢了小命的化学家?虽然够伟大,不过万万敬谢不敏。 鹿丹见凤鸣一会傻笑,一会感叹,一会蹙眉咬牙,一会又打个哆嗦,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明白这一定和两人的性命有关,咳嗽一声,轻轻问:“不知道鸣王是否想到了……” “赌就赌!”凤鸣蓦然大吼一声,手掌重重拍到桌上,震得茶壶杯子齐齐跳了起来。凤鸣狠下心肠,怒目瞪眼,磨牙道:“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我就当他是硫酸铜。” 转头看见正静静凝视他的鹿丹,凤鸣嘿嘿笑起来,心情一放松,对鹿丹也亲昵起来,在他肩上友善地拍拍:“鹿丹大美人,神迹我已经想到了,但要请你帮我办两件事。第一,我需要硫酸钠,哦,硫酸钠很容易变质,不好找。这样吧,我要硫的化合物,只要有硫离子的东西就行。第二,我要你命人将这个东西大量的偷偷放进天地湖。哈哈哈,如此一来,神迹就会出现,保管那班祭师目瞪口呆,吓得趴在地上大叫神灵饶命。” 原理其实很简单,硫离子碰上铜离子,生成的就是硫化铜,那是一种黑色沉淀物质。 只要大量的硫化物和硫酸铜发生反应,祭师们最宝贝的圣湖就会从晶莹可爱的蓝色变成恐怖丑恶的乌黑一片,到时候宣扬一下,说她们是因为得罪神灵庇护的鸣王而招致神灵惩罚,还愁她们不恭恭敬敬把自己当上宾款待。 想到得意处,凤鸣暗中瞟瞟鹿丹,一旦祭师院将自己当成上宾,连鹿丹这个国师也不敢轻易为难他。 至于湖水中的矿物质也许并不是硫酸铜的这个可能性,凤鸣的大脑自动忽略过滤。危难当前,总不能老自己泄自己的气。 鹿丹对着凤鸣的现代化学名词懵了半晌,皱起眉心道:“鸣王刚才所说的硫酸、硫的化合物、硫离子……到底是何物?” 要解释这个问题真的不容易,又不可能拿出张元素图给鹿丹看。 凤鸣想了想,问:“东凡附近有没有火山?” 这次鹿丹总算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东凡是火山之国,全国有大大小小的火山百余座,甚至连我们天地宫所依的这座天地山,两百多年前也喷过火。喷火过后圣湖才出现,天地环也被开采出来,这里是神灵恩赐给我东凡王族……” “妙!妙!”不等鹿丹说完,凤鸣已经抚掌大笑:“原来这里就是火山,硫化物在火山附近最多。嗯,要你们这些不懂化学的人找硫化物确实很难,我虽然大病初愈,但还是小心点别偷懒。走,我们一块去采集叫老太婆们大开眼界的好东西,不必太远,就在这座火山附近好了。嘿嘿,有了这些,什么祭师院圣湖全部给我靠边站。” 房中又一阵难堪的沉默。 半日,鹿丹才无奈地笑出来:“鸣王,我们两都是被囚之身,别说出天地宫,就算这个房门也迈不出去。”他看着凤鸣僵住的笑脸,末了,又加上一句,“而且,随身过来侍侯我的人也无法离开这里。我们现在连消息也无法传递。” 凤鸣扑通一声,目光呆滞地仰面倒在床上。 容恬啊,你这次就算又把媚姬弄出来,只要能救我,我也原谅你啦。 我不要再也见不到你…… 06 冬雷惊梦 第十四章 凤鸣在黑色的海洋里浮沉了不久多久,才勉强挣扎着把头扬出睡眠。 呼……总算找到力气把眼睑缓缓撑开了。 头又疼又涨,太阳穴突突跳着,仿如没有丝毫停顿的马达一般。他皱着眉,看着头顶上出现的蒙着黑纱的脸。 只凭那双深邃晶莹的美眸,已可知道身边的人是谁。 凤鸣勉强抽搐着嘴角笑道:“没想到还有命见国师。”一开腔说话,喉咙疼得撕裂了似的,声音自然低沉难听。 鹿丹仔细打量他半天,呼出一口长气:“鸣王总算醒了。鹿丹唯恐鸣王连续三天昏迷不醒,无法应对祭师院的迫害,不得不亲自对鸣王下了猛药,真担心鸣王的身体受不了呢。没想到一日的功夫鸣王就醒了,可见鸣王真是受到神灵庇佑之人。” 听见“受神灵庇佑”这几个字,难免记起自己虚言恐吓那班祭师时说的胡言乱语,祭师总长说了三日内看不到神迹就要杀他。目前敢和祭师院作对的似乎只有鹿丹,鹿丹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为了自己的小命,多少应该巴结一下。 想到这,凤鸣嘿嘿笑了两声,瞅着鹿丹道:“国师聪明睿智,又是国家栋梁,大王身边不可少的左右手,有国师在这,我何必担心祭师院的迫害?” 鹿丹扫了凤鸣一眼,并不作声,弯腰将凤鸣小心地扶起来。许久,眸中掠过一丝苍凉,叹道:“鸣王对东凡的权利架构并不熟悉吧?” 凤鸣脸上微红:“这个……只听过一点……”其实容恬教过的那一点,大多数也已经还给容恬了。 “东凡是个虔诚信奉神灵的国家,上至王族贵人,下至普通百姓都笃信神灵。因为信仰一致,东凡国民比其他国家更为团结。存放神灵的恩赐天地环的天地宫,就是东凡人心目中的圣宫。”鹿丹侃侃而谈,到这里顿了顿,黯然叹道:“也就是因为这样,祭师院挟天地环的尊威,日益狂妄,干预朝政,事事以神灵为借口清除对他们不利的政敌,导致一百多年来东凡王族威严不再,甚至大王也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也许是想起祭师院的咄咄逼人,鹿丹眼中射出愤恨,对凤鸣道:“东凡国师向来由祭师院中的祭师担当,多半是祭师总长兼任国师。但凡国家大事,没有国师点头,大王也不可独断独行。鸣王想想,这样的祭师院,和专权谋反的叛臣有何区别?” 凤鸣诧道:“你不就是东凡的国师吗?” 鹿丹苦涩地笑起来:“鸣王可知,我们经过多少艰辛,死了多少大王身边的心腹亲信,才从祭师院中夺到这个位置?可惜,祭师院的尊贵地位已在百姓心中难以动摇,正面对抗他们只会导致内乱,以大王和我的联合力量,目前也只能和他们暗中较量个不分胜负。远方强国正日渐强大,眼看灭国灾祸就在眼前,如果不早日去掉祭师院这个祸害,东凡怎能富强起来,抵抗别人的侵略?”说到感慨处,俊脸上肃穆一片,看不到丝毫平日的优雅淡薄。 凤鸣暗道:我可是你的俘虏,你的国家内乱再大我也不会同情你。想虽这样想,心中也隐隐对鹿丹肃然起敬,不由挠着头皱眉:“怪不得那群老太婆见到你脸色阴阴森森。唉,我说国师何苦呢?东凡内部已经够乱了,国师还千里迢迢跑去西雷捣乱。攘外必先安内,这可是著名的那个蒋……噢,我师父孙子说过的话。” “攘外必先安内……”鹿丹咀嚼两遍,叹道:“令师真是眼光高明之人,此话一点不错。”不知想到什么,怔怔望着窗外失了一会神,方接着道:“与鸣王相处越久,鹿丹越对鸣王钦佩。实话对鸣王说,不是万不得已,鹿丹又怎想冒犯西雷这样的强国。” 看见凤鸣不大相信的表情,苦笑道:“近年东凡连续遭遇天灾,祭师院借此大肆宣扬国事不慎,才遭致神灵震怒惩罚,矛头直指我这位国师。如果我们不有所行动,恐怕鹿丹终有一日栽在祭师总长手中。” “哦……你的行动,就是把我从西雷拐过来。让容恬与各国反目成仇,消耗西雷国力,再让我传授兵法,增强东凡兵力。这样一来,国师立下大功,祭师院也要看你脸色啦。”凤鸣拖长声音慢吞吞说了一轮,拿眼角瞥鹿丹。 鹿丹被他说破目的,破天荒地微微红了红脸,柔声笑道:“鸣王的睿智,那是天下皆知的。但鹿丹不惜冒险将鸣王请来东凡,还有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因为只有鸣王这样一个可以影响东凡未来命运的人,才有资格住进天地宫这个所有东凡人心目中的圣殿。” 两人说到一半,忽然插进来一把温和柔婉的声音:“请鸣王喝了药再聊吧。” 随茵端了温热的药碗,走到凤鸣身边。黑漆漆的浓药,凤鸣一看就蹙起眉头,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随茵不是秋月秋篮,哪里会象她们那般又骗又哄,见凤鸣蹙眉,也不理会,把碗放在自家唇边试了试,觉得温度正好,直接往凤鸣嘴边凑去就倒。凤鸣不想叫别人小看,只好张大嘴巴,咕噜咕噜几口吞下肚子。 顿时一股苦涩从喉咙涌到胃部,难受得凤鸣直哽着脖子。 一个玉杯忽然递到凤鸣眼皮下,杯中盛了小半金黄液体,晶莹可人。 “喝一口糖浆,不会那么难受。”鹿丹淡淡道。 凤鸣接过喝了一口,果然舒服多了,索性仰头,整杯倒下喉咙,把杯子递回给鹿丹,大大咧咧道:“反正已经在砧板上,也不怕你下毒。”话题一转,又回到刚才的国家大事上,嘿嘿冷笑:“什么东凡人心目中的圣宫?我住是住了,不过住的是地牢,还差点冻死。” “这群歹毒女人,根本就是想让鸣王死在地牢中。就算鸣王没有任何冒犯的言行,她们也会想尽办法置鸣王于死地。”鹿丹触到心中痛处,猛然眯起眼睛。 “害死我?她们这么憎恨西雷,还是容恬以前得罪过她们?”凤鸣一脸莫名其妙。 鹿丹缓缓收敛了怒色,回复含笑春风的模样,摇头道:“鸣王太单纯了,王宫中的斗争伤害无辜的还少吗?与西雷和容恬没有任何关系。她们之所以要害鸣王,是因为鸣王乃是我的客人。” “我明白了!假如我作为国师请来的客人住进天地宫,成为百年来第四个天地宫的贵宾,那国师在东凡的地位立即得到提升,也就可以趁这个机会一举把祭师院的尊严在百姓面前砸个粉碎。那时候对付祭师院中几个没有势力的老虔婆,还有何难?怪不得她们对我也恨得咬牙切齿的,只要我无端病死,自然是受到神灵惩罚,是神灵憎恨的罪人。差点让这样的罪人成为天地宫贵宾,国师也要负上不小的罪名。” 凤鸣一口气说了上面一段话,深呼吸一口冰冷的口气,呻吟道:“居然拿我当道具一样耍,当我的命不值钱么?” “本来,鸣王完全有资格住进天地宫。以鸣王的声威,加上西雷的强大背景还有我们大王的支持,即使连祭师总长也没办法回绝。”鹿丹脸色黯然,长叹道:“可谁能料到西雷政变呢?鸣王失去西雷的绝对保护不说,东凡少了一个可以威胁其安危的强国,这样一来,连鸣王令人惊讶的兵法的影响也随之变小,祭师院自然有理由不承认鸣王的贵宾身份。西雷政变的消息,打乱了大王和我的部署,令形势陡然逆转。如今祭师院势力增长很快,隐隐有超越王权的迹象,可叹啊,我东凡本就是土地贫瘠的小国,怎禁得住她们这样折腾?” 他外面柔美,心肠却少见的刚烈,想起祭师院不尊王权,让大王日夜焦虑,暗暗使劲,将垂下的双手死死攥拳。 凤鸣刚刚大病醒来,头一直嗡嗡发胀,他对国事兴趣不大,听到半截,懒懒打个哈欠,缩回暖和华丽的丝绸被里闭上眼睛:“国师不要和我分析这些了,我大致上已经明白。国师和祭师院正斗个你死我活,我的生死也成了你们决胜负的一个筹码。我们达成一个约定吧,国师不要逼我默写兵法,也不要用什么把我送给别人的话来威胁我。我呢,嗯,我保证这段时间会乖乖呆在这房间里,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绝不到处乱跑,免得被祭师院的老虔婆抓去宰了祭奠她们的神灵,丢了国师的面子。” 鹿丹愕然道:“鸣王以为现在身在何处?” “这么暖和华丽,装饰一流的房间,不是你的寝宫吗?” 房间里一阵沉默。 隔了半天,才听见鹿丹低沉的声音:“这是天地宫中高级祭师的房间,鸣王得到祭师总长允许可以在这休息三日,若三天后神迹不曾出现,她们会把鸣王押到圣湖前处死。”对上凤鸣猛然瞪大的眼睛,鹿丹解释道:“你是我请来的客人,却口吐诅咒圣宫的亵渎之言,若病死在天地宫坐实神灵震怒的传言,祭师总长极有可能会用不敬神灵的罪名逼大王将我处死。与其这样被人害死,不如以鸣王少见的好运赌一次。所以我和祭师总长定了约定,三日之内她们必须给鸣王最好的养病环境,不让鸣王出现任何意外;作为交换的条件,三日后,鹿丹的命运甘愿和鸣王一同。” “什么?”凤鸣惊叫起来:“我还没有逃离那班老……嗯,尊敬的祭师大人的手心?”左右看看,没有察觉有人偷听,压低声音道:“如果三日后没有神迹,你不是要陪我一起死吗?” 鹿丹苦笑道:“这正是我努力向鸣王解释一切的原因,如今我们是真的困在一条船上了。鸣王一定要保证神迹发生。” “救命啊,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出现什么神迹?” 鹿丹一怔,疑道:“鸣王睿智聪颖,若没有把握,怎么敢夸口会有神迹出现?” 凤鸣翻着白眼呻吟道:“她们当时要抽我的手筋脚筋耶,我这不是缓兵之计,打算给你一点时间来救我的小命吗?你为了兵法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呀。” 当然也是想办法给这会不知道在哪的容恬一点时间来“英雄救王”。 这下连一向从容镇定的鹿丹也傻了眼,呆了半天,苍白的脸转向凤鸣,盯着他从牙齿缝中一字一顿挤出两句话:“本国师不管,你能令博临都城夜空中大灯无风自起,能令阿曼江的火光照亮半个永殷,一定也可以在东凡弄出一个神迹来。生死之间,鸣王自择。” 凤鸣眨眨眼睛,和鹿丹大眼瞪小眼,半晌“哇”一声大叫起来:“救命啊,容恬你快点出现吧,那班女人这次玩真的啦!” 06 冬雷惊梦 第十九章(下) 军青站起来,各位将领整齐一致站起,向军青行礼。 众人纷纷和同僚们讨论着退出,临走前都斜眼看看夸下海口的鸣王。苍颜似乎有话和军青说,尾随着军青离开。 凤鸣站在大厅中,正懊悔不假思索吹了牛皮,好端端三个月才露馅的事,怎么现在好像变成一个月就会露馅? 肩膀忽然被人用手指戳了戳,他回头,看见一张秀丽但没有丝毫花季少女该有的表情的脸。 “十三军目前就在王宫后山的牧场中修整,每天从寅时开始操练,鸣王记得明天要早起。” “寅时?”凤鸣瞪大眼睛,几乎哀叫起来。 “身为军人,怎能偷懒。寅时点人,无论兵将,迟到者一律受二十军鞭。”军亭不屑地冷哼一声,掀开门毯离开。 这位军家的女儿,和她老爸同样极不好惹的样子。 第二天天还黑漆漆一片,凤鸣就被侍女们摇醒。 “十三军佐大人派人来催了,鸣王快起来。” 冬天冷风刺骨,被人从热被窝里挖起来实在可怜。凤鸣叫苦连天,自从到了这个时代,还很少有人敢打搅他睡懒觉,哪次容恬不是轻手轻脚自己离开去处理政务,留他甜甜美美地享受睡懒觉的幸福。 来请他的并非军亭本人,而是军亭派来的十二名彪壮大汉,个个雄纠纠气昂昂,对比起凤鸣明显睡眠不足的黑眼圈,更是个个显得精神抖擞。 “军佐大人已经到了练兵场,请鸣王立即过去。”带头的那汉子不知道是不是也姓军,说话字里行间都是属于军家冷冽的语气。上下打量了凤鸣身上裹得紧紧的华丽披风,皱眉道:“练兵的将领需着将服,幸好军佐大人早有准备,鸣王现在没有正式的军职,请先着军佐等级的将领服装。”手一抬,身后同来的人立即递上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军佐服饰。 凤鸣瞪大眼睛:“不穿军服可以吗?” “不行。违反军中服饰规定者,受军鞭二十。” “好好,我可以穿这件外套,但是内衣绝对不换。”有谁会大冬天把又暖又软的绸衣脱下,换上粗棉布的? “不行,军中规定,不得奢华浪费,军服必须穿戴完整,胆敢有所玩忽者,受军鞭二十。” “天啊,你那是纳粹军吗?”凤鸣有气无力道:“这至少这件披风……” “军佐自有绣上军佐标记的披风。”他指指那席和军服放在一起,看起来一点也不暖和的披风。 军亭一定选了军中最冷血无情的家伙过来。 对上凤鸣可怜兮兮快傻掉的目光,大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鸣王请不要再磨蹭,迟到的话,按照军规,受……” “受军鞭二十嘛,我知道。”凤鸣接过口。 看来军亭真的很想用军鞭抽他这个鸣王一顿,好为老爸出气。凤鸣当然不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看他现在地位看起来似乎很高,又有鹿丹在一旁照应,他敢肯定,如果在十三军中犯了什么差错,肯定任何人都会同意扁他一顿并且拍手称快。就算鹿丹事后发怒,对于他这个已经吃了大亏的人来说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衡量过后果,凤鸣决定遵循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古训。在几个大汉似乎随时打算动手的凌厉视线下,凤鸣乖乖回房,将华丽精致保暖的宫廷服饰扔到一边,套上又硬又扎人的军服。 在风雪中小跑着折腾了快一个时辰,才到达王宫后面的牧场。草早枯死大半,空旷的草地上并无多少积雪,想来是士兵们打扫过了。 凤鸣赶到的时候,已经听见士兵们演练的喊声。天灰蒙蒙的,太阳尚未露脸,正是应该好好睡觉的时候。 凤鸣叹一声,为他夭折的懒觉哀悼。 军亭带着几个亲兵骑马过来,在凤鸣面前勒住缰绳:“鸣王迟到了。十三军中,将领违反军纪与普通士兵同等处罚,念鸣王今日初犯,又是大王指定参与军务的贵客,二十记军鞭先记着。我明日不会再派人去请,从明日起若再迟到,和今天的二十记军鞭一起处罚,要打四十鞭。鸣王可要小心了,到时候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清早见面就挨了一通训斥,凤鸣受了一肚子气,却也不能发作,眨眨眼睛,不置可否道:“十三军佐现在打算去哪?” “当然是视察操练情况。请鸣王和我一同去,正好也具体听听鸣王的练兵制度。”军亭命身后亲兵道:“给鸣王一匹马。” 身后一名亲兵立即下马,将缰绳递给凤鸣,自己和另一名亲兵共乘。 凤鸣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刚刚坐稳,那匹高大的骏马不知为何缘故,竟猛然长嘶一声,提起两个前蹄,人立起来。 军亭吃了一惊:“鸣王小心!” 凤鸣的马术由容恬亲自教导,早不是当年那低级身手,感觉身下异样,立即紧握缰绳轻盈挺腰,就着马势翻身落马,干脆利落,姿势优美。背脊刚着地,骤然发现两只马蹄在自己上方,耳边传来军亭的惊呼:“快闪!” 凤鸣就地一滚,避过足可以踏出人肠子来的马蹄,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 这边,亲兵们早已拥上,制服骏马。 凤鸣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胸口:“好险,多谢十三军佐出言提醒。” 连军亭也稍微有点惊讶于凤鸣的身手,点头道:“鸣王没事就好,我受家父严令,要好好保护鸣王安全,不料第一天就发生这种事情。”眉间忽然掠过一丝怀疑,别过脸命令各位亲兵道:“你们都退开。” 她亲自下马,围着刚刚发狂的马匹绕了一圈,忽然将秀气的眉深深蹙起,向前将手伸入马鞍与马皮的中间,凝神摸了半晌,似乎抓到什么,将手缩了回来。 军亭握手成拳,缓缓打开,掌心中赫然是一块尖锐的石子,已经隐隐带了血迹。凤鸣坐上马背时,马鞍压力加大,这个刺痛了马匹,马匹才会忽然发狂。 军青目视亲兵们,脸上带了怒气,喝道:“这是什么?” 几名亲兵都低头不语,一人狠狠瞅了凤鸣一眼,正是刚才将马匹让给凤鸣的人。 “在马鞍里放石子暗算骑马的人,这是军家的行径吗?荒谬!”军青将石子狠狠往地上一扔,当即叫来负责掌刑的军士:“军晓受四十军鞭,其他人每人二十军鞭,立即执行。” 刑罚当场进行,并不需要到特殊的地方去。军士们拿来染着暗黑血迹的军鞭,命各位亲兵跪下受刑。 亲兵们并不畏怯,自动把军服脱了,露出精练的脊背,等着鞭子下来。 凤鸣最怕这种场面,比亲兵们更紧张,不由看向军亭:“十三军佐,其实我也没什么事……” “替受罚的人求情,与受刑者同罪。鸣王最好想清楚才开口。”军亭淡淡扫他一眼。 这也行?凤鸣目瞪口呆,咕噜一声,把话吞回肚子里。 最先挨打的是那个名叫军晓的亲兵,石头九成也是他将缰绳交给凤鸣时候偷偷在马鞍里放置的。 军士下鞭极重,看不出丝毫留情,鞭子在空中咻一声,准确落在脊背上,带起一道血花。那军晓很硬气,咬牙不吭一声。 打了十数下,脊背上已是血肉模糊一片,受刑人仍挺直脊梁跪着,凤鸣已看得胆战心惊,摇摇欲坠。 咻!又一鞭。血珠溅到周围白皑皑的积雪上,分外鲜艳。 咻!又是一鞭,凤鸣手上微有异感,低头一看,一滴鲜红沾在肌肤上。 凤鸣心脏猛跳,忍不住喝道:“停!”喝止挥鞭的军士,转向军亭道:“姓军的,你还讲不讲人权?” 军亭奇道:“何谓人权?” 凤鸣语塞,在这种没有开化,会把青春少女送去当祭品,其家人还觉得无比荣幸的时代讲人权,那和猪头讨论人体dna一样荒谬。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讲人权,总得讲点什么。 凤鸣瞪着眼睛想了半天,露出个不伦不类的笑脸:“军佐大人别误会,我不是想求情,只是有一个疑问,放石子的事,明显只是一人所为,惩罚军晓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惩罚其他人呢?” “鸣王相信其他人不知情吗?”军青冷笑道:“知情者同罪,根据军纪,不论是否出手,只要知道罪行而未向长官报告,就必须承受相当于主犯一半的惩罚。” 凤鸣奇怪地问:“你口口声声说军纪,这到底是谁规定的军纪?动不动就惩罚这个惩罚那个,具体的文件条款有多少条,具体情况写清楚了没有?”有空一定要拿回去好好研究,免得犯了什么规矩而不自知。 军亭有趣地打量他:“军纪当然就是十三军的军纪,需要什么条款?我是十三军的军佐,只要我认为需要处罚,就可以处罚,哪个军队不是如此?” “你是说……没有具体的法律规定?”凤鸣张大嘴巴。 “怎么可能有?”军亭理所当然地反问。 果然是未开化的时代…… 持鞭的军士上前问:“军佐大人,是否要继续行刑?” “且慢!”凤鸣倒不是真的想替这些亲兵求情,主要是为了自己的纯洁眼球和弱小心脏着想,思索半日,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十三军佐,用鞭子这种普通的刑罚太无趣了。其实,刑罚也是练兵的一种,应该讲点策略。不如我们的制度改革,就从他们开始?”朝跪在地上的各位亲兵一指。 军亭露出轻微的疑惑表情,她父亲指明要让凤鸣实践他所谓的独特练兵之法,凤鸣提出要求,当然不好一口回绝,而且她也确实想看看凤鸣有什么绝招,当下沉着脸问各位亲兵道:“你们可敢接受鸣王的惩戒?” “军佐有命,属下定然遵从。”众口一词。 军亭冷笑道:“既然答应了,可要好好听从吩咐,不要再生旁的心思。若有别的事端,小心我禀告父亲,将你们逐出军家家卫队列。鸣王请说出你打算用的刑罚。”视线转到凤鸣处。 凤鸣咳嗽两声,走到众人面前,见他们在北风中赤着脊背,虽然个个铁打似的精干,也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也不忙说自己的方法:“你们先把衣服穿起来。” 众人见他出言温和,都觉意外,抬头看看他,又看看军亭,都低头没有动作。 “你们聋了吗?照鸣王的吩咐做。再有指令,不许犹豫。”军亭命道。 几个亲兵碰上军亭,都向老鼠见了猫一样驯服,这才乖乖穿上上衣。 凤鸣道:“石头是军晓放的,这点大概不会错,但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是谁?你们把这个人指出来。”目光从亲兵们脸上一个一个扫过去。 这几个都是军家的家卫,从小一块长大,亲如兄弟般,与普通士兵截然不同。怎会听凤鸣一言就供出自己人,都挺起胸膛迎向凤鸣的目光。 “放石头的是我,提出这个想法的也是我。”军晓开腔。 凤鸣打量他一眼,微笑道:“是吗?”眸子深处闪过淡淡笑意,和军亭眼神轻轻一碰,随即转头宣布道:“有道是法不责众,可纵容又只能滋生**。我不愿惩罚所有人,也不能一个人都不惩罚。所以,我会在你们中选一个人出来,接受严厉的惩罚。” 军晓道:“鸣王不用选,一切责任都由我担当。” “军晓已经受伤,鸣王所说指使之人,是我。”另一名亲兵走上来。 “军程你下去,与你何干?” 那叫军程的青年也是二十上下,对军晓瞪大铜铃似的眼睛怒道:“你还逞什么能,鞭子挨得还不够吗?” “是我。” “错了,是我!” 几人纷纷向前,打算把事情揽上身。 军亭蹙眉道:“你们都下去,让鸣王评断!请问鸣王,你打算选择哪个人进行惩处?”她看向凤鸣。 “当然是用一个有趣的方法选择。”凤鸣轻描淡写道:“听说军家的家卫个个武艺高强,杀敌勇猛,比一般士兵强上十倍。我要你们从普通士兵中各自选择一个对手出来。” “对手?要我们和普通士兵打斗?”亲兵不屑地问。 “错了。”凤鸣微笑:“是单对单的教导。” “教导?”众人愕然。 军亭若有所思地打量凤鸣。 “我给你们十天时间,你们各人必须努力将一身本领教导给自己选择出来的那名普通士兵。这十天里,他就是你的徒弟。十天后,你们的徒弟将代表你们,也就是他们的师父,开始一对一的打斗。比赛采取循环淘汰制,赢的人的师父就是我要惩罚的对象。”凤鸣狡猾地笑笑:“你们感情这么好,一定不愿意自己的朋友受罚,所以想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就好好教导自己的徒弟吧。” 说罢,走到早已安静下来的马匹旁,摸摸马背翻身上去,转头对军亭道:“十三军佐,十天后,你军中就会多出十名精兵来,岂不过瘾?其实锻炼士兵,重在策略,单凭鞭子是没有用的。明天开始我不会过来,我要留在宫殿里好好筹划十三军需要的军法军规。十天后,我会准时过来检查他们的教导成果,另外,让你看看我具体的计划。我回去了,不用送我,再见。”一夹马肚,循着原路回宫去。 军亭也不阻挠,使个眼色,早上来接凤鸣的几个大汉连忙催马赶上,前后左右将凤鸣围在中间,领头者道:“十三军佐有令,我们护送鸣王回宫。” 凤鸣知道自己是完全没有人身自由的,也不在意,在众人簇拥下,浩浩荡荡回到宫殿。 没想到鹿丹正在里面等待,见凤鸣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鹿丹站起来笑道:“鹿丹又猜对了,鸣王没有被军家的小猫困住呢。” 他今日穿了一套纯黑镶金边的缎袍,袖边上一圈上好的皮毛围着,也许是一直靠在炉火边上取暖,脸上显出一圈娇媚的红晕,细致的五官仍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凤鸣现在对这个心机深沉的国师感觉复杂,却又有种说不出的亲切,见面嚷道:“等我一会。”钻进房中,把讨厌的军服脱下来,让侍女们换了柔软舒适的宫廷服饰,这才惬意地松了一口气,走出客厅,一屁股坐在火炉边,把手探过去享受炉火的温暖,发牢骚道:“国师现在可高兴了,军方所有人都当我是敌人,第一天就有人往我的坐骑屁股里塞石头。”将今早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鹿丹奇道:“军亭这么容易就让你走了?她是军青唯一的女儿,将来也许就是军令司一职的继承人,军青从小对她非常严格,把军法当成家法来用,所以军亭虽是女孩,整治军队却凶狠毒辣,人见人怕。” 他另有深意地打量凤鸣一番,忽然逸出一丝淡淡笑意:“不过鸣王利用这次意外,不但不报复地责罚亲兵,反而力争为十三军提高普通士兵的素质,大有远见。虽是小事,也可看出鸣王在对待练兵一事上的基本态度。军亭如果因为此事而对鸣王生出好感,那对我们会很有用。这女子性格倔强,眼界又高,极不容易勾引。” 凤鸣被他诡异的笑容弄得心惊肉跳,愕然道:“国师不会怂恿我用美男计吧?如果打算通过军青的女儿和军青达成妥协的话,我看还是国师亲自出马比较妥当,世上还有比国师更俊美的男人吗?” 他只是随口说说,不料鹿丹的反应竟大出意外。 他苦笑道:“鸣王以为我没有试过吗?若能得到军青支持,我何苦和祭师院缠斗这许多年?军亭连眼角都不看我一眼,鸣王是否觉得我有些丢脸?” 凤鸣张大嘴巴:“那东凡王……” “大王不会反对。”鹿丹幽幽道:“只要是我决定的事,大王从不反对。” 凤鸣暗道:是反对不了吧? 这是他们小两口的事,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干涉,挠头强笑道:“国师打算用什么方法争取军青与我无关,我只告诉你,美男计我是万万不会用的。” “鸣王别慌,难道鹿丹会强迫鸣王不成?” 两人正交谈中,珠帘微晃,一名侍女掀帘走进来禀道:“军令司派了一位亲兵来,说有紧急军情,请鸣王立即到军务议厅。” 凤鸣变色道:“刚刚才敷衍了女儿,老爸现在就杀上门来了。糟糕,看来他们是打算用疲劳战术,天天把我当推磨的驴子一样使唤,风里来雪里去,还要穿那笨重难受的军服,恐怕不到三个月我就呜乎哀哉。” 鹿丹轻笑道:“鸣王真幽默。既然是军令司亲自派人来请,恐怕不是小事,还是快点去吧。东凡军纪,重大军务会议,金鼓敲击三十下还不到达者,一律杖责。” 凤鸣瞪大眼睛,猛跳起来:“怎么你们东凡军队这也要罚那也要罚,动不动就滥用私刑,不行,我还是快点去好。”抱怨着进了内室,匆匆换了军服,跟随亲兵向军务议厅去了。 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军务议厅,果然听见外面有侍卫在击打金鼓,幸亏每隔多时才击打一下,凤鸣赶到时刚好数到二十九。 走进厅内,各位将领已经到齐,凤鸣又是最后一个,聚集到他身上的目光难免又带着不屑。这方面他的脸皮出奇的厚,而且自认为并无迟到,也没有什么过错,进门朝军青点头示意,大模大样坐回了那张位置显眼的椅子上。 “赶得好急,”气氛紧张,凤鸣只好尽量活跃一下气氛,故做轻松地和左右将领打个招呼,还朝军青身后表情严肃的军亭眨眨眼,才问:“有什么事需要召开紧急军务会议?” 叙述事情来龙去脉这种事当然不需军令司亲自出马。军青咳嗽一声,朝苍颜点点头。苍颜站起来沉声道:“半个时辰前,在城门的驻军发现了一个企图潜入军营的奸细,此人身上藏有好几张北旗国的王宫密函,其中某些字句表明,北旗另有间谍渗入我**队中。此事事关重大,因此军令司下令立即召开军务会议。” “拷问奸细,有没有得到什么情报?”有将领问。 苍颜摇头:“那奸细一见即将被活擒,立即吞毒自尽了。”城门驻军由他掌管,出现这样的事情,当然脸色难看。 军亭到底是女孩,比较细心,思索着问:“苍颜将军刚刚说的密函中的某些字句,指的是什么?奸细的来意,可还有其他线索?” “有一个不是线索的线索。” 军亭奇道:“什么叫不是线索的线索?” 苍颜道:“奸细身上的密函,曾有提到渗入东凡军中之人的字句,但具体的名字,藏在哪个军中,是何职位,如何联络,却一点头绪也没有。不过,奸细临死前,奋力要把怀里另一份文书撕碎,幸亏我们阻拦及时,从他手中抢了下来。” 另一位将军名叫严频的动容道:“那份文书一定相当重要,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写当然是写了很多东西,”苍颜苦笑:“可是我们却一点也看不懂。” 众人愕然。 军青徐徐开口:“据我猜想,那上面也许是一种古老的文字,也许是北旗国最近约定使用的暗语,召集大家,就是为了让大家想想办法,看是否能读懂里面的内容。我已命人将文书抄写了多份,你们各人手持一份,仔细看看。” 苍颜身后亲兵捧出刚刚抄袭好的文书,每人都发了一份。众人拿到手上,看见上面古怪的连字都称不上的笔迹,都眉头大皱。 凤鸣接到自己那份,刚一展开,立即浑身大震,幸亏身边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各自手上的文书吸引,并没有注意他的动静。凤鸣连忙收敛惊态,按捺着心底的激动,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书。 长长短短,短短长长,有点有横,看似莫名其妙的笔画,布满了整张白绸。包括军青在内所有东凡将领都不可能看懂的东西,换到任何一个现代人眼里却是无论如何都会有点概念的基本常识摩尔斯密码。 最最原始,最最简单的现在密码的基础。 这是世界上他只把这个教过给容恬,这是他们两个小情人之间的秘密,往常只有一两次拿来翻译过一些肉麻话。 容恬,是容恬来了!凤鸣的手暗暗发抖,紧咬下唇,几乎想猛跳起来大喊。 这个混蛋,居然敢光明正大把讯息传进东凡王宫,不过这确实是值得夸奖的好办法。 他和容恬联络使用的密码方式很简单,以普通点横方式表达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然后将字母用汉语拼音拼出来,就可以知道大概的意思。 当然,如果凤鸣英语到家的话,就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用英语联系了。 凤鸣隐藏雀跃,表面上强挤出愁眉苦脸的模样,脑子里迅速转动,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将手上的点横转换为字母,再拼出读音。 一个一个字母,再一个一个读音。 长长的占满整个白绸的密码,转换过来,不过寥寥数字我在你附近,等我。 我在你附近,等我。 我在你附近,等我。 我在你附近,等我………… 这一定是凤鸣这辈子看见的最令人感动的信。 心脏象被人猛然捏紧,又痛快地松开来,凤鸣读到“等我”两字,一阵酸气直冲脑门,几乎放声大哭起来。正紧紧攥着文书不能自己,耳边忽然传来军亭的声音:“鸣王神色激动,莫非看出了什么端倪?” 凤鸣霍然抬头,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军亭扯到自己身上,大叫不妙。知道容恬传来消息,整个人顿时心旷神怡,脑子立即灵活了何止十倍,哪把军亭放在眼里,淡笑着反问:“十三军佐有空闲观察我的神色,是否也已经看完文书,看出了端倪?” 军亭轻轻哼了一声,别过眼睛,显然什么也看不出来,被凤鸣问到丢脸处。 军青却没有军亭这样容易瞒过,仔细审视凤鸣,锐目稍稍眯起:“鸣王眼眶微红,双手颤抖,不似对文书内容一无所知的样子。鸣王不会打算隐瞒什么吧?” 凤鸣怎么知道自己激动成这个样子,暗中吃惊。抬头环视周围,大家都等着他的合理解释,他当然不能把容恬的事说出去,大脑又开始高速运转。 “唉,军令司眼力果然厉害。”捧了军青一句,凤鸣再度发挥自己的表演天分,站起来走到中央过道上,作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良久才咬牙道:“本来我不打算说的,但如果此事真的有关东凡军机,不如实禀告怎能报答大王对我的深恩?实不相瞒,这种语言我曾经在很多年前见过。” 一说出这话,众将都露出关注表情。 苍颜忙问:“那文书上写的是什么?” 凤鸣耸肩:“我虽然见过,却也不知道如何识别这种古老的文字。师父曾经说过,这种语言是神灵与人间直接沟通所使用的,通常会出现在高山之颠或者悬崖峭壁上,昭示一些重大的时代变动或国家之间的机密。” 看来他已经沾染了容恬他们的坏习惯,弥天大谎说多了,越讲越顺口,从诚实的好青年堕落为奸诈的西雷鸣王。 “神灵与人间直接沟通?” “昭示机密?” 东凡是笃信神灵的国家,用神灵做靶子应该百发百中,何况他曾作出令伟大的圣湖一夜变黑的惊人举动,如此荒谬的解释说出来,凤鸣一派安然,各位将领面面相觑,竟似信了几分。 军青皱眉道:“即使是神灵的语言,也该有凡人看懂才对。不然神灵何以将机密传给人间?” 这个问题凤鸣早想到了,点头道:“不错,确实有人懂得这种文字。” “谁?” “我师父,孙子。”凤鸣心情舒畅,看见军青等人奇怪的表情,几乎笑断肠子,表面上一本正经道:“关于师父的本领和来历,军令司如果怀疑我说谎的话,尽可以去问国师。” 有鹿丹先入为主的误导,还怕军青不同样被误导?军务会议结束后,各人怀着自己的难题散去。苍颜因为无法破解文书中的内容,也是郁郁不乐,问凤鸣道:“鸣王的师父,可否请到东凡?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文书中,隐藏着一个关乎东凡国运的大秘密,这说不定也是北旗要派奸细将文书带入东凡交给在东凡的间谍的原因。” 凤鸣肚子里笑得发疼,嘴角抽搐着回答:“我师父的下落早已告知国师,国师正竭力请他老人家出山呢。不过师父神仙一样的人物,喜欢到处云游,未必这么容易找到。”傻笑着回到自己宫内,端在炉火边上放声大笑了一会,想起终于有了容恬消息,又簌簌掉了几滴眼泪,唯恐暗中监视的侍女察觉异常向鹿丹报告,便收敛了激动的情绪,向侍女道:“今天一早被军亭的人吵醒,睡得不够。让我先沐浴小睡一会,再起来吃晚饭。” 沐浴后,挥退众侍女,自己爬上床缩进被窝,想一会容恬,落一会眼泪,开始一直担心他遭遇不测,现在知道这人安然无恙,想到他没心没肺让自己白担心,又咬牙切齿,考虑见面时怎么报复。 其实心里的高兴,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如此反反复复,最后红着眼睛沉沉睡去。到了傍晚,侍女到床边请安,道:“鸣王,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凤鸣睡得正好,不肯起来,连晚饭也不吃了,继续在梦中与容恬缠绵。不料到了第二天清晨,鸡刚蹄,侍女竟然又来打搅他的懒觉,凤鸣怒道:“不是和军亭说了我十天内不会去看什么操练吗?告诉她派来的人,我要潜心写练兵方略,进行军队制度改革,这是她父亲大人给我的权利,如果不服气找她父亲去,或者找国师也行!” “鸣王,来请的并非是十三军佐的人。” 侍女娇滴滴的声音回道:“国师说有重要事情,请鸣王立即到大王寝宫的侧殿去。”“国师?他有什么重要事情?”“国师说,他已经将鸣王的师父请到东凡王宫了。” 凤鸣猛然从床上直挺挺坐起来:“你再说一次?”“您的师父孙子,正在侧殿呢。”凤鸣傻了眼。有没有搞错,这也能请来?再一次大冷天一早就从热被窝钻出来,凤鸣这次倒挺心甘情愿,因为他也很想看看何方神圣竟连孙子也敢冒充。虽然这个时代的人未必知道孙子其人的厉害,不过冒充鸣王的师父,也算一件具有冒险精神的事,被发现可是要杀头的。 这个人,会不会是容恬?不可能,鹿丹见过容恬,他本人就是易容高手,即使容恬经过高手化装,还是不可能瞒过鹿丹。这样推算的话,也不可能是烈儿、容虎等人,就连西雷中被鹿丹见过的各位重要官员,也不可能瞒过鹿丹的眼睛。鹿丹到底从哪里把这个冒充的孙子给找到的?难道……是鹿丹的敌人暗中打探了凤鸣给鹿丹的地址,然后派人假冒孙子进入王宫,企图谋取某种利益?那他们的胆子真大,因为凤鸣会随时拆穿。 不过,如果真是鹿丹的敌人冒充的,到底拆不拆穿好呢?凤鸣对目前与鹿丹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状态,实在头疼得很。心潮起伏地入了侧殿,迎面见到满面春风的鹿丹。 “鸣王让我好等。这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我的人到了鸣王指名的高山徘徊多时,都找不到令师的踪迹,正打算无功而返,不料竟然碰上了。令师本来不肯来,后来听说你在东凡王宫,才动了心,答应来一趟。”鹿丹和凤鸣快步走进殿中,罕见的眉飞色舞。 凤鸣疑道:“国师怎么能肯定他是我的师父?”“鸣王放心,我怎么会是随便被骗的人?”鹿丹边走边答:“我刚刚已向令师请教了孙子兵法,令师不愧高人,竟讲解得比鸣王更清楚更深入。”凤鸣愕然。“令师就在里面。” 鹿丹掀开帘子,向里面笑道:“让孙大师久候,令徒凤鸣已经到了。”凤鸣一只脚跨进门,视线往里面一扫,“啊”一声惊叫,象被当头打了一棒似的,整个愣住。 房中人雍容高贵,虽身着布衣,却掩盖不住令人仰慕的尊贵气质,对凤鸣的笑容亲切中带着少许责怪:“凤鸣我徒,多久不曾上山拜见师父?若不是我特意来寻你,只怕你十年也不会想到师父吧。”凤鸣发楞了好一会,才失魂落魄似的,呆呆走到“师父”面前,真的象久久流浪在外的徒儿,忽然见到教导自己的师父般,眼圈一红,双膝跪倒,大哭道:“师父……师父,徒儿不孝,您老人家竟然为我入宫来了!师父啊!”嚎啕起来。 连鹿丹也不由为师徒相见的场面微微感动。这位冒充的“孙子”,赫然就是西雷王宫中唯一不曾被鹿丹见过面或见过画像,一直被外界认为对西雷政局毫无影响,可以忽略的太后。鹿丹怎能料到,一向远离世事藏在西雷王宫中,目前应该被瞳儿控制的太后,会居然出现在派人前去寻找“孙子”的高山上? 太后完全换了平日装束,布衣打扮,在东凡王宫中仍然仪态不凡,弯下腰,轻轻抚摸着凤鸣的脑袋,慈声道:“好徒儿,国师已将你的事稍微告诉为师。别怕,军令司虽掌握军权,却也不是无法对付的。” 她历经西雷两朝,在动荡频繁复杂无比的政治斗争中存活下来,护住了自己唯一的儿子登上西雷大王的宝座,说起这番话来绝对没有夸口的感觉。鹿丹叹道:“没想到鸣王的师父竟是一位女子,真令本国师大吃一惊。”凤鸣将太后恭敬地扶到椅子上坐下,乖乖谨守师徒之礼,站在太后身后,笑道:“国师这就不对了,小看女人,很容易会吃大亏哦。”也许潜伏在西雷深宫中不为人知晓的女人,才是最厉害的吧。 06 冬雷惊梦 第十七章 次日就是宣判的日子,大雪清晨停止,太阳随即跳出来,暖烘烘的,分外讨人喜欢。 祭师院也不小气,早饭送来个式热腾腾的精美点心不说,午饭总共八道大菜,比昨日丰盛许多。 到了晚饭更加夸张,送来的饭菜足足要四个侍卫负责运送,各式各样的热菜甜点摆满一桌还放不下,另送了一张大桌子过来摆放。也难怪,光是一个金黄灿烂地烤全羊就已经占了小半张桌子。 恐怕东凡王族享用的所有菜式,今天都一次性全部上齐了。 凤鸣瞪着他吃一辈子似乎也不可能吃完的佳肴,摇头苦笑:“我们那里有个风俗,监狱里要杀头的犯人,牢头都会先让他吃一顿饱的,以免将来做个饿死鬼。东凡不会也有这么个习惯吧?” “在东凡,只有将要处死的贵族才有这样的优待。” 两人无言,对好菜都没有胃口,谁也没动筷子。 鹿丹拿过酒壶:“鸣王,等下就要出去,山洞里面阴冷,喝点酒暖身子。”斟了一杯,推到凤鸣面前。 “谢了。”凤鸣也来了豪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重重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千古艰难唯一死。我倒不怕死,只是……只是怕他知道了伤心……”见鹿丹瞅他,扯着嘴角笑道:“我知道国师心里想什么,实话告诉国师,我不信容恬死了,没见到他的尸身之前,我只当他活着。”鼻子猛地发酸,他伏在桌上,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鹿丹深深看他片刻,也不劝,拿过酒杯,又斟了一杯。 凤鸣虽伏着,手却长了眼睛似的,酒一斟好,立即伸过去,仰头又是一饮而尽,再伏下痛哭。 鹿丹一边替他斟酒,一边潇洒地自饮,最后徐徐道:“鸣王,酒壶已经空了。” 凤鸣止了哭声,直起腰杆,拿起空酒杯往身后地板一扔。 哐当一声,上好的碧玉杯摔个粉身碎骨。 他举起袖子,把脸上泪水胡乱抹了一通,抬头看看鹿丹,竟露齿笑道:“可别让那班女人知道我哭过。”灵眸转处,竟美得倾国倾城,连鹿丹也怔了一怔。 咔。门锁打开,戒律祭师领着几名侍卫走了进来。 “三天限期已到,请国师和鸣王到圣湖前向神灵领罪吧。” 随着戒律祭师一路直出走廊,眼皮底下随即出现一道向下的黑色大石梯。凤鸣上来的时候昏迷不醒不知道具体路径,不过猜测他们居住的应该是天地宫的最上层,换而言之,天地湖应该在阶梯下面。两人前后左右都有侍卫同行,几乎是一个完美的监视方阵。凤鸣打量前方侍卫的背肌块块纠起,显然全身正处于一级戒备中,随时准备应付特发状况。叹了一声,中途开溜的想法立即弃之不用。石梯很长,弯折处很多。 鹿丹一边走着,一边在凤鸣耳旁低声道:“天地宫一半是宫殿,一半是天然山洞,这些石梯是依照山洞内的构造而开凿的。此宫地势高,里面又大,外壳是无法攻打的山壁,可算是当今十一国中最易守难攻的宫殿。若非如此,本国师一夜之间无声无息荡平祭师院,不泄漏丝毫消息,对外宣告她们暴死于疾病,又有何难?”含恨幽幽叹了一声。 凤鸣知他到了英雄末路,难免感慨,压低声音道:“国师不要绝望,说不定我们去到下面时大王刚好完成任务,天地湖在我们面前显出神迹呢。”话里也不大自信。天地宫果然很大,下了石梯,又是似乎走不到头的长廊,能透到这里的光线越来越少,早有几个侍卫等在入口,见他们来了,忙点燃手中的火把,在前头领路。大约走了一刻钟,过了一个拐弯,天地湖忽然出现在眼前。凤鸣定睛看去,晶莹透彻的蓝汪汪一片,没有丝毫将变化的迹象。 祭师总长带领一众祭师站在湖前,冷冷看着鹿丹和凤鸣被押送到跟前,道:“三日内神迹不曾出现,足以证明此人并非受神灵庇佑之人。他亵渎神灵诅咒圣宫,应当处死。神灵在上,我祭师院全体作出这样的判决,国师可有异议?”鹿丹缓缓扯下面纱,美眸流转扫了她们一圈,顿时艳光四射,象阳光一样射得这群老女人睁不开眼来。“祭师总长很久没有看过这张勾引君王的脸了吧?可叹我为了顾忌祭师院散播的谣言牵连大王,一直带着面纱出入宫廷。 早知最终要死在你们手中,鹿丹应该天天顶着这张叫你们嫉恨的脸,在王宫各处走动。”他冷笑数声,面容蓦然转寒,沉声道:“祭师总长不必担心,我乃堂堂国师,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这个客人,是我鹿丹一人请来的客人,与大王无干。你要杀我,尽管下手。可你若敢碰大王一根寒毛,神灵会将你打入地下黑泉,受尽永世苦楚!” 他面容肃然时尽显阴骘,狠毒的话犹如钢针一般插在众人心上,祭师总长也变了脸色,寒毛竖起。一阵阴风此时恰好刮过,扫得火把一阵慌忙摇曳,拉扯出洞壁中无数扭曲身影。就连打算好好表现一下慷慨激昂气势的凤鸣,也不禁缩了缩脖子。祭师总长抬头深深凝视鹿丹片刻,嘴角咧出一丝阴笑:“请国师向神灵领罪吧。” 几个侍卫走过来,逼着鹿丹和凤鸣向岩洞一个角落走去。“她们打算干什么?”凤鸣被洞中骤然诡异的邪恶气氛压得喘不过气,低声问鹿丹。 鹿丹还算冷静,淡淡道:“杀我们。”“啊?想办法拖延时间啊,说不定东凡大王立即就把事情搞定了。”“鸣王别急,还有几个必要步骤。”火把照射下,印出角落一个小小的石池,不过两个手掌般长度的直径,里面空空荡荡,一滴水也没有。凤鸣和鹿丹被押到石池内,面对着石池跪好。一名侍卫道:“将双手手掌向上,放在领罪池旁的的凹槽上。”鹿丹默不作声,遵照而行。凤鸣左右看看,只好跟着做,把手伸出来放在凹槽上,脖子间冷风阵阵,猛大两个寒战,低声问:“她们不会打算先把我们的手砍下来吧?老天,杀也就算了,还要来个零碎的死法?” “不是把手砍下来,是把手腕割开,让血流到领罪池中。在圣殿中亵渎神灵是惊天重罪,犯人要用自身血液清洗天地环。祭师总长等下会命人搭建木桥走到湖心大石上去取下天地环,再把天地环放进这领罪池中……”凤鸣闭上眼睛呻吟道:“然后割开我们的手腕,叫侍卫们把我们按着,直到身上的血全部放干,我们变成干尸,天地环染上一层新鲜的血腥。”“鸣王,请莫亵渎圣环。”“得了,你都快用自己的血帮它洗澡了,还圣……” 凤鸣睁开眼睛,忽然带了一点期待:“血小板不是可以自动愈合伤口防止鲜血外流的吗?那个……如果割开手腕后伤口慢慢不流血了,算不算神灵暗示不用杀这个罪人,把他给放了?”“手腕割开的伤口渐渐停止流血,人人身上都会发生,怎能算成神迹?侍卫手里都拿着匕首,只要鲜血停止流淌,他们会把伤口割得更深,直到我们死去。鸣王你看,临时的木桥已经搭好,祭师总长正过到湖中石上去。” 凤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祭师总长刚刚踏足湖中石,到了与天地环伸手可触的地方。她不忙取走天地环,首先跪下对天地环行了三次跪拜大礼,把头抵在冰冷的石头上,口中念念有词。众位祭师也伏跪在天地湖岸边,纹丝不动。 山洞中出奇地寂静,只有祭师总长古老的咒语隐约回响,压抑着人不敢轻易喘气。众人的注意力全在神圣的将被移动的天地环上,只有凤鸣盯着澄蓝的湖水。救命,他可不想用血去帮一块石头洗澡。“喂,你有没有觉得,湖水里面好像正在冒出气泡?”凤鸣用肩膀碰碰鹿丹的肩。 “看不出。”鹿丹瞅一眼湖水,中肯地回答。“真的看不出?”“真的看不出。”“再看再看,我觉得一定是有气泡出来了。”鹿丹叹道:“事到如今,鸣王何必自欺?”那边祭师总长已经在石头上亲吻了几下,颤巍巍站起来,去捧那至高无上的天地环。死定了,凤鸣紧闭上眼睛,喃喃道:“容恬,我这下真的要完蛋了。你堂堂西雷王,居然连情人也保护不了,一定会成为将来史书上的一大缺憾。史书也就算了,可我真的舍不得你,地府里冷冷清清,牛头马面哪有你千分之一帅气?就算有你这般帅气,我也是不爱的。我死了后,你娶王后也好找媚姬也好,每天都要把本鸣王的名字念上两百遍,不,两千遍,不然我作鬼也不放过你。”一口气乱七八糟唠叨了大段,深喘一口新鲜空气,刚要继续把要对容恬说的话说完,耳膜忽然差点被鹿丹的惊叫震破:“神迹!神迹出现了!鸣王快看!”凤鸣心脏一个猛烈跳动,睁开眼睛看向天地湖 。湖水中央,源源不断有气泡冒起,霎那间,澄蓝的湖水变成一片诡异可怕的黑色浑浊,不但如此,随着湖水越来越发黑,竟有大量雾气从湖面上冉冉升起,凝聚不散,将原本晶莹透彻的一个圣湖渲染得分外阴森。“天,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二氧化碳和硫酸铜可以形成水蒸气吗?难道是放热反应?”凤鸣挠头。鹿丹喜道:“不管是什么,神迹已现,我们赢了。”猛站起来,高喝道:“祭师总长违背神灵旨意,欲伤害受神灵庇佑之贵人,如今神灵震怒,圣湖变黑,你们可知罪?”祭师总长站在湖心石上,震惊地看着脚下发生的一切,听见鹿丹的话,抬头怒道:“这都是你这妖孽引来外人诅咒圣宫的后果!”“是你祭师总长不敬神灵的后果!”此时不闹,更待何时?凤鸣头一扬,也站起来,说道泼妇骂街他可在电视上见识过多次,索性来个翻版,双手往腰上一叉,高声道:“我早说过害我会让天地宫遭殃,你偏偏不信,还诬陷我诅咒圣宫。神灵本来念你虔诚拜佛多年,打算放过你,所以三天以来也没怎么降罪,你只要以后好好款待我就好。谁知你心肠歹毒,不但不珍惜神灵给的机会,还想继续害我,这下好了,神灵一怒之下,降罪把天地湖毁掉。你导致东凡圣地被毁,是国家的罪人,民族的妖孽,再不好好反省,神灵一定会继续惩罚你……” “啊啊啊啊啊!啊!”话未说完,祭师总长忽然在渐渐弥漫上湖心石的浓雾中发出连声惨叫,手中的天地环一松,在石上砸个粉碎。这一下全场皆惊,众祭师远远抬头看着祭师总长,眼眸中都露出惧意。 鹿丹朝凤鸣敬佩地一瞥,暗赞凤鸣果然智计无双。凤鸣则张大嘴巴。他不过随便说说,怎么真的这么准啊?一众祭师院的侍卫,早被眼前难以置信的情景震撼得失去行动能力。时间仿佛停顿了,山洞中回荡着祭师总长嘶哑凄厉的惨叫声。 她双手捂脸,摇摇晃晃站在大石上,似乎受到极大煎熬,身子一歪,竟一脚踏空,掉进已经再无半点晶莹澄蓝的湖水中。 水花四溅,祭师总长的惨叫生和挣扎的打水声犹在耳边。众祭师都吓傻了,神灵震怒,哪敢动弹,个个伏地低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拉祭师总长起来。凤鸣站在远处听着声响,心中不忍,刚动了一步,鹿丹轻轻挪动,横档在他身前。而祭师总长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弱,渐渐消失了。鹿丹低声道:“事情已完,鸣王随我走吧。”拉着尚未从震撼中清醒过来的凤鸣走下台阶。 “啊!”蓦然一声惨叫传来,震得凤鸣抖了一下。转头看去,那浓雾已经扩展到岸边祭师处,几位祭师也象祭师总长般,捂着脸惨叫不已。凤鸣用尽目力,仔细瞧去,她们手背上渐渐焦黑,失声道:“那雾不是水蒸气,会腐蚀皮肤!”愣了半天,恍然道:“那应该是硫酸,硫酸能强烈吸取水分,会使人的皮肤焦黑。我知道!那种气体不是二氧化堂,能生成黑色沉淀和硫酸气雾的,难道是硫化氢气体?,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把硫化氢当成二氧化碳。” 凤鸣哪里想到,如果化学老师在此,一定会狠狠用化学书打他的脑袋。二氧化碳和硫酸铜的反应哪里是这样的?如果引入的是二氧化碳,凤鸣你一定死翘翘。硫化氢才是最有效的方法!这次可真的是神灵保佑了凤鸣。“应该是硫化氢!现象很相似,和试验时做的九成九相似,生成硫化铜的黑色沉淀,然后还有硫酸雾气产生……硫酸!腐蚀性的硫酸,鹿丹快叫她们离开浓雾,那是硫酸,会烧伤她们的皮肤,祭师总长一定是因为皮肤被腐蚀才受惊过度惨叫着掉下湖中的!”鹿丹拉着高声叫嚷的凤鸣步向天地宫大门,一面道:“神灵的意旨已经昭示,鸣王又何必多想?”经过数个吓得魂不附体的祭师院侍卫面前,没有一人敢阻拦他们。出到宫殿门外,大好阳光暖洋洋照在身上,和里面的阴森幽暗简直是两个世界。东凡王恰好带着近身侍卫队匆匆赶来,见鹿丹傲然站在殿门台阶上,狂喜道:“国师成功了!” 不顾侍卫在旁,居然直接扑了上来。鹿丹一手搂着东凡王,微微笑道:“大王担心了,祭师总长触怒神灵,已遭到神灵处罚,祭师院众人多年来扰乱公务,导致神灵怨恨,圣湖被毁,理该严惩,大王以为如何?”东凡王哪里会有异议,点头道:“全听国师吩咐。” “那好。”鹿丹悠然点头,打个响指,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墙角处走出来,对鹿丹俯首。鹿丹轻道:“大王已下王令,严惩祭师院中人,你带着手下去办吧。” 那男人沉声道:“是。”向后招招手,一队手持利刃的精兵赫然出现在眼下。 凤鸣瞪大眼睛看这些杀手模样似的人无声无息涌进天地宫,看向鹿丹:“国师,你不会打算……”“鸣王放心,祭师院中所有人虽然都该死,但他们毕竟是侍奉过神灵的人,本国师会留她们一个全尸。”看见鹿丹脸上淡淡笑意,凤鸣浑身骤冷,视线中高高在上的鹿丹面目全非。凤鸣又惊又怒,问道:“难过国师要杀光所有人?” 里面祭师虽然只有几十个,但加上众多侍从侍女,还有专责保护天地宫安全的祭 师院侍卫,恐怕有上千人。鹿丹勾唇,杀戮已经开始。 “啊!救命啊!” “饶了我吧……” “别杀我,我不是祭师院的人……啊啊!” “救命!”阵阵惨叫,从天地宫内逸出,血腥味渐浓。 不少侍女逃到殿门,被负责守候狙击的侍卫一刀砍死。鲜血溅满庄严的天地宫正殿门前。蔼蔼白日下,凤鸣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寒。 鹿丹闭上眼睛倾听惨叫,犹如听一曲优美的歌曲,唇边含笑,半天才睁开眼睛看向凤鸣,柔声道:“鸣王不替大王和鹿丹高兴吗?这是一个值得所有东凡人永远纪念的日子今晚之后,祭师院扰乱朝纲的日子将成为历史。”“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凤鸣瞪眼扑前,双手一疼,已经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包围起来,反缚双肩。这两人力道不小,向下一压,肩胛处疼得凤鸣咬牙。 “大王!”凤鸣怒吼一声,视线转向东凡至高无上之主:“你答应过我,只要鹿丹无恙,你答应任何条件。我要你立即放我回西雷!你若囚禁我,就是没有道德没有节操没有信义的卑鄙小人!” 东凡王盯着凤鸣,缓缓叹道:“鸣王误会了,我们怎敢囚禁受神灵庇佑的尊贵之人?”“圣湖被毁这个节骨眼上,东凡王室若再让鸣王这样尊贵的客人出一丁点意外,如何向神灵交代?”鹿丹为难地蹙眉:“容恬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就让我东凡王族,承担起保护鸣王的责任吧。” 06 冬雷惊梦 第十九章(上) 第二日大雪初晴,到处亮晶晶一片的喜人白色。 厚厚的雪象毯子一样覆盖大地,蕴育明年的种子。 王宫正门次第大开,众官在一夜的惊心动魄和狂欢后,恢复了平素的庄严面目。回头看看鱼贯走进大殿的同僚,少了几张熟悉的脸,多了几张陌生的脸。 昨日清晨也许还在一起聊天讨论国事的人,也许昨夜已经被秘密处决。祭师院的余孽被毫不留情的快速铲除,谁都知道这是何人的手段。 东凡王正坐中央,头顶上王冠庄严肃穆,祭师院被铲除后,大量的权利已集中到他手中,今日起,东凡之中至少再没有人敢当面顶撞这位年轻的君主。 东凡王左右分别设有两个位置,右边坐着不动声色的鹿丹,左边的位置,却是空着的。那是祭师总长当初的位置。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行过大礼后,众人分成两列,站回自己的位置。 “各位爱卿,祭师院亵渎神灵,伤害受神灵庇佑之人,遭到神灵的惩罚,连累我碧蓝圣湖被化为乌黑一片,这件事大家都应该知道了。”东凡王扫一眼底下的众位大臣,温柔的视线停在鹿丹处,开口道:“祭师院祸乱朝政已久,国师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就由国师宣布吧。” 鹿丹眼中晶莹的光芒如海中央动人的涟漪,朝东凡王极有默契地微一点头,站了起来。 “祭师总长和各位祭师,自知触犯神灵,已经自尽谢罪。祭师院中侍卫及侍女一同殉院,都已处理完毕。圣湖被毁,是我东凡永远无法洗刷的羞辱。祭师院招致这样的大祸,虽说是因为祭师院伤害了神灵庇佑的贵人,但也和祭师院一直以来作恶东凡不无关系。朝廷众位官员中,也有不少和祭师院勾结的祸乱分子,如天音长、同文书使、工务书使……”鹿丹徐徐念出数十人的名字,字字清晰,冷笑道:“这些人不尊王室,伙同祭师院扰乱东凡朝局,已于昨夜伏法。” 众人偷偷抬头观看左右,果然不见鹿丹所说的任何一人。想起这些平日得罪鹿丹的同僚此刻不知尸首被扔到哪里,胆子小的官员手脚打颤,拼命回想是否曾经做过令鹿丹不悦的事情。 鹿丹不顾下面人惨白的脸色,又浅笑着道:“祭师本来是侍侯神灵的仆人,应该隐居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专心侍奉神灵,而不是进入大殿左右大王的决定。我东凡是最得神灵宠爱的国家,不能一日没有祭师。因此,我将这些犯罪官员中原本应该处死的家人留下一批,让他们进入天地宫侍奉神灵,希望他们以赎罪之身,尽其所有的报答神灵和东凡。” 说到这里,手掌在空中击了两下。 一群脸上带着稚气,但表情呆滞的少年男女分成两排,鱼贯走了进来。 “这些就是东凡未来的祭师,他们将不被允许踏出天地宫一步,敢擅论朝政者,将被处以极刑。”鹿丹环视众人,柔声问:“这样做,大家可有意见?” 众人早已胆寒,哪里还敢作声。 偶尔有德高望众的王族权贵对鹿丹不满,但他们也遭受过祭师院的压迫,知道祭师一旦再次干预朝政,后果不堪设想,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和鹿丹计较。 宽敞的大殿上一片沉默,无人异议。 鹿丹的声音在头顶上悦耳地传来:“另外,天地宫中使用的祭奠物品已有多年没有更换了,那些大鼓的鼓皮太陈旧。我已经下令,将昨夜被剥皮的罪人留下的完整的人皮,制成鼓面,让神灵知道我们惩戒罪人的决心。” 大殿上众臣齐齐震动。 除了少数的几个人,谁也不知道昨夜被处死的官员,竟是被活活把皮剥下来而死的。此等酷刑,实在令人心悸。看向鹿丹的眼神,又多两分畏惧。 “这件事,大家可有异议?”鹿丹的声音还是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一阵沉默。 “如果没有异议……” “国师请慢。”一把苍老的声音沙哑地传来。专门负责农业的天庆司慢吞吞道:“天地宫是清净圣洁的地方,用人皮当鼓面,似乎……”感觉到众人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压抑的空气越来越沉重,天庆司的声音渐轻。 “似乎什么?”鹿丹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耐心地看着他,红唇里淡淡吐出两个字:“说吧。“ “老臣……老臣觉得,还是普通的牛皮为好。请大王定夺。”咽一口唾沫,天庆司不敢与鹿丹对视,瞧了对面站得挺直的军令司一眼,才将目光恭敬地移到东凡王处。 东凡王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宁静:“神灵宠爱有仁慈之心的君主,天庆司的考虑不无道理。不过国师此举是为了警告一切有叛乱之心的人,此乃保证我东凡安定的一条重要措施。国家安定百姓才能活得更好,想得深一点,国师的决定才是真正对我东凡无辜百姓仁慈的举措。” 大王说到这个份上,众臣更明白鹿丹如今的分量。 “这……”天庆司抖动着胡子,还欲再说,猛然瞅见军令司的眼色,微微一顿,把话吞回肚子。“是,大王思虑深远,国师想得周到。”低头站回人群中。 鹿丹见台下再无异议,露出动人的微笑:“既然大家都无异议,祭师院和罪官们的事就决定如此处理。接下来,诸位有事可以启奏大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作声。 “怎么,没有国务要奏报?那……” “慢。”人群中走出一个神采高大,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表情冷冽,十足军人模样:“大王,臣有一言。” 鹿丹唇角微动了动:“军令司有事请奏。” 军令司扫鹿丹一眼,向东凡王问道:“请问大王,祭师院中人不能再参与朝政,祭师总长辅政一位现在空了。”伸出食指,指向东凡王身侧空出的座位。“臣以为,现在最重要的是选出新的辅政。” 军令司掌管整个东凡的军力,这个位置世代由军家嫡系继承,东凡著名的将领几乎都出自军家。这一代的军令司军青不苟言笑,作风踏实,一直以来行事不偏不倚,连当年的祭师总长都不敢轻易招惹他。现在他一发言,连东凡王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有国师一人,胜无用者千人。”东凡王轻轻笑道:“辅政的事,交给国师就好。” 军青身材高大,站在大殿之上挺拔过人,听了东凡王的回答,硬邦邦道:“大王身边至少要有两位辅政,此乃东凡百年来的国法,不可违逆。现在除了国师,尚欠一名。” 此言一出,众人都知道军青在打压鹿丹的气焰。 东凡王身边的位置,谁都知道那是过去的祭师总长的宝座。得到这个位置的人,等于得到在东凡朝局中可以和鹿丹并肩的地位。 假如此位空悬,意味着鹿丹在东凡再无敌手。 清除了最大的对手祭师院后,如今鹿丹的权势正如日中天,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打压鹿丹气势的,东凡里除了军令司,恐怕再无人有这么大胆。 众人偷偷瞧鹿丹脸色,见他抿唇不语,表情不恼不急,看不出个所以然。 东凡王被军令司驳了话,知道他一向是这样的性子,也不气恼,温和道:“军令司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个辅政的人选,倒不是一会就可以选定的。匆忙选择,说不定还会再出祭师总长祸乱朝政这样的事。寡人看,日后再商量的好。” “大王,”军青拱手,恳切道:“辅政的人选固然不容易选定,但国务长期只让一人辅助,对国家危害甚大。臣请大王不要延迟此事。” 他说得斩钉截铁,东凡王再驳就伤了他的脸面。 “军爱卿,这……”军青毕竟掌管全**力,东凡王不能太不给他面子,他心里当然知道一旦同意选人,就相当于同意他们打压鹿丹,瞅没有反应的鹿丹一眼,不禁为难起来。 稍一犹豫,下面一名年轻官员迈出一步,站到军青身后:“大王,臣赞成军令司的意见。” “臣也赞成军令司的意见。” “臣也是。” “臣也是。” “……” 十数名武官站了出来,都是隶属于军方系统的人。 这些人赫然代表了东凡军方的意愿,与炙手可热的国师鹿丹站在对立面。大殿之上悄然无声,众人屏息,看向东凡王。 东凡王悠悠闭上双眼,片刻后缓缓睁开,向站在身旁的鹿丹看去,柔声道:“国师以为如何?” 鹿丹红润的薄唇轻轻勾起,逸出一丝极有深意的微笑,用全殿官员都能听见的声音朗声答道:“军令司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仓促之间,鹿丹实在想不到好的人选。此事还请大王定夺。” 他没有积极阻挠,忽然变得这般好说话,连台阶下的军青等军官都觉得惊讶。 “大王,”大将苍颜跨出一步:“臣愿推荐军令司军青为辅政。军令司对东凡忠心耿耿,行事公正严明,处理军务从不苟且,臣认为,大臣之中只有军令司有这个资格。” 他一出头,军方系统的人自然都站出来。 “臣愿同荐。” “臣也是。” “军令司多年来对东凡贡献良多,对王室一向忠诚。” “请大王考虑。” 众人积极推荐自己坐上东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政之位,军青并没有丝毫得意的表情,以一贯的军人姿态直挺挺站在台下,等待东凡王的表态。 “臣等愿共同推荐军令司为辅政。” 不但军方将领,连文官也似乎察觉这样隔岸观火不妥,这个表态的时候假如不作声,万一将来真由军青当上辅政,清算起老帐来岂不糟糕。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怕得罪鹿丹,又恐得罪军青,混身不自在地听着殿上众位将领一力推荐军青。 只有鹿丹恍如未闻,伸出葱花似的十指,仔细地打量一番,忽然眼也不抬地轻轻唤道:“天庆司……” 天庆司正心神不安,猛然听见鹿丹点自己的名,打个哆嗦,老态龙钟地小步挤出来:“国师有何吩咐?” “你是老臣子,先王曾夸你见识甚高。”鹿丹抬起头注视他,两眸黑宝石似的闪烁着温润的光芒:“辅政之位,是否只有军令司一人有能力担当?” “这个……”天庆司左右看看,鹿丹浅笑得高深莫测,军青一言不发猜不出个究竟,这两个都是不可以得罪的人物。天庆司苦恼了半天,小心地答道:“辅政人选是关系国家的大事,老臣觉得还是请大王定夺为好。”把烫手山芋轻巧推回给东凡王。 鹿丹点点头,霍然转身,向东凡王深深一躬:“臣也认为军令司是东凡所有大臣中,最有资格成为辅政的人选。” 此言一出,全臣哗然,尤其是军方系统的人,更是一个个目瞪口呆。谁不知道鹿丹和祭师院多年来斗个你死我活,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今日刚刚大权在握,怎么可能这般轻易让东凡出现一个可以钳制自己势力的人? 东凡王“嗯”了一声,赞许的目光飘向军青,开口道:“军令司多年来为东凡王室效力,极少差错,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略停了停,又问:“依国师的意思,应选军青为另一位辅政?” 鹿丹沉吟:“臣认为军令司是个适当的人选,是因为他确实是东凡大臣中最杰出的人。不过……” 他忽然改变语气,拖长着吐出“不过”这两个字,沉浸在欣喜中的将领们忽然生出不妙的警觉。 “……军令司的能力在于保卫疆土,训练士兵,以军令司为辅政,东凡平安是一定平安的,但说到要扩展富强,鹿丹却并不抱多大希望。” 军青一直默默站着,闻言不愠不火,用干练的声音回道:“军青的才能,自然比不上国师。” “军令司误会了。”鹿丹善意地笑对军青:“鹿丹虽然自负,但还不敢如此自夸。大王,臣指的是一位正在东凡的贵客,此人智计天下皆知,无人不服,若得此人为我东凡辅政,则是我东凡大幸。”他转身,对东凡王恭敬道。 东凡王顿时了然,笑道:“国师推荐的定是西雷鸣王。” “容恬已死,凤鸣无处可去,这是神灵赏赐给我东凡的良才。” 苍颜见事情急剧变化,知道东凡王对鹿丹一向言听计从,忙道:“鸣王并非我东凡大臣,怎能成为东凡的辅政?请大王千万三思。” “苍颜将军所言有理,这也是鹿丹一直没有推荐鸣王的原因。”鹿丹叹道:“才干虽好,却不能用,可惜,可惜。大王,为了保险起见,臣还是觉得举荐军令司为辅政的好。” “那么,寡人就……” 军青向来心高气傲,怎会听不出鹿丹的意思,这样当了辅政,说不定一辈子都背个不如西雷鸣王的名声。他出生东凡世家,对名誉极为看重,这种吃苍蝇似的升官最叫人难受,猛然跨出一步,道:“大王,臣有一请。” “哦?爱卿有何话要说?” “辅政对东凡极为重要,一定要选择适当人担任才合适。今有天下闻名的鸣王在我东凡,白白不用,太过可惜。”军青见东凡王微微颌首,语气一转:“可鸣王的神机妙算,臣等都是听传闻而来,并没有亲眼见识。世上以讹传讹者众多,假如东凡选了一个只有浮名的人来当辅政,岂不更让人觉得可笑?” 东凡王点头,柔声道:“爱卿说得很有道理,依爱卿看,应该如何处理?” “臣认为,先仔细考察鸣王的本领,假如他真有通天之才,又验明他对我东凡的忠心,自然该选他成为辅政。如果结果令人失望,那就要再行商讨辅政的人选。” 军青虽然没有明言,但众人心里都明白,一旦再行商讨,这个位置肯定是军青的。 “爱卿说的对。”东凡王夸了一声,视线转到鹿丹处:“国师以为如何?” 鹿丹浅笑着躬身:“全凭大王定夺。” “那好。寡人给你们三个月时间。”东凡王宣布道:“三个月内,予鸣王参与东凡军务的权利,让我们看看在鸣王的努力下,是否能令我东凡军力胜于从前。” 军青道:“鸣王对东凡军务不熟,请大王允许军青在一旁配合。” “当然。”东凡王点头答允。 从辅政的位置争斗延续到军方系统的权利控制,一场德高望众掌握军权的军令司和陌生来客鸣王的军务较量,慢慢拉开了序幕。 凤鸣前夜思绪万千,几乎一个晚上没有合眼。 下定决心后,放开一切,居然无梦而眠,到第二天下午才起床。他生性豁达,说难听点就是神经比钢筋还粗,把所有的烦心事扔到脑后,确定自己要好好在东凡打拼,斗志便燃点起来,再没有开始患得患失的难受感觉。 在床上懒洋洋打个哈欠,眼帘里跳入鹿丹含笑的眸子:“鸣王让鹿丹久候了呢,有个好消息,心急着要告诉鸣王。” 鹿丹有条不紊地将今天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吓得凤鸣从床上坐起来,脸上变色道:“国师不是说笑吧?这是什么好消息?你不是想我代替你的位置保护东凡王吗?怎么我还没有挨到东凡王的边就得罪了一个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人物?” 鹿丹道:“军青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所有军方的人都听命于他。假如他想杀你,就等于整个东凡所有的军官士兵都会要你的命。” 凤鸣倒吸一口清凉气:“既然如此,你还叫我和他争什么官位?” “鸣王先别埋怨,鹿丹是在帮助鸣王呢。”鹿丹徐徐分析:“第一,我虽然是东凡国师,也不能一人决定所有朝局大事,尤其是象辅政这样的重要职位。只有用计激怒军青,使他自己钻进圈套,将来才能促成鸣王在东凡举足轻重的地位。军青这个人很要面子,三个月一过,只要鸣王可以成功证明你比军青有能力,他绝对会信守诺言推荐鸣王成为东凡辅政。又因为他控制着东凡军权,只要他和我支持你,东凡再没有敢反对你出现在东凡大殿上。” 凤鸣依然没有放松,翻白眼道:“三个月?我能不能活过这三个月还是个问题,就怕军青的小弟们围上来喀嚓喀嚓两刀,就把我对付了。” “这正是鹿丹为鸣王考虑的第二点。”鹿丹微笑,明眸皓齿分外好看:“鸣王想一想,假如两个人要进行三个月的比赛,其中一个人不公平竞争,而是利用自己手中的势力把对手偷偷干掉,鸣王会如何评定这个人?” “卑鄙、无耻、混蛋、自卑的家伙、庸人……”凤鸣这方面反应奇快,也许联想到自己就是那个被人干掉的家伙,更加义愤填膺,最后竟爆出两句英文形容词。 鹿丹对凤鸣那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不予置评,点头道:“正是如此。有了这三月之约,军青为了避免被人说他能力不如鸣王,或心胸狭窄,一定不会让鸣王遭到任何不测。有了整个军方系统的保护,即使在现在复杂的情况下,对鹿丹心有怨恨的人也不敢对鸣王下手。”他压低声音道:“不瞒鸣王,祭师院刚刚荡平,表面上虽然大致平静,底下仍是波涛汹涌,这个王宫中,除了有限的几个心腹,连普通侍卫侍女都不能完全信任。危险就在身边呢,假如没有这三月之约,军青认定鸣王你是我这方的人,为了打压我,说不定会下令除掉鸣王。这宫廷中的侍卫,十有**是军队里的精英,夜里无声无息下手,鸣王逃得过吗?” 凤鸣斜眼看看远处站得笔直的侍卫,想象这些侍卫到了晚上几十几百个的涌过来,乱刀齐下……生生打个寒战,暗道:好险。 又蹙起清秀的眉,不满道:“三个月之内生命虽有保障,但三个月之后又怎么办?总不能叫东凡王延期吧。” 鹿丹还是一副淡然安静的模样:“那就是鸣王你自己的事了。我只能提醒你一句,假如三个月后你无法对付军青,军青极有可能奏请大王处死你。没有用处的人,根本不值得留着,何况你参与过东凡军务,军青不会不灭口。” 那不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吗?难得他刚刚才立下大志要在东凡有一番作为……凤鸣恼得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忽然想到一事,得意地笑起来:“国师别忘了,我与大王分持无双剑,你不顾我的性命,难道连东凡王的命也不顾?” “鸣王误会了。”鹿丹并不惊慌,欣赏着柜上的雅致花瓶,淡淡道:“鹿丹只说另一把剑在大王那里,并没有说大王已经佩上此剑。鸣王放心,当鸣王通过三个月的考验,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对东凡王室的忠心后,大王就会将无双剑配上。那个时候,所有忠于大王的臣子都会拼死保护鸣王了。” 凤鸣象被人在头顶用锤子狠狠敲了一下,傻傻道:“国师不会在和我开玩笑吧?” “鹿丹不喜欢开玩笑。”水银似的眸子转向凤鸣,鹿丹柔媚的声音传来:“大王是鹿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鹿丹绝不会把他轻易交给别人。幸好,鸣王已经通过鹿丹很多测试,只要再过了这道生死之关,就可以成为鹿丹心目中最适合的人选。” “我从来没想过成为你的人选……”凤鸣虚弱地呻吟。 谁能想到,大权尚未在握,要他小命的考验就来了。容恬不在,容虎烈儿等都不在,西雷远在千里之外,只能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凤鸣瞅着淡然若定的鹿丹。这位东凡的国师果然老谋深算,一步一步地,已使凤鸣陷入复杂的政治斗争中,逼迫得凤鸣为了自己的安全而和他站在同一战线,用自己的知识为他打压重要敌人。 假如真的在三个月内对付了军青,国师鹿丹的声名将更加如日中天。 这样的人,幸亏不是生在离国。 不知离国的若言和妙光,最近怎样了。 西雷兵变,繁佳蠢蠢欲动,永殷太子弃位,离王昏迷,东凡祭师院被灭……这个十一国的动乱时代,什么时候才能大统? 当天夜屏未临,东凡王的王令已经到了凤鸣所在的宫殿。 “大王有令,凤鸣今日起参与军机秘要,一切事宜,由军令司安排辅助。”东凡王派来的使者从容读完聊聊数字的王令,笑眯眯对凤鸣道:“大王说了,鸣王的封号还保留着,若真能三个月内有所建树,你就是我东凡真正的鸣王。”东凡王宫中没有中国古代的陋习,并无太监这种不男不女的角色,使者一般都在二十岁左右,样貌清秀。 凤鸣接了王令,想起三个月的生死考验,愁眉苦脸,晚饭略微吃了一点,沐浴后便挨在床边。 夜深时,有开始降雪。凤鸣没见过军青,单从鹿丹口中的叙述看来,已知此人不好惹,怎么想点现代军事技巧,把这个军青吓唬一番,立威扬名才好? 想了大半夜,才觉得困意泛上来,闭上眼睛。 睡到朦胧间,耳边似乎有人轻唤。 “鸣王?鸣王?”压低了的男声,带着几分熟悉的稚嫩。 凤鸣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眼皮却象有千斤重,睁不开来。 “鸣王?快醒醒。” 肩上被人急切而小心翼翼地推了推。 “谁在里面?”守卫在外的侍卫似乎察觉到什么,断喝一声。 喝声入耳,凤鸣猛然挣扎着睁开眼睛,面前空荡荡一片,屋中诸般摆设依旧,月光被外面的白雪反射,地上亮灿灿一片,哪有半分人影。 珠帘丁零作响,两位指派侍侯凤鸣的侍女举着若明若暗的小灯,用灯中的火点燃了屋内的油灯,掩嘴打着小小的哈欠,轻问:“鸣王有吩咐?” 凤鸣坐起上身,愣了两三秒,摇头道:“没有,大概是我在说梦话吧。” 方才耳边的声音,依稀想来倒有几分象容虎,只是沉睡间恍恍惚惚,凤鸣又有点不敢确定。难道思念西雷的众人过甚,做了什么怪梦? 负责保卫凤鸣的侍卫小头领进门来仔细查看了一番,对凤鸣冷冷道:“鸣王放心,我等一定会好好保护鸣王安全的。有我们在,鸣王只管安睡。”说完退了出去。他是军方的人,心目中直把军青当成天神一样崇拜,对凤鸣这个和军青争夺辅政位置的“外来人”说话的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夜深了,请鸣王早点安寝吧。”侍女向前,将凤鸣安置好,帮他掖好被边,吹熄烛火,也悄然无声退下。 凤鸣被这样一搅,如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湖被人猛然投下一颗石子,哪里还睡得着,按捺了一会,压低声音向四周道:“是不是你,快点出来?” 周围寂静无声。 凤鸣倾耳听了许久,又小心唤了几声,依然毫无回应。他这才停了声音,不由又惦记起西雷种种事,想起容恬等人,叹了几口长气,拍额小声骂道:“不是说过集中精力对付眼前的事吗?徒然感叹猜想,有什么用?”这才缩回被窝躺下,可又偏偏不能入眠,一夜翻来覆去地翻身,折腾了一夜。 晚上没有睡好,天气又冷,凤鸣第二天继续补眠的计划却被人中途破坏。 一大早,刚刚鸡啼,侍女便进来请安,娇声笑道:“鸣王该起身了,军令司派了苍颜将军来,请鸣王参加会议呢。” “这么早?”凤鸣有气无力地呻吟。 “鸣王快梳洗穿衣,听说军令司为人极严厉的,曾试过将参加会议迟到的将领打断腿呢。” 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睁不开眼的凤鸣被五六个年轻侍女从被窝里拉出来,七手八脚为他梳洗,换了里衣小裤,外面是一套纯白棉袍,还选了几样鹿丹送来的饰物戴上。 凤鸣睡眼惺忪,随她们摆布了半天,见打扮停当,乖乖向外挪步。 一名侍女抿唇笑道:“鸣王别急,还没行呢。” 捧出一席色泽鲜红的披风,对凤鸣道:“这是国师昨天过来时留下的,说鸣王怕冷,若是出外,一定要穿厚实点。” 披风不知什么料子织就,触感极佳,围着脖子的一圈皮毛似乎是希罕的白狐狸毛,穿在身上果然又暖和又舒服。 凤鸣虽明知鹿丹在收买人心,也不得不佩服鹿丹的心思周到。 在侍女们簇拥下出了寝室的门,转过回廊,远远看见一名身着东凡高级将领服饰的男人站在前方,背影流露几分军人的傲气。凤鸣心道,这一定就是那个什么苍颜将军。 从现在开始,每个东凡军方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敌人,瞧见那个绝不好惹的背影,凤鸣虽未睡饱,也立即清醒几分,腰骨一挺,掩去一脸惺忪,以被容恬教导多时的高贵姿态走向那人。 “这位一定是苍颜将军。将军久等了。”凤鸣绽放一个灿烂亲切的笑脸。 苍颜霍然转身,犀利的目光直射凤鸣,瞧清楚那张年轻俊美的脸时,也不禁楞了楞。他并没有参与那晚的王宫宴会,关于凤鸣的事大多是听说而来,见常有人评他俊美,直接地认为是鹿丹那种阴柔毒辣,不料现在一看,竟是个风度翩翩,颇有英气的青年。 令人难以起恶感的开朗微笑毫无虚伪痕迹,和鹿丹皮笑肉不笑的阴森成截然对比,五官虽比不上鹿丹,却温和地呈现了一种自信的风采。 凤鸣让苍颜上下打量自己,灿烂地扯着嘴角笑问:“苍颜将军高大威猛,看起来一定是审问敌军奸细的好手,呵呵,因为只要被苍颜将军这样的大眼睛一扫,什么秘密都保不住。” 苍颜不自在地收回视线,面无表情道:“军令司大人已在军务议厅中等候,请鸣王随我来。”他在军纪森严的军队里呆了二十多年,养成一丝不苟的习惯,转身带路。 凤鸣的灿烂笑容外交碰了个硬钉子,看着苍颜笔直的背影吐吐舌头,伸手拉紧脖子上的狐狸毛围脖,冒着从昨夜开始就没有停过的风雪去了。 地上已有积雪,相当不好走。凤鸣这次可没有和鹿丹在一起的福气,有人为他抬轿子。一脚深一脚浅跟着苍颜走了几乎小半个时辰,凤鸣累得气喘吁吁,不由腹诽道;东凡国家不怎么大,怎么王宫建得这么大?真是劳民伤财。 其实东凡王宫当然比不上西雷王宫宏伟广大,但建筑风格上与西雷中正肃穆的设计不同,道路往往崎岖蜿蜒,所以走起来分外不方便。 “将军等等!”凤鸣叫道:“别走这么快。” 苍颜听见声音,放缓脚步,不耐烦地等在路旁。凤鸣小跑几步跟上,皱眉道:“还要走多久?” “前面就是了。”苍颜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回答了一句,手向前指。前面果然有一所大房子,四周并无相邻房屋,门外和四角上都站了神情警戒的侍卫,大门正中上方写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军务议厅。这就是东凡军方讨论军务事宜的最高场所。 凤鸣打起精神,随苍颜跨入大门,掀开厚厚门毯,一屋将领赫然已经挤了满屋,分左右两边整齐地排列着,似乎等级较高的将领都有位置,他们身后站的应该是属下将领或者副官,大多数非常年轻,个个朝气蓬勃。 中央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双目深凹,显出旁人无法比拟的自信。他正低头细看一份文件综卷,左肩上佩着一根紫带,说明他是东凡目前最高级的军方统领。 凤鸣和苍颜一进去,所有的视线无声无息移到凤鸣身上,这些人都是沙场上打拼出来的,目光犀利远胜常人,被他们这样集体围视,连见惯市面的凤鸣也觉得空气骤然沉重,呼吸困难。 唯一没将目光投向凤鸣的,是端坐中央的军令司军青。他这么显眼的位置和独特的大将风范,凤鸣不用人介绍也知道他是谁。 苍颜禀道:“军令司大人,鸣王已到。” 军青似乎对这位敌手并不在意,好一会才徐徐放下手中综卷,抬起头向凤鸣望来。 凤鸣昂然站在对面,直接迎上他的目光。电光火石间,目光在空中如利刃交锋,稳稳碰了一击,才各自收回视线。 军青略动了动,抬手道:“鸣王请坐。” 早有侍卫搬上桌椅,不知是否出自军青授意,摆放位置竟就在门槛附近,使凤鸣必须正对军青,两侧是众位将领,这样的位置,将凤鸣和军青对持的形势完全表现出来。 凤鸣在这个极不舒服的位置坐下,表面上从容,心里其实一直打着小鼓,对军青笑道:“军令司这么早叫我来参加军务会议,不知想讨论什么?” 斜眼看看前后左右,都是军青的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自己。自从与容恬在阿曼江边甜蜜嬉戏沉沉睡去后,霉运似乎就没有离开过凤鸣,现在情况比当初被关在天地宫时相比,实在没有多大进步。 “这么早?”一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将领轻蔑道:“哼,我们已经等了一个足足一个时辰。” “邪光,鸣王是大王亲自指定来参与军务的客人,不可无礼。”军青淡淡开口,那将领立即闭嘴,不再作声。 苍颜的位置在军青左侧,看来地位仅在军青之下。他对凤鸣道:“今日会议,主要是为了讨论练兵事宜。众将都早已将各自想到的练兵计划写成条陈,上递给军令司大人。” 凤鸣在肚子里翻个老大的白眼,不愧是军人,做事雷厉风行,第一天就把人从被窝里拖出来考究练兵策略。他虽然从前对武器军队什么的有点兴趣,但古代方面通常看的都是漫画,里面的士兵飞天遁地,个个都会相当于降龙十八掌这样的高级武功,现代方面更不能随便说,打死军青也不会明白什么是航空母舰。 兵法也就算了,最多找两个历史上著名的大战把过程告诉他们,练兵确实实实在在的东西,匆忙之间,真的很难想到什么惊人的点子。 “练兵?军令司是东凡著名猛将,说到练兵,一定有很多方法。”凤鸣的大眼睛东转西转。 军青怎么会被这种装傻的话糊弄过去,直视凤鸣道:“今日的军务主题是讨论练兵方略,各位将领已各自递上条陈,现在就缺鸣王的条陈了。” 身上聚集几十道充满危险的目光的滋味并不好受,凤鸣看看军青严肃的面孔,知道避无可避,只好打叠起精神,摆出一副悠然微笑的模样,唇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军令司莫急,先让我说说你们的练兵之发。各位将军想到的练兵之法,无非是加紧训练,整理队列,严肃军纪,明确赏罚,将领应该身先士卒,保持士气这几条,对不对?” 众人脸色微变。 凤鸣说出的这几条,其实都是从容恬那里学来的,不过猜想各国练兵方法都应该差不多,果然一猜就中。这些技巧在现代看起来没什么,在古代几乎可以属于国家军务方面的机密。凤鸣轻轻松松随口道来,怎能不让这些一直把他定位在以色狐媚西雷王的角色上的将军们大感吃惊? 军青最为从容:“听鸣王这么说,我们的练兵之法尚有不足之处,请鸣王赐教。” 凤鸣在这敌人四绕的环境下如坐针毡,这时才更深入明白鹿丹的心机。 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明明知道会对鹿丹有益,他也将不得不绞尽脑汁想办法给军青制造点强烈的挫折感出来。 “我怎敢说将军的练兵之法不足,”凤鸣潇洒一笑,索性站了起来,在众人目光中,踱步踏上中央通道,仿佛超级世界名模穿著最新时装展示一般,威仪高贵,风流倜傥,边走边朗声道:“如果光从小方面着眼,当然可以练出一支军纪不错的队伍。但这却不是创造,真正上乘的练兵之法,是可以创造出一支天下无双的军队来的。” 充满自信和高傲的步伐缓缓踱到军青面前,凤鸣停下,低头审视军青没有一丝表情的方正面孔,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军令司想不想知道,什么才是真正上乘的练兵之法?” 军青傲然抬头,对上凤鸣的目光:“正想请教。” “那就是……”红润的唇间,吐出两个字:“制度。” “制度?”军青皱眉。 “制度?”屏息等待答案的众位将领满头雾水,面面相觑。 “不错,制度。”凤鸣站在议厅中央,大方面对左右两边将领,徐徐道:“大家都知道士气的重要,却不知道如何才能使一支军队的士气达到顶峰。赏罚、操练、每日不停的重复基本功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改革军队中的制度,使每个士兵都力争上游,不断鞭策自己。” “鸣王说了这么多,一直没有说到点子上呢。”忽然,有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虽然娇嫩,却带着和军青极相似的冷冽语气:“士气的问题,我们早已知道。而鸣王所说的制度,到底为何制度,是不是真的能令士气大振,又是不是真的能令东凡的军队作战力快速上升,这些问题鸣王一个都没有回答清楚。天下无敌云云,更象无知者夸下的海口。” 凤鸣被人一针见血点出问题,心里连做几个鬼脸,转身朝发问者看去。那人显然地位特殊,是唯一一个站在军青身后的年轻将领,身着和众人一致的将服,肤色白皙,眉目秀气,可惜眼中闪着冷冷光芒,一看就知道从小受到极严苛的军式训练,绝对不苟言笑。 军青见他打量自己身后那人,开口道:“这是小女军亭,现任东凡十三军军佐。” 原来是个女孩,怪不得声音清脆娇嫩,模样也生得秀气。 “军亭姑娘,你好。”凤鸣友好地对她笑了笑。 “这是军务会议,鸣王请称呼我十三军佐。”军亭冷冷道:“小将刚刚提出的问题,还请鸣王回答。” 凤鸣不气不恼,答道:“阐述制度很容易,创立制度并使之有功效却绝不是易事。十三军佐刚刚问了我一个很中肯的问题,我的方法是不是真能令士气大振。假如我现在将方法说出来,大家并不能看到实际效果,所以,我要用一个更好的方法证明给大家看。” “什么方法?”这次提问的是苍颜。 实际上,他是代表众多已经被吊起胃口的将领问的。跟容恬和鹿丹这两个善于玩弄心理战术的人在一起,凤鸣怎么也学到一点心理策略的皮毛。 “事实胜于雄辩,结果才能看出效果。”众目睽睽下,凤鸣腰背一挺,拿出抖擞慷慨的气势,向军青拱起双手,昂然道:“要验证我的练兵之法,请军令司拨给我一队人马,由我全权负责操练,三个月后,军令司就可以查看操练情况。”想了想,又道:“我不会要求拨给太多人数,军令司不放心的话,只要一百人便足够。”反正三个月后的刑期一到,要死的总要死。先拿到一点兵马在手,和人接触机会多了,出门的机会说不定也有了,到时候要是适当使用心理策略,也许还可以把这一百人当成帮助自己逃跑的本钱。 有改变就有机会呀。 军青是东凡军方最高统率,杀伐决断不比常人,沉吟一会,痛快道:“只有一百人,怎能看出练兵成效?我将十三军三千士兵拨给鸣王,由鸣王全权负责操练,十三军佐辅助。另外,不能三月后才看效果,我们一月演习一次,就以我的亲兵营三千人和十三军为对手,用三次比较的结果评定鸣王的练兵之法。” 十三军?十三军佐辅助?一月演习一次?凤鸣脸色微白。 军亭才不管凤鸣脸色,中气十足应道:“小将听命,一定好好辅助鸣王练兵。” “那好,今日讨论到此为止,散会吧。” 06 冬雷惊梦 第十八章 是夜东凡王宫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举目处张灯结彩,垂丝轻舞,年轻貌美的侍女进进出出,捧各色鲜果,美酒佳肴,象五彩蝴蝶般穿梭在大殿喧哗的宴席间。 东方王族和平日受够祭师院气的贵族们今天吐气扬眉,个个眉飞色舞,搂着身边的美女尽情饮酒作乐。 大殿中央空处,数十个身着神装的舞姬头戴纯金打造的各色面具,妙曼起舞。悠扬乐声,从垂帘后缓缓传来,在空中中摇曳飘转,轻柔动听。 最突兀的存在,首数来自西雷,名动天下的俊美鸣王。 一片欢庆中,只有他坐在席前,黑沉着脸。东凡王高坐居中,鹿丹坐了右边首席,对过去凤鸣坐了左边首席。这三个位置是焦点所在,所以凤鸣糟糕透顶的脸色,没有一个人不曾注意。 其实,即使他坐在角落里,也没有人会忽略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歌舞完毕,舞姬们弯腰盈盈退下。不认识的脸,一张张挤了过来,十张中有九张不怀好意。 “鸣王殿下,来来来,我敬鸣王殿下一杯。殿下以天神之力,代惩那些无礼的祭师,实在为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对,对,今晚一定要不醉无归。” “久闻西雷鸣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 凤鸣和鹿丹大闹一场,被缚了双臂在黑暗的房间中关了一个下午,愤怒的情绪才被勉强压服下来。想到鹿丹原来不是个好东西,枉费了他一番好意,心下唏嘘。又不由想到容恬和西雷,思绪乱如麻的折磨下,终于总结出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经验教训。 不能再期待旁人救援,西雷鸣王要自己救自己。 要逃必须要有策略,敌强我弱下撕破脸最为不智。 闭眼上,挣扎着忘却天地宫中惨烈的叫声。为了西雷,多苦也要忍受。 因此,才有今晚忍气坐上东凡王族夜宴一席的一幕出现。 虽然暗中叮嘱自己忍住火气,但凤鸣远远没有容恬的本事,盯着场中美人如云,脸色未见好转。 见眼前歌舞升平,正为白天发生的惨剧暗暗不忍,凤鸣转眼一瞧,几张不大善意的脸已经逼到眼前,内中猫戏老鼠般的恶劣**昭然若揭,顿时明白自身形势糟糕透顶,暗叫不好。 “喝呀。” “哎呀呀,瞧鸣王的样子,似乎并不赏你的脸啊,东瀛侯。” “嘿嘿,这么好喝的美酒,鸣王殿下断不会如此不识趣。” 凤鸣再想忍气吞声也无用,这些人定然得寸进尺,不如寸土必争,冷冷扫一眼差点直接举到自己唇上来的几个倒得满满的酒杯,和等着看好戏的眼神,高傲地别过头,吐出冰冷的四个字:“我不喝酒。” 被凤鸣当众扫了脸面,几位贵族王侯脸色微变。 西雷内乱,容恬失踪,这位曾经受尽宠爱高高在上的鸣王摆明是动弹不得被留在东凡王宫内。简单的说,不过一名可以尽情耍弄的失意囚徒。 “今天是东凡大喜之日,喝一杯又有什么关系?”东瀛侯阴沉笑道:“东凡习俗,拒喝别人的敬酒,可是非常失礼的。常人失礼于王侯,以罪论处。” 凤鸣也听说过王宫中种种无耻放荡的事,往常听烈儿讲述,王侯贵人在宴会时当中亵玩男童侍女,那是司空见惯,绝不稀奇的事。姿色皎好的落难贵族儿女,更是他们最喜折辱蹂躏的对象。如今环视一周,舞姬已不在中央,帘后的乐工也默默退去,自己赫然成了众人焦点。 他虽不象容恬那样善于观人,但面前的男人们眼中赤露露的恶劣**,却是能看懂的,顿时心下凛然。 可恶。 凤鸣紧咬下唇,莹眸微转,望向一直不动声色静观局势的鹿丹,忽然从席上站起来,朝中央至高无上的东凡王拱手一躬,朗声道:“若凤鸣现在的身份是阶下囚,请大王立即将凤鸣关到阶下囚该去的地方。” “东瀛侯莽撞了。”鹿丹不等东凡王表示,率先发话。绝世美颊上逸出动人的微笑,喝退东瀛侯,亲自端了酒杯,走到凤鸣面前:“鸣王受惊,鹿丹饮一杯赔罪好了。”仰头以极美的姿态喝下杯中的酒,压低声音道:“鹿丹自然尽量保全鸣王。但祭师院刚被消灭,王侯们蠢蠢欲动,鸣王要在这局势中惬意地生存,也要拿出点本事来。” 凤鸣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想起他过桥抽板,又残杀祭师院中人,狠毒无情,但现在的情况下,纵使恨得咬牙切齿,也只好暂时虚与委蛇,压低声音道:“孙子兵法我会慢慢告诉你,重孙子兵法我真的没看过,只有我师父知道。你若有本事请我师父出山,才有可能得到它。” “那令尊师……” “师父隐居的地方我可以告诉你。”凤鸣快速地说了一个地名。反正你也不是好东西,大家你来我往,骗你没商量。 两人心怀鬼胎,相视轻轻一笑。 有鹿丹这么一示意,无人再过来骚扰凤鸣,歌舞继续。 凤鸣在隔着舞姬传来的众多不甘心的视线中端坐,悠然观赏精彩的舞蹈,心里深深明白:只要鹿丹觉得自己失去利用价值,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抛进对面这群野兽之中取乐。 美人就如蛇蝎,容恬说得对。 唉,容恬…… 宴罢,本以为还是被押回今天下午呆着的房间,可跟随着手握刀剑的侍卫走到半途,才发现前面是一座在整个东凡王宫中算得上是佼佼者的宫殿。 跨进殿中,垂幔处处,焚香萦绕,幽静中别具高雅。四五名容貌出色的侍女迎上来:“鸣王到了。”显然早得到主人的诸般吩咐,笑得十分动人。 凤鸣愕然,回头看押送自己来的几名侍卫,已经停在门外,面无表情,手按在腰间的刀上。 “大王吩咐,要我们姐妹侍侯鸣王。热水已经备好,请鸣王沐浴吧。” 莺声婉转,莹眸似水。 从潺潺流水上航行的囚船,到祭师院阴暗的地牢,再到鹿丹关押他的黑暗房间,忽然一下子转到温暖舒适的华丽宫殿,凤鸣不免疑惑。 “国师说了,要让鸣王觉得就在家里一样。” 被侍女们拉扯着走进内室,果然已经备好大捅热水。雾气蒸腾,在寒冷的冬天特别诱人。确实需要好好洗一个澡。 凤鸣虽被侍侯惯了,但当着她们的面脱下衣服,还是红了脸,尴尬的捂着下身站进桶内。 “嘻嘻,鸣王好害羞。” “鸣王的皮肤好白。” 哗啦! 让人舒服的热水被勺起来,温柔地浇在肩膀上。 眼前活色生香的美女撩起衣袖,轮流为他浇水,好一番帝王享受。 在西雷,沐浴是容恬的专利节目,哪轮到秋月她们插手。 在热水里泡了半个时辰,浑身的毛孔都高兴得唱歌,凤鸣懒洋洋从木桶里出来,穿上侍女们备好的衣服。 传统的东凡贵族服饰,不同于西雷的庄严繁杂,式样简单飘逸,中间束带,分外显出腰肢的纤细。这个样子,真的挺象鹿丹。 神清气爽地出了客厅,毫不意外看见鹿丹的背影。 “又来打搅鸣王了。”鹿丹转身,脸上还是惊世的绝美,温和儒雅。 “回到舒适的环境,舒服地洗了个澡,”凤鸣主人般惬意坐下,举手示意,也请鹿丹坐下,才道:“正是心情放松,最适宜被逼供的时候。国师不在这时候打搅,也不是我认识的国师了。” 鹿丹脸皮再厚,也不禁红了红,哑然失笑,摇头道:“鸣王啊鸣王,鹿丹怎生对你才好?”潇洒坐下,象找人商量讨论似的缓缓道:“杀,这般聪慧伶俐的人,杀不下手;囚,满肚子惊天计谋的人白白囚禁起来,可惜了;放,那是放虎归山,西雷没了容恬而剩下鸣王,依然不可小瞧;象如今这样诚心笼络,鸣王却又疑心鹿丹心怀不轨。”悠然长叹一声,露出强烈触动他人怜爱之心的苦笑,蹙眉不语。 凤鸣被他忽硬忽软的态度弄得挠头不止,大呼头晕,只好投降似的举手:“国师厉害,请不要再和我绕圈子,这么一圈一圈绕下来,再聪明的鸣王也会变的糊涂了。有话直说就好。” 鹿丹心情稍好,淡淡微笑道:“鸣王请听我详细道来。” 凤鸣耸肩答道:“国师口才一流,演讲起来比美国总统竞选还厉害。你说就是,我只管听着。”打个哈欠,乖乖等着。 鹿丹思索着,轻问:“鸣王可知,为何鹿丹要将祭师院赶尽杀绝?” “他们控制了东凡很大部分的民心,他们是你的政敌,有他们在你就无法左右朝局。”凤鸣一口气数了几个理由,又道:“无论你用什么堂皇借口,也脱不了夺权的嫌疑,国师不用自欺欺人。” 鹿丹被他直言揭破,并没有任何反应,淡淡道:“我鹿家一门七十七口,都死在祭师院的手里。” 凤鸣愕然。 鹿丹露出不堪回首的回忆神色,黯然道:“我父亲一辈有兄妹六人,当年,五阿姨是东凡有名的美人。就是因为美名过胜,才招来灭门大祸。” “难道是什么皇亲国戚看上了国师的五阿姨,不顾国师五阿姨的意愿要强娶?”凤鸣皱眉。 从鹿丹的容貌可以推测,他那五阿姨绝不会差到哪去。至少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可叹红颜都薄命。 鹿丹摇头,苦涩地答道:“东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贵族绝不会和平民通婚,我家只是普通平民,五阿姨虽美,但若要进入权贵之门,唯一的途径也只有充当贵族泄欲的侍女,连当宠妾的资格都没有。看上她的,是当时的祭师总长。” 凤鸣脸色微变:“祭师总长不是代代都由女人担当吗?”难道这个时代的东凡已经允许女人和女人……不过瞧祭师院那些老女人的样子,不象这么开放。 或者是祭师总长也觉得祭师院的形象应该改变一下,打算找个美女当继承人?糟糕,那不是逼鹿丹的美人阿姨当尼姑吗? 正在胡思乱想,鹿丹幽幽道:“祭师总长是不是女人有什么干系?女人有时候比男人更残忍。我们只是一家平凡百姓,父亲和伯父都以雕刻为生,天地宫前那两尊雕像就是他们的杰作之一。雕像完工的那天,祭师总长的祭令到了家里,宣布五阿姨被神选中,将成为祭奠的牺牲。” 他轻轻扫了凤鸣一眼:“祭奠一年举行四次,春夏秋冬一季一次,每次都要向神献上年轻貌美的平民女子。奉献牺牲的过程,和我们差点要经历的差不多,用自己的鲜血浸泡天地环,为圣宫带来灵气。” “这是残忍的活祭。”凤鸣倒吸一口清凉气:“因此你的五阿姨就逃了?但是因此招致灭门大祸?” 鹿丹却道:“神的选择是不可逃避的,伯父和父亲感激地接受了这份恩典,将五阿姨送进了天地宫,并且得到了祭师院的赏赐。那些赏赐足以使我们全家度过三个严寒的冬天。” 凤鸣听得目瞪口呆:“那……” “令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五阿姨在踏上祭坛之前,被祭师院的人发现……她并非处子。” “啊?” “这是亵渎神灵的大罪,祭师总长大怒。我们被带到天地宫前还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名祭师宣读了祭师总长的祭令,侍卫就拿着刀朝我们围了过来。”鹿丹闭上美目:“其实,我的五阿姨美名四扬,又是没有强人保护的平民,不知早被那个禽兽般的权贵蹂躏过。可怜她一直不敢告诉别人,最后竟因此害了我家七十七条人命。祭师院?祭师院天地宫前那两尊雕像上,沾着我父亲伯父,母亲婶婶,兄弟姐妹的血,鸣王难道没看见那些褐色的血痕吗?” 脸上却还保持着一贯的温柔浅笑,此刻看来令人不寒而栗。 凤鸣打个哆嗦。 七十七条人命,当然比不上今天祭师院中惨死的人数,但想想里面任何一个都是鹿丹的骨肉至亲,这笔名为仇恨的帐就不那么容易清算了。 “有趣的是,在最后关头,我被拉离家人身边,逃离了杀戮。我站在天地宫的高台上,看着血流淌在地上,听着熟悉的人惨叫,那时候我还小,连反抗挣扎都不会,只是呆住似的看着。”鹿丹睁开眼睛,流淌着莹光的明眸看向凤鸣:“鸣王如此聪颖,一定能猜出她们为什么留下我吧?” 凤鸣心里一颤,下意识闭上嘴,不肯说出自己的猜测。 鹿丹展颜,露出一个凄美到极点的笑容:“我长得太好了。她们常年闭塞在阴森森的天地宫中,也需要一个有趣的玩物,发泄一下不敢让人知道的**。我在那里过了五年,每当我受不了打算寻死的时候,我就想,这一定是神灵的旨意。神灵要我长着一张令人惊叹的脸,神从屠刀下留下我的一条命,神让我知道祭师院的丑恶,就是为了告诉我,祭师院并不真的代表神灵,祭师院其实一直在亵渎神灵,就是为了让我有朝一日,为东凡灭掉这个祸害。” 凤鸣看着他的微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鹿丹却不以为意,顿了顿,叹道:“我没有猜错神灵的意思,五年后,神灵让我遇见了大王。”细长美丽的莹眸,掠过一丝难得的暖意。 “国师,请打住。”凤鸣受不了继续分享鹿丹的痛苦回忆,他只听了一小会,已经胆战心惊,几乎原谅了鹿丹残忍的所作所为,连忙摆手道:“国师的过去确实很惨痛,但和我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国师的大仇已经报了,祭师院也已经完蛋了。国师还是说点和我有关的事情吧。一句话,国师到底打算把我怎么办?国师要的不可能仅仅是孙子兵法这么简单。” “很简单。”鹿丹不徐不疾道:“我要鸣王的心。” “我的心?”凤鸣情不自禁用手护住胸膛。东凡的咒术天下闻名,他已经吃过鹿丹一次亏,知道这美人看似美丽温柔,其实什么诡异的事都做得出来,顿时警惕。 “鸣王误会了。”鹿丹有趣地笑起来:“鹿丹的意思,是希望鸣王归顺东凡。西雷王尚在的时候,鹿丹绝不会做此打算,不瞒鸣王,鹿丹本来决定无论如何,利用完鸣王之后就要杀了鸣王。” 看见凤鸣脸上抽搐一下,鹿丹话音一转:“但如今西雷王已经不在,天下虽大,鸣王也已经无处可去。鹿丹愿尽东凡全国之力,请鸣王留在大王身边,辅助大王。十一国中,有哪个能象东凡一样,给予鸣王如在西雷时的崇高地位?” “我好像……不一会之前还是个阶下囚,被东凡的王族贵族欺负,连国师本人也不大怀着好意的逼迫我。”凤鸣冷笑一声:“怎么现在就变得充满诚意了?” “宴会上的一幕,不过是为了让鸣王切身明白,祭师院被灭后,东凡宫廷中的争斗比任何一国都要剧烈,大王的位置并没有真正稳固,如果鸣王要在这里生存,不但不能依赖我,连大王也不是可以完全保住你的。”鹿丹悠悠叹道:“鸣王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用自己的力量站在大王身边,保护大王,象当日保护已死的西雷王一样,助我王成为史册上被永远赞颂的伟大君王。” 凤鸣垂下眼睛,并不作答。 鹿丹凝神看他片刻,忽道:“鸣王沉默不语,不如让鹿丹猜猜鸣王心里在想什么?” 站起来,走到凤鸣面前,低头看凤鸣的脸色,开启优美的红唇:“鸣王是因为对西雷仍存希望,所以不肯考虑鹿丹的提议,对吧?” 凤鸣到底藏不住自己的心事,眉头微挑,看向鹿丹。 鹿丹道:“那日我得到消息后,立即派人打探,如今探子已经回来禀报过了。鸣王不要难过,西雷确实已经易主,新任大王容瞳还送来礼物,答谢我在这次兵变中扰乱容恬的心神,导致他大败丧命。礼物傍晚时分由西雷的使者日夜兼程送到,鸣王可有兴趣看一看?” 不待凤鸣答话,鹿丹轻轻击掌,两声清脆的掌声后,两名侍女娉婷走来,每人双手上托,都捧着一个红漆方盘,盘上摆满东西,但蒙着黄色丝布,看不真切是些什么。 侍女将方盘轻轻放在桌上,躬身退下。 鹿丹走到方盘面前,随意掀开一个。 上面都是金银珠宝,光彩夺目,凤鸣并不在意,一眼扫过,接触在一件东西,身躯骤然震了震。鹿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从众多珠宝中捡了一样起来,原来是个做工精美的玉指环 “这是……容恬日常佩戴的东西吧?” 凤鸣沉声道:“容恬身为大王,日常饰物众多,有一两件流出民间,有什么稀奇?或者是他奖励哪个百姓的。” 鹿丹垂下眼轻笑,道:“那请鸣王自己看看另一件礼物吧。” 凤鸣盯着另一个盖着布的方盘,知道里面绝对是一件自己不想看见的东西。咬了咬牙,伸手把布一掀,定睛一看,立即倒吸一口清凉气,睁眼欲裂。 “如何?”鹿丹的声音在旁边轻轻传来:“这样东西,是绝不会从西雷王宫流落到民间的。西雷已经换了主人,鸣王不该再执迷不悟了。” 风,冷得入心。虽有垂幔如云,挡不住丝丝侵骨。 凤鸣颤抖的指,缓缓摸上方盘中冰冷的金属。 非西雷国主,不可能送出这份礼物。容恬若在,也绝不可能将此物送予东凡。 无双剑,西雷三大奇器之一,西雷王族的立国之宝。西雷这个国家的建立,在遥远的从前,依靠这无双剑而来。 无双剑,剑成一双,人不独活。若分开佩戴,两人一人一把,其中一人身遭不测,另一人也不能幸免。 这是带着立国之王鲜血的诅咒之剑。容恬用它向凤鸣表达了一次心意后,因为觉得不祥,在凤鸣回到王宫后又收了回去,供奉在西雷王宫深处。 当日,夏管为他阐述此剑来历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夏管已死,容恬呢? “西雷……真的已经易主……”凤鸣脸色惨败,视线一阵摇晃,勉强稳住身形,沉声问:“现在的西雷王,是瞳儿?”容恬说什么也不会把这记录着他和凤鸣两人爱情的无双剑轻易送人。 “对。”鹿丹点头证实他的猜测:“新宰相,也是瞳家的人。” 他移动脚步,站到凤鸣身侧,用指尖亲切地摩娑凤鸣冰冷的脸,叹道:“鸣王的遭遇,鹿丹深感内疚。鸣王不是觉得鹿丹行事飘忽叵测,心思难以猜测吗?今天鹿丹不和鸣王绕圈子,直接和鸣王谈一个条件。” 俊美的脸上收起一贯的温柔浅笑,露出肃容。 凤鸣正看着无双剑发呆,想着容恬音容笑貌,想起住惯的太子殿和秋篮烈儿等一群顽皮的家伙。 他和鹿丹不同,一直对容恬深具信心,绝不会轻易相信容恬已死。但无双剑在面前,起码说明一个残忍的事实,西雷确实出了大事。 国家易主,对任何人都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其中的惨烈光凭想象就可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难道他在这里苦苦挣扎等着容恬救援的时候,容恬也在不知名的地方苦苦挣扎?五脏六腑一阵绞痛,凤鸣浑浑噩噩抬头,看见鹿丹耐心而关切的明眸,苦笑道:“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国师花这么多心思和我谈条件?” “鸣王何不先听听鹿丹开的条件?”鹿丹道:“不知东凡权贵的地位、权势、财富,甚至大王身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是否可让鸣王动心?” 凤鸣五指紧握无双剑,苍白着脸,沉吟道:“为了区区孙子兵法,国师怎肯付出这样的代价?其中必有隐情。国师若不肯坦诚相告,凤鸣怎能相信你的诚意。” 鹿丹脸上逸出一丝轻松:“听凤鸣这句话,就知道鸣王动心了。”负手在后,悠闲地踱步思索,道:“也对,西雷出了这样的事,鸣王如果要报仇,必须掌握足够强的势力,鹿丹的条件无意是一条最好的捷径。” 他踱到房门处,探头扫了一眼外面的回廊。四下无人,最靠近的侍卫也遵照他的吩咐退到大门之外。 已过午夜,雪花又一片一片飘落下来。 鹿丹转身,隔着偌大的客厅凝视另一头的凤鸣:“我要为大王作的三件大事,已经完成两件。一件,是解除西雷对东凡未来的威胁,这件事顺利得令人不敢相信;另一件,就是消灭祭师院。” “第三件,就是慢慢整顿已经糜烂的东凡内局。收复一个懂兵法的落魄贵族,使其在王宫中与众位心怀不轨的王侯周旋,助东凡王铲除障碍,而且借用兵法改革军队,增强东凡兵力,好令东凡在十一国中成为霸者。”凤鸣点头轻叹:“国师真不愧是东凡的栋梁,东凡王有你在身边,何愁不能成为千古明君。” “鸣王错了。”如画的容颜微笑着,鹿丹站在客厅正中,颀长身形提拔瘦削。凤鸣听见他一字一顿,认真无比地道:“第三件事,我必须要在身亡之前,找到一个可以替代我的人,留在大王身边。” 屋外狂风骤然大作,卷得优雅垂幔簌簌发抖,惊惶失措。 凤鸣如闻晨钟暮鼓,愣在当场。 “国师的意思是……” “祭师院中熬了五年,元气已经大伤,到了大王身边,为了大王不受奸人所害,为了我东凡能摆脱弱国的名头,我防人害人算计人,没有一天安心入眠。干枯的油灯,怎么可能不灭?”鹿丹不以为意,淡淡道:“所有人中,只有鸣王能令我另眼相看。鸣王是个很特别的人,不是用心狠毒之辈,偏偏极不好惹。你留在大王身边,我很放心。” 看看凤鸣瞪得老大的眼睛,鹿丹亲切地笑开了,柔声道:“鸣王是个比鹿丹更容易讨人喜欢的人。鹿丹虽美,但自知性情太冷了,谁和我处久了,都会觉得心寒,只有大王……他从不嫌弃我。” 凤鸣看他缓缓贴近,眉目如画,说不出的灵秀动人,带着男子清香的气息喷在脸上,心脏霍霍乱跳,不觉想到自己和容恬。 若自己要死,会不会胸怀宽广到精心物色一个人,在容恬身边代替自己? 心中又是哀切,又是一股什么也说不上来的酸楚,凤鸣闭上眼睛,别过脸道:“国师把事情说得太容易了,替代国师的位置,哪是说做就做的?” “只要鸣王答应,鹿丹自然有法子让这个计划成功。”鹿丹笃定道:“大王那边,我会好好劝说。宫廷这边,我就慢慢让鸣王掌握应该掌握的东西。至于鸣王……”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凤鸣一眼:“我自然有法子让鸣王全心全意保护大王。” 话说到半截,鹿丹长身而起:“今夜就说到这里,鸣王睡个好觉吧。鹿丹已经在这里安排了心腹侍卫,没人能来惊扰鸣王。” “这些西雷送来的礼物……” “送给鸣王吧。” 凤鸣迷糊地看着鹿丹的背影,怔怔拿起无双剑,忽然惊呼一声,赶到房门叫住鹿丹:“怎么只有一把?” “另外一把,当然是在大王那里。”鹿丹转身,笑道:“鸣王如果同意鹿丹的条件,就请把无双剑佩上。只有心甘情愿佩戴了无双剑,剑上的咒语才能有效。只有两人都心甘情愿撤回双剑,诅咒才会消失。鸣王考虑清楚了。” 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回廊之后。 雪越下越大。 重重侍卫把守下的宫殿,连一只老鼠也溜不出去。 凤鸣夜不能寐,反复把玩着方盘中属于容恬的那只玉指环,想着鹿丹说过的每一个字。 当今世上最懂兵法的人,也许不是容恬,不是若言,也不是他凤鸣,而是鹿丹。鹿丹一直以来看似飘忽的行事,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他确实一步步利用凤鸣,达到了希望的目的。 虽有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但最后,鹿丹还是赢家。 而这样的人,已如枯油之灯,再夺目的光华,也终有一日会消逝。 怎能不为止叹息? “容恬,我该怎么办?”凤鸣靠在窗前,看着满天雪花飞舞。 “我不相信你会抛下我。我一定要活着……” 西雷,现在也许已经被腥风血雨弥漫,我要帮你,必须自己强大。 尖锐的疼痛忽然传来,凤鸣低头,看见殷红的鲜血,从握紧无双剑刃的指缝间逸出。 容恬,你处境到底如何? 天上的星宿仍在,他们都看过我们在阿曼江边的荒唐,他们现在,一定也照着你的月下的身影。 凤鸣站起来,仰头凝视天空。雪花偏偏坠落,似乎无休无止。血从垂下的手滴淌下来,染湿昂贵的皮毛地毯。 “我从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我根本不适合宫廷里乱七八糟的争斗……”满腹的委屈涌上心头,又孤寂,又冷清。 而且,冷。 “但是……”闪着泪光的黑眸,紧紧盯着前方。他咬紧形状优美的下唇:“东凡的势力如果控制在手,一定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帮到你吧?” 这是鹿丹的陷阱。 一个明摆着,却不得不跳的陷阱。 凤鸣抹去眼泪,默默拿起身边的无双剑。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当日的太子殿,回到还在西雷王宫中,任性地和容恬斗气的日子。 那时,秋篮秋月秋星都在身边,容虎第一次被容恬呼唤来保护自己,而烈儿的面,还没有见过。 夏管的话,犹在耳边。 “无双剑虽叫无双,剑却是一对的。” “据说远古,安氏兄弟护卫一方,与魔物成为死敌,争斗惨烈,兄弟两人尝试多年都无法杀死魔物,最后只能动用最无奈的一招……” “此兄弟善用法术,他们费时十年,用自己的热血铸就一对宝剑,下了无双咒语。” “安氏兄弟在铸剑时,诅咒此剑无双,意为:此剑虽然是一对,其两剑主人的命运却无双。持有双剑的两人,一人若死,另一人必亡。” “无双剑一把辗转送到魔物手中,一把给了大哥。大哥自尽,魔物终于也死了。弟弟活了下来统治一方,渐渐地方开始繁荣,最终建立西雷,他就是我们西雷第一代的大王。无双剑后来回到大王手中,被珍藏在王宫中,再没有出现。” 此剑,是西雷立国的根本。 容恬,我不仅仅是你的凤鸣,我也是西雷的鸣王。 鹿丹若能为东凡王呕心沥血至油近灯枯,我为什么,就不能配上一把无双剑? 握紧冰冷的剑柄,带血的手慢慢地,把它系在腰上。 将窗子退得大开,狂风呼啸一声,直冲进来。满天雪花找到新的去处,高兴地扑进来,不惜冒丧身之险,亲吻灼热的火炉。 凤鸣迎风而立,手按剑柄,冷然看向天际一丝死渗进黑暗的灰蒙蒙。 天,快亮了。 07 王威浩荡 第四章 一路追上太后,凤鸣唯恐有人监视,不敢开口和太后谈什么,两人闭嘴不言,分别乘小轿和马匹回到宫殿。 一下马,随茵和几个大侍女迎上来道:“国师来了,正在客厅等鸣王呢。” 凤鸣赶紧进去,远远看见鹿丹挺拔的背影,不知为何,悬起的心竟轻松了一点,露出笑容道:“好大的雪,国师竟然这个时候过来,不怕冷吗?” 鹿丹转身,唇角勾起:“刚刚细听鸣王进来时的脚步声沉重匆忙,似乎受了气。但此刻听鸣王的声音,鸣王的心情又似乎好得很。”他身着一套大红长袍,映出白皙肌肤,好看之极。 “别说了,还不是那什么军务议厅,他们怀疑我师父撒谎,真是岂有此理。”凤鸣坐下,将事情说了一遍,才忽然想起来:“师父也和我一同回来的,怎么不见了人影?” 随茵从帘子后转出来答道:“大师说她累了,回房休息,请鸣王招呼国师。” 鹿丹道:“不要劳动孙子大师,实话说,鹿丹这次来,也不过是为了见见鸣……咳咳咳……”居然举手捂住嘴,连咳了好一阵,似喘不过气。 凤鸣皱眉,凑前道:“国师没事吧?随茵快端热茶来。” 鹿丹摆手阻止,又咳了一会,慢慢止住了,轻笑道:“天越来越冷了。”脸上两圈晕红,倒平白添了不少美丽。 凤鸣握住他的手,只觉得冰冷一片,远看还不觉什么,现在近看,才发现鹿丹似乎消瘦许多,不由暗自担心,皱眉道:“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 “鸣王曾教过鹿丹一句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鹿丹见他那样,反而笑了,低声道:“早告诉过鸣王的,难道鸣王以为鹿丹上次的话是在撒谎吗?现在军令司那边八成也瞒不住了。鹿丹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不值什么。” 他这话虽千真万确,凤鸣也确实被他害得很惨,但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凤鸣似乎被人用刀戳了两下似的,眼泪几乎淌下来,哽咽道:“王宫里名贵草药众多,又有最好的大夫,国师不要胡思乱想。” 鹿丹沉默良久,低低叹道:“鸣王这般心肠,鹿丹真不知该为大王庆幸,还是该为鸣王担忧?”拍拍凤鸣的手,沉声道:“别担心,有我在这宫廷一日,军青就不敢碰你一分。大师……唉,我今天无法向大师讨教了。” 他缓缓站起来,身子猛然一歪。凤鸣惊呼一声,抢前扶住他,才知道他竟已虚弱到这种地步。 鹿丹挣脱凤鸣扶持,勉强站稳,笑道:“让鸣王瞧见笑话了。” 凤鸣不忍,问道:“国师下次有事,派人叫我过去好了。” 鹿丹点点头,看向凤鸣,欲言又止。 “国师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鹿丹凝视凤鸣半晌,露出雪白的贝齿笑道:“鸣王可知,这宫殿内外到处都是各方派来的奸细?” 凤鸣疑惑地瞅他一眼。 “鹿丹有一个请求……” “国师请说。” “大王仁厚爱民,尊师重道,虔信神灵,深有慧根……” 凤鸣开始还不知鹿丹要说什么,听见慧根这个字眼,脑子里闪起一点火花,“哦”了一声,明白过来。 早上太后要收第二个弟子的话,看来已经传来鹿丹耳中。 鹿丹对凤鸣附耳道:“请鸣王为大王在孙子大师面前美言几句。”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乘上小轿,在风雪中离去了。 凤鸣送了鹿丹,回到书房,看见桌面上写到一半的练兵方略。那军青和鹿丹都是玩弄政治的老狐狸,在争权的过程中,这些所谓的科学理论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假如军青有心刁难,就算再好的练兵理论也会被否决。 凤鸣闷闷不乐,随手撕了自己写的练兵方略,呆呆坐下,整理自己被那些家伙搅和得乱七八糟的思绪。 鹿丹看来是快病重了,没想到病魔来势汹汹,看他这样子,也不知能支持几天。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鹿丹在从永殷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慢慢虚弱,只是凤鸣太迟钝了,一直都看不出来。 至于军亭那边的军务,神灵的文字,摩尔斯密码,还有什么大祸临头的预兆,比“十二国记”还复杂,凤鸣根本懒得去想。 倒是容恬传来的讯息――兵不仞血以豆胜,那个“以豆胜”,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可恨这里到处是奸细,不敢和太后私下沟通,而且瞧太后的意思,似乎还不大愿意告诉他容恬的计划。 凤鸣苦着脸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 大大打个哈欠,肚子忽然发出“咕咕”的声音,这才想起还没吃午膳。 出到客厅,正碰上随茵找他,道:“孙子大师命人将午膳端进房间吃,鸣王呢?是在客厅吃,还是回房吃?” “就在客厅吃吧,这么冷的天,打火锅最好。” 一把声音忽插了进来:“这有新鲜野兔一只,打火锅也要算上我一份。” 凤鸣抬头,看见苍颜正步进客厅,手里果真提着一只兔子,他身后跟着军亭,却不见林荫。 凤鸣诧道:“苍颜将军怎么忽然来了?” “散会后有点空闲,来看看鸣王和孙子大师,随便搅一顿午膳。”苍颜将兔子交给随茵。 军亭直言道:“父亲派我们来看住你们,万一查出有人用谣言动摇军心,立即严惩不怠。” “十三军佐何必如此?呵呵,外面天气太冷,我们坐下吃一顿火锅不挺好吗?”苍颜不苟言笑的脸露出一丝笑容时显得分外可亲。 凤鸣对这位老将印象很好,亲切地对他笑笑,不再介意军亭的态度,命人取来碗筷。 侍女们手脚麻利地端上小炉热锅并各色肉菜,随茵将兔子交给厨房,自己捧了一壶热得刚刚好的美酒过来,为凤鸣等人一一斟上。 凤鸣轻抿一口,赞道:“东凡的酒真好喝。”抬头看看军亭,柔声问:“十三军佐不坐下喝一杯吗?天气很冷,酒可以去寒。” 军亭冷冷瞅他一眼。 苍颜也道:“是啊,就算有令在身,总不能不吃饭吧。” 军亭这才硬邦邦坐在凤鸣对面。 真奇怪,早上她劝凤鸣为自己着想时的态度还挺不错的,怎么在军部这么一转后,友善度立即下降到负数?凤鸣不禁蹙眉。 苍颜相对于军亭的冷淡敌视,算比较和颜悦色,三杯热酒下肚,忽问:“听说鸣王从小被当成西雷的太子养育?” “啊?是的。”凤鸣心里打个顿,温声答道:“当年西雷内部不稳,怕有人谋害太子,所以老容王用自己的儿子替代太子留在宫中,而将真正的太子,即后来的西雷王留在身边保护。” “呵呵,老容王用自己的儿子……”苍颜豪爽大笑:“听鸣王这般口气,似乎在说外人的事情一样,老容王不就是鸣王您的父亲吗?” 凤鸣听他话里有话,蓦然一惊。 天啊,不会现在整个东凡都知道他是移魂之人吧?难道鹿丹临死前有对他搞鬼?亏他刚才还万分同情鹿丹。 “苍颜将军说对了一半吧。我从小被送入宫中,父亲全心全意保护真太子,都不大管我这个亲生儿子,所以父子之间难免疏远。”凤鸣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缓缓饮了一杯。 苍颜仰头喝下一杯,将酒杯放在掌中把玩,不时抬眼瞅一眼凤鸣。凤鸣心里有鬼,被他有若实质的目光一刺,浑身寒毛一大半很没有骨气地竖了起来,不由暗道:下辈子投胎一定要个正式点的手续,什么借尸还魂之类的一律不干,不正式说什么就是心虚呀。 “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苍颜沉吟良久,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老将军有话请说。” “唉,这件事,如果容恬尚在,鸣王还是西雷重臣,我绝不会提一个字。但现在的情势,提出来似乎也没有关碍吧。” 这下,连军亭也露出认真的神色。 苍颜叹了一口气,凑前道:“鸣王可知,你的相貌气质,和我多年前一个故人很象。初见时,我差点把你当成他的儿子,所以一见而对鸣王生出好感。” 凤鸣瞪大眼睛。 军亭插嘴道:“将军一定弄错了,鸣王生长在西雷王宫,是老容王的亲子,怎会是别人的儿子?” “这正是问题所在。请十三军佐站在老容王的位置想想,在可以用他人的儿子顶替的情况下,他会把自己唯一的亲子送进随时可能被暗杀的危险境地吗?” 凤鸣手一松,酒杯匡当一声,摔在地上。 07 王威浩荡 第一章 孤军奋战的场面忽然出现戏剧性变化,不但容恬胆大包天用摩尔斯密码将讯息大模大样传进东凡的军事重地,更绝的是向来呆在深宫中养尊处优的太后居然粉墨登场,成了通天文知地理的“孙子”孙大师。凤鸣虽自问心理承受能力到了这个时代后已被锻炼得不错,也不禁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假戏真做大哭一场,演了一幕足以拿奥斯卡金奖的师徒相见后,满肚子的问题挤在喉咙口直象往外冲,可惜鹿丹这过度好客的主人一直陪伴在侧,凤鸣连眼神也不敢泄漏一丝。 “孙大师阐述的孙子兵法,确实精妙绝伦。”鹿丹抬手:“来,先尝尝我们东凡的名产冬茶,再听大师论兵法。” “好,好。国师对兵法,真是很有兴趣呢,比我这不上进的徒儿强多了。”太后淡然若定品茶,心里其实七上八下。 她那些所谓兵法,是容恬从凤鸣处学来,融会贯通后,临急抱佛脚似的教给她的。与凤鸣受威胁下不甘不愿地吐一半不吐一半情况下的兵法相比,她经过容恬细心教导的阐述当然比较有看头。 可肚子里货色终究有限,鹿丹又不是容易欺骗的对象,若再就“孙子”兵法问下去,恐怕连太后这个“假孙子”正宗老狐狸也经受不住。 鹿丹又道:“听鸣王说,孙大师有两套令人动容的兵法,一套名为《孙子兵法》,鸣王在阿曼江边所使的火烧连环船之计,就是出自于此;但另一套《重孙子兵法》,比《孙子兵法》更胜一筹。” 凤鸣正低头喝茶,差点噗哧一声将茶水喷到“师父”头顶上。 太后也愕然一愣。她从容恬那只学了半生不熟的《孙子兵法》,哪又跑出个《重孙子兵法》来?表情怪异地转头,看了凤鸣一眼。 凤鸣倒也机灵,立即站到太后身前,扑通一下,双膝跪倒,小声道:“是徒儿不好,没有遵照师父的话,擅自将师父写了另一份兵法的事告诉了国师。” 深宫是最尔虞我诈的地方,说到演戏,太后天分绝不比凤鸣低。当即无奈地摇头,沉声道:“凤鸣,你下山时,可曾记得师父对你说过什么?” “师父说了,《重孙子兵法》比《孙子兵法》威力更大十倍,如今看各国兵法水平,使用《孙子兵法》已经绰绰有余;《重孙子兵法》还不到使用的时候,要等将来,各国兵法水平再上一个档次,才能让他人知道。”凤鸣赶快将自己的胡言乱语全盘托出,免得太后等下一问三不知露出马脚。 “那你还敢胡乱泄漏?”太后猛拍一下椅把,为王后多年的气势显出来,果然不容小瞧。 鹿丹忙笑道:“孙大师请莫责怪鸣王,都是鹿丹不好。我两谈论古今兵法,说到畅快处,竟不小心引得鸣王他……” 正说到一半,鹿丹的随身侍从到了帘外,小声道:“禀国师……” “谁让你进来的?”鹿丹停了方才的话,蹙眉不满道:“不是已经吩咐下去,本国师在陪孙大师和鸣王,谁也不准打扰吗?” “国师恕罪,事关紧急军机,军青不得不打扰。”军青硬朗的声音忽从帘外传来,脚步声渐进,似乎一路直入。 不多时,帘子已被掀开,露出军青及其身后几个高大的军人身影。 鹿丹脸色微沉,站起来时已经变了笑脸:“军令司亲自降临,鹿丹深感荣幸。军令司来得正好,兵法大家孙子孙大师正在此处畅谈兵法,军令司也对兵法深有研究,一道可好?来人,奉茶。” “不必了。”军青站得比标枪还直,也不坐下,凛然道:“军青此来目的十分简单,是为了请孙子大师翻译一篇从北旗奸细身上搜来的古怪文书。” “文书?” “据鸣王说,这种古老文书会读的人很少,而孙子大师正是其中一个。”军青向太后扫一眼,见是个女人,心中微觉诧异,他性格内敛,也不多言,拱手道:“不知孙子大师是否赏脸,前往军务议厅一趟?” “不知军令司所说的,是何文书?”鹿丹道。 军青扫鹿丹一眼,方正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国师恕罪,此事属于军务机密,只有军方高级将领才可参与。” 鹿丹俊脸猛然一红,眼中闪过毒辣恨意,旋即消逝。他虽足智多谋,掌握东凡王宫内的大权,甚至将祭师院扳倒,但对于东凡自成体系的军方系统,却一直无力插手。东凡军方是一个极忠心于王室,既看重身世又看重军功的体系,鹿丹出生平民,又不曾上过沙场,当然得不到军方将领们的认可。这个体系几乎是牢不可破的,连东凡王也不敢轻易动摇,是以军青也是鹿丹为之深深忌惮的人。 祭师院可以对付,那班老女人掌握的是信仰,毕竟不是真正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军氏家族却不同,惹恼了这些从小受到严格训练的名将世家,随时会遇上被千军万马围攻的场面。 所以,即使鹿丹得到东凡王的信任和宠爱,要打进军方中,却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也是鹿丹急切利用凤鸣和“孙大师”的原因。他们极有可能帮忙鹿丹取得他一直渴望得到的在军队中的影响力。 至少,凤鸣已经在军中取得了一席职位。 军青摆出一副等待太后动身的姿态,鹿丹面色难看地坐在主位上。 凤鸣掌心也在冒冷汗。他胡言乱语说“孙子”会那种文字时,可万万没有想到“孙子”真的会出现。 这下可好,被人抓到现行。 太后看了文书,要是不解答,那是鸣王撒谎,说不定军青立即用这个借口砍了他的脑袋;要是解答,又该把这份“神灵给人间的信”翻译成什么呢?总不能照实翻吧? 我在你附近,等我。 想到容恬传来的讯息,心里一甜,差点就让笑意逸出唇角。凤鸣连忙咬牙低头,搞什么鬼?现在想到这些有的没有的。 照实翻是绝对不行的,但如果胡乱翻译一通,以军青的精明,一丝的破绽都有可能导致全盘尽输。 “孙大师,请。”军青的属下掀起门帘。 太后弄不清来龙去脉,只瞧见凤鸣脸色变黄,怎会随便就跟人走。轻扣茶盖,并不作声。 军青跨前一步道:“孙大师,时间紧急,请移步。” 鹿丹正恼军青无礼,见“孙大师”对军青不理睬,只道她为自己撑腰,当即冷笑道:“军令司,孙大师是本国师请来的贵客,不是军令司的属下。孙大师去不去军务议厅,还是待孙大师自己决定的好。” 军青喉咙哽了一哽,倒不好真的发火。他最紧张的还是军务,并不死撑面子,当即忍了气,转向凤鸣道:“鸣王也知事情有多紧急,还请鸣王劝令师走一趟,以免辜负大王对鸣王的一番信任。”语气温和,叫凤鸣反而有点愕然。 这样一来,凤鸣便不好袖手旁观了,弯腰俯到太后耳边,轻声道:“师父,军令司今日得到北旗奸细身上的一件文书,上面的文字和师父从前说的神灵与人间沟通的文字很象,徒儿斗胆,告诉军令司师父或许懂得这种文字。军令司极盼破译文书的内容,想请师父走一趟,不知师父的意思如何?”他怕鹿丹等耳力厉害,会听到他的低语,所以说得小心翼翼,不敢露一点马脚。 太后这才明白过来,扫凤鸣一眼:“原来如此,你又多事了。” “是,是,徒儿莽撞。”凤鸣躬身听训。反正太后是容恬的娘,也就是他凤鸣的长辈,扮一下卑躬屈膝也不丢脸。 “此事……”太后又看鹿丹:“国师认为如何?” 鹿丹见“孙大师”问他意见,摆明给他面子,脸色顿时好了不少,但他心有城府,当然不会说出“大师不要帮忙”之类的话来,浅笑着答道:“鹿丹任何时候都尊重大师的决定。” 军青一众下属见这“孙子”大摆架子,都气得拳头紧握,只是军青没有作声,都不敢发作。 太后故作思考了一会,才对军青道:“不瞒军令司,孙子早已不打算理会尘世间的争斗,不过既然小徒凤鸣泄漏了秘密,又引得军令司亲自来问,为报国师的热情好客,我也很应该为东凡做一点事。好吧,我帮军令司这一个忙,不过……我老了,腿脚不便,军令司有问题,尽管在这问吧,什么军务议厅,恕我不去了。” 军青沉吟。抄录的文书就在怀里,将“孙大师”请到军务议厅,而不在这里讨论,本来就是打压鹿丹气焰的一种方法,不过如果现在为了这种内争而导致军情延误,却是不值得的。思索片刻,他不再说什么,从怀里掏出那份文书,道:“既然如此,就请孙大师立即过目。” 太后接过文书,展开一看:“哦?竟真的是神灵使用的古老文字,你们从何得来?”惊讶得恰到好处,惟妙惟肖。 “从一名刚刚查出的奸细身上取得。大师,不知道是否可请大师翻译其中内容。” 凤鸣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浑身冒汗。 太后啊,你千万千万要编一个能骗过鹿丹和军青的谎话,虽然这样并不容易。因为无论太后编什么,他们都极有可能请太后一个字一个字对译,比较相同的点横在什么地方重复出现。也就是说,只要太后稍不谨慎,所说翻译不能逐字与文书本身对应,立即就会露出破绽。 太后不慌不忙,拿着文书左看左看,口中念念有词,忽而闭目思索,直到周围的人都伸长着等待她翻译的脖子都发酸的时候,才皱起眉,露出额头上几道代表岁月的皱纹,对军青道:“我也不知道其中内容。” “什么?”凤鸣怪叫。 惨啦惨啦,太后师父你选择的应对方法是不是太…… “什么?”军青愕然,难掩失望之情之余,露出怀疑的神色。 太后将文书放到桌上,徐徐道:“因为这份文书并不完整。神灵的文字比普通文字复杂千倍,不完整的文书,叫我怎能翻译其中内容?就象一份军事地图,只有其中一角,怎能知道标志的什么地点?” 凤鸣眼睛睁得老圆,几乎想扑上去狠狠吻一下太后满是皱纹的老脸一口,这个借口绝啊! 姜还是老的辣。 “大师的意思是,这份文书尚有其他部分?”军青问。 “绝对是。”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太后啜了一口热茶,看向鹿丹:“如今十一国纷争,各国都想尽办法保护军情。重要情报分成几部分放在不同人手中的方法,国师一定也听说过吧?” 鹿丹当然表示支持,点头道:“不错。不同的人各持一份,全部交到接头人手中后,再由接头人汇总成完整的文件。这样便不用担心送信的人被抓住时机密泄漏。” 这种传送情报的方法,军青当然也听过。 不过北旗国是东凡最具危险力的邻国,最近动作频频,已令军青等将领紧张,如今出了奸细一事,又牵涉已经渗入军中的间谍和古老诡异的文字,更令事情蒙上一层神秘色彩,所以心急着弄清楚。 军青本来对凤鸣说的东西将信将疑,不过又猜想不出他为什么欺骗自己,万一被查出来可不是好玩的,如果“孙子”说出内容,还可以根据内容推测真假,没想到她会指出文书并不完整一事。 凤鸣道:“军令司,我看,如果要将文书内容译出,还要抓住其他潜入的奸细才行。” “我已经下令,严密监视最近在军队附近出现的陌生人。”军青得了这种答复,满腹失望,也知道再问也是多余,看看天色道:“既然如此,我还有要务处理,先告辞了。” 他领着属下大步出了房门,不一会又转了回来,对凤鸣道:“军亭禀报,说鸣王打算十日内不去看士兵操练,要留在宫殿中写练兵方略?” “正是。”凤鸣警惕地回答。乖乖,不会打算每天按时抓我去练兵,继续对我用疲劳战术吧? “这样不好。鸣王忘了一事,我们双方的士兵十日就要比斗一次。用十天写方略,哪还有时间操练?鸣王就先用三天时间写出个大概来吧。”军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已命军亭这三天都进宫,在旁辅助鸣王。她还年轻,经验不足,鸣王多教导教导她。”不容凤鸣反对,朝鹿丹等拱拱手,领众人大跨步去了。 凤鸣暗暗叫苦,看来军青是打算把她女儿当贴身膏药用了。 太后似有倦意,对鹿丹笑道:“骨头老了,劳累不得。一路颠簸过来,到现在还摇摇晃晃象在轿上一样。” 鹿丹道:“是鹿丹疏忽了。大师远道而来,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正好,我也有些事务要处理。今夜晚宴时,再和大师畅谈,如何?” 太后摇头道:“我是山野里的人,不爱那些人多的场合……” “当然,大师若不喜欢,晚宴不去也可。”鹿丹立即改口道:“那鹿丹等大师休息好了,再请大师赐教。” 看来这一贴贴身膏药也是摆不脱的了。 凤鸣趁机道:“师父就住到徒儿那里去吧,也好让徒儿服侍师父。” 太后看看鹿丹,鹿丹自然体贴入微,点头道:“有劳鸣王了,我会再多派几个伶俐的侍女过去侍侯。” 鹿丹亲自送两人到了门阶处,叫来心腹侍从,一路护送两人回凤鸣现在住的宫殿里。 凤鸣按捺着满怀兴奋回到宫殿,挥退左右侍女,将门关上,仍担心有人偷听,凑近太后低声问:“怎样?” 太后老眼斜他一下,慢吞吞道:“鸣王问的是什么?” “唉呀……”凤鸣跺脚搓手道:“当然是他啦。” 太后见他这般模样,也忍不住笑起来,挤出几道细细的皱纹,闭目养神良久,才道:“附耳过来。” 凤鸣立即乖乖附耳过去。 “病了。” “病了?”凤鸣惊叫一声,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问:“怎……怎么会病了?什么病?那他怎么说他在我附近?还要我等他?” “相思病,还病得不清。” 凤鸣还想再问,太后忽道:“别说话。” 两人屏息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太后压低声音道:“大王知道鸣王见了哀家,一定会问许多问题。这些问题要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还是等以后让大王亲自向鸣王解释吧。现在鸣王只需要好好等待大王的消息就好,大王已经想好收拾东凡的妙计,鸣王只需等待就可。”说罢,站起来观赏房间精美的摆设。 凤鸣此刻比开始更糊涂,哪肯放过,紧紧跟在太后身后,不罢休地问:“西雷到底怎样?这里说王位被瞳儿谋夺了,是怎么回事?” “日后再答。” “他到底想到什么妙计?” “别问。” “我身在险境,不问怎么安心?” 太后停下脚步,低声叹道:“他若不让你知道,自然有他的原因。鸣王不信任大王吗?” “……怎会?” “只要你相信大王就好。此地监视的人太多,若常见我们窃窃私语,一定会起疑心,从现在开始,你就当哀家是你师父,不要再问问题。” 凤鸣闭上嘴,随着太后的视线,将目光投射到窗外未融的白雪处。 不错,相信你。 只要相信你就好。 东凡的千军万马,挡不住你手中的宝剑,我相信的。 敲门声响起,侍女婉转动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孙大师,鸣王,饭菜备好了。” 满肚子的疑问,因为太后高深莫测的拒不回答而有增无减。 凤鸣虽困惑,夜来做了很长的梦。 容恬一度变得遥远的脸如今清晰就在眼前,戴着西雷王冠,象刚刚商议完政务回到太子殿的样子。 “容恬,我要骑马!”凤鸣亲昵地抱着他,大叫。 “我要吃点心!” “我要你抱!” “我困了,要在你怀里睡!” 凤鸣不断嚷嚷,看着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容恬,霸道地道:“今晚我来主动!” 容恬勃然变色:“不行!” 吼声入耳,似地动山摇,凤鸣眼前一花,容恬的脸蓦然一变,成了若离。 凤鸣吃了一惊,尖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鹿丹依稀在他身后,笑道:“当然不可能,鸣王是我们大王的。” 凤鸣定睛一看,眼前人却又不是若离了,东凡王的脸冒出来。 “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凤鸣失声尖叫:“容恬快来!快来啊!” “鸣王?鸣王!快醒醒!” 被人猛摇几下,凤鸣才挣扎着睁开眼睛,额头上已冒了细细一层密汗。 侍女随茵拍拍胸口道:“总算叫醒了,鸣王做噩梦呢,大喊大叫,吓了我一跳。” “幸亏是梦……”凤鸣舒了一口气,见外面天还蒙蒙的,对随茵歉道:“是我吵醒了你吧?对不起。我没事了,你也睡去吧。” “睡?”随茵道:“奴婢是来侍侯鸣王穿衣的。鸣王该起来了。” “这么早?天冷得很,我要多睡一会,别吵我。”凤鸣翻身。 随茵为难道:“可是……十三军佐已经到了,现正等在大厅,说要协助鸣王写什么东西。” 凤鸣翻个白眼,缩成一团:“告诉她我病了,要到中午才能起来。” “这……” “去吧。” 练兵场也就算了,这里怎样也是鸣王的地盘吧?就算不是鸣王的地盘,也算鹿丹的地盘吧,怎能轮到她十三军佐打搅人家的美好懒觉? 冬天一大早起床,可是凤鸣的大忌讳。 随茵到底是侍女,不敢再说,轻轻退了出去。 凤鸣惬意打个哈欠,正待再寻周公,找他商量这次定要作个好梦,不许若离东凡王还有鹿丹跑出来捣蛋。 珠帘忽然一阵乱响。 身上一凉,暖烘烘的被子已被人凌空抽开,大量冷空气舔上凤鸣皮肤,冻得凤鸣怪叫一声,从床上跳起来。 “谁?”凤鸣怒问。 擅闯者冷冷淡淡站在床头,指头一松,抓在手里的被子直接滑到冰冷地板上。 “你想干什么?”凤鸣穿着单衣,双手抱胸直打哆嗦。 “请鸣王立即起床。”军青从容道:“父亲要我腾出三天,是要我跟随鸣王参考撰写练兵方略,而不是要我看鸣王睡觉的。” 凤鸣在清晨的冷风中冻得簌簌发抖,气道:“不给人睡觉是严重的虐待,我要到大王处告你折磨我!” “哦……”军青好整以暇上下打量仅着内衣的凤鸣,露出一丝居心叵测的笑意:“鸣王刚才在睡梦中连连呼唤敌国君主容恬,这件事是否也需向大王报告呢?” “你?” “父亲接受的任务,除了要了解鸣王的本事外,还要试探鸣王对东凡的忠心,若有痕迹显示鸣王现在依然……” “好,好,我起床。”凤鸣磨牙。 军青轻轻哼了一声,转身掀开珠帘:“一柱香,军青在此殿的书房中恭候。” 07 王威浩荡 第三章 苍颜在回廊里一把拉住凤鸣,低声道:“有件事,一定要请鸣王出面。” “何事?”凤鸣停下脚步。 “军令司有令,要鸣王无论如何将孙子大师请到军务议厅一趟。军情紧急,不能耽搁。” 凤鸣暗暗叫苦,用膝盖想都知道他们是希望太后帮他们解释文书的内容,假如这次再用什么文书不完整来瞒骗,恐怕会让军青疑心更大。表面上当然欣然点头:“没问题,我这就去见师父。” 苍颜喜道:“太好了,我陪鸣王一起去。” 太后正在客厅饮茶,听了凤鸣的话,微笑道:“既然关系到紧急军情,为师也不能偷懒了,就走一趟吧。希望那个什么军务议厅不会太远。” 苍颜道:“不敢劳动孙子大师,我们已经为大师安排了小轿,正在门外等候。” 凤鸣偷偷朝太后做个鬼脸,太后宁静地看他一眼。凤鸣见她似乎胸有成竹,稍微安心。 总算今天军令司良心发现,不但为太后准备了轿子,还为凤鸣等准备了马匹,几人赶到军务议厅,各位将领已经到齐,军青高坐正中。 太后被安排在一个专门挪出来的舒适位置上,军亭依然站在她父亲身后,林荫却坐在另一侧一个比较靠后的位置。其他副军佐是没有自己的位置的,多半站在自己的上司身后,林荫这个位置,充分说明他在军中的特殊性。 凤鸣总算长进了点,能细心观察找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今天,又有一个奸细企图靠近我军营地被守卫发现,此奸细身上同样携带了一份奇怪的文书。不过很可惜,和上次的那个一样,眼看要被捕,他立即服毒自杀了。这是抄录下来的文本” 每人都得到一份抄录的文本。 凤鸣刚将自己那份文书拿到手,立即低头暗自在心中翻译。点横点点横……点点横横……心绪万千,辛苦按捺着快跳出来的心脏,勉强翻译出来寥寥几字――兵不仞血以豆胜。 好像不是什么肉麻话。心里无端逸上些许失落,他经历良多成熟不少,瞬间回复回来,自骂道: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 兵不仞血以豆胜? 兵不仞血这个词是他教导容恬的,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以豆胜……豆,好像是粮食的一种吧?难道容恬打算烧掉东凡赖以过冬的粮仓? 不过烧掉粮仓,最多饿死东凡的可怜百姓,对东凡的贵族阶级应该没有什么大影响吧。容恬到底打算用什么计策吞并东凡并且救出自己呢? 凤鸣想得眉头大皱,神态倒刚好和身边那些不懂这种密码的将领们如出一辙。 军青端坐在中央,沉吟片刻,目光转向太后:“请问孙子大师,这份文书,是否与上次的文书出自同源?”他想问的,实际是凭着这两份文书,是否能弄明白里面的内容。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太后处。 太后似没有察觉集中在自己身上这些令人胆战心惊的目光,神态安详地将手中的文书仔细看了几遍,才抬起头,不徐不疾道:“这份文书确实和昨日军令司大人给我看的那份出自同源,可这并不是全部,只是其中的两部分而已。” 军青露出失望表情,神色微黯之后,眼中精光闪过,似起了疑心。 “不过……”太后拖了个长音,把众位将领的心吊到半空,又淡淡道:“虽然文书并不完整,但两份合在一起,也总算可以看出一点苗头。如果军令司大人不介意的话,我倒愿意猜一猜它的大概意思。” 凤鸣暗中叫好,这样一来,既可以胡诌内容,又不怕他们要求一字一字对验找出破绽。 东凡众将都精神一震。苍颜道:“请大师放胆猜测。” 军青微微颌首,也露出转注神情。 太后闭上眼睛深思片刻,睁开眼睛道:“神灵的昭示太深奥了,每一处都包含了太多的讯息,而每个讯息又都不详尽。我只能挑和东凡有关的揣测一下。嗯……东凡将有大祸临头。” 太后幽幽道出这个不祥预言,却听见一声轻笑传来:“大师随口说出此等谣言,莫非欺我东凡无人?” 林荫的位置并不突出,坐在第二排后,藏在阴影中,但一开口,已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去。军亭皱眉,在军青身后对他轻轻摇头,要他不要多嘴。林荫却似没看到般,嘴角仍挂着冷笑。 军青冷然道:“林荫,你怎能对孙子大师无礼?”不过在他心目中,对凤鸣的谎言和这位孙子大师的造作已经起疑。所以语气并不如何严厉。 林荫站起来,对军青拱了拱手,转向太后,不卑不亢行礼,朗声道:“小将乃十三军副军佐林荫,请大师恕小将无礼之过。但小将的疑虑,今日不得不说出来。”他转向各位将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道:“各位大人,这种文字是否真的是神灵与人间通话的途径?这份文书是否只是真正的文书的一个部分?这文书里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我们都只能从鸣王和孙子大师处得知个大概。从这一点,各位大人联想到什么?” 凤鸣冷哼一声:“林荫副军佐的意思,是我和师父会故意说一个大谎话来欺骗军令司吗?”这叫贼喊捉贼,不过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使用是否能有效果。 林荫毫不示弱地与凤鸣对视,保持良好的风度笑道:“小将不敢。只是鸣王曾说过大师懂得这种古怪文字,好不容易将大师请来,大师却一直以文书不全的理由无法逐字翻译文书,现在得到两分文书,大师却只能说出东凡大祸临头这样动摇人心的言语。这样的表现,很难不让人怀疑孙子大师是在存心推诿。” 军青发言道:“林荫,说说你的打算。” “小将斗胆,请鸣王或孙子大师举出证据,让我们确信这的确是神灵的语言。” 也难怪,这种简单的神棍表演,要瞒过能人甚多的军方系统并不容易。凤鸣暗想越描越黑反而不妥,索性闭嘴。 “呵呵……”寂静中,太后轻轻笑起来:“人有没有说谎,神灵自知,我并不需要向这位小将军证明什么。”她悠悠看向军青,视线清澈直接,宛如一副目光织就的光网将军青笼罩在内,“不过,军令司心里,想必也对我有所怀疑吧?” 军青冷然笑道:“如果大师能举出一些证据来,那当然最好。” “军令司还没有听完我打算说的话呢。”太后露出肃容,双手捧起文书,上下审视一遍,叹道:“这里不但说了东凡将有大祸,而且还给出了几点暗示。东凡之劫,首发于南,伏兵在野,都城危矣。”有模有样喃喃了几句,太后闭目,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神灵已经昭示,东凡的都城将遇到劫难,伏兵就在城南。不管军令司信还是不信,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说罢,优雅地站起来,向大门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情不自禁让开道路,让太后从容离开。 凤鸣当然趁热打铁,霍然站起来,对军亭冷冷道:“军令司若怀疑我们师徒撒谎,尽可以将我们处死。不过在军令司作出错误的决定之前,最好先派人查看一下城南是否真有伏兵。”瞅了林荫一眼,装作气愤地追随太后去了。 不用问,太后敢信口开河说这么多,当然是和容恬沟通好的。 城南那边,多多少少也该有小猫三两只的伏兵吧? 07 王威浩荡 第二章 几名侍女进来侍侯了穿着,随茵端上一盘热腾腾的点心和一碗稀粥,道:“听说十三军佐做事严谨,和她一同处理军务最是劳累的。鸣王先吃些早点再过去吧,这会过去恐怕要到中午才能歇息呢。” 凤鸣暗暗叫苦,听从随茵劝告,吃个饱饱,抹嘴道:“我还是快点去吧,让她等久了,不知道又会搬出什么军规来。唉,受制于这么个小姑娘,我这鸣王越当越回去了。” 随茵等侍女见他身份尊贵,说话却总带着天真,都掩嘴轻笑,不过军亭是军令司的人,她们知道里面轻重,都不敢开口回话。 凤鸣抱怨两声,乖乖去了。 穿过客厅,抬头却见到一道熟悉的人影走来。 凤鸣习惯成自然地张口道:“太……”被太后淡淡一道视线扫过来,顿时把后面的字吞回肚子里,连忙改口道:“太冷了,师父怎么起得怎么早?”笑嘻嘻向太后请安,额头却已吓出一层冷汗。 太后徐徐点头道:“清晨的雪景最是迷人,为师怎可错过。你今天也起得很早啊。” 凤鸣哀叹道:“徒儿命苦,奉命要和十三军佐研究练兵之术。哦,十三军佐名叫军亭,也就是昨天那位非常威武的军令司大人的女儿。徒儿正要到书房去呢。” “为师要到后院走动一下,正好同一小段路。” 太后朝凤鸣打个眼色,两人并肩延着走廊缓缓前进。 凤鸣猜想太后有话要说,低头随着太后,但前后左右远近处都有侍卫或侍女,难保有人偷听,不知道太后有什么机密话要说。他们两人虽在同一个宫殿内居住,但处处有人监视,交流其实并不比在鹿丹面前容易,如果和太后特意私下相处,或窃窃私语,更会引人怀疑。 眼看前面就是后院与书房的岔道,太后却还一直沉默不语。凤鸣正皱眉揣摩,太后忽然沉沉道:“徒儿的心机,这几年虽有长进,却未免让为师有点失望。” “啊?”凤鸣无辜地抬头,嘴里应道:“是,是,徒儿不长进,请师父教训。” “你已经大了,为师不想再教训你了。”太后停下脚步,露出慈笑:“只是为师看你昨晚一早就上床睡觉,似乎早把为师当年教你每天晚上要反思当日的习惯给忘记了,有点感叹而已。确实,现在象东凡国师这等好学勤勉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为师感叹之余,甚至有再收一个弟子的想法。” 凤鸣下意识脚步一停,蹙眉道:“师父要收新弟子?” “不错。”太后优雅地远眺,看着回廊尽头露出的大片白皑,轻描淡写道:“孙子兵法,为师已完全传授于你,但重孙子兵法,你却没有足够的资质完全学习到它的精髓。为师虽是修炼之人,但到底不是神仙,总有一日要死的。找到一个有足够资质和势力的人,使重孙子兵法流传下去,是为师的心愿,也是为师这次出山最大的目的。东凡是信奉神灵极虔诚的国家,所以子民中也有许多人拥有神明赐予的慧根,我相信能够在这里找到我的第二个徒弟。鸣儿,你心目可有什么人选?”充满智慧的目光,看向凤鸣。 凤鸣一个头变得有两个大,拼命挠头道:“人选这个嘛……” “为师觉得,鹿丹国师聪慧而有灵性,是个不错的人选。”太后沉吟道:“但兵法也重勇猛气势,这一点来说,似乎由有沙场领兵经验的现役将领来继承重孙子兵法,更为适合。昨日那位军令司大人便不错,唉,可惜年纪又太大了……” 凤鸣站在一边,傻子一样张大嘴巴。 老天,尊敬的冒牌孙子大人,你也太会下诱饵了吧。昨天才告诉你有重孙子兵法这么一样虚拟东西存在,第二天你就充分利用上了。这宫殿四面八方都有偷听的奸细,一个时辰后这些话八成一字不漏的传到鹿丹和军令司耳朵里。 东凡现在军令司和鸣王的辅政之争不过瘾,还要弄个“兵法大师孙子正宗继承人争夺赛”出来。 有您老大家在,东凡本已剑拔弩张的内部政局还不在一个月内被搅成一锅香喷喷的稀饭? 果然不愧是容恬的老娘。 凤鸣肚子里嘀咕了半天,猛地想起军亭一直等在书房里,这会说不定就要点火烧房子泄愤了,呀一声惊呼起来,暂且将太后要收弟子的事放在一边,朝太后道:“师父先赏雪去吧,徒儿约了十三军佐在书房等,再不去她可要大振军威了,这东凡军队动不动就军鞭板子的,可怕之极,可怕之极。”拜了一拜,朝书房急步走去。 太后显然还有话未说,暗示来暗示去都不见凤鸣觉悟,憋个半死,只好出言提醒:“徒儿记得派人向鹿丹国师言谢。国师将为师迎到东凡王宫,殷勤招待,昨天还打算入夜就来和为师讨论兵法。如此好学之人,真值得赞赏。” 凤鸣胡乱应了一声,猛然想到什么,刹住脚步,转头一看,恰好对上太后另有深意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神色微变。 鹿丹确实说了昨夜要亲自过来讨教兵法,不知为何却食言了。 孙子大师是鹿丹重要的客人,而兵法更是鹿丹志在必得的东西,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鹿丹绝对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放弃探访“孙子大师”的机会。 这么说,难道昨晚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这时他才明白太后为什么会有懒觉不睡,要一大早来截住自己。 也只有太后这么习惯于宫廷斗争的人,能从蛛丝马迹里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想起鹿丹实际上快油尽灯枯的身体,凤鸣的心蓦然一沉。 “那位十三军佐应该等急了吧,鸣儿还呆着干嘛?快点去吧。”太后的声音从后传来。 “是,是。”心里虽然装了不少东西,不过目前最要紧是应付等在书房的军亭,凤鸣边皱眉,边匆匆朝书房走去。 转过回廊,书房就在尽头。周围并无侍卫把守,不知是否军亭把他们遣走了。 凤鸣火烧屁股似的赶到书房外,忽然停下脚步,暗道:这姓军的小姑娘邪门得很,这会等了半天,不知道有没有准备点什么军规刑罚在里面等我,还是看清楚形势再说。 悄悄走到书房后,靠近一扇微微打开一道缝隙的窗子。 只听一把温润的男声道:“小心墨汁沾到军服,你看……” 一阵短暂的沉默,又听一把女声道:“放开。”是军亭的声音,虽然冷冰冰依然,却隐隐有种令人异样的感觉。 凤鸣心里一动,偷偷朝窗里瞄去。窗户的缝隙很小,他又不敢把缝隙拉大,以免弄出动静,只能勉强看见两个背影站在书桌前面。 “我帮你把它擦干净。” “不要,放开我。” 军亭的背影微微动了动,凤鸣连忙低头,可军亭并未转身,只是稍微退开一步。凤鸣小心翼翼再看过去,从这个角度,刚好看见军亭的手被那同样穿着将领服饰的男人握着。 老天,原来正上演浪漫镜头。 怪不得附近的侍卫全部被遣到别处,连侍女也看不见影子。 军亭沉声喝道:“林荫,我叫你放手,你敢以下犯上?” “亭儿,我……” “不许叫!”军亭气急道:“我已经说过,不许你再这样唤我。放开我的手。” 凤鸣暗道:你官阶比他高,身手也说不定比他好,为什么自己不把手抽回来,反而假惺惺叫人放手。妙计,看来军令司的乖女儿动心了。好一个林荫,居然敢追求一只看起来会咬人的母老虎。 若是碰上鹿丹或者容恬看见这样的事,第一个想的便是如何利用这段显然未被众人察觉的恋情攻击对手。只有凤鸣才会因为觉得有趣而在一旁大呼过瘾。 林荫一直背对着凤鸣。不论军亭怎样呵斥威胁,只不肯松开军亭的手,沉声道:“你只管扬声呼唤侍卫们进来,便被军令司凌迟处死又如何?” 军亭愕住,别过头,半晌才道:“我的手抓惯剑,又粗又有茧子,有什么好?”竟隐约露出小女儿娇态,叫在一旁偷看的凤鸣目瞪口呆,大叹爱情力量无所不能。 林荫闷声道:“我一次无心胡言,你记恨那么久……” 军亭狠狠抽回自己的手,咬牙道:“可笑,我堂堂军佐竟要记恨自己的下属?今日之事,念你……”一抬头,猛然瞧见林荫的脸色,心里也吓了一跳,从小养成的军家人特有的高高在上的腔调顿时没了影子。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林荫盯着她,冷笑道。 军亭别过脸。 林荫凝视她许久,深吸一口气,忽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森然道:“既然如此,属下请调十二军。” “为什么?”军亭吃了一惊,转头看着林荫。 “属下更愿意跟随十二军佐。” 军亭气得脸都白了,冷冷道:“不行。” “十三军佐无权反对。属下是副军佐,有权直接向军令司提出请调。反正你也不想看见我,找一个比我顺眼的副将不更好吗?” 军亭跺脚道:“谁说我不想看见你?”她这一跺脚,总算给凤鸣感觉到她是个货真价实的花季少女。 凤鸣心道:乖乖,立即开始打情骂俏了。唉,早知道就多睡一会,瞧这个情形,就算我晚上过来军亭也不会生气。 这种情况要到了容恬和凤鸣身上,八成就会演变成越来越甜蜜暧昧的斗嘴,最后肢体交缠,来个剧烈体能运动。 不过看来林荫倒是个比较笨拙的家伙,与容恬那种花花公子根本不是一个档次,见军亭撒娇,不但不会打蛇随棍上,反而愣了好一会,怔怔看着军亭,才闷闷道:“我配不上你,又惹你讨厌,何必留在十三军。比我好的副军佐级将领,军令司大人手下有许多。反正我负责的事,也不是没人能……” 军亭气得胸口一滞,手一挥。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书房。 “胡言乱语……给我站到雪地里去,好好清醒一下。”她往书房大门一指,狠狠下令。 林荫转身就走。 军亭喝道:“站住!”顿了顿,放软声音道:“干什么去?” 林荫不吭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凤鸣在窗外吐吐舌头,赶紧从书房后跑回回廊,刚好碰上林荫,装作气喘吁吁道:“这位大人,十三军佐在书房里面吗?我已经尽快起床穿衣吃早饭赶来书房了,偏偏途中遇上师父,嘿嘿,就是昨天军令司大人亲自到大王的侧殿请教北旗奸细身上搜出的……” 林荫一摆手,漠然打断凤鸣的滔滔不绝:“十三军佐等待鸣王多时了,请鸣王快点进去。”刚才凤鸣偷窥只看见他的背影,现在面对面,才发现这位充满勇气的军亭的追求者并不象普通的将领一样身上散发铁一般的威严,相反,林荫身上带有一股浓重的书生气味,眉目间微藏忧郁,仿佛总有一些心事萦绕,也许正是这种在军人中少见的朦胧伤感使军亭对他另眼相看。 林荫不欲多说,举步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道:“军佐不喜欢办事的人拖延时间,鸣王下次最好来早一点。” 凤鸣对他现在的沮丧心情也有几分了解,看着他的背影远处,不由摇了摇头,掀开帘子。 一跨入书房,迎头看见军亭脸色难看地站在书桌前,双手叉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道:“鸣王可知道耽误军务要受什么处罚?” “对不起,因为我……” “不要对我狡辩!什么借口都没用。虽然你是大王特许参与军务的人,但没有人能无视军纪。” 凤鸣看着军亭大发雌威,一肚子委屈。你和男朋友吵嘴,干嘛把火气撒在我头上?这话当然不能拿出来和军亭对质,只能退让:“十三军佐息怒,我来得确实晚了一点,因为……” “够了。”军亭摆手制止他继续,似已意识到自己失态,踱到书桌前,低头凝视着桌面已经准备好的笔墨道:“鸣王不必解释了,还是快点开始撰写练兵方略吧。” 凤鸣犹自站在一边,军亭将笔墨推过来:“鸣王?” “哦,我现在就写。”凤鸣坐下,拿起毛笔。 他对于练兵认识不多,不过既然敢提出写练兵方略,还是对这个问题详细思考过的。大致的草稿肚子里面都有,略想了想,提笔缓缓写起来。 军亭站在他身后,看着黑色的字一个一个出现在洁白的丝帛上。 有了腹稿一切都比较好办。凤鸣因为有军亭在一旁观看,为了表现一下自己的实力,努力写得一气呵成。军亭在一旁静静看着,起初还不在意,后来神色渐渐凝重,又带了几分不解,待凤鸣写完两张丝帛后,忍不住开口道:“鸣王所写的,似乎不是练兵方略吧。而且,打仗时不命各级将领带领士兵冲阵杀敌,反而要他们跟随在主帅身边,这是为何?” 凤鸣放下笔,抬头笑道:“军佐统率十三军,是否每位士兵的训练都由军佐负责?” 军亭摇头道:“当然不可能,我属下三千士兵,哪能由我一人监督。但凡军队训练,都是一级向一级负责,最底下一级是小队长,每人负责率领五十士兵。平日操练,就由小队长负责他们属下的五十人。” “那就对了。”凤鸣道:“最大限度的开发每位士兵的潜力,才能使东凡军队变得真正强大。要开发每位士兵的潜力,需要各级将领的细心努力。训练是一级一级开展的。东凡士兵数以万计,要真正的训练成一支优秀的军队并不容易。我这个方法,就可以让各级将领在训练自己的士兵时下狠功夫。” 见军亭紧蹙秀眉,凤鸣耐心解释道:“打仗的时候,将领们跟随在主帅身边,远远观看战况。若阵中出现有士兵溃退逃跑,立即查明是何将领属下,然后将这名将领处斩。这样一来,各级将领都会在平时努力训练旗下士兵,以保自己的性命。这样一来,各军练兵一定大有长进。” 军亭这才明白过来,颌首道:“仔细一想,确实又有点道理。不过,我一直以为鸣王会写一些具体的练兵计策呢。如果只是这样大概的东西,恐怕到时候无法过父亲那关。” “军佐大错了。我正要写的第二条,就是不要设定太多陈腐的练兵策略,以免拘束各位将领的能动发挥。”凤鸣面容一肃,摆出兵法大家的架子,反正戏演多了,帅脸一板起来,还是有几分慑人气势的。凤鸣胸膛一挺,居然大模大样把中国古圣贤孔子老先生的思想搬了出来:“说到教育,最重要的是因材施教。士兵是活生生的人,有他们特殊的优点和缺点,从不同地方征集过来的士兵,因为从小生活环境的不同,或有人善攀登,或有人善水。过多的条条框框,那些所谓的练兵策略,还不如要各级将领按照自己属下士兵的实际情况,加以操练。要知道,天下万物是有个性的,例如猴子,猴子善爬山,如果你要教导一只猴子成为山林军,那当然轻而易举;但如果你要教导一只猴子做水军……” 凤鸣谈兴一起,滔滔然哇啦了大半个时辰,从中国古代的因材施教说到自然界万物各有自己的优势,把自己看过的动物世界的例子都拿出来卖弄一番,最后扯到现代教育。 “……其实主观形式的教育造成失败的例子屡见不鲜,例如应试型教育,就导致了……咳咳……我什么也没说。反正,”凤鸣总结道:“我认为,练兵应该因材施教,就是根据不同的士兵的特点来设定训练模式。所以,那些死板的练兵条陈,根本就不值得我们花太多心机。当高级将领嘛,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的责任分给下面的低级将领分担。有了第一条让各位低级将领心惊胆战的条款后,练兵的事,让下面的低级将领头疼去吧。”说罢,朝军亭俏皮地挤了挤眼。 军青面无表情,冷冷瞅着他,刚要说话,一阵冷风从窗隙处猛闯进来,冻得两人微微一震。 “又开始下雪了。”凤鸣怕冷,缩着脖子赶紧关窗:“好不容易停了一会,这么快又开始下了,好冷。十三军佐,我刚刚说了这么多科学教育理论,你到底明白了多少?”他转身看向军亭。 军亭却似心不在焉,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对凤鸣道:“鸣王稍等,我去去就来。” “啊?你去哪啊?我正谈得过瘾,你还没有说你的感想……” 未等凤鸣说完,军亭已经掀开帘子,匆匆离开。 凤鸣看着空荡荡的书房,挠头苦恼道:“糟糕,看她的脸色,似乎对我的新理论并不怎么欣赏。真是的,人家又不是真的神仙,总不能什么都懂吧,古代的练兵理论关我什么事啊?早知道当年读书的时候就少看点漫画,多看点科普杂志了。” 嘀嘀咕咕中,房帘忽被掀起,一阵冷风趁机卷来,吹得凤鸣寒毛直竖,眼前人影一闪,军亭已经回来了,身后跟着表情一样冷冰冰的林荫。林荫双肩上铺了一层薄薄雪花,乌黑的头发上也挂了白色的雪粉,脸冻得煞白。 凤鸣暗道:乖乖,这林荫真是天底下最听话的家伙,军亭叫他去雪地里冷静头脑,他居然真去了。怪不得军亭一听下雪赶紧跑出去,原来是舍不得情人挨冻,啧啧。 又不由想道,还是容恬最体贴温柔,他是宁愿自己受冻也不肯让我打一个喷嚏的,下雪的时候他一定会好好抱住我,以免我着凉。嗯,现在想起来,容恬的怀里可真暖和。 如此一来,脸上不免露出一丝笑容。 军青带了冻得发抖的林荫回来,正是又气又心疼,猛然看见凤鸣微笑,难免心虚,恶狠狠瞪凤鸣一眼道:“你笑什么?” 凤鸣这才察觉,似乎只要有林荫在,军青隐藏得深深的女儿娇态就不免浮出水面来。不过这个时候不宜惹她,凤鸣连忙收敛笑容道:“军佐不要误会,我只是在想,又下大雪了,晚上的雪景一定很漂亮,说不定国师会过来邀师父共赏雪景。” “国师?”军青轻轻哼了一声,动了动嘴角。 凤鸣想起太后早上的提醒,留心起军亭对鹿丹的态度,看似随意地说:“国师如果来了,说不定会邀请军佐一起赏雪呢。听说国师也很仰慕军佐的治军才能,他还说军佐将来极有可能继承军令司一位呢。” 军青凝视凤鸣,忽道:“鸣王为什么不为自己打算一下呢?” 凤鸣愣了愣,挤出一个笑容:“军佐此话似有深意。” “鸣王被国师利用,陷入与父亲争夺辅政的斗争中,一定也觉得很苦恼吧。”军青徐徐道:“现在,国师是鸣王的唯一靠山,而军方系统,却是不可能接受鸣王的加入的。这个紧要关头,假如国师有何意外发生,鸣王将如何自处?鸣王难道不为自己打算一下吗?” “军佐的意思,似乎国师会发生意外?”凤鸣沉声道:“若国师有什么意外,军方又如何向大王交代?” 军青摇头,叹道:“鸣王误会了。我们是不会对国师下手的,他到底是东凡的栋梁,大王的亲信。但根据我们最新的情报,国师的身体日渐虚弱,尤其是今年冬天来临之后,宫廷御医几乎常驻国师寝宫。” 凤鸣心脏一阵狂跳。 果然,鹿丹的病发了。这应该也是他昨夜无法来访的原因。容恬曾经说过,这种由于长期劳损心智而导致的隐患,不发则已,一旦发作,恐怕无法渡冬,几乎没什么药物可以治疗。 “我虽然和鸣王相处不久,但却觉得鸣王并非坏人。”军青叹道:“祭师院已除,国师大权在手,却在这个时候不惜冒险将鸣王捧出来,这给了我们一个很明显的讯息他希望鸣王替代他在东凡朝局中的地位。但一个臣子挟持朝局,永不可能使东凡强大。东凡已经够乱了,不需要再来一场残酷的宫廷政变,内部斗争并不是军方所希望看见的。如果鸣王愿意保持中立,我们不会为难鸣王。” 林荫在一旁道:“这也是军令司大人的意思。” “多说无用。”军青拍拍手,摊开手掌道:“我已经将一切坦然相告,鸣王可以给我答复了吗?” 凤鸣沉默不语,百感交集,千万个念头涌了过来。 不用说,军方的人从鹿丹最近的动静中,已经察觉鹿丹的不妥,并且推测出鹿丹严重的病情。真惭愧,鹿丹明明告知过的凤鸣却这个时候才想起这方面的问题…… 而军青等人的做法,可谓用心良苦,一等一的忠良心肠。他们只希望东凡朝政不要再受到奸臣把持,也就是不要再有一言堂的出现,使东凡各种势力和睦相处,维持东凡的综合国力。 只要祭师院和鹿丹这两个对权利有极重**的家伙消失,东凡朝局应该能在军方不偏不倚的做法下稳步走向团结。 但前提是他鸣王不能代替鹿丹,继续鹿丹时代把持朝政的运作模式。 这却恰好是鹿丹所希望的,他要凤鸣替代自己的地位,以幕后统治者的身份治理东凡,以强权保护东凡王。鹿丹是绝对信奉**制度的人。 林荫沉声道:“这种情势下,鸣王应该知道如何取舍了吧。” 军亭千年难得一遇地柔声道:“我并不勉强鸣王给我答复,只是鸣王既然明白局势,就请不要再尝试对东凡趋向稳定的朝局作任何破坏性举动。” 凤鸣重重叹了口气,他总不能告诉军亭,他和鹿丹早达成协议。要命的是,他已经将无双剑佩在身上,等于已经认可了那个诡异的咒语。要知道,另一把无双剑在鹿丹手里,而且似乎还没有挂到东凡王身上。万一鹿丹知道他反悔,将另一把无双剑挂在另一个不重要的人身上,然后手起刀落宰了那个倒霉的家伙,他堂堂鸣王岂不死得比窦娥还冤? 虽说咒语那种东西未必灵验,问题是万一它灵验那怎么办? 最最重要的是,他又不是东凡的鸣王,他亲爱的容恬藏在不知哪个角落,一定也很希望狠狠破坏一下东凡的和平稳定吧。对了,东凡的稳定关他凤鸣什么事? 凤鸣在空气忽然变的沉重的书房中踱来踱去,连连叹气,最后停下脚步,视线射向林荫,恍然道:“我明白了,林荫副军佐是负责军情密报的,怪不得一身风霜地回来,十三军佐立即提出国师的身体状况问题。”亏他还以为林荫真罚站去了呢。 林荫和军青脸色微变,显然没想到凤鸣推断力如此厉害。 林荫点头道:“不错,下属负责收集宫内情报。”他刚刚见过安插在鹿丹身边的奸细,终于确定鹿丹病重。 军青道:“鸣王随时可以将此事告知国师,不过国师对这个应该也很清楚。宫廷之中,哪里没有奸细呢。何况林荫是我十三军的人,谅国师也不敢轻易动他。”转头看向林荫,微微露出笑容。 凤鸣这才知道林荫并不简单,暗中吐吐舌头:怪不得他有胆子追求军青,根本就是个表面斯文内里厉害的角色。这边吵完架怒气冲冲走掉,那边冷静下来就去干自己的刺探工作,真是一流特务。 心潮起伏时,门外传来随茵的声音:“禀告鸣王,十三军佐,苍颜将军来了。” 门帘被掀起,又一阵冷风呼啸而入,须发上都沾着雪末的苍颜一看就知道是从雪中赶到宫殿来的,一进门就沉声说:“立即到军务议厅,刚刚抓到另一个北旗国的奸细,他的身上也有一张奇怪的文书。” 众人一呆后才反应过来,立即七手八脚穿上披风,匆匆出门。 凤鸣更是兴奋得手脚发麻。 容恬那个该死的,又传递什么进来了?希望不是肉麻话。 07 王威浩荡 第八章 军青低沉稳重的声音,在大厅中每一个字清晰传来:“鸣王认为军青是不顾军家百年威名,行卑鄙伎俩的无耻小人?”侧头看向苍颜,轻轻颌首示意。 苍颜站起来道:“从鸣王住进现在的那所宫殿起,鸣王的一举一动就受到严密监视。尤其是在孙子大师解出伏兵方向,到出兵围剿伏兵的这段时间内,鸣王的每一个动作,接触的每一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们都认真分析过。虽然鸣王有点动作令人觉得奇怪,但我敢保证,鸣王并没有在此期间向伏兵传递消息。” 凤鸣紧绷的神经略松了松,旋即磨牙,差点给这家伙吓出心脏病。不过,如果每个动作都在他们监视下,那他更衣洗澡的时候,岂不也……以后洗澡的时候一定也要穿着衣服,免得吃亏。 邪光补充道:“而且,我们根据伏兵停留地留下的痕迹,已经可以断定那是北旗国的人马。奸细若是鸣王,那些伏兵应该是西雷的人马才对。” 就是呀!凤鸣大表同意,赞赏地看了邪光一眼。不过邪光因为围剿伏兵反被设陷,损失了人马又丢了面子,分析得虽然中规中矩,脸色却依然难看。 一名将领闷闷道:“这样说来,我们这里另有一名东凡的奸细。” “不错,而且,我们必须在东凡发动进攻前将他抓获。” 军青略抬手,众人都停下议论。 军青冷冷道:“大家放心,天下没有不露出破绽的奸细,这件事情,今夜定查个清楚。现在会议暂休,任何人不得离开军务议厅。” 会议中途停止,将领们又开始三三两两轻声议论起来。自然没有人会和凤鸣闲聊,他看看左右,站起来正打算疏松一下筋骨,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军青的声音:“鸣王请随我来。” 凤鸣微愕,在众人注视下,快步随着军青的背影走出军务议厅。 雪已停了,风并不甚大。军务议厅象一个独立的囚笼,四周守卫着面容肃穆的侍卫。 东凡军方的最高将领,和来自西雷的鸣王并肩而行。两人身后,远远跟随着军青的心腹家卫。 军青穿著庄严的军令司服饰,双手负在背后,在雪中缓缓举步。 凤鸣从暖烘烘的内厅出来,一迎冷风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看见军青的悠然风度,不由佩服起来。是否这些姓军的好汉都不怕冷?暖暖和和的内厅不呆着,偏要跑出来散步。 埋怨归埋怨,凤鸣也不甘示弱,几步赶了上来,与军青并肩而行。 “鸣王打算如何?”军青随口问道。 凤鸣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嗯?” “国师的病情,已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这个你我都心里有数。”厚重的军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军青沉声道:“祭师院之乱后,接连而来的是鸣王参与军务,国师重病,都城外出现伏兵。暗流在我们脚下的土地上汹涌,危机已在眼前。”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凤鸣:“鸣王该给我一个答复了。” 凤鸣无辜地挠头:“我还以为军令司叫我出来是因为内奸的事呢,正拼命苦想怎么和军令司解释。谁想军令司竟然忽然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军令司想我怎么回答才好?” 军青犀利的目光停留在凤鸣脸上,见他还是一副纯真无比的可爱样子,忍不住苦笑,摇头道:“鸣王不觉得自己命大吧?我差点也要相信鸣王确实是神灵宠爱的人了。实话告诉鸣王,如果不是东凡的局势处在微妙关头,鸣王现在绝不可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不是军青夸口,在东凡之内,没有我杀不了的人。国师也许也是看到这点,才放心推选鸣王出来,与我正面交锋。” 凤鸣眨眨眼睛,看向远处肃立的侍卫群,虽然听不大懂,不过有一句话他是相当认同的,军青要他的小命并不困难,说不定勾勾指头就可以了。想到这里,不由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嗯,他的脖子并不粗,轻轻一刀就可以解决。 如今大家都说局势微妙,他也知道局势微妙,但是到底微妙在哪里?真是有点脸红,其实他并不明白。 如果容恬在多好,不用动脑筋。 苦着脸想了半天,凤鸣索性摊开双手道:“军令司既然有诚意和我谈心,我就直话直说吧。国师重病,这已经不是秘密;国师想推我出来替代他的地位,这个军令司大概也猜到了。这些事我们就不打哑谜了。当然,我本人来说,根本就不打算和军令司抢夺什么位置。我想不明白的是,国师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大王着想,军令司当然也是忠于大王的人,大家目标一致,应该不会有太大矛盾才是。为什么军令司却要在这个关键时刻对付国师呢?” 你对付鹿丹就算了,还要对付我,多不公道。 军青凝视凤鸣,眼中多了一丝欣赏,唇角难得地逸出一丝不容易看清的笑意,转过身,继续散步,边道:“鸣王果然是性情中人。其实,军青何尝不明白国师的苦心。国师对大王的忠心,实在令人感动。所以,当我得到国师病重的消息时,第一个感觉绝不是庆幸,而是难过。” 他别过头,看到凤鸣惊讶的表情,解释道:“鸣王不必惊讶。军人最敬重的,往往是自己的敌人。” “那么军令司和国师之间……” “鸣王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之间的矛盾症结。”军青语气还算不错,缓缓道:“军方和国师最大的矛盾,在于国师忠于的大王一人,而军方效忠的对象,是整个东凡王族。这样说,鸣王应该明白了吧。” 凤鸣“哦”一声,恍然大悟。 东凡也许是这个时代十一国中最有民主性质的国家。虽然东凡也有大王,但大王并不能完全百分百决定国事,在从前,至少有祭师院这样的组织,或者军家这样的百年大族,可以发表自己的见解并拥有部分决定权。 嗯,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象古代罗马的议会制度。 而鹿丹的胆略和对东凡王的爱,打破了这一传统。 如果说鹿丹的愿望是让东凡王拥有最大限度的王权,让东凡王为所欲为无人敢逆,军青的志向,恐怕就是维护东凡政局的稳定,包括王族内权利的妥协。也就是说,军青不赞成绝对的王权**。 尤其在现在的东凡王并非一个那么英明的王者的情况下,一方要给予他完全的权利,一方竭力控制他的权利范围,不让他作出太多错误的决定,那鹿丹和军青哪里还有可以妥协商量的余地。 “以前还有祭师院挟制国师,所以军令司并不作声。但祭师院的势力被打击后,为免国师完全把持朝政,军令司就不得不出面了。”凤鸣终于稍微了解了一点。 军青见他领悟力不错,叹道:“国师病重,如果他没有大的动作,军方将不会作出任何反应。因为失去国师的东凡,将不会出现以一人决定全国生死的局面。没想到,国师竟推了鸣王出来。” 凤鸣连忙摆手道:“军令司不必用这样严重的语气谈及我。其实我一点争权夺利的心思都没有,最好大家握手做好朋友。不过有一点我很奇怪,如果军令司反对,应该可以阻止我进入军务系统,甚至可以一刀杀了我呀。”当然,你千万不要真的这么做。 军青爽快答道:“要杀一个人有何难?但有两个原因让我不选择这种野蛮的做法。第一,国师选择了一个适当的时机让鸣王参与东凡政局,这个时候我尽量不做任何可能导致东凡动乱的事。第二……”他看着凤鸣,脸部曲线忽然柔和许多,微笑道:“军青一向佩服国师的智慧,能被国师选为替代者的人,一定能为东凡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这样难得的人才,军青不想毁掉。当然,如果这样的人固执地要成为东凡稳定的阻碍,军青将不得不下手对付。” 凤鸣开始还笑吟吟点头表示赞同,听到最后一句吃了一惊,强笑道:“我最爱稳定,绝不会成为稳定的阻碍。”不过我最爱的是西雷的稳定而已。 “这就是鸣王的答复?鸣王答应将来成为辅政后推行非一人专擅制度,使东凡各方势力均衡?”军青哈哈一笑,伸出满是粗茧的大手道:“如此让我们击掌为誓。从今日起,军青将成为鸣王的盟友,竭力辅助鸣王成为东凡的辅政大臣。而鸣王需向军方保证,东凡不会变成绝对的王权**。” 凤鸣眼角余光扫扫附近几个身材高大手握利剑的军家侍卫,骇然发现散步间不知不觉已到了一个没有人烟的角落。 军青诱他来这,说不定就存了商量不成就动手的心思。想到这,凤鸣哪里还理会其他,当即伸手,豪爽道:“军令司觉得凤鸣是赞成王权**的人吗?不过我要加一个要求,军令司必须承诺忠心于大王,朝野上虽然可以存在不同意见,但大王还是大王。否则,我怎么对国师交代?”这样交代一下,有气势又好听,包管军青觉得他对东凡王忠心耿耿。 军青冷哼道:“鸣王以为军青是不忠之人吗?军家百年大族,从没有出过一个叛徒。” “好!” 两人击掌盟誓,都大笑起来。 凤鸣心里做个大大的鬼脸。 如今想起来,容恬装死倒装得不错,如果不是他们觉得容恬已死,戒心降低,绝不会有这样的好事出现。 鹿丹因为容恬的死而给凤鸣机会,而军青却是因为鹿丹对凤鸣的放心而给予凤鸣机会。 冥冥之中,难道确有天意? “我们出来很久了,现在就回去吧。” 两人转身,并肩朝原路走去。 军青边走边漫不经心地道:“孙子大师年事已高,不知有几个徒弟?” 凤鸣心中暗道:乖乖,太后您老人家下的诱饵有鱼儿上钩了。一派老实的回答:“只有我一个没有多少用的徒弟,师父教的东西最多只学了五成。” “哦,”军青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走了大约十数米,在凤鸣几乎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时,军青又道:“我旗下年轻将领众多,聪慧者不少,可惜,竟没有一个比得上鸣王。如果鸣王自言无用,天下恐怕没有有用的人了。” 凤鸣瞬间福至心灵,开口道:“怎会?十三军佐就是个难得的将才。将领最重内里的气质,十三军佐出自将族世家,拥有难得的大将风范,只要再锤炼几年,再学多点兵法,一定会成为天下无双的猛将。” “军亭毕竟是女孩。” “军令司千万不要小看女性。”凤鸣停步,一脸正经道:“女性的韧性远远强于男性,而细心,思考周密等优点,在战场上也十分重要。在必要的时候,女性爆发出来的力量,说不定会远远胜于男性。当然,这也要看具体的人和场所。”这一番话要让现代的女权主义者听到,一定会对凤鸣大加表扬。 军青精神一震,不禁露出欣喜:“鸣王说得有理。”他只有一个独女,一直忧愁军令司之位女儿恐怕难以顺利继承,听了凤鸣的话当然大生同感。 凤鸣伶俐非常,连忙拍胸口保证:“十三军佐这样好的将才,我师父一定很喜欢。军令司尽管放心。” 他倒也没有说谎。如果将来东凡被容恬收复,军亭归顺西雷,什么兵法都可以传授给她,嘻。 说话间,军务议厅已在眼前。 苍颜正从门处张望,见他们回来,迎了出来:“军令司大人回来了,大家都在里面等候。”朝军青不引人注意的点了点头。 军青似领会了什么,脸色蓦然沉重,缓缓颌首道:“我们进去吧。” 凤鸣也不是傻子,看他们两人眉来眼去,不知有发生了什么,顿时警惕起来。刚要跨进大门,军青忽在后面猛然扯扯他的后襟。 凤鸣回头,军青肃然的表情跳入眼帘。 “军亭还很年轻,有什么事情,还请鸣王关照。” 凤鸣无头无脑地胡乱点了点头,料想是“孙子大师”收徒弟的事。这下可好,一边是军令司的女儿,一边鹿丹举荐的赫然是东凡的最高统治者,看来“重孙子兵法”真是吃香啊。 两人进了军务议厅,正在等待的众人齐刷刷站起来。这等阵势,足可以看出军青的分量。 一名将领禀报道;“刚刚来了军报,附近的精锐已有七军赶回都城,都暂驻在一处,以便调动。” 军青听了,坐回自己的主位,沉沉扫视周围一圈:“内奸已经抓到。” 此言一出,不知内情的将领们都露出惊讶之色。 “带上来。” 帘门被掀开,不知何时出去的苍颜又回来了,领着四名高大侍卫进来。其中两人手里拖着一具尚为知死活的男人躯体,进到厅中,将那男人往中央一放,退到一旁。 顿时,所有视线都集中到那男人身上。 此人身穿东凡军服,不过受了严重的刑罚,衣服已几乎被鞭子抽成布碎,背部血肉模糊一片,身上伤痕惨不忍睹,四肢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经被折断了。 苍颜向军青禀告道:“他已经招认,北旗国在我方的奸细还有五个,但官职都不大,那五人已经全部就擒,等候军令司大人发落。属下还仔细查了他的住处和其他地方,应该没有其他高级将领与他勾结。” 凤鸣这才明白,为何刚才军青下令所有将领不得离开。当然是查出哪个宰哪个,聚集在一起,方便呐。 不过这个内奸到底是谁,怎么身形竟有点眼熟?奸细伏倒在地,脸朝下背朝上。东凡的将领凤鸣并不熟悉,无法凭背部认出来。 邪光怒吼道:“可恨,竟让这等人潜入我们军务议厅。叛徒,偿我中伏的兵士命来!”上前狠狠往那人腰间一踢,踢得奸细翻身过来。 沾满血污的脸闯入眸中,凤鸣定睛一看,顿时吃了一惊,竟是林荫。 不过现在想起来也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他忽然对凤鸣恨之入骨,挑唆军亭对凤鸣的感观。因为凤鸣和凤鸣的师父暴露了北旗国的伏兵地点嘛。 抬头打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军亭今天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出现在军令司身后。 那也难怪,一到这里就碰上内奸的议题,害凤鸣紧张得要死,随后又是中途休息被军青抓出去谈判,谁有功夫看看这个别扭的十三军佐在不在。 “军令司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一将领冷冷道:“此人出卖我们的情报,害我东凡人马损失,不能轻易放过。” “不止如此,以往与北旗国交战,也不知他曾经出卖过我们多少人。” 没想到区区一个伏兵事件,就使军青立即抓到一个隐藏得如此深的内奸,看来这老家伙不简单啊。想到这里,凤鸣不由由人及己,猛然打个寒战。 “我觉得应该将他凌迟处死。”邪光的副将想起惨死的手下,不由咬牙切齿。 军青视线落在只剩一口气的林荫身上,沉思道:“真的很可惜,此人是个人才,可惜不为我东凡所用。唔?鸣王脸色似乎有异,是否想到什么?”目光忽然移到凤鸣身上。 凤鸣心脏猛跳,慌忙抬头:“哦,我只是奇怪,军令司凭什么断定他就是奸细?” 军青对他态度大为改善,微笑道:“说穿了其实很简单。这个内奸不但要是东凡的高级将领,而且必须对东凡内政和王宫熟悉非常,深深掌握东凡的内部情报,清楚祭师院之乱后东凡王宫内的微妙局势,才能选择如此适当的时机,采取这样极端而有效的手段进攻我平昔。” 凤鸣明白过来,林荫负责刺探东凡王宫内的情报,自然是最好人选。 苍颜道:“一旦选定嫌疑人,再以奇速控制形势,要找出文书之类的确凿证据,也就不难了。我们已经在他住所的暗盒里找到了他和北旗国的通信。”所有将领中,苍颜被委派为调查内奸的人选,可见他才是最得军青信任的心腹大将。 凤鸣连连点头,暗中庆幸:幸亏他和容恬的文书来往没有人能看懂。 众人哪里知道凤鸣的心思,继续讨论如何处置林荫。 “下属觉得,还需继续拷问。他潜伏我东凡多年,一定还有许多秘密不曾吐露。” “军耀将军,苍颜将军的拷问手段你还不相信吗?苍颜将军的手下,我保他绝不敢保留一点秘密。” 没想到苍颜下手这么毒辣,果然人不可貌相。凤鸣瞅瞅苍颜,正好碰到苍颜向他友善地看来,暗中吐吐舌头。 第三军的副军佐是个脸上有可怕疤痕的男人,盯着地上的林荫,阴森森道:“如果没有拷问价值,不如依上次处置南谬国奸细的例,先带下去养好重伤,喂饱食足,再将他的皮活生生剥下来,让他慢慢死去。” 凤鸣听得脊梁一阵发冷。 正议论纷纷间,门帘忽被猛然掀开。众人一起往门口看去,骤然停了说话声,全厅俱静。 军亭右手按在剑上,锐利目光从众将脸上一一滑过,最后轻轻落在地上血人般的林荫身上。幽深的黑眸,尽处蓦然荡出一丝涟漪,瞬间冻结成冰。 军青沉声道:“我命你负责接应赶回都城的各军,为何中途回来?” 军亭视线停在父亲身上,轮廓显出于军青如出一辙的倔强,梗着脖子,并不作声,缓缓迈步,走到林荫面前,不顾四周众目睽睽,忽然单膝跪下,伸手握住林荫已经指骨尽裂的手,低头端详他被血污染得看不清楚的脸,问:“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声音里满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军青怒道:“军亭,你给我出去!”震得屋顶簌簌一阵灰尘落下。 军亭恍若未闻,晶莹眸子凝视林荫,竟是说不出的怜爱,柔声道:“我赶回来了,你再不用受苦了。” 众人看在眼里,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军青气得手脚乱颤:“来人,将十三军佐带下去!” 几名侍卫涌上来,军亭霍然抬头,冷冷扫他们一眼,冷冽之意,竟让几人情不自禁退了两步。 军亭便又低头,静静凝视着林荫。 林荫笑了,低声吐出几个字。他牙齿大概都在受刑时被打脱了,一动嘴唇,只有鲜血从口中涌出,哪能听见什么? 军亭却点头道:“好,好……”深深看着他,缓缓应了几个好。 “军亭,你要侮辱军家百年的声名吗?”军青再也忍不住,霍然站起。他明白没有人敢对付自己女儿,亲自走下台阶,怒气冲冲向军亭走来:“你若再不听我号令……”离军亭三步之遥,宝剑出鞘声忽破风响起。 军亭低头凝视林荫的怜爱目光骤然一冷,长身而起,拔出宝剑向下便刺。利刃入肉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中令人惊心动魄,血红的花撒在半空中。 刹那间,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等鲜艳的血色震撼得无法动弹。 军亭一剑刺入林荫心窝,静静瞅了林荫顿时气绝的面容片刻,缓缓收回宝剑,用袖口随意擦拭了剑锋上的血,收剑回鞘,这才转身对她父亲道:“林荫是女儿的属下,由女儿亲手处置,也不为过吧。”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笑意,竟让所有人微微一震。 连军青似乎也失了平日的镇定,阴沉着脸没有作声。 “父亲要没有其他吩咐,女儿先回去负责迎接各军的事务了。”众目睽睽下,军亭自若行礼告退,转身走到门口,掀起厚帘,忽然轻轻转头,视线往凤鸣处一扫,几乎让凤鸣浑身血液立即冻结。 死一样的寂静中,军亭的身影消失在帘后。 片刻后,苍颜才仿佛刚刚从震撼中回复过来一般,不敢再提内奸的事,连忙找个转换的话题道:“目前伏兵仍在都城外,据我们估计,人数不少。我觉得应该在我方军力紧急回援后,立即对外清剿伏兵,趁他们还未做好部署先行攻击。” “我赞成。” “不过伏兵到底在何处?如何攻击呢?” 众人看见军青铁青的脸色,哪里敢再提及军亭和林荫,纷纷把注意力转移到军务上面。 “都城外能够埋伏重兵的地方,我看应该是这里……” 大型的军事地图被展开,林荫的尸体早由几个手脚麻利的侍卫上来不声不响地抬了下去,连同地板上的血迹也用布抹了一遍,只剩下红红的一摊印迹和空气中难闻的血腥味。 凤鸣被军亭临去前的一眼瞅得心里发毛,隐隐觉得心脏抽疼,似乎喘不过气来。见众将围在地图前兴致勃勃,不知这个军务会议还要开多久,悄然走到苍颜身边,扯扯他的袖子,低声道:“苍颜将军,我不舒服,能否请个假?”军青现在心情不好,当然不惹为妙。 “鸣王脸色真的很不好。”苍颜正在研究围剿计划,闻言转头,打量凤鸣一番,露出虑色:“是否要传个御医来看看?” 凤鸣暗道:八成是惊吓过度,你们东凡军方的人个个都是吓唬人的能手。摇头道:“不必,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苍颜点头道:“那好,鸣王先回去,我等下向军令司大人禀报。”看来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惹军青。 凤鸣露出一个微微的感激笑容,自行出门上马去了。身后当然还有几骑侍卫远远跟随。 头昏脑胀回到宫殿,才发现时间流逝,天已近灰蓝,太后也已吃过晚饭。 凤鸣向太后大致说了今天的事,考虑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听和偷窥,适当地删除了某些细节,例如鹿丹说要用剩下的寿命为他恢复受损的元气。 太后听见军亭亲手杀了林荫,略思索一会,叹道:“这军家门风,竟如此狠心。” 凤鸣黯然。不知为何,从林荫思及容恬,猛然一阵心慌,目光牢牢盯在太后脸上,极想知悉容恬情况的冲动涌上心头。想开口问,又明知到处都是偷听的耳朵。眼中便如平静的水镜骤遇风起,一圈一圈涟漪振荡开来,激动得无法自持。 太后诧道:“鸣儿怎么了?” 凤鸣呆了呆,摇头道:“没什么。肚子饿了,我先去吃饭。”站起来掸掸衣服,忽然蹙眉,猛然按住心口叫道:“好疼!”歪着身子软软倒下。 07 王威浩荡 第五章 苍颜露出愧色:“鸣王万莫激动,这只是我的一个怀疑。我已经想了很多天,总觉得这事如果对鸣王加以隐瞒,心里不安。” 凤鸣眨眨眼睛,摇头道:“不,将军说的话挺有道理,挺有道理的。” 老实说,他是不是老容王的儿子,一点也不重要,反正本来就是个冒牌的魂魄。不过按苍颜的说法,难道他(的这个身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老爸老妈。 老天爷,他在自己的世界上本来是孤儿耶。 现在倒好,不但有容恬这个情人,还有采青这个情妇,更有一个儿子叫采锵。现在更绝,似乎要跑出父母双亲来了,将来说不定扯出姨妈姑姑舅舅大伯子的…… 啊啊啊!家人的感觉啊!凤鸣激动地打个冷战,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让这些人知道自己冒用了安荷的身体,那不等于增加几十口仇人? 苍颜和军亭见他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绿,一会咬牙切齿,一会低头偷笑,一会又哭丧着脸,哪里知道他肚子里面这些花花肠子。 “鸣王还好吧?”苍颜低声问。 “很好,很好。”凤鸣命随茵送一个新酒杯上来,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哈哈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忽然发现太阳每天都是新鲜的,嘿嘿,谢谢苍颜将军告诉我这么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他心情激动,滔滔不绝胡言乱语一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苍颜和军亭交换一个眼色,猜想他心里难受,都沉默下来,低头吃菜。 吃到中途,军令司派来的侍卫匆匆赶了进来,请苍颜回去议事。 凤鸣夹着一块热气腾腾的兔肉塞进嘴里,问:“要我随苍颜将军一道回去吗?” 苍颜摇头:“不必,外面风雪大,鸣王不必劳累了。” 这正中凤鸣下怀。他又懒又怕冷,哪里想在大雪天出门。凤鸣看向一直脸色不好的军亭,友善地问:“那十三军佐呢?” 军亭从鼻子里哼一声,慢悠悠答道:“本军佐负责在调查伏兵的事有结果前看住鸣王,鸣王在哪,本军佐就在哪。” 凤鸣瞪大眼睛,有没有搞错?我哪里得罪你啦?虽然我的练兵方略没有惊天动地,震撼得你五体投地,也不用这样吧。 苍颜随侍卫匆匆离开,客厅里只剩凤鸣和军亭及身边几个侍侯的侍女。 凤鸣挥手叫侍女们退下,隔着热气缈缈的火锅,瞪了军亭半天:“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军佐而不自知?” 军亭直直瞅他一眼,低头夹了一块青菜放到碗里。 “军佐有话直说,你的目光我看不懂。” 军亭斯条慢理放下筷子,思索一会,沉声道:“鸣王是否在努力挑拨北旗国和东凡的关系?” “嗯?” “自从鸣王参与军务之后,军务议厅中发生的事情就变得诡异起来。什么古怪的没有见过的文书,什么制度改革,什么神灵,什么大祸临头,隐隐中让人感觉似乎有奸细正在利用北旗国和东凡的摩擦以求图谋。”军亭果然有她父亲的遗传,横里一瞥,目光锐利无比,差点让凤鸣出了一头冷汗。军亭一字一顿道:“假如这些猜测成立的话,那鸣王对我东凡的用心,就险恶歹毒之极了。” “嘿嘿,嘿嘿……”凤鸣傻笑:“十三军佐好高超的分析能力,不知军佐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怎么会忽然推测出这些?” 军亭冷冷道:“本军佐自然有办法。” “我看是林荫副军佐的功劳吧?”凤鸣暗地里绞尽脑汁,一点隐隐约约的东西在脑里一闪而过,偏偏抓它不住。一定,一定有什么古怪在里面。负责宫廷刺探并且正热烈追求军亭的林荫,为什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全力扭转军亭对凤鸣的看法? “林荫负责宫廷刺探,善于洞察人心,我相信他对目前局势的分析。”军亭间接承认林荫的导向。 凤鸣冷笑几声,别过脸去继续苦思冥想。 到底有什么古怪? 僵持中,忽有脚步声传来。来人走得很快,不一会就进了客厅。凤鸣抬头一看,原来是苍颜回来了。 苍颜拍拍肩上的雪花,喘着气,沉声道:“城南郊外发现伏兵。军令司已经下令,要不动声色将他们一次清剿。” 军亭愣了愣。 凤鸣跳起来叫道:“早说了我师父没有骗你们!师父说了,平昔的大难是从城南伏兵处开始的,苍颜将军你们千万要小心行事。” 军亭也站起来,问道:“那里竟真的有伏兵?属于哪个敌国?” “他们没穿正式军服,一时还不清楚是哪里派出的。不过最有可能是北旗国。” 军亭沉吟道:“既然已经证明孙子大师的话有一部分是可信的,本军佐暂时不用再看守鸣王。苍颜将军,我随你回去见父亲,商讨围剿事宜。” 命人在殿前牵来快马,急急忙忙去了。 凤鸣在客厅里来回踱了两圈,稍一斟酌,往太后房中去。进门便问:“师父听到消息了吗?城南果然有伏兵。” “鸣儿怀疑师父的话吗?” “哪里?当然没有,徒儿知道师父最厉害的。”凤鸣打着哈哈,在旁人难以偷窥的角度向太后打眼色:是我们西雷的军队吗? 太后轻轻摇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不是?凤鸣蹙眉,走到桌前,用指尖沾了茶水,迅速写了一个“北”字,看向太后。 太后浅笑,眼中露出赞赏之意。 好你个容恬,居然引东凡军队到北旗的伏兵处,存心来个渔翁得利。不过容恬的情报网也算厉害,北旗国密谋进攻平昔,暗中潜伏进大量兵力,他是怎么知道的? 凤鸣挠挠头,那是容恬的问题,不想也罢。 思及容恬正在某处严密策划吞并天下的计划,他的每一个步骤正无声无息将东凡引向亡国之路,凤鸣又是自豪,又有点伤感。 不知为何,苍颜的话又在这时骤然冒出脑海。假如自己的身世并非如自己所知的那样,太后应该是其中一个知情者吧。只是苍颜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向他暗示这个问题? 凤鸣斜眼看看端坐着闭目养神的太后。 “师父……” “嗯?”太后微微张开眼。 凤鸣话到嘴边,欲言又止,讪道:“……没什么。”站起伸个懒腰,换个话题道:“伏兵现了踪迹,军令司等该对师父您心服口服了吧?徒儿猜想,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请师父到军务议厅去。” 太后微微笑了笑,摆手道:“我老了,不想再管这些事。勉强泄漏文书上的伏兵一事,已算报答鹿丹国师的一片盛情。从现在开始,我不再理会东凡之事。不过……”顿了顿,淡然道,“若他们问得你急了,你就告诉他们,若北旗国真敢进犯东凡国都,伏兵不会仅仅止于城南一处。此城土地肥沃,有江河润泽,是汇聚天地灵气的宝地,可并不是一处适合军事守卫的地方。要真正保住这座都城,需要东凡大部分的兵力紧急集中。” 太后风韵犹存的美脸上一派严肃,连凤鸣也不禁紧张起来,点头称是,恭恭敬敬请“师父”好好休息,退出太后的寝室转回客厅。 客厅上,侍女们早将午膳撤下去,碗筷酒杯清理干净。 随茵正在外面空地上和两三个年轻侍女堆雪人,见凤鸣出了客厅,搓着冻红的双手迎上来问:“鸣王可要小睡一会?若是不想睡,坐这回廊上赏雪也好,奴婢命人端个大火炉过来,放在鸣王脚下,保证暖和。” 凤鸣摇头道:“不了。我想出去走走。” 随茵笑嘻嘻道:“我说句话,鸣王可别生气。军令司和国师都留了话,鸣王无论到哪都要有专门负责跟随的侍卫陪着。不管是骑马还是乘轿子,鸣王只要一出这个正门,后面准跟一班子人。还不如在这宫殿里玩耍快活。” “要没有人跟着,那才叫奇怪。”凤鸣沉吟一会,抬头道:“备马吧。我到鹿丹那里去。” 不一会,马已备好。 凤鸣上马朝鹿丹的寝宫方向上驰去,他去过那里两次,鹿丹的寝宫又比较华丽,应该不会迷路。后面隐隐约约跟了几骑上来,凤鸣略回头扫了一眼,有两个比较眼熟,应该是军家的家卫,并非普通侍卫。 他清楚自己仍是大半个囚犯的身份,也不在意后面这些监视的人。勒马停下,直入鹿丹寝宫。 鹿丹身边几名侍女都知道他的身份,见他从那边过来,有两个迎到正门。远远看他白皙脸蛋,精致五官,身着东凡的传统宫廷服饰,显出颀长身段,颈间系一袭猩红披风,骑着高头骏马踏雪而来,直如神仙般的人品,便有侍女笑道:“鸣王这个样子,倒和我们国师有几分象。” “穿着我们东凡的衣裳,更显得好看些。” 有侍从上来,帮凤鸣牵住缰绳。 凤鸣下马道:“我来看看国师。” 随着前面娉娉婷婷的侍女入了大客厅,一名侍女从里面走出来道:“国师正小睡,鸣王请稍等,国师一会就出来。” “好。” 侍女们在客厅里多点了两个大火炉,客厅顿时暖和许多。各色瓜果蜜饯,流水般奉上来。 凤鸣慢慢喝了两杯热茶,尝了一块绿豆糕和一块荞麦糕,细心打量起鹿丹的寝宫来。 鹿丹的寝宫是东凡王宫中较为华丽的一栋,位于东凡王寝宫的东侧,大概相距三百多米。这个宫殿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四周围墙上都画满了生动美丽的壁画,主题并非是大多数东凡壁画所歌颂的神灵,而是各种东凡民俗风情,山川河流。 仔细看完墙壁上可称宏伟的瑰丽彩绘后,却仍没见到鹿丹的影子。凤鸣稍微有点不耐,探头望向里面。 脚步声响起,帘后一个人影慢吞吞隐隐走近。凤鸣忙站起来,见人影一掀,却是一个面容陌生的老头。看他身上的官服,应该是东凡宫中职位甚高的御医。鹿丹的一名贴身侍女陪着出来送客,回来时,被凤鸣一把拦住,瞅瞅御医离开的方向,蹙眉低声问:“国师身体不适吗?” 姿色不俗的侍女微微抬眼,只轻声道:“国师立即就出来,请鸣王稍等片刻。”匆匆进里面去了。 凤鸣被许多事情纷扰的心里又添了点不安,端坐下来不语。 07 王威浩荡 第七章 凤鸣不解地蹙眉:“国师说什么?” “鸣王的身体,内里已经伤了元气,如果此时不治,将来难免会慢慢虚弱,蹈上我的旧路。”若隐若现的笑意在鹿丹优美的唇边徘徊,他伸出食指,缓缓抬起凤鸣的下巴,看入凤鸣黑眸深处:“不知为何,我心里对东凡的前程充满了不安。祸事将临,东凡未必可以逃过这场劫难。但我相信,鸣王一定能保护大王。为了大王,鸣王一定要平平安安。这最后几天,我会用剩下的寿命,为鸣王养回已经损耗的元气。” “不!”凤鸣退后一步,瞪大眼睛看着鹿丹,摇头道:“我不要!不许你这样做。” 他隐隐知道鹿丹的话至少有很大一部分是真的,因为从阿曼江战役之后,他的身体确实在慢慢虚弱。因此容恬才对他每次小小的感冒咳嗽大惊小怪,动不动就禁足。 可这并不表示他能心安理得地用别人珍贵的生命来修补自己的元气。 鹿丹张嘴欲言,却似乎不禁冷风,猛然咳嗽了好一阵才停下,缓缓抬头看向瞪大眼睛几乎无法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凤鸣,轻笑道:“鸣王有什么能力阻止我这样做呢?这里是东凡王宫,我又可以隔墙施法。鸣王别忘记了,你刚刚才在我的宫殿中用过茶点,茶点中早已放下施法的媒介,不过这次不是鲜血罢了。” 凤鸣愕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鹿丹笑了,轻轻靠近凤鸣,在几乎鼻子碰上鼻子的地方停下:“我要你,永远还不了我这份人情。” 天地苍白一片,美如神诋的容颜近在眼前,凤鸣浑身一阵冰冷。 鹿丹的智慧到底有多深?也许他真的现在还不知道凤鸣在隐瞒什么,但冥冥中,他已经为心爱的情人做好了将来出现最坏情况的打算。 假如鹿丹为凤鸣牺牲了最后的珍贵的日子,假如平昔出现大乱,假如西雷军真的忽然兵临城下,假如容恬的计划成功甚至占领了东凡,那至少凤鸣会不惜牺牲生命保护东凡王。 他凝视鹿丹似笑非笑的美眸,良久才找回呼吸的能力,猛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让肺部瞬间感受冬天的冷冽,低声问道:“值得吗?” 鹿丹脸上笑容更盛,忽然长身而起,悠闲地远眺天地宫正对着的一片被冰雪覆盖的松林,口中说道:“鸣王知道什么是大势吗?如大船在急流上行走而没有可以控制方向的船舵,船上的人就算聪慧到可以计算出大船会在哪一刻撞上礁石沉没,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扭转局面,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船走向毁灭。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无法独自左右天下大势。因为人力始终是有限的。” 他转头看着凤鸣,叹道:“东凡正在急流上行走,而船舵正被几个不齐心的人一起控制着,如果船舵的控制权能完全落在一个人手里,也许东凡就能存活得更久一点。要夺取船舵的控制权并不容易,大王需要人帮他。但我更担心的是――在急流中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敌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射向凤鸣。 凤鸣被他锐利的目光刺得脊梁一阵发寒。 马蹄声忽起,数骑从远而近,踏破天地宫前的肃静。 一名侍卫翻身下马,沉声道:“军务会议紧急召集,军令司有请鸣王。” 凤鸣尚未从鹿丹所给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已被簇拥上马,策奔而去。鹿丹站在原地,看凤鸣的背影远远变小。 赶到军务议厅外,金鼓刚敲到二十一下。凤鸣心道:难道容恬的摩尔斯密码又来了?这么频繁,他也不怕军亭看出破绽。 凤鸣匆匆入内,恐怕他又是最晚到的一个。 苍颜脸色沉重,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和凤鸣打个招呼,道:“已经派人请过孙子大师,大师说她不想心烦,不愿过来。” 凤鸣早听太后说了,略点了点头:“师父是修行的人,本来就是不喜欢参与这些事。”坐回自己那和军青刚好相对的显眼位置上。 帘门被掀,冷风逸入,一名将领这时候满身风霜的进来,向中央的军青行礼,高声禀报:“军令司大人,各部精兵正紧急召回,除了在边境把守的第九军和第十一军外,其他在都城附近的精锐部队今晚就能赶回。” 军青点头,令他退下,向邪光道:“你说一下情况。” 众人都知道要开始公布军情,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如此紧急召集他们来此,都屏息等待。 邪光走到中央,扫了四周众人一圈,才脸色阴沉地道:“就在不久之前,我奉军令司之命领第二军围剿城南伏兵。不料敌人早已知道我们的踪迹,围剿不但不成功,我军还中了他们设置的诸般陷阱,死伤惨重。” “而且,多种痕迹显示,在都城外埋伏的人马,人数远远超过我们预先的估计。”苍颜开腔道:“可以说,我们的都城,现在已经陷入了危险。” 军青看看四周将领愕然的面孔,缓缓道:“我已经下令各路精兵紧急行军,赶回都城。” 凤鸣一听,顿时明白他和太后的谈话被偷听了。 不过偷听就偷听吧,本来说了就是打算让人偷听的。 一名看起来也是军佐模样的将领忧虑道:“这样一来,其他城市兵力就抽空了。” “都城怎样也比其他城市重要,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凤鸣奇道:“北旗国的策略也太奇怪了。攻占了都城又如何?攻城容易保城难,占据一个中央的都城,四周的城市会立刻包围攻打他们,根本保持不了胜利果实。”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这多半是容恬从中搞鬼,为什么要提醒他们呀?懊悔得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幸好这个问题似乎这些高级将领都有考虑过。 军青胸有定见,徐徐道:“祭师院大乱刚刚结束,正是东凡的动荡时期。这个时候假如都城有什么意外,将会动摇整个东凡的基础。到时候就算夺回都城,百姓已经心乱,这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竟然选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重兵奇袭我都城。虽然这个计划会令他们损失大量精兵,但能彻底打击东凡的元气和人心,到底也是我们吃亏一点。”第五军的军佐一拳击在木桌上:“不知是谁想出这样毒辣的计谋,让我拿到,定要将他活活放进狼群,以泄心头之恨。” 各将领纷纷点头应和。只有苍颜脸露愁容,看向军青。军青对他微一示意,苍颜站起来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重重咳了两声。 他是东凡老将,脸色凝重的发话,众人几乎立即安静下来。 苍颜眉头紧锁,见四周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才以众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压低嗓子道:“所有迹象表明,我们之中有东凡的奸细。尤其是今天围剿城南伏兵的计划,只有军佐级以上的人知道。” 军务议厅顿时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也能听见。 如果东凡最高级别的军务会议的计划都能被敌国了如指掌,那岂不等于在沙场上蒙上眼睛与敌人对阵? 军佐级别以上的内奸? 数十道目光,利剑似的,缓缓移到一个人身上。 凤鸣浑身寒毛顿时竖起。有没有搞错?虽然他也不大不小算是个内奸,但这次的事情绝对不是他做的! 接触到军青神光迥现的虎目,凤鸣霍然站起。 “我应该是参加军务会议的人中最没有资历的一个,而且在立场上似乎也与军令司大人有所不同。”凤鸣清澈的眼睛直视军青,半晌后,摇头苦笑道:“算了,被人怀疑的人说什么也会被当成狡辩。我只想知道,军令司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我?” 几声含着怒气和怨恨的哼声,从两侧将领处传出。 站在十四军佐身后的一名满脸横肉的中年将领跨出一步,对军青拱手道:“请军令司将这个奸细交给我,包管一个时辰后让他把所有秘密吐露出来。” 凤鸣暗地里打个寒战,嘴角挤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一个时辰后,我不但会吐露所有秘密,还一定会保证今后绝不再和军令司大人争夺任何东西。呵呵,反正这里都是军方的人,没有一个人会说军令司大人在用卑鄙的手段对付对手。” 军青锐目移向凤鸣,整座军务议厅瞬间静到极点。 凤鸣抿唇,挺直站着面对军青。古代种种残忍刑罚,在电视上看看还可以,自己将要亲身体验,那绝不会是一件愉快的事。最糟糕的事,太后她老人家还在东凡王宫中,这事八成也会连累到她。 心脏受到沉重的压力,似乎越跳越慢,最后停顿下来。 所有人都隐隐感觉呼吸困难 07 王威浩荡 第六章 “鹿丹来迟,鸣王恕罪。” 珠帘微晃,凤鸣耳中传来熟悉的温文低笑声,一抬头,看见鹿丹精神奕奕地站在面前。天蓝色的长袍,里面边缝上缀着一圈纯白皮毛,看起来恬然自若,竟比今天午前见的好了许多。 凤鸣站起来,上下打量一番,情不自禁松了口气。说来奇怪,他和鹿丹敌人的成分远远大过朋友,不知为何,自从知道鹿丹有可能死去后,却总是为他担心。 “国师身体好多了?那可太好了。” 鹿丹失笑,打量凤鸣道:“鸣王赶来,就是为了此事?” 他这么一问,凤鸣才想起自己并没有什么来意,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打算来找鹿丹,讪讪道:“那倒也不是……” 鹿丹还是平日那副悠然的模样,请凤鸣坐下,命侍女再端热茶来,凝视着手边抚摸的木椅扶手,柔声道:“鸣王一定是遇到了许多令人心烦的事情,所以不惜冒雪而来,希望寻找一个清净点的地方疏松一下。” 凤鸣诧然看向鹿丹。 为什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从他优美的唇里不经意地吐出来,竟能让人觉得感动莫名?不能否认,这位国师确实有迷惑人心的本事。 鹿丹叹道:“可惜这里也并不是清净的地方,也许令人心烦的事比鸣王那还要多上十倍呢。”说罢,忽然朝凤鸣俏皮的挤挤眼,“不如让鹿丹带鸣王到一个地方去。”吩咐身边的侍从道:“备马。” 凤鸣摸不着头脑地跟了鹿丹出门,问道:“国师要带我到哪去?” 鹿丹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回头道:“鸣王到了就知道了。我与鸣王只在宫内走动,后面的侍卫不许跟来。”对着后面匆忙上马的侍卫用并不大的声音命令了一句,果然无人跟来。 鹿丹对另乘一骑的凤鸣笑道:“他们虽然是军令司的人,不过在这王宫中,还不至于敢明着对抗我。我是深知被人监视的讨厌感觉的。”一扯缰绳,胯下骏马撒腿奔出,凤鸣跟在后面。 策马奔了一会,鹿丹缓缓放慢速度,与凤鸣并排。 凤鸣喘气笑道:“没想到在王宫里也能放马奔驰,比起紫禁……呃,比起我听说过的一个地方的王宫可开放多了,那个地方打个喷嚏都要问罪。出了一身汗,浑身舒服多了。对了,国师到底要到哪去?” “我从前总在想,以后如果真的大权在握,一定要在王宫里专辟一处静地,除了大王和我,谁也不许靠近。要是遇到什么心烦事,可以到那里安静一会,获得一段忘却凡俗的时光。” 两骑挨得颇近,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凤鸣大生同感,点头道:“不错。在王宫里心烦事简直没完,是该注意一下自己的心理状态,好好疏缓一下压力,不然迟早精神分裂。国师在王宫里找的静地一定风景优美环境清幽。” 鹿丹朝前方扬扬下巴:“就在前面。” 凤鸣抬头看去,顿时愕然:“天地宫?” 两骑到了天地宫前面的大广场前,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白雪,留下孤零零两行蹄印。不知是否接到鹿丹的吩咐,四周并无人踪,侍女侍卫们一个不见。 天地宫庄严的大门紧关着。 鹿丹下马:“新的祭师们都在里面,没有得到许可不会出来。” 凤鸣随他一道下马,皱眉暗想:难道他选的所谓用来静思的地方就是天地宫? 不应该吧?这个阴森的宫殿充斥着血腥和阴谋,不久前,才有一场惨烈的杀戮在这里发生过。而鹿丹的七十七个家人,鲜血也曾在这里流淌,更不用说鹿丹本人在这里有过五年可怕的经历。 鹿丹深深凝视着天地宫门前的巨像,抬腿走去。凤鸣在他身后僵住脚步,摇头道:“我不进去。”里面绝对阴气森森,谁说大名鼎鼎的鸣王就没有权利害怕? 鹿丹回头,露出柔和的微笑:“鸣王误会了,我们并不进去。坐在台阶前,看看这一路过来的外墙上令人神往的壁画,欣赏一下雪中的美景,不是挺好吗?”走前几步,弯腰扫开大石阶上的积雪,果然坐了下来。 虽然外面冻得要死,不过总比进天地宫好,凤鸣走过来,学他的样子扫开积雪,坐了下去。 鹿丹心情很好,双颊染上一圈薄薄的晕红,用赞叹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雪景,似沉浸在一个无法苏醒的美梦中。 凤鸣转头看他,眼角刚好捕捉到这一瞬间鹿丹的眸中闪过的孩子似纯真的光芒。 “在铲除祭师院之前,我总憧憬着有这么一天,可以安然地坐在这里,静静看着天上的雪花飘下。”鹿丹用手在脚边捧了一捧积雪,缓缓搓成雪球,两手分开,让雪球从掌心中掉落,砸在下面的台阶上,碎成几瓣。他微笑着回忆道:“那天,我坐在这里,浑身冻得发抖,忽然有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少年,把一件披风披在我背上。” 凤鸣露出凝听的神色。 鹿丹唇角逸出似梦似幻的甜蜜:“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知道我是谁。两个人都觉得冷,又舍不得这样好的雪景,便肩并肩坐在这里,共披着一件披风,手握着手,靠得紧紧,希望可以暖和一些。”他侧头看向凤鸣,莹眸中回荡着深沉的温柔。 “那个人,就是大王吧?”用膝盖想也知道啦,凤鸣这点推理能力还是有的。 不妙,鹿丹这个时候冒雪来旧地缅怀旧日浪漫相遇,给人的感觉实在不祥。 鹿丹点点头,竟似有点涩意,娇美的五官呈现少见的柔和。他别过脸,用指尖在雪中不知划些什么,半日才低声道:“鸣王是否有什么事瞒着我?” 凤鸣犹如在大晴天被雷轰到头顶,瞬间四肢僵硬,勉强转头:“我会有什么事瞒着国师?” 鹿丹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在凤鸣脸上一扫即收,淡淡道:“鸣王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呢?鸣王的腰间已经配上无双剑,应该明白任何不好的事情都可能影响鸣王的性命。” 与鹿丹笃定的双眸在数尺间对上,凤鸣心跳都快停止了。 鹿丹却没有步步紧逼,沉吟道:“这几天身体不适,宫内宫外情报许多来不及报备,越来越多的诡异消息,使鹿丹深感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会有这样的感觉。唉,也许是生病使人多疑吧。” 凤鸣心脏还在为刚才的惊吓付出代价,不过大脑还有运作,抓住机会及时转移话题道:“国师的身体到底怎样了?我刚刚看见御医离开。” 鹿丹苦笑良久,方问:“鸣王真想知道吗?” 凤鸣点点头。 鹿丹深思一会,点头轻道:“也对,如今你我算是盟友,为了对付军令司那边的压力,该让你清楚情况。”他顿了顿,蹙眉道:“我犯了一个错误。” “错误?” “对,一个很大的错误。”鹿丹道:“本来,我估算自己应该还有三百天的寿命,这足以让我完成自己的心愿,在大王身边把一切事宜安排妥当。” 凤鸣隐隐觉得不妙,忙问:“这个估算难道那里出错了吗?” “鹿丹于医道也算小有成就,本来,估算应该不会出错。”鹿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说起来真让人脸红,永殷江边对鸣王用了镇魂之发,以鹿丹自己的鲜血作为媒介,这样损耗自身元气的方法,使三百天缩短为二百五十天。” 凤鸣心里一沉,看着鹿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很久,才皱眉道:“国师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我看过很多例子,癌症……哦,就是绝症的病人,检查身体后医生说只能活三个月,结果依靠意志活了几十年。国师的意志力一流啊,我看……” “鸣王不必安慰。”鹿丹又道:“其实,鸣王即使不来找鹿丹,鹿丹也要找鸣王。因为……鹿丹未必有机会亲眼目睹鸣王胜过军青,登上辅政大臣之位了。” 凤鸣愣了愣,死死看着鹿丹。鹿丹脸色不变,直视凤鸣。 片刻后,凤鸣象被人踩到尾巴的兔子一样猛跳起来,色变道:“国师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很快就……不会吧?就算国师没有估算错,至少还有二百多天,我和军令司的事三个月……” “七天,”鹿丹柔声截断凤鸣的话:“不是二百多天,是七天。” “怎么可能?为什么!” 鹿丹站起来,面对着凤鸣。 天上的阴云缓缓移动,冷风窜过树梢,一条条晶莹的雪挂轻轻晃动。 鹿丹审视着凤鸣,微笑着说道:“因为我要鸣王健健康康的活着。” 07 王威浩荡 第十二章 凤鸣震道:“军务议厅?” 前方一队守卫似乎正往军务议厅赶去,匆匆从林中转出来,猛然遇上两骑。领头的侍卫队长见到面纱,愕道:“国师?这么早就出宫?”凤鸣身形气质都与鹿丹相近,而鹿丹是有在王宫里蒙面纱的习惯的。 容虎微微颌首,领着凤鸣从路中间策马通过。 刚要离开这队人马,那侍卫队长似觉不妥,喝道:“等一下。”转身向凤鸣走来。 凤鸣看他朝自己走来,手握紧缰绳,冷冷瞅他。 那侍卫队长已离他只有两三步之遥,忽停下脚步,摇头道:“你不……” 话音未落,容虎大喝一声,抽刀便劈,血花过处,侍卫队长身首分家,头咕噜咕噜滚到地上。 容虎一刀得手,猛勒缰绳,朝凤鸣狂吼:“往南跑!那有我们的人!”愕然的众侍卫已经回过神,红着眼睛直扑过来,容虎健腕一沉,刀气直透敌人颈项,勒马挡住道路,瞪着凤鸣怒道:“你还不走?要被人全部杀绝吗?” 凤鸣心头一震,已下定决心。默不作声抽出无双剑,砍翻两个侵到自己范围的侍卫,静静看容虎一眼,收剑回鞘奔驰而去。身后杀声大作,冷风洌洌直冲进双眸里,眼中又涩又疼,却流不下泪来。 容恬、烈儿、容虎……他们都在以命搏命。 不能让他们失望。 “驾!”凤鸣挥鞭,狠狠打在马臀上。身后的黑色硝烟,渐渐笼罩王宫上空,笼罩刚刚出现光明的清晨。 疾风中,王宫南门已在望,凤鸣疯了般策骑奔来,四周一片死寂,渺无人烟,完全不似王宫禁地的感觉。心中微兆忽生,他猛然用尽全力,勒住缰绳,马匹高声嘶叫人力起来,在原地打个转才不安地停下脚步。 越过面前的空地就是王宫的一个出口,容恬安排好的接应应该就在那里。凤鸣盯着中间已有少数积雪融化露出一小块一小块大理石的大道,忽然拔出无双剑,勒马转身,朝原路狂奔去。 身后城头林间伏兵忽现,数百人拿着木棍急追出来。鹿丹也在人群中,蹙眉喝道:“快追!一定要给本国师把他活抓回来!” 杀声,从东凡王宫四面八方响彻天地。 容虎一人硬挡住那队王宫侍卫,且战且退,连劈十二名侍卫。他在马上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那骏马别有灵性,腾挪跳跃伶俐非常。渐渐缠斗移入林中,精心栽种的奇树被刀锋劈得不成模样。 身后忽然窜上一人,容虎回身挥刀,再砍一刀,左侧的敌人惨叫一声,一条血淋淋的手臂飞上半空。附近传来疾跑呼叫声,容虎浓眉大皱,知道敌人的援兵到了,东凡王宫中敌兵只会越来越多。他幼时被老容王选中,经受诸种痛苦训练,暗中保护容恬,自然毅力过人,见敌人众多,不但不惧,反而气势更强,手臂一沉,又挑中一名敌人。 身后风声传来,容虎急忙转身,一杆长枪擦面而过。胯下骏马骤然惨嘶,敌兵太多,刀光剑影处,马膝竟被侍卫用刀砍断一截。容虎整个失去平衡,借势跳跃在空中翻身落地,还未站起来,手中长刀横扫一圈。 周围惨叫连连,两三名敌人向外倒去。 容虎喘息跳起,挥刀左冲,专攻敌人兵力弱处,竟让他在重围中杀出一道缝隙。眼角余光瞥到左边一点兵刃反射的亮光,看也不看,瞬间向左后方劈出一刀,惨叫声起。行动稍滞,敌人已经重重包围过来,容虎再挺身前冲,右胸忽然一阵凉凉的感觉,低头一看,刃光和血光混成一片,红得耀眼非常。 剧烈的痛楚,从撕裂的伤口处传来。 容虎大喝一声,一刀劈向偷袭得手的敌人。力道过大,刀卡在敌人的盔甲中,仓促间竟抽不出来。略一耽搁,后腰又挨一刀。容虎脸颊抽搐一下,当机立断松开手上的刀,向后猛退,雄厚的背部撞开两个不及挥刀的敌人,抢过一把长枪,霍霍两枪,挑飞两名冲上来的敌人。右肩忽然剧痛,又中一枪。 容虎闷哼一声,脚尖簌起,踢飞一名敌人。顺势踏上身边一座安放在林中的石像上占据一处居高临下的地方,奋力举起长枪,横挑竖插,枪尖到处,惨叫声起。 杀了片刻,已是强弩之末,右肩带伤渐渐力乏,长枪蓦然刺中一个敌人。敌人惨叫一声,紧紧握着夺取自己性命的长枪向后倒去,容虎一时握不紧,竟让长枪脱手而去。手上没了兵刃,容虎心里一阵发紧,众侍卫精神大震,叫嚣起来攻得更紧。 “杀啊!” “活抓他!他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让他活着受罪!” “活剥了他的皮当鼓面!” “上啊!上!” 容虎退开两步,站得更高,令人眼花的刀剑直朝他逼来。他大喝一声,从半空中直腾跃下,落地滚了两滚,刚好扫倒两名敌人,从靴边拔出一把打磨得锐利无比的匕首,见人就扎。但强弩之末无法挽回大局,他虽骁勇,片刻之后已经添了不少伤口,鲜血满身。 容虎怒目大睁,猛跳起来,一刀抹在最靠近的敌人脖子上,鲜血溅得一头一脸,清秀的脸变得狰狞可怕,从两把刺来的长枪中间不容发的避过,退到林边,持着匕首挺胸喝道:“我乃西雷容虎,要当陪葬的就上来!”黑眸一寒,森光闪烁,一众杀红了眼的侍卫被他目光扫过,竟似掉进冰窟般浑身冷透,拿着刀剑不敢逼近。 千钧一发间,忽有马嘶传入耳中,漫天剑气扑面而来。 “啊!” “小心!啊啊!”几名被突袭的侍卫倒跌出去。 容虎后领一紧,被人腾空扯起,放到马上。马匹嘶叫一声,放开四蹄朝宫内黑烟最密处冲去。 侍卫们连忙呼喊着追赶。 容虎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回头一看,顿时眼眶欲裂,痛心道:“怎么是你?” 凤鸣混战时也挨了两处小伤,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持着无双剑,对容虎苦笑道:“要教训我的话,请不要打脸。我知道容恬和你的意思,但南门广场上有大批伏兵,他们在我尾巴后面追来了。” 容虎往后看去,果然追兵紧追不舍,色变道:“竟有埋伏?” 看服色应该是两个系统的人汇合到一处了,银色盔甲的是王宫侍卫,另一股白色盔甲大概是鹿丹的人马。 凤鸣此前心神大乱,现在到了绝境,反而安然,沉声道:“若是无法逃出,那我定要死在容恬身边。”目视容虎,唇角勾起一丝绝美笑意。 容虎看着身后数不尽的追兵,深知逃生无望,可怜西雷精锐今日要尽丧于此,心中又苦又涩,深深瞅凤鸣一眼,默然点头。 战马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发狂般地前冲,不一会已转入大道尽头。眼前的军务议厅已成火海,到处烟尘滚滚,杀声震天,容恬等人不知用了什么古怪东西,点火之后竟造成这样的浓烟。 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似乎容恬安排的另一股人马也潜入宫内,大概上千人正与越来越多的东凡侍卫战成一片。 凤鸣远眺,黑烟挡住视线,哪能找到容恬,他找了一会,索性大喝道:“容恬,你在哪?”数十名听见呼喊的东凡侍卫向他杀来,被他在马上劈倒几个。 身后追兵这时候杀到,凤鸣被夹在中间,左冲右突,杀得满头大汗,胯下骏马中了一刀,嘶叫着前蹄蓦然发软,凤鸣和容虎同时从马上翻下。血腥战场中,人人都狂性大发,凤鸣和容虎背贴背,护住对方后翼。容虎稍微休息一会,虽然伤重却仍勇不可挡,右手起肘撞到一名敌人胸口,顺势抢过一把剑,霍霍横劈,又一名敌人横飞出去 凤鸣也不甘示弱,无双剑放倒两名敌人。他的剑法学自容恬,虽不能与容虎这等从小受到严格训练的高手相比,但普通侍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砍得筋疲力尽,眼看敌人越来越多,被杀只是时间问题,被激起杀心,不再顾忌防守,任意施为,不一会便挂了多道伤痕。 凤鸣挥剑,竭力高喊:“容恬!容恬,我回来了!凤鸣回来了!” 却忽然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透过重围传了过来:“住手!都给我住手!不许伤害鸣王!”原来鹿丹已经追至这里。 众人都是一愕。 “国师有令,不得伤害鸣王,要活抓!” “住手!国师有令,全部住手!” 正围住凤鸣等拼命的侍卫们略愣了楞,被容虎瞅紧机会了解了两个。侍卫们杀红了眼,吼道:“我们是听军令司调遣的人,除了军令司,谁也不能命令我们!兄弟们,杀了这两个小贼!” “大胆!你们放肆!”鹿丹在人群中怒吼:“给我阻止他们!” “违抗王命者,杀!” 惨叫声从外围传来,里面压力顿时一轻,凤鸣只道容恬杀来了,抽空一瞥,目瞪口呆。竟是白色盔甲的鹿丹人马对银色盔甲的王宫侍卫大开杀戒。 两方积怨早埋,争端一触即发,惨叫声中,双方混战变成三方混战。一般来说军方系统人马应该是最占优势的,不知为何,现在军务议厅遭变,守卫的侍卫人数却不多,反而鹿丹似乎在今天把实力全部表现出来了,人数与军方旗鼓相当。 容恬方人马虽少,却全部是万中挑一的好手,而且个个悍不畏死。 东凡美丽的王宫被毁得不堪入目,三方打得如火如荼。 凤鸣和容虎强行突破重围,向烧成火海的军务议厅一步步闯去。走到中途,凤鸣脚步忽滞,浑身力气象被抽空了似的,知道重病后忽然血战,一直硬撑的身体终于不堪负荷,勉强划了冲到面前的敌人一剑,凤鸣连退三四步,摇摇欲坠。 这三四步,已足以使他和容虎被敌人分隔开。容虎骤然失去凤鸣踪影,心胆俱裂,厉声吼道:“鸣王!” 凤鸣听见容虎叫声,已无力回应,抬眼看去,满目剑刃铺天盖地而来,闭目暗道:容恬,我先走了。此时方知生离死别滋味如此,心如刀割,两滴晶莹眼泪从睫毛处滚落。 就在此时,一股强大的剑气涌到,硬挤入凤鸣和东凡侍卫中间,剑如灵蛇,如舞蹈般在空中旋个半圆,已有几名敌人发出惨叫直跌出去。 凤鸣感觉后腰被人搂住,愕然睁眼,容恬满是血污的脸跳入眼帘。 容恬一手搂住他的腰,恶狠狠饱含责怪地瞪他一眼,又摇头叹道:“这个时候,骂你又有何用?”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古往今来最快最猛最深情的吻,另一手却丝毫不怠慢地横挥,又一名敌人鲜血四溅。 凤鸣见了容恬,精神一震,浑身力气恢复大半,举剑应付了身侧一名敌人,忍不住侧目向容恬看去,甜笑道:“在我眼里,你从没象今天这样英俊不凡。”生死关头,才明白两人之间相处的每分每秒如此珍贵,忍不住倾诉衷肠。 容恬充满柔情地看向他,俊脸猛然抽搐,原来后肋中了一剑。 凤鸣看在眼里,“啊”一声惊叫起来,心疼非常,含恨一剑解决了刺伤容恬的敌人。 容恬生怕在混战中失去凤鸣身影,将凤鸣扯得贴身而站,沉声道:“上高台。” 两人都知这是生死关头,齐心协力向高台处冲杀。四周死士知道大王在重围中间,纷纷冲过来与他们两人回合,片刻后,已有十数人硬挤进来,容恬和凤鸣压力大减。 银盔也正和白盔杀得兴起,死伤严重。鹿丹驰马立于战场边上,身边围绕了数十名心腹高手,神态焦灼地注视凤鸣方向,急道:“冲散那边的侍卫,不可让他们伤到鸣王!” 白盔人马听令,朝侍卫们猛冲。本来围攻容恬等的王宫侍卫这时变得腹部受敌,情势立即逆转。 容恬抓紧机会,高声喝道:“随我来,向左边冲杀!” 众人纷纷响应,浴血奋战,果真杀出一条血路,渐渐接近左边的高台。那处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怎么也比现在的环境好。 容恬等杀到高台下面,烈儿正好也从另一边领人冲杀过来。两班人马会了面,都默契地朝台阶上闯,渐渐占据一处死角。围着一个大石柱成一个半圆,剑刃一致向外,抵挡连绵不断的侍卫攻击。许多受伤的人暂退入圈内,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包扎伤口。 容虎也与几个分散的战友会合,凤鸣和容恬是受到攻击的主力,两人分开后,容虎的压力也减轻不少。 容恬将凤鸣小心翼翼放在石柱下,柔声道:“休息一会。”抹抹脸上的鲜血,回身再战。他武艺超群,威势迫人,刚才一轮血战下来,无敌形象已经震慑全场,一出现在防卫圈上,敌人心震胆寒,攻势立弱。 容虎等这个时候终于也闯到高台下,被中间一小群王宫侍卫隔开,但侍卫们似有忌惮,不敢强攻,一时僵持不下。烈儿担心哥哥,叫道:“我去接应!”率了数十人冲到高台下,将容虎等接应上来。 容虎破入防卫圈,已是满身鲜血,后背上伤口处处,显然陷进敌阵多时。令人惊奇的是,他肩膀上竟还背着一个人。见了凤鸣,容虎把肩膀上昏迷的软绵绵的人往地上重重一摔,大口喘息道:“我见这人在指挥侍卫们死攻,官职应该不低。”双膝再也支持不住,扑通坐倒。两个受伤的死士上前,用自己的衣裳碎布帮他包扎伤口。幸亏象他们这样的人,伤药是随时准备在身上的。 凤鸣定睛一看,诧道:“是军亭,她是军令司的独生女儿。” 烈儿嘿嘿笑道:“那正好。”一把扯了昏迷中的军亭,匕首抵在她脖上,运气高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割断这个小妞的脖子!” 众人杀得狂性大发,哪能听清他嚷什么,依然刀来剑往。 烈儿连吼了三四遍,嗓子早嘶哑了。容恬赶来,一把抢过军亭,大喝道:“东凡下一任军令司在此!军青,你不要你的独生女儿了吗?”中气十足,压过满天喧嚣。 东凡军方的人这才看清楚容恬剑刃对着的人是谁,有人惊道:“是十三军佐!” “住手!他们抓了十三军佐!” 侍卫们听见自家长官纷纷下令,愕然住手,退开半圈。 鹿丹的白盔人马接到命令是要保证凤鸣的安全,见侍卫们不继续攻击,也纷纷住手。 所有视线集中在那石柱下方,方才杀声震天的东凡王宫忽然死寂一片。 只有被燃着的枯树,发出烈烈声。 刀剑仍在手,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容恬人马在内,东方军方人马在中,鹿丹的白盔人马在外。 情势陷入沉滞的胶着。 凤鸣极目远眺,“咦”了一声。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看不见军青和苍颜的身影,难道容恬突袭军务议厅的时候把他们给杀了? 第五军军佐在厮杀中已经断了一条手臂,左脸也挨了一刀,血流了一身。他排开众人,走前隔着双方留下的空白地凝视容恬,沉声道:“你们已到绝境,放了十三军佐,留你们一个全尸。”看来他是在场的最高级别的东凡将领。 烈儿冷冷道:“真好笑。你们乖乖恭送我们出宫,我们就留你们十三军佐一个全尸,不然,先奸后杀,让我们这些兄弟临死前享受一下。”他向来口无遮拦,一眼看出军亭是女孩,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奚落对方的机会。 军方众人脸色齐变。军家世代掌握东凡军权,已是军方所有人心目中不可侵犯的神圣所在,要让容恬等当着他们的面侮辱了军亭,那即使将容恬等千刀万剐又有何用? 凤鸣筋疲力尽地站起来,心头疑问重重,问道:“军令司大人和苍颜将军哪里去了?” 容恬反常地沉默。 烈儿大声代替他们答道:“东凡不遵神灵嘱咐,处处与鸣王作对,结果惹来弥天大祸。三日前开始,瘟疫从各军营中蔓延,不但士兵们染病即死,活活折损东凡大半兵力,而且连一向自认为得到神灵爱护的贵族将领们也不能幸免。我看他们的高级将领现在一大半已经身染重病躺在床上,另一半到都城外躲避瘟疫,只剩下几个在这里支撑大局。” 凤鸣愕然。 军方众人脸色黯然,显然烈儿所言非虚。 怪不得东凡王宫里侍卫数量骤减,而突袭军务议厅这般容易得手。看来东凡王宫已经成为瘟疫肆虐的地狱。 他不过昏迷了七天,有什么病毒这般可怕,能在七天里严重创伤庞大的军方? 兵不刃血以豆胜。 凤鸣思索片刻,身躯猛震,看向容恬。 容恬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头,表示他猜对了。转身面向东凡众兵,朗声问:“鹿丹国师何在?” “鹿丹在此。”鹿丹早下了马,排众而出,虽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却无惊色,仍闲淡自若,风华倾倒世人,来到容恬面前两丈处站定,打量英气勃勃的容恬一番,幽幽叹道:“西雷王真是英雄盖世,不仅用诈死计害鹿丹算计错误,还杀进东凡王宫,让东方整个军方系统胆战心惊。” 容恬冷笑道:“国师也够厉害,从我手里骗走凤鸣,这次又设下毒计逼我入宫现身。我露了什么破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未死的?” 凤鸣吃了一惊,瞪眼看着鹿丹。 鹿丹睿智的眸子轻转,笑道:“没有任何破绽。说起来真教鹿丹不得不佩服鸣王与西雷王,鹿丹派出多人日夜监视鸣王的一举一动,不曾看出一丝他与西雷王确实有联系的痕迹。唉,如果有破绽,鹿丹何必到今日才设下此计?鹿丹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和内心的不安猜疑罢了。可叹,若早一日猜到此事,情况便不会象现在这样。” “难怪我莫名其妙又昏迷不醒七天。”凤鸣恍然大悟:“国师故计重施,容恬若没死,一定会忍不住到我身边。”露出愧色。 要不是为他,以容恬的才智,怎会中鹿丹的毒计陷进如今的绝境? 优美的唇逸出一丝无奈的苦笑,鹿丹深深看入凤鸣眼中,轻叹道:“鸣王不要怪我。其实西雷王何尝不知道这是计呢?但这种情况下,有的人却是明知道会中计也要来的。” 凤鸣身躯猛震,脸色煞白,慢慢转头,会说话的大眼睛看向容恬。 容恬耸肩,淡然道:“万一不是计,而是你真的病重,我却没能进来救你。岂不是要我后悔一辈子?对了,”他看向鹿丹:“刚才国师说如果早猜到一天,情况就会大大不同,请问国师此话何解?” 鹿丹尚未开口,凤鸣早猜到答案,代鹿丹朗声答道:“因为就在那一天前,大王已经将另一把无双剑佩上了。从此以后,我的性命与大王连成一线,我如果死了,大王也会没命。鹿丹国师此后疑心容恬没死,设计害我昏迷,诱捕容恬进宫,却要在南门才设下精密的埋伏,就是因为南门是个适合设置地网的地点,要活抓和容恬在一起的我,只有用地网才最有保证。” 这几天活泼异常的太阳救了他们,气温稍微回暖,使积雪融化,露出小块地面,埋在积雪下的地网显出一丝的脉络痕迹,使凤鸣在孤身踏上陷阱时蓦然察觉,转身便跑。 如果不是凤鸣引来鹿丹的人马,而鹿丹又严令阻止军方人马追杀凤鸣,恐怕容恬这边的人早被屠杀完了。 冥冥中,难道真有神灵保佑? 鹿丹点头道:“不错。我猜错一步,连累大王有了性命危险。现在只能竭力保住鸣王性命,再杀了西雷王,好让鸣王死心跟着我家大王。” 五军佐怒道:“国师这是什么话?自从此人来到这里,已给我东凡带来无数灾祸。我不管他现在牵连着谁,反正绝不允许闯入东凡王宫,毁灭军务议厅的人安然离去。不杀他们,东凡从此蒙羞,再也无法抬头。” 鹿丹厉声问:“你是说不用考虑大王的性命吗?” “国师想得太简单了。”容恬缓缓道:“东凡军方系统自成一体,忠于东凡王族,以东凡国家的利益为最先。如果抵触东凡的利益,即使大王也可以牺牲。一位性命与他国政要扯上联系的大王,即使过了现在这个关口,将来还是难免会被他们想办法废掉的。被废掉的大王,下场通常都是毒死或者绞杀,国师应该听过不少这样的例子吧。” 虽然明知道容恬是在挑拨,鹿丹还是忍不住脸色剧变。 他利用无双剑,本是在相信容恬已经死亡的情况下逼迫凤鸣归顺东凡王的手段,怎料到今日作茧自缚。 不过,容恬所言非虚,情况发展到这种无法控制的局面,将来有机会,军方一定会趁机废除东凡王,另在王族中选择王位继承人。 可恨他的身体,竟再也不能保护他的大王多久。难道大王将来就任由这些军方的人凌辱宰割?想到这里,心痛得象要被绞碎一样。 五军佐见鹿丹眼中阴骘渐深,知道这位国师阴狠毒辣,行事只以大王为先,什么都做得出来,生恐他立即翻脸,挥手喝道:“来人,传我将令,王宫发生兵变,命所有未染病的士兵急速赶来。” 凤鸣知道精兵杀到,这些固执的军人为了维护东凡,说不定连军亭也肯牺牲,到时候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急切中脑袋灵光一闪,忙道:“五军佐且慢。军佐难道不想知道肆虐军营的瘟疫,到底是何来历?难道军佐不想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预防?” 此言一出,所有东凡的人都骤然震动。连鹿丹也不敢置信地看向凤鸣,谁能相信这样大规模可怕如天谴的瘟疫竟是人为弄出来的? 五军佐色变道:“竟是你们搞的鬼?” 容虎见他神情激动,万一凤鸣一时冲动乖乖承认,说不定激起东凡众人凶性,连忙否认道:“这么可怕的瘟疫,非人力可为,当然是神灵给你们的惩罚。不过鸣王受神灵保佑,学识又很渊博,自然知道一点关于瘟疫的事。” 往日看他闷不吭声,不料关键时刻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果然不愧是烈儿的哥哥。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平静了一点。确实,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区区一个凤鸣有这么大的破坏力。若凤鸣这么厉害,那岂不是和天上的神灵一样具有使人生病的神力? “士兵们发病的时候,有什么症状?”凤鸣问。 东凡军方七天来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无法医治的可怕瘟疫弄得人心惶惶,如碰上魔鬼般的对手。现在听说有方法可以预防,生出无穷希望,五军佐的态度自然挺合作,老实道:“开始只是病倒两三个,后来病倒了一片,接下来,到处都是生病的士兵,接触过生病的士兵的人,也会染病。他们发烧,头疼,背疼,呻吟不止,很快全身就会出现可怕的痘,不少人在被传染一天后就死去。”想起军营中成堆溃烂的尸体,五军佐染满污血的脸上现出无法压抑的惊惧。 天花……这个沉重的词从凤鸣心中碾过。他终于知道容恬为什么隐瞒计划,因为他确实会不顾一切反对这个计划。 一场大型的天花爆发,将会夺去东凡多少无辜的人命。 难怪容恬说这个计划可以兵不刃血,如果不是鹿丹生出疑心设下此计,也许容恬真的可以兵不刃血夺得平昔。 在凤鸣所知道的历史上,就曾经有殖民军队以生病士兵感染守城军队,导致守城方不战而溃的例子。 凤鸣心潮起伏,斟酌一会,问:“这场瘟疫,是不是从北旗那批俘虏开始的?” “不错。”五军佐点头,恨恨道:“可恶的北旗国,不知从哪惹来这等可怕的瘟疫,竟连累我东凡。自从邪光将军俘虏了这些北旗兵分发给各军审问后,瘟疫就开始蔓延,每天都有大批士兵生病。” 他哪里知道这里面的曲折? 北旗国确实对东凡有侵略的野心,也确实暗中伏兵打算攻击平昔。邪光突袭北旗国伏兵两次,第一次敌人得到通知,害邪光失败而回的,是真正的北旗军队:但第二次邪光突袭取得大胜的伏兵地点和被俘的北旗兵,却是容恬暗中安排的假北旗军营。 真中有假,假中藏真,容恬对北旗国的栽赃可谓不遗余力。若非利用关于北旗国方面的真实情报,怎能轻易瞒过东凡众位将领? 容恬的计划中最困难的一道关卡,就是要将西雷的天花病毒带到东凡。在技术落后的时代,**携带是最好的方法。他当然不会牺牲自己身边的高手,所以以抓到的北旗人为天花病毒的**携带者,并且把他们打扮成北旗伏兵故意让东凡军抓获,通过他们感染庞大的军方体系。 而这种事,是凤鸣传授关于天花的预防时特别强调绝对不可以做的。 凤鸣默然许久,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死亡率……就是一百个生病的人中,有多少人死去?” “大概五十个。” 凤鸣脸色苍白,心里一阵难过。 五十个,差不多达到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 天花在现代社会中早已被消灭,他从来没想到这种毁灭性的恶梦会活生生出现在他眼前。 一般来说,染上天花病毒的死亡率应该在百分之三十左右。但东凡这个离西雷十分遥远的国家应该从未出现过天花病毒,所以,这里的人对这种新病毒的抵抗力比西雷那个曾经出现过天花病毒的人民更弱,死亡率也会越高。 而且,天花病毒在这里似乎传染得更迅速,并更快地夺走人命。因为在凤鸣了解的资料里,天花有潜伏期,而且死亡周期大概是两周,现在东凡的情况,却是七天时间已有大量士兵死亡。 五军佐见他不语,忍不住问:“鸣王是否真的知道对付这种瘟疫的方法?”这一问是在场所有东凡人的心声,都屏息等待凤鸣的回答。 双方刚刚才生死血战,但在无法反抗的天命面前,谁也生不出好勇斗狠之心。军方侍卫们的妻子儿女大多数都在都城内,如今瘟疫已渐渐蔓延到民间,谁不自危? 凤鸣思索良久,点头道:“大家都坐下,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们。”走到台阶前,将无双剑放到膝旁,盘腿坐下。 他这一动作,带动得众人都察觉自己手中仍持着血淋淋的刀剑。 容虎沉声道:“要听鸣王说话的,就先放下兵器。” 烈儿第一个将匕首插回腰间,坐到凤鸣身边。容恬那边战得快累死的死士们纷纷收回兵器,好争取休息时间。 军方众人想自己人多,也不怕再缠斗起来,收回兵器,方发觉剧战后体力消耗过大,浑身无力,索性学凤鸣等的样子盘腿坐下。就算等下还有打斗,至少补充一点体力。 鹿丹也不愿再战,万一打起来凤鸣被误杀,那是他绝对无法承受的。手一挥,身后的白盔士兵有样学样,原地坐下。 偌大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未散的战场,忽然变成上千好学生乖乖坐下听课的大课堂。凤鸣要不是心情太过沉重,一定会忍不住为这种意想不到的发展哈哈大笑一番。 容恬走到凤鸣身边,犹豫了一下,他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不知做过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无数人命在他一道命令下灰飞烟灭,这次瞒着凤鸣用了天花这条毒计,竟有点不忍面对凤鸣,站在凤鸣身边,不知该不该坐下好。 凤鸣知他心意,拉住他的战袍下摆,低声道:“坐到我身边来。” 一句话传到耳边,容恬惊喜交加,眼睛顿时光芒连闪,满怀心事放开,在凤鸣身边坐下,大手从后扶住凤鸣的腰,柔声道:“腰疼吗?在我臂上靠着会舒服点。” 占了全场总人数三分之二以上的敌人集体打个冷战。 兵凶战危的时候,这位在十一国以英明豪迈著称的西雷王竟在向情人献殷勤。烈儿容虎等早惯了他们两人的行径,倒不为自家大王的行为脸红,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凤鸣也正好觉得腰累得阵阵发酸,他与容恬分离了一段日子再次相见,短短时间内经历生离死别,浴血奋战后恍如重生,情难自持,不顾众目睽睽,大胆倚入容恬怀里,开始解说:“平昔现在发生的瘟疫,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天花,也称为痘花。”料想容恬所言兵不刃血以“痘”胜的“痘”,就是痘花的意思,但通过摩尔斯密码翻译出来的东西只有读音,凤鸣哪能猜想出来。 “天花?痘花?果然生病时象身上开满了可怕的豆子般的花一样。”人群一阵骚动,饱受瘟疫折磨的人们这才知道瘟疫的名字,更加聚精会神听凤鸣继续说下去。 凤鸣沉吟一会,继续讲述天花这种可怕传染病的有关知识:“天花是一种恶性传染病,对人类有强大的杀伤力。染上天花的人,发病时2-3天会发疹,接著有高烧、疲劳、头痛与背痛的症状出现。最早出现在口腔与咽喉溃疡,唾液中有大量的病毒,症状是在脸、手臂与腿出现浓密的疹子。天花的死亡率很高,而且,即使可以逃过不死,天花也会在病人脸上身上留下可怕的麻子。唉,也许是因为东凡没有经历过天花病毒,所以病毒特别猖狂,死亡率和死亡速度都比一般水平为高。这真是一场需要神灵给予怜悯的灾难。” 东凡众人纷纷点头,不少人闭眼对上天喃喃有声:“神灵啊,求你怜悯我东凡……” 五军佐皱眉道:“这场瘟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止。军营中每天都有新发现的病兵,已有不少士兵为了逃避瘟疫而叛逃出军营。” “天花病毒在环境中是相当稳定的,不易受到破坏,而要传染给他人,所需剂量又很少,所以才说它是一种恶性传染病。”凤鸣皱眉回忆当年看过的资料,这还是从前一位学姐毕业时选了有关天花的论题,央他帮忙找资料时看的,不料今天派上用场:“天花病毒的悬浮微粒释放後,散播的范围会很广,也就是说会传染到很多人。如果没有及时采取隔离措施,天花病毒不但会传到整个东凡军营,也会在都城内传染,万一蔓延开去,足以毁灭东凡这个国家。”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人群骚动起来。见识过瘟疫威力的各位将领眉头紧锁,而侍卫们心慌地交换目光。 鹿丹最重实际,追问道:“鸣王一定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瘟疫吧?” “当然。”烈儿立即回答。 要是说不知道,岂不立即被这些军方的家伙砍成肉饼? “很久以前,就有不少杰出的医者研究过天花的治疗。他们采取人苗法……哦,说这些没什么用,反正经过很多人不懈的努力后,终于有人研究成成功预防天花的方法。这种方法,叫做牛痘法。” 五军佐急问:“这牛痘法到底如何施为?” 另一把声音忽掺进来,冷冷道:“五军佐休信此人胡言,他害得我们东凡还不够惨吗?” 凤鸣骇然向后转头,被容虎打昏的军亭不知什么时候已醒过来,此刻双手受缚,被两个容恬的死士看守着,漆黑的大眼瞪着凤鸣,流露出深刻的恨意。 被她提醒,军方众人警惕心顿起。 “十三军佐说得对。”五军佐点头道:“鸣王如果不能出示证据,我们怎能相信鸣王的话?” 容恬眼中闪过厉色,强大魄力隔空压向五军佐。 五军佐倚仗身边人马众多,冷哼一声,目光与容恬在半空中撞出火光。 多名侍卫,情不自禁缓缓摸向脚边的兵器。 气氛紧张起来。 凤鸣笑道:“这个还不容易,抬一位病人过来,我敢和他近身接触而不惧被传染。” 东凡众人脸上显出惊讶,想不到凤鸣如此勇敢,竟然亲身尝试。哪知他种过牛痘,对天花有免疫力。 容恬在一旁插道:“不但鸣王不惧天花,我们这里近千人都曾受过鸣王教导,知道如何抵抗天花,也不怕被病人传染。你们要是不信,尽管带病人过来。” 当日凤鸣发现西雷也存在天花这种可怕的病毒,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脑子里所有关于天花的防疫知识全部掏出来,尤其是用种牛痘来防疫天花的方法。 这一种非常高效的防疫方法在西雷的王宫和军队中不引人注意地传播,不但凤鸣容恬太后等拥有了免疫力,容恬这次带来的五千死士也有免疫力。 五军佐眸中显出无保留的激动,上千人都不怕病人传染,说明鸣王的方法有效,那军营里的那些士兵岂不有救?霍然站起,命道:“来人,快去领几个生病的士兵过来。” “慢!”鹿丹蹙眉思考道:“此病动辄传染,不能容这些病人在王宫内走动。” 众人都惧怕天花传染,纷纷点头。容恬等更是心里笑开了花,只要离开王宫,活命的机会又多一成,何况王宫外还有尚未现迹的四千精锐。 鹿丹自然不会没想到这个,不过在他心目中没什么比东凡王的性命更为重要,当务之急是保住凤鸣性命。这点倒和容恬等的利益不谋而合。 “不可。”军亭冷冷道:“没有亲眼看见证据,我们不会再相信此人一字。”冷冷瞪着凤鸣,切齿道:“此人藏匿于东凡,骗得大王信任参与军务,不杀他我东凡军方再无尊严可言。除非他真能救得了我军方将士,否则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凤鸣在肚中大叫委屈,又不是我害死林荫的,为什么把恨意发泄在我身上?不过仔细回想,林荫的死自己确实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太后指出城南有北旗国伏兵,林荫不会冒险通知北旗伏兵立即转移,也不会暴露自己北旗奸细的身份。 07 王威浩荡 第九章 “啊!”太后惊得猛站起来:“来人啊!快来人!鸣儿你怎么了?” 四五名侍女听到声音涌进来,见到此景都吓了一跳,连忙七手八脚帮太后将凤鸣扶起来放到床上。凤鸣似已失去知觉,双眼紧闭,脸白得象纸一样。 有人端来热茶,太后一把接过了,往凤鸣嘴里小心灌去。凤鸣牙关紧咬,茶水从嘴角处潺潺流下。 太后脸色也是煞白一片,把茶碗往旁边一放,连声道:“御医,快请御医!” 随茵在一旁扶着凤鸣上身,赶紧应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忽听见轻轻“嗯”了一声,凤鸣略微动弹。众人都紧张地盯着他。 “鸣王?鸣王你醒醒。” “鸣儿?你睁开眼睛。” 浓密的睫毛颤动,微睁开一条缝,那缝缓缓扩大,露出晶莹黑瞳。几张紧绷的脸一同跳进眼帘。凤鸣慢慢移动视线,最后定在太后脸上,呻吟道:“我怎么了?” 太后见他开口,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下一半,轻声道:“你忽然晕倒了。是心口疼吗?现在怎样了?” 凤鸣迟缓地皱起眉心,看来清醒了点,点头道:“哦,我记起来了。也许刚才站起来太猛了,血压低的人也经常会出现这种状况,很平常。” 太后不放心道:“还是要让御医仔细看看才行。” “已经去了那么一会,御医应该很快就到。”随茵道。 想起要把脉,还要吃那些奇怪的苦药,凤鸣顿时抗议:“不用看医生了吧?睡眠充足点,吃饱一点。对了,一定是因为我还没有吃晚饭,肚子饿就容易血压低。”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众人忙阻拦了,纷纷叫“不可”。 随茵一边按着不许凤鸣乱来,一边又指派一名侍女道:“快去看看御医来了没有。” 侍女出去,不一会就转回来道:“国师来了。” 话音未落,鹿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房门,对太后匆匆点了点头示意,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边,抓起凤鸣的手腕,神情凝重。 众人都知他精通医道,纷纷退开。 凤鸣见他表情少见的严肃,也不好挣扎,由他替自己把脉,苦笑道:“希望国师开的药方不要太难喝。” 鹿丹静心听了半晌,才放开手,对凤鸣笑道:“不怕,不用喝药。此事交给鹿丹,鸣王好好休息吧。”深邃的眸子黑如宝石,闪烁动人。 凤鸣听出他话里另有深意,顿觉不安,猛然抓住鹿丹的手,压低声音道:“国师千万别做傻事。” “鸣王放心。”鹿丹也压低声音,心平气和道:“没好处的事鹿丹从不做的。你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不再理会凤鸣复杂的目光,站起来对太后拱手歉道:“这两日事务太多,竟没能来拜访孙子大师,请大师原谅。” 太后雍容一笑:“国师客气了。多谢国师特地赶来为小徒诊脉。” “千万别这么说。大师也精通医道,鹿丹听闻鸣王生病,一时着急竟忘了这一点,结果在大师面前献丑了。”鹿丹寒暄两句,又道:“既然鸣王身体已无大碍,鹿丹正有点事要办,不久留了,有空再来拜访大师。”向凤鸣打个招呼,匆匆去了。 太后见凤鸣精神好转,脸色逐渐恢复红润,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扭不过凤鸣,只好让他下床。挥退众位侍女,犹后怕道:“下次万万不可如此,吓得我不轻。” 凤鸣吐吐舌头:“下次坐久了,站起来一定慢慢的。不然把师父吓晕过去可怎么好?”心中却暗道:难道真如鹿丹所言,自己元气受损过大。 他不想太后受惊,换个话题聊了两句,打哈欠道:“我该吃晚饭去了,早点睡觉,唉,不知道明天早上又会被谁吵醒。师父晚安。” 向太后告辞,出了客厅。 随茵早备好香喷喷的晚饭。凤鸣匆匆吃了一碗饭,倒也觉得十分香甜,对随茵笑道:“看着你,我倒常想起从前身边的一个侍女,她叫秋篮,也很会做菜。” 随茵道:“那谁做的菜好吃?” “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嘻嘻,我觉得秋篮做的比你好吃一点点。不过你做的也不错。” 随茵天天侍侯凤鸣,渐渐熟络,也不象开始那般性情,笑道:“谁为这个生气?鸣王今天奔走一天,也该累了。热水已经备好,沐浴后早点睡吧。” 凤鸣点头。 今天几乎每一分钟都没有浪费。早起发现太后要收徒弟,随后和军亭谈论练兵,容恬的第二封摩尔斯密信接踵而至,太后指出城南有伏兵,伏兵被发现却又有人告密,最后发现奸细竟然是和军亭相恋的林荫,其中还夹着鹿丹和自己的性命之忧。 真是漫长的一天。 躺进又软又暖和的大床,凤鸣很快陷入沉沉梦乡。 子时,凤鸣所住的宫殿门前,马蹄声急促响起,由远而近。 来的是两骑,苍颜在前,到了门口翻身下马就往里走。随茵还没睡下,听见动静赶紧迎到客厅,道:“鸣王已经睡下了。他今天不舒服呢,把我们都唬了一大跳。”看看外面的天色,黑沉沉冷阴阴,料苍颜不会无故深夜来访,又道:“要是有紧急军务,不能耽搁,我这就请鸣王起来。” 苍颜听了凤鸣忽然晕倒的事,眉头大皱,阻道:“既然病了,不要叫醒他,让他睡去吧。”他踌躇一下,对随茵道:“这样吧,你到他身边,轻轻唤两声,如果一唤就醒,那就请他起来;如果唤不醒,那是睡得沉了,不要打搅他。” 随茵应了,进去片刻,转出来摇头道:“睡得正香。” “等鸣王醒了,你告诉他,我深夜来过,知道他病了,不想吵起他。明天早上等他醒了,要他到军务议厅来一趟就成。” 嘱咐一番,又上马去了。 凤鸣一夜好眠。 床软被暖,依稀觉得象在容恬怀里一般舒服,不知不觉梦到西雷的太子殿。 仿佛是三月春光烂漫的光景,秋千在新生的嫩绿树叶下轻轻摇晃,小厨房处远远逸出从没闻过的香甜味道,不知是否秋篮在做新肴。 “容恬……”模糊嘀咕一声,凤鸣懒懒翻个身。 次日天气奇好,风雪骤歇。太阳精神奕奕从山边冒出头,暖烘烘照耀在白色的苍茫大地上,屋檐下倒吊的冰挂反射着刺眼绚丽的光芒。 随茵一早就起来,往凤鸣房中看了两三次,见他睡得沉,吩咐众侍女不得打搅。去厨房转了一圈,见早点都备好了,热气腾腾地放在蒸笼里,便又再进了房,正巧看见凤鸣轻轻呻吟了一声,睁开眼睛,走到床边低头道:“鸣王醒了?我琢磨着也该起来了,天今日放晴,太阳都照到房里来了。” 凤鸣睁开眼睛,朦胧地对她笑笑,唇角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太阳出来了吗?真好。”爬起来伸个懒腰,“这是我到达东凡后睡的第一个好觉。” “呵,鸣王这个好觉睡得不容易,昨晚差点就被苍颜将军叫起来了呢。”随茵唤来两三名侍女,边为凤鸣准备,边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凤鸣奇道:“他这么晚来,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吧?怎么又不叫醒我?唉,随茵你也改问一下才对嘛。” 随茵努嘴道:“我才不问。苍颜将军深夜来,我猜八成是军务。军务的事,我们这等奴婢这么敢冒冒失失地问?” 凤鸣身处险境,不象在西雷王宫里一样,事事不敢掉以轻心。穿戴好后,去见正悠闲看书吃茶的太后,说了昨夜的事,道:“徒儿想还是赶紧过去军务议厅看看才好。” 太后脸色如常:“我看也不过是寻常军务,否则将军不会不叫醒你。也好,你去看看吧,不妨事。”高深莫测地瞅他一眼,暗中透出一点喜意。 凤鸣一怔,暗想:难道容恬的行动已经展开?心中小鹿直跳,不敢多问,怀着兴奋的心情直奔军务议厅。 不知是今天没有会议,还是会议已经结束,军务议厅只有苍颜和稀稀松松的几位将领在。凤鸣暗中查看四周,并不见军亭。 苍颜见凤鸣大步走进来,招呼他在身边坐下,亲切地问:“听说鸣王昨天生病了,今天好点没有?” 凤鸣谢了苍颜的问候,问起昨夜的事。苍颜爽朗笑道:“鸣王原来为了这个觉得奇怪。其实是这样的,鸣王是大王指定参加军务的人,因此所有新的重要军情都需要立即通知鸣王。要知道,如果有军情而不通知鸣王的话,我们等于逆了王令啊。” 这就是所谓保持参与者的知情权,凤鸣虽然对军务不大了解,这个还是明白的,点了点头。 苍颜又道:“就在昨晚,我军收到消息,又再找到一处伏兵地点,邪光将军立刻带兵突袭,大获全胜。消息传来,正巧我在这里处理军务累了,想骑马走动一下,于是深夜骑马到鸣王住处,打算通知鸣王这个消息。不料鸣王生病已经睡着,便不忍吵醒。反正已算我来了一趟,军情又并不是紧急非常,就要侍女别打搅你睡觉。” 凤鸣释然道:“原来如此。我就想呢,苍颜将军深夜赶来,事情一定紧急,怎么见我睡了就走了。” “冷天深夜干活,铁打的人也会疲累啊。出去转一圈传递消息,疏松疏松筋骨,要是碰上鸣王没睡,说不定还能叨唠一顿宵夜,何乐而不为?”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邪光这个时候风风火火进门,看见他们,对苍颜嚷道:“你这人,我在外面挨了一个晚上的冻,你倒好,在这里说笑。”挨过来坐下,把手往火炉子上搓了两把,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着鼻子骂道:“虽然出了太阳,还是冷得叫人骨头疼,也不知是不是昨晚着凉了。”又打了两个喷嚏。 凤鸣在这些军方将领中只与苍颜和军亭比较熟悉,便在一旁不作声,低头看着火光,偶尔抬眼打量一下邪光。 苍颜和邪光多年战友,随意取笑道:“你骨头老得比我还快?嘿嘿,知道你昨夜立了功,军令司已经知道了,到时候自然有嘉奖。” “那算什么功劳?”邪光哼着鼻子晒到:“那么百来个小兵,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无能被主部队甩掉的,一个个有气无力,连枪都拿不稳,见到我的人马,还没交锋就吓软了一半。北旗国的士兵如果都是这个模样,我看这仗根本就不用打了,我们的士兵一起打个喷嚏就能喷倒他们。早知道如此,大可不必这样紧张地将各处精锐部队紧急召回都城,你看看现在都城的各处兵营,到处都是人,连睡的地方都不够,一个营帐挤比平日多两三倍的人。” “呵呵,你不是在质疑军令司的命令吧?”苍颜道:“都城是国家的心脏,当然需要小心一点。” 邪光脸色不自在地喃喃道:“谁敢质疑军令司大人?这话可不能玩笑。”闭上嘴烤火。 凤鸣正满心琢磨容恬的计划不知进行得怎样,昨夜的突袭不知是不是容恬计划中的一步。真可恨,太后什么都不肯说,他虽然和容恬取得联系,但还是什么都被蒙在鼓里。思量一会,抬起头向邪光请教:“不知将军是否知道其他北旗伏兵的下落?” 邪光对这个凭空掺进军务议厅的所谓鸣王没有多大好感,横他一眼,嗤笑道:“我不懂神灵的文字,哪能知道伏兵的下落。”语气酸溜溜中带着嫉妒。 凤鸣这个不是东凡人的家伙竟处处得到神灵的宠爱,在他这个最崇拜神灵的东凡人眼里,自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具有与神灵沟通的能力的人,为何居然不是东凡人? 苍颜从中和缓,对凤鸣解释道:“邪光将军昨夜生擒了不少俘虏,现已带回军营中分开审问,应该很快就能得到其他伏兵的下落。” “恐怕没这么容易。”邪光想起那些俘虏就叹气:“那些家伙,怕死又糊涂,审问的时候一问三不知,竟有两个当场尿湿了裤子。他们确实是北旗人,但否认自己是士兵,只说自己是北旗的普通百姓。” 苍颜也露出诧色:“那他们为何身着黑服隐藏在平昔郊外?身边为何又有北旗兵营的兵器?” “对啊!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来到东凡的都不知道,一个个神智不清,言语混乱,我审问了半夜,气得不得了。”邪光露出恼色:“刚才光应那小子到我军营中,知道我还未审出结果,竟然取笑我用刑手段不够毒辣,震慑不住那些俘虏。我一气之下,吩咐属下将这些俘虏各送一个到其他军中,哼,看看他们能问出些什么。” 凤鸣心中微微一动,脑海中象闪过一点划空而过,不可捕捉的光,努力想查究清楚,却始终无法思索明白,想到后面,太阳穴突突作疼,不禁两手捧着头皱眉。 苍颜见状,关切地问:“鸣王怎么了?” “头有点疼……”凤鸣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不是这么疼就是那里疼。” “可要叫御医?” “不用,不用的!”凤鸣生怕又惹来苦得叫人害怕的药方,站起来道:“我回去休息一会就行了。如果有新的军情,还劳烦苍颜大人派侍卫通知一声。” 向众人打个招呼,骑马回宫殿。 到了宫殿大门,几名侍女迎出来站在台阶上等候,两名侍从上前牵马。凤鸣从马上翻身下来,一脚还在马镫上,猛然头昏眼花,抓住缰绳的手一时没握紧,“砰”一声,天旋地转摔在厚厚的积雪下。 07 王威浩荡 第十一章 凤鸣痴痴凝视着他,虚弱地问:“我快死了吗?” “胡说!”容恬恼怒地低喝,又放软声音,无可奈何地叹息:“不要乱想。你只是太想念我,昏迷了几天,现在醒了,什么事也没有。” 凤鸣瞪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容恬。 “让我摸摸,看看是不是真的。”凤鸣伸手,抚到容恬脸上,仔细感觉着一点一滴,半晌道:“是真的呢。”含着泪珠轻轻笑,忽然神智完全清醒过来,赫然震动,惊道:“你进了东凡王宫?天啊,你疯了吗?”从床上骤坐起来。 容恬搂住他,双臂力气大得不容他动弹半分,亲昵地用额头摩娑他的后颈,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 回到容恬的怀抱,凤鸣顿觉安心,压低声音问:“王宫守卫森严,监视我的人没有一打也有十个,你怎么竟敢潜进来?快放手,这里什么地方,你还这么大胆,要是有人进来看见怎么办?” 容恬好不容易重见凤鸣,把他搂到怀里再不肯放手,转头吹灭房中烛光,两人一同钻进大床,同盖一床大被。 容恬问:“鹿丹虐待你吗?竟让你病成这样,我定要狠报此仇。”手指泥鳅一样钻进凤鸣小衣内,细细摸索一会,皱眉道:“瘦得不成样子,骨头都露出来了。” 凤鸣又是激动又是好气,竟不阻拦,容他在自己身上乱摸,轻声问:“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潜进东凡王宫?太后暗示你有对付东凡的计划,又不肯告诉我,里面到底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这些天你都在哪?” 容恬换个姿势,将他搂得更舒服点,又去嗅他的发间,叹着道:“只有你的身子才这般香。”才徐徐回答说:“我从永殷境内追来,查知瞳儿对王位有不轨之心,领兵与瞳儿战了一场,故意输掉战役,装成战败身亡的样子,拱手让出西雷。” 凤鸣惊叫一声,连忙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半晌才喘着气低声问“你疯了吗?” 容恬不以为然,淡淡道:“你生死不明,我不能在西雷耗费时间,而且,只要我死的消息传到东凡,鹿丹不再有所顾忌,绝不会在将你利用殆尽前轻易杀死你。如此一来,我便有时间救你。” “我还以为失去西雷是疑兵之计。”凤鸣张大嘴巴:“竟有你这样的大王,轻飘飘就将王位拱手让出。” “只是暂时让出。”容恬见凤鸣蹙眉,温柔地吻他的眉心,笑道:“战役之后,我趁瞳儿尚未回都城,随即赶回去暗中接走太后,并痛快地放了一把火,造出太后**的假象。然后领了我平日藏匿起来的五千死士,日夜不停赶赴东凡。” 凤鸣听得呻吟起来:“天啊,你丢掉整个西雷,还烧了自己的王宫,带着五千人马就往东凡闯。你知道平昔现在有多少人马?每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心有却着实感动,要不是为了他,容恬绝不会陷于如此被动的境地,凤鸣一口热气哽在喉中,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忽然神色一动,低喝道:“小心,有人。” 两道人影无声无息潜到床边,隔着放下的床帘,低声到:“这里的人都处置干净了。” “外面暗中埋伏的监视者也处理掉了,一共有七个,也不知道哪个是鹿丹派的哪个是军青那边的。” 居然是容虎和烈儿。 凤鸣又惊又喜,掀开帘子低声喊道:“天啊,真的是你们。” 烈儿送上一个大笑脸:“鸣王,我们可终于找到你了。” 容虎欣喜地笑起来,黑暗中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凤鸣兴奋了一阵,忽然想到一事,心脏猛顿:“你们说这里的人都处置干净了?是不是……” “我们在茶水里做了点手脚,侍女们都昏睡过来了,那些没有昏睡过去的日常侍卫,被我领着几个高手,一刀一个,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两天东凡王宫人人自危,守卫放松了许多,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凤鸣担心的就是随茵那几个身世可怜的侍女,听了容虎的回答,稍微安心一点。转头问容恬:“那么我们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 容恬朝凤鸣笑笑。 烈儿和容虎相视一眼,同时低头。 房中顿时一片寂静。 凤鸣察觉有异,愕道:“难道你们闯进来,杀了所有的守卫和监视者,竟没有事先想好出去的方法?” 烈儿道:“本来的计划是五天后才潜入王宫,那时候东凡整个都城都快崩溃了,王宫已经乱成一团,兵荒马乱中救走鸣王一点也不难。可是内线忽然传来消息说鸣王病重昏迷……” 容虎暗中捏了烈儿一把叫他闭嘴,回道:“东凡的守卫向来宽进严出,我们虽然进来了,却未必那么容易出去。最晚明天清晨,他们就会发现这里出事。” 凤鸣的目光责怪地瞪向容恬。 容恬从容道:“虽然冒险,但至少我唤醒了你。”他抚摸着凤鸣嫩滑的脸,满怀深情道:“从你昏迷的消息传来的那刻开始,我就发誓,七天,我忍耐七天。如果七天你还不能醒来,我一定要亲自赶来唤醒你,不管那是刀山火海。你要觉得我太傻,不配为王,可以尽管责骂我。” 凤鸣双手剧颤,捏着容恬的衣襟,良久才哽咽道:“你哪里配当大王,丢掉了西雷,烧了王宫,还潜进敌国的王宫来送死……” 烈儿忙劝道:“鸣王不要难过。西雷虽然暂时被那瞳家小贼谋了,但大王对内政不稳早有预备,暗中埋伏下不少亲信。现在除了瞳家的直属将领外,其他将领和大臣的心还是朝着大王的,只是碍于无奈,被迫随贼。只要埋伏的高手暗中处理掉瞳家那几个主脑,大王回到西雷,立即可以夺回宝座。” 容虎咳嗽两声:“先不说这些。天快亮了,请大王下令。” 容恬一直搂着凤鸣坐在床上,此刻终于松开凤鸣,爽朗笑道:“浴血奋战,是男儿的光荣,我们闯出去就是。” 凤鸣不解地向容恬看去。 正巧容恬的视线转来,向他温柔而暧昧地笑道,柔声道:“让我亲手为鸣王穿上衣裳,外面天冷,鸣王小心了。” 天灰蒙。 静悄悄的宫殿,渺无人迹。尸体藏匿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血腥味如有若无飘在半空,被冷风吹散。 数十道人影无声上马,所有人都用面纱遮住容貌。 容恬道:“烈儿,到我怀里来。” 烈儿跳上容恬马匹,乖巧温顺地依入容恬怀里。 “我们走。”容恬沉声发令,数骑疾奔。 凤鸣扯动缰绳,却被容虎从旁拦住。 “我们走这边。” 凤鸣看着与容恬远去截然不同的方向,愣了片刻,骇然道:“不!不行!” 容虎沉声喝道:“这是王令,谁敢不遵?”不容分手,往凤鸣乘坐的马匹上猛抽一鞭,“跟我走!” 一夹马肚,骏马嘶叫一声,放开四蹄。 “不!我不可以这样做!”凤鸣狂嘶一声,便要勒转马匹。 容虎随后赶上,策马欺进,隔空伸手,竟狠狠一个耳光,打得凤鸣眼冒金星。 容虎满脸阴骘,压低的声音里藏着说不出的威严:“我奉大王之命,不管用什么方法,带你出宫,不得回头。” 凤鸣只觉头顶霹雳连闪,魂魄离体似的说不出言语,五脏六腑仿佛已被容恬的忽然离去撕碎了似的。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反复回荡:容恬要牺牲自己,容恬要牺牲自己! “不……我不要听他的!”凤鸣喃喃摇头。 “大王不用分心照顾鸣王,也许还有一线生机。鸣王如果跟随过去,岂不惹大王分心?”容虎睁着黑漆漆的眼瞳,值此关键时刻,再不是往日谨慎小心的模样,挺胸义正词严,瞬间气势强大压得人无法反抗:“我们走。”又是一鞭,击在马匹臀上。 劲风再起。 凤鸣紧握缰绳,看两边银树飞速倒退,身不由己与容恬越离越远。 王宫的守卫不知为何非常疏松,完全不像前些日子。凤鸣迷惑间奔出不到半里,忽听见身后不知名处喊杀声大起,知道容恬等已经与王宫守卫对上,心里凉浸浸一片,忍不住回头看去。 一股浓密的黑烟冲天而起。 07 王威浩荡 第十章 “鸣王!鸣王怎么了?” “来人啊!” “随茵姐姐快来啊!” 侍女们吓得一个个花容失色,提起裙边赶紧下阶跑到凤鸣身边,犹如五彩云朵将凤鸣团团包围。 随茵听见喊声,赶紧出来。 凤鸣摔到积雪上,倒并不觉得有多疼,见众侍女围上来,连忙安抚道:“没事,没抓牢缰绳,马镫又勒住了脚。”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末,对随茵道:“别告诉师父,白惹她老人家担心。” 随茵脸色苍白一片,见凤鸣笑嘻嘻走到面前,一直紧张得捂住心窝的双手才松下来,心有余悸地叹着摇头:“求鸣王下次骑马时千万小心,你要出个长短,随茵怎么向国师交代?”伸指细心帮凤鸣将发上沾到的雪扫掉。 凤鸣进门就找太后,把事情说了一遍,故意问道:“师父说奇怪不奇怪?那些被生擒的俘虏口供都一致,说自己不是北旗官兵,只是普通北旗百姓。我看他们说的不是假话,就算有人不惧酷刑不肯给口供,但也不至于几十个俘虏,人人都视死如归吧?” 容恬到底有什么计划,你也应该告诉我了。 太后不疾不徐地观赏鹿丹命人送过来的东凡书画,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奇怪?北旗对东凡早有不轨心意,现在祭师院大乱刚过,东凡人心惶惶,政局也有动荡的迹象,北旗王这个时候设伏兵突袭平昔,正是时候。至于那些俘虏,害怕说出真实身份会被杀,自然推说自己是北旗百姓。一般来说,军方的人除非是在战场上,否则是不会无缘无故屠杀没有作战能力的百姓的。” 凤鸣见她守口如瓶,老大没趣,摸摸鼻子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口气吃完了一碟随茵送上的咸点心,皱眉道:“烦心死了,谁都高深莫测一肚子不能告诉人的话。我哪有这么多脑细胞在重重叠叠的机关里面绕圈子?好,我什么也不管,随他们去。反正死在这里也没人心疼。” 亏容恬还说什么就在附近。 几天过去,连影子都不见,送来的讯息没头没脑,也不知这里有人牵挂他牵挂得肠子都快断了。 越想越难过,眼睛竟红了一圈。 随茵吃惊道:“鸣王怎么了?” 凤鸣咬牙切齿道:“我只是想起那个尸骨不知道在哪的容恬。” 随茵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前些天见鸣王精神好了许多,专注于大王派的军务,随茵还在暗暗高兴鸣王已经将那人忘了呢,怎么今天忽然又想起他来?国师吩咐了,千万不能让鸣王因难过而伤了身子,随茵真没用,竟不知该怎么劝鸣王。” 凤鸣听她莺声婉转,心中感动,别过脸道:“我没事,你别担心。那点心很好吃,还有吗?” “厨房里还有,我再取一碟来,要热热的才好吃。”随茵见凤鸣情绪平复,微笑起来,带起一溜轻巧的风出了房门。 凤鸣看她背影消失在帘后,站起来伸展筋骨,目光移向窗外灿烂的艳阳。 离开西雷时,秋草枯黄一片,阿曼江边的萧瑟被西雷大军铁蹄震破。 现在却已是冬天了、 东凡的冬天,真比西雷的冬天要冷上许多。 今日的阳光灿烂非常,给人大地即将回春的错觉。 容恬,你的计划已在悄悄发动了吗?那里面到底藏匿着什么不能让我知悉的秘密?我不敢相信,经过这么这么多的悲欢离合后,我们之间还有秘密。 眸中的日光微微摇晃,凤鸣抬头,发现眼前景物正迅速变暗。 天黑得这么快? 重物坠地的声音在房中响起。远处,随茵正捧着刚出热笼的点心走来。 “点心来了,鸣王可不能……啊!鸣王!快来人啊,鸣王晕倒了!” 盛着点心的精致玉碟,在发出最后的脆响后碎成一地。 凤鸣这次的昏迷时间,超出他这个冬天以来的任何一次。 他的身体时断时续的发冷,即使盖着多厚的棉被,也会在梦中冷得簌簌发抖,沉睡的脸扭曲着,挣扎出一丝痛苦。 东凡王亲自命御医为凤鸣看病。苍颜来了两次,吩咐随茵小心侍侯,军务太多,每次都是来坐坐就匆匆走了。 最开始,军青也抽空来了一趟。 军亭一直没有出现,这并不奇怪。 鹿丹似乎也病得重了,派人来问候了好几次,并没有亲自过来。 太后焦急万分,亲自照顾凤鸣,不肯假手于人,但凤鸣病情不见好转,万般无奈下,太后终于正式求见大王,提出要离开王宫,亲自出外采摘奇药为凤鸣治疗。 凤鸣昏迷在他的噩梦里,过高的体温和虚弱的身体连带影响他的梦境,他在梦中痛苦地喃喃。 容恬在哪?他在哪里? 凤鸣依稀发觉自己在战场上踟躇。被燃去一半的战旗有气无力地散发着最后一点硝烟气息。风冷冽,刀割般入骨。断肢处处,血流成河。 他赤着脚,深深浅浅踩在鲜血机成的小洼里,受伤的动物似的寻找容恬。 在哪?你在哪? 凤鸣跪在鲜血中痛哭,眸中没有别的,只有血的鲜红。 你在哪里? 他知道这是个噩梦,但无法醒来。荒芜的平原上尸骸满地,瞬间化为森森白骨。他知道这是噩梦。 “你在哪?在哪?”他急促地喊着,哭叫不休,额头渗满冷汗。 “在这,我在这。”容恬的声音在远处若隐若现。 凤鸣向着远处狂奔:“容恬,你在哪?回答我,你在哪?” “这里,我在这里。” “在哪?” “这里,在你身边,就在你身边。”回答的语气渐渐焦躁。 凤鸣惊惶转身,在空旷的荒野上四方眺望:“看不到,我看不到!出来,你出来!” “我在你身边,醒过来!睁开眼睛,凤鸣!” 肩膀忽然剧痛,象被人生生捏裂一样。凤鸣呻吟着,从可恐的梦境中霍然跃出,睁开眼睛。 烛光摇曳着从眼角逸入,他朦朦胧胧地,看清楚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凤鸣,我在这。”炯炯有神的黑眸还是那么锐利,象年轻力壮的虎,让他安心的吻轻柔落在唇上:“别怕,我来了。容恬来了。” 07 王威浩荡 第十三章 鹿丹怎会看不出军亭眼中恨意,他也知道林荫的事情,担心军亭情绪无法自制,将目前好不容易有所控制的局势搅乱,沉吟道:“十三军佐的顾虑也有道理。不如这样,我们请西雷王一人前往病人所在地,余下众人暂且留在这里。若鸣王没有说谎,西雷王也该不惧天花才对。” 凤鸣长身而起,朗声笑道:“国师打的好算盘。让我把话说明白,若容恬一刻不在我眼前,我便自己抹脖子,东凡王也好,东凡上万的兵将也好,都要随我陪葬。”手腕一转,无双剑横在颈间。 容恬悠闲地伸个懒腰,站了起来。 大王一站,自然西雷方众人都站起来。 东凡众侍卫蓦然警觉,也霍然站起,盯着对方。白盔一方站在外围,无声无息肃然起立。 只有一言不合,就是血流成河。 天色阴沉下来。 凤鸣静静站在高台上,迎风持剑,从容道:“国师以为如何?” 鹿丹见他如此,知道不可强来,毫不犹豫当即回道:“鹿丹当然相信鸣王。” 凤鸣点点头,看向东方军方,颇有风度地问:“五军佐能代表东凡军方表态吗?” 五军佐表情犹豫。他父母妻儿共六十三口人都在东凡,如果无法抑制天花的传染,不但旗下将士无法保住,说不定还要家破人亡。 就算为了东凡,也不能失去这个可以解救的机会。 五军佐正待开口,军亭的冷笑插进来:“除了我父亲,谁也不能代表东凡军方。” 凤鸣正有疑问:“怎么不见军令司大人?” 此问一出,军方众人顿时脸色沉重。军亭脸色发白,哼了一声,转头避开凤鸣目光。 鹿丹叹了口气:“军令司大人也染病了。” 凤鸣默然。这么说,恐怕一直没有露面的苍颜也没有逃过此劫。这位将军是东方军方对凤鸣最友善的,凤鸣难免有些伤感。 军亭懊恼道:“若不是邪光将军一时鲁莽,将抓来的北旗俘虏各军送去一个,东凡军营现在怎会乱成这样?” 烈儿心里却在暗喜,向容虎打个眼色。安排大量受感染的北旗人被俘原本是为了保证传染的效果,不料邪光分送俘虏,将传染源分散开来,更难截制瘟疫蔓延,不知不觉中倒是帮了西雷一个大忙。 而且审问俘虏时将领多数在场,染病的将领无法及时采取措施,情势更一发不可收拾,这场天花真是重创了整个军方系统。 凤鸣恰在这时,想起曾经横行欧洲的黑死病。他从没想到现代防疫天花技术的传授,会惹来这样一场浩劫。 那是多少人命啊。 他却无法责怪容恬。这确实是在目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唯一可以轻易取得胜利的方法,最妙的是,即使东凡军方大量死伤,也没有证据显示是凤鸣这方的过错,东凡人不会把仇恨发泄在暂时被关押在东凡王宫内的凤鸣身上。 如果容恬强行攻城,凤鸣说不定立即被人“喀嚓”一声,手起刀落,身首分家。 鹿丹打破宁静:“鸣王到底有何打算?” “当然是向大家证明我没有说谎。”凤鸣潇洒笑道:“请国师和五军佐让开一条道来,让我们离开王宫,到染病的军营去转一圈,然后大家再坐下好好谈谈。” 军亭反对道:“我已经说过,除非你能在我面前证明你可解东凡此劫,否则休想活着离开王宫。” 烈儿怪笑道:“那就叫你们抬个病人过来,我们证明给你看。” “不可!”鹿丹道:“大王就在宫内,怎能冒险将病人带进王宫?” 五军佐道:“可否请西雷王几名手下随我们同去军营看看生病的士兵?” “一个也不可以放出王宫。”军亭命悬容恬之手,却毫不胆怯,扫西雷众人一眼,道:“这些人都是敌国西雷的精锐,个个身手高强,捍不怕死。在王宫中都能与我们斗个僵持局面,若让他们到了郊外,恐怕我们无法制住。要让他们逃走了,将来定成我东凡祸患。” “我不会让手下分开。”容恬冷冷道:“要走就一起走。”毫无商量余地。 烈儿嚷道:“你们快商量好,要送病人过来也行,让我们一起去军营也行,反正我们鸣王是诚心向你们证明他有解救天花的能力的。” “如果要再打一场,我们也不怕。”容虎在旁边沉声加上一句。 “军昭,”军亭朝人群中一名侍卫命道:“传我将令,立即带几名染病的士兵来这。” 那军昭是军家亲卫,自然以军亭命令为先,应了一声,转身欲走,眼前两道白光闪过,已被鹿丹两名心腹高手一左一右将剑架到他脖子上。 军亭看在眼里,怒道:“鹿丹,你不顾我军营中上万将士死活吗?” 鹿丹目光毫不退让,昂首道:“十三军佐难道就不顾大王的死活?” “废话!大王不过是东凡王族中挑选出来统治国家的一个人,只要东凡王族一人尚存,不愁王位无人继承。东凡将士正在大量死伤,没有了保护王族的将士,东凡怎么抵挡敌人?” 鹿丹身边一名心腹高手似乎也同时兼任鹿丹的智囊,闻言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嘿嘿笑道:“十三军佐这就不对了。国师并没有说不救治东凡将士,只是说让西雷王众人到军营证明给我们看,不要让瘟疫传进王宫。十三军佐身为军令司之女,却在如此紧要关头因为情人的死而对鸣王心怀怨恨,一味阻挠鸣王出宫,实在不明智。” 他语气调侃,内里暧昧之意尽露,身边白盔士兵都嘿嘿轻笑起来。气得军亭浑身发抖,凌厉目光看向五军佐:“你身为军方将领,军务议厅被毁之辱未报,难道竟要轻放敌人出宫?” 五军佐心里也觉得军亭钻了牛角尖,碍于军青,不好当面反驳,只好恳切道:“十三军佐,瘟疫再继续蔓延,我东凡就要被毁了。比起这个来,军务议厅又算得了什么?为了我东凡将士和百姓的性命着想,不如让他们到军营一趟,如果鸣王没有说谎,那就真是神灵显灵,怜悯我东凡了。” 不少人暗暗点头。 军亭不为所动,沉声道:“父亲病倒时,令我暂代军令司之职,你不听我号令,是打算背叛吗?” 这是最严重的罪名,五军佐这方的人不禁气弱。 鹿丹却未将军亭看在眼里,唇角逸出冷笑,对己方人马淡淡下令:“谁敢乱来,立杀无赦。” “谨遵国师之命!”白盔众人齐声应是。 无形的弦,在空气中越绷越紧。 北风凛冽。 浓烟渐渐散去,太阳露出笑脸看着大地,积雪上流淌的鲜血已经凝固,每一处触目惊心,让人不禁怀疑杀戮是否人类最大的天性。 亮闪闪的刀刃枪尖,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伤口犹在淌血,大战随时再度爆发。 容恬神情自若,与凤鸣并肩而站。身后,是目光炯炯有神的烈儿和散发强大杀气的容虎,再后一点,就是那批劫后余生,浑身沾满鲜血的西雷高手。 军方死伤惨重,为了躲避瘟疫,大批精锐人马已经移到都城郊外,以致王宫突然出事,无法抽调足够人手,否则容恬这区区上千兵马早就全军覆没。不过就算移出城外隔离,在兵荒马乱的情况下,城里城外仍每天都有新的染病消息传出。 鹿丹却是三方中最早掌握形势的人,也只有他猜到容恬极有可能未死,使计诱杀容恬。可惜凤鸣识破地网,害他功亏一篑,现在还要不遗余力保护佩了无双剑的凤鸣。 一片死寂中,马蹄声忽起,蹄声急促慌乱,在默然的对峙中分外引人注意。 一骑远远驰来,马上青年身穿军家家卫服侍,骤见面前极诡异又极紧张的局势,来不及表示惊讶,嘶哑着喉咙问道:“十三军佐何在?” “在前面。” “在高台上。” 那人当即翻身下马,在一触即发的阵列中疾步穿行,经过白盔人马,再走入军方前沿,一路撞倒好几个侍卫,喘着粗气排开众人,一眼看见军亭被容恬的手下挟制,脚步猛然煞住。 军亭一见自家家卫赶来,已知不妙,色变道:“发生什么事?” 家卫悲容满面,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哽咽道:“军令司大人……大人他……去了……”勉强从齿间挤出这断断续续的话,手和双手都抵在染红的积雪上,浑身颤抖,痛苦得几乎蜷缩起来。 片刻,死一般的沉默笼罩每一个人。 “父亲!”军亭的尖利叫声,骤然划破万里晴空。 “大人……”五军佐目光呆滞,双膝跪倒,仰头看向无穷的天际,悲呼道:“军令司大人!” 身后一众将领侍卫,苍白着脸,全体默默跪倒。 军青去了。在东凡军方遭受有史以来最沉重打击的时候,军方最强的精神支柱,去了。 这是自己的错吗?凤鸣看着满地鲜血和跪倒痛哭的众人,无法抑制心底涌起的凄苍。一阵温暖从手上传来,原来是容恬默默握住他的手,轻轻揉搓。 鹿丹和他的白盔亲兵站在外围,也一脸沉重。 军青去世,东凡大部分将领生死未卜,大量士兵死去。可以说,东凡的军力系统已经被毁灭了大半,即使成功解决西雷众人,也将无法面对一定会趁机侵略的北旗。 当初将凤鸣诱捕到东凡时,谁能想到这样的结果? 他这个国师,难道竟是害东凡覆灭的祸首? 东凡覆灭后,没有能力自保的大王又将经历怎样的凄凉? 他再坚强,也无法忍受猜测这种可能性时刀绞般的心痛。 坚定的视线,透过重重刃尖,落在凤鸣俊美的脸上。 “鸣王……”鹿丹迈步,孤身跨过西雷与东凡两阵间约一丈的空白地带,对上西雷众人的兵刃:“让我们单独谈谈。”脸色异常凝重。 凤鸣看向容恬。容恬思索片刻,点头道:“好。国师请过来。” 防守圈上出现一个小裂口,让鹿丹进去后,立即重新封闭起来。 容恬、凤鸣、鹿丹,三人走到石柱一边人少的角落。 容恬开门见山道:“现在的情势国师都看见了。东凡已经乱成一团,失去一个国家应有的防卫兵力,现在就算你活抓了凤鸣,或者杀了我,也无法保全你家大王。” “一定有办法。”鹿丹轻道:“如果没有办法,西雷王怎会让我进来商谈?” 容恬深深打量鹿丹片刻,由衷叹道:“国师真乃有惊天智慧之人,深有胆略,叫容恬怎能不佩服?” 两人似乎已经达成某种初步的默契,眼中逸出尊敬与笑意。 凤鸣睁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们。 “西雷王过奖了,鹿丹虽有满腹心计,却徒为东凡惹来弥天大祸。可见冥冥中自有神灵安排,鸣王确实是福泽深厚的贵人。”鹿丹露出肃容,沉声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东凡在军事方面受西雷的保护,我家大王依然享有从前的一切权利,所有敢在东凡境内不遵我家大王号令者,西雷王需想办法除掉。” 凤鸣蹙眉道:“国师到底在说什么?可否明白一点?” 容恬柔声解释:“国师的意思,是东凡即将成为我西雷的属国。” “什么?”凤鸣失声惊叫。 他们不是被困王宫,就快被人乱剑砍死了吗?怎么鹿丹竟在这个时候提出东凡归顺的事? 难道他被军青的死刺激得失去理智? “他还有别的选择吗?”容恬笑道:“国师最高的目标,就是要保护东凡王。现在除了国师本人外,只有你我最能保护东凡王的安全。国师不将东凡交给我们,难道交给即将由军亭掌握的军方系统?军亭那么恨你,恐怕等局势稍稳,会立即废掉和你配了同一对无双剑的东凡王。军方早与国师敌对,就算军方系统将来不由军亭掌握,恐怕别的将领因为国师的关系,也不会对大王忠心耿耿。” 鹿丹脸不改色,凝视凤鸣,温言道:“我信任的其实是鸣王,鹿丹在世上除了大王已别无牵挂,鸣王一定会好好保护我家大王。” 凤鸣暗道:你相信的其实是那把无双剑吧。为了我,容恬怎么样也不敢伤害你家大王的小命。 不过鹿丹之深情,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之际,又不禁感动。 “国师不会后悔吗?”凤鸣轻道:“以一个国家的命运换取一人的安危,卖国的骂名即使千百年也会紧随国师。” 容恬宠溺地瞅他一眼,笑道:“你想得不够国师深远。东凡军方体系已经元气大伤,没有我西雷庞大的军力插手,北旗国的兵马随时出动,万一东凡被北旗侵占,东凡王的下场就更加凄惨了。以东凡现在的形势,灭亡已是必然,国师不过是减少了屠杀而已。” “这就是多国纷争的残酷之处了吧?可见再有本事,也无法一人力挽狂澜。”凤鸣细细咀嚼容恬的话,轻声感叹。 鹿丹默然,良久方无力地叹息:“鸣王总算明白鹿丹曾言及的大势了。东凡已经陷进急流,敌人纷纷杀上船来,我能做的,只是选择一个值得信任的舵手,将船交予他,希望大船能不覆灭,船上的人能保留一条性命。至于此船今后属于谁,非我所能决定。”眼中隐隐闪动泪光,勉强收敛悲态,沉声问:“时间不多,军方那边尚要解决。西雷王请给我一个答复。” 容恬当机立断道:“我保证将在东凡归顺后努力阻止瘟疫的蔓延,好好对待东凡百姓,给予东凡王安逸的生活,保护他的生命。但王权必须收回,否则怎算归顺?” 鹿丹摇头道:“不行。大王多年来一直是东凡最尊贵的人,现在骤然让他成为一个普通的富人,简直就是一种羞辱。其他王族我可以不管,但在大王有生之年,绝对要居于高位,权势在手,不受他人一丝委屈。” 凤鸣听得目瞪口呆。 难道鹿丹千里迢迢诱骗他到东凡,铲除祭师院,对付军方,耗尽种种心力以致命不久矣,竟只是为了让东凡王不受他人一丝委屈? 容恬抿起薄唇,显出强大的王者意志:“财富可商量,但王权绝不可留。除了我,无人可保护失去国师的东凡王,国师考虑清楚。” “不,不能让大王受任何委屈。”鹿丹闭目冥思,脸上掠过一丝决断,睁眼盯着容恬,:“西雷王若不答应,你们将无一人生离此地。” 凤鸣不认同他的威胁:“国师不要忘记,我们还掌握着天花的秘密,现在就算国师下令杀死我们,军方为了他们的将士着想,未必会动手。” “至于军亭,她年纪太轻,在这个关头,不一定能指挥得动所有军方的人。”容恬淡淡指出。 “鸣王是这样认为吗?”鹿丹神情笃定,淡然反问:“现在军方悲痛哀绝,如果这个时候让他们知道天花实际上是西雷的毒计,鸣王认为那些染病将士的死活能否压得住众人失去军令司的怒火呢?” 如果当真如此,西雷众人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斩成肉泥。 凤鸣和容恬暗暗吃惊,迅速交换一个眼神。 “你没有证据。” “就象鹿丹凭空推测出西雷王未死一样,这样的事何需证据?只要戳出一个疑点,就能洞悉全局。西雷王决定该怎么做没有?” “国师竟不顾惜东凡王?”容恬问。 鹿丹凄然,淡淡道:“若不能保证他不受人欺辱,还不如让他随我一道死去。” 凤鸣心下恻然,捏得容恬的手死紧。 容恬沉默。 时间不多,假如要平安解决此事,就要给鹿丹充裕的时间解决东凡军方。 “好,我答应你。”容恬咬牙,眼里透出坚毅:“只要东凡王一日在世,便一日享有他现在拥有的所有特权。但在他死后,王族其他人不得继承王权,东凡将正式成为西雷的一份子。” 鹿丹看向容恬,探究片刻后,才欣然道:“西雷王必不会毁弃这份在鸣王面前许下的诺言。”伸出瘦削的手掌。 空中连击三掌,盟约已成。 “国师且慢走,”凤鸣叫住鹿丹,前行一步,低声问:“国师上次说我身体虚弱,要以国师剩余性命来挽救的事……” “大王已经佩上无双剑,鸣王还在怀疑鹿丹的诚意吗?”鹿丹道:“昏睡七日后,鸣王难道不觉得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如此血战,若在从前,鸣王恐怕早倒下了。”复杂地看凤鸣一眼,退出西雷的防卫圈,回到自己的阵营去了。 凤鸣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揣摩鹿丹话中用意。 容恬站到他身边,欣慰笑道:“此人真是奇才,东凡王不知多大福气,才能碰上这么一个人。 “先不要笑得太早。”凤鸣略怀愁虑:“东凡并不是鹿丹一个人说了算的。他未必能说服军方。” “何必说服军方?”容恬给他一个“你真傻得可爱”的眼神,笃定道:“以鹿丹的本事,对付一个失去军青又受到重创的军方一点也不难。” 交谈见,鹿丹已经回到东方阵营内,对脸上挂着泪痕的五军佐沉声道:“现在是东凡的生死关头,瘟疫横行,唯一知道如何解救天花病毒的鸣王就在眼前,军令司之位空悬,而十三军佐对鸣王素有成见。国家存亡之际,五军佐是以东凡上万将士和无数百姓的性命为先,还是以军家一个家族的利益为先?” 五军佐沉默片刻,扫被缚在西雷阵营中悲泣万分的军亭一样,压低声音道:“你要阻止十三军佐登上军令司之位?” 军令司之位世代由军家嫡系继承,这个传统已经有上百年历史。 “不错。”鹿丹深深看入五军佐眼眸深处,一字一顿道:“无数生灵的命运,就在五军佐一念之间。是做东凡的救星,还是做军家的走狗,就看五军佐如何选择。” 五军佐复杂的目光,看向刚刚承受丧父之痛的军亭。 将领们对军家的忠诚根深蒂固,但看着自己亲自修炼出来的优秀将士一批一批地倒下,哪个将军能不心疼? “你要我怎样做?”带着寒气的字从齿间一个一个挤出来。 鹿丹的声音柔和得象奏给神灵倾听的神曲:“带走军亭,暂时囚禁。从鸣王身上套问出天花的秘密后,再将军亭放出。至于军令司之位,她并非合适人选,五军佐领兵多年,资格深厚,何去代替军青大人完成遗愿?” 五军佐方正的脸毫无表情,沉声道:“我会暂时囚禁军亭,但军令司的位置不能轻易决定,东凡尚有几名军佐级将领正在养病,也许日后可以康复。军令司由谁担当,日后再论。” “如此更好。”鹿丹退开,静静站回自己人马一方。 容恬的声音适时响起:“到底是战是和,各位商量好了没有?” 军亭正哭得伤心,闻言猛然抬头,咬牙道:“战!” 林荫当日因为怨恨凤鸣和太后指出北旗伏兵,曾对她说过凤鸣是不祥之人,一出现就毁了圣湖,一定还会为东凡带来更大灾难。她现在失去林荫又失去父亲,旗下将士成千人死去,怒火滔天中,这些帐一股脑算到凤鸣头上。 “慢!”五军佐终于开腔:“徒然厮杀无益。解决天花的肆虐才是最重要的。请鸣王先将十三军佐放了,表示一下诚意。” 凤鸣知道鹿丹已经做了功夫,当然也懂顺应时势,点头道:“我们对十三军佐本无恶意,容恬也只是为了救我而闯入东凡王宫。如果五军佐也有诚意,我们不但可以立即释放十三军佐,还愿意派出十名精锐,随你们到染上天花的军营中与染病的士兵接触,向你们证明我们确实知道如何使人不感染天花的方法。” 东凡阵营轻哗。 这样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鹿丹趁机道:“这样吧,先请鸣王释放十三军佐和派出证明的人,至于鸣王和西雷王等,请暂时移动到鸣王暂住的宫殿里等候消息。” “也好。” 烈儿掏出匕首,割断军亭背后的绳索。军亭双手一得自由,立即反手竖掌朝烈儿腕间斩去,欲夺烈儿手中匕首。 烈儿虽模样娇柔,却是容恬身边两大侍卫之一,怎轮到军亭乱来,手腕一翻,匕首铁柄已在军亭虎口狠狠敲了一记。 军亭吃疼,闷哼一声,转身飞扑,指尖直向五步外的凤鸣眼睛戳去。 众人惊叫。 “鸣王小心!” “十三军佐……” 一股大力从身侧涌来,军亭去势顿时中断,身不由己被推下高台。是容虎赶来了。 “十三军佐!” “十三军佐请莫冲动!” 军方数人冲前将她扶住。 凤鸣被军亭疯子般的行为吓了一跳,挨得容恬更紧。烈儿拍拍容虎肩膀,低声笑道:“女人你也敢打,小心我回去告诉秋篮。” 容虎淡淡道:“你敢离间我和秋篮,我就找你的永逸算帐。” 烈儿哼哼两声,闭嘴乖乖回到凤鸣身边站好了。 军亭挣扎着站起来,喝道:“不要管我,我要这些辱我东凡的人偿命。”她一腹怨气无可发泄,居然硬把矛头对准凤鸣。 凤鸣眼神无辜地看着她。 容恬不作声,心道:女人的直觉都很厉害。这军亭已经不知不觉嗅到里面阴谋的味道,隐约明白我们就是祸首,只是头脑尚未清醒,不能将事情连成一串加以分析。稍予时间,她将象鹿丹一样猜到里面的玄虚,必须要在此之前除掉她才行。 移动目光,找到对面人群中的鹿丹。 鹿丹竟似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颌首。 容恬发出一声长叹。 “怎么了?”凤鸣在一旁问。 “没什么,只是叹息西雷之大,竟找不到一个鹿丹这般的人才。” 那边已有两三人接到五军佐示意,向前阻拦军亭。不过军青余威仍在,众人都畏手畏脚,不敢将军亭怎样。 “请十三军佐以大局为重。”五军佐道:“十三军佐悲伤过度,情绪激动,这里的事情,不如交给我们处理。” 军亭被己方人马围住,心生警惕,瞪视五军佐道:“你想对我无理?” 五军佐看看左右,咬牙道:“不敢。只是十三军佐太过激动,请十三军佐先下去休息一会。” 使个眼色,第五军的几位低级将领,将军亭缓缓围住。 军亭看清形势,反而镇定下来,冷笑道:“你要背叛军家?”看向一片银晃晃的盔甲,目光从每个将领和侍卫的脸上划过,“你们要眼看着叛徒行凶吗?父亲尸骨未寒,军家的威严就消逝了吗?”喊到后面,力竭声嘶,泪痕满面。 脚步声踏着令人心脏停顿的缓慢节奏响起。 肃静的面容下,所有忠于军家的军方人马朝五军佐逼近。 五军佐看看众人和身边数名心腹,惨笑道:“如果你们觉得十三军佐的作为是对的,如果你们觉得截止天花的传染,拯救我们的将士并不重要,那就拔出你们的剑,杀了我吧。” 缓缓逼近的人圈,停止了动作。 甚至连领头的几名属于军家的侍卫,都无法直视五军佐的眼睛。 07 王威浩荡 后记 两个月后,牛痘的效果显现出来,天花疫症渐渐得到控制,没有再向其他城市蔓延。已经成功以神灵的威力争取到民心的容恬基本上已在朝中安插了大量心腹。但为了缓解东凡王之死所带给来的冲击,容恬还是在王族中选出了一名年幼的男孩,暂居东凡王之位。至于真正的王权,当然牢牢把握在容恬手中。 带来的五千高手差不多损失了一千多。容恬将他们分别安插在各处,以控制这个新收服的国家。在圣湖毁灭和天花瘟疫这两个历史上有名的神迹出现后,又有东凡王亲口在众人前的宣誓和足以证明王族心意的文书,相信东凡在短时期内不会出现反对凤鸣身后的西雷统治的大动乱。 现在最刻不容缓的,是回去收复容恬丢掉的宝座。瞳儿终不成气候,容恬并不担心这个。但北旗在东凡一旁虎视眈眈,只有容恬尽快重登西雷大王宝座,才能远远震慑住北旗的野心,让他们不敢侵犯属于容恬的地盘。 春芽从泥土里悄悄冒出的一个清晨,容恬率领留在身边的容虎等数十人,携太后和凤鸣离开东凡,一行人无声无息地向西雷边境驰去。 西雷,我们回来了。 07 王威浩荡 第十四章 鹿丹的声音在这时传了过来:“天花正在继续传染,我们不要再拖延。请将十三军佐暂时软禁,待她冷静下来再说。鸣王和西雷王请动身,暂歇于鸣王的宫殿。我代大王发布王令,军方一切暂由五军佐掌管,至于军令司之位由谁继承,我们会很快召集所有将领开会推举。” 军令司这样重要的职位并不能由大王独自决定,这也是东凡这个有着“民主”习惯的国家的一大特色。 容恬有天花的秘密在手,又于鹿丹达成约定,不怕军方搞鬼,点了十名亲信,让他们随东凡侍卫去军营证明。 五军佐吩咐身边的副将道:“你领一半人马,看守鸣王和西雷王,将他们进驻的宫殿团团围守。”自领另一半人马,押送容恬的十名亲信入军营。 这边,容恬率领的人马围成一个圆形,剑刃一致向外,中间护着容恬凤鸣等,缓缓从高台上移动下来。 鹿丹和军方的两派人马,小心翼翼将他们包围成一圈,跟随他们移动,以免他们趁机突围逃去。 日光下,人群组成三个漂亮的同心圆。中间是容恬和凤鸣,外面一圈是黑服的西雷众人,再外面一圈是军方的银色盔甲,最外面一圈是鹿丹的白色盔甲。若在远处的山头从高望下来,真是好看煞人,谁又知道里面的凶险。 同心圆慢慢移动,终于到达凤鸣居住的宫殿。容恬打个眼色,容虎守住大门,烈儿领数十人进去绕了一圈,出来道:“里面是空的,一个伏兵也没有。” 西雷众人依次进去,大半人留守在门边和围墙上,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殿外自然也是守卫重重,严防他们逃跑。 进了宫殿,凤鸣总算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端起桌上一杯冷茶就往嘴里灌。 烈儿一把夺了过去,捣鼓半天,才将茶水递回给凤鸣,禀道:“没有下毒,可以喝。” 容恬走过来,在凤鸣鼻子上捏了一把,显然怪他没有防备之心。 “我怎么知道这么多古怪?”凤鸣闷声低头。 容虎匆匆从里面走出来:“我已经巡查了两遍,奸细所说的这宫中的两条小型地道都是空的,没有被人用过的迹象,不过保险起见,我已经命人将入口都封了,还留了两个人在那里看守。” 凤鸣打个哈欠,看看天色:“原来还是上午,嘿,好惊险的一个上午。”忽想起一事,变了脸色,指着容恬的鼻子狠狠道:“下次你再玩什么牺牲自己的把戏,我一定不原谅你!这次要不是我阴差阳错地跑回来,你就成了一块大王肉饼了。”说到这里,更加后怕起来,心有余悸地揉着心房,眼中泪光涟涟。 容恬早料到会挨骂,只是没想到凤鸣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骂人,默默挨着他坐下。 烈儿最为机灵,挥手叫众人退下,和容虎一同出了厅门,道:“你守着这里,我领人看看防守有没有破绽。”斗志昂扬地去了。 客厅中,凤鸣血战中的诸般情绪终于得到发泄的渠道。 “为什么明知有可能是计也要闯宫?” “为什么明知无全身而退的把握还要冒险?” “为什么要用天花病毒害人?” “为什么扔下我,自己逞英雄突袭军务议厅?” “……” 容恬将他搂在怀中,轻声道:“你竟不知道原因吗?” “你太傻了。”凤鸣咬住下唇:“你是大王,怎么可以这样胡来?” “我是大王,当然可以胡来。” “你……你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目光远大的容恬吗?” “如果你在身边,我当然是运筹帷幄,目光远大的容恬。”容恬叹道:“要看不见你在眼前,我就只是凤鸣的容恬而已。” 只要有一丝不辜负你的可能,即使傻瓜才会做的自杀行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做。 生生死死,不过如此。 凤鸣心窝象被暖水浸过一样温暖,哀叹一声,挨进容恬怀中,久久没有言语。 “太后……她知道你进宫来自杀吗?” 容恬溺爱地笑道:“太后只知道,鸣王要是死了,她的儿子八成也不要活了。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一拼。母亲总是扭不过固执的儿子的。” 凤鸣心下感动,不仅责怪道:“她老人家在宫中养尊处优多年,你怎么可以让她冒险潜伏进来,万一被发现那可怎么办?” 容恬喊屈道:“你说我会让太后这样冒险吗?是太后提出若用天花对付东凡,一定要东凡的士兵越集中越好,这样震慑效果才最好,才真的可以兵不刃血取得我统一大计中的第一个战利品。她坚持潜伏入宫,说只有她才有足够本事使东凡军方发疯似的调令大部分人马立即在都城集中。你说一个孝顺的儿子遇上一个固执的娘时有什么办法?不过也确实象她老人家所说的一样,在我们里外配合下,东凡军方被使唤得团团转。” 凤鸣目瞪口呆。 能生出容恬这种儿子的女人果然不简单。 容恬伸手帮凤鸣揉眉心道:“不要再皱着眉心。有我在你身边,一切危机都会被化解。就象今天,明明已到绝境,居然变成这个样子。看来我们回到西雷后一定要好好酬谢天神。举办一个九天九夜的酬神仪式,你看好不好?” “真奇怪,好像你一定也不担心西雷的事。”凤鸣狐疑地看着容恬:“西雷王似乎忘记了,你的王位现在已经丢掉了。” “鸣王对我的信心居然还不如鹿丹。”容恬啧啧道:“鹿丹一见我活着,就知道瞳儿大势已去。如果他不对我夺回王位深具信心,怎肯和我达成盟约?” “不对,一定有什么瞒着我。”凤鸣瞪着容恬,似一只发现猎物的小虎般锲而不舍。 容恬和他对视片刻,哑然失笑,摩娑他的脸蛋,发出充满磁性的低沉笑声:“不让瞳儿表现一下他的本事,那些暗地里对我有不忠之心的大臣们怎么会露出马脚呢?要征讨天下,必须先稳定内部,我正好借这次机会,扫除身边的所有隐患。” 凤鸣哼了一声:“就知道你在打小算盘,不过你真有把握轻易收复王位?” 容恬看向凤鸣,似笑非笑道:“鸣王对我的信心居然还比不上我的敌人对我的信心,是不是该接受一下惩罚。” 凤鸣看见他眼中暧昧神色,浑身一阵发热,心跳加速,带着点惊惶道:“东凡的刀口还架在脖子上,你竟想这些东西。” “何惧之有?我相信鹿丹这次的诚意。” “先等鹿丹对付了那些军方将领再说吧。” 容恬晒到:“现在人心惶惶,军方全部乱了,只要将残存的将领一并解决,要控制剩下的士兵一点也不难。” 凤鸣认真想了想,还是摇头:“军方势力根深蒂固,烂船还有三分钉。鹿丹手上的实力要仓促间暗杀所有高级将领,就算他们个个都病倒了躺在床上,也并不容易。” 容恬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鸣王似乎忘了,我的母亲大人现在正统率着四千真真正正绝不怕死的,万中选一的西雷高手,藏在王宫之外呢。” 凤鸣愕然:“若到这个时候还不见我们出宫,太后岂不以为我们已经全部被杀,正伤心欲绝。” “以母后的性格,伤心欲绝之前,她会利用手上一切资本为我们报仇。” “报仇?” 容恬朝凤鸣挤挤眼睛:“刺杀平昔内所有的高级将领。” 凤鸣猛跳起来道:“糟糕,万一太后丧子心疼,不顾自身地乱闯军方重地报仇,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母后才不会如此。她一定会好好杀戮一番,然后保全自身,回到西雷,动用我们多年暗藏的力量,为她亲生儿子的光荣,杀死瞳儿,重夺西雷王位。”容恬凝视远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敬佩和仰慕:“这才是我西雷王容恬的母后,西雷最尊贵的女人。” 凤鸣心脏遭受连番刺激,砰砰作响,愣愣看着容恬,呻吟道:“我快晕倒了,我身边的都是战争狂人。” 容恬见他娇痴之态,忍不住低头狠狠吻在他唇上。 珠帘掀动的声音响起,烈儿疾步走进来,正巧看见凤鸣象被人踩到尾巴的兔子一样猛然挣脱容恬的怀抱,脸红红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请大王和鸣王恕罪,我不是故意来打搅的,只是报告一下,殿外东凡军尚无异动。” 凤鸣脸皮还是不够容恬厚,在烈儿玩味的目光下手足无措,找个话题问道:“你的永殷太子呢?怎么肯放你来送死?” 烈儿笑道:“永逸为了我的事惹恼了永殷王,加上二王子和三王子的挑唆,现在已经当不成太子了,不过还是王子身份,吃喝玩乐不会缺钱花。他根本不知道我进了王宫,要让他知道,那还不闹翻天?太子位嘛……应该已经落到永殷的二王子身上了吧。” 凤鸣没想到烈儿的手段如此厉害,略微愕然。 容恬解释:“永殷的二王子与瞳儿私交较好,瞳儿登基,他第一个送了贺礼过去。” 烈儿露出贼笑:“日后西雷起兵讨伐他国,象同国这种多年的敌国也就算了,但永殷一直和西雷关系友好,又是盟国,没有借口还真难以下手。偏偏永殷就在西雷隔壁,将来若不攻占永殷,西雷无法扩展。呵呵,这下瞳家小贼可帮大王解决了大问题了――他们永殷的太子送贺礼给西雷的篡位反贼,大王日后夺回王位,出兵攻打他们也是应该的。” 凤鸣这才明白,容恬这个王位丢得大有文章。 容恬的心思却在别的上面。他才亲到凤鸣的嘴边就被烈儿进来捣了局,正寻思着怎样再抓住凤鸣亲热一番,对碍眼的烈儿咳嗽一声。 烈儿最知他心意,顿时领会,挤眉弄眼道:“大王若没有指示,属下继续巡查去了。”一溜烟跑开,遇到守在厅门的容虎,大声道:“大哥你猜错了,他们衣服都还在身上,根本没完事。打赌的银子记得回去给我。”笑着走了。 凤鸣隔帘把烈儿的话听个清楚,羞得几乎想钻到桌底去,被容恬一把拉住。 容恬痛心道:“我们的动作竟比属下估计的要迟钝,这是何等耻辱?不行,要加快速度才行。” 凤鸣翻个老大的白眼,见他身上刚刚才包扎好的伤口还依稀渗着血,实在舍不得给他两拳,只好软语道:“你浑身都是伤,好好休息一会吧。”主动送上两个亲吻,又道:“天气好冷,你就这样抱着我。” 容恬想他想得极苦,怎忍心违背他的心意,遵命而行,将凤鸣抱得紧紧。 凤鸣腾出手,细细抚摸容恬俊脸,短短数十日,竟消瘦不少。 这些日子总在暗中气恼容恬,怪他将自己留在鹿丹手上不闻不问,还诈死惹人担心。现在想想,容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瞳儿打了一仗不说,回西雷救出太后,再日夜兼程赶赴东凡,千里迢迢弄来天花病毒,又要派人刺探北旗军情,又要做好诸般假冒北旗伏兵的布置,又要顾及其他小国例如永殷的形势,最后在快成功的时候,又被鹿丹一计使出,被迫在条件尚未成熟的情况下硬闯王宫 ,浴血奋战一场,如此操劳,恐怕连铁人也熬不住,真是难为这位西雷王。 容恬熟悉的气息近在鼻尖,凤鸣静静凝视梦中见过百回的轮廓,依稀象活在最美的梦里似的,露出恍惚的笑容。 容恬温柔地看着他道:“傻笑什么?你眼中迷迷糊糊的,是不是想睡觉?” 凤鸣摇头,深深望着容恬,轻声道:“我怎么舍得闭上眼睛?” 两人都觉得象被冬天的阳光融化似的,丝毫不觉寒冷,搂得更紧,希望一辈子也不用分开,就这样静静呆着就好。 时间无声流逝,殿外剑拔弩张的危势已被抛之脑后。 太阳在他们彼此的凝视中匆匆奔跑,从天空正中跑到西边,不小心嗅到空气中远远传来的甜味,羞红了整张圆脸。 平静终于被打破。 容虎疾步走了进来,道:“外面的守兵忽然退开,鹿丹国师来了。” 容恬默然片刻,虎目中逸出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敬畏:“好快的手脚,他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付了军方。” 鹿丹匆匆入内,脸色带着不寻常的红晕,一见凤鸣便道:“天花的传染忽然厉害起来,军方将领竟全部染病,更可怕的是,北旗国的数千高手居然趁乱潜入各将军府,刺杀了大量将领,现在军方已经全部乱套了。大王下了王令,命我全权接管东凡各军,事情大致上已经妥当,只需鸣王登高一呼。” 容恬琢磨,所谓军方将领全部染病当然是谎话,大概一小半被太后收拾了,另外一大半被鹿丹用召开紧急军务会议的名目一网打尽了。鹿丹下手,料想不会再有活口。 凤鸣惊道:“那十三军佐和苍颜将军呢?” “苍颜将军两天前就已经病死了。”鹿丹淡淡道:“十三军佐也早已染病,刚刚发作身亡。” 凤鸣一听,便明白军亭也已遭了毒手,虽知她若执掌军权定不会放过自己,但想起自己刚刚参与军务时两人初打交道的情景,不禁黯然,沉默片刻,勉强振作道:“国师要我登高一呼?” “对,只要鸣王出面,便可赢取东凡人心。” 日落,夜幕降临,近日被死神笼罩的东凡都城平昔,忽然多了一点诡异的生气。 大量绚丽的烟花在城头点燃,五彩光芒照亮星空,平日只在贵族身边当差的王宫侍者穿越大街小巷,传达东凡王的王令――所有东凡百姓,都聚集到城头下。 因为给东凡带来无数死亡的瘟疫,终于有了遏制的方法。 “神的使者到了!” “对付瘟疫的方法有了!” 被瘟疫震慑得心惊胆战的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好消息,带着怀疑、紧张的期待和兴奋,他们战战兢兢走出多日不敢迈出的家门,聚集到城头。 数百个大灯笼照耀下,出现在城头上衣着光鲜的人,有他们的大王,国师鹿丹,几位忽然被提拔上来参与军务的低级将领,还有两个他们不认识,但都听过其威名的人――西雷王容恬,鸣王凤鸣。 凤鸣对着脚下黑沉沉的人群,对着那些带着求生渴望的眼神,公布了一个对这个世界将发生重大影响的秘密――对付天花的牛痘。 “天花是一个恶性病毒,这种病毒很容易扩展传染,死亡率很高,尤其对于很少发生瘟疫的国家,造成的后果更加严重。”被十一国传颂的鸣王在城头上迎风而立,侃侃而谈:“在西雷也曾经发生过天花,大量的无辜百姓死去,我西雷王容恬祈求神灵垂怜,终于感动神灵,赐予预防天花的方法。今天,在神灵的昭示下,我们赶到东凡,为东凡驱逐可怕的天花。”容恬站在他身旁,看他顾盼生辉,光彩照人,欣慰而笑。 “方法其实很简单,养牛的牧民身上常会长一种叫牛痘的东西,那是从牛的身上被传染的。这种牛痘的病毒,与天花的病毒同源,但对人体造成的危害却相当小,不会致命。只要人感染了牛痘,就会生成对牛痘这类病毒的免疫力,碰上天花也不会再被感染。” 凤鸣看看身边众人露出迷茫表情,知道他们对病毒免疫力这些新名词不能接受,索性直接说具体实施方法:“把患上牛痘的病人身上的痘脓取出,在你们的胳膊上划一道浅浅的刀口,将脓挤进去,然后包扎,几天后,你们的胳膊上就会长出一颗牛痘,从此以后,就再不用畏惧天花了。” 东凡百姓一阵骚动。 他们见识多天花的可怕,对痘充满了恐惧,现在要在自己好好的胳膊上挤入这种东西,那不是送死吗? 鹿丹扬声道:“不相信的人,尽可以到城郊外专门隔离病患的军营去看。鸣王从西雷带来的众人使用了这个方法,个个都不再畏惧天花,他们正在军营里照顾病患。” “去看看!亲眼去看看神迹吧!” “选几个人,去看看鸣王有没有说谎!” 几名年轻力壮,胆子比较大的百姓被众人推选出来去军营查看情况,王宫侍卫立即送上几匹骏马,打开城门,让他们骑马出城。 接下来,是冗长的,饱含着期待的沉默。 凤鸣压低声音问身边的容恬:“如果他们日后知道这只是预防的方法,已经感染上的病患未必可以救回来,是否会造反?” 容恬失笑道:“能预防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至少不用担心健康的家人染上。他们知道牛痘的功效是真的,只会从此把你当成真的神灵来崇拜。” 马蹄声想起,所有人的视线投射到远处黑暗中那模糊的身影上。 影子越来越大,赶去军营的几个百姓代表满头大汗地疯狂策马而回,一下马就跪倒在地上,带头的一个年轻男子发狂似的大呼道:“他们真的不怕瘟疫,他们扶着生病的病人,为他们抹身,喂他们吃饭,我远远在军营边缘上仔细看了,天啊!他们真的不怕染上瘟疫!神灵啊,你终于显灵了!我终于可以将我逃出平昔的家人叫回来了!” “神灵啊!” “您终于怜悯我东凡了。” “我们可以上街出门了,孩子们可以回家了!” 上万哭喊着的东凡百姓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感激神灵的慈悲。 自从瘟疫出现后一直被鹿丹严密保护的东凡王终于开腔:“我东凡的子民们,这是神灵的旨意,神灵派来西雷王和鸣王来救我们,是为了让我们学会感激。从今天开始,东凡就是西雷的属国!西雷鸣王受到神灵的宠爱,是神灵给我们的指引,有他的照料,这片大地将更加富强,我们每个人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不再忍受饥饿和痛苦!” 这番演讲是凤鸣从宗教频道抄袭下来的,不过这个时代也没什么版权,只要能激励人心就好。 东凡王只听鹿丹一人的话,这篇东西当然是鹿丹叫他背的。 “这是神灵的指引。” “鸣王受到神灵的宠爱。” “那些祭师们就是因为企图伤害鸣王,才被神灵惩罚,害我们失去美丽的圣湖的。” “可是东凡难道就成了西雷的……”微弱的理智的声音,被刚刚获得重生般欣喜的疯狂淹没。 鹿丹早安排好的数百个安插在百姓中的心腹不失时机地高喊起来:“我们听大王的!西雷万岁!鸣王万岁!神灵会保佑我们!” “神灵会保佑我们的!” “跟随鸣王,我们就能受到神灵的垂爱!” “万岁!鸣王万岁!西雷万岁!” 脚下的民众,被挑唆得爆发出一阵阵疯狂的吼叫。 “鸣王万岁!跟随鸣王!” “西雷万岁!” 凤鸣咋舌,低声道:“到底东凡现在归谁了?你才是大王呀。” “当然归你。”容恬发出低沉的笑声:“东凡是你的,而你是我的。” 东凡离西雷毕竟太远,用武力更换统治者毫无疑问困难巨大,用精神崇拜的方式来统治,是最实惠的方法。 十一国中,有谁比鸣王更适合当神灵的代言人呢? 连容恬也差点相信自己的心上人是天上下来的,否则怎会如此完美。 “鸣王万岁!西雷王万岁!” 容恬与鹿丹交换一个眼神,迈出一步,让城下所有人看清楚他的身形相貌,用震住全场的豪迈语气大声道:“我就是西雷王容恬,从今天开始,东凡将成为西雷的属国。我保证,在我的眼中,东凡子民与西雷子民同等宝贵,我会给你们公平、安定和富足的生活,假如谁敢侵犯东凡,那他就是我的敌人。我也保证,东凡王在东凡的地位依然尊贵,他享有原本的一切王权,在这片土地上,无人能凌驾于东凡王之上,即使我与鸣王,也不能对东凡王无力。但此任东凡王死后,其他东凡王族的人不能再继承王位,东凡王位从此消失,那个时候,东凡将正式成为我西雷的一份子。” 凤鸣抓紧机会发挥他的魅力,也跨前一步,站得与容恬并肩,朗声道:“西雷王要给你们公平、安定和富足的生活,东凡的百姓们,你们愿意吗?” 城下气氛已趋爆发的火山般灼热,无数人放声高喊:“愿意!愿意!” “愿意!愿意!” 其中少不了鹿丹的心腹在推波助澜。 鹿丹得到容恬在众人前许下的承诺,露出满意表情。转过头去,柔美的目光一点不漏,全部倾泻在东凡王一人身上,轻声问:“我让大王失去了东凡,大王恨我吗?” 东凡王看看脚下的百姓,凝视鹿丹道:“国师何出此言,没有了国师,我就没有了一切。即使没有西雷容恬,东凡又能在我手上保住多久?这江山与百姓,在我眼里,比不上你一个笑容。国师,你再对我笑一次好吗?” 鹿丹心中悲凉,露出灿若艳阳般的笑容。他正握着东凡王的手,察觉心上人的手冷冰冰,颤个不停。 当夜平昔不曾平静过片刻。 太后得知消息赶来城下,远远看见儿子和凤鸣在城头上威风凛凛,猜到事情过程的**分,又是激动又是好气,亏她一怒之下完全丧失堂堂太后仪态,淌着眼泪下令刺杀所有可以刺杀的东凡将领。 现在大势已定,她不想和鹿丹尴尬地碰面,暗中派人通知容虎她到了城下。 容恬下面的人,一秒钟也不耽搁,立即开始取牛痘脓浆,为东凡人种牛痘的工作。 凤鸣暗问:“你从哪里弄来牛痘浓浆?” 烈儿多嘴答道:“大王从西雷过来时已经想好用什么计策对付东凡,怎会不准备好牛痘浓浆?我们抓到北旗兵,一半放了天花,一半种了牛痘,那种了牛痘的一半现在身上正长着牛痘,一个个捆成粽子放在秘密的地方呢。取他们身上的脓浆就行了。” 凤鸣始终不习惯这么残忍的手段,摇头皱眉。 容恬冷哼道:“烈儿,凤鸣和我的私语,你好像句句听得清楚。” “烈儿不敢。”烈儿缩缩脖子,后退两步。 子时过后,众人筋疲力尽回到王宫,容虎已经得知太后及四千高手的下落。刺杀众将领的行动大获成功,不过伤亡惨重,几乎死了八百多人。这些都是容恬花最多心血暗中培植的死士,死一个都让人心疼。 太后扮成一个低级将领藏在军中,容虎领了这三千多人马随同进宫护卫。容恬已俨然成为东凡未来的主宰,没人能反对他的人马随身护卫。 这里毕竟不是西雷王宫,说什么也要小心一点。 凤鸣累得浑身骨头发疼,正打算和容恬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鹿丹却派人来告,半个时辰后东凡王将亲自过来,递交正式的归顺文书。 凤鸣不解道:“难道不能等到明天?” 容恬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点头答允了。 两人沐浴后换了正式的服饰,坐在客厅里等待东凡王和鹿丹。鹿丹深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对容恬并未再作防范,到了门外,将所有心腹侍卫留在外面,和东凡王两人一起入内。 凤鸣从未见过正式的政治场合,紧张道:“就在这个小宫殿里面,会不会很不正式?有什么程序吗?有什么特定的规矩吗?” 容恬安抚道:“鹿丹就是为了不让东凡王难受,才特意选择在这个小宫殿里,快快把事情做完。军方势力已经拔除,鹿丹已经和我们达成盟约,东凡王又当众宣布归顺,现在不过是门面功夫,在纸条上签个名就行了。” 凤鸣这才点点头。 只听容虎庄严通报道:“启禀大王,东凡大王到。” 珠帘晃动,东凡王穿着隆重的东凡大王服饰,头顶象征东凡王权的坠珠王冠,出现在他们面前。方正的脸上没有表情,眸中似空荡荡无一物,又似所有精髓隐藏在最深最深的地方。他双手持一份明黄色的文书,踏入客厅一步,忽然停住,缓缓回头。 鹿丹隔帘叹道:“我在外面等待大王就是。从此以后,大王有很多事情都要一个人做了。” 任由心上人独自面对容恬和凤鸣,狠着心肠,在厅外一张观景椅上端坐下来。 凤鸣看着东凡王空洞的眼神,反觉不忍,站起来柔声道:“大王请坐。” 三人坐下,凤鸣恳切地道:“容恬已经答应过国师,东凡虽归顺,但大王的地位不变,仍是东凡最尊贵的人。大王放心,我们会好好对待大王和大王的族人。” 东凡王似稍有意动,感激地看了凤鸣一眼,低声道:“多谢鸣王。国师不会看错人的。” 容恬注意看他腰间,果然悬挂着无双剑。 就是这把挂得不合时宜的无双剑,迫使爱东凡王如命的鹿丹不惜让容恬拥有东凡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沉默的气流在客厅中回旋,明黄色的丝帛在长桌上慢慢展开。 凤鸣屏住呼吸。不管这个仪式多么简单,这一刻将永远记载在历史上,标识着一个国家的强盛,一个国家的湮没。 容恬在东凡王的名字和东凡国印之下,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注定会在历史上大放光彩的名字。 烈儿少有的满脸凝重,双手小心翼翼捧起这份归顺文书,朗读起来。 “东凡因神旨而存,因神旨而兴。今鸣王拯救东凡子民于瘟疫大祸,亦神灵之旨意也。东凡不敢违逆神灵,愿举国归顺西雷。此后东凡之江山,即西雷之江山;东凡之子民,即西雷之子民。 即我逝后,西雷之王,即我东凡之王。 谨立此誓,世世不悔。” 鹿丹静坐于帘后,默默倾听烈儿清晰地将文书一字一字读来,至最后,听见里面有人松了一口气,凤鸣轻叹道:“盟约终于定下了。” 凤鸣的轻轻一叹传入鹿丹耳中,就如一记韵味深远的钟声。惊世的绝美容貌上逸出一丝凄凉微笑,,鹿丹头枕在观景椅的靠背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滴晶莹泪珠,从眼角溢出,无声无息,滑落在被他拱手送于容恬的东凡大地上。 屋外北风渐强,卷得厚重的门帘也禁不住摇晃。 冰冷的黑暗中,洁白雪花从天而降,舞姿翩翩,转着美妙的圈儿,亲吻这片神灵曾经温柔注视的美丽大地。 没有多少东凡人知道,就在这场冬雪中,他们失去了一位东凡有史以来,最具有雄才大略的国师。 没有多少人能从历史的长河中寻找到这颗被掩藏的宝石,从卖国者的骂名中洞悉其中的深远睿智和深沉爱意 但,就是因为他,这片大地受到强国西雷的照顾,而在动荡的十一国时代免受战火侵袭;也因为他,历史上有名的西雷鸣王终其一生对这片土地难以忘怀,施加在这片土地上的恩典远比日后归顺西雷的其他国家为多。 这片大地上的百姓无法得知,他们日后的幸福安逸,得自于这个短暂而光彩夺目的生命。 知悉鹿丹死讯,凤鸣哀伤地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偎依进容恬的怀抱,久久睁大眼睛无法入睡。 他终于想起,鹿丹曾说,为他施法恢复元气后,鹿丹的生命将只剩下七天。此夜,正好是凤鸣无端昏迷后的第七个夜晚。 容恬无言地陪他彻夜未眠。 凌晨时,容虎来报:“东凡王派人送来这个。” 凤鸣掀开方盒上的绸布,竟是昨夜挂在东凡王腰间的无双剑,视线触及那熟悉的剑鞘纹理,人已整个痴了。 容虎在一旁道:“东凡王说,国师一生中给他的每件东西都对他有莫大益处,唯独此物,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不如还给西雷王。” 烈儿这时从外面飞跑回来,喘息道:“去东凡王的寝宫看过了,东凡王不在那里,连暂时安放国师尸身的灵柩也是空的,大家都到处去找他们了。” 凤鸣不发一言,忽然夺门而出。 容恬在他身后,竟来不及阻拦,惊道:“凤鸣,你去哪里?”匆忙追出。 容虎和烈儿也拼死追上。 大雪下了一夜,到现在仍未停止,宫内积雪愈寸。凤鸣不顾身后众人追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路狂奔,及至天地宫外的大广场前,猛然刹住脚步,气喘吁吁地弯下腰去,待再直起身时,眼中已盈满泪光。 视野中一片洁白,天地宫门前的大台阶上,依稀两道身影偎依着坐于其上,已被簌簌雪花盖了厚厚一层。 那已被积雪掩盖了面容的人,拥抱着逝去的鹿丹,将自己的生命结束在让人刻骨铭心的初会之地。 他一生中,恐怕只做过这么一件违逆鹿丹意思的事。 鹿丹日日夜夜的殚精竭虑,鹿丹临死前花费的万千心血,都随他这唯一的一次任性而付之东流。 一种被冥冥众神主宰而无法自制的悲凉,朝凤鸣扑卷而来。 林荫去了,苍颜去了,军青去了,军亭去了,鹿丹去了,东凡王去了…… 无数苍生,去了。 生与死是如此实在,滔滔大势之前,个人的力量和爱情的力量竟如此渺茫。 凤鸣无法自制,面对这苍茫大地,嘶声痛哭。 后腰被人缓缓搂住,靠入一个坚实的胸膛,容恬已经赶到。 “容恬,”凤鸣含着眼泪,哽咽道:“不要离开我,生离或死别,我都无法忍受。” 容恬可以安抚人心的熟悉嗓音传来:“我们不会的,生离或死别,都不会。” “会的。”凤鸣虚弱地道:“就如今日清晨,假如东凡王没有心存善念,将无双剑送回解除毒咒,也许现在我已经死了。” “傻凤鸣,”容恬溺爱地叹气:“就算他不送还无双剑,你绝对还是活生生的。” 凤鸣睁着红肿的眼睛,诧道:“难道毒咒是假的?” “无双剑乃我西雷三大奇器之一,毒咒当然不会是假的。”容恬若无其事道:“只是我能将太后从王宫中接出来,又怎会留下三大奇器让瞳儿胡乱送人?” 怀里的人僵硬片刻。 “假的无双剑竟能瞒过鹿丹?” 容恬轻描淡写道:“剑鞘当然是真的,剑被换掉罢了。奇怪,无双剑你当年佩过,剑刃很钝,比你这次这把差多了,你昨日用它杀敌的时候没有察觉它太过锋利吗?” 凤鸣没被容恬转移注意力,发现破绽道:“你事先就在王宫内留下了假的无双剑?不惜留下真剑鞘,一定是知道它能帮你大忙,不过你又怎知道瞳儿会将它送给鹿丹?” 容恬狠狠在他耳朵上咬一口道:“我亲爱的鸣王,你什么时候才能全心全意信任一下我这个西雷王的能力呢?和你说了很多遍,西雷到处都是我的亲信,找几个潜伏在瞳儿身边,给他提一些送礼物的建议又有何难?” 凤鸣紧紧反抱住他,大声道:“我不管,我要和你佩戴真正的无双剑。从此以后,你生我就生,你死我就死。无论生死,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08 荡气回程 第四章 拂晓时分,标志着永殷地界的界碑出现在视线中。 马匹驰骋了一夜,都有点吃不消地喘着粗气。容虎夹紧马肚,转身向后跑到容恬身边:「大王,永殷的界碑就在前面。」 「总算到了,长途跋涉,真不容易。」容恬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东西。 凤鸣虽已长高了不少,但在容恬眼中却总免不了仍是个小东西。此刻蜷缩在容恬怀中,侧脸靠在容恬胸膛上,而双手紧紧抱着容恬的脖子,唯恐在梦中会掉下马鞍。每一个小动作,都像极了需要被人宠溺的小动物。 容虎见容恬也脸带倦色,不禁问:「大王手酸吗?要不要属下帮忙……」 「不用了。」 「大王!我看见接应的人马了!」烈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烈儿也从前方一溜烟驰到容恬身边,兴奋地大叫:「大王,大王!我看见接应的人马了!我看见……哦……嘿嘿……」猛然瞧见容恬的表情,才想起在容恬怀里凤鸣正好梦未醒,连忙降低声量,探过头去,啧啧道:「鸣王睡得真香啊,除了他,我们昨晚谁也没有睡。」 接应的人马也看见了他们,远处一阵兴奋的高吼呼啸后,前方扬起烟尘,随着马蹄声的靠近。 两队人马相遇,立即融合成一队。 接应的人并不都是一个系统,场面乱纷纷又激动人心。 容恬吩咐留守的人马一见容恬的面,立即滚鞍下马,连声高呼:「大王万岁!」人人脸上都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激动。 容恬顾虑怀中熟睡的凤鸣会被吵醒,刚想挥手叫众人安静,两把超过所有人音量的尖细嗓门就已到了耳边。 「鸣王!鸣王你怎么了?」秋月、秋星最是眼尖,看见凤鸣躺在容恬怀内不说不动,唬得三魂不见了七魄,猛冲到容恬马下,伸手拼命摇晃凤鸣的身子。 容恬等尚未来得及解释,秋蓝也已脸色煞白地冲上来,眼泪掉了满脸,急着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又会这样?天啊,鸣王……」 凤鸣正睡得香甜,听见耳边哭声大作,又被人生拽硬扯,不得不从梦乡醒来,半闭着眼睛,蹙眉喃喃道:「别吵……天还早呢,好秋蓝,让我再睡一会……」 秋星等听见他说话,先是一愣,随后便是大喜,叫道:「鸣王没事!鸣王没事啊!」 凤鸣懵懵懂懂睁开眼睛,低头看见秋蓝熟悉的脸,傻笑道:「早啊秋蓝,今天吃什么早点。」闭上眼睛,蓦然身体一震,重新睁开大眼睛,怪叫起来:「咦?秋蓝!是秋蓝!还有秋星、秋月,我们到了永殷了吗?」激动得从容恬怀里弹起来,害容恬差点猝不及防,让他掉下马去。 「小心!」容恬沉喝一声,紧紧把他抱住。 「是我们啊,鸣王,你总算回来了。」秋蓝情绪一稳定,知道凤鸣无恙,眼泪却仍止不住地掉下来,抱着凤鸣哭道:「你总算回来了,我们担心死了。」 秋星和秋月也是又哭又笑,回头瞪着烈儿骂:「坏心眼的烈儿,见我们吓成这样,也不快点解释清楚。」 烈儿耸肩道:「我解释什么?我还来不及开口……」 「烈儿!」随着一声高呼,一匹快马笔直向容恬等人冲来,马上人神采奕奕,激动得浑身颤动,骏马掠过烈儿身边,伸手便抓。 烈儿眼睛猛然亮起来,也不回避,就这那手的去势轻巧一跳,已经从自己的坐骑跳到对方马上。 那马神骏非常,冲过几步,猛然刹住脚步,嘶叫了两声,乖乖回过头来,与容恬等的坐骑并肩踱步。马上坐着两人,一个是烈儿,另一个自然是那永殷上任的太子永逸。 两人亲亲密密地坐在马上,永逸连容恬也不看,只管瞅着烈儿,一声声唤道:「烈儿,烈儿,烈儿……」 烈儿翻白眼道:「我历经艰辛回来了,你也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 永逸惊道:「你受伤了?哪里?」伸手便焦急地在烈儿身上到处抚摸,哪里还有半点永殷太子旧日的英明模样。 烈儿被他摸得浑身发痒,忍不住咯咯笑着求饶:「我撒谎了,我没有伤,永逸你快住手。」 凤鸣这边被秋蓝等三个侍女围在马上哭得一个头有三个大,也正在求饶:「我现在身体很好,脑子也很好,什么都很好,你们不要哭了好不好?」 容恬道:「大家长途奔波,都辛苦了,让我们先回营地吧。」 他一发言,自然无人反对。 众人上马回程。烈儿虽有自己的马匹,永逸却是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单骑。秋月和秋星使坏,故意也共乘一骑。 秋蓝抬头看看各人都成双成对地上了马,对秋月秋星那一骑跺脚道:「说好三人各自骑马的,怎么现在扔下我一个单骑?啊!」蓦然一声惊叫,腰肢已经被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掠往半空,稳稳当当落在马上,脊背抵上一个热烘烘的胸膛。 容虎醇厚的声音在秋蓝耳边传来:「鸣王肚子饿了,大王着我们快马加鞭赶回营地。你马技不熟,和我共骑好吗?」 「容虎好威风!」秋月秋星在马上大声鼓掌。 烈儿朝容虎吹个口哨,回头朝永逸甜蜜地微笑,惹得永逸一阵脸红心跳。 容恬搂着凤鸣,朗声笑道:「不错,是本王的命令。本王再下一个命令,以后凡是要快马加鞭的时候,一律着容虎保护秋蓝,不容有失。」扬鞭挥马,一声高喝,率先朝营地奔去。 身后众人纷纷跟随,呼啸而去,扬起大片黄尘。 秋蓝羞得双颊通红,向后用手肘轻撞容虎胸膛一下,低声道:「还不快走?」 「看我带妳赶上他们,把烈儿秋星他们都甩得后后的。」容虎意气风发,大喝一声,一夹马肚,坐骑箭一般直冲出去,追上前面大队。 凤鸣重见秋蓝等人,又高兴又兴奋,兼之在容恬怀里好好地睡了一觉,精神特别好,与容恬共乘一骑,看两边树影飞速倒退,迎着风声问:「营地在哪?太后是不是比我们先到?」 容恬道:「太后中途和我们分开,没有绕博间这条远道,应该比我们早到三四天。营地在阿曼江过去一点的一个美丽山谷里,等你到了那里,保管会非常喜欢。不过……嘿……」 凤鸣正津津有味享受在容恬怀里疾驰的滋味,风声又大,并没有听清楚容恬最后的几个字,偷懒整个人倚靠在容恬怀里,因为双手闲着,便反手去抚摸容恬大腿两侧。 容恬瞳孔颜色骤然变深,按捺着道:「凤鸣,你想我现在勒马把你就地正法吗?」 凤鸣转头,见他眼睛冒出欲火,知道玩笑开大了,吐吐舌头,连忙把手缩回来,规规矩矩抓在马鬃上。此刻恰好容虎携着秋蓝赶了上来,越过容恬时,稍微降低速度,禀报道:「永逸王子说他有点事要和烈儿谈,稍晚一点两人会赶到营地。」 凤鸣和容恬刚刚差点擦枪走火,哪还不知道永逸正找地方把烈儿「就地正法」。 凤鸣心道:那永逸看起来挺乖,原来竟比容恬更色。 一抬头,碰上容恬若有所思的目光,登时警钟大作,狠狠警告道:「你别打鬼主意,打死我也不会答应的。」 容恬作出不得不让步的痛苦表情:「好吧,幸亏营地就在不远处。」低头快速地偷吻了一口,将马鞭在空中一甩,打出个漂亮的响鞭。 身后众人欢呼叫好,纷纷呼应着甩动马鞭,向美丽的山中小谷进发。 不多时,举目已可看见山谷入口,容恬反而放慢了马匹,挥手示意,让身后众人先行过去。 容虎心里有数,携着秋蓝领头从容恬坐骑旁擦过,回头瞅了两人一眼,绝尘而去,众人随容虎而去,眼前一阵尘土飞扬,不一会,马蹄声只剩单骑,哒哒哒哒,比起刚才的热闹来,四周顿时显得有些寂静。 凤鸣心里奇怪,转头看容恬。 容恬脸上一派安然,放松缰绳,任由坐骑缓了脚步,垂头吃草,自己翻身下马,双手插在凤鸣腋下,将凤鸣从马上抱下来,道:「让马匹休息一下。这里风景很美,我们坐一坐再走,待会进了山谷,侍卫侍女围了一群,恐怕就没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了。」 凤鸣「嗯」地点了点头,选了一处干爽的草地坐下,百无聊赖地四处观望了一会,忍不住一脸狐疑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容恬站在马匹旁,闻言单边浓眉轻轻一挑,却不作声,只是随手甩了甩手中的马鞭。 「容恬,你很少这样吞吞吐吐,拖拖拉拉。」凤鸣站起来,扯着容恬的衣袖要他坐下,拍胸口道:「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尽管直说。鸣王大人有大量,什么都可以接受。」 容恬思索片刻,才道:「山谷里面,会出现你意想不到的人。」 「意想不到的人?」凤鸣怀疑地瞥他一眼:「你不会是……」 话未说完,容恬伸出臂膀,狠狠搂住他,沉声道:「凤鸣,没有人能抹煞从前,只有向前看,才能成就大事。」 凤鸣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拼命把头伸出来呼吸:「那个人……」 「那个人就在山谷里。」容恬露出帅气的笑容,猛站起来,把凤鸣抓上坐骑:「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很对,既来之,则安之。来,我们入营!」 他性情豪迈,难得的犹豫为难也是一掠即逝,携了凤鸣,一扯缰绳,骏马放开四蹄,飞奔而去。 刚进小谷,即可看见前方一道石制的防御围墙,墙高约两丈,外面起码有四处极高的哨台,围墙内,隐隐约约可看见木制建筑的屋顶,就这样一眼,已经知道这小山谷中的营地不是草率而就,规模之大,耗工之多,如果不是进来亲眼看见,真难以想象。 围墙中央的大门已经完全打开,俨然一副隆重迎接的架势。一见容恬的坐骑,四周欢呼骤起,城墙上的士兵纷纷用枪擂地,以示欢欣。 大门处站了不少人,自然少不了容虎秋蓝等,但他们都站在第二排。凤鸣抬眼看去,一张熟悉的美艳脸蛋跳入眼帘,不是艳绝天下的媚姬,还有何人? 凤鸣早有几分料到,见了媚姬,倒没有预料中的心情郁闷,但还是习惯性地手肘往后一撞,给容恬胸膛上来了一记大力的,听见身后容恬闷哼一声:「生气了?」 凤鸣翘起鼻子:「我乃西雷堂堂鸣王,哪有功夫吃这种飞醋?」坐骑已到围墙前,凤鸣换上笑脸,首先跳下马去,向媚姬打个招呼,抬头赞叹地看看这个令人不得不夸奖的营地,老老实实地说:「这就是妳隐居的地方?媚姬,这次多亏有妳帮忙,西雷可欠下妳一个大人情了。」 媚姬笑容轻缓雍容,摇头道:「鸣王误会了。媚姬不过是个普通女子,隐居何需这么庞大的营地?这个地方确实是我离开西雷后隐居的小谷,但鸣王现在看见的所有东西,都是萧圣师先生一手谋划出来的。」浅浅玉指一点。 凤鸣早注意到和媚姬并列第一排的这个男人,因为要忽略他的存在真的很难。 是媚姬的新情郎,还是容恬的手下干将? 此人穿着简单的素色长袍,站在经过悉心打扮,如五彩花般的媚姬身旁,却因为身上隐隐散发的一股与众不同的男性魅力,而抢去媚姬一半的风头。 五官并没有哪样显得特别好看,具体分开仔细琢磨,似乎还觉得有点粗糙,但眼、耳、口、鼻一旦结合起来,所有的粗糙都转化为统一和谐的成熟男人的气质。目光深邃无底,成熟却没有丝毫老气,从他的脸上根本无从猜测他的年龄。 他身材颀长,个子大概与容恬不相上下,体格匀称,两手自然地下垂于大腿两侧。 凤鸣与他不熟,不好意思盯着他的脸直看,视线转而落在他修长的十指上,心里猛然一跳,脱出而出道:「先生一定剑术非凡。」 那人微微一笑,道:「鸣王的眼光也很厉害。」转而看向凤鸣身后,含笑道:「西雷王别来无恙,萧圣师接到西雷王的信后,领人日夜赶工,造出这处隐蔽兵营,总算不负西雷王所托。」 「多谢先生。」 凤鸣心中顿觉异常,转头古怪地看向容恬。他认识容恬这么些日子,从没听过容恬对谁这么恭敬地说过话。 容恬拍拍他的肩膀,向他介绍:「凤鸣,这位是我的恩师,纵横十一国的第一剑术大家,萧先生。先生,这是凤鸣。」他顿了一会,又道:「凤鸣小孩心性,常常会异想天开,口不择言,若得罪了先生,还请先生能稍有通融。」 凤鸣左边看看萧圣师,左边看看萧圣师,忽然感觉一阵心惊肉跳,悄悄挪动脚步,靠得容恬更近一些。 萧圣师毫不在意,微笑点头道:「西雷鸣王名满天下,得此奇才,真的要恭喜西雷王。我们进内再谈。」转身引领众人走进大门。 需要二三十人齐推才能挪动的厚重实木大门,在他们身后徐徐关闭。 「时间仓促,兵营虽然及时完工,但还有许多地方需要进一步加固,我一共设了七处哨台,四高三矮,五明一暗,而哨台又可以充当临时隐藏……」 从大门迈步向营地内里走去,果然规模宏大,设计巧妙,因为大多就地取材,而许多地方又尽量借用了原来小谷的自然条件,所以节省了不少人力和时间。 凤鸣听他们开始长篇大论商讨营地的建筑,心里顿时大打哈欠,悄悄落后几步,与容虎并肩,狠狠瞪着他,低声骂道:「你教的什么课?第一剑术大师明明叫萧圣师,误人子弟,害我当众出丑。」 容虎哭笑不得,解释道:「萧纵是他的原名,萧圣师是世人对他的尊称。」 秋蓝在一旁用手指在脸上羞羞:「鸣王不好好听课,倒来怪容虎不好。」 凤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瞅着秋蓝,摇头叹气:「女生外向,唉唉,胳膊肘如今往外拐了。」 「奴婢只是说实话。」秋蓝嘀咕一声,红了脸蛋,怕凤鸣说出些别的来,不敢再作声。 容虎却道:「鸣王小心,萧圣师脾气出了名的古怪,虽然不是君王,但权势比一国之主还大,手下有一批能人死士为他效命,你看他能在短短时间内不知不觉建这样庞大的一个兵营,就能知道他有多么厉害,得罪不得。」 「对呀,连大王和媚姬姑娘都不敢直呼其名,尊称先生。」 凤鸣蹙眉道:「他是容恬的师傅,怎么我从来不知道?」 秋蓝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奴婢一直在太子殿侍侯,大王师傅的事,奴婢怎么会知道?」 凤鸣还未将目光转到容虎身上,容虎忽道:「大王在找鸣王了。」往前方一指。 凤鸣向前望去,果然容恬正在回头张望,看见他落在后面,展露笑颜:「一定是我们讨论兵营布置太闷,反正今天也谈不完,来,我先带你去寝室看看。」 媚姬温和有礼,一直跟在容恬和萧纵两人身后约两步的地方,不打搅他们的正事,此刻盈盈移步过来:「媚姬亲自下厨,备了几样酒菜为大王和鸣王洗尘。待大王和鸣王稍做休息后,将筵席摆在正厅可好?」 「也好,有劳了。」容恬对媚姬温柔一笑,转身又向萧纵告辞,抓着凤鸣的手,领着秋蓝容虎秋星等人,朝自己专属的寝室走去。 说是寝室,当然不是简单的一个睡房而已。 那是一个完整的院落似的空间,设计借用了山壁和树木,在山岩上开凿的岩洞和古树搭建各占一半,充满新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正厅、侧厅、小厨房都经过一番精心布置,不知是否媚姬由亲自打点。 容恬和凤鸣自然占了主卧室,另外的几个睡房便让容虎秋蓝他们自行分配,近身亲卫大半安置在院落外围的空房里。 凤鸣好奇心强,新到一个地方总停不下来,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边玩边问:「外面的士兵穿的服饰大相庭径,是不是不同系统的人?」 「难得你多了心眼,知道要观察环境。」容恬见他在房内窜个不停,不耐烦地抓住他,把他抱到自己大腿上:「这个兵营里有西雷的正统士兵,有我私下训练的死士,有永逸王子的私人家将,有媚姬的护卫,还有先生身边的人。」 凤鸣咋舌:「怪不得看得我眼花缭乱。」脸色一黯,低头嘀咕:「怎么我从来不知道你有一个这么有名的师傅?」 「不然你以为我的剑术是跟谁学的?」容恬拍拍他的脑袋,笑道:「这是机密。先生难得肯收弟子,他不许消息外传,谁敢拂他的意?我当日与瞳儿大战前写信向先生求援,先生竟肯亲自过来助阵,实在是意想不到。若不是有先生在这里看住瞳儿,我可能还要迟一个月才能动身前往东凡。」 凤鸣吃了一惊,当时他在东凡情势危机,这边鹿丹病重,那边有军青和军亭两个极有可能翻脸不认人的家伙在,别说迟一个月,就算只迟十天,自己的小命也多数会报销。 吓出一声冷汗之余,又忍不住问:「他人在这里永殷,如何帮你看住瞳儿?」 容恬呵呵笑起来,用指尖去戳他嫩滑的脸蛋:「若要你做西雷王,恐怕早被人挫骨扬灰了。我们在东凡闹了一场,难道瞳儿会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他猜想我们会回来西雷,定会派出高手埋伏在路上,截杀我们。」 凤鸣一路上只担心暴露行踪,被他国敌人发现而追杀,这才想到自己被瞳儿派人截杀的可能性,后知后觉地猛拍额头:「对哦,瞳儿怎么会一点也不知道东凡的消息?」 「不必担心。」容恬在他脸上偷香一口,坦然道:「轮到埋伏截杀,十个瞳儿也不是先生的对手,我敢保证,他那些高手一出都城,从此再无音信。」 这才明白,原来一路平安,完全和侥幸二字搭不上边。 08 荡气回程 第一章 博间边境城市,含归。 春回大地。 休息了一季的商人们再度出发,被严冬阻碍的商业贸易逐渐恢复兴旺,每天都有商队络绎不绝地进出城门。 这天,含归城门的草地上却响起一阵阵不满声。 已是日上三竿。 「咦?」 「怎么回事?」 「今天是怎么了?城门怎么还不开啊?」 打算进程的平民和商队,都不解地看着紧闭的城门。 「都什么时候了?」 「官兵大爷睡过了头吧?」 「别瞎猜。」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商人打扮的年轻人扯住一位老翁,恭敬地问:「这位大叔,我第一次走南货,请问一下,城门什么时候能开啊?」 「要是往常,早就开了。」老翁一脸焦虑,伸长脖子看着城门,喃喃道:「我还答应了宏大老爷今天晌午之前把蚕丝送到呢。这下糟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现在可好,经商的,借道过境永殷的,进城购买丝绸的,都被关在这厚厚的城门外。也怨不得众人怒气沸腾。 正嚷嚷,忽然听见有人喊:「门开了!」 果然,厚重的城门略略晃动了一下,众多期待的目光下,城门发出吱吱的声音,被推开一道小缝。缝隙越开越大,从中间涌出两队每天都可以在城门上看见的守城兵。 「进城啰!」急着办自己事的人一起向大门的关卡处挤过去。 那老翁也抹了额上的汗,看看天上的太阳,放心道:「还好,应该能及时送到。」 「别挤!别挤!」兵队长的大嗓门从人群中传出来:「都给我退回去!现在不许进城!」 众人愕然。 「为什么?」 「长官,我赶着去买药呢,我老婆病了。」 「还不许进啊?」 兵队长被人们围得几乎闷不过气来,招来几个手下,抽出兵刃向周围划个半圆。人群中传出几声惊叫,众人呼啦啦退开一片空地。 「现在不许进城。」兵队长不耐烦地摆手:「要进城的都到一边等着,别挡路。你,还有宋德,带着一队人,把城门洗刷一下。快!快!别磨蹭!」 「长官,」商人小心翼翼地凑前:「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城?」 「给你进的时候就能进。走开!别阻着官爷干事!来人!都干什么去了?把这些人赶到一边去,别挡着。」兵队长一声吆喝,又有两队守城兵从城门边缘小跑过来,挥着兵刃,将众人驱赶到一边的绿地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真倒霉。」 「谁知道?等吧。」 官字两个口,平民怎么敢作声。小百姓们只好无精打采地继续等待。 四五队商队也同样被阻挡在城门外。这些走南闯北的人见惯了风浪,并没有为这些小事而不安。拖延了生意,皱一下眉头也就算了。横竖是要等,便纷纷从马上或者马车上下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做生意的机会。 周游列国的商人们刚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换最近的新闻。因为处于城门受到官兵守卫的安全地带,各队中负责保护货物的壮硕大汉们也放松下来,大伙聚拢了大肆商量进城后难得的夜间玩乐节目。更有精明干练的老板,趁机将货物拆卸下来,摊开一地:「朴戎的铜镜!宴亭的烟枪!一等一的好货色哦,过来看看。」 一轮此起彼伏的吆喝后,绿草葱葱的城门郊野,俨然成了热闹的小市场。 最远离热闹中心处,停着并不起眼的一辆商队马车,十几个保镖模样的汉子或远或近地守护在马车四周,马车后面本应该重点保护的一列货物,却只有两三个人在看守。 马车上的帘子,封得严严实实。 忽然间,帘子微动,从那下面探出了一颗灵活的脑袋来。长而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乌黑滚圆的大眼睛。 「哇,好热闹。商人们都聚在一起做买卖了。」 乌黑眼睛的主人还没有把一句话说完,蓦然惨叫一声,仿佛被什么狠狠扯了一把似的,尚未被人看清楚的脸已经消失在帘后。 谁能猜到,这辆只有区区十几个守卫的马车上坐的,正是有可能在将来主宰这整个世界的人──西雷容恬,和他最最心肝、刚刚从东凡救回来的鸣王。 「好疼……」马车内,凤鸣缩回脖子,不满地扭头往后一瞪,这个世界上敢随便拧西雷鸣王耳朵的人可不多。他揉着自己小巧的耳朵,嘟囔道:「我不过是看一眼。」 「关键时刻,看一眼也有可能招来凶险。」 凤鸣哼道:「容虎说了,过了含归,再走一天路程,我们就可以抵达博间和永殷交会的边境,只要进入永殷,我们就安全了。唉,容恬啊……」他忽然凑过去,压低声音,露出诡异的笑容。 「怎么?」 「外面有很多各国的商人。」 「嗯?」 「反正又是在城郊,我能不能……」 「不能。」话未说完,已经被容恬毫不犹豫地断然拒绝。 「可是……」 「可是什么?」容恬沉下脸:「离国和东凡的教训还不够?」他登基数年,王者气势有增无减,黑瞳一瞪,谁都会被吓出一身冷汗。 凤鸣没料到他如此严厉,整个人僵了僵,垂下眼睛半天不作声,郁郁坐在一旁,抓起银碗里的米粒,无聊地一粒一粒数着。 外面人声喧哗,分外衬得马车内沉闷得几乎使人窒息。 容恬静静看了一会手中书卷,暗中观察,只见凤鸣低着头,眼角不时小心翼翼偷瞥他一下,小脸上带着几分谨慎,越发显得可怜兮兮。忍不住叹息一声,扔了手里的书卷,往背垫靠下,勾勾指头,沉声道:「过来。」 凤鸣看他一眼,磨磨蹭蹭起身,到了他跟前,无精打采地不肯抬头。 「怎么不说话?」 「我错了,我不应该任性,我这样做很危险,会害死所有人……」最近被容恬教训的话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凤鸣……」 「我总会犯这样的错误,是我不对,我应该克制自己,不要惹祸。」背书似的把自己的罪状背完,凤鸣才怯生生地抬眼瞄容恬一下。 容恬被他瞄得心里猛然发紧。 「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我……」凤鸣闷闷道:「容恬,你是不是对我很不满意?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满意?讨厌?」容恬的浓眉拧起来:「凤鸣,你怎么会这样想?」 凤鸣缩缩脖子,小声道:「你没有发现吗?你现在对我越来越凶,从前我们从繁佳回西雷,也是两个人藏在马车里,你从不会这样。」 太阳穴处神经紧抽两下,容恬举手揉揉眼角两端。 「凤鸣……」他长叹一声,把凤鸣拉到自己大腿上,用额头抵着凤鸣的额头,低声问:「你知道现在十一国中最有名的人是谁吗?」 「是你。」凤鸣理所当然地回答。 「是你。」容恬摇头:「探子回报,你的画像已经流传开来。现在十一国中,上至大王,中至权贵,下至军蔚等级的小官吏,也许未必认识我,却九成有可能认得出你的样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凤鸣苦着脸思索:「意味着……我已经变成了国际通缉犯?」他带着恼意斜容恬一眼:「但这并不能解释你为什么对我越来越凶,这几天,我每次和你说话,你都黑着脸。你每次和我说话,也是黑着脸。你一黑着脸,我心里就难受……」 他小声地唠叨个没完,容恬不禁皱眉,伸手摸摸他的耳朵,柔声问:「扯疼了没有?」 「当然很疼。」凤鸣重重点头,继续发牢骚:「你老是窝在马车里看书,把我扔在一边,还有……」脸颊迅速红了一下,但他还是咬着牙道:「你为什么这些天都不和我在一起?」 「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我说的是,」凤鸣的脖子象被火烧着一样红起来:「那样的在一起……」 容恬眼神古怪地看着凤鸣。 「看什么?」凤鸣带着怒气问了一句,随即低头小声嘀咕:「我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也很正常嘛……」 容恬问:「我们不……那样在一起几天了?」 「十天。」凤鸣毫不思索地答道。 容恬冷冷地问:「十天前,是谁说以后绝对不允许我碰他一根头发的?」 凤鸣小脸猛红:「那是因为你纵欲过度,不管我死活嘛。」 容恬又问:「那十一天前那个晚上大声嚷嚷要尽兴,把我背上抓住二十三道痕的人是谁?」 凤鸣耳朵全红,咬牙哼道:「难道就是为了什么不许你碰我一根头发那么区区一句话,你就对我摆了整整十天的臭脸,把我当木偶一样扔在一边自生自灭,甚至对我提出的每一个小小要求都给予至少一个时辰的严厉指责?」 「倒不是为了什么不许我碰你一根头发那么一句话,」容恬表情更加严肃:「我这样做是为了你的另一句话。」 「我还说了别的?」凤鸣眉头紧皱苦思冥想,猛然神情一动,抬头一望,眼神刚好与容恬对个正着,顿时张大嘴巴,半天才气急败坏道:「不算数!那个不算数!」连连摆手摇头。 「怎么可以不算数?」容恬哈哈大笑,纵前一把抓住打算偷溜的凤鸣:「有人发誓,他再也不会主动提这种疼死人的事,违誓就从此以后丧失床上的发言权。」 「不算,不算!」 容恬往他红通通的耳朵里吹一口甜蜜的热气,低声道:「再耍赖,我又要整整十天不和你说话。」 凤鸣愣住,哭丧着脸道:「你也算堂堂大王,不必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吧?明知道我闷不住。」 容恬嘿嘿笑着,正欲开口,容虎压低的声音从帘外传进来:「大王,已经打探到了,今日有贵人驾临含归,城门要打扫清洁,关卡处铺上红毯,以示尊敬。」 两人停了玩笑,坐回座垫上。 「贵人?」 容恬见凤鸣面露不解,顺便低声教导道:「博间惯例,尊先卑后。遇到王族或者身份非常特殊的大人物进入城池,通常会让贵人第一个入城。所以今天在这个贵人未进入含归之前,其它平民都不能入城。」 凤鸣瘪嘴道:「为了小小虚荣把这么多忙着干活的人都拦在城外,怪不得博间无法强大。」 容恬笑道:「从前西雷也有类似的惯例,仅仅为了表现贵族的地位而浪费人力物力,太过可惜。我登基后把这些通通都废除了。」又招了容虎进车,问道:「今天来的贵客是谁?」 容虎扫旁边的凤鸣一眼:「是鸣王的熟人。」 「熟人?」凤鸣黑眸微转,猜道:「博间的四王子博临?」 容虎摇头。 「难道是三王子博勤?」 容虎摇头。 「难道……」凤鸣瞪大眼睛:「难道是博间王亲自驾临?」 容虎还是摇头。 容恬长叹着拍拍他吹弹可破的精致脸蛋:「睿智无双的鸣王啊,为什么只要本王在你身边,你就会变笨十倍呢?」 「因为如果只有一个答案的话,让一个人想出来就可以了,不必浪费两个人的脑汁。」凤鸣朝他贼兮兮地一笑:「反正你会告诉我答案。」 容恬回他一个无可奈何的宠溺笑容,视线徐徐转到厚实的门帘处,脸色渐转严肃,沉声道:「我猜这个人,是离国公主妙光。」 「妙光?」凤鸣诧异,看向容虎。 容虎仰视容恬的目光充满敬佩叹服,答道:「大王是怎么猜到的?属下打探回来的消息,这名贵客正是妙光。」 「慢着!」凤鸣猛一摆手,在迷惑中抽出几秒思索道:「不可能,离国和博间向来不合,若言还曾几次试图侵犯博间,妙光即使出现在含归,也不应该受到如此尊崇的待遇。」 容恬微笑着反驳:「有一种情况,能使妙光受到如此隆重的礼遇。」 「什么情况?」 「那就是妙光已经答应嫁给博勤,做博勤的王妃。」 这消息实在够震撼。凤鸣大脑停机数息,蹙起秀眉,愣愣道:「你别忘了,妙光那次为了抓我,欺骗博勤,杀了博勤身边的侍卫,还害博勤百口莫辩。博勤虽然喜欢妙光,但经过那些事之后,他还会娶妙光为妻?」 容恬不以为然道:「我整整十天没有理你,很凶很凶的教训你,你现在还不是乖乖坐在我大腿上?」 凤鸣顿时脸红过半,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兔子一样从容恬大腿上跳起来。 烈儿接到消息,早一溜烟进了马车坐在角落里听他们商量,见凤鸣害羞,向容虎偷偷做个鬼脸,暗中捂嘴窃笑。 凤鸣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就算博勤答应,但博间王一定不会同意。」 容恬缓缓道:「若言重伤,他若死了,妙光就是离国的主人。娶一个媳妇,可以获得一个强大的邻邦,甚至可以不费一丝力气获得一个强大的国家,博间王身为一国之君,这么简单的帐怎么不会算?」 「但是博间有四个王子,博勤最爱好自由,根本不想当大王。」 烈儿见凤鸣还转不过弯来,忍不住插嘴道:「鸣王太天真了,早说了妙光那个女人不能轻饶。以妙光那女人奸诈的本性,她答应嫁给博勤,一定附带了要成为博间未来王后的条件,这样将来才可以谋取博间。博勤那家伙想老婆想疯了,就算要他当贱民恐怕他都会愿意,牺牲一点自由继承王位又算什么。」 「博间王四子中,只有三王子博勤是王后所生,所以博间王和王后都非常偏爱三王子,希望将王位传给三王子。」容虎沉声道:「因此,如果妙光这条计策附带了使博勤成为博间太子的条件,首先就会获得博间王后的支持,谁都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 听他们这样一说,妙光此计切合各方需求,似乎博间王,博间王后,博勤本人都会心甘情愿中妙光的圈套,凤鸣更急,仍然摇头道:「不对,博间王曾经说过要公平选择太子,还特意出了三道题目。」 烈儿晒道:「那种异想天开的题目,答案对错与否都是博间王自己说了算,哪有公平可言?」 「但是……」 容恬截住凤鸣的话,将他拉回自己腿上,柔声问:「凤鸣,为什么如此焦虑?」 凤鸣沉默良久,咬着下唇道:「假如我们猜想的没错,离国和博间已经成为姻亲友邦,那对西雷会是一大威胁。」 「对。」 凤鸣感觉无力,索性挨进容恬怀里,闷声道:「容恬,上次妙光冒险来西雷王宫,你是为了我才放过她吗?」 「不是。」 「你骗我。」 「那是我自己的决定。」 「是我影响了你的正确决定吧?」 烈儿和容虎对望一眼,知道没有自己的事了,识趣地无声无息离开。 马车里变得寂静。 「凤鸣,把头抬起来。你的小脑袋又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 凤鸣把额头抵在容恬胸前,不肯抬起眼睛,半天才闷声唤道:「容恬……」 「我在这。」 「要不是我太心软,就不会留下妙光这个祸患吧?」 怀中人语气中充满自责,容恬不由摇头失笑。 「凤鸣,你看。」容恬抚摸着凤鸣的头,把他的发髻松下来,让已经长得很长的柔软黑发从指缝中垂落:「若言的妹妹,离国的公主,妙光,她还不如你一根头发。」 凤鸣苦笑:「可她现在不仅是若言的妹妹,离国的公主,还是博勤的太子妃,博间未来的王后。」 「虽然身份有一点变化,势力比原来强大,但是,」容恬咬住凤鸣软软的小指:「她还是不如你的一片指甲。」 凤鸣略略好转,抬起头追问:「我的指甲比一位王后还值钱吗?」 「当然。」 「容恬……」 「嗯?」 「你咬得我的指甲好疼。」凤鸣瞪他。 容恬嘿嘿低声笑起来:「本王好久没有尝鸣王的味道了,哦,好香的指甲。」 凤鸣见他星眸闪烁,贵气非凡,满心的甜蜜像快溢出来似的,不由自主挨上去,正要好好在容恬耳垂上反咬一口,却忽然听见马蹄声从马车外传来。来者至少过百骑,由远至近,奔驰而至,引起大地一阵沉重的颤动。 「离国公主妙光殿下驾临!开启城门,恭迎公主殿下!」来的原来只是先头部队。 容恬掀开帘子一角,远远看了一眼,冷笑道:「好大的架势。妙光公主……嗯,她还没有正式和博勤成亲,不过博间给她相当于王族的特权,可见婚期已在议定之中。」 凤鸣凑上去,和容恬脸蹭着脸,朝外面迅速看了一眼,扯扯容恬的衣袖道:「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妙光身为博间未来的王后,为什么会亲自驾临博间边境的一个小城?」 连凤鸣也不得不佩服地看容恬一眼,古怪地盯着他喃喃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 容恬温柔地笑起来:「不是肚子。」修长的指往凤鸣心窝上轻轻一点,耳语道:「我可是住在这里的。」 甜言蜜语听得凤鸣大脑一阵空白,索性整个身子挨到容恬身边,吸取着容恬传递过来的丝丝体温,傻笑了片刻,忽然悟道:「不对,中了你围魏救赵的计。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妙光要来含归这个小城。」 容恬似乎没听见凤鸣的问题,将视线转到帘外,打量妙光庞大隆重的车队远远而来,正准备抵达城门。 凤鸣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是不是有什么很不妙的事情不想告诉我?」 容恬失笑道:「哪有什么不妙的事?只是妙光来含归的用意,我也只是猜测之中,暂时还没有想到真正的答案。」用力揉揉凤鸣的头发:「你最近老是疑神疑鬼的,到底怎么了?」 「谁叫你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转变,我自然会胡思乱想。」 「哦,是太久没有做那个在一起的事情了。」 「容恬!」 凤鸣刚想给他一个后肘,容恬忽沉声道:「噤声。」鹰目盯住车外,脸色阴沈下来。 凤鸣愕然,顺着他的视线向外看去。 车队已经到达,十余部华丽的马车连成一线,侍者数十人簇拥着妙光从最前面的马车上下来。百余名亲随侍卫手按刀剑亦步亦趋,跟随在后,周围看热闹的平民稍微走近一点都会被鞭子驱逐开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难免议论纷纷。 「那位贵人到底是谁啊?」 「王后娘娘吧?」 「胡说!没听见离国公主吗?叫妙光呢。」 「离国不是敌国吗?」 「闭嘴,军国大事,平民不可随便议论,你不要命了?」 妙光身穿离国王族服饰,神色淡然,高贵优雅地踏上城门专为她铺设的红色地毯。一道犀利的视线从远方的马车中射出,容恬沉静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凤鸣小声道:「那些侍卫穿的好像是博间宫廷侍卫服饰。」 「是博间一等贵族侍卫服饰。」 凤鸣诧道:「竟然是一等贵族侍卫?只有建立过军功,有真正硬本领的侍卫才有可能得到博间王的奖赏成为一等贵族侍卫。一等贵族侍卫武艺高强,忠勇可信,他们的职责与权利都与其它侍卫不同,只负责保护博间王本人吗?」 容恬微露苦恼的表情:「看妙光这般排场,可见我们的猜想完全正确。而且,博间对这位未来王后的保护非常重视。」 凤鸣转头看看容恬,疑惑道:「你刚才脸色忽然变沉,只是因为看见了这些侍卫?」 容恬叹道:「我刚刚在人群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谁?」 「你猜一下。」 「又要我猜?」凤鸣哀叫一声,合掌道:「西雷大王陛下,我自知没有你聪明,不必总用这种方法来打击我的自尊心吧?我怎么知道你在十一国有多少熟人?」 容恬在他脑袋上轻敲一记,训道:「你应该经常动动脑筋,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西雷的鸣王,著名的智者。」 「动脑筋很累啊。」凤鸣吐出鲜红的小舌头做个鬼脸,贼兮兮道:「除非有奖品。」 容恬皱眉:「这也能讨奖品?好吧,你要什么?」 凤鸣精神一振,忙道:「假如我猜对了,今天晚上由我抱你。」 「如果猜错了,以后谁抱谁都由我说了算。」容恬迅速提出条件。 凤鸣苦着脸,犹豫了半天,咬牙道:「好,成交。不过你不许耍赖,我们击掌明誓。」 「本王可没有鸣王那么喜欢耍赖。」 两人击掌三下,容恬道:「好,你猜吧,我看到的人是谁?给你三次机会,三次都答错,可要遵守誓言,不得反悔。」 「这么难的题,竟然只给三次机会。嗯……你刚刚在人群中看见的熟人,可能是……可能是……」凤鸣故意愁眉苦脸了半晌,蓦然哈哈大笑,胸有成竹道:「是同国的大王庆鼎,对不对?」 容恬愕然:「你怎会猜到是他?」 「因为我也看到他在人群中了呀,同国的易容术实在不怎么样,和妙光的手艺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眼力竟然进步了这么多?可你从来没有见过庆鼎,怎知道那人就是他?」 凤鸣赢了一场,少不了眉飞色舞,听了容恬的疑问,向后一退,利落地向容恬行了个礼,学秋月等捏着嗓子道:「多谢大王将容虎派给我当老师,容虎从前教导我十一国常识时逼我把十一国君主的画像全部记在脑子里面了。嘿嘿,容恬小宝贝,今天晚上我会好好爱你的。」最后那句话故意说得粗声粗气,得意非常。 「那个奖品的事……」 「不许反悔!不许反悔!来,容恬心肝,亲一个……」 玩笑之中,骏马扬蹄,两人所在的马车缓缓移动。 容虎策马与马车一同前进,靠在窗边压低声音禀报:「妙光已经进城,城门现在开通了。」 「先找地方住下,派人打探妙光的落脚点。」容恬吩咐。 「遵命。」 「等等,容虎。」凤鸣隔着帘子连珠炮似的道:「今晚在含归过夜,千万记得找一家最最上等的客栈,要一间最最豪华的上房,还有……算了,含归这样的小城,恐怕没什么一流客栈。这样吧,别的都不要紧,最主要是找一张舒服的床……哎哟!」兴奋的声音忽然中断,应该是被谁拧了耳朵。 烈儿和容虎一左一右骑马护卫马车,烈儿听见凤鸣吩咐,奇道:「鸣王怎么忽然这么高兴?」 凤鸣的耳朵被容恬拧着,怎敢说出真相,在马车中支支吾吾道:「因为想到离开含归后,过了边境进入永殷,很快就可以看见秋蓝他们。嗯嗯,真想念秋蓝啊。」 烈儿嘿嘿道:「鸣王只想秋月秋星好了,秋蓝让别人想念去吧,哎哟!」容虎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马车另一侧,在烈儿屁股上用剑鞘狠狠敲烈儿一记。 「门开了!」 「进城哦!」 「唉,货这会才送过去,今天可要挨大老爷骂了。」 被阻拦在城外的百姓匆匆忙忙进城,各商队夹杂其中,奇货琳琅,人闹马嘶,给含归带来一股勃勃生气。 这座博间的边境小城,大概从来没有聚集过这么多的大人物吧? 08 荡气回程 第三章 妙光和庆鼎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趁人之危潜入暗杀,挑拨各国关系,从不是凤鸣所赞许的事。 凤鸣还想张嘴,肩膀上忽然被人轻轻一拍,他回过头去。 容虎勒马停在他身后,沉声道:「鸣王请随我来,我们私下谈谈。」 两人骑马走到一旁,容虎看看周围,皱眉道:「此处不背风。」轻扯缰绳,领着凤鸣下了停驻的小坡,寻了一处有几块巨石堆栈的地方,确定无人能偷听到他们对话,才翻身下马。 凤鸣等了一会,不见容虎开口,问:「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容虎抬头看看凤鸣。 「说吧。」 容虎仍不语言,他以沉稳老成见称,遇事甚少慌张纷乱,所以才会被容恬指派在凤鸣身边。可现在,他的脸上却露出一点点犹豫来。 凤鸣耐心地又等了一会,还是听不到任何回答,只好提高声调:「容虎!有话快说。」 容虎皱眉道:「鸣王是否觉得不应该用暗杀的手段对付庆鼎和妙光?」 「这……」凤鸣垂下眼睛,低声道:「我也知道国家大事不能心慈手软,但妙光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祖国,其境况可怜,何况暗杀怎么说也是一种卑鄙手段吧。」 「假如今晚暗杀计划必须进行,鸣王是否会阻止大王亲自参加。」 「这个当然,」凤鸣一想起容恬上次闯进东凡王宫几乎死在乱刀下,心肌就不由自主地梗塞:「他要是出了什么危险,那我……那西雷怎么办?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实在没有理由以身犯险。」 容虎默然,隔了一会,又问:「假如大王坚持亲自去杀庆鼎,不肯改变主意,鸣王肯留在这里等待大王回来会合吗?」 凤鸣立即大大摇头道:「怎么可能?他去哪里,我自然也要去哪里!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不赞成暗杀,这种行为……」他向容虎看去,背脊猛然一阵发冷,顿时把要说的话吞回肚子。 容虎年轻的俊脸黑沉一片,虎眸中寒光一片,骇人之极。凤鸣经历过不少风波,见识过不少权贵阴森的威势,此刻容虎的凛然肃容与那些比起来,竟还要上一个档次。 「属下想请问鸣王,你可知道为了同国在边境处的骚扰,西雷每年要消耗多少兵力?」 凤鸣愣住,张了张嘴巴,又乖乖闭上。他确实不知道。 容虎今日态度大变,一点也不肯轻易放过,仍然语气直硬地问:「鸣王到底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凤鸣垂下眼。 「那鸣王知道离国、同国、博间的兵力加起来,是西雷的多少倍吗?」 「……不知道。」 「若西雷与这些国家正式对阵疆场,有多少西雷兵士会死去,鸣王知道吗?」 「我……很多……」 四周空气沉滞得怕人,容虎虽然没有发怒,却比怒发冲天更叫人吃不消。凤鸣只觉得自己被铅块似的东西压在自己心窝上,外带上少少心虚的感觉。 容虎见凤鸣头委委屈屈地低下,一脸可怜,却没有放缓脸色,冷冰冰道:「暗杀行动是仓促决定的,敌人据守城池,情况未曾明朗,需要有最好的指挥者在场。此事关系重大,我们又很快可以与永殷的军队会合,讨伐篡夺王位的瞳家。假如大王亲自率领高手杀死庆鼎和妙光,正好辟除大王已死的谣言,不但敌国同盟瓦解,更可以竖立大王威猛的形象,使西雷百姓盼望大王回朝。到那时,要夺回西雷就不用牺牲太多人命。」他顿了顿,直视凤鸣道:「这样的情况下,鸣王还要阻止大王亲自率领高手潜返含归城吗?」 凤鸣沉默,咬牙道:「那我陪他一起回含归。」 容虎说话直接:「鸣王身份特殊,而剑术并不比大王身边任何一位死士高强。」 凤鸣脸红,勉强道:「就算我剑术不好,接应一下也可以吧。」 「鸣王可以保证大王不会为鸣王分心吗?」 「……」 凤鸣半天没有开腔。 容虎叹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下来,轻声道:「许多事情,鸣王自己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往往心声抵不过智能罢了。这是人的弱点,理智上知道该怎么做,最后却总选择错误的做法。」 凤鸣闷闷地点头,皱眉道:「我知道你说得对,但要我留在这里,忐忑不安地等待容恬的消息,那真是一种煎熬。」 「说了这么多,鸣王肯答应和大王暂时分离片刻,让大王独自率领高手进行暗杀计划了吗?」 凤鸣点点头,又摇摇头,长叹道:「怎么办?即使我现在答应你。但我怕等一下见到他领着人策马远去,又会立即追上去死缠烂打也要逼他带我一起走。要控制自己真的很难。」脸色一片愁容,困苦不已。 「鸣王还没有想通属下为何要和鸣王好好谈这一番话吗?」容虎的嘴角逸出一丝轻松的微笑:「大王已经带着烈儿和一半人手走了。」 凤鸣愕然,半天才惊叫一声,策马冲上小坡。 果然,容恬和烈儿早不知踪影,剩下的侍卫中带头的绵崖迎上来道:「大王命我告诉鸣王,他们会尽快回来的,在这里等着,不要心急。」 容恬的原话是「在这里乖乖等着。」,绵崖不敢占凤鸣便宜,自动自觉去掉「乖乖的」三字。 「怎么可以这样!」凤鸣气道:「容虎这小子真可恶,亏我差点被他吓个半死。」一回头,刚好撞上容虎的黑眸。 容虎策马移到他身旁,和他一同眺望含归的方向。 天色已经渐渐变灰,很快含归城门即将关闭。 凤鸣心中恼怒,一言不发。 容虎在他身边低声道:「鸣王认为属下可恶,属下做错了什么吗?」语气没有一丝心虚气短。 凤鸣侧过头看他一眼。 容虎道:「属下从小侍奉大王,从没见过大王如此看重一个人。得到鸣王的大王很快乐,为了这个,属下愿意随时用生命来保卫鸣王。」 他转头与凤鸣对视,目光坦诚凝重。 甚至连微风也不敢打搅他的谈话,让他的短发紧紧贴在额前,如刀工老练的雕塑一般。 「有一些话,属下已经藏在心里很久,鸣王想听听吗?」 凤鸣似乎隐隐知道容虎要说什么,露出严肃的表情:「你说,我听着。」 容虎似乎需要整理思绪,迎着远方,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半天才侃侃道:「最爱大王的也许是鸣王,但,最了解大王的,却不是鸣王。在鸣王的眼中,容恬常常只是容恬而已。但事实上,容恬只是大王身上很少的一部分,在更多的时候,他不是容恬,而是王。」容虎道:「爱上君王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鸣王会很难分清公私。鸣王分不清公私,就会影响大王对公私的正确判断。当日妙光公主得以平安离开西雷,正是钻了这个空子。」 他停下,转头凝视着凤鸣。 凤鸣长叹,也学容虎的样子,迎着远方深呼吸,让清冷的空气在肺中运转一周,再缓缓吐出,道:「那我该怎么办?」 容虎沉吟,良久方问:「鸣王真的要属下回答这个问题?」 「尽管直说。」 「那好。」容虎咬咬牙,一字一顿道:「请鸣王牢牢记住属下的话──只有西雷王才能决定西雷的命运,只有大王才拥有决策的权利。」 西边山坡上半轮红日染得云彩似血一般,凤鸣僵硬在这和风美景下。 只有西雷王才能决定西雷的命运。 只有大王才拥有决策的权利。 他终于明白容虎在担心什么。 他终于知道容虎为何要选择在回到西雷之前说出这一番言语。 王权不容挑战,任何人,即使是凤鸣,也不能妄图左右容恬的决定。 他是王。 要战即战,要和即和。 征讨、联盟、破坏、暗杀,王令若下,便不该有人质疑。 毕竟是君主独裁的时代,毕竟不是民主大行其道的时代。 凤鸣一言不发,掉转马头,缓缓下了山坡,寻一处幽静处,下马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容虎的担心不无没有道理,容恬处理国家大事时,确实不该被他的意见影响。 就如美国总统考虑国防问题,也不会把第一夫人的意见放纳入一样。 无聊地用马鞭抽打脚下的黄土,激扬起一阵阵微尘。 他是容恬的。 可容恬,容恬是不是他的呢? 「爱情的难题……」凤鸣叹息:「牵扯上政治,更让人头疼。难道以后容恬做什么危险的事,或者他决定把我安置在哪个地方,我都要乖乖听命吗?」 皮靴踩在硬土上的声音传来,凤鸣抬头,对容虎道:「你不用再说了,我会好好思考你的话的。就算我以前的观点有偏差,总要给我一点反省调整嘛。顺便问一句,你以后不会经常这样板起面孔来教训我吧?」 容虎心底憋了多时的话一口气说完,心情大好,锅底般的脸色早不见了,被凤鸣一埋怨,不安道:「「属下怎敢教训鸣王?属下是来报告鸣王,我们发现含归城来路上……」 话未说完,绵崖从山坡上冲下来:「回来了!大王回来了!」他们在高处,最早看清楚含归来路上那些人的脸孔。 凤鸣和容虎都感愕然,跳起来,连马也不骑就往坡上跑,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几块凸出地面的大石,转过小片树林,正巧碰上骑马回来的容恬等人。 容恬笑道:「本想悄悄绕到你身后吓你一跳的,谁知竟被你识破了。」 烈儿骑马跟在容恬身后,朝凤鸣挤挤眼睛。 凤鸣欢呼一声扑上去马去,容恬故意惨叫一声,搂抱着凤鸣翻下马来,在草地上滚了两滚才止住,哈哈大笑道:「这是西雷鸣王表达欢迎的方法吗?」 凤鸣刚刚一阵急跑还未恢复,气喘吁吁地问:「怎么这么快?我估计你至少要两个时辰之后才能回来。」 容虎也赶来了,见回来的人神态平常,毫无恶战后的痕迹,皱眉道:「计划取消了吗?是否出了什么变故?」 「确实有变故,而且是意想不到的变故。」烈儿快语答道:「我们还未到含归城们,就接到消息,含归已经戒严了。结果连城门都没进就回来了。」 凤鸣吃了一惊:「难道泄漏了消息?妙光他们已经有所防范。」 容恬心情甚好,起眼睛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凤鸣眨了半天眼,思索很久都找不到答案,颓丧地摇头道:「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总不会你们还没到含归城内,庆鼎和妙光就已经被别人宰掉了吧?谁有那么大胆子。」 「哈哈哈!」烈儿大笑起来,拼命拍手道:「不愧是鸣王,这样难猜的谜底都能猜到。」 「什么?竟会这样?」凤鸣和容虎同时大为愕然:「是谁干的。」 烈儿摇头:「我们听到消息就立即转回来了。谁下手,谁指使,现在大家都不知道。」 容恬拖着凤鸣从草地上起来,解释道:「不敢那人是谁,但他的心思倒真和我们一样。具体情况日后在派人查探,现在立即上路,以免遇上含归派出的搜捕刺客的人马。」 容虎立即点头道:「不错,要被误认为刺客,那可实在冤枉。」 「我的马!」凤鸣忽轻呼一声,不好意思道:「刚刚听见你回来,一时激动,连马都扔在那边就跑过来了。我去牵回来。」转身还未跨步,手肘处被容恬拉住。 凤鸣回首看看容恬。 容恬轻声问:「你生气吗?」 凤鸣不解:「气什么?」 「我叫容虎拖住你,不让你跟去。」容恬小心地问:「你生我的气吗?」 「哦……」凤鸣想了想,摇头答道:「不生气,你又不是瞒着我去寻花问柳,有什么好生气的?」 容恬愕道:「真的一点也不生气?」 「不生气。」 「连一点点不高兴也没有。」 「我才不会那么小气呢。」凤鸣对容恬做个鬼脸:「我去牵马。」一溜烟跑了。 容恬瞅烈儿一眼,烈儿挠头,大惑不解。 众人重新上马出发。 绵崖领数人在前探路,容恬和凤鸣并骑在中。 容恬仍然对凤鸣今天出乎意料的宽宏大度觉得惊讶,观察他的脸色,问:「你在想什么?」 「我吗?」凤鸣从沉思中惊醒,左右看看,找到容恬的脸:「噢,我在想公私之间的区别。」 「公私之间的区别?」 凤鸣不欲作答,对容恬低声道:「我有点累了,你抱着我吧。」 容恬笑笑,靠近过来,将凤鸣从马上拦腰抱到自己马上:「靠着我的胸膛睡吧,包管你睡得舒服。」 另有侍卫跟上来,照顾凤鸣的马匹。 烈儿故意坠在后头,悄悄靠近容虎,问:「你今天和鸣王说了什么?」 容虎眼角一跳,不动声色道:「能说什么,就讲了一下目前的情况,请鸣王体谅大王的难处。」 「还有呢?」 「还有什么?」容虎扫他一眼,眸中一丝冷意飞快掠过:「我怎会对鸣王胡乱说话?」 烈儿怀疑地蹙眉:「可这次大王扔下鸣王,鸣王竟一句抱怨也没有,真的令人奇怪。」 「鸣王向来很识大体。」 「是吗?」 「不是吗?」容虎警告地瞥烈儿一眼。 烈儿低头想了半天,策马走到前面,一声喃喃游丝般钻入容虎耳中。「是吧……」 容虎看着烈儿在月光照耀下的背影,嘴角逸出一丝淡淡微笑。 月以过梢。 那个永逸,正焦急地等待在永殷的边界吧。 08 荡气回程 第二章 含归虽是博间的边境小城,却是各国商人的汇集处。城市小而热闹,托了云集而来的商人们的福,客栈尤其兴旺。 侍从们问了好几家客栈,都说已经客满,不然就是只剩几家最便宜的边房。进城后几乎转了大半个时辰,烈儿才找到一家有上房的客栈。 「属下进去看过了,说是上房,其实破破烂烂的。但恐怕这城中也找不出更好的了,唉,怎么今天来含归的人这么多。」 容恬带着凤鸣进了上房,凤鸣转头问跟来的烈儿:「怎么不见你哥?」 「大哥出去采办一些货物,很快回来。」烈儿打个眼色。 凤鸣明白容虎一定是出去打探消息,不再追问,点了点头。往里间一走,垂着半旧帘幔的床铺立即入目,想起打赌赢了容恬,不禁眉飞色舞,一把扯住容恬,大刺刺道:「我饿了。」 「这么早?」容恬看看天色。 「嗯。」凤鸣嘿嘿笑:「早点吃饭,早点睡觉。」眼珠子溜溜向床所在的位置看去。 烈儿张大嘴巴:「现在才中午呀。」 「那就吃中午饭,睡中午觉。」凤鸣见容恬嘴角弯起弧度,问:「偷笑什么?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耍赖。」一副紧张模样。 容恬用指头轻轻点他鼻尖一下,笑道:「我只是高兴。这么长的旅途你还精神奕奕,可见从东凡回来后,你的身体确实好多了。」 烈儿唤伙计送上午饭,亲自侍侯容恬凤鸣吃完饭,见凤鸣连连向他打眼色,哪还不知道里面的事,立即识趣地道:「属下告退。」 出去时顺手把门体贴地关上,唤来两名侍卫:「我出去一下,好好守着,不要大意。」走了两步,又掉头回来,诡异地压低声音道:「听见里面有什么古怪的声响,不要理会。」 侍卫们都是在容恬身边近身侍侯了几年的,个个都清楚容恬和凤鸣的大胆荒唐,露出会心的笑容:「嘿,马车到底不如床上舒服。」 烈儿道:「等下鸣王出来,脸上放自然点,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他脸嫩。」 「那是当然。」 几人低头贼笑一轮,烈儿才去了。 凤鸣三口扒完午饭,弄走烈儿,环视一周,房中只剩容恬和眼前一张大床,顿时兴奋得浑身毛孔都要唱起歌来。他上下打量容恬,目光简直象大灰狼打量小白兔。 容恬当然不是小白兔,含笑站在那让凤鸣打量个够本:「既然要看,不如让你看个够本。」走到窗前将窗子都关上,转身对着凤鸣,伸手将自己的腰带取下。 美人解衣最有风情,没想到美男风情一出,更是势不可挡。容恬随手将腰带扔在脚边,轻轻拉开系着披风的带子,披风也柔柔飘到地上。凤鸣看着他指尖将上衣扣子一颗一颗解开,从容优雅,只觉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容恬一举手,一投足,都有如慢节奏的舞蹈般,悠然自得不失阳刚之美,偏又带着诱惑人的节奏。 天神精心雕凿过的轮廓,炯炯有神的黑眸,修长的指尖,连同随着衣物离开慢慢现出的肌肉匀称的颈项和肩膀,构筑成惊心动魄的诱惑陷阱。 世界上最最简单的脱衣的动作,在他做来,直如无声的艺术一般。凤鸣的心起初砰砰急跳如野马受惊,渐渐似被施了麻药,飘飘然不知所处,心里对自己怔怔道:天下之大,只有我一人可以看见容恬这个样子,他也只会对我一个人这样。 自豪感油然而生,恨不得狂叫一阵,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心中欢畅甜美,但又唯恐破坏了当下眼福。 不多时,上衣也已除下,裸露出容恬强壮修挺的胸膛来。 他玩味地看着瞪大眼睛连话也几乎说不出来的凤鸣,柔声道:「别紧张,好戏还在后头。」长指伸向裤头的绑带。 「啊!」凤鸣大梦初醒般大叫一声:「不行!不行!」往容恬身前一扑,情绪过于激动,几乎站不稳脚,幸亏被容恬拉了一把。 凤鸣不平地嚷道:「都是你的错,每次总先把我衣服扒光,弄得我晕晕糊糊后才肯脱自己的衣服。这次说什么也轮到我扒你的了。」一边投诉,一边毛手毛脚去拽容恬的裤头绑带,低头捣弄了一阵,冒着一额头汗地不耐道:「和平日一样的结,怎么今天偏那么难解?可恶!可恶!」 容恬见凤鸣努力和自己的绑带奋战,实在忍俊不禁,笑着伸手帮忙,边道:「先说好,既然是抱我,可要让我好好满足。」 「那当然。」 「不会我还没有满足,就有人大喊累了吧?」 「绝对不会。哈哈!」凤鸣忽脸露喜色,抬头宣布:「解开了。」指尖一挑,长裤随绑带一同掉到地上。 容恬身上只余一条短裤,却毫不羞涩,大大方方任凤鸣观赏。 凤鸣喜不自禁,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抱你,让你彻底满足。」 「那好。」容恬摊开双手:「你先抱我上床。」 「什么?」凤鸣愕然。 「我主动的时候,哪次不是体贴地把你抱上床榻?」容恬好笑地看着凤鸣。 容恬说的倒是实话,凤鸣心里做个大大的鬼脸。 说了让容恬满意,那就一定要体贴温柔。鸣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等凤鸣气喘吁吁将容恬「拖」到床上后,还来不及来个狼吻,容恬忽又开口道:「我要喝水。」这家伙好学不学,偏生最善于模仿凤鸣撒娇的样子。 凤鸣箭在弦上发不出去,气得直瞪眼,刚想发怒,猛然记起自己要当个温柔体贴的主动者,忍着气,磨牙道:「等下再喝不行吗?」 「不行,要喝水。还要你嘴对嘴喂。」 凤鸣跳起来叫道:「我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吧?」 容恬立即摆出一脸诚恳,道:「你以后可以提,本王一定会用心喂的。」 凤鸣憋得满脸通红,但要逞**,先哄对象,这是天经地义的铁律。只好恶狠狠瞪容恬一眼,站起来去拿水来。刚转身,手臂已被容恬扯住。 容恬眸中满是笑意,叹道:「罢了,罢了,我学不来你那有趣模样。要抱就痛痛快快抱吧,只求你下次知道我的苦处,多少配合一点。」 凤鸣愣了愣,蓦然欢呼一声,笑容满面跳上床去。 「好容恬,最爱你了。」 修长充满灵气的身躯,现在正式任人鱼肉。 光是用手摸就快陶醉了,若有舌头缓缓体味肌肤上淡淡的只容恬独有的那股咸味,真比天上的神仙还快活。 粗重喘息声此起彼伏,好长时间后,才重新听见低语。 「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你爱不爱我?」 「爱。」 「你还会不会不听我的话。」 「不会。」 容恬闭目享受凤鸣白皙的手在身后游移的感觉,啧啧道:「竟能听见你这么乖的回答,我以后是否应该让你多抱抱我?」 「当然,当然!」凤鸣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好,来,现在让你再抱我一次。」容恬饶有兴致地问:「想用什么姿势,随你说。」 凤鸣吐舌道:「还来?已经很多次了。」他瘫在容恬结实的胸膛上,那上面已经被他吻出许多**的斑驳。 「数起来还不超过指头的数目。」 「可是我的腰好疼。」凤鸣可怜兮兮道。 容恬睁开眼,心疼道:「我帮你揉揉。」将凤鸣小心翼翼移到床上,大手抚到腰间:「是这里?」 「嗯……」容恬功夫到家,被他一按摩,凤鸣舒服得几乎呻吟起来:「就是这个地方,你手劲真不错。」 「后腰也揉揉好不好?你翻个身,别乱动。」 「好。」 ………… 下午烈儿回来,进房内报告了刚刚得到的关于通往永殷的道上的消息,最后说:「永逸已经安排了人在永殷边境等候我们,大王暗中留下的精兵也遵照大王的密令到了永殷,只要和他们碰了头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即使瞳家小子知道了大王还活着,要对付大王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兵力。」说罢,一眼扫到里面凌乱的床榻,转头对凤鸣嘻嘻道:「恭喜鸣王,这个午觉一定睡得酣畅舒服。」 凤鸣脸色古怪地瞥烈儿一眼。 烈儿脸露诧异,凑前低声问:「怎么了?午觉没睡成吗?」 「睡是睡了。」凤鸣摇头叹气,欲语又止:「可最后……」 「最后怎么了?」 「最后……」凤鸣懊丧地囔囔:「翻了个身……」闭上嘴巴,脸颊红了一片。 烈儿何等机敏,眼角余光扫到容恬唇角吃饱狐狸似的笑意,明白大半。给凤鸣一个同情的表情,恭恭敬敬道:「鸣王记住教训就好,下次不要翻身。」肚子里笑得几乎抽筋。 凤鸣怀疑地瞅他半晌,幽幽警告道:「这事不许告诉容虎。」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容虎浑身热汗地走进来,一见容恬便道:「我们留在博间都城蓬野的暗探前几天派出了通报消息的人,恰好也是今天到达含归。来接头的人说,妙光正式答应博勤的求婚,已将整个博间搅得乱纷纷,现在博间的贵族们都在观望时局发展。妙光这次来含归,打的是为了婚礼亲自采办丝绸的旗号,不过谁都知道这是假的,以她的身份,大可以召集各国大丝绸商到博间都城去。」 容恬道:「她来这里,一定和同国的庆鼎脱不了干系。小小妙光,以为她能撼动我西里根基?」 烈儿皱眉道:「离国兵力本就不弱,加上博间和同国,对我西雷确实是一大威胁。大王千万不要轻敌。」 凤鸣的心思从「午觉」错误的「翻身」转到国家大事上,移到容恬坐着的椅子后面,一手轻轻按着容恬的肩膀,沉吟片刻,道:「离国的敌人除了西雷还有繁佳,西雷是宿敌,但迫在眼前的大敌却是繁佳王龙天。龙天原本是若言派出夺取繁佳王位的棋子,他受到若言毒药的控制,一直不敢动弹。现在若言和死人差不多,异人又极有可能已经将他身上的毒药解除,以龙天的野心,不会再甘心做一个听命离国的傀儡。」 「不错,妙光接受博勤求婚,本来就是一种不得已的妥协。因为,离国假如不能处理好和博间之间原本不友好的关系,一旦龙天对离国动手,离国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凤鸣忽然沉重地长叹一声。 容虎和烈儿不明所以,都关切地朝他看去。 只有容恬明白他的心思,问容虎道:「从蓬野来的人有没有繁佳三公主他们的消息。」 繁佳三公主原是老西雷王弟弟的妻子,算起辈分来相当于容恬的王婶。丈夫暴毙于西雷王宫后,为了避免繁佳西雷两国关系崩溃,凤鸣被迫冒充西雷太子出使繁佳,将三公主繁芝接回西雷都城奉养。 不料后来,繁佳三公主却和情人博临合谋,利用凤鸣的同情心,将凤鸣从西雷诱骗绑架到博间,充当博临争取博间太子位的筹码。 多国纷争中,敌我总难分明。其中过程复杂,恩恩怨怨难以一言蔽之。但说到底,凤鸣对他们却有点真心实意的交情。 容虎明白过来,小心措词道:「最开始,妙光离开离国,到达博间的事极为秘密,甚至连王族内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直到博间王发出正式王令,宣布博间将和离国结成姻亲,我们的人才知道妙光已经开始行动,他曾打算暗中联合博间最有可能反对离国博间联亲的有势力的博间贵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博间四王子博临和繁佳三公主。」 「我们的人去找三公主他们了?」凤鸣追问:「他们竟不肯连手对付妙光?」 容虎摇头道:「太晚了,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踪影,好像人忽然凭空消失了似的。」 「那是当然。悄悄布置下罗网,骤然发动袭击,将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灭,正是妙光的拿手好戏。」烈儿一向对博临和繁佳三公主这两个胆敢诱骗凤鸣的人看不顺眼,哼道:「这两人自恃聪明,妄想染指博间王位,身份虽然尊贵,却没有多少兵权,妙光挟离国和博间王两大势力而来,要对付他们还不容易。」 「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两人已遭毒手。」 凤鸣脸色黯然,勉强道:「如果被杀害了,至少会有个比较轰动的消息吧。博临虽然不是皇后生的,毕竟是一位王子啊。」 容虎沉声道:「正因为博临是王子,而繁佳三公主身份又敏感,所以只能暗中害死,尸体也要彻底处理。不然博间全国上下都会震动,杀弟的罪名对于博勤将来继承王位将会很不利。」他见凤鸣脸色不好,加上一句安慰:「目前一切都是属下们猜测的,若有人暗中帮助他们逃亡,说不定他们真能活下来。」 烈儿问:「其它两位对太子位也很有兴趣的王子呢?」 「两位王子最近都声称要好好闭门读书,把自己关在王子府里,没有露面。是已经被害?还是遭到软禁?这就不知道了。」 看来妙光的奇招,已使博间王族充斥了一股浓而诡异的血腥味。遥想深宫内蓦然刀光剑影,养尊处优的王族子弟说不定就无声无息死在不知名者的刀下,连墓碑都没有一个,怎不让人心寒? 凤鸣心中一阵发紧,房中沉寂下来。 烈儿见凤鸣不安,想挑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故意咦了一声,看向容恬:「大王一直沉默不言,是否我们的推敲出了问题?」 凤鸣低头一看,容恬浓眉紧锁,表情凝重,不知正在想什么。他拍拍容恬肩膀,问:「我们刚刚说的,你听见了没有?三公主他们应该还有希望吧?」 容恬似乎正在思索一个极难的问题,黑眸看向凤鸣,猛然脸部肌肉一抽,霍地站起来。 三人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情不自禁退开一小步,同一时间惊问:「怎么?」 「收拾行装。」容恬沉声下令。 「大王,如果我们现在离开,今晚就要在野外过夜了。侍卫们人数很少,万一在野外受到袭击……」 容恬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喝道:「立即收拾行装,离开含归。」 容虎烈儿对视一眼,大声应道:「领命!」 扑向房门,迅速行动起来。 舍弃行动缓慢的马车,一行人戴着覆有黑纱的大笠帽,每人一骑,向永殷方向快马加鞭奔驰了小半个时辰,在荒野里停了下来。 凤鸣中午剧烈运动了一轮,现在又逃命似的奔驰了一会,颇为气力不继。勒住马首,气喘吁吁地对着容恬道:「我确实很喜欢骑马,但我还是希望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现在骑在马背上,而不是舒舒服服地住在客栈里?」 一旦停下,侍卫们以容恬为中心,熟练地散开各自护卫一个方向。烈儿和容虎则策马靠近过来。 烈儿猜道:「大王是否察觉含归城中不安全?」 容恬夸道:「烈儿比凤鸣聪明多了。」 凤鸣气结。 烈儿蹙眉,又道:「可烈儿还是不明白,大王怎知道含归城中不安全?」 「是啊。属下打探情况回来,一路上小心地观察了城里守兵和市面情况,除了因为妙光的到来稍微有点紧张外,并没有其它不寻常的迹象。」容虎也道。 容恬问:「你是否指派了我们的人监视妙光的动向。」 容虎点头答道:「当然。今天到达含归和我们接头的人对博间侍卫都很熟悉,我命他暂不要回蓬野,就近监视妙光动向。」 容恬斟酌片刻,抬起头来,欣然解释:「我命令立即撤出含归,是因为含归很快就会戒严,每间民宅和客栈都会遭到搜查。」 凤鸣奇道:「你怎么知道?别告诉我这只是你的直觉。」 容虎对容恬却从不怀疑,肃然起敬道:「大王一定是从什么地方看出破绽,洞悉了其中的阴谋。」 烈儿「嗯」地重重点头:「大王英明。」 「不要故做神秘,快点告诉我怎么回事。」 三双眼睛牢牢盯在容恬刚毅的唇上。 一丝狡黠的微笑,逸出容恬的唇角。他静静扫众人一圈,道:「庆鼎要鬼鬼祟祟地隐藏行踪进入含归,可见妙光和同国沟通的事情,博间王并不知道吧?」 「嗯,应该不知道。」凤鸣点头。 「妙光在含归不会逗留太久,他们今晚就应该碰面。」 「不错。」容虎恭敬道:「属下也是这么猜想的。」 「妙光身边有博间王派出的侍卫,妙光必须逃离侍卫的坚持,才能和庆鼎见面。」 「确实如此。」烈儿的声音也很恭敬:「大王英明。」 凤鸣左看看容虎,右看看烈儿,闷闷开口道:「为什么你们都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他还没告诉我们,为什么含归会戒严。」 容虎耐心解释:「鸣王,假如同国大王庆鼎和离国公主妙光的尸首同时在含归城中被发现,含归就会戒严。」 凤鸣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张大嘴巴,半天才看向容恬:「你不会打算干这样的傻事吧?」 容恬含笑不语。 凤鸣转向烈儿:「我们就快到永殷安全地带了,以后夺回西雷,派兵对付他们不好吗?这样干很危险啊!」 烈儿叹气,耸耸肩膀:「妙光和庆鼎私下会面,身边不可能有大量侍卫保护,他们若死,同国和离国一定会同时向博间问罪,西雷最大的敌人联盟立即被瓦解。这样绝妙的机会竟让我们碰上,太诱人了,要抗拒暗杀他们的想法真的很困难。」说罢,还伸出舌头舔舔嘴角,似乎暗杀这两人是一道美味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