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你生气,有点开心/燎原》 第1章 惹你生气,有点开心 作者:晒豆酱文案:又名《燎原》,日更包甜。大学渣欺负空降小学霸,然后欺负上头了!张钊,帅,体特生,长跑牲口,爱欺负人,身高185,大学渣。苏晓原,漂亮,尖子生,右腿瘸了,清高自卑,高175,小学霸。张钊:我想送你一个礼物。苏宝:什么礼物?张钊:我的初吻!接好!苏宝:唔……友情提示:真香年下攻。攻受非完人,有他们真实又不讨喜的性格缺点,冲动、懦弱、自私、幼稚……但也有他们夺目的亮点,自信、柔软、羞臊、热血……希望大家宽容,给他们成长的机会。张钊曾经是田径特长生,因为特殊原因放弃了这条路,是真的学渣,没有玛丽苏文章里的学渣变学霸情节。晓原小时候打针扎到坐骨神经,有一只腿用不上力,但平常走路看不出来。攻受都是初吻还在的小纯洁。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甜文 成长 校园搜索关键字:主角:张钊(攻),苏晓原(受) ┃ 配角:何安,陶文昌,祝杰,苏运 ┃ 其它:校园,青春,初恋第1章 体特生知了叫疯了,操场在8月初的暴晒下显得比往年更旧。这天,和区一中的高三届提前开学,操场上乱糟糟的,像过集市一样。何安从小卖部过来,把脉动扔给了陶文昌,跑得直喘气:“昌子,给!怎么样,夏训提速了吗?”陶文昌一脸的鄙视,同样汗流浃背:“我一跳高尖子,你跟我扯提速?你怎么不问问我爆发力和软开度呢?”一面接着提踵一面往嘴里灌水,“差不丢丢1米95吧,你呢?”何安是铅球队的,人高马大,平且宽的背阔肌把运动衣都撑鼓了,手肘还贴着一大块膏药。“没进步,也就那样儿吧。你丫真牛逼,今年吉林省的记录2米12多……对了,你刚才看见门口分班的告示了吗?”“看了啊。”陶文昌长得倍儿抢眼,很高,人又精明,好多人迷他,“学校也忒不地道了吧?就说咱们这帮体育生不行吧,也不至于单独弄个班出来。”何安更高,xxxl的校服披在身上,一般人真不敢惹,实际胆子像个小仓鼠,还会做针线活儿呢。“要真是队里那帮体育生也就算了,咱们又不闹事儿,充其量就是一帮文化课不太行的。敢情高二期末联考就为了分班用,年级后20名和体育生划拉到一块儿,这他妈可热闹。”“热闹呗,我看班主任还是老韩,这一年可累死她。”体育生都提前到校,上课前全刷一遍晨练,陶文昌按摩着脚腕子,顶着太阳说,“艹,今年够热的。”何安长了个书生脸,却是个扔铅球的,晒得黝黑也不显他多粗犷。“昌子,我看分班名单上……祝杰那帮人也在9班。你说这课还能上得下去吗?”陶文昌累死了,拿命换的1米95.5。“祝杰再牛逼也不敢跟老韩杠,别的课……悬。我艹,大腿根儿撕裂了似的,真他妈的疼,我以后再陪张钊那牲口跑步就是大写的傻逼!”“钊哥知道了吗?”何安书包里还装着一瓶脉动,给人留的。“知道了啊,还能怎么着?跟教导处反应去?说你们丫真孙子,看不起我们体特生是吧?打死了算谁的?”陶文昌把腿往专门压腿的铁爬架上放,一下脚高过头,往狠了压,疼得嘶嘶吸气,“夏训你看见他了?”“没有啊,他高二就不训了,可惜了的。”俩人练的项目不一样,何安永远压不上这个腿,可上肢肌肉已经练得很有料了,“咦,钊哥人呢?”“跑着呢,他一跑步牲口,不活动开了,难受死他。”陶文昌往第8道上看,正巧一个白上衣、湖蓝短裤的影子跑过来,带着风,快如箭,冲破了这一天燥热的空气盾。“昌子掐表啊!”张钊冲过去的时候喊,运动裤被风压着,包得大腿很好看。光一个背影,这人绝对是田径队的,一对儿跟腱要人命得长。“我去……钊哥跑多久了啊?”何安擦着眉毛的汗问。陶文昌像报菜名似的往外吐露:“这他妈牲口,5公里下来我还抻小腿呢,他扭身加速跑又惯性跑了5组,这不,冲刺呢……”“说他妈我什么坏话呢!掐表没有啊!”张钊过来的时候也气喘吁吁,汗水流进眼睛里,沙疼沙疼的:“干!今儿夏天是要疯吧,热成狗了!”“钊哥给,先喝几口,冰的!”何安把脉动扔给他,和他一样浑身湿透,“分班你看见了吗?”“我又不瞎,能没看见吗?”张钊的上衣全湿,穿得特别短的田径短裤,就为了减少那么一丢丢的风阻,两条腿晒得黑到泛油儿,有种阳光下挥洒大汗过后的运动型性感。“祝杰他们丫的在咱们班是吧?”张钊坐在地上换完了白袜子。“看见了。”陶文昌拎着仨人的书包,一起往教学楼里走。“祝杰,薛业,都分9班来了。从前咱们好歹还是8班,这回倒好,九九归一。”“来呗,不想走体特这条路就挑一架,我看谁敢,谁敢谁死。”进了教学楼,仨人先往男厕所走,擦一把汗再换校服。湿透的上衣扒下来,是三副挺拔的好身材,从肌群分布上来看,能很轻易地分出个人项目。何安是大肌群,陶文昌是小肌群,张钊最匀称,逆天小腿后面还挂着汗珠,可想而知他窜高的时候肌肉有多酸。仨人嘻嘻哈哈你笑我骂,在一声声傻逼、你大傻逼、你丫裤衩儿破了的互损中走进了崭新的9班教室。我看谁敢,谁敢谁死,不算张钊吹牛逼。体特生的规矩大家心知肚明,抽烟喝酒早恋烫头,唯一不敢轻易动手。真伤着了成绩怎么办,几年训练等于白瞎。新班级找新座位,张钊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那破成绩,再加上1米85的个子,直接往最后一排找。说对了吧?第四组第8排的桌面贴着他的名字和学号。这个位置钊哥就很满意了,方便睡觉、溜号儿、看小说。落座之后张钊往后挪了一把椅子,噔一声,直接把椅背顶到了后墙。干,怎么教室这么小啊。钊哥不是很满意。后黑板还空着,教室比从前8班还小。看来一中真是不重视这个新分出来的9班,摆明半放弃的态度了吧?何安轻微近视,坐第一组的最后,戴上镜框总有一种差生还想努力一把的小样儿。“钊哥,钊哥!昌子坐哪儿了?”“我去你丫不会吧?”张钊服他了,运动包直接扔在同桌的桌斗下面。桌上没有贴学号,看来这位置没人坐。“就你丫这视力,市里比赛可他妈别把铅球扔歪了,砸了裁判你丫得判刑的知道吗?”何安其实看得见,就是没话找话。同学陆陆续续地进来,坐他周围的全不认识,紧张。“看见祝杰和薛业了吗?”“没有啊……干,你丫是开光嘴吧?”张钊正往前头找陶文昌,俩高个儿从前门进来,田径队的运动衣,谁也没换校服。其中一个连书包都没背,就这么直接上课来了。祝杰,张钊队里队外的死对头,到现在谁也没看得起谁过。薛业就更别说,祝杰的小跟班儿,在体特生这个拿成绩说话的圈子里,薛业就属于根本说不上话的程度,太次。“嚯,人齐了啊。”祝杰上来把仨人看一圈,新剪的圆寸,“又没看见你夏训,真不练了啊?别是跑不出成绩就不敢跑了吧?”张钊的脾气直接叫人点了:“我练不练用你管?想高三老老实实过就别找事儿,不想过了,咱俩出去练。”“我不跟你练,你丫也别想激我火。”祝杰和张钊的梁子结得早,初三冬训时候因为赛道过弯谁碰了谁大打出手,“这屋的班主任谁啊?他妈的这么倒霉。”“就韩雯,原先8班的老韩。那女的挺凶的,特凶,办公室里都不敢惹她……”薛业像个小白脸儿,细眉细眼,把书包里的课本往外头拿,除了自己的还有祝杰那一份,“听说到现在都没结过婚呢。”张钊看薛业更不顺眼了,跑个步要他小命似的,传话倒是快。“听你妹的听说!别怪我没提醒,进了9班就别说老韩坏话,听一次我打一次。”“我他妈说什么了,你有病吧?”薛业蔫儿坏,更何况仗着祝杰在,“你都不练了还成天牛逼什么啊?我是跑不过你,可我还练着,没放弃没认过输,你丫别牛逼了。” 第3章 被忽视、被鄙视的感觉苏晓原不陌生,可成绩上他还没受过这委屈,细嗓音,在9班里辨识度高得过分。“能,我视力没问题。韩老师您安排我坐哪儿都行,王老师的数学课要是简单了,下课我自己去办公室要卷子。”老王抬着眼镜瞭了这位插班生一眼,看得特勉强,没做声。诶?可这一下,趴在桌上准备补觉的张钊醒了。可以啊,举目无亲插班来的,撅老王还挺有一套。更别说那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好听得厉害。像一杯清水,把干渴边缘随时爆发的张钊灌了一口,说着人间有多温软。倍儿好听!可南京回来的,他没有口音吗?张钊细细回味,逐字逐字地回味。普通话不像北京话,说快了不觉得,单独拎出来就很醒目。比如普通话说西红柿炒鸡蛋,北京人说出来就是,胸儿炒鸡蛋。敢情这小子不仅数学好,还挺咬文嚼字。韩雯在看苏晓原的身高,中不溜儿,和体特是没得比,可坐最后一排也没问题。“张钊。”韩雯看了一眼第四组,“坐你旁边行吗?”张钊愣了,内心倍儿茫然。他茫然地看了一眼右手边的空位置,想说不行。“韩老师我觉得……”张钊直起身来,准备拒绝。然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把他拒绝的视线,从韩老师的脸,拉扯到了苏晓原的脸上。“……完全没问题啊。”不因为别的,单纯因为新生漂亮,倍儿好看,好多好多高浓度的纯真都汇集在一张脸上的感觉。看惯了体特生汗流浃背,他好比给干燥的跑道来了一场小雨,还是太阳没升起来的时候下的,不热,有晨曦独特的清凉,还有蜻蜓抖落小翅膀。脸很小,圆的,水汪汪。眼睛大,也是圆的,也水汪汪。头发不太听话,但是不像刷完晨练的体育生,都是汗水,像随时能冒皂角味道的肥皂泡儿。对上视线的刹那,张钊甚至觉得自己莽撞了,莽撞得撞上了人家的慎重。一个男孩儿这么水灵,好少见。张钊不是圣贤,他有私心,不喜欢有同桌,但水灵灵的同桌可以例外。韩雯也有私心,苏晓原的性格到了9班摆明要挨欺负,不如直接安排在张钊旁边。“王老师真对不起您,我们班新成立的,我还得再啰嗦两句。”老王在旁边看起了教案。“嗯嗯嗯,您说,您说,我不着急。”韩雯看不上他区别对待的样子,当着学生的面也不好发作:“时间紧迫,咱们还没来得及开班会。张钊,你暂时代理班长,行吗?”张钊还沉浸在拿笔尖戳皂角肥皂泡儿的幻想里。“啊?”“班长,你暂时干着。苏晓原坐你旁边,出什么差错唯你是问。”韩雯把重担子直接扔给了他,“然后……副班长,祝杰,你行吗?”祝杰都披上校服外套准备睡了,抬头也懵了一下。“谁?”“你,暂时副班长。其他班委待定,下午班会!”韩雯开始往讲台下走,“王老师您上课吧,真不好意思。”“没事儿,新集体且磨合呢。”老王拉了一把门,把班主任请出去,回头看见新生还站着,“你怎么不回座位啊?都要开始上课了……你们班谁是生活委员?粉笔呢?”黑板槽比垃圾桶还脏。他又低头在讲桌里找了找,也没有。唉,这一帮不好好上课的学生。“先自习吧,我去别的班拿盒粉笔去。”尽管对9班不抱任何希望,没有粉笔就没法上课。老王刚迈出前门,底下的假寂静瞬间打破,你叫我、我叫你,投篮扔垃圾的、借水喝的……嗡嗡轰轰瞬间响了起来。乱,像最廉价的菜市场。就是没有人搭理插班生,视而不见。苏晓原轻轻地叹了口气,往座位走。也好,没有人注意自己也好。可在他往近了走的时候,张钊却越来越明白,为什么苏晓原站在班里特别清新,那么的与众不同。因为他的校服太新了。别的人穿过两年,能比吗?他一身新的不说,号码还巨不合适,特别是裤子,直接盖了他的球鞋脚背。蓝色的校服长裤配一件崭新的雪白运动短袖,左胸口绣着校徽。一朵嫩绿色的小草芽,显得他也特嫩,特水汪汪。袖管底下两条细胳膊拉着书包带,肘部拐弯儿的角度也特别好看。可能是因为瘦,肘部的皮肤撑开了透出肉粉色。可他走路的姿势……不大对啊。一迈步,肩就有轻微的不自然摆动,并不明显。张钊纠正过半年的踩地姿势,这是因为落地时候把重心全放在了脚尖儿的后果。说俗气些就是这人踮脚尖儿走路。学跳舞的?张钊见过那帮跳舞的小子,走路踢膝盖,外八字,显得目中很无人。苏晓原坐下之前他特意看了一下,右脚果真是个小外八,像站丁字步。前因后果地联想起来,张钊突然就有些受不了他。咬文嚼字、自视甚高、跳过舞的,受不了,真受不了。苏晓原却不知道自己的步态被人分析个遍,动作幅度小得不能再小。他看向同桌,韩老师叫他张钊,离这么近看,这人比远看更邋遢。可最让他注意的是一双匀称有力的小腿。好羡慕啊,苏晓原多看了几眼。再往上看,很旧的校服外衣披着,里头是运动上衣,橙色的,放在自己从前的高中绝对进不了门。鼻子好高啊,高高的鼻梁自眉心开始,眉毛压住眼头却放过了眼尾,往好听说是玩世不恭,说不好听了就是……痞。可是却很抢眼。“你好,我叫苏晓原……苏门答腊的苏。”他自以为幽默地说,帮自己缓解紧张。桌斗底下的地方被人占了,放着个鼓鼓囊囊的大运动包。自己的腿只好伸到前面的椅子下头。张钊在队里待习惯了,特受不了这种动作幅度像小姑娘的人,轻蔑地点点头,学他,又像笑话他:“你好,我姓张,嚣张的张。”苏晓原却听不出来,这是班里第一个和自己说话的人,还害羞地笑了。笑一下,抿一下嘴。第3章 借球儿他这一抿嘴,张钊看到两个不得了的酒窝,浅浅的,盛满了甜水似的。俩人桌子紧挨,他面朝左边想睡觉,没一会儿就卧不住了。“你干嘛呢?”右边的课桌总动,砰一下砰一下,始作俑者还在那儿捣鼓,手就没停下,给张钊烦炸了,“问你话呢,还能老实上课吗?”苏晓原擦桌子认真,右手停在半空,没着没落的。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曾经的同桌,那个叫季重阳的好学生。坐姿笔直,成绩总能超过自己,校服还永远有柔软剂的香味。会帮自己擦桌子,还会在自己偷懒开小差的时候提醒班主任在后门徘徊。永远不大声喧哗,不嫌自己动得多。“我……咱们上课说话会扣分吗?”苏晓原不善于在上课时间交谈。以前哪儿敢交头接耳啊,班主任神出鬼没,可现在的环境简直就是菜市场刚开张。张钊很看不惯1班那帮学生,身边这个更是受不了。“扣分?我就问你,你不动弹还能老实上课吗?有癫痫啊?”“你胡说,我擦课桌呢,脏,不信你看……”苏晓原脸皮薄,叫人训一句能无地自容,直接摸了一把,手指头都黑了,“都是灰。” 第5章 苏晓原委屈到不想说话,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眼睛瞟着同桌:“苏晓原。”“苏晓原是吧。”老王记下了这个名字,“怎么,学习好就不上课了?要打球和他们几个从后门走!别耽误别人,好歹屋里还有听讲的呢!坐下!”“我没有。”苏晓原又委委屈屈地坐下了,脸涨得特别红。一个从没在班里挨过批评的尖子生,在9班快要待不下去了。没等坐稳,左小腿猛地被谁扫了一下,他的重心全压在这一条腿上,身子立马歪倒。好在张钊还知道接着他,抬了一条胳膊过来,没让他歪在桌子上。“啊!你……”这回他学乖了,声音很小,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你无赖!”张钊很幼稚,你打我一下,我还手一下。更何况欺负新生太有意思了,再怼他几句,估计他得抽搭着鼻子哭出来。“我这是给你上课呢,别轻易跟体特动手动脚,我们反应快,有时候会下意识地还手,真把你怎么着了还是你吃亏。拿着球儿。”说完把运动包里的篮球硬塞给他。苏晓原连球场都没上过,文绉绉的小样子,抱着个大篮球很可笑。“你给我干嘛啊,我不要。”他不敢大声,怕老师再听见。“谁说给你了啊。”张钊非常想把他冒出来的肥皂泡儿都戳破,看他皮肤是不是肥皂做的,“给他们丫的,扔过去。”门外头俩哥们儿在老王说话的时候躲了,这会儿迂回回来。“谢谢了啊钊哥,下午请你吃冷面!”“别冷面了,你们丫的能不能买个球去!占球架子别他妈老用我的!”张钊用东西很独,也很霸道,他的运动柜子从来不叫教练碰,“扔吧,不然他们烦死你,多影响你上课啊。”苏晓原,一个上课连说话都不敢的好学生,换个学校就要变成上课扔篮球的差生了。刚才挨骂的羞耻还没从脸上褪去,他支着很细的腕子,想把球还给张钊。张钊给他吹桌边风:“扔啊,刚才成心推我那么大劲儿,打球儿一定不错。”“你!你心里摸摸正,我那是成心的吗?我真的不会。”几乎是求了,再挨一顿批苏晓原真要无地自容,“你扔吧,我真不会。”“这有什么不会的,你就扔,老王不管。”张钊轻轻地碰他胳膊,摸摸正,这一定是南京话了,倍儿好听,“你心里也摸摸正,实在不行再摸摸我的,老韩把你交给我了,我能害你吗?老王要说你,我替你挨批,绝不让他说你一句不是。”苏晓原把球放在大腿上,挡着膝盖,并拢腿的坐姿像个少女,夹着腿坐。“还是你扔吧,我没打过篮球,我的题还没做完呢。”“你扔过去不就得了,他们丫的特别烦,真的,我又不能出去。要不钊哥早冲出去揍丫们了,是不是还拿纸团儿砍你了?”张钊心怀鬼胎地教他,因为刚才那一推,很幼稚地记上了仇,“疼了吗?”苏晓原看着脚下满地的纸球儿,想说有一个挺疼的,都砸眼睛旁边了。“不疼,你别出去打架,上课呢……这样儿不好。”张钊假装听进去了,还点头:“行,你求情我就不动手了。你别怕,使劲儿,能多大劲儿就多大劲儿,往后门一扔,齐活。”苏晓原不想扔,上课交头接耳已经是他的极限,怎么能往后门扔篮球呢?他不知道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多好欺负,别别扭扭转了身子,双手抱球,紧着肩膀,像张钊教的,使出最大力气扔了过去。砰地一声,篮球没砸中后门的那条缝儿,正好砸在门板上。虽然他没打过篮球,可终究是个男孩子,扔球的力度不小。一个打满了气的篮球,扔出去,再原路反弹回来,硬邦邦地砸了张钊看好戏的脸。“干!”张钊捋了一把刘海儿,痛苦地低头。这动静太大了,老王直接把教案拍在讲桌上:“你!那个新生!起立!还上不上课了?不上课给我出去!”苏晓原从没挨过当堂批评,还接连两次,除了捏紧的拳头,脚趾尖儿一点力气使不出来。可没等他站,旁边一个高高大大的人起来了,挡着了他,还捂着鼻子。“干嘛啊王老师,我扔的球儿,给您赔不是了啊。”张钊捏着鼻子,干,打球都没让人砸过脸。苏晓原傻傻地看他,挨批这种事儿多下不来台,竟然……真替自己扛了。是张钊,张钊没耍他,说替自己挨批就真替。他真高,长腿站直了怪吓人的高,可他心好,没看着那么坏。张钊揉着鼻梁骨,给了苏晓原一个放心的眼神,心里想的却是,往后钊哥好好修理你。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将涉及大量体育生日常,但因为本人并非体特,皆来自于朋友提供的信息。兴许不准,大家随便看看就好!主cp:张钊、苏晓原(热血幼稚攻、可爱受,10cm身高差。不要以为张钊多了不得,哈士奇什么性格他就什么性格,虚张声势欺负人。)副cp:杨光、老三(皆在外卖文中出场,年下奶怂攻、女装大佬受)隐藏cp:不说(这一对he、be待定,看大家吧)总有一款适合你!第4章 抬饭去老王对差生班没耐心,他可以不管底下睡觉、看小说、玩手机,唯独忍不了打篮球,瞪圆眼睛的刹那,眼袋更凸了:“你坐下!苏晓原!起立!”苏晓原脸皮薄,起立活像受刑。“王老师我……”“你什么,球是你扔的,我还能瞎了不成!”老王气从中来,辛辛苦苦上四节课,底下没几个人听。可他又懒得说,底下不是体特就是根本不在乎成绩的。“我……”苏晓原不敢解释,单是两句批评,就能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就你学习好是吧!啊,学习好,嫌我课讲得慢了,就不听了?刚来一天就和那帮逃课的混一起,你眼里还有没有课堂纪律!”老王的怒火正好酝酿到爆发边缘,正好打响了下课铃,把苏晓原给救了,“行,我也不说你什么了,省得你们班老韩找我摆持来……中午你们班找个人,当数学课代表,到我办公室里拿卷子。两套试卷,后天上课分析。”他坚挺地上完最后一分钟,抬脚离去。苏晓原像被人抽了骨头,软绵绵地坐了回去。想亲手挖开地板砖,挖出个地缝来,钻进去,再也不抬头了。“喂,你没事儿吧?”张钊鼻子巨酸,假装关心,实际过来看笑话,“唉,不就挨批嘛,真不至于。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有机会钊哥教你打篮球,行吗?”苏晓原有气无力地瞪了一眼:“你胡说。”干!你胡说,骂人都这么娘,钊哥表示真他妈要受不了了。这个铃声对苏晓原是挨批的结束,但对于9班,是提醒大家伙儿要吃午饭了。前头陆陆续续站起来,没人在乎谁究竟怎么扔了篮球,为什么好端端就扔了个篮球,好像9班的课堂出什么闹剧都正常。就连张钊也是,挨了一句不疼不痒的骂,一溜烟从后门跑了。不得不说,收拾一顿新生,他有点开心。9班在四层拐角,张钊打开窗户换换气,按照惯例,不到十秒就会有两个人出现在身后头。“恭喜啊,正班长。”陶文昌按着他拍了一下,声音响亮、劲儿够大。苏晓原究竟是怎么挨批的他清清楚楚,可他和张钊一样满不在乎。“真没想到啊,钊哥你还有当官的一天,牛逼!新官上任三把火,先从新生下手了?”“滚!烦死我了,你爱当你当!”张钊把人掀下去,“何安呢?”“说水喝多了,先去厕所尿尿。”陶文昌靠着墙,下腰直接摸脚尖儿,活动他坐了一上午的大腿韧带,“现在训练量都大,他喝水多。”张钊当然知道,何安是扔铅球的,正是身体要劲儿的时候。“别提了,他大胸那块儿都撑出裂纹儿了吧,一看就是急速增肌,胸推他妈的推过了,我一会儿得熊他一顿……这么半天,丫跑二层男厕所去了?” 第7章 体育生真的是……荷尔蒙旺盛的一群小伙子。张钊感情方面还没开窍,晓原比较早熟哒。二哈张。境泽:干!我张钊就受不了他娘里娘气!喜欢雪青色!手不能提!走路踮脚尖儿!!!第5章 我罩你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一箱的饭菜全都得打翻。而摆在张钊面前的选择更是两难。要么,他箭步去拉苏晓原,放开手里的餐箱,要么,他紧紧拉住餐箱减速下滑,最后撞到苏晓原的身上。几乎没过脑子,张钊就选择了后者。新生和自己不熟,显然敌不过一箱营养餐的重要。“干,你拉不住你早说行不行!”张钊有点儿生气,直接从仙鹤腿上迈过去,把压住他脚的餐箱推开,“队里那帮新人也是,就你这样儿,能跑不能跑也不吭声,傻不愣登跟着练……真练不下去了,队里成绩早被他们丫拖成狗吃屎……挪挪脚,没压着吧?”白色餐箱下面压着一双复古的飞跃胶皮底儿球鞋,本身很白很干净,现在沾了几滴汤汁。苏晓原正好撞到膝盖,把脚收回来直接往下蹲。疼,特别疼,疼得他说不出话来。张钊的速度太快了,他在下头,本身就跟不上,越走越慢,高低差造成的倾斜度也越大。一着急,右脚磕在一节台阶上。早年扎进屁股的那一针,生生扎断了他正常生活的后路。别人每一分每一秒里最正常的行走,他根本不行。“怎么了啊?”张钊身边都是摔倒了爬起来接着跑的,头一回见被撞一下往下蹲的。“没事儿没事儿……嘶……你先走吧,我缓缓。”苏晓原倒吸着凉气,右膝盖疼得快烧起来。“不是钊哥说你,你也太瘦了吧,胳膊和小姑娘差不多,脚底下没劲儿都是缺练。”张钊把餐箱拉到三层半的转弯,交给下来接应的何安,“你拿上去啊,那谁摔了!”“摔了?”何安一个人往上拉,推铅球的体格干这个,优势明显得不是一星半点,“怎么摔了啊?”“谁知道……也怪我,非叫他下楼帮忙抬。”张钊挽着袖子往教室里走,第一箱已经被拿空了,“昌子,你拉俩人下楼抬另外两箱,赶紧去,别人班都吃完了往回送呢!”陶文昌正在抖音看小姐姐朝自己比心,放下手机抓了两个男生下楼了。“钊哥,那谁,摔哪儿了啊?”何安从第二箱拿出6个餐盒来,他们仨的,“你就该和昌子搬一箱,非欺负那谁干嘛啊……人家叫什么来着?”“我怎么欺负他了啊?”张钊不想承认,“我看他没事儿做,帮他融入集体。”“切,在队里的时候就数你爱欺负新人。”何安看张钊旁边的位置空着,课本码成端正的好几摞,一瞧就和别人不一样,“他叫什么来着?”“苏晓原,名字都跟个小姑娘似的。你可不知道他多矫情,放个书还得擦桌斗。”张钊不吃肥肉,挑出来全扔了,瘦肉却往何安的米饭上放,“吃啊。”何安有些退却:“钊哥你别……我够吃。”“让你吃,你就吃,瓶颈期怎么样了?多吃!多练!别多想!体特谁还没遇上过瓶颈啊。你看昌子,现在牛逼哄哄的,高一躲男厕所里哭那次,比你丫惨多了,大腿根儿叫杆子磨出那么大一片红,丝丝拉拉渗血,现在不也出成绩了嘛。”何安知道张钊的意思,终于肯动筷子。“谢谢钊哥……其实我昨天还想呢,自己到底适不适合走体特这条路啊。老师看不上咱们,再练不出成绩来真是没路可走。”“呵,昌子那年也是这么想的。我跟你说啊,体特这条路只能闷黑了往前冲,比北影考表演还难呢。”两盒营养餐,瘦肉叫张钊全挑给何安了。谁让两个好哥们儿的家里条件完全天上和地下。昌子家里有钱,搞体育是他愿意,再加上确实在跳高这方面有天赋。从初中开始大小比赛就没断过,名次一直往前冲,经常上着课这人就没了,绝逼是请假比赛、为校争光去。可就算是这样的优秀苗子,也逃不过体特生的瓶颈魔咒。高一上半学期,陶文昌最痛苦的瓶颈来了,就差0.25,1米83的国二高度无异于一道喜马拉雅山那么高的屏障,折磨得他寸步难行。可0.25的差距到了跳高场上,和差25没有区别,都是压杆儿。无论怎么加大训练强度,改变起跳习惯和肌肉记忆,愣是过不去了。这种痛苦无解,能把一个体特生的所有骄傲磨灭,体力磨尽。练到最后,陶文昌连起跳都不敢了,每回都压着杆儿落下去,那滋味仿佛能杀人,张钊特别懂。能给他们无上荣誉的操场,顷刻之间凶相毕露,成了这帮练体育的孩子们的战场。受伤、伤痛、失败、挫折、义无反顾……体特生哭都流不出眼泪,都是营养补充剂和红牛。光张钊就见陶文昌哭过两回,一回是200米跨跳生生累哭的,一回是不服输地哭了。但眼泪帮不了成绩,咬着牙,再往上拼。成绩雷打不动的滋味儿折磨死人,可冲过去了就是国家二级运动员,才能有参加体考的资格。冲不破的人满地都是,好在陶文昌有天赋,肯努力。一个国二压下来,再加上他名次已经冲到市级,只要成绩别低得太过分了,基本上前途比较光明。可何安这个家伙就倒霉,7.26公斤的铅球,死活扔不过12.5米,也是差一丢丢,就差那么一丢丢!更别说他家里条件差,训练服磨破了裆都是自己补的。磨得满是血泡的大手拿绣花针,钊哥看不过去。“多吃啊,下个月我订三份儿。”张钊很快挑完一盒,开始挑另外一盒。何安默默地吃着,直到张钊快把第二份的肉也挑完。“钊哥你吃吧,我够。”“干,让你吃就吃,废话那么多。不吃你天天喝蛋白粉怎么着?”张钊把最后一块瘦肉塞过去,陶文昌才带着两个男生搬回剩下的餐箱。跟着进来的是苏晓原,垮大的一身校服,微微地踮着脚。他走路真是颠颠的,十分不明显。可还是叫张钊看出来了。这么半天才爬上来吗?张钊愣着看他,又看见他头顶冒出不可名状的肥皂泡儿,好多好多。“你干嘛去了啊?”苏晓原不能说自己是缓了半天才走回来的,他完全可以说是磕疼了,好叫这个不负责任的班长自责一把。“我顺路去了一趟洗手间……数学老师办公室在几层啊?我一会儿去拿卷子。”嚯,挺高傲的。张钊现在摸清自己受不了他什么,就是身上那股劲儿,一股9班谁也没有的方向感。他不该在这里,张钊知道,相信苏晓原自己也知道。9班剩下的45个人全是找不到目标瞎热闹的迷糊蛋,折腾得再大,成绩决定了他们未来的局限性就这么丁点儿。可苏晓原是以鸟瞰的方式在直视未来,他有蓝图,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么,他能谈梦想,他马上就能起飞。就很想一巴掌给他拍下来,听他骂你胡说。“就四楼,你顺着楼道往外头走就能看见,年级组长那屋。”张钊牟足了劲儿看他脸,找小酒窝的痕迹。生气了,冰冰凉的一张小圆脸,巴掌大小。“谢了。”苏晓原累了。挪着一条使不上力气的右腿爬楼梯,累得他连回家吃饭都懒得动。张钊盯他外八的那只右脚,本不想帮他,可老韩既然把人交给自己了。“学校里你不熟,用不用我带你去?”“不用,就这么一条路,我还找得着……你吃饭吧。”苏晓原抓住薄荷绿色的笔袋,掩饰被盯着脚看的紧张。一紧张,拉锁没有拉开,赶紧假装翻书。这是叫他看出来了?苏晓原像等待发落,翻书动作快得不像话,心里却有动静小声地说,不会吧?这人什么眼神?肯定不是,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谁看出来。“真不用我带你去?”张钊只知道他紧张,不知他紧张什么,“你自己……能去?”苏晓原变了脸色:“我自己当然能去。”何安吃得忐忑,怕钊哥爱欺负新人的毛病又犯。“你叫苏晓原是吗?名字真好记,我叫何安,体特,铅球队的。”又指正往这边走的昌子,“陶文昌,叫他昌子就行了,咱一中的跳高种子选手,奔一级成绩去的,省队里要他他不去。刚才钊哥说你摔了,严重吗?不要紧吧?”苏晓原感觉这个人挺好的,摇摇头,他能说什么?说自己不记事的时候,肌注射促使肌强力收缩拉伤了神经?那还不如让老王当堂批死。 第9章 “报告。”没人喊请进。“……报告。”还是没人喊请进。咦?没人吗?苏晓原像阿里巴巴对着藏宝洞喊不出芝麻开门。忽然被谁拿胳膊肘撞了一把,回头一看,是个抱着两沓子试卷的女生,高高的单马尾,嫌他挡了路。“你进不进啊?”她把怀里的卷子往上抱一抱,“推门啊你倒是,门又不锁。”“噢……噢,推门。”苏晓原愣了,原来一中不需要喊报告。他这才敢直接拧门把手,轻轻喊人:“请问王老师在吗?”“你进去啊,挡着门你当门神啊。”可能是怀里的东西托不住了,女生很急地往里走。苏晓原动作慢,也不好说什么。从前他去班主任的办公室简直像众星捧月,每一科的老师都喜欢他,现在进来完全是个透明人,不知道该找哪一桌。办公室不大,是数学组,桌上都是数学辅导材料。苏晓原先看了一圈,有那个女生带路,老王简直太好找了。因为这就是他班里的学生。“王老师好,我来拿9班的数学作业。”声音小,却清清楚楚的,我,9班,数学作业,三个重点一个都不少。苏晓原也是倔得厉害,身体越弱越不认命、不服输,越没人看得起他,他越要往高了蹿。老王是返聘的特级教师,又是年级组长,桌边已经坐了两个学生,加上后到的女生,正临时给三个尖子生开小灶。“嗯?”他抬头看了看,眼熟。“噢,你是9班那个新生啊?”“是,我们班的班长说了,数学课代表我当。”苏晓原才来半天,按理说和9班没建立好什么感情深度,但是他拔尖儿习惯了,不觉得自己比眼前三个开小灶的尖子生差。“嘶……你叫什么来着?”老王继续低着头,用笔代口,在模拟试卷上画解题思路。“苏、晓、原。”他真想看老王在卷子写什么,可又觉得真偷看了是没出息,“您说9班今天留两套卷子,我来拿。”9班,三个低头看题的学生瞬间抬起了脑袋,把苏晓原打量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可他们的眼神又把所有的话说了,对新分出去的这个9班充满好奇。但这绝对不是好的好奇,是好奇9班的人能烂成什么程度,又是怎么来拿作业的。“你们等我一下啊。”老王对1班的态度明显不一样,眼尾纹里夹着的都是关爱。教师行业伟大,可当教师的都是普通人,总有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他从桌旁的偏柜取出几沓子雪白的试卷,翻了翻又放回去,拿错了。这套对9班太难。老王换了两套,交给苏晓原。“8张卷子,写去吧。”苏晓原不走,怎么都不走,他快速浏览一遍,卷子应该是老王自己出的题,于是不死心地问:“王老师,我数学成绩不错,韩老师说我能用您1班的……”三个低头做题的尖子生又抬头了,把苏晓原的话生生逼慢了半拍,“……的数学卷子。”1班的尖子和9班的尖子,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老王不抬头地招手:“先做去吧,行不行我说了算,她一个教语文的。”拒绝来得太快,苏晓原没有防备,他只认识一个韩老师,又太想要好卷子:“可韩老师说……”“她教语文的,能管你数学吗?”老王声音一下变大,把办公室里的气氛拉到了凝固点上,还想起他上课打篮球的过错来,“卷子给你了,你就先拿回去做!真成绩好,我还能耽误你不成?别整天没学会走路就想跑,你要真行,明天起数学课搬桌子到1班来上!你不来我都求着你来!”张钊和陶文昌送空餐箱下楼,搂着说脏话:“干,你丫别瞎说啊,什么冒不冒水儿的。”“真的,不信你下回看。”陶文昌身上有体特生所有毛病,别看队友天天搂搂抱抱,对男生之间的真暧昧就特别恶心,“丫就是一典型例子,提醒咱们别做舔狗。你瞧祝杰丫对他好吗?就当个下人使唤。招女生喜欢你得学会拒绝,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滚你大爷的,谁他妈当舔狗啊,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舔的。”俩人比着迈台阶,张钊先一步冲进教室,撞上了苏晓原,“干,你站门口干嘛?挨批了吧,就说让钊哥陪你去。”苏晓原抱着基础试卷,忘了自己是怎么逃出办公室的。他脸皮特别薄,从没叫人大声喊过,自尊心瞬间接不住王老师的话,像被人撵出来的私生子,见不得光。“怎么了啊?”张钊看他脸都憋红了,很像仙鹤头上一点红,“叫老王给骂了吧?”“你胡说,谁说……我叫老王给骂了。”苏晓原还不承认,撇着一只外八字的右脚,而他擦肩而过,“咱们班的卷子是现在发,还是放学的时候发啊?现在发的话放学前能写完,不然只能晚自习再写了。”张钊猜都猜的出来他是被老王给修理了。老王那个人吧,虽说有毛病,可是只认成绩。你成绩好,你在班里横着走他都鼓掌。“数学课代表是你又不是我,你想什么时候发就什么时候发呗。老王那人挺不是东西,别怕啊,后天上课钊哥帮你怼他。”苏晓原以为他真要怼,小脸的神色都慌张了。他从前哪儿见过敢和老师叫板的学生,担心张钊惹麻烦:“别,你这样儿顶撞老师不好。卷子我还是现在发吧,大家抽空写完,晚上还能多做几套模拟。”说完他按照从前的规矩,数好每一组人数,卷子理好,放在了第一排的课桌上。再慢腾腾地走上了讲台,拿起那根被用了一半的白粉笔,在黑板左下角特别认真地写上字,用大方框给框起来。数学作业:基础试卷两套,后天上课分析。不仅是张钊,连陶文昌都看傻了。人有脾气,字如其人很纤秀。干什么都特认真,就这股认真,是9班学生里不可能有的,让他一下脱颖而出。“你俩……你俩老看我干吗啊?”苏晓原退了半步,讲台才一个台阶的高度,他不敢下了。下台阶动作幅度大,右腿承受不住半身的缺项要更明显。而且张钊总盯着自己的腿看,像研究什么,怪瘆人的。张钊确实是在看他,不仅看腿,看他外八字的那只脚,看他脚上穿的飞跃球鞋,还看他身上升起来的肥皂泡儿。眼神好似一根针,一扎一个准儿,扎了还想再扎。“我看你……”张钊觉得说出来显得自己忒不要脸了,说什么?说我看你身上冒泡儿了?还皂角味儿的?“我看你写粉笔字不错嘿,要不……你抽空把板报给出了吧。年级还评分呢,你看咱班谁像会出板报的啊?”张钊拿临时正班长的身份压他,“我班长,我说了算,明天下午你留下做板报吧。”“我不想做。”苏晓原一动不动站着,不了解张钊的霸道,还以为有得商量,“你找别人行吗?我想去要1班的卷子做。”“老王没给啊?”张钊猜着了。苏晓原面子上过不去,自己也是尖子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没给我……”说着眼睛还有些红了,“还骂我上课打篮球了,可又不是……我自己要扔的,究竟怎么回事儿你心里摸摸正。”张钊叫他梨花带雨这么一看,心里猛地一颤,颤得像跑完5000米,咚咚咚压不住往嗓子眼儿顶。“我又不知道你不会打篮球……”张钊装作无事发生,抬头看灯。可能是幻觉吧,这夏天真他妈够热的。陶文昌看不懂俩人之间有什么,推了张钊一把:“你丫要进就进,站门口干嘛啊!”张钊正走神,哎呦我艹一声被推进了教室,冲到了苏晓原面前。作者有话要说:来人呐,暴打过卞总的狗头铡继续拿来给张钊用!陶文昌:钊哥,你可千万别做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张钊:应有尽有!汪!第7章 亲兄弟被突然一推,张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俩人无声地看了几秒。“你看我干嘛?”苏晓原不喜欢他这种看法,像显微镜,能放大自己的缺项。“我、我看你写字好看啊,咱9班里谁有你这么厉害。”张钊赶紧上了讲台,擦他没擦干净的黑板四角。 第11章 马上要到家了,苏晓原可开心,天真烂漫地说:“嗯,他明年中考,我高考,都忙,我俩打扰不着。”“是啊,你说你们哥儿俩,还赶在一起去了……”楼道很长,拐来拐去的,陈琴掏出钥匙刚要开防盗门,里头的门先开了。“妈,这么快回来了啊?”一个高高的身影,是苏运。“刚要下楼,结果在电梯里碰上你哥哥了。”陈琴拉了一把防盗门,没开,“小运开门啊,省得妈妈拿钥匙了。”“噢。”苏运看着门外的母子俩,主要是看他哥,亲生的哥哥。他的长相、身高都随父亲,是家里最高的,站在门里一动不动。陈琴拉了一下门:“咦,门没开啊。”“噢……开了开了。”这回门开了,可苏运的肢体语言表现得不能再明显,每个动作都在说不。他俯视这个哥哥,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他怪异的步态。苏晓原立马不瘸了,只因为弟弟看了自己的腿一眼。“小运你放学了啊。”苏运先笑了一声:“妈,我哥他多大了啊,18岁生日都过完了,你怎么还拉着他。”“你们就算活到整一百,在我眼里也是小不点儿,和刚出生没差别。”陈琴摸摸小儿子的脑袋,疼完这个疼那个,“吃饭了么?”“没,想等你回来一起吃呢,你偏要接我哥去。”苏运高高地往屋里走。房子不大,一个小两居室,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大卧室是陈琴的,小卧室一直给苏运一个人。走了好多年的哥哥突然回来,舒适的单人床变成上下铺,心里多少不太痛快。特别是这个年龄的男孩儿,叛逆,不听话,开始重视隐私。苏晓原把书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和上午比,向阳的客厅多出来一扇布帘。东西墙上安装了挂钩,两个挂钩之间拉出一条尼龙线来。线上挂着蓝色格子的布,把小客厅分成了两间。这样外头看电视,里头还能学习。“还行吗?”陈琴尽最大能力给孩子制造好环境,俩儿子差3岁,正好赶上一个中考一个高考,“里头那边给你复习用。”她知道小运的性子,随他们爸爸,不好接触。况且前阵子一直唠叨,说睡房多一个人他没法复习了,无奈之下才给大儿子在客厅里支桌子。“谢谢妈,弄这个挺费劲的吧?”苏晓原无所谓,弟弟屋里小,就一张写字台,两个人确实没办法用。他很心疼妈妈,家里的条件不能说不好,可自己回来,小运的生活质量就下降了,弟弟的心情他理解。“这样儿真挺好的,小运在屋里,我在外头,刚好啊。”苏晓原拉了一下帘子,里头有一张折叠桌,一个办公椅。还有妈妈准备好的靠垫,真的是能想到的,都替自己想到了。“妈,吃饭吧,菜一会儿该凉了。”苏运从厨房里出来,往餐桌上摆米饭。苏晓原回头一瞧,两副筷子,两个碗,两张凳子,没有自己那份。作者有话要说:咱们苏宝宝的感情已经启蒙啦,对从前的同桌季重阳有朦胧感觉,知道自己喜欢男生。张狗还处于感情中的二逼状态呢。张钊:我不幼稚,我就想让他只跟我玩儿。第8章 死对头苏运刚过15周岁,个头儿却蹿过了180。瞳仁也好像特别深,但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得厉害。他完全和亲哥一样,有一双笑眼,但骨相真真随了父亲,一声不吭,感觉特别冷,是个自私到笑意都不给别人的男孩子。陈琴扫了一眼桌子,不太高兴:“你怎么不给哥哥拿个碗啊,算了,妈给你俩盛饭去……”“妈,我去吧。”苏运却拦着她,像是真不小心才忘了,“你上班累,咱家又一直俩人吃饭,习惯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两天我就记着家里多一个人了。”苏晓原,这个多出来的一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是自己的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张椅子。“什么多一个人,你这孩子都快中考了还不会好好说话。”陈琴把他拦下,自己去盛饭。想着大儿子中午没吃好,手里的饭勺特意重重地压了几下,绿豆饭在碗里压得很瓷实。苏运从屋里搬了凳子出来:“哥,坐下吃饭吧,你腿不好。”听到那个腿字,苏晓原的右脚往后挪了半步:“也没不好,这些年在大姨家好多了,也治,理疗管用。”“咱们一家人你还骗谁啊。”苏运亲热地叫他过来坐,不同于哥哥的蓝白校服,他的是墨绿色,“你去大姨家那年走路还瘸着呢,妈不帮你,你就只能地上坐着。别以为我当时还小就不记事儿啊,坐,坐啊,回家了站着干嘛。”苏晓原像被人扯掉了遮羞布,光着屁股似的,一步步地挪过来。爸妈离婚那年自己7岁,小运4岁了,怎么可能不记事。不过,他倒是希望弟弟不记事呢,好把父亲留给他们的痛苦回忆忘记。“这些年你照顾着妈,辛苦了。”苏晓原的脸微微红,右脚不自觉地往后面躲。桌上的饭菜全是自己爱吃的,可见陈琴偏爱。“还行吧,妈把你送走那年我还小,大姨他们挺好的吧?”苏运心里也不舒服,就因为哥哥有一条瘸腿,家里所有人都宠他,凭什么啊。苏晓原把面前的碗筷推给他,这次回来之前,兄弟俩好久没见过。妈妈怕自己行动不便,都是去南京探望,可小运没有一次跟着来过。“大姨他们都挺好的,每年都问你怎么不来呢。”苏晓原还当他是真心想问,说得无比认真。他很少运动,手腕子和脖子都细细的,聊天也笨笨的:“大姨说了,后年她就办退休,这样时间多了还能出来走走,来北京看咱们。大姨夫说他明年先退休,他单位……”“行了,我就简单问问,你告诉我这么多也没用。我又不是他家里养大的孩子,管那么多干嘛,是吧?”苏运坐下比哥哥高出半头,校服短袖不羁地箍着肩头,又故意问,“你回来他俩特舍不得吧?没嘱咐你高考往南京考啊?”苏晓原懵了,这是小运第一回 问他南京的生活,问大姨家的状况,他还以为是真想知道呢。“啊?噢……没嘱咐,他们说我想考哪儿就考哪儿,要是能考回去也不错,他们……”“打住,我随便问,别讲这么详细。”叛逆期的孩子不会给人留面子,苏运喷亲哥就和喷同学一样自然,“不过也是,你成绩好,考哪儿都行。大姨家条件比咱家好,先凑合凑合吧,明年考完你就解脱了。赶紧回去,省得人家想你。”“你……”苏晓原想说你胡说,这是他口头禅,别人笑话这三个字女里女气,他改不了,“我没嫌咱家条件不好,你是我弟弟,咱们……”他又想说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又怕叫小运喷回来,脸皮薄得像纸,只好把面前的碗筷一推再推,“你先吃,我等咱妈盛饭来。晚上你跟你屋,我跟外屋,睡觉的时候我再进去。”苏运不买账,自己家里,还用得着他赏饭?“我当然吃啊,这本来就是我的碗,我的筷子,我不吃等着给谁啊。”“小运你别这样儿,咱俩是兄弟。”苏晓原说不过他,“我……”“我还记得你以前,扶着墙自己都爬不起来。妈出去上班,家里就咱俩和奶奶,爸回来就打人,你愣是坐床上尿了裤子都没人管。”苏运夹了一块嫩豆腐,一看就是妈妈给哥哥特意做的,他从不吃这种软不邋遢的玩意儿,“是吧,就那么坐尿里,一坐坐一天,屋里都是你的味儿……”“小运!”苏晓原受不了听这些,他都好了,只要努把力,谁也看不出来,“你别这样儿,咱俩好歹是亲兄弟,别提这些……我都好了。”“嗯,好了,上学别叫人看出来啊。”苏运把嫩豆腐都扒拉开,正巧对上陈琴,也心疼妈妈做了一桌子菜,“妈你坐,忙一晚上累了吧?”陈琴没听见俩儿子说什么,还以为孩子们关系挺好。丈夫家暴,所有人都劝她为了孩子忍吧,俩儿子好歹还有个爸爸。可她偏偏要离,性格刚得很。她才不听别人那套,维持一个虚假的婚姻空壳只会对孩子伤害更大,只是为了争取两个儿子的抚养权几乎放弃一切,是净身出户。事实证明她对了,丈夫再婚,仍旧没改掉家暴的毛病。“不累,你哥哥刚回来,妈怕他吃不习惯,最近吃饭先紧着他做。等过两天妈再给你做卤鸡蛋。”“嘿,谢谢妈!”苏运笑开了不难看,但只对着陈琴才像个活泼的孩子,很客气地给苏晓原夹了一筷子豆腐,“哥你也吃,你多吃些兴许还能长个儿呢。”“你这孩子,少提这些啊。”陈琴赶紧暖场,腿、身高、长个儿什么的,一直都是家里的禁忌。离婚之后她没有再婚,也考虑过,可带着两个儿子的离异女人并不好找。换句话说,是很不好找了。所以一直单着,到最后干脆不找,清清静静过日子,没谁规定离异女人必须找人搭伴过日子。两个儿子都知道心疼自己,她没什么遗憾。 第13章 “我当年不也是觉得自己不行嘛,你这叫大器晚成,肯定没问题。”陶文昌也过来安慰他,多瞧了几眼春哥那头,薛业的基础在田径队里真轮不上个儿,挨罚都能累得脸惨白。“别多想,多练就行,我还觉得铅球队里就你动作标准呢。”“真的?”何安和他俩从初一就在一个班,挺信他们,“这回冬训可能去哈尔滨,等我回来你俩陪我比赛去,给我壮胆儿。”“哈尔滨,牛逼,中国体特生培训大基地!”张钊高一的时候去过,后来再也不去了,“你就放心练吧,我俩陪着你还不行啊,没出息。”何安活动着酸到脱臼的大臂,诚恳地点着头:“行,你俩陪着我练。我其实也挺羡慕祝杰的,他女朋友真好看……”“你瞎逼羡慕什么啊,等冬训回来你也是国二!你也有女朋友!”张钊知道何安是个外强中干,看着比墙还抗打,确实抗打,可内里很自卑,是个卑微的壮汉子。昌子看着比谁都文青,淡泊名利似的,实际是个拽逼王,这俩哥们儿也是绝了。“女朋友算什么啊,我瞧着祝杰想要个男朋友也能有。”陶文昌撞了一把他俩,“就那头儿挨罚的那个,我没说错吧?他看祝杰时候眼睛里头冒水儿,多恶心啊俩男的。”张钊听到冒水儿仨字,刚从脑子里轰出去的水汪汪苏晓原又回来常驻了。“干,你丫也挺恶心,老说他俩干嘛……快快快,收拾东西回家,明早来学习抄作业!”第二天,张钊起得比平常都早。昨晚上没睡好,不管换什么姿势躺下都没有困意,害他在堂哥家里愣是做了3组20次的20kg杠铃快艇,又腿系橡皮带来了4组垫上小腿,好歹把旺盛的精力耗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朝体特生,一生体特生。从开始选择这条路,运动就是张钊生命里的一部分,不仅把他练成一头跑步牲口,也给了他一身特别棒的肌肉。每回冲澡的时候他自己都感叹,啧啧,啧啧,这他妈什么身材啊,特别是腹肌,对称,腱划还深,练不出来的,天生的才有。到现在都没交过女朋友可惜了的。可不管怎么折腾,老能想起沙沙沙的写字声来。睡醒之后,张钊看着床边歪头凝视自己的哈士奇,更是有一种巨他妈邪性的蠢动。干!昨儿晚怎么就梦见苏晓原了!张钊赶紧甩头,试图再把满脑子的肥皂泡儿轰出去,这人有毒吧!哈士奇看他醒了变得很激动,也跟着他一起甩头,知道这是要下楼跑圈儿了。张钊习惯早起,带狗跑两圈儿不算什么,可他不爱拴狗。哈士奇今年刚三岁多,正是顽皮的时候,跑着跑着就找不到了。“凯撒!凯撒!说你撒手没你就真撒手没是吧!你丫二不二?回来!”张钊在一片林子里扯脖子嚷嚷,小区里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找不着狗。凯撒小时候丢过一回,跟着外卖小哥身上的香味儿撒丫子跑了,明明是张钊自己不拴狗的过失,他偏不承认。不仅赖送外卖的,还赖小区里的林子太多,也是很不讲理了。凯撒从远处呼哧呼哧地跑回来,长相辨识性很高。别的二哈都是白色猴脸,它偏偏多长出一个黑色的眼圈,像戴着一副眼镜。但只要看眼珠子就知道这狗有多纯,两只冰蓝色的雪花眼,看人的时候别提多酷。但维持几秒的酷很快会被哈士奇与生俱来的的二逼属性代替。“走了,儿子回家!”张钊带着狗往回跑,直接爬楼梯,9层。进屋先给凯撒接一盆新水,趁它喝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赶紧给儿子做饭。狗粮、海藻粉、钙片、鱼油omega3……跟养一个体特生差不多吧,反正什么对大型犬有帮助他就买什么。“乖啊,爸爸上学去了,晚上回来带你跑圈儿!可不准再跟外卖小哥跑了啊,再跑不要你!”张钊临出门也不舍的,揉着凯撒的立耳玩儿好半天,听那个扑棱扑棱的声音,“听话听话,再不走爸爸真迟到了!”他说的这个迟到不是上课,是早上热身训练。每天不跑个痛快就浑身难受,精力和哈士奇差不多旺盛。只不过今天他没和队里的人练追逐跑,惯例5公里跑完再拉伸肌肉就回班了。昨天8张数学卷子啊,他一笔都没动。上4楼,拐弯,进9班前门,张钊哼着歌儿,奔着同桌去。“让让,给钊哥腾个地方。”一股小流氓气,来晚了也不道歉,顺便瞄同桌后脖领子露出来的一小块儿白肉。特干净,特白,好像还特嫩。苏晓原的眉头温软地一皱,不明说,眼里水汪汪盈满了埋怨。“你不是说早点儿来吗?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张钊还真没有时间观念,但有厚脸皮,手欠,话密,喜欢欺负人,看小仙鹤低着的脑袋就很想rua一把,想试试手感。“这不是起晚了嘛……麻烦挪挪腿,往后我帮你要卷子,占你一点儿地方放东西。”“你……你无赖。”苏晓原就会骂这几个词,翻来覆去也就这几句话了。可他想要好卷子,只好把左腿往里头挪,让出来一块地方。“我就是有一丢丢的无赖,心还是很善良的。”张钊像是为了报复这个人害自己昨晚没睡好,故意把包放他正下面,“数学课代表,我的卷子呢?”“没写完。”苏晓原在这方面当仁不让,清澈大眼睛瞪过来,屁点儿威胁性没有,可就是很透亮,有别人都没有的清高和认真,“我不是故意不给你抄,是题太简单了,浪费我写模拟卷子的时间。可小题我都写完了,你看,两份卷子就6道大题没动。”一句话越说越小声,苏晓原也怕张钊使坏,上课再用馊点子整自己。可从张钊的角度看就不一样了,他觉得不该用美丽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孩儿,可他确实想到了。不对,张钊立马制止了自己的想法,不该怎么想,不对。卷子上还真写了不少,除了大题,全部写好了。像耐心的家教老师,怕数学基础差的学生看不懂,步骤标得一清二楚。数字还特别不潦草,方便他抄。“这……”张钊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来,其实他也羡慕祝杰,也想有个人疼疼自己,发自内心关心就行,哪怕是骗来的,“都是给我抄的啊?还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啊?”苏晓原没明白。“我昨天随便说的,没想你真愿意借我抄……”张钊长得痞,学人家抿嘴,像迷途知返的浪子,又学人家眼神,看一眼就不敢看了,“……我是个差生,你懂吗?没人看得起我,你不一样。”苏晓原上钩了,立马觉得自己没写大题是个罪过。张钊是个差生,这都是基础题,自己写出来还能帮他讲呢,都空着,多像看不起他啊。“我没那么想……怕你看不清楚数字,所以才写特别清晰,不然抄错了老王该骂人了。他真凶……”张钊和自己推心置腹,苏晓原也不甘落后,生怕他再多想,“他昨天……凶我凶得特别大声儿,我直接从办公室跑出来的。要不然你先抄前面的,我现在把大题给你补上?”“不用……”张钊抠破虎口的擦伤,弄出血来,可怜巴巴,“补上了,我也看不懂……也没人愿意给我讲。”“我愿意。”苏晓原看着他,不问他满头汗怎么来的,也不问为什么来晚了40分钟,腿不好,屁股一扭,坐姿不太端正,“我愿意啊。”这一刻,张钊用自己装出来的狼狈不堪,骗了苏晓原,骗着看他的小酒窝。他火热地想,苏晓原要是个女孩儿,自己一定不放过他。作者有话要说:祝杰薛业是本文隐藏cp,还有些许出场,但在本文中算是be了,如果想看他俩后续的破镜重圆,欢迎收藏下本文案《不喜欢我,没关系啊》(现已改名为《被嫌弃的,舔狗爱情》)堂哥的小区,和卞总是一个院儿的,这个林子就是香香走过的那片杨树林。凯撒追过的外卖小哥,就是当初送炸鸡的杨兴。苏宝:我不是女孩儿你别过来啊!张狗: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第10章 烤冷面张钊是个很逗的差生,他学习很差,基本上没有抢救的可能性,大专预备役,本科悬。可他偏偏不空着交作业,抄,也要抄得完完整整。大概是受妈妈影响,从上一年级的时候就告诉他,作业本绝对不能空着,不会写的题目,你老老实实地写我不会,这样老师才能知道你哪里不会。结果这习惯到了初中,成了张钊每天的必做内容。文科他写,数学真是不动脑子,等着抄别人的。他妈妈怎么劝都没辙,什么办法都试过,儿子就是讨厌数学,俩人经常因为成绩闹不愉快。 第15章 吃一口,抿一下嘴。“洋葱啊。”张钊瞧他吃饭小心翼翼的样儿,很想塞他一大口。“洋葱?”苏晓原傻了,虚着声,皱着眉头,小酒窝立马不见客,“那咱俩吃完啦,嘴里有味儿怎么办啊,跟别人说话……有大葱味儿。”“什么大葱不大葱的,会不会说话。”张钊给他一句,闷头狂吃,“下课我带你去小卖部买口香糖,快吃,让老师闻见你就死定了!”“噢噢,对……”苏晓原忽然被点醒,上课呢,从前自己可是标杆生,怎么到9班就堕落成这幅样子。当务之急是先吃完,于是大大地咬了一口。张钊又是骗人呢,老师才不管。“谢谢你啊……”苏晓原捂着嘴说,怕洋葱味道散出去,叫人笑话。张钊早吃完了,直愣愣地看着前头,正在抄笔记。吃了人家一半的早饭,苏晓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就想着给人家一些什么。于是他小心翼翼翻起了包,从内侧兜儿掏出东西来,在手心里攥了攥。“给,家里带出来的,你吃吗?”上课交头接耳对苏晓原实在太困难了,说一句话,心里难受半天。那他也说了。张钊正在走神,余光中凑过来一只白白的拳头。他低头一看,拳头就松开了,掌心里躺着半颗糖。苏晓原怕嘴里有味儿,掰断了,细细慢慢地含着。手里那半颗裸露着透明糖衣,黏他的手心,再不拿就该融化了。“你吃,我还有呢。”干,大虾酥。作者有话要说:延边和哈尔滨的烤冷面啊……争奇斗艳,念念不忘。第11章 出板报张钊的心像撑满了热流的火山,火浆子憋着,不仅骗了一波关心,还骗了一颗糖。“这专门给我的啊?”“嘘,你小声儿点,老师在上头……”苏晓原惊慌地看黑板,悄默默地继续伸手,“在上头听着呢。给,早上从家里拿的。”“这哪儿好意思啊……咱俩,不一样。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张钊在校裤上蹭了把脏手,像个没吃过糖的穷孩子。别说,演什么还都挺像的。不止是糖,他还想要骗别的,可要什么张钊自己都不知道。苏晓原上当了,心里湿漉漉地难受一阵。“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俩是同桌,你给我吃烤冷面,我给你吃大虾酥,这不是……”他也是很少和别人这么亲热,也就是季重阳了,“……挺好的嘛,咱俩一样,你拿着啊。”张钊这才伸手,常年跑圈儿,手背明显有黑白的色差。大手捉了小手里的糖,猝不及防地往裤兜里藏。“也就你看得起我。”这句话说得不太假。体特生是个很特殊的群体,早读能不参加,下午少两节课去训练,体育课单独拎出来。晚自习的时候,别人都在奋笔疾书,他们在训练场上累成了狗。隔三差五这人就没了,必须要去打比赛,有了成绩学校才会重视体育这一块儿。也有那种特别牛逼的学霸身兼二级运动员的,不少,但张钊他们明显不是。他们只是一帮热爱体育、在体育上谋出路的孩子。好学生觉得体育生很狂,聊不到一起去,老师更不喜欢。只有在体育里摸爬滚打的兄弟们肯搭把手,好学生都是拿鼻孔看他们。所以张钊不喜欢尖子生,别闹了,你们拼文化课,我们拼身体素质,谁看不起谁啊。也许就是这几分真情实感在,张钊说话的样子有了一种破败的颓废感。从没接触过差生的苏晓原被他糊弄懵了,结果就是……又拿出了一块大虾酥。“给,拿着。”这回他整个人贴过来给。“干嘛啊?”其实张钊根本不敢吃零食。“我看得起你,你也别看不起自己,糖我还有呢,管你够。”苏晓原生出些无力的难受,这么个高个儿,连一块儿糖都不拿,可真塞给他,他当宝贝似的揣兜儿里,“你爱吃这个?”爱吃吗?张钊真的爱吃,这么个桀骜不驯的灵魂爱吃零食,也真是很没脸。“爱吃啊,可我妈从小就管着我吃这些,从来不给我买。”“啊,不给买啊?”苏晓原头一回上课说这么多话,老师也不管,他很天真地问,“……你家,为什么不给买啊?”眼神里十成十的担忧,张钊看得清清楚楚的,他是以为自己家里条件不行。伴随着这种担忧,他好像又看见肥皂泡儿了,从苏晓原的头顶噗一个噗一个地冒,扭动着,朝他脸上粘啊。“我一个男的,老吃零食像什么话啊,我爸偷着买,都让我妈给扔出去。”已经装成卑微末等生了,家里没钱这个戏份张钊就不装了,主要是也装不下去。他动动手指,糖纸在指间哗啦哗啦得响。“我妈那人特别烦,烦得要命,什么都管着……”苏晓原上课从不吃东西,可这个惯例打破,他想吃一口甜,压一压嘴里的洋葱味儿。“你别这么说家里人,你也吃啊,大虾酥好吃。”“我……你给我的,我舍不得吃。除了我爸,也就你给我糖了,我留着慢慢吃。”张钊随便找了个理由。体育生的自制力就是尊严,吃一颗糖下楼跑5圈儿的记忆还没忘。苏晓原含着一块糖,吐字不太清楚,表情却生动:“那你想吃的时候再吃,吃完了我……你干嘛!”“你老一惊一乍地干嘛啊,小姑娘似的。”张钊从他嘴边摘了一片玻璃糖纸,是裹大虾酥的糖衣,搁别人身上像蜻蜓翅膀,搁苏晓原嘴边,让他想起夏训时候见过的一种小飞虫。豆娘,颜色很漂亮,身子特别特别纤细,翅膀也是细细的一小条,轻轻地飞,轻轻地落。“你这样儿,像个流氓。”苏晓原抿了一下嘴,“我要听讲,咱俩快做笔记。”“嗯嗯嗯,做笔记。”张钊还在琢磨刚才那块透明的糖衣,拿起了笔。四节历史一下上到中午,苏晓原一直做着笔记,除了下课叫张钊带他找了小卖部,基本上没有什么活动。他活动量是真的小,几乎不动。再去抬餐箱,张钊可不敢用他了。“走了啊?”张钊带着人上来,苏晓原正在背书包。班里没人理自己,苏晓原看见他和何安,心里暖融融的。“嗯,我家特别近,你还吃大虾酥吗?我给你带。”“什么?大虾……”何安又被踹了一脚,从角度上分析,张钊。“也行,我爱吃……下午历史笔记借我抄抄行吗,有一段儿我睡着了。”自从有了苏晓原,张钊连文科都敢睡觉了。要是继续攀好交情,兴许将来能使唤小仙鹤亲手帮自己抄一份。“笔记在我桌斗里,你自己拿吧……我还有呢,这个给你。”苏晓原却不知道,临走的时候,从兜儿里掏了一颗大虾酥,给了何安。何安不像张钊那么无赖,坐下的时候忧心忡忡。“钊哥你这是干嘛呢?”“没干嘛啊。”张钊仍旧先挑肥肉,扔出去,“你敢吃啊?”“这有啥不敢的,切。”何安运动量大,别说糖了,薯条炸鸡都敢吃。 第17章 可张钊学习不好,他无能为力的消沉打动了苏晓原心里最柔软的温善,看他英气勃勃的眉眼耷拉着,苏晓原心里像捏碎了一样,酸的。“你放心吧,咱们班的板报包在我身上。”苏晓原挽起袖口,轻轻摘下他的腕表,准备好好出第一期黑板报。陶文昌赶在晚自习之前进的教室,看一圈人围在后头,干嘛呢?“你们看什么呢?”他挤过去瞧,叫精致的图文并茂黑板报震了一下,“闹呢吧,我他妈没进错屋吧?”张钊打着一盆干净水进来:“让让,让让啊……干!你丫还知道回来?训练没有啊今天!”“这不赶着回来训嘛。”陶文昌下了课就往外跑,敢逃课,不敢逃训练,“这个给何安。”苏晓原踩着凳子,给开学季这仨立体字描边。黑板槽里是各色粉笔,落着各色的粉笔灰,桌上两盆清水等着他洗抹布。张钊也没想到小仙鹤这么能个儿,钢笔字好看,粉笔字更好看,像拿图章印的。他手白,打湿的指头叫彩粉染了颜色,真的……倍儿漂亮。“谁他妈给你买的蛋白粉啊?”张钊放下水一看,袋子里的东西见过,这牌子不便宜,专业运动员的。陶文昌往墙上一靠,声如蚊蚋:“唉,一个姐姐呗。对我挺好的。”“挺好的?”张钊才不信,这个年龄对那些事儿都好奇,“没名没分的,能对你怎么好?天天来找你那位?”陶文昌是个随时能有烂桃花的人,什么样儿的小姑娘都算见过,这会儿倒不愿意说。“就……就那么好呗。”张钊好奇,好事地问:“是不是她啊,天天来找你的那个?”“……啊,我没让她来。”陶文昌害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黑板报上,他把人拉来偷偷地说,“钊哥,我他妈可能栽了。”“栽了?你丫没病吧。”张钊看着像小流氓,却是个恋爱都没谈过的小伙子,女同学给情书能把他吓跑二里地,“什么意思?”陶文昌看着地板:“栽了的意思就是……钊哥,你心里琢磨过一个人吗?就是……有事儿没事儿老琢磨她,琢磨她干嘛呢,和谁聊天儿呢,琢磨她今天来不来,还能不能见着了。”张钊突然明白了,揶揄地问道:“干,你丫是栽了……该!终于栽了!发展到哪步了?”陶文昌不说话,英俊的二皮脸红了又红。“我……去……”张钊心里一阵悸动,明明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也不知道瞎悸动什么劲儿,“昌哥你丫别仗着上个月刚过18就胡来啊,我读书少你丫别吓唬我。”“……就上礼拜的时候,送她回家,她让我上去坐坐。”陶文昌脸红得没法看,“你懂吗?”张钊都听傻了,那种事儿都做了,他一个姑娘手没碰过的处男,能给什么建议。“懂个屁啊,我他妈不懂!上去坐坐这种台词你丫也信!摆明了这是要睡你啊……你俩戴t了没有?”陶文昌整个人像要爆炸。“戴了……而且她……经验挺丰富的。钊哥我栽了,我现在老想她,你说我还有救么?”“没救,等死吧,让你丫浪。”张钊脑子里乱七八糟,好些画面,看过的黄片儿都在眼前晃荡,没头没尾地问:“……那个,什么感觉啊?”“就那个感觉。”陶文昌从脖子直接红到耳朵尖儿,“老想。她约我周末去家里过一晚上,你说我去吗?”“那个感觉是什么感觉啊?”张钊舔着脸问,他好奇,17岁的男孩儿没谁对这个不好奇。陶文昌吞吞吐吐地说:“反正就是……特别舒服,舒服完就特累,缓上来就……又想了。你倒是给句话啊钊哥,我他妈周末去不去?”张钊完全听不进别的,好像自己做了亏心事,把谁给怎么样了,脸红成5000米跑之后的颜色。“咳……这……我哪儿知道啊,但我觉得你也就在同龄小姑娘里游刃有余,玩儿不过这种大学里的小姐姐,人家可能就把你当个解闷儿的,你先别陷进去。还有啊,做那事儿……多费精力啊,体力啥的……你有点儿出息,别跟狗似的往人家里扑,该训练训练。老做那事儿……做多了容易肾虚,你还想不想冲名次了!”“想啊,可她对我也特好,我不去不合适吧?”陶文昌没了主意。“对你特好能好到哪儿去?你傻逼啊,有那么多体力你下楼折返跑去,撕大韧带去,别琢磨这个。”张钊说不上是担心,还是嫉妒。嫉妒他有人喜欢,还是嫉妒他做那事儿。陶文昌不乐意听他这么说,话里话外充斥着少年的冲动:“你不懂那感觉,特好就是……什么都想着我,能暖进心坎儿里,我就把命给她半条都行。剩下那半条……留着下回再给。她让我觉得自己特好,特厉害,特值得,可我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你他妈是精虫上脑了吧!还把命给人家,人家缺你这一条啊?”张钊觉得这事儿不对,“滚滚滚,下楼训练去,再瞎跑我他妈告诉你教练信不信!”苏晓原画完最后一笔,回头也震了一下,太专注,都不知道围了好些人看。“你们看,画的还行吗?”身边最近的几个女生比他还结实,身条有健美的飒爽。“行啊,你这字跟彩墨喷上去似的!”“是啊,好看!”“比1班的还好呢!”苏晓原不耐夸,一夸就笑,笑了就抿嘴。“……也没多好,下回再换板报估计就教师节了,我画个更好的。”他明白了,原来张钊叫自己出板报是为了帮自己融入集体。还给自己要了英文试卷,ab两套都要过来了,真是个热心肠。“出完了?”轰走了陶文昌,张钊过来看,“我就说你干这个绝对牛逼吧,诶你们说说,是不是特好看?咱们班晓原可以,不比1班的差。”围着看的人、夸的人一多,苏晓原开始发愁怎么下去。“也没什么,这些都挺简单的,要是再弄个高考倒……”他不说了,敏感的他察觉到这个班并不希望有倒计时这种东西,“班长,咱们板报评分吗?”张钊看他站那么老高,身子还总是不稳,就开始琢磨他到底为什么老晃悠。“评啊,就后天下午。你还站着干嘛,7点半了,拾掇完回家写作业去啊。”“我这就下。”苏晓原考虑要不要先蹲,这样跳下去,肯定要摔。“不敢跳啊?”张钊琢磨半天了,没琢磨出来,擦起黑板槽里的粉笔末,不知不觉就擦到了他身边,“扶着我跳啊,肩膀好使着呢,值得依靠。”女生笑了,笑张钊不正经。他确实随口说的,倒是苏晓原,被值得依靠四个字闹得下不来台,一边扶着他,一边用外八字的右脚踩了地。“你胡说,什么依靠不依靠的。”他羡慕死了,这个身高和这个体格,真是轻易不倒,“你再胡说我生气了啊。”“你心里摸摸正,我什么时候胡说过啊。”张钊笑着去收拾书包,快到晚自习下课的时候,9班里的人就剩几个。不一会儿,净校铃声来了,广播里响起萨克斯版的《回家》。“走吧。”张钊是班长,拿着一串教室钥匙,远远欣赏了一下板报,比近看还漂亮一万倍。苏晓原的字,大片大片地看过去,因为字体完全统一,竟然有区别他体型的大气磅礴,很有气势。擦了怪可惜的。可如果明天早上,小仙鹤发现板报叫人毁了呢?他一定会觉得班里有人针对他,自己才是9班里真正对他好的。保不齐明天晚上还能一起出板报,多聊两个小时。苏晓原特别兴奋,开学第二天成功融入小半个集体。一高兴,就想赶紧回家写英语卷子。“你怎么回家啊?”走到校门口,高却不气派的大铁门好像也比从前顺眼了,苏晓原还和张大爷打了个招呼。张钊瞥了一眼自行车停放处。“骑车,你走回去不远吧?” 第19章 张钊悻悻地过来,还不承认拆家壮举是自己所为。“什么珠峰啊,我这么牛逼的腿,这么牛逼的弹跳力,还有什么爬不上去的。”“狗屁,你丫到底怎么回事儿?”张扬摸一摸凯撒的狗头以示安慰。凯撒支棱着尖尖的耳朵,嘴巴咧成微笑的弧度,更二了。张钊砰地弹了一声狗鼻子:“我大虾酥叫它吃了。”凯撒低低地嗷呜一声,躲张扬身后藏着去。“少废话,这回又是什么事儿,说痛快点儿。”张扬是个急脾气,比张钊还急,眉毛挑着像黄粱一梦里的书生。“哥,我这回面前的一座珠峰,是世界上最高的喜马拉雅。”张钊真是这么觉得,因为他摸不透到底烦躁什么。兄弟俩从小都是不好好学习的人,张扬大二,去年刚上的大学,却没想到堂弟的地理知识已经次到令人发指的程度。“狗屁,喜马拉雅就一座,知识点不够你读书去,少抽风。”张钊直接坐下,拿着拆凳子的螺丝刀,试图把腿儿重新安上。“哥,我们班新来了一个插班生,特受不了,我真特受不了。你知道他多小清新吗?坐也坐不稳,摇摇晃晃,下个楼梯摇摇欲坠,说话跟掐着嗓子了似的,巨逼小声儿,走路还颠颠的……还是我同桌。他还是学霸呢,粉笔字挺好看的。”张扬明白了,这是欺负人的毛病犯了。“你别闹啊,人家是学霸你管那么多呢。同桌?同桌好啊,让你也沾沾学习的氛围,别成天混吃等死的。”“他还在桌腿儿上栓垃圾袋呢,你猜他手表带儿什么颜色?”张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记这么清楚,“雪青色的,你受得了吗?”“我看你是欠收拾。”张扬打开冰箱,里头除了纯净水就是煮鸡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欺负同学。你欺负阿猫阿狗也就算了,同学是欺负的吗?同学是用来友好相处的。再说你都高三了,再受不了人家,最多也就这最后一年。有那功夫不如想想重新训练,练这么多年了,不跑多可惜啊。”张钊满不在乎,修完椅子,开始疯狂蹂躏凯撒毛茸茸的大脑袋。“我就是受不了他……他连烤冷面都没吃过。”“没吃过烤冷面也不行了?你给烤冷面代言了啊!”张扬就是回来看看,没想多待,“说你别不听,好好和同学相处。有句话还叫远亲不如近邻呢,能照顾你就照顾点儿。”“我不照顾他,他……”张钊把后半句话吞了,想说他会冒肥皂泡儿,皂角味的。张扬却急着要走。“反正话给你放下了,别成天欺负同学。你多大了?明年高考就18岁了……我走了啊,你要是闲得慌就下楼遛遛狗,脾气改改!”说着,拿了几瓶水扬长而去。“改个屁……再说,我也没欺负他啊。”张钊自言自语,和凯撒一起盯着安不回去的凳子腿儿,发愁。之所以张扬急着要走是有人等,可说好了在小区门口,半天找不见人。他性子急躁,刚准备打电话,看见一个圆寸小伙子往这边急跑,手里还拿着两瓶冰饮。“干嘛去了你?”张扬长眼一瞪,“横穿马路你又想挨撞是吧?”尽管是去年出的车祸,可这么一听,杨光后脑勺还是一疼。太阳穴的小疤瘌消不掉了,留下一个小对勾。“我怕你找不着我着急……”知道老三急性子,杨光给他手里塞东西,“三哥你喝水吗?你家旁边的711买一赠一。”“谁让你买水去了?过马路不知道看路,你多大了?”张扬欺负起同学来一点儿不输给他堂弟,只有更甚,“大二了不会看红绿灯啊,红灯你就敢跑,我缺你这瓶水啊。”杨光怕张扬,不止他怕,宿舍里的老三比老大还厉害。“不是打折嘛……天热,我怕你渴。你不是说最怕热吗?”“你再横穿马路不看红灯试试,我揍不死你。”张扬受不了他窝囊,更受不了他贪便宜,“饿了没有?”杨光比张扬矮一点点,哥哥又出国了,所以把张扬当哥哥看。“有点儿。”“你能不能说句痛快话,有点儿是什么意思?”张扬拧了水给他,小光是宿舍老幺,从来不敢明明白白说感受,也不知道爸妈怎么教的。现在他算摸透了,有点儿的意思就是特饿。“附近有个蒸汽海鲜你吃过没?三哥带你开荤去。”杨光陪着老三跑了一天,上一顿饭还是中午吃的。“没吃过,蒸汽海鲜是去年才流行的,我哥说他回来带我吃去。”“你别老你哥你哥的,吃个饭还得等人带着去。”张扬受不了他没吃过蒸汽海鲜,伸了一把细手打出租车,“走走走,吃饭去,往后你过马路看着点儿,上回就是闯红灯给撞飞了,你真以为自己九条命……”“诶,三哥你说话我听。”杨光很顺服地跟上来,黏着他走,“这个月我又卖出面膜了,三哥,我想给你饭卡里充钱。”“省省吧,你能有多少钱……过马路看车!”张扬拎着他上车,唉,受不了,真受不了,操碎了心。第二天,张钊特别早就来学校了,莫名其妙的,4点多开始就睡不着,一直睁眼等到6点再一跃而起。一系列常规训练下来,他像个偷鸡摸狗的贼,徘徊在传达室的门前。苏晓原急急忙忙地往校门走,他来晚了,早上的闹钟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响。远远瞧见了张钊,穿着湖绿色的运动短裤,很好认。“班长你锻炼啊?”他亲热地打了招呼,还好,张钊在,班里的人一定没齐呢,自己进去就不算太显眼。“啊,刚练完,拉腿呢。”张钊和张大爷熟,因为俩人一个姓攀上亲戚,从前翻墙进来还叫大爷打掩护,“张叔儿我走了啊!”老张在一中几十年,5年前就认识这小伙子了,体特生训练都叫苦,他每天来最早,净校都轰不走。“快上课去,不跑就不跑了吧,文化课你跟上啊!”“我?尽量吧,改天咱俩撸串儿啊。”张钊拎起包,几乎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真够轻的,苏晓原走路和仙鹤一样,没声儿!“嘿!”他突然定住,回身吓唬人。“啊!”苏晓原没专心,注意力全在张钊露着的腿上。他腿怎么长得啊,小腿这么老长,跑起来肯定像阵风。把人吓得叫了出来,张钊有些开心。但心里却有个感觉把他往回拽,明明自己安排好了一出戏,却不想,特别不想,叫苏晓原进高三9,看到被自己擦得稀里糊涂的板报了。“你不走啊?”苏晓原扭着头看教学楼,“是不是让我借你作业抄?”张钊傻站着,歪着头琢磨怎么办。“要不先别进班呢,你……你陪我去男厕所换校服去吧。”作者有话要说:小光是奶怂攻啊大家别站错了cp,后期会进化成黏人奶狗。张狗:他都没吃过炒冷面!张扬:你有病吧!转身张扬:你都没吃过蒸汽海鲜!小光:嗷呜(弱小无助委屈)第14章 花生米“换衣服就换衣服,你吓唬我干嘛?你再这样儿我不给你作业抄了。”苏晓原瞧他支支吾吾的,心里懂了。张钊是想和自己交朋友,又怕因为成绩太差,自己看不起他。“我哪儿知道你跟着,你走路没声儿,跟飘着来似的。”张钊放慢脚步。“你胡说,你走路才飘着。”苏晓原骂完就笑了,“你怎么这么幼稚啊,撑死了幼儿园中班。你是哪年生日?” 第21章 “谢了啊。”张钊从他手里接过来,像接了一把金子。不到十秒全吃干净,耳边哔哩响了几下,脆脆的,他转头,瞧见苏晓原轻轻剥着下一把。藕粉色的花生米儿皮叫他扒下来,黏在指头上了,弹一下才掉。干净的桌斗里垫了一张心相印,攒着一起扔进垃圾袋。“给,你要吃,还有。”苏晓原又掬了一小捧,动作轻得像个仙鹤。重量却像一座珠峰,压得张钊呼吸急促。剩下的课轮到张钊走神了。到了晚自习,苏晓原来不及重新画,只工整地写了一黑板的《出师表》。临走还是张钊锁的门,还特意使劲儿推了一把,从没这么慎重过。好像真当了负责的班长,肩负着锁门的重大责任,锁了个夏天在里头,锁了个秘密。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祝杰&薛业:谁他妈擦你板报了!第15章 结婚糖转眼四周过去,9月1号,和区一中正式开学了。这是个周一,苏晓原在饭桌前整理书包,掂量着把哪些用不上的辅导书放家里。太沉的东西他扛不动,肩膀一下就显出歪了。四个星期不长不短,要是别人,从教学质量高的好学校转到一中这种小高中,可能一个学期也调整不好状态。可苏晓原和别人不同,他从不和现实正面刚,也没有能耐,像自由斗士反抗命运。他被命运车轮碾过一回,不能改变的就接受,再想办法,用足足的耐心来化解。一个小金牛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一中的教学环境他确实不喜欢,一下课,楼道里总乱糟糟的,还有踢毽子的!放从前这可是要扣分的。每天上午最后一节课的后20分钟照样有8班的男生来借球儿,让他帮忙叫钊哥醒醒。张钊懒得给球,就教他把篮球放地上滚过去。每天练一回,苏晓原倒体验出篮球的趣味,挺有意思的。因为他没参与过球类运动,大姨总说体育活动危险,让自己离操场远远的。韩雯是个好老师,每天单独给自己留作业、辅导大题,老王仍旧是那副不太信任的样儿,特别是在自己第一回 拿着卷子去问解法的时候。“你能懂?”他放下笔,脸上不是嘲讽,是根本不相信。结果是苏晓原又一回跑出来,卷子都攥破了。从他上学起,大姨和大姨夫的过分关爱铸成一堵厚围墙,挡了外界的冷箭,也降低了他的抵抗力。他的脸皮太薄了,老王轻描淡写的一句质疑都扛不住。唉,最后没法子,拍照片发给了季重阳。多亏这个性格和成绩一样出类拔萃的男生,苏晓原没等多久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季重阳和张钊不一样,永远不会嫌自己麻烦,什么动静大、爱吃零食、走路轻,他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诶?怎么好端端的,又想到张钊了?苏晓原拉上拉锁,路过挂钥匙串的小银树时停住了,一边穿球鞋,一边又把这个人想了起来。因为走路的重心全在左腿上,又要拼命维持平衡的假象,从小,苏晓原的左鞋坏得特别快。要是脱下来比对,就会发现左鞋的后跟不是一个平整切面,而是倾斜的,和正常人相反,是外侧耗损严重。再有就是,右鞋的足尖位置磨损更厉害,所以他才喜欢穿飞跃。苏晓原很爱打扮自己,蓝红并排的箭头很有朝气,鞋帮又低,方便他活动脚腕。最主要的是胶皮底儿防滑,还便宜,坏了就直接换。钱嘛,就要花在刀刃上,买复习题和资料,包括小零食,他可从来不心疼。可这个不能见光的秘密,差点儿叫张钊发现。有回下楼的时候,张钊从后面跳下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走路够费鞋的,把苏晓原吓得差点儿问出来,你……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可张钊呢,说完就下楼抬饭去了,压根儿没往心里去。这个和季重阳完全不一样的男生……大部分时间都挺好的,对自己特别好,五颗星的好。而且他喜欢吃大虾酥,老问自己要。想着,苏晓原把手伸向小银树旁边的糖匣子。这是陈琴的习惯,两个儿子都爱吃零食,家里总存些糖,方便俩人抓。“挑什么呢?”苏运也过来换鞋。苏晓原把手一收:“嘴里没味道,拿块儿糖路上吃。”弟弟比自己高,长得更像个男子汉,苏晓原从没骑过自行车,眼馋地问:“你上学骑多长时间啊?”苏运看看他系好的蝴蝶结鞋带,嗤一声笑一下。“半小时吧,我这是死飞。”“死……飞?”苏晓原脑子里都是复习题,不懂这些,也没有渠道去懂。上初中才学会伪装步态,初一的时候大姨夫还送自己呢。“死飞就是没有刹车,懂吗?”苏运也过来挑糖,“诶……奇怪了,我大虾酥没了。”苏晓原惊了:“没有刹车那怎么骑啊?不行不行,小运你别骑这个了,哥给你车费,先打车去。你换个有刹车的吧,环路上多乱啊。”是啊,南京的路况不这样儿,北京的马路他看着瘆得慌。苏运瞧见他手里的红色糖纸,很不舒服。“别,你可别给我钱。大姨家里条件好,你过惯好日子了,来不来就打车。再说了,死飞是车没刹车,又不是人不会刹。”“人?”明明是一块大虾酥,苏晓原却拿不住。他懂,弟弟从小就觉得自己什么都抢他了。“这……给你路上吃吧,没刹车的还是少骑,实在不行……哥送你一辆。”苏运不是非要这块糖,但好像抢回了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用,叫咱妈知道指不定怎么说我花你钱呢,车没刹车,我有腿,我不会拿腿刹啊!”说完之后,心里舒服了。这天的上学路程格外漫长,我有腿,苏晓原像被这仨字洗脑,一直乱七八糟地想。今天是正式开学的日子,高一、高二都来了,学校本身就不大,还没走近,就听到熙熙攘攘、呼朋唤友。好多男生都骑车,嗖嗖嗖快得很,蓝色校服长裤挽着,露出一截儿小腿来。他羡慕地看,看他们飞快地骑到自行车库的前头,果真就像小运说得那样,车把上没有闸可捏,而是用腿、用脚来立地点刹。真酷。苏晓原想,这种车胎又薄又细的车一定就是小运说的,死飞。“你这么在这儿啊?”陶文昌来晚了,扔下自行车往操场上跑,今儿怕是要挨罚。“哦……我想着去一趟小卖部呢。”因为张钊的缘故,苏晓原也和陶文昌熟了。这是个万人迷型的种子选手,每一回训练下来都有女生递水。“你要什么吗?我给买回去。”苏晓原往小卖部的方向走。“不用不用,谢谢了啊!我自己带着呢!你快回班吧,要不钊哥找不着你抄作业又该嚷嚷了。”陶文昌抄起运动包,定睛在苏晓原的鞋面上,心里啧啧两声,怕是今天钊哥又要演戏了。张钊来得很早,已经刷完了两组冲刺。挺老远他瞧见一双鞋,蓝红并排的箭头在今天的操场上格外扎眼。不出意外,两节课之后就能瞧见小仙鹤没着没落地原地转圈儿。眼睛特水汪汪。苏晓原毫不知情,去了一趟小卖部,进9班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黑板报。还好,上回的开学季不知道被谁擦了,昨天新出的教师节还在。高三的课程表都是大课,一上午全是韩雯的语文。第一节 课上了10分钟,班里的体育生还没来齐。苏晓原已经分得清,哪些座位是真的去训练所以空着,哪些是不好好上学的,迟到早退。可张钊怎么还没来啊?今天不抄作业了吗?苏晓原正在琢磨,后门缝儿挤进来一个人。“你……”苏晓原慌张地看讲台,他觉得自己真的堕落了,头一个反应居然是帮张钊瞒过去。 第23章 再说,不是红双喜,那大虾酥也是自己买回来的啊。学校旁边的京客隆,散装也要11.9一斤呢。苏晓原是个守财小金牛,花了钱还被扔回来,浪费。可到了第二节 上课之前,苏晓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怎么大家都穿白鞋?再去楼道里走一圈儿,踢毽子的女生也都是白球鞋。自己脚上这双倒像个花枝招展的姑娘鞋了。预备铃响起,张钊和两个哥们儿打闹着进来,苏晓原想问他。张钊装看不见,你不是嫌我烦吗?有本事找别人解决问题去啊,有事儿别求你钊哥。可苏晓原也是真的倔,他不问,不主动开口,就这样直愣愣坐着,时不时看自己一眼,瞟自己一下,小猫挠心似的勾人注意他。干!张钊气自己管不住嘴。“有事儿啊?”苏晓原怕他还气着,张钊气性大,刚才自己又说他烦了。“……你吃,红双喜我没给别人,是家里没了。这是学校旁边小京客隆的,你吃。”还是那颗大虾酥,只不过黄色的糖纸叫苏晓原给剥了。张钊勉勉强强接过来。“怎么,现在不嫌我烦了?”“我没嫌你,可我想题的时候你别吵我,不是都说好了嘛。”苏晓原虽然手里从不缺钱,但他精打细算,一口气买两斤散装还是头一回,“……你看。”“什么啊?”张钊探脑袋瞧他手里的塑料袋,“干,你不怕得糖尿病啊!”一大口袋全是大虾酥。苏晓原脸皮薄,哄人肯定是不会,只会把话迂回着说。“买这么多,咱俩吃。我看何安和昌子也爱吃,咱四个吃也成。”“别,他们教练管得严,还是存我这儿吧。”张钊把塑料袋扔进自己的桌斗,“怎么了,有话要说啊?”苏晓原抿了抿嘴,小酒窝一下出来微笑。“我刚才去外头看,大家都是白球鞋,是不是咱们学校有要求啊?”干,求人的时候就知道拿酒窝迷惑对手了是吧!张钊想戳他酒窝,忍着说:“是啊,你不知道啊?”肯定不知道,按理说自己这个班长应当提醒他的,可张钊故意没说。完蛋了,苏晓原最怕出洋相。“不知道啊,是不是我穿错鞋了!”“嗯,穿错鞋了,咱们班得因为你扣分。”张钊知道他怕这个,步步紧逼,“开学又是周一,升旗仪式加新学期动员,必须校服加白球鞋。你这小花鞋……”苏晓原在学习上聪明,人情世故转不过弯儿来。他应该怪张钊这个不尽责的班长没写黑板通知,可他却怪自己。“那我怎么办啊?”苏晓原抿紧了嘴唇,凑过去问,“下了课就要上操了,我回家一趟也来不及啊……”张钊扯出一个淡淡的笑,笑得很可靠。“唉,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钊哥帮你解决。”“真的?”苏晓原一下特后悔,张钊是个热心肠,不就是想和自己聊天嘛,自己还嫌烦,“那你一定得帮我啊。”张钊点着头,原来这就是被需要的感觉:“帮,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肯定帮。那你记得下回买红双喜啊,结婚糖。”“行,我上家乐福找去,大超市肯定有。”苏晓原又上套了。第二节 课之后先是眼保健操,苏晓原做到按揉太阳穴和轮刮眼眶,感觉旁边的人开始翻运动包。“给。”张钊早有准备,拿出一双新的李宁袜子,“你把白袜子套球鞋上不就得了。”苏晓原怔愣片刻,脑袋摇成小拨浪鼓,身子也往后躲。这怎么行啊,他最怕的就是出洋相,套上一双袜子不是故意出洋相嘛。看着是白的,可在操场上一站,旁边的人都看得出来。“不行不行,这没法穿!到操场上还不叫人笑话死!”张钊的心很大,弯腰就想帮他试试。“这又有什么的啊,盯着看你,你能少块儿肉是吧?脸皮比我妈包得饺子皮还薄……”“你别弄,我不要你这个。”苏晓原最怕叫人盯着看,更何况是看脚,他屁股一扭,怕张钊碰,“要不然……我不去了。”“呵,你以为没有老师检查啊?还有查操员,点人数不够,照样扣分。”张钊就纳闷儿,都是男的碰一下能怎么你啊,起哄似的催他,“你穿不穿?”苏晓原瞧着两个雪白的袜子球,屁股仍旧一扭:“不穿,叫人盯着看了,多丢人。”广播里放着眼保健操的音乐,干洗脸。“你快穿吧,没别的办法。”张钊设了这个局,没想到他不吃这套,语气不善了,“你穿不穿啊!”苏晓原把右腿一缩:“不想穿,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啊?”班里有人站起来,乌泱泱往外挪动,张钊没想到套双袜子像要他小命一样。“你这人怎么这么墨迹啊,让你穿你就穿……”“班长,我不去行不行啊?”苏晓原水汪汪地看过来,眼睛里都是哀求。“你这人……毛病真多!”张钊的感觉是铺天盖地的肥皂泡儿朝自己砸过来,噗通噗通地砸他脸上,“快快快,脱鞋!”“什么!”苏晓原不寒而栗,凳子却叫张钊一把拉去,劲儿大得瘆人,他的两条长腿夹着自己的膝盖,一下把飞跃给褪了一只。右脚趾尖儿的加厚补丁没打好,露出一点儿圆润的趾甲盖儿。“你……像个流氓!”苏晓原浑身上下的小汗毛都炸起来了。“流氓你妹啊流氓,穿我的!”张钊一秒脱鞋,好在球鞋是新刷的,“磨磨叽叽的,啰嗦,合适不合适?”张钊的球鞋很大,苏晓原不想穿,可他的鞋都没了,像被人扒了衣服,逃命似的穿上了张钊的。“大……你鞋没味儿吧?”“我鞋是他妈的新鞋!给你穿还嫌这嫌那的。”张钊被他的磨叽劲儿弄得受不了,“快走吧,鞋带儿系紧了啊,我鞋大,摔着你……你再哭了。”苏晓原站起来试试,好大的球鞋啊,里头像个船,动动脚趾尖儿还好多空余。“那你穿什么啊?”他看了看自己的鞋,肯定穿不进去,“你还带着别的鞋了吗?”“跑鞋啊。”张钊从干湿分层的运动包里揪出一双五彩斑斓的跑步鞋,荧光绿、荧光橘套白袜子,搞笑得不行,也丢人得不行,“走吧走吧,下楼。”升旗仪式加上开学发言,苏晓原看着表,心急如焚。主席台上的学生代表他见过,是上回老王办公室的那个女孩儿,单马尾,发言脱稿。“……是老师们,孜孜不倦地从事着教书育人的光辉事业,是老师们,给了我们文化知识的启迪,再过不久又将迎来教师节……”苏晓原心焦地看表,怎么还不解散。也不知道张钊怎么样了。张钊在后头看苏晓原扭来扭去,这么一会儿就站不住了,很想笑。再过一会儿,苏晓原实在放心不下,趁着调整站姿的机会系鞋带。张钊不是班里最高的,站倒数第五个,苏晓原远远一看,他像没事儿人一样稍息站着,脚下的白袜子套鞋格外显眼。 第25章 张钊没立马接,但他对这个瓶子再熟悉不过。“我们晓原,对我这么好啊?”“你胡说!”苏晓原心想这人好烦,“谁对你好了,爱喝不喝。”“喝喝喝,你挺会买,加强版牛磺酸红牛,这都跑步之前喝的。”张钊把听装饮料抢过来,正大光明摆在桌斗里。“不跑步也可以喝,反正我都买了。”苏晓原瞪了他一眼。张钊没话说,偷偷在心里戳肥皂泡儿。苏晓原到底心软:“刚才……在操场叫人笑话半天,心里不好受吧?”“嗯,特别不好受。”张钊立马又演上了,易拉罐还带着余温,可能被攥了好半天,“本来我这种……差生,就不招人待见。被他们笑了50分钟,真想找个地缝儿……”“我看见了,我心里也不好受。”苏晓原摆明立场,“虽然你冤枉我随便动你包了,可我不笑话你。”“嗯……你对我真好。”张钊弹了一下罐装的红牛,好奇怪的感觉,想把陶文昌拉回男厕所里,也显摆显摆。有个人不戴美瞳,眼睛也倍儿好看,也疼自己。呸呸呸,什么和什么啊,张钊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是没谈过恋爱,瞎想什么呢!这一听饮料张钊直到放学都没喝,连带两斤散装的大虾酥,一起打包带走。不出所料,陶文昌晚上是有约会了,照片上那姑娘直接在校门口等他,像宣示主权,俩人一起推着自行车走的。唉,瞧见哥们儿找到了幸福应该很高兴啊,可张钊就是有种这事儿不大对劲的预感。推自行车往外走,还没出校门,苏晓原的声音让张钊深度怀疑自己幻听。“班长。”苏晓原喜欢这么叫他,张钊自尊心强,老被人看不起不行,“我有个事儿问你。”“啊?问我?”张钊把车一停,等他。苏晓原半天才慢悠悠走过来:“何安他今天怎么没来啊?”张钊一脸惊讶,好事儿地问:“呦,你俩什么时候这么铁了,还挺关心人家。”“都是同学,班里我也就认识你们几个。”苏晓原盯着张钊的车看了看,轱辘特别窄,“你也骑死飞?”“你还认识谁骑啊?”张钊的心跳好比停了一拍,“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电话不接,正想找他去呢……你要真这么关心他,要不就……就跟我一起去呗。”苏晓原没说不行,太早回家,他怕小运不高兴。“也好,咱俩怎么去方便啊?”“我给你借个车去。”张钊没想他真跟着去,“何安家远啊,跑一趟特累,你真去啊?”“去啊,可我不会骑自行车。”苏晓原仔细地看这辆死飞,也是荧光绿,很符合张钊的嚣张人设,“可这车我听说特危险,没有刹车,要不你换一辆吧,骑这个危险。”本来是个傍晚,天马上要黑,可张钊却觉得四周呼一下亮起来,想把昌子再拉回来比试比试。“唉,这就危险啊?不能够!我骑车特棒,还特稳。你等着啊,我借辆带后座儿的车去,咱俩早去早回。”张钊跑开两步,心里像酝酿着什么热带飓风,“我骑车特快,回来再给你送家去!”苏晓原在原地等他,张钊回头看,只一眼,心里的飓风扩成了上升气流,想横冲直撞,又想横扫一切。作者有话要说:苏宝马上就会正式入驻张钊的三人小团伙,交朋友啦。小和尚:就是那啥,大家懂得。办小事儿:嘘嘘。陶文昌:他要是个小姑娘我就要了……张狗:不,你不想(拼命捂嘴)第18章 好兄弟张钊没带过人,心思有些蠢动。“车是张叔儿的,你坐上去试试。”苏晓原没叫人带过,自己平衡不好,上车怕摔。“别带我了,要不咱俩打车吧,我付车钱行吗?”“你还怕我摔了你啊!”张钊想带,非带他不可。“不了吧。”苏晓原确实磨叽,背着书包不愿意上,“我沉,我书包也沉,你再累着了。”张钊一听更来劲了,苏晓原太贤惠了,给自己收拾运动包、擦桌斗,还考虑累着自己。要是个女孩儿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我不累,我有的是力气。要不咱俩试试,要是觉得不稳当你跳下来。”苏晓原推脱不开,只好扭着屁股坐上去。张钊还以为他会分开腿跨上来,没想到是这种少女坐姿,左脚的脚尖不放心点触着地面,风一吹,睫毛好像忽闪了几下。怪不得水汪汪,他下睫毛长得逆天啊,没见过这样儿的。“咳……坐稳了啊!”张钊把运动包挎在前胸,一蹬脚踏,车身歪歪扭扭动了起来,又赶紧晃动车把,尽快找回平衡感。苏晓原后悔了,张钊骑车快,他根本不敢往下跳。别人跳没问题,自己莽撞地跳下去绝对摔。“啊……你慢着点儿,我真怕摔。”“你心里头摸摸正,我这技术能把你摔了吗?”张钊也不知道自己美什么呢,脚下蹬得飞快,“你抓紧。”“啊!”苏晓原刚找到坐稳的感觉,好端端被颠了一下,捶他后背,“张钊!”“干嘛啊?”张钊头一回听苏晓原这种声音,知道他是真怕了,欺负人有个度,好歹慢了一些,“你怎么这么娇气啊,都成年了连自行车都不会骑,比我大一岁多呢。”苏晓原叫他刚才那一颠给气坏了:“谁规定成年就必须会骑车了!你也快成年了,你连收拾桌斗都不会……啊!你骑稳点儿,我生气了!”这种分量的骂,在张钊听来就和过家家差不多:“我骑得多稳当,你自己抓不稳还怪我,讲不讲道理?”“……你才不讲理。”苏晓原无话可说,头一回叫人带在后座上,抓什么地方啊?看过别人坐后座,是搂前头的腰。可自己一个男孩子,搂着腰多那个啊……“我拽你校服吧,你可骑稳了啊。”苏晓原紧紧抓着张钊的校服,看脚下嗖嗖嗖变化的地面,“我真的怕摔,你别压着减震带骑……啊!张钊!你这样儿……”“像个流氓是吧?”张钊都背下来了,小仙鹤骂人无外乎三句话,你胡说、你无赖、你这样儿像个流氓。可他想让苏晓原搂着他,搂腰,再把耳朵贴在自己后背上。自己跑了这一身的汗,叫苏晓原靠一下,就干净了似的。“你不会搂紧点儿啊。”张钊故意往减震带上骑,张大爷的自行车也不算很结实,每次咯噔一下都像要散掉,“就……搂腰,搂我腰,我腰特结实,你搂一下。”“你无赖,我才不搂你。”苏晓原不动弹,有些怕这种感觉。 第27章 苏宝:啊?第19章 过难关何安很高一个小伙子,天生宽的骨架子站张昭面前,两肩富裕出那么多一块儿。可站在张钊对面,倒显得是矮的那一个。因为他不爱抬头。家里经济条件不行,像一道深深的疤,刻成了何安寡言的性格。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何安发觉自己和班上别的小朋友不太一样。很小的时候他并不这样觉得,大家没有区别。直到傻吃傻喝傻玩儿到3、4年级,活泼好动的何安不再多话,因为班里有人用一个字骂了他。穷。就在那一年,穷成了一个小孩子的噩梦,让曾经的单纯快乐成了遥不可及的美梦。在班里他不再敢大笑,不再争着举手发言,其他同学盼望的春游秋游,他最讨厌。伴随着贫穷带来的自卑,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何安的成绩一落千丈,逐渐成了班级的末尾。比起回家,他更喜欢在学校待着。因为校园够宽敞,家里地方太小。他不嫌弃爸妈的工作,环卫工人又不是见不得人,只是工资少得可怜。也直到近几年,国家重视都市清洁才把环卫的工资和待遇升起来。十年前真的不好过。即便这样,何安还坚持练着铅球。心情不好,去操场扔球,考试成绩太次,去操场扔球,不想回家写作业,还是去操场扔球……体育带给他的成就感远远大于金钱,让一个自卑的孩子找到了快乐。但高一冲刺的时候,别人开始进步,他的成绩比磐石还稳当,真真是稳得一逼。眼看着还有9个月体考,国二这道坎儿何安仍旧没有冲过去。别说主教练失望了,他自己都纳闷儿,到底什么地方出毛病了,这算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吗?现实世界没那么多天降,答案冷酷无情,你没资格参加高考的体考。“钊哥,我爸出事儿了。”何安不想骗张钊,自己就两个掏心掏肺的兄弟,“我爸凌晨出班把别人家的比特犬给打死了。现在人家要我家赔钱,开口就20万,我……”张钊最近耳朵不太好,老出现幻听,总有苏晓原写字的沙沙沙,这会儿又以为幻听了。“别他妈逗了,你爸那么点儿的个子怎么打死比特啊。”何安的爸妈都不高,唯独他又高又壮,像化肥催出来的。实际上真是疯狂练出来的。“不是,真是我爸打死的。他们早上扫街,有个人在小区里遛狗,也不知道怎么那狗就疯了,直接从院里窜出来把我爸一工友给咬住了……钊哥你知道比特犬吧,那东西……那东西咬人不撒口,大夏天的,我爸工友的小腿肚儿还隔着裤子就穿了俩洞……”“干!那他妈傻逼不拴狗啊!”张钊眼瞧着大颗汗珠从何安脑门儿滑下来,才相信这事儿是真的,“你爸呢!你爸没咬着吧!”自己养狗,比特犬什么性格张钊还不清楚嘛,那种狗不是特别凶,可养那种狗的人大多都把比特往凶狠里教,咬合力巨逼惊人。这也就是咬成年人,小孩儿的话,腿骨头一口就断。“我爸他们不是有车嘛!”何安指的是环卫清洁车,“车里有铁锹子,我爸急了,抄起锹子就打狗。他可能是真急了,也吓着了……”何安还穿着一中的校服,白色球鞋,明显是打算往学校去的时候出了事儿,“就他妈给拍死了!”“死了?”苏晓原听得心惊胆战,听到拍死了的时候左腿一软,直接坐进了沙发。张钊顿在原地:“那你爸人呢?拍死了就拍死了,他不拴狗还有理了啊!”何安有苦难言,一家子嘴笨,到哪儿都叫人挤兑。“要真这么简单,我借钱去,先把这事儿过了再说。那人拍了个小视频,不知道发哪儿去了,结果现在我爸被人肉出来,好多爱狗的都找单位门口去了……”“等等啊,你别急,我捋捋思路……”张钊叫他一通胡说八道给搅和懵了,“你爸,打死了人家的狗,是为了救他工友,是吧?这他妈不赖你爸啊!”“啊,是,我爸工友去三甲医院打得狂犬针,腿肚子上……”何安比了一根手指头,“这么大洞,俩!医生说底下有撕裂伤……”苏晓原实在坐不住了,摆明了欺负人嘛。“撕裂伤……腿上的伤我懂,肯定是那狗咬人的时候甩头了,看着就一个小伤口,皮下组织全撕开了,肌肉创口特别大……得养好久呢,恢复不好……走路都受影响。你让你爸和那些人说清楚啊。”“你不会也被狗咬过吧!”张钊心脏猛地一揪,好像体会到撕裂伤什么感觉了。“啊?我……我没有。”苏晓原赶紧往回收,怕说吐露了,他以前走不好路,经常琢磨这些,对影响走路的伤势了解不少,“我也听人说的……何安你别急,张钊他肯定有办法。”本来只是随口一句,苏晓原想把话题抛给张钊,绕过自己露出的缺陷。可张钊一听,心里头可热可热,犯轴了,想当个牛逼人物。“对,你别急,有我呢!”张钊继续给何安捋思路,“等于是你爸救了人,然后叫人诬陷。现在那人要你家赔钱?”何安不安地点了点头:“是……说家里头那只是赛级犬,种犬,好几十万弄回来的。我爸那人你还不知道吗,他能说出什么来?就只能说自己一个扫街的,拿不出来。人家直接把死狗放我爸单位门口,脑袋开了一大洞,非要讨个说法。我爸没办法就问赔多少算完,人家说……”“20万!”张钊两眼冒火,“你爸有病啊,问什么赔多少,一毛都不带赔的!现在呢,你爸人呢!”“在单位呢,被他们堵着不让走,来好多人。”何安不接电话是不愿意麻烦兄弟,张钊和昌子平日再牛逼,也和自己一样,学生身份,摆不平这种混蛋事儿,“他媳妇儿跟着我回来过一趟,中午的时候,我说家里凑不出来,得去取,这不刚找亲戚借了点儿……”“借你大爷的借钱!你丫脑子叫铅球砸了是不是!”张钊气得直想戳他脑门子,“就你,白长这么大的块儿头,真打起来谁敢动你爸妈!”“我妈拦着不让啊。”何安很没有办法,把事情闹大,对自己这种家庭无异于雪上加霜,“我妈说,破财免灾,让我借钱先凑一凑,赔个10万……”“凑个屁!那人什么时候来!”张钊着急摸手机,可运动包里的杂物太多,一下子摸不到。他想起苏晓原有块表,雪青色的腕带,像个小姑娘。“诶,你抓我手干嘛!”苏晓原正在帮何安想法子,“你这样儿像个……”“流氓是吧。”张钊箍着人家的手腕,想法本能地跑偏了。真细啊,一把攥了个环绕效果。腕上的细血管,蓝蓝的,往他手掌上蔓延。还真挺配雪青色的。呸呸呸,张钊赶紧把跑偏的思路拉回来:“你别动,我看看几点……”苏晓原不喜欢同性过多的肢体接触,可偏偏张钊很爱动手动脚,总闹得自己措手不及。“不到7点20,你先松开我……老这么拉拉扯扯的,不像话。”“碰一下都不让啊,什么毛病。”张钊悻悻地松开他,又问何安,“那人说什么时候来了吗?”“没说……”何安背着一个单肩挎包,里头是刚取出来的人民币,“钊哥,你们真能帮我?”“能,肯定能。”张钊看了一眼苏晓原,受不了他磨叽,受不了他走路颠颠的,更受不了他娘里娘气不让人碰,却犯了轴,拼命回味刚才他那句张钊一定有办法,“咱仨就在屋里等着,兄弟齐心能他妈断金!”“对!”苏晓原也攥起了拳头,哪怕知道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仨人一直在屋里候着,等到快9点,张钊怕苏晓原写不完作业,叫何安把大灯打开,给他找地方先写卷子。“你家就这一个大灯啊?”来了这么多回,张钊头一回嫌屋里暗,“台灯呢?”“台灯早憋了,我还没买灯泡去呢。”何安平时自己写作业都是做地下,沙发当桌子。刚才特意拉出餐桌,仔细擦干净给学霸腾地方。“……早不买,怪不得你近视。”张钊看小仙鹤那头,旧木头的折叠桌上摆了好多卷子,还有一个薄荷绿色的铅笔袋。它的主人像自带隔绝周遭的特殊技能,外界再乱都和他苏晓原没关系。就这么特意一看,张钊胸口里有东西想炸一下,满屋都是肥皂泡泡儿。何安惴惴不安地蹲着,像个巨大的雕像,突然说:“钊哥,我不想读了。”“啊?”从前何安最多就说我不想走体育了,这回不是,张钊踹了他一脚,“你丫现在不正常,别跟我说话。” 第29章 张钊两只手把着门,死活不让何安冲出去:“你要能把打的借条拿出来我今天一分不少,没有借条,这就是报假警!何安你堵着门,晓原!过来!”苏晓原从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女人,举着手机径直冲过来:“对……她报假警!报假警这个问题你怎么说!你……你警号呢!我可都拍下来了!我手机拍着呢!”高大壮心里喊了一声不好,觉得这忙真是帮错了。苏晓原的声音叫张钊如虎添翼,干他们丫的。“我告诉你,刚才我们可一直拍摄呢,你别以为我们好欺负!她家的比特犬不栓,差点儿咬死人,要不是老何家的叔叔把它拍死了,这就不是一条狗命的事儿,是他妈一条人命!”“对!一条人命!我爸是救人呢!”何安终于说话了,心里感激得要哭。钊哥这些话都是自己心里想的,可他这张嘴白长了,对着这个蘑菇头,一句明白话都扯不清楚。高大壮埋怨地瞪了一眼蘑菇头,丝毫不见惊慌:“小同志,说话要懂规矩,我们法务工作者……”“法务工作者?民警盘查案情有来一个人的吗?最起码得有俩在场吧!”张钊彻底忍不住了,从苏晓原说就一个警察来的那一刻,他大概捋清了整个关系,“有本事多叫一个来!就一个警察我怕我家说不清楚!您是帮朋友出头要钱吧?这女人给你多少好处?晓原!拍他!拍他脸!我告儿你,这可是拍摄,这是我权利,你少欺负老百姓!”苏晓原本身怕得很,叫张钊的气势感染,他豁出去了:“对!我、我一直拍着呢!你都没跟我们报警号!你……你身上的执法记录仪呢?”干!仙鹤就是聪明!张钊将计就计:“对!记录仪呢!我现在还要和你报警呢,她家比特犬多大?那他妈是四环内能养的大型犬吗?是不是平时给你塞好处了才养起来的!还想进屋?进屋叫私闯民宅你懂不懂!敢进来,我一脚给她丫的踹出去!”蘑菇头像被一道雷劈在原地,说的每一点都对得上。要不是给当地派出所上供,自己家的比特犬早叫人举报了。“你!”她凶相毕露,“你们都给我等着!想这么算了,没门儿!”说完带着没用的高大壮走了,她这一走,四面八方开着的窗户才探出脑袋来,拼命问着何安,到底你家出什么事儿了。“没事儿没事儿,吵着您们休息了……对不住啊。”何安吓出一身白毛汗,一把带上了门,“我靠……我靠……吓死我了,钊哥,她怎么报警了啊?她不会报警抓我爸妈吧?”张钊也出了一身汗,从没和警察正面怼过,说完全不怵肯定不真。“不会……她心里有鬼,她不敢!”但他还得安慰别人,一把给苏晓原搂过来,假装要看手机:“我看看拍得清楚吗?”苏晓原叫人搂了一把,竟然没推。因为他也怕。“挺清楚的,我拍摄技术过硬,把人正脸都拍着了。”“嗯,那就行。”张钊像摸何安昌子,顺手摸了他一把后脖子,湿的,都是吓出来的汗,“别怕,不用怕啊,他们再回来有我和何安呢……你回家把这个视频导出来,给何安一份,也给我一份。他们上什么网发了什么,咱们也会。我就不信现在的人都是傻逼,能叫他们一个小视频给糊弄了!大家不是都爱看反转吗?咱们就给他们看看反转!”何安的手还是抖,比他推铅球还抖:“真能行吗?我爸不会丢工作吧?”张钊知道他怕什么。环卫这份工作近年来才受到国家重视,不仅工资高了,还有医疗保险养老。就何安家庭的状况,丢了这份工作,他爸妈没地方找能给养老金的工作。这才是他家最担心的。“丢不了,本身就没多大事儿,就是你爸妈被他们家吓着了。”张钊拍着他劝,“你也是,长这么高得学会用,该吓唬人的时候吓唬人,他们能怎么着?我要是你,谁敢欺负我爸妈?快快快,去把叔叔阿姨接回来,这两天你先照顾好家里再去上学。教练那边,我帮你请假。”苏晓原握着手机的手也抖,单薄一片儿肩膀在张钊怀里缩着:“对……先把叔叔阿姨接回来吧,让他们别担心。咱们这么多人呢,肯定有办法!”何安很皮实,训练再累的时候也没哭过,比昌子扛摔。可这会儿眼睛有些酸,酸得特别久违。他摸了一把眼睛,只是酸,没有眼泪。对一个穷孩子来说,早就不哭了。“谢谢你们俩了。”他站在灯泡底下,肩膀像一张拉开的弓,很宽。“谢屁,往后知道怎么办吗?”张钊给了他一拳。何安点了点头:“知道,好好训练,考大学。我想考大学。”苏晓原经历过无数大考小考、彻夜复习,从没叫过苦。可何安这一句,苦得他脚底下发软。我想考大学,他别开脸,四周是一间贫穷的家。“行了行了,咱们都能考上,你别多想。再说还有昌子呢,幸亏丫没来,否则真跟警察干仗了。”张钊一直搂着苏晓原,想霸着他,“我先送他回家。你一会儿记得上网,再叫昌子想想办法。他认识的人多。然后是……苏晓原同学,我怀抱温暖吗?这可不是我流氓了吧,我的清白被你玷污了。”“啊?”苏晓原的心还为何安酸着,趴在张钊胸口上,拿校服袖子擦眼角。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啊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和阿斯巴光甜甜甜的地雷!何安:明明是替我家解决问题,为什么他俩一直搂着?昌子:辣眼睛,还好我没去!第21章 坐单车啧,自己刚才怎么就把人搂了呢?从何安家出来张钊一直想不明白,都是男的,怎么就把苏晓原搂怀里了?受不了,真受不了。苏晓原跟在张钊身后,挑被路灯照亮的地方走。“班长,你怎么猜到那个警察不管啊,要万一他来真格的,会不会找到咱们学校去?”他还是怕,没有张钊豁出去的洒脱。要真闹到学校还怎么上课啊。“不会,他要来真格的刚才就抓人了,怂逼一个。”张钊满地找张叔儿的自行车,“你别怕,真要找到学校去了算我头上,我罩你!”“真的啊?”苏晓原从前在学校里叫人孤立,头一回有人罩着,觉得特别踏实,“其实咱们仔细想想,那人肯定是被叫来吓唬何安的。多亏有你……往后咱们得多帮帮他。”“嗯……你也真是机灵,够聪明的啊!”张钊还在想刚才那个搂算什么,像刚抱完满怀的皂角,闻着可心舒坦。他也没这么尴尬过,不大敢去看苏晓原,看他一眼,心里慌得慌。刚准备叫人坐上车,黑暗里哔哩一声,叫张钊慌得不不行了。“你饿不饿啊?”苏晓原猜他该饿了,俩人没吃晚饭就过来,张钊顾着安慰何安,倒是自己吃了一顿,“我给你剥花生米儿啊。”然后是一只手,掬一小把老奶奶花生米。手很白,花生米儿也很白。张钊不敢看他,接东西倒很顺手。“谢了啊……上车吧,我先送你回家。”“嗯,你骑稳点儿啊,再吓唬我,我跳车。”苏晓原扭一下坐上了,却比来的时候放心。张钊这人就是嘴坏,爱怼人,其实……也挺好的。“你心里摸摸正,我什么时候舍得……吓唬你啊,我都……我不吓唬人。”张钊这回蹬得特别慢,半天没等到后头的人搂自己腰,就咳了一声,“你可别摔啊,我是骑车稳,可这路不好啊,万一有个坑啊大包啊什么的,颠着你你可别叫唤……”苏晓原看着俩人的影子笑了,笑完傻乎乎地抿嘴。“你胡说,来的时候这路好着呢……给,你骑稳了,我给你剥着。”张钊自己骑死飞经常耍帅,俩手大撒把的时候都有,彪得很,现在掌心像黏在车把上,紧抓不放。“那我松一只手啊,你怕不怕?”“不怕,你骑车稳,摔不着我。”苏晓原往前伸手。骑车的影子慢慢撒开车把,和苏晓原影子里的手碰上,接走了那几颗老奶奶。“……谢了啊,其实我不饿。”“不饿才怪。我可喜欢这个,在南京的时候老吃。我大姨还会自己炒花生呢。” 第31章 “你他妈有毛病啊!”张扬气死了,为了照顾宿舍那个臭小子两天没睡,刚想回家补觉,“你丫……”张钊叼着一个螺丝母,可怜巴巴又可恨可气地说:“哥,我好像又遇上珠峰了,巨逼高,是世界上最高的喜马拉雅……”“喜马你大爷的拉雅!”张扬朝他后背就是一脚,“你丫先把家具给我安上!”作者有话要说:大虾酥、花生米儿、萝卜干、红牛:你们俩谈个恋爱太废零食了吧!第22章 蠢动了张扬挖着哈根达斯,心疼自己的家具。“你是不是抽风啊,知道这表是哪儿带回来的吗?这是我辛辛苦苦从拉斯维加斯背回来的,你丫给我安上!”张钊被打惨了,裸着的后背印上一个大大的五指山红,从小到大也就堂哥能治他:“你打我这么使劲儿不怕出人命啊,不就是个表嘛……”手里也没闲着,先把裸女胳膊安上。一看。“干,安反了,这是左手……”“我没打死你都是给凯撒面子,凯撒过来,别陪着你那二逼主人抽风。”张扬招了招手,凯撒立即跑过来拍马屁,伸着舌头哈嗤哈嗤要冰淇淋,“诶,还是你乖,咱们吃冰冰啊,不理那二逼。”“凯撒你就二吧,谁给吃的跟谁好。”张钊安上左手,再琢磨右手,“养它的时候我就后悔,别人都买黑背啊杜宾啊,我他妈买个哈士奇,家里像养了个拆家办的……”“少来啊,我们凯撒乖着呢,张嘴,吃冰冰。”张扬喜欢狗,但他又懒又怕脏,所以从来不养。别说收拾狗大便了,光是每天遛狗就能把他烦死。张钊开始研究床头柜,自己拆的家,跪着也要安上:“它乖个屁,一到夜里就嗷嗷嗷嗷,再吵一回我麻利儿买黄酒大葱去,请何安昌子来家里吃狗肉火锅。”“你丫少逼逼,赶紧安上。”张扬才不信这套。凯撒刚接回家就大病一场,在狗舍传染的细小,差点小命归西。狗舍的意思是你们给送回来,我们绝对负责,可以换一条健康的新狗。那会儿堂弟初三,课都没有心思上,下了训练疯狂往医院跑。张钊妈妈不喜欢带毛的,烦得要死,凯撒小时候就在这屋里养病,吓得张扬都不敢看。先是萎靡不振,然后就是吐,最后拉血。那么小一只哈士奇,可爱得像个玩偶,可笼子底下的置换层全叫血盛满了,像恐怖片里杀过一家几口子。凯撒也很懂事,从不拉在垫子上,一步一摔也要去洗手间,给堂弟心疼得直嘬牙床子。医院开点滴开了一周,说能撑过去就撑过去了,张扬赶去宠物医院交钱,看见堂弟像抱小孩儿似的,一边哄一边拍着拉血的凯撒,陪它打点滴。可能上天最后被打动了,也可能是上天根本不想收二哈的灵魂,凯撒就这么支棱着过了一周,竟然自己站了起来。真和兽医说得一样,就是7天,7天能好就好,不然就死。“凯撒啊,你可长点心吧,跟着这么个二逼主人你没出路啊。还是我好吧?往后给我看家,我给你吃好的住好的,雇个阿姨遛你,咱们天天吃冰冰……”张扬的半盒哈根达斯都喂了狗,又去问地上蹲着的那条,“你,到底怎么了,有问题解决问题,别拆我家具。”张钊正在研究抽屉,这东西拆的时候特别爽,有个小卡子一样的开关,一扒拉就拆掉了。可安装时候内外滑轮总对不上,弄得满头大汗。“哥,我遇上珠峰了,真的巨逼高啊,肯定是世界上最高的喜马拉雅……”“说人话。”张扬扒拉开凯撒的尖耳朵检查,很干净,养得还真细心。“哥,我内心有股蠢动。”张钊一本正经地说,“说不上来,反正每天浑身过电,随时能下楼跑圈儿。”张扬不以为然:“你丫不是早就这样儿了吗?过电你跑圈儿去啊,我就不信了,每天来个一万米你丫还能有心思翻越珠峰。”张钊不知道这股蠢动算什么,也不敢断定。他没谈过恋爱,但这种感觉应该是出在某个小姐姐身上,苏晓原是什么?他是个男的啊,胸平平的,单薄一小片儿。思来想去,他把这种行为归类于单身太久,看什么人都很清秀。“哥,我问你,你谈过恋爱吗?”“我靠,你丫是思春了?”张扬不屑,“你看你哥这张脸,再看你哥这腰身,能没谈过恋爱嘛。我跟你说啊,上高中时候应该恋爱一下,不然多吃亏啊。将来你一回想,都没有一场说动手就动手的恋爱,终身遗憾。”张钊放下螺丝刀,蹭着地板过来,比听讲认真:“什么叫说动手就动手?是说……动手动脚那样儿?”张扬一巴掌扇他后背:“你荷尔蒙旺盛憋的吧?动手动脚那叫流氓!”张钊咽了一口唾沫,想起苏晓原躲着自己,骂你这样儿,像个流氓。“那你说的动手是什么意思?”他继续仰着头问,嗓子干干的。“没法儿说你。”张扬一看就懂了,堂弟明年18岁,正是那啥最旺盛的时候,“动手就是你为了一个人敢和一个班单挑,懂吗?因为你这个年龄谈恋爱就是特纯,没杂念,就一门心思想对人家好。等你上了大学走入社会就知道人心复杂,再想谈这么纯洁的恋爱就没机会了,二逼。”“哦……这样儿啊。”张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我不想谈恋爱,昌子会哄姑娘开心,我又不会……没姑娘喜欢我啊。哥,你高中谈恋爱的时候,亲嘴儿了吗?”张扬无奈地看着这头人形哈士奇:“亲了啊,初吻,特纯。你到底有完没完啊?这么个屁事儿就珠峰了?”“是伸舌头的那种亲嘴儿吗?嘬了?”张扬渴着问,哪壶不开提哪壶,充满对生理常识的求知欲,“互相嘬舌头什么感觉……你女朋友没揍你啊?”张扬原本没想法,叫他接连询问,想起高中时曾纯洁地喜欢过一个男生,可回忆起来一点儿都不美好。“我女朋友……叫我亲得美着呢!”张扬被问烦了,“还有没有别的烦恼,赶快问啊,我困了。”“有,还有一个。”张钊急赤白脸地问,“哥,我老想欺负新同学,咋办啊。就那种……今天欺负他,明天还想欺负他。他特淡定,还特善良,我就是懒得跟他耍心眼儿,否则能把他怼到抽搭鼻子。我就受不了他那么娇气……他上课一不搭理我,我就想跟他聊天,想看把他惹生气了能怎么着。”张扬直接呼了一巴掌,打张钊脑袋上:“说来说去你丫还是欺负同学是吧!教没教过你和同学团结友爱啊!懒得说你,让让,我洗脸去。”“可我不是真想欺负他。”张钊还继续说呢,从蹲变成坐着,“我就想让他……注意我,老冷冰冰的。我就想让他觉得班里谁都不好,就我能罩他……大不了欺负完再哄哄呗,我又不是故意的。”“二逼张钊!”张扬实在听不下去他絮叨,刚要迈出卧室又退回来,“我他妈的裸女让你修成这样儿?胳膊安反了!维纳斯这姿势是要做印度抛饼吗!”等好不容易监督堂弟安好床头柜,张扬心很累,草草冲了一个澡就钻进被窝。高中亲过的那个男生现在怎么样了?张扬偶尔还能想起来。他应该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男孩子吧,可偏偏越是那样,越吸引人。高中住宿,张扬睡在他下铺,每天看他爬上爬下,晚上总梦见他。可俩人在浴室里那次算什么啊……唉,别想了,张扬闭眼揉一揉太阳穴,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能接受他,自己是怪物,是人妖,是恶心。手机很没眼色地亮了,张扬看都没看接起来:“又怎么了啊祖宗?”杨光睡醒一觉,周六,宿舍里没人。他感冒鼻音浓重,抽搭着说话奶奶的。“三哥你走了啊?”“我照顾你几天了还不能休息休息啊。”听到这倒霉孩子的声音张扬更来气,“你说你病几天了?还能不能好了?再不好我看你那俩哥哥真飞回来。”宿舍里空的,杨光有些想家。想爷爷的公租老房子,想爷爷小时候给熬过的棒茬儿粥,想他哥,想非常能打的嫂子。“三哥你是不是要睡了啊?我打扰你休息了吧。”“废话,你没看我熬几天夜脸色都差了!下个月送我一mer眼霜啊,就你代购里那个,可把我累坏了。”张扬和杨光的俩哥哥更不对付,“你哥也是,真把我当老妈子,嘱咐这个嘱咐那个,有本事他俩亲自飞回来,全世界都有照顾你的义务是吧!你爸你妈呢!” 第33章 “你胡说,我怎么就不识了。”苏晓原识得,他能从走不了到站起来,再到站稳,吃过的苦多得多,“……也不知道何安家里怎么样。”张钊拐了个弯儿,前头就是学校。“看呗,他爸爸身体不太好,估计这几天得请假。晚上我和昌子找他去。你就别去了,要真打起来……我还得顾你。”入校不能骑车带人,张钊慢慢停稳,车身忽地一轻,心里也忽地一轻,空落落的。“给你包,你先回班吧,我找张叔儿还车去。”“谢谢你啊。”苏晓原没走,也可能是叫张钊那句我还得顾你给触动了一下,尝到种被人保护的感觉,“用不用我等等你?”“不用,你先上去吧,我还了车就回班抄数学。”张钊站在大门口,浑身上下哪儿都不疼了,精神抖擞。苏晓原留恋地看了一眼后座,车一还,往后就没有吹风的享受了。自己是个小伙子,总不能上杆子找人带吧。“那我去小卖部,你要红牛吗?”书包有多沉,苏晓原心里有数,不愿意欠这个人情。“随便,不过我也不渴。”张钊又窃喜了,搂腰、问后座、买红牛,这什么意思,他不明白,他得问问昌子去,“等等!”“又怎么了?”苏晓原也不想走,想等等他,转身很快地问,“要不我等等你吧。”“不用……”张钊怕张叔儿损自己的全过程叫仙鹤瞧见,执意让他先走,“咱俩是不是没加微信啊,我替何安问问,往后叫你帮他补习……他嘴笨,肯定不好意思问你。”“哦,也对。”苏晓原刚高兴起来,又失落了。俩人拿手机扫过二维码,一个上楼,一个去传达室还车。张钊前一秒还双重小窃喜呢,下一秒,张大爷瞧着好好的二八大跨多了个女士坐垫,胡子都气歪了:“你个臭小子!摘了!”“诶诶,我摘,我摘。”张钊飞快地解了起来。完后没直接上楼,而是等昌子练完一起。陶文昌把空瓶子往地上一摔:“这么大事儿你丫不叫我!何安人呢!”张钊叫矿泉水溅了一脸:“你消停了,大晚上叫你去有屁用啊,又不是和对面干架。何安还没到呢,我刚才问他来不来,他说不准,想照顾几天家里。”“这么大事儿你们丫的不叫我!”陶文昌沉不住气,“钊哥我跟你说,这也就是何安,你出事儿我都不着急。他傻,白长那么大块儿头,明摆挨欺负!不行,今儿晚上我去一趟,要是那女的还来,去你妈的……”“打住打住,昌哥别这么火大,你看我,多淡定啊。”张钊气到半夜才淡定,多亏昌子昨晚没去,不然他俩炮竹一起炸,真没准儿把警察打了。再想一下,昨天自己也想动手来着,之所以按下不发,好像是因为屋里有……苏晓原。“别急了,这几天咱们再看看。”张钊帮他拎运动包,好奇地问:“昨天见女朋友了啊?”陶文昌立马变文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真是情窦初开:“见了……她给我做饭,土豆丝炒肉片儿,比我妈做得好吃。”“干,这他妈就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你丫醒醒。”张钊恨他不成钢,又恨自己不成钢,“诶,我问你啊……你现在是个,什么什么感觉啊,就是你俩好了之后。”陶文昌扒了上衣擦着汗,想半天才说:“想见她。和她待着就行,她不说话都行。”“除了这个呢?”奇怪,张钊没晨练,可也跟着冒汗,双手都热,“有没有什么……小窃喜之类的?”“不懂你丫说什么。”陶文昌洗了把脸,“可我总想着送她个礼物,不知道买什么。”“礼物?”张钊竖起耳朵,“生日礼物?”“就是新年礼物啊,这不快过年了嘛。”陶文昌一本正经,叫张钊一巴掌给呼了。“干,你丫谈恋爱谈疯了吧,今天9月2号,离过年还仨月呢就琢磨新年礼物,你丫完蛋了。”张钊鄙视他的恋爱脑。俩人嘻嘻哈哈走到班门口,发现9班,这个拐角最不招人待见的教室门前,居然有好多人。“干嘛呢这是?”张钊看他们就烦,大部分都认识,1班2班3班都有,“让让,让让,没事儿来我们班干嘛。”陶文昌也奇怪,9班除了学习不太好的体特,就是根本不学习的那十几位。“干嘛啊,都跑我们班聚着来,挑男朋友啊。”“就是,平时也不见你们多待见,无事不登三宝殿。”张钊挤不进去就推了一把,不小心碰着了1班的女班长,“呦,这不是小汤嘛,不在班里带早自习,上我们班门口站岗来了?”汤澍,高高的单马尾,个子不矮,仔细看的话能看出来微微打了腮红:“谁上你们班站岗,我问你,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苏晓原的?”“你问他干嘛?”张钊的耳朵又竖起来了,“你赶紧走啊,这不是你们1班,一会儿磕着碰着别找老王告状。”汤澍也不愿意在这个破班门口多待,甩一把马尾就走了。她这一走,呼啦带走一群学生。张钊陶文昌这才进了教室,远远瞧见苏晓原坐在第六组最后一个,张钊的座位,教室的左下角。桌上拿书支着,低着头。“怎么了?”张钊吓一跳,“是不是别的班找你麻烦了!”苏晓原等了半天不见张钊上来,还叫别人打量好久,嘴里没说,可眼睛里都是埋怨。埋怨着张钊让自己等久了。“没人找我麻烦。”“那他们丫的跑门口来干嘛?”张钊把运动包往地上一摔,“谁,你说长什么样儿的。”“真的没人,你别这么冲动。”苏晓原缩在张钊的位子上,比起叫人打量,他更生气张钊不早点儿上来,“你这样儿,像个流氓。”“我怎么就……”“钊哥!”陶文昌已经换到第一组,墙上贴着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他傻眼了,慢慢转过脸来:“苏晓原,文科年级第一。”第24章 明天见仅仅一天, 苏晓原这个名字就从9班不知名的一位插班生变成了高三的热点, 不单单是他年级第一的总分,更因为他和第二名拉开的巨大差距。59分, 甩了第二名将近60分。怪不得汤澍要带着人来9班看他是谁, 苏晓原抢了她蝉联的第一名。“干嘛啊, 一直抿着嘴笑。”直到晚自习张钊还觉得是做梦,他知道仙鹤成绩肯定差不了, 但没想到这么牛逼, “你不上晚自习了啊。”苏晓原的高兴摆在脸上藏不住。“我上啊,先收拾收拾卷子。班长你说这回老王是不是就直接给我卷子了, 不用你再去要了吧?”张钊的感觉像失业下岗, 凑活着说:“不一定啊……瞧瞧今天上午来看你的那帮人, 像看小明星似的。也是,谁能想到名不见经传的插班生这么牛逼呢,要不给我签个名吧?”“你胡说。”苏晓原一高兴,这个胡字就拉得很长, 听起来既像撒娇又像邀功, “只是一次月考,什么都不作数呢。兴许下回我就年级五十名开外了。”“那可不一定, 你现在是……”张钊凑过来说,怕被人听见似的, “你现在是9班的骄傲。瞧瞧上午政治和地理老师, 一进屋就问哪个是苏晓原。摆明了平时根本没记住你,这回全记住了。”“你老胡说, 我不跟你说话了。”苏晓原又抿嘴,其实也扬眉吐气。别看他体弱,从小就是个不认输的性格,也有些记仇,记着老王把他从办公室轰出来的事呢。也是因为这个,他再也不去数学办公室要卷子了。写好1班的卷子也不找老王批改,才不求着他,苏晓原等的就是这一天。 第35章 张钊装作无奈:“你心里摸摸正,我流氓是为了谁啊。”“为了……我。”苏晓原红了脸,“可我也不想你打架……你说你要真打起来怎么办,还上不上课了,我生气了啊。”“不会,我打架从来没输过。”张钊确实得寸进尺,苏晓原的语气像给了他某种特权,好像自己确实是不一样啊,“再说,你生气的话我肯定不动手。要真打起来了……我还得顾你。”苏晓原傻傻地看他一眼,继续低头走路,琢磨我还得顾你这五个字的份量:“那你保证,往后我劝你都有用吗?”干!张钊感觉自己挖了坑,自己还跳下去了。“这个啊……”“你动手,怪吓人的,我害怕你那样儿。”苏晓原这才开始埋怨,但没有恶意,都是关心,“还班长呢,说话不算数。”“行吧,你劝我肯定不动手,行了吧?”张钊很喜欢听他埋怨人,普通话倍儿好听,轻轻的,听得耳朵里麻酥麻酥。可还没麻酥过瘾,苏晓原的家到了。张钊站在路灯底下,把人往楼洞里轰:“快上楼吧,回家好好写作业,明天借我抄抄啊。”苏晓原点点头,自己的手叫张钊抓了一下,就那么直接地握上来,那感觉还没忘。“那你往后能别打架吗,万一打坏了呢。”“诶呦我真不打了,你真磨叽。”张钊的小窃喜变成受宠若惊,“快上楼,我给你堵着楼洞,省得有人尾随你。”“那我走了啊。”苏晓原回头看了一眼,那么高,站路灯底下,确实是帅,“明天见。”“嗯,明天见。”张钊摆着一张冷脸说,心却狂跳,看着12层那扇亮着的窗户,叫晚风吹得直发飘。作者有话要说:有祝杰薛业的地方我就要卖安利,下一本文案已经可以预收了,《不喜欢我,没关系啊》,主cp就是他俩。这俩人在高中阶段是be的,一直折腾到大学才he。主要是杰哥折腾我们小业。用张狗的话来形容,祝杰是个野逼,薛业长得像个小白脸儿。第25章 护卫队几天之后, 张扬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是中午:“有话说有屁放。”“哥, 你干嘛呢?”张钊在四楼拐角打的电话,还拿手捂着。干嘛呢?张扬也不知道自己干嘛呢, 真成老妈子, 一勺一勺喂宿舍里的小倒霉蛋喝棒茬儿粥。“你管我干嘛呢, 找我有事儿啊。”“有,你别急着挂电话。”张钊躲着人, 面朝墙, “哥,我面前有一座珠峰, 这是……”“你给我闭嘴, 到底你怎么了, 有病治病去!”张扬也不敢大声,发烧的人刚睡着,“快说。”张钊昨晚上又梦见苏晓原了,哪儿敢说啊。“我最近老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有时候脑子里一团浆糊, 有时候又跟火浆子似的浇下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心里头特乱,特受不了。”巧了, 张扬最近也是, 心里头特乱。“你这就是青春期不谈恋爱导致的胡思乱想,想姑娘了呗。”“那指定不可能。”张钊从来不想姑娘, “咱俩又不是没看过黄片儿,我又不是不懂那事儿……”“你懂个屁,看片儿能一样吗?我看你就是憋的。”张扬瞧着上铺那个快醒了,“回家打开电脑,黄片儿启动,关门,拿手纸,办大事儿,齐活。”张钊拐弯抹角地想问:“哥,你以前也这种感觉吗?你和女朋友做过那事儿啊?”张扬心里一颤:“那肯定啊,你哥我是谁啊。”“那……什么感觉啊?”张钊不要脸了。“反正就是……爽呗,你别胡思乱想了啊。”张扬胡乱瞎说,“还有啊,别老欺负同学,我平时教你的都就饭吃了吧?同学之间要和平友爱,挂了啊。”刚挂电话,隔壁上铺就传来病恹恹的声音,还带着鼻音。“三哥你又要走啊?”张扬服了,真的服了,这倒霉孩子到底谁养大的,生个病还离不开人了。“没有,不走,把胳膊底下的体温计给我,看看还烧不烧。”杨光一落地就没爸没妈,可每回生病都是哥哥照顾,比任何时候都娇气。“给……三哥我怎么烧这么厉害啊,夜里都烧糊涂了,你回来的时候还以为做梦。”“不烧了,37度多一点儿,你这一病瞧把你哥给急的,再不好他真能飞回来。”张扬当了好几天的老妈子,心里也担心,发愁再烧下去怎么把杨光扛医院去,“你家里人也是,都病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来看看,你不是说爸妈都在北京嘛!”“他们……忙,特忙。他们都是生意人。”杨光熟练地编造这个谎话,从上学1年级编到现在,“爸妈他们经常满世界跑,我不想叫他们太担心。”“就知道赚钱,儿子生病也不打个电话。”张扬想什么就说什么,真给气坏了,除了哥哥那边,家里头就像没人一样,“你接着睡,我打热水去,晚上你能坐起来我给你擦擦。”杨光侧躺着,脸色蜡黄:“大哥二哥他们呢?”“上课呢,你远在瑞士的俩哥下了口谕,宿舍里最起码留个人,我要走了他俩真把我斩了。”张扬也脸色蜡黄,好几天吃睡不香,“晚上想吃什么叫他们给你带回来,不能老喝棒茬儿粥,屁营养没有。”“三哥你别走!”杨光突然伸出手,从上铺抓着他,“三哥你别打水去,我不洗,你一走没人管我。”“打个水你也不让啊,生个病可真金贵。”张扬好无奈啊,“行吧,那我去上铺躺会儿,看你一晚上累死了。”“那行,咱俩再迷瞪会儿。”杨光看他爬上对面的上铺,傻乎乎地想报答,“三哥,我赚钱了,等我好了给你冲饭卡。”张扬累得不想说话,点头敷衍:“行啊,快睡吧,睡醒了你给我冲一万都行。”“嗯,那我睡了啊,三哥你千万别走。”杨光烧得好累,倒是真睡了。可张扬没睡,脑子里想的是张钊那句,你做过那事儿吗。算做完了吗?张扬也不知道,那个自己喜欢的男生捅半天没进去,没进去他也高兴,像把自己最美的梦做完了,青春全交代给他了。尽管出了浴室他就假装和自己不熟,那张扬也不后悔。可他叫自己人妖,少年的绮梦才醒。唉,不想了,张扬真的累了,这倒霉孩子病一趟真折腾人。他刚一闭眼,对铺的倒霉孩子醒了,趁他睡着,火热地看他看了老半天,再接着睡。张钊刚把三个人的餐盒摆好,陶文昌回来了,一坐下先拼命吃。“钊哥我去找何安一趟,他爸妈那边刚解决,估计还是得赔点儿钱,我替你去看看。”“嗯,去吧,可别打架啊,你这双腿值老钱了。”张钊怕昌子动手,这也是个暴脾气,“对了,你那天说想给女朋友选个礼物,怎么样了?”陶文昌急着去找哥们儿,狼吞虎咽。“什么怎么样了?”“买没买啊?”张钊追问,“过年送什么啊?”“没想好,你不是说……离过年还早着呢嘛。”陶文昌很快吃完,“我估计何安也没吃饭呢,这两盒我给带走吧。还箱子的时候你和他们说一下,明天餐盒还回来……啧,谁有塑料袋啊?”张钊悄默默地瞥了一眼左边,人回家去吃午饭,桌斗里除了辅导题,还有一个当宝贝似的笔袋。“别找了,这儿有现成的。”可算找到一个理由翻人家桌斗,他伸手倍儿快,从里头摸出一个崭新的塑料袋,再摸摸,诶?手机没带啊? 第37章 “还赔钱?他们丫的没赔偿精神损失费就算便宜了!”张钊的意思是一分不赔,当然急了。“班长你先听何安说完,别老打断别人说话。”苏晓原又打开一扇窗,可真是个大热天,闷热闷热,好像要下雷暴雨。“嗯,你接着说。”张钊立马闭嘴,像哈士奇被训犬师教育过。“钊哥你别急啊,你这人就是爱急。”何安觉得奇怪,苏晓原还能劝得动张钊,稀奇,“领导是向着我爸妈的,万事不能求如意,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再说他们还得赔我爸工友的医药费误工费……总之算解决了,我爸妈让我好好谢你们。”“这有什么的,快,下楼训练去,跟你们教练报个平安啊,她还问我呢。”张钊把何安赶下去,教室就剩俩人,像要做什么坏事儿。苏晓原也奇怪,他和何安同在一个教室里就没事,换成了张钊,心跳怎么这么快啊。“你……你怎么不下去跑步啊?”“跑啊,我每天必须5公里,否则闹死你。”张钊不好好背运动包,挎着,耷拉在腰上,“那你……你早上吃饭了没有啊?”苏晓原吃过了,可他看着张钊犹犹豫豫的手,和他鼓鼓囊囊的运动包,把头一低:“没,起得晚了,不敢吃怕迟到。你有吃的啊?”“有啊,我当然有了。”张钊还怕送不出去,听他这么说特得意,“给,我早上做的,双肠双蛋。”一份热腾腾的烤冷面,张钊放下了就想跑:“你吃,你吃啊,我下楼跑圈儿去了!”“你等等!”苏晓原把他叫住,颠颠地走到桌边来,再外八着脚走过去,“这个给你,你不是说……跑步前喝这个。”张钊拿着看,像能从上头看出花儿来。“红牛啊?给我买的?”“也不是给你买的,我买水,结果拿错了。我又不跑步,不喝浪费。”苏晓原转身去扫地,真不行了,不能和张钊单独在教室里说话,“你快跑步去吧,要是晚自习有空,我给你俩答疑。”张钊迷迷瞪瞪地走出来,脚底下都是软的,飘着。他喝了好多年的红牛,没有1000罐,999罐也有了,可这一罐最来劲儿,喝一口,像过电,上头。到了下午,天气热得魔性,憋了一场大雨。9班虽然硬件条件差,但好歹还有空调,地理课上张钊吹着小凉风,老师在上头讲什么低气压高低压,他昏昏欲睡。“咳……”右边又捣鼓上了,还咳嗽。俩人课桌并排,张钊腿长,伸过去勾了一把苏晓原的脚腕子。“又捣鼓什么呢?”苏晓原是在找他的心相印,腿一躲,扭着身子不理会。张钊见他不说话,算了,肯定又嫌自己上课聊天太烦人了。没一会儿,张钊的困意正浓,旁边擤上鼻涕了。“干,不会吧你?”张钊服了,是真服了,“吹这么会儿空调,感冒了?”“你胡说。”苏晓原不想叫人知道自己有鼻炎,本来早好了的,叫空调连吹两堂课却有要复发的前兆,“我做笔记呢,你别打扰我。”“有本事你别擤鼻涕啊……”张钊看了一眼他的衣裳,穿的不算少,“要不把空调关了?”苏晓原怎么敢,他刚融入9班集体,关了大家伙的空调像什么话。“别,你叫别人怎么上课。”“那我把风向调高?”张钊又问,真受不了,这点儿风吹一天自己也感冒不了,仙鹤果真是稀有生物。“不用,我没事。”苏晓原一边擦鼻尖儿一边嘴硬,“昨天晚上可能冻着了,大热天的,你让别人怎么上课……”张钊看了看后头的台式空调,刚好直吹第5、6组最后一排:“牛逼,这大热天,晚上还能给你冻着?”苏晓原急着开脱,没头没脑地说:“我洗完澡没穿衣服不行啊,我冻着了,缓一会儿就好。”洗完澡、没穿衣服……张钊脑子里突然闯进好多不该有的画面,腕子上的雪青手表带、不太听话的头发、外八字的那只脚、袜子补丁露出的脚趾头、并拢膝盖的少女坐姿……他没再说话,默默转过脸,看窗外,看乌云,整个人僵直地趴在了桌面上。小和尚,硬了。没办法,这个年龄什么都旺盛,永远克服不了身体反应。有时候根本什么都没想,或者打场篮球,小和尚就想敲木鱼念经。张钊无奈地趴着,大概自己真像堂哥说的,电脑、黄片儿、抽纸巾来一套才行。到晚自习,苏晓原的鼻尖儿彻底擦红了,还坚持给何安补课。“十年生死两茫茫这句诗词的意义是……等等啊我擤擤鼻子……”“意义就是告诉我们五年生死一茫茫,你快别忙了赶紧回家吃药。”张钊看不下去了,直接帮他收拾书包,“何安你下楼训练去,又不差这一天,下周再补吧。”“是,身体要紧,你可别生病了。”何安一直想走,苏晓原不让,“你这样给我补课,我上不踏实。”“那行吧,我下周再给你俩补课。”苏晓原本想坚持,“快要下暴雨了你们也训练吗?”何安看了一眼操场:“练,我们去室内器材里头练。往后我带你进去看看,全都是器械,说不定你也能……”“滚滚滚,你快找教练去,几天不练还想着偷懒。”张钊不爱听,仙鹤是能练器械的吗?不能。跟汗流浃背的体特一起推胸拉后背的,没戏。就算去,那也得是自己带着去。苏晓原听不出来,他只想赶快回家吃药,千万别复发。等收拾完才发现张钊也收拾好了,像是要跟自己一起走。“你今天晚上也不练了?”苏晓原看了看天,远处的乌云里都打起闪了,“要下雨呢。”“我陪你走回去再回来练,要不你再叫雷劈了。”张钊偷摸藏了一把折叠伞在包里,万一真下起来了,仙鹤就成落汤鸡了啊。“我又不做亏心事,雷干嘛劈我啊。”苏晓原倒是没反对,俩人还一起和张大爷打了招呼。一路上,张钊的心理活动特别复杂,一会儿希望下大雨,越大越好,大到俩人不得不找个地方躲一阵,一会儿又希望别下了,万一真打起雷来,恐怕挨劈的是自己。可苏晓原家离学校太近了,近到没等张钊的复杂心理活动完,就到了。“今儿你家里没人啊?”张钊习惯性地去看12层的窗户,黑着。苏晓原开始担心弟弟。“还真是没人。估计小运还没回来呢,回家我给他打个电话。我妈今晚上夜班,家里头没给留灯。”“你妈妈真棒。我妈就不行,懒,少睡一会儿都不行,烦死了。”张钊活动着僵硬的肩膀,一个大闪在头顶打亮,“行了,赶快回去吧,我给你堵着楼洞。”风是雨的头,一起风,苏晓原心里没有底。“要不你等等我,我上楼……从家里拿把伞给你,万一下起来了,淋着生病。”张钊觉得这种时候应该装逼,越爷们儿越好:“不用,我这体格不像你,淋透了都不感冒。你快上楼吧,我看着你屋亮灯了再走。”“嗯,那咱俩……周一见。”苏晓原迈一节台阶,停一下,“班长,咱们周一是不是穿白鞋?”“是,你可别忘了啊。”张钊堵在楼洞口,外头起大风,他甚至想把风也拦下。苏晓原迈了一节,又停了。“要是我又忘了穿,你还借我吗?”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忘记,可他想知道要是再忘了,张钊还会不会对自己好。 第39章 “没有,三哥他人特别好,老请我吃饭。”杨光看着镜子里的人,不觉得他和三哥长得像,“你哥他……以前有女朋友吗?”“有啊,他那样的脸,能没有嘛。”张钊对堂哥平时的胡咧咧信以为真,“他,花着呢,你可别给他介绍小姑娘,害人!”杨光嗯了一声,表情像憋了个大招,又问:“那他以前有几个?”张钊心眼儿实:“据他说,十几个吧……是不是你们班有人看上他了,托你打听来着?”“啊,啊,是啊。”杨光赶紧擦手,在老三安排的座位上坐好,“三哥你不是说只给我吃菜叶子吗?做这么多肉菜。”“我他妈是倒了血霉才加了你哥微信,他俩说年底回来,托我照顾你,我怕你瘦了他又嗷嗷。”张扬是想显摆手艺,怕菜凉了,“尝尝,好久不做不一定好吃啊。”杨光胆怯,他是客人,主人还没动筷子自己哪儿敢吃。最后还是老三一筷子夹到他碗里:“让你吃就吃,又不是什么外人,尝尝。”“诶,谢谢三哥。”杨光这才吃,吃一口笑得像个傻小子,“……好吃,三哥你做饭真好吃,往后你要天天给我做就好了,我连盘子都舔干净,你都不用洗。”“狗屁,天天做还不累死我。我这手好不容易养得没茧子了。”张扬又给他夹了一筷子排骨肉,自从上回病过一场,这倒霉孩子特别黏自己。“好不好吃?”张扬看他吃,心里高兴。怂就怂吧,听话可人疼,给啥吃啥。杨光从小就是哥哥塞什么他吃什么,老三的强行投喂别人可能不适,他超享受。“好吃啊,三哥你……”“哥,你敢给我夹一筷子吗?”张钊敲着空碗,“再不吃一口我就低血糖了啊。”“你最好低血糖,省得精力旺盛拆家。”张扬才不管堂弟死活吃喝,“最近怎么又开始训练了,想回队啊?”张钊自己夹荷兰豆,苦啊,还是仙鹤最疼自己,花生米儿都替自己剥好。“陪何安啊,我怕他心灰意冷真不练了。”突然想起那个擦红破皮儿的鼻尖,“哥,你知道鼻炎怎么治吗?”“鼻炎?”张扬想了想,“不知道。”杨光听了一耳朵,幽幽地说:“……我可能知道。我小时候体质弱,得过鼻炎和冻疮,好几年都不好。挺容易复发的。”“对对对,复发!”张钊突然找到救星,饭都不吃了,“光哥你怎么好的啊,吃什么灵丹妙药了?你犯鼻炎的时候是不是狂擤鼻涕?”“嗯,鼻子跟自来水似的,擤不完,秋冬刚觉得要好又犯了,特别是早晚。”杨光小时候条件差,跟着爷爷没少受苦。张钊一拍大腿:“那你吃什么药好的啊?”“药啊……吃好多种,什么鼻炎康之类的,都没用。后来我哥带我看中医去了,说我是抵抗力太差所以反复,开了好多补药。我那时候小,怕苦,不爱吃,我哥就捏着鼻子灌我。后来还给我买归元膏……”杨光越说越没底气,三哥瞪自己啊,怪瘆人的,“养了一阵子,鼻炎自己就好了。”“归元膏是什么?”张钊自言自语,一阵风地跑去抄车钥匙,“哥你俩先吃啊,我出去一趟!”“喂你不吃了啊!”张扬拦不住他,看堂弟犹如哈士奇俯身冲了出去,自己气势汹汹地坐回来,架势艳丽,“小光,你这孩子是不是忒倒霉了啊,小时候家里人不管你啊?”杨光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赶紧给老三夹肉:“三哥你吃,你先吃。”“不是,你爸妈到底是心多大啊,现在有几个孩子得冻疮?往后有机会见见,我非跟他俩急一顿不可。”张扬早听不顺耳了,这对父母毫无责任感,孩子一点儿没顾,完全是野生放养长大的。这么想还挺心疼,骂完给一个甜枣,张扬接着给夹菜:“吃吧吃吧,省得你哥回来跟我先急一顿。你爸妈真……不说了,真他妈可气。”“谢谢三哥。”杨光黏黏地看着老三,声如蚊蚋般保证,“三哥,其实你人特别好,就是老凶我,做饭也好。你放心,我绝不让我哥跟你急。他跟你急,我跟他急。”“傻小子。”张扬的眉毛风情地挑起来,“夸我好的人多了,还不如夸我漂亮。”“也漂亮!”杨光急不可耐地说,“真的,你……特漂亮。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比电影明星好看。”漂亮吗?张扬自然知道自己好看,他不是美而不自知的性格,他持靓行凶。以前那个男生也夸自己漂亮啊,可看见自己穿女士内衣还不是照样骂人妖。“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漂亮了?”张扬叼着筷子头,表情有些伤。杨光被他眼里的黯然伤到了。“你哪儿都漂亮。”“那我穿裙子漂不漂亮?”张扬自嘲,“穿连体内衣漂不漂亮?”杨光无比笃定,像起誓,像发咒:“漂亮,穿上好看,特别你腿……特好看。”“你丫脑子有毛病。”张扬捏他耳朵一把,自己爱穿女装,这已经是有毛病了,认定一个大男人穿女装漂亮,同样也是毛病。可他偏偏喜欢听,哪怕是骗自己。“我腿怎么好看了,你说说。”杨光真是个傻小子,直接就说:“大腿特别细,特别白,穿高跟儿鞋的时候,走路……性感。”“狗屁吧你,女朋友都没交过,懂个屁性感。”张扬不知道该气还是笑,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叫个倒霉孩子给夸了。也许是老幺夸得太过直白,张扬别过的脸红了一片,倒像颧骨洒了些胭脂。环路辅路,一辆荧光绿横冲直撞。张钊骑着死飞正往最近的大药房赶,累啊,两条腿累得疼。可苏晓原这人可能有毒,顶着红破皮儿的鼻尖,迈着外八字的右脚,颠颠地往他心坎儿里钻。叫他连车都不锁,照直了冲进药房。“师傅,咱们有归元膏吗?”张钊愣头愣脑地喊,边喘热气,边急着要,像老婆生完急需补身子的傻老公,“给我整一个!有多少整多少!”中医师傅正要下班,眼皮子都没抬:“机器关了,整不了。”作者有话要说:小奶攻的粘人精属性逐渐藏不住了!张狗和小光都是傻小子属性,喜欢谁一点儿都藏不住,啧啧。第28章 小火车过了一个周末, 又到周一。天气已经不热了, 但张钊训练时候还穿得很少。5公里热身,再小步跑、高抬腿跑、后蹬跑30米各3组……折腾下来也浑身湿透。上课铃响完, 出现在苏晓原左边的, 除了一个刚换好干净衣服的张钊, 还有一瓶黑乎乎的东西。“这什么啊?”苏晓原偷偷问,鼻尖儿红着, 像被谁咬过一口。“归元膏, 钊哥自己熬的。”张钊怕叫他闻出汗味儿,每回上来都换里衣, “我问中医了, 你老不好可能是免疫力低, 吃这个,补。”苏晓原拿尾指抹薄荷精油,鼻涕擤多了,脑子总晕乎乎的。“我不要, 我妈给我买了好多药呢, 西药快。” 第41章 “那你快去,咱俩自行车没锁,别再叫人给偷了。”苏晓原对这里的第二印象是,没有自行车停车处,繁华是真繁华,可对骑行党很不方便。“就张叔儿那破车,谁偷啊,白给都不要。”张钊跑上扶梯,自行车是扔在街边了,可坐垫他拿着呢,这东西丢了可不行。到了店里他直接和店长打招呼,刷卡、等待、焦急等待、暴躁等待,还没提货。苏晓原却不着急,在楼下看得新鲜。跑鞋、运动袜、护膝、腕带、心律测速仪……全都是他没接触过也不可能接触到的。因为他不能跑,大姨从不带自己来什么体育用品商店,怕碰触他的伤心处,养得像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可张钊不知道,糊里糊涂就带着自己来了,还莽撞地把他扔楼下,叫他自己看,难过之余……更多的是稀奇。一种被当做正常人了的稀奇。不难过,会偷着开心。“看什么呢?”张钊经历完三重暴躁,冲下来的时候看他发愣,“看上哪双了,钊哥送你。我是最早那批会员,给打8折。”苏晓原的心神叫张钊的莽撞劈开一条缝隙,吹进一阵烫风,从没有人敢说我送你一双跑鞋,在家里,腿、跑步、身高这些都是敏感词。可他是个连试鞋都不敢的人,一脱鞋,两只脚的不一样就藏不住了。“我没看鞋,我看……看小火车呢。”小火车?张钊顺着他的视线找。一楼中央有乐高展,成千上万块色彩斑斓的乐高拼出了高山流水、坑洼矿洞,还有一节鲜红色的火车车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仿真模型呢。“我靠,牛逼了这个,多少块儿拼的啊?”张钊玩心重,拉着他冲过来看,“真的假的,能不能跑起来啊?”苏晓原差点没站稳:“应该能,你瞧!有开关!”俩人像没见过世面,一边笑一边比划。一下子特别近,近得他们不好意思各退一步,尴尬地看着对方。展示台上有介绍,乐高的历史、发展、用多少块儿拼好的,写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有一个二维码,小火车跑一圈10块钱。“走吧,要不张叔儿的自行车该丢了。”尴尬完,苏晓原拉着他的运动包,不敢碰他。张钊没被拉动,反手拽了他的书包带子,俩人只拽着包,中间却强烈流动着明目张胆又缩手缩脚的意味。“要不……你陪我看它跑两圈儿再走,行吗?”“不要了吧。”苏晓原把脸一扭,“得花钱。”“我有钱!你就当陪我行吗?”张钊不要脸了,反正脸又不值钱。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张狗:你心里摸摸正,我是真流氓吗!众人:是。第29章 我报名“别了吧。”苏晓原也想看, 手里不缺钱, 但他总觉得钱花在这上头不值得,“走吧走吧。”“不走, 咱俩看看呗。”张钊也想看, “做得多牛逼啊, 不知道跑起来什么样,你别拽我, 我扫码了啊。”钱都花了, 苏晓原已经转身,立马乖乖站旁边等着。火车头的红色警戒灯闪烁几下, 两节卡通车厢按照拼好的铁路盘山又越岭, 绕过一片乐高拼出来的翠绿湖泊, 驶入了层叠密林。密林出来是矿洞,4名头戴矿井灯的乐高小人齐转身,迎接火车呼啸而过。张钊只以为火车会动,没想到细节这样多。苏晓原看得认真, 他认真地看苏晓原。“你喜欢乐高啊?”他突然想起昌子的话, 新年快到了,总想着送些什么。苏晓原正在兴头上, 摇了摇头:“我大姨说乐高不能玩儿,有小孩子不小心吞下去了, 噎死人。”张钊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像女孩子了。“你大姨她……我不是说对你不好啊, 她是不是把你养得太精细了啊,男孩儿磕磕碰碰才长大。”“不是, 我以前身体弱,大姨和大姨夫怕我出危险。”苏晓原找了个借口,别的男孩儿能磕能碰,他不行,“可他们对我是真的好,从没让我吃过苦。我大姨夫还说他的钱都存着呢,将来我要想出国读书也供得起。”听到出国读书,张钊心里嘎嘣疼了一下,好像俩人差距无比遥远。“那你为什么在南京长大的啊?你爸妈舍得送你走?”想想就舍不得。苏晓原看着火车进站,不太想说。可刚停稳的火车头马上又运作起来,呼哧呼哧地朝山顶冲去。又是一圈。“挺好玩儿的,你再陪我看看。”张钊又在扫码。“往后这种钱别花,大手大脚的。”苏晓原只会拿眼神埋怨人,可火车开到面前他真盯住不放。“玩儿呗,一瓶红牛的钱。”张钊的感觉很微妙,像小时候自己蹲土里搅和泥巴呢,正玩儿到满手脏、满脸灰的时候,蓝天掉下来一个小朋友,干净到他不敢拿手接。“我爸妈……在我和我弟很小的时候闹离婚,我妈要了我俩的抚养权,多一分钱都没有。我爸和我奶奶天天找她单位闹,正赶着我该上小学了。大姨她……没有孩子,就说帮一把,把我接去南京照顾。”苏晓原说一口标准普通话,当真没有口音,可见大姨也是希望他将来回北京发展,“从小,我妈就偏我多一些,逢年过节总会带着弟弟来。我弟你还没见过吧,比我高,小我三岁可像个大人了。”张钊继续默默扫码,没心没肺地追问:“你爸妈为什么离啊,俩孩子了,还不好好过日子。”苏晓原看着乐高铁塔,仍旧心有余悸:“我爸……喝醉了打人,把家都砸了,打到我妈满脸血。酒醒了就认错,可下回还打。所以我不爱看人打架,瘆得慌。”“……哦,哦,这个啊。”张钊难受得满地转圈儿,绕着他,没着没落地心疼,“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妈也打人,最后一次揍我的时候我都初二了,逃学,打得我……唉,你别难过,往后我不当着你动手了。”“我不难过,难过的是我妈和小运,他们那些年不太好过。”苏晓原之所以让着弟弟,也是因为这个,妈妈给自己的爱太多,弟弟总被忽视,“你别花钱了,都跑好几圈了,咱俩又不是小孩子。”“这你就不懂了吧,乐高是成年人的玩具,再说我明年才18呢。”张钊不信他的话,“你是不是特喜欢火车啊,眼睛就没离开过,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苏晓原的头一歪,拿手挡住了抿着笑的嘴巴:“也不是喜欢火车,我小时候体质弱,经常……经常跑不动。所以对会跑的都特喜欢。那时候大姨夫一下班就开车带我出去,看南京的车流。我一下就高兴了,好像自己也跑快了,挺傻的。”张钊又一次拿起手机准备扫码。“嚯,会跑的你就喜欢啊?那天上飞的岂不是……”“啊,咱俩把张叔儿的车给忘了!”苏晓原立马摁住他手机,“快快快,车别再让人偷了!”“干!”张钊先一步跑了出去,别说车了,地锁都被人顺走了。当晚,老张没有等来自己的二八大跨,只等回来两个垂头丧气的高三学生,和一串孤独的车钥匙。自行车,卒。第二天,张钊来得依旧早,啪啪拍起传达室的窗户。“张叔儿,张叔儿!我,张钊!”老张巴不得他赶紧毕业,别糟害一中了。“你来干嘛啊,去去去,操场上跑圈儿去。”“张叔儿你让我进去啊,你让我进去说。”张钊好说歹说才蹭进去,“给您赔不是还不行啊,咱俩一个姓,是本家,不就是丢了一辆自行车嘛。”“你这小子,我就不该借你!你怎么不把自己丢了呢?还带着人家,啊,苏晓原到处乱跑,是吧?”老张在一中时间最长,资深老人,说是学校里的扫地僧都不为过,各个年级了如指掌,“人家是什么孩子,你们年级的文科状元,你不好好跟着他学文化课,还带着人家瞎跑!” 第43章 “行, 你去吧,我给你收着。”苏晓原不敢看他, 心里隐隐不安, “等等。”“干嘛?”张钊两步撤了回来, 等的就是这句。“5000米真的累不死人吧?”还是这个问题。张钊扯开校服领口,耍了一把帅。“累得死别人,累不死你钊哥。”“那行,你悠着点儿。还有……薛业说祝杰肌肉拉伤过, 你伤过吗?”苏晓原是生活委员, 薛业是卫生委员,俩人一来二去还聊熟了。“小意思, 体特谁没受过伤啊。”张钊不清楚他什么时候认识了薛业,“我不一样, 我肯定伤不着自己……那咱俩说好了啊, 运动会结束,看电影去。”苏晓原不抬头:“嗯, 只要你不受伤,我陪你去。”只要你不受伤,我陪你去。张钊坐在跑道外的空场上换鞋,琢磨着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像未卜先知,像预感。他能猜到一些自己即将面对的现实问题,但又不敢,只是徘徊在原地,等命运的发令枪鸣起。致命一击,所向披靡。血液在他的血管里横冲直撞,不仅是对跑、对跑道、对迎风的渴望和兴奋,还有些别的,叫他不寒而栗。其实他说完就后悔了,两个男生看什么电影,黑乎乎的封闭空间,暧昧、亲密、欲言又止的画面……有什么可看的,但是他的大脑管不住这张嘴,如同管不住他的眼睛和双腿,叫他怕也怕得甘之若饴。甘之若饴,这个词可真好,前两天苏晓原给何安补语文的时候强调过。“呦,热身呐!”春哥大嗓门儿,还是从前的习惯,上来照着张钊的后背就是一掌。“干!你吓死我!”张钊肯定后背绝逼被拍红了,“春哥你太不仗义了,下黑手!”春哥笑了笑,正着鸭舌帽在他身边坐下。五十岁出头,带过的体育生一届届算都算不过来,但说心里话,张钊的条件是他最看好的一个。“怎么,一年不练,这点儿力都受不了?”春哥身为田径队总教练,习惯和体育生打打闹闹,“听祝杰说,今年运动会你报名了?”张钊系着鞋带,没有点头,却嗯了一声。春哥叹了一口气,瞧着远处起跑的下届高二。“张钊,想没想过回来?”“没想过。”张钊肯定地摇摇头,没有置气的成分,“这可真没想过。咱们学校体特尖子这么多又不差我一个。”“是不差你,我是觉得你这孩子可惜,天生跑步的材料。”春哥又怕他一巴掌,又是啪的一声,“心肺功能好,极点高,初中练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长跑的胚子。”“嗨,一般般吧。”张钊回了春哥一掌,“祝杰那野逼怎么样,过弯道还拐人胳膊吗?我这一走,他上去了,上回市里比赛的成绩我看了,不错,他也能冲。”春哥对俩人的幼稚过节一笑置之。“他也是好,耐力方面条件优越,但也有不如你的地方。”“比如呢?”张钊勾着脚尖儿,抻小腿的韧带。春哥直接过来压他肩,帮他开腿,压得张钊直叫唤。“他啊,后劲儿差一些。所以他项目是1500,再往上我给他打住了。你这也太缺练吧,这点儿力都不行!”“干,我他妈的一年没跑了你杀人啊!”张钊平时也跑5000,但都是不掐表的,“他耐力好你培养他跑5000啊,虐待我干嘛?”“耐力这个东西没有速度难练,长跑必须挑你这种极点高的,越快进行第二波呼吸越好。祝杰他……”春哥提起哪个都挺喜欢,都是好苗子,“让他练5000我怕他最后两圈冲不上去。”“诶呦行了行了,我自己压腿还不行吗!”张钊从春哥手底下逃脱魔掌,“反正我肯定得赢他,跑岔气儿了也得赢。”“嚯,这么牛逼。”春哥又拍了第三掌,一回比一回使劲儿,“有这求胜心你归队行不行,成天看你在操场跑,也不知道回来练练。”张钊得赶紧走,强忍着腿酸往跑道挪。“不回,我不练了!”“那你干嘛又报名,给自己找罪受。”春哥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他也不懂,张钊这么好的先天优势为什么退队了。可再好的天赋也抵不过后天的努力,除非他平时的素质锻炼没落下,再一个月紧急训练,否则跑不过祝杰。“想跑了呗,活动活动这把骨头。”张钊迎着风,舌尖顶在上颚,调整起跑的呼吸频率。俯身、触地、后蹬,跑就对了!毕竟好久没练自己的专业项目,张钊没有掐表,而是尽量匀速地跑完全程,寻找熟悉的呼吸节奏。最后一圈沿内线过弯的时候他超了一个人,橙色的运动背心挺熟悉。“你他妈的跑圈儿呢?”张钊放慢速度,没冲刺。400米一圈的操场,陶文昌刚跑第1圈。“艹,你丫吓死我!”张钊跑习惯了,呼吸还算均匀。“你不练跳高跑什么圈儿啊,占我跑道啊!”“这不是……叫龚女士给罚了嘛。”陶文昌看了一眼跳高垫子那头,一个身材修长的女教练正在吹哨集合。“你还能叫她罚了,我他妈怎么这么不信呢?”昌子可是龚教练最得意的队员,罚他除非是出大事儿了,张钊跑完全程,又跟着陶文昌进下一圈:“罚多少?”陶文昌嘴里还嚼着泡泡糖:“3000中速,跑完了再过去。”“3000!你丫是把垫子吃了吗?”张钊没想到,他最多也就罚3000,可自己专业就是长跑。昌子摆明出大事儿了。“唉……没什么,昨儿逃训练来着,本来想能赶回来。”陶文昌低着头跑,“叫龚女士逮了个正着。”“你丫学什么不好学他妈逃练!”张钊恨不得一脚飞踹,“又他妈去人家里了?”“没有,她说……想我了,让我陪她吃顿晚饭。”陶文昌越跑越快,“钊哥你不懂,你没谈过,这种事……道理我都懂,可她一说想我了,我就想立马出去陪她。就看她一眼也行。”“行你大爷!”张钊也跟着快了,两条腿沉重许多,“昌哥我警告你,你丫现在这状况不对,谈恋爱可以我不拦着你,去她家住那也是你的事,你他妈不能逃练啊。她知不知道你正要劲儿呢?明年比赛你丫想不想冲市级了!”“想,我肯定想。可她一说我就想去。”陶文昌彻底动了心,“哪怕我俩不做,我看着她就高兴。”张钊的小和尚忽地一下变成火热,很想念经:“谁问你这个了……但是那事儿,有那么爽吗?诶,什么感觉?”“你不是不问嘛……”陶文昌在直道上撞他一把,“就……”声音越来越低。苏晓原朝着领操台走过来,找了半天没地方坐,却在最后一排运动包里认出最熟悉的那个,张钊的。什么牌子他不知道,但上头有个小豹子,很可爱。他颠颠地走近,挨着小豹子坐下,好像这个位置就是留给自己的。9班的晚自习太乱,前阵子张钊在,谁也不敢说话。今天他开始训练,9班就像炸了锅,逼得苏晓原出来透透气。 第45章 苏晓原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张钊。“……不好意思啊,我弟他现在叛逆期,不是针对你,他和谁都不好好说话。”“小屁孩儿,我搭理他呢。”张钊也看着他。这几天训练完,都能在运动包旁边找到一张心相印,放着剥好的花生米儿,两块大虾酥。“上车,我抽空送你一把,还得接着训练呢。”张钊没问过你干嘛给我吃的,而是前两天把车送去了专业车行。苏晓原记得死飞是没有后座的:“咦,你换车了啊?”“你问这么多干嘛,坐上试试。”张钊不好意思说是特意改装过,还加了两手车闸,“不硌你屁股,快点儿,晚了春哥又掐表骂人。”“什么屁股不屁股的……”苏晓原扭着屁股坐上去,后座被一块坐垫包住,就是上回用的那块。“稳么?”张钊往前倾身,后背都是汗,怕他不愿意碰。稳,比从前都稳,苏晓原没回答,只是说:“好好的死飞,怎么加了个后座?”这下轮到张钊不回答了。苏晓原也不问,他想,万一是专门给自己弄的呢。在特例的驱使之下,他伸出胳膊,试着靠了下张钊的后腰。运动外衣都湿透了,可想而知里头那件湿成什么样。张钊没动,出汗的时候他不爱挨着人,粘得慌。“……颠得慌。”苏晓原一句话,让张钊立直了腰。“你别搂太紧啊,有汗。”张钊还是怕他嫌自己有汗味,“你弟看着和你不像啊,我还以为和你挺像的呢。”他瞥了一眼俩人的影子,车胎压过干净的积水,叫雨滴重新飞了起来,“他没你好看。”“小运像我爸爸,长得比我好,像男子汉。”苏晓原知道自己不阳刚,头一回坐死飞,生出好些好奇心,“班长,你们这车为什么叫死飞啊,都没有闸吗?”张钊的运动外衣叫风吹出一个鼓包,卖弄起专业知识:“因为后轮被固定在花毂上,不能空转,是和脚蹬子一体的,所以才叫死飞。也不是都没车闸,好多专业骑手都安,不安大多是为了装逼耍帅,是吧?”到校门口了,张钊没捏车把,长腿放下来踩地点刹,“是吧,这么刹车多帅,小姑娘都看。”苏晓原嘀咕了一句哪儿有小姑娘看你,下车不肯走。“你还去练啊?”张钊的车改造成搞笑的外型,一点都不炫酷了。“练,不是说了拿第一名的奖牌送你嘛。哎呦你赶紧上楼吧,作业一会儿借我抄抄。”“嗯,那你别受伤啊。”苏晓原这才走,可上了二层又后悔,自己再下来,去小卖部买了三瓶红牛。它们一直静静地待在苏晓原书包里,直到下午第二节 课结束才被拿出来。“给你们仨的。”苏晓原一瓶瓶地摆好,自己还有两节课要上,可体育生要去训练了。张钊皱了皱眉头,拿发箍捋头发。“你买这么多?”“我给你们仨补习,请你们喝还不行啊。”苏晓原较真,买一瓶专门给张钊多明显啊,买三瓶人人有份。“他们俩有,正好我没带水,谢了啊。”张钊不管那套,什么你们仨,在他眼里都是自己的,“晚自习之后你等等我,这几天下雨……”苏晓原低着头扯垃圾袋,心乱如麻。“下雨怎么了?”“下雨,路不好走,我送你回去不行啊!”张钊受不了自己的磨叽,“8点半,操场等我行吗?”“今天不行。”苏晓原手底下的小动作一停,“今天我得回家,晚上给小运辅导功课。”张钊又皱了皱眉,再点一点头。他不喜欢苏晓原的弟弟,说不上来,可能是自己叛逆期也没过吧,见不得劲儿劲儿的人。“那你慢点走啊,路上水多,别老低头发微信……也不知道给谁发呢。”操场上又是一轮痛并快乐着的训练,下雨并没有影响体育生的安排。等到何安和昌子来找,张钊看了看表,刚好9点整。“钊哥你丫终于又跑了!”陶文昌从跳高那头过来,“怎么今年有兴致跑运动会,是不是看祝杰太不顺眼了,必须亲自下场收拾丫的!”“屁,我他妈才懒得搭理他。”张钊还是把红牛拿了出来,给他一瓶,给何安一瓶,“喝,有人请客!”仨人推着三辆死飞往路口走,就数张钊的最显眼。多加一个稳定后座不说,还包了个秀气的坐垫。雪青色水波粼粼的曼妙色彩,一看就是女生用的。“谁请的?”陶文昌打开就喝,“钊哥我跟你说啊,不是我对这方面敏感……你发现没有,跑圈儿的时候有小姑娘等你。头发短短的,看校服像是高一学妹。”何安对这方面最不敏感,一听这个不好意思喝了。“我靠,是不是人家小姑娘给你买的啊。不行不行,这不能喝。”“我他妈可没看见啊,昌哥你别瞎说!”张钊其实看到了,就站自己运动包边上等着,吓得他愣是多跑2000米没下场,“我可没看见……干!你他妈快喝,不喝还我啊,这是苏晓原请客。”“什么?”陶文昌一惊,随口开起玩笑,“嘶,我们晓原这么可爱啊,不行,这要是个品学兼优的小姑娘我铁定追了,你们丫都别抢啊。”何安老实巴交地摇头:“我觉得不行,他要是个品学兼优的小姑娘,铁定看不上你啊……他肯定是喜欢1班邱晨那样儿的。”话音刚落,小腿被人猛踹一脚,从角度上分析,张钊。邱晨,1班的学习委员,白净高帅,成绩和汤澍差不多,老王最喜欢的那类学生。张钊立马难受得浑身毛躁,推着车使劲儿压水花:“狗屁,人家是他妈小姑娘吗,你们丫不会说话就别说,省得叫外人以为体育生的文化水平就这水准了……再说不是一直传闻邱晨喜欢汤澍没追上嘛,你们别瞎给苏晓原配对儿啊!”“别啊,他要是个女孩儿我真要。”“你要不起!”张钊踹了他一脚车轱辘。陶文昌只觉得张钊可笑,回踹一脚:“随便说说你也当真……我靠,那不是苏晓原吗!”何安刚喝第一口,吓得差点儿喷出来:“哪儿呢哪儿呢!我刚才乱说的啊,他可别听见……”苏晓原找了一家半岛咖啡,点好一壶花茶,这会儿耳朵里塞着棉花球,专心致志地研究实验高中的历史卷子。他正写着,对桌的椅子被人一把拉开,光线挡得严密不漏。然后看见怒不可遏的张钊,后头是陶文昌和何安,满脸都是问号。“咦,你们仨怎么来了啊,跑完了吗?”苏晓原歪歪脑袋,赶快把棉花球拿出来。“怪不得,敲玻璃也听不见,喊你也听不见,还自己带耳塞了……”张钊的心情像冲刺到最后一圈被人抢了跑道,胸口里炸了一串儿鞭炮,“不是回家给你弟辅导功课吗?骗我是吧!”作者有话要说:苏宝弟弟将来会挨打的,欺负苏宝一时爽。何安,一个明明视力正常,每次都要分析角度的男生。第32章 别打他 第47章 和体育生掐表计时跑步相同,苏晓原把这套模拟当作正规考试对待,只有在标准时间内完成才能测出真水平。可张钊不管那套,他一生气,凯撒就开始围着主人转圈子。“去去去!一边儿去!”苏晓原看他踹狗,一下不乐意了。“你发脾气归发脾气,踹它干嘛啊!狗又不懂事。”“它不老实,刚才给你扑一大跟头。”张钊也是个狗脾气,火没处发就四处乱咬,“苏晓原你心里摸摸正,我张钊对你怎么样?”“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苏晓原屁股有点儿疼,哈士奇闹腾,4个人进来专门扑他,直接坐了个大屁墩儿,“我没想骗你。”“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张钊除了气还有些恼,恼自己叫一把花生米儿、几颗大虾酥迷了眼睛,上赶着去改装死飞。恼过之后,心尖儿上是零零星星的酸涩。自己这他妈是怎么了!苏晓原只身站在床边,书包大敞着,里头是张钊不分青红皂白没收的卷子。他没想到张钊是这么个人,憋了一路拽自己回来,就因为骗了他一句话。“我回家……唉,我怕影响我弟复习。”苏晓原顶不住他对自己好。凯撒挨踹一脚,呜咽着绕过来蹭他,似乎看出来这个人温柔。一人一狗,狼狈着站在张钊的怒火前。“你弟?”张钊先是惊讶,转而松了口气,好歹没骗自己,“你弟又他妈怎么了?”仅仅一个照面儿他就能看出来,兄弟俩有问题。苏晓原摸着凯撒的项圈,是个真皮的,银色的柳丁嵌在皮子里,一看就价格不菲。“我弟明年中考,也是要劲儿的时候。我不是鼻炎犯了嘛,老出声音。”张钊愣了一秒,什么都明白了。不敢对苏晓原身上任何一个部分动手,只敢拉他书包带子,把人一点点往身边带。“他在家里欺负你,是不是!”苏晓原从张钊的瞳仁里看到好些不明的成分。可有一点他看得出来,张钊的气消了。“你别瞎猜,我俩是亲兄弟,没有欺负不欺负这一说。”奇怪,苏晓原感觉自己并不怕张钊。哪怕是他怒气最大的瞬间。他怕的是叫张钊误会。张钊不接话,只狠狠地瞪着他看,要从他脸上看出答案。苏晓原低头拿心相印,轻轻擦着鼻涕。“半岛环境不错,咱们班里太吵了……你还有训练,往后我去半岛写作业。写完了……”他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凯撒,“你想接我来,也行。”外头有开门声和说话声,张钊猜大概是他哥来了。没等反应过来,门开了,张扬冲了进来,直接抄起张钊的运动衣,就是一抡。“你他妈欺负同学欺负到家里来了是吧!”张扬定睛一看,堂弟嚣张跋扈地站着,一个瘦白的男孩儿吓得靠墙,擦着鼻子像被糟蹋哭了,顿时火从心中来。他和堂弟动手惯了,抡完就是一拳,张钊也习惯了,轻松闪到了一边。谁料有个人追着堂哥进来,和张钊撞了正面。“呦,小光啊。”张钊刚要夺门而逃。“叫他妈的光哥!”这时咣地一声,张扬一拳横扫过来,恨不得捶死他。苏晓原吓得手心出汗,他本以为自己会再被男人之间的拳斗吓到腿软。“别!别打他!”作者有话要说:三哥和米小左的女装心理不一样,小左算单纯喜欢,从小看姐姐穿,但他不觉得自己是女孩子。他说过:我是娘炮儿,可我不是女人。三哥心里有认定自己是女生的成分,但没到跨性别的程度。小光:今天也是黏着三哥的一天!冲鸭!第33章 他不会张钊昂着下巴, 打了个小哈欠:“轻点儿轻点儿, 疼。”苏晓原用冰袋帮他敷着,俩人挤在厨房半天不言语。“干嘛啊你, 我哥他就这样, 我俩从能跑那天打到现在, 没事。”张钊的左腮帮一片青红,嘴角也肿了, “是不是心疼我了?”“是我喊太慢了, 叫你挨了打。”苏晓原直接捧冰袋,忘了垫毛巾, 小手冰凉。“唉, 我真不疼。”张钊想笑, 嘴角抻动伤口咻地疼了一下,“你看你钊哥挂彩,是不是特酷?”“你胡说,肿这么厉害, 明天上课全班都得看见。”人都是以己度人, 苏晓原最怕出洋相,就觉得张钊也是, “你叫人笑话!”张钊动了动肩膀,把人卡在灶台边上, 难得有机会站这么近, 惬意地瞄他鼻子和眼睛:“笑话就笑话呗,我又不在意。”苏晓原任冰袋上的水在小臂上流, 流到哪儿,哪儿就凉几分。他想溜走,但张钊留给他的空隙不够,挤过去的话身子会蹭上。“……你家怎么会有这么多冰袋啊?”苏晓原又一扭屁股,不看他的脸。张钊赶紧看了一眼他的屁股,身上瘦,这里倒是肉乎乎的。“咳……那个,我们体育生容易受伤,家里备着有用。”“受伤?”苏晓原立即想起来,“那冰箱里的双氧水和碘伏……”“也是备着的啊,万一磕了碰了擦伤流血啊,骨折啊……”张钊心里又是一阵蠢动,好像说了就有人管,“也没人管我。”苏晓原不敢接他的话,只指着他左耳上方的那一块问:“这……也是你从前锻炼受伤了?”张钊不想承认,搞体育的受伤太正常,拿出来显摆只能让人觉得成绩不好。“这个不是,打架,小时候不懂事儿……”“喂!”张扬推开厨房门,吓得俩人赶紧分开:“你有完没完,不就打了一拳至于吗!赶紧给人送回家去。苏晓原是吧,甭怕他,他欺负你我收拾丫的。”“干,你丫打我这么狠,不怕我告诉你爸啊!”张钊抹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屋里只剩堂哥和杨光,兄弟太不仗义了吧。“他俩人呢?”张扬气儿更不顺,指着钟表,声音高了一个八度:“几点了,你自己看看几点了!谁大晚上陪着你折腾!快把同学送回去。”“我没说不送啊。”张钊拉着苏晓原的书包带子,“走,我骑车送你。”杨光收拾好客厅和睡房,出来时三哥还气得喝水呢。“三哥你别生气,你弟他没欺负人,他同学不是解释了嘛,别气。” 第49章 “说啊,我又没说不听。”苏运一伸手,把上铺的几本书拿了下来,“咱家你说话最管用,妈从来不听我的。”“小运你别跟我置气,咱们是一家人。”苏晓原站累了,摸着床边坐下,“妈是偏心我一些,可咱俩都是她儿子,你心里摸摸正,妈前天还说给你准备好了冲刺班的学费……”“别,我怕我一摸她心里头全是你,没我。”苏运的犟脾气上来也不客气,“上回来接你那个,真是你们班的?”苏晓原不愿意起冲突,这是亲生的弟弟,除了爸妈,这就是自己最亲的人。“嗯,他是班长呢。”“你们班班长知道你是个瘸子?”苏运不经意地追问,“知道你两条腿不一样长吗?”苏晓原哑然。“你想想,他要是知道了,还有你们那个什么4人组。”苏运耳朵尖,听见了外头的谈话,“都知道了,还愿不愿意搭理你,会不会笑话你?”苏晓原捏了捏拳头,没有说话。等苏运出去洗澡,他才有勇气点开张钊的语音。“明儿早上你吃大包子还是烤冷面?”苏晓原抿了抿嘴,大着胆子给他回了一个:烤冷面。回完之后他大胆地想,也许张钊不会。他想他不会。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烤冷面:今天我又被翻牌子了。大虾酥、花生米、红牛:哼!第34章 你等我几天之后的一个中午, 张钊推开校医室的门, 探头探脑,腮帮的红肿还没全消:“葛叔儿, 我又来了。”葛明, 一中的老校医了, 体育生眼里的赛华佗。“呦,张钊啊, 好久没见你了。”“可不是嘛, 我退队之后没怎么麻烦过您。”张钊厚脸皮地钻进来,“从前来您这儿勤, 现在我是个全乎人。”葛明站起来看他到底想干嘛。“诶诶诶, 我这是校医室, 外头的东西别拿进来热。”“葛叔儿您何必呢,从前我在您这儿不说是断腿的交情也是头破血流,给个面子呗。”临近11月初,张钊的校服里终于穿上高领毛衣, 手里是个乳白色的双层塑料饭盒, “微波炉闲着也是闲着,这叫资源浪费, 给我用用吧。”“你……你这孩子,就最后这一次啊。”葛明先摇头又叹气, “最近怎么样啊, 没受伤?”搞体育的孩子辛苦,没个七病八灾太少见了。随便哪一个拎出来都有伤。张钊按了个三分钟时长:“您看您这话说的, 盼着我出事儿是吧?我现在可健康了,吃嘛嘛香。”葛明不信,当初他脑袋上的大口子就是自己处理的,鹰眼扫描似的看他。“行,知冷知热了,还知道穿高领。怎么自己热饭,不在学校吃了?”“这不是……挑食嘛。”张钊动了动肩膀,觉得热,火力太壮了,“葛叔儿,我往后都跑您这屋热饭来行吗?行吧,肯定行,咱俩这交情……”“我可没说行啊,这是医务室……胡闹!”葛明就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刚要再说,人家拿着热好的饭盒一溜烟儿跑了。张钊直接跑回了班,看另外仨人都没动筷子。“干嘛啊这是,非等着我?咱们可不是祝杰薛业,别弄个人崇拜那套啊。”“狗屁,晓原说等着你一起吃。”陶文昌一边回女朋友微信一边吐槽,“还有能不能别提他俩,俩男人腻腻歪歪的,恶心。”苏晓原的脸色白了一瞬,惴惴地接过自己的饭盒。“谢谢班长……往后你也不用专门找地方给我热,凉着吃也行。”“你可别凉着吃。”何安饿坏了,大口吞饭,默默承担着4人小团伙里的饭量担当,“我们仨吃凉的没事,你这么瘦,拉肚子跑厕所几回,第二天起得来、起不来都另说。”“你胡说,我没这么娇弱。”苏晓原笑着回嘴,小勺挖了一口米饭,还是热着好吃。从前是他羡慕地看着别的同学吃饭拼桌,没想到上了高中自己也能。他喜欢交朋友,喜欢听他们在旁边谈天说地,看着他们笑得东倒西歪,你一拳我一脚地胡闹。哪怕自己加入不了也没关系。“你够吃吗?”两张桌子上7份营养餐,其中3份是张钊的,“怎么这几天不回家吃饭了?”苏晓原扒拉着午饭。“来回一趟也挺麻烦的,你们尝尝我妈的手艺不?鱼香茄子。”“行啊!”陶文昌不客气,刚伸一筷子被人打回来,“钊哥你干嘛啊?”“昌哥你不行啊,让你吃就吃,要饭的?”张钊是怕小仙鹤不够吃,“老实吃自己的,何安你米饭够不够?”“够啊。”何安反应慢了一拍,“什么鱼香茄子?”刚问完,脚底下被人踹了一下,从角度上分析,张钊。苏晓原对朋友很大方,赶紧一人夹一筷子:“我妈做的啊。你吃,上回你给我那一口袋萝卜干我妈还说谢谢你呢。”张钊比对了一下,自己米饭上的茄子条最大,嗯,心情不错。再看一眼仙鹤空了一半的饭盒,心情不佳。正巧这时候祝杰这个野逼带着跟班儿过来了,心情从不佳转为不爽。“咦,薛业你剪头发了啊?”叫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苏晓原最先打招呼。薛业以前刘海儿长,现在短了,露出个美人尖。要不是陪着祝杰他真不愿意过来。“剪了,你从家里头带饭啊?”薛业绕到一边,不想离另外仨人太近。“我妈的手艺,你尝尝……”苏晓原孤单怕了,以前开班会和薛业说过几次话,觉得他挺好的,“你尝尝。”张钊看着最后一块鱼香茄子夹给了薛业,不爽极了。“你有事啊?”他转头问祝杰,“吃饭呢啊,没工夫和你打架。”“你幼不幼稚,谁他妈成天想干架。”祝杰话这么说,真特想揍他一顿,一山不容二虎,从前在队里俩人水火不容,“班里人聚不齐,开个班委会商量校运会。”“有什么可商量的?”陶文昌心里算着,自己是体委,张钊班长,祝杰副班。再加上薛业卫生委员,苏晓原生活委员,妈的,还真快凑齐了。祝杰根本不搭理陶文昌:“老韩昨儿的通知,说从咱们这届开始高三不参加篮球赛了,只有校运会。” 第51章 “我他妈才懒得跟你吵。”祝杰也拽了一把,给高三9的横幅拉了起来,“前头可都等着看咱班笑话呢。”班级荣誉感和体特生的骄傲,拉起两个不对付的男生之间的默契桥梁。张钊不服输,祝杰也是,不然他不会等张钊一退队就立马顶了队长的位子。野心可见一斑。“知道老韩叫咱俩拉幅什么意思吗,傻逼。”张钊高高举起了胳膊。祝杰后一步也举起来:“知道。”“干他们丫的!”张钊抬步。“谁怂谁傻逼。”祝杰也抬起了腿。9班方阵随着大部队缓缓移动,和他们意料的一样,全年级最差劲的一个班只有出洋相。训练时间短,再加上体特生请假训练,步伐没有其他班整齐,服装也不够新颖,口号除了响亮找不出任何创意和优点来。“上头主持人是谁啊?”张钊还有功夫问这个。祝杰瞥了一眼,正巧路过排阵的高二年级,还有人叫他名字。“汤澍,邱晨,傻逼你丫好好走,该咱们班了。”“正步——走!”张钊高喊,同时和祝杰举起高三9的横幅。苏晓原心里除了委屈,没有别的。不全为自己,也是为了9班。是,9班成绩是不够好,年级后20名都在,剩下的体特都是成绩一般的人。但成绩能决定一切吗?他曾经觉得能,现在……真不好说了。大概这就是班魂吧,越是不受重视,他越替班里的人不值。8班在前头放了气球,彩色的气球伴随清风犹如展翅飞扬的梦想,苏晓原昂首阔步,朝前大步走起。汤澍在观礼台上念着9班的简介:“紧跟在8班之后,我们迎来了高三9班的同学。朴素的服装象征了他们踏实肯干的决心,看,他们的步伐是多么整齐,给今天的列兵仪式划上了完美的句号。9班加油,9班必胜!”排阵好的操场发出一阵哄笑,大概是因为演讲稿写了步伐整齐,可9班的正步踢得真不怎么样。邱晨继续朗诵:“这是一支由体特生组成的队伍,他们坚定的目光象征着实力,汗水代表了体育生的不懈努力!愿9班的同学能在今日摘金夺冠,再创新高!”苏晓原摆正身体往前走,心中的不甘幻化成波诡云谲的冲动,他直了直腰,把高三9的班牌举得很高,很稳。摘金夺冠,再创新高,有张钊在他相信一定没问题。接下来就是一通毫无意义的校领导、裁判员祝词,11月初虽然还没冷到穿羽绒服,可高三9的位置刚好是个风口。苏晓原捏着鼻子打了个喷嚏,然后叫人拽了一把。“给。”张钊猜到他得擤鼻涕了,想接他手里的班牌,“上后头歇着去,前头顶风。”“你干嘛啊……”观礼台的发言刚轮到高三运动员代表,别的班纹丝不动,苏晓原急着推走他,“你干嘛啊,你回队!”“我不……你瞧上头有人看咱们班吗?”举牌手和横幅手的位置只相差几步,张钊倒好,明目张胆地走过来顶替,“去厕所洗把脸,鼻子红的……破皮儿了似的。”苏晓原抓着班牌不撒手:“你胡闹,开什么玩笑!”“我没胡闹啊。”张钊一把抢过班牌,给他手里塞了一包心相印,“洗脸去,你以为硬挺着就不丢人啊,鼻涕过河再流过嘴了……”苏晓原被抢了班牌,还被挤了一下,只好往队后面走。其实他就算直接走也不明显,谁让9班的位置太劣势了,直接靠着教学楼。他溜进一楼洗手间照了下镜子,鼻子红得像个匹诺曹。苏晓原赶紧低头洗脸、擤鼻子、擦完再抹油,刚弄好准备出去,外头热闹了,乌泱泱往厕所里面挤。是高一运动员开始换衣服了,运动会这就开始了?怎么这么快!苏晓原夹在一堆热血澎湃的男生堆里寸步难行,往外挤也不是,再说他哪儿挤得出去。正在发愁呢,突然有人拉了他一把,苏晓原紧着一看,太好了,是薛业。“你干嘛呢啊,傻站着。”薛业进来换衣服,被高一新生挤得没地方站,和苏晓原一起靠着墙,“刚才看你跑了,我还以为你不舒服呢。”看他要脱衣服了,苏晓原别过脸去:“我鼻炎,进来洗把脸。运动会这就开始了?”“是啊,一中人多,裁判代表再多逼逼几句,下午5点也完不了啊。”薛业脱了校服短裤换运动裤,然后往膝盖上绷护膝,“陈文婷她们发矿泉水和热狗呢,一会儿你赶紧去领啊,要不就没了。”薛业也是田径队的标准身材,苏晓原羡慕坏了。“那我帮你那份也一起领了吧,你今天几个项目啊?”“3个,100、跳远和1500,不过我跳远就是去充数,100是热身,主要是1500的成绩……”薛业早就领完了,还自私地扣了一份,打算给祝杰,“你快走吧,一会儿人越来越多,你出不去。”“1500?”苏晓原听到这个数字也心里打颤,“你真厉害,能赢吗?”薛业摇了摇头:“我不行,平时成绩就挺一般的,杰哥厉害,他肯定能赢……你记得给他加油啊!”“行,我也去给你加油!”薛业帮忙开出一条道,苏晓原这才挤出来。一到操场他都看傻了,整个儿是标准运动会的模式,和实验高中不一样。这帮学生……动作怎么这么快!观礼台全部清空,主席台两侧的座椅是临时校组,田赛、径赛的检录处、记录处分开两边,记分员、裁判员、登记员一切井然有序。各个班在操场有着自己的位置,后勤组的老师在帮忙收垃圾。女生运动员少,整个高中只分出了高中女子组。可男生运动员多到一组录不完,分出高一高二高三男子组。广播里是110米栏的高一男子组开始检录,田赛那边的跳远也同时开始。果然是体育试点高中啊,真不一样。“班长,班长!”苏晓原一眼找到张钊,“你们仨怎么还不换衣服去啊?”砰一声发令枪响,东侧跑道上高一男子组的100米预赛开始了!操场东边的学生像一群吃食的小鲤鱼挤了过去,给自己班加油。“且轮不到高三呢,不急。”张钊推了一把何安,“你先去换吧,田赛那边进行得快,别紧张啊。”“行,我叫不紧张。”何安突然一拍脑袋,“不对,我他妈还有100米呢!”陶文昌的臭德行摆明了胜券在握,直接在操场开脱,光着大后背。“那你赶快去吧,100米快着呢,马上就轮到高三。田赛别有心里负担,不就一个玩儿嘛……晓原帮我别一下号儿!”“诶,你别动啊。”苏晓原接过运动员的编号,拿别针扎进运动背心,“你别动啊……编号是0906啊。”“是,09不就是9班嘛,06是号。”陶文昌根本不往田赛那边看,一中根本没他对手,别人要高都180、182这样往上叫,他直接叫190,都用不到绝对高度。这就是普通学生和体特生在运动会上的不同之处,他们看得是热闹,服装要出彩,口号要响亮,啦啦队起哄着加油。可体特生朴实无华,上场只为名次,不要虚的。100米短跑终点突然绽开爆炸式的欢呼声,看来是结束了一轮预赛。汤澍的声音立马从广播里响起,高一男子组预赛前8名的成绩出来了。“走吧,陪我换衣服去。”张钊慢悠悠地翻运动包,看着高一新生蹦跶。 第53章 薛业看了四周一圈没找到祝杰,才敢接这瓶矿泉水。“……谢了啊,我都跟你说了我不行,没拿名次。你怎么自己站着啊?”苏晓原刚要说话,何安和陶文昌往这边来了。薛业没吭声,笑了一下,去检录处找祝杰。一刻钟之后,邱晨播报上午最后一项比赛,也是唯一一项团体比赛,4乘400米接力即将开始检录。陶文昌挑了个好地方,直接能瞧见运动员接棒。“诶呦,那不是张钊吗?”“……哪个?”“就那个蓝短裤的,高一时候退队了,怎么又出来了?”“谁知道是自己退的还是给开了……”苏晓原耳边全是这些,心里难受得慌,可自己又不会吵架,只会左右瞪人,想瞪死他们。然后听昌子开始骂人了:“艹,钊哥就歇了一年,全他妈出来看热闹。”何安嗯嗯点头:“是……我不担心他,我担心的是祝杰。他刚下1500就能跑接力?”“都他妈等着钊哥救呗。”陶文昌拢着两边的肩膀,左边是何安肩宽背厚,后边是苏晓原单薄一片儿,“我跟你们说,刚才跳高的小姑娘告诉我……4班和8班联合起来要干咱们班。”苏晓原听傻了,急得想叫唤几声。“什么叫……干咱们班?咱们班招他们惹他们了?”“唉,就是纯不服气呗。”何安瞧着田径队集合的方向,“百分百是钊哥和祝杰从前的腿下败将,这回刚好合班了,要给他们俩使绊子……你们没看刚才1500,祝杰赢得不轻松,第一个弯就让人别了。”陶文昌也看见了,就是懒得提。“瞧见了,内外夹击,这他妈够够的。诶诶别说了,钊哥他们上道了啊,喊加油就行!”张钊听见有人议论自己,根本无压力。他和苏晓原可不一样,说就说呗,自己还能少块肉啊。他担心的是小仙鹤一个人在操场上,再让啦啦队给挤着了。远远一瞧,两个兄弟陪着他呢,张钊心里才放心。9个班抽签分ab组,祝杰代表9班抽到a,5个班的配置,24679班,位置第二道,不算太次。一、二棒安排的是班里没项目的男生,跑得还行,第三棒他来追,再由张钊收尾。“各就各位!”裁判长举起发令枪。要开始了!苏晓原中考都没这样紧张,突如其来的集体荣誉感和危机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枪响,五道第一棒径直冲过直道,他还没来得及喊加油已经开始过弯了。真快!“加油!加油!”昌子带起了啦啦队的节奏,“9班牛逼!速度可以!稳住!稳住!稳到祝杰就行!”可接棒的位置根本听不到他们吼,张钊碰了一下祝杰:“听说你丫刚才叫人挤了?”“切,谁他妈拦得住我,都是我玩儿剩下的。”祝杰推了一把第二棒,第一圈交接,9班第二。“有人要办你,还是办咱俩?”张钊太明白了,他俩都不是低调的主儿,平时高调习惯了,肯定有人气不顺,“就你丫平时那德性也没少惹事儿吧,该。”“少他妈废话!赢了才是真的!”第二棒接到了,9班落到第三,祝杰提前做出迎棒姿势预备。转眼二棒到位,他提前预跑几步,在直线交接,瞬而急追,拿棒了!这一跑就显出和前两棒的差距,祝杰的起跑速度仍旧保持在水平线上。苏晓原急得浑身沸腾,两手出不少汗,他眼看着张钊预备接棒了,可急得连一句加油都喊不出来。“9班奋起直追,不到三米!两米!超了!超了!太快了,太快了,0901渐渐缩小了差距,追上了4班!领跑!0901领跑了!”邱晨的播报令半个操场沸腾,观礼台更是做起人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最后一棒上。“张钊……张钊你加油!你……你……”奇怪,苏晓原明明一步都没跑,却上气不接下气了。两秒之后祝杰第一个入弯,进接棒区,张钊左手探向身后,预跑准备。却不想最悲剧的一幕发生了,也不知道俩人是真的八字不合还是缺乏接棒传递的默契,红白木棒竟没送到位。“9班的第四棒掉棒了!掉棒了!”邱晨播报的同时人浪瞬停,苏晓原的心跳好像也要停了。张钊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出,来不及思考先弯腰捡棒,而后蹬地奋起直追。“4班!加油!4班!加油!”啦啦队又一次沸腾,挤在跑道边儿上蹦跶。为9班叫好的声音逐渐被压了下去。“怎么办,咱班是不是输了啊!”苏晓原被啦啦队挡住,看不见跑道,只好去问何安。何安看着跑道不言语,倒是陶文昌笑了一下,好像并不是没法挽回。“这他妈跑步牲口,看丫表演吧!”“啊?”苏晓原踮着脚尖儿,人生中第一次,扒着别人的肩膀试着单脚往上蹦。陶文昌带着9班开始喊口号:“儿子加油,爸爸永远爱你!”“怎么样,他在哪儿呢……”苏晓原蹦高了才能看见张钊,他在超别人,快得叫人害怕。像一匹马,跑起来像一匹马,汗珠都比别人亮。苏晓原一蹦一蹦地看他跑,像看一匹掉帧的快马,看这匹马终于跑回了自己的地盘,跑出了教室。怪不得一中的操场上永远有他的传说,哪怕他一年没跑,一上场别人休想赢他。他天生就是跑步的。跑道上风云迭起,胜负的改变仅在几秒之内。不到半圈张钊以无人匹敌的速度直接赶上了4班,在播报台还在措词的空档里拉开了距离。还不够,距离还在拉大,特别是进入最后100米张钊的优势更加明显。9班的啦啦队炸出阵阵欢呼,从一蹶不振到斗志昂扬,重拾的势气由第一个团体比赛的夺冠带了起来。“张钊!张钊!”其他班的学生也开始叫好,吹口哨,“还他妈是张钊牛逼,别看没练!”这话才中听嘛,苏晓原听在耳朵里,甜在了心头。张钊一上午没有项目,400米全当热身。冲刺之前他很讽刺地套了2班的第3棒,回头又看一眼4班的追赶,确定慢个0.1秒赶不上来,最后一步愣是减速跑过去的。整个操场都被他的神操作弄傻眼了,只有总裁判长春哥无奈地摇了摇头。张钊就是张钊,改不了,祝杰在场上从不给人留余地,套圈儿这种打脸的跑法张钊还看不上呢。永远给对手留一分面子,也常用这种方式装逼,显得他减速都能赢。“钊哥牛逼啊!”冲线之后啦啦队围了上去,众星捧月似的,陶文昌拉着俩兄弟往前头挤,先看班级的名次,“牛逼!看b组了,跑不过咱们班就赢了!”何安兴奋地想捶胸口:“咱们班肯定赢!钊哥我们在这儿呢!”张钊拿着接力棒过来喝水,笑了一把:“干,真他妈的……祝杰丫是傻逼吧,递棒都递不到手里……你们俩好好护着他啊,别再叫人给踩了!”苏晓原抿着嘴笑,他第一次看张钊赛跑,从前觉得跑步是瞎玩闹,现在看张钊像发了光一样。“你……你累不累啊!”“这就累了?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张钊不明白苏晓原为什么这么担心,跑个步多可怕似的,“你先回座位,我和祝杰去登成绩,一会儿过去找你……等我啊!”“嗯,那我……”俩人隔着一条跑道,主席台在播报b组预备,苏晓原只能用喊的:“我中午给你拿盒饭,我等你啊!”张钊回头看他一眼,今天的仙鹤倍儿漂亮,绝美。不出所料,张钊用最后一棒追回的时间拿下了接力赛团体成绩第一。午休开始了,比赛暂时中止,全校疯了一个上午,等着下午田径决赛和重头戏。 第55章 两个人同在第一梯队既能保证速度,又能保一金牌。可一旦掐开了,前后没人照应,节奏一乱就坏事。弯道时张钊就明显感觉有人想超自己了,他当机立断,放弃匀速跑,提前加速。心有灵犀的是,祝杰也在同一时间加速了。都是常年比赛总结出的经验和教训,身体先于思想做出的应激反应。而长跑中的领跑通常是耐性好、速度差一些的人,可前头这个0406直接压着祝杰,故意叫他俩超不过去。导致第2圈第3次过弯时差点又被掐断。除非祝杰张钊同时牺牲平常的训练节奏,占领跑!感觉到张钊要冲的一刻祝杰提前加速,抢过弯的本事不在话下,切入内道的同时还把0406挤退两步。张钊看不惯他使小动作,但好歹是带自己冲过来了。“0901和0920两位运动员冲出了第一梯队,成为第3圈的领跑!”汤澍在台上激情播报,观众台不少学生站了起来。光是一个祝杰、一个张钊,田径队前队长和现队长之争就很有看头。苏晓原看不懂他们抢跑是在干什么,三组梯队为什么变成了四组,他只知道张钊跑太快了,这么下去体力肯定不够啊。翻牌员才翻到数字3,离12还远着呢。张钊平视前方,呼吸调整为三步一呼一吸。他像蛰伏的动物在等待惊雷,等着5圈之后会出现的第一次极点。伴随需氧量的增加,现在他只出现了轻微的呼吸困难。春哥说得没错,张钊天生就是练长跑的孩子。他的心肺功能好,极点出现时间比一般人靠后,调整时间短,总能先对手一步进入第二次呼吸。虽然大部分体特也调整得快,可在跑道上,快1秒便能拉开距离。“呼、呼、呼……”张钊跟在祝杰后头,紧盯他0901的号牌。不得不说祝杰这个领跑干得不错,顶风,匀速,呼吸节奏还标准,跟在他后头不算吃亏……没等张钊想完,汤澍的声音又来了。“现在第一梯队已经进入第4圈,0901仍旧领跑……不好,有人紧随其后,是0813!0813和0605追上来了!看来本届的长跑比赛能人辈出!让我们为他们加油!”什么?闹呢吧!张钊一惊,第4圈还有抢领跑的人,这人是不想要名次了,目的太纯,只为了把他和祝杰的体力耗尽。是个跑步的都知道,变速跑消耗体能的速度远不是匀速跑能比的。祝杰往后看了一眼,扔下一个字。“跟!”张钊立马放弃匀速,跟着他往前推进。唯一摆脱这种无休止骚扰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甩人。往前跑!俩人同时调整步速,步距拉大,保持着领先优势,尽快甩开多余干扰。进入第5圈,张钊的双腿也进入了机械式迈步中。他不得不加大呼吸力度,平视前方,尽量不去考虑跑了多少圈,准备迎接自己的极点。但就是这时候,祝杰的速度明显慢了。从后头看,也能看出他迈步的姿势有些力不从心。张钊心说坏了,肯定是上午跑了1500又被人破坏了节奏,祝杰的极点提前了。领跑位极点提前,压速。祝杰只觉得越跑越累,但他对这种身体反应很熟悉,所以完全不慌。这时候最重要的是不要落下速度,不要打乱呼吸,硬扛到第二次呼吸就行。张钊就在这时候从他右侧超过,成了领跑。“艹,疯了。”祝杰骂了一句,趁机调整呼吸,两步一呼,也不知道张钊听没听见。前头反手给自己比了个中指。妈的,肯定听见了。张钊赶在极点出现之前抢占领跑,救了祝杰的速度,不仅引起全场欢呼,也叫所有人捏了把汗。长跑最重要的就是节奏,他和祝杰的节奏一开始就被打乱了,刚稳下来又被追赶一次,现在他自己主动放弃匀速,简直是疯了。但张钊的想法非常简单,这块金牌就算落不到自己身上,也得掉在9班里。6圈一过,极点开始干扰张钊的体能。大脑这时候会一片空白,需氧量在急剧增大,他只能调整跑姿、校对呼吸,争取让身体尽快适应。也许是因为提前耗费了体能,直到进入8圈张钊的第二次呼吸才开始。这时身体完全进入机械式运动,最黑暗的一段,来了。张钊和祝杰保持高速匀速向前推进,过弯时他瞥到第二梯队的速度,仍旧不差。这就是领跑的重要性,他速度快了,后面的速度不自觉也会跟上。可这段最艰难的问题是,无法呼吸。每次呼吸一次,胸口就会疼一下。好像骨裂,无数迸碎的尖刺从内到外顶着,怎么喘都不够用。所以这个阶段也是放弃者最多的,仔细看每个运动员的表情都很痛苦。但张钊也松了口气,没人会在这时候加速。越是难熬的时候,往往越是能分出高下的阶段。祝杰的两条腿完全没了知觉,胸口除了疼就是疼。他没想到张钊一年不练还能保持这种速度,但显然也是被打乱过节奏,不然他的第二次呼吸不会调整到第8圈,跑得很乱。可春哥说得没错,这人天生为长跑而生。张钊被超的时候差点儿喊出妈啊,一看是祝杰。“0901再次成为领跑,看来是想要替0920接过重任,08和04组成的第二梯队也不甘落后,速度一直保持得不错,看来今年5000长跑的金牌花落谁家还是个未知数!”妈的,祝杰丫是傻逼吧!张钊脑子里就这一个想法,第10圈的时候超人,基本上是提前挪动了冲刺的体能才能办到。下午风又大,祝杰丫这么一闹算是不准备冲了。但他管不了那么多,迈开大步,把呼吸调整为四步一呼。刚才是胸口压一块石头,现在感觉那块石头已经压到了喉咙,压在喉结上。疼!长跑最后的感觉就是这样,腿沉,肚子酸,最主要是喘气疼,心脏在超负荷工作。翻牌员终于翻到了11,还剩下两圈半。张钊整了整跑步姿态,要加速了。这是他之所以能跑长跑的天赋,最后阶段的加速。这时,祝杰在前头让开内道,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只拿手比划一下子。长跑最后拼的是心肺,他的条件注定最后两圈上不去,只有张钊,只有他有这个能耐,在跑完10圈之后再来一波加速。让跑道了!张钊收到指示立马冲刺,迈开他标准的大步,冲到了第一位。“傻逼。”祝杰趁他过人的瞬间骂道。张钊咬紧牙关,冲刺时步子一定要稳,要和人的身体本能做最大的对抗。身体在拖后腿,就用意志力死扛过去。呼吸越来越重,腿越来越沉,嗓子像吞了刀片,疼,是真的疼。进入最后300米,他再一次加速,呼吸一步一次,开始熟悉的耳鸣。身体发出最后的危险信号,急需氧气,急需氧气,心率到极限了。“致5000米长跑运动员。今天,你的身影成就了赛场最壮观的风景线,前一刻你踏上起点,奔上跑道,下一刻你驰骋前进,英勇无边!”汗珠从张钊的额角流下,杀进眼里。更多的汗水直接落进了运动背心里,前后都被打湿。每一次的呼吸都成了一次灼烧,要一点点蒸干身体中最后一滴水。“5000米,对于小小的我,是一种无法想象的恐惧和挑战,可对于你,却是可以尽情燃烧魅力的角斗!”张钊直视跑道,最后100米,再冲一把!祝杰那个野逼没有的能耐,他得叫别人看看,看他是不是还能霸着一中长跑一哥的位置。呼吸愈发急促就越是胸闷,身体急需氧气又得不到补充,痛感从喉咙直接上升到鼻腔。“……看着你奔向终点的背影,或许比赛输赢已然不再重要,因为你已然战意胜火,战功显赫!加油!高三9班投稿。”冲线!张钊张开双臂,朝拉起的红线直冲而过!计时员掐表喊停,12圈半! 第57章 票订得晚,进影厅的时候前面都有人了。后排也有,全都是情侣。张钊脚底下是运动包,只想把隔在俩人中间的扶手抬上去,便悄悄往近了挪。“别看了,不就一块奖牌嘛……”“什么啊,这可是第一名呢。”苏晓原又拿出来看了,珍惜地擦着,还哈了一口气,“5000米啊,我都不敢想。”张钊那点说不出口的虚荣心立马膨胀起来,太值了,累死都值。“你要喜欢我还有,家里多得是。”他也不是嘚瑟,就是单纯想和自己在意的人显摆,我学习不行,但我别的方面能让你刮目相看。“我……我跑过好多场比赛呢,市级、省级都有,你要喜欢的话我都送你。”“那不行,你的奖牌我收着算什么啊。”苏晓原两只手拿奖牌,像捏着一块金色旺旺雪饼,“我有这一个就够了,往后没事的时候……我拿出来看看,心里……”“心里怎么着?”张钊追问,问完发觉自己太彪了,赶紧往回收,“……你有事没事都能拿出来看,我家里真的好多呢,都让我妈收着,她说……她收着。”电影开场,光线暗到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对方的眼睛、脖子、锁骨、手。苏晓原发觉中间的扶手没了,扭搭着屁股往旁边躲了一下。“你妈妈是不是每天都看啊,这么多的金牌,要我,我就天天看。”张钊的手心着火一样热。“咳……也不是,我妈那人特别烦,什么都管着,一点儿自由都不给。叨叨完我就叨叨我爸,成天叨叨叨。”“我大姨也什么都管……”苏晓原低头摸奖牌,怕抬脸对上张钊的注视,“你妈妈,是不是特骄傲啊,可你怎么不考二级运动员呢?昌子说……说你成绩够,妥妥的。”“不愿意。”张钊吸了一口美年达,不行了,身子也着火了,他连个正儿八经恋爱没谈过,现在脑子里过电一样,一万个想法往外冲,“骄傲应该算有吧,是吧?毕竟你钊哥这么能跑,这双腿,是吧?运动健将。我这人,生下来就为了跑,静不下来。往后……我带着你跑。”苏晓原右腿一疼,不是真正的生理痛,这条腿早就不疼了。“我不跟着你跑……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发现自己突然跑不了呢?”张钊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就没想过这个问题,跑步,从小就是他脑门儿上的箴言,活到老跑到老的。“不可能!我不可能跑不了,活到多大我跑到多大。不让我跑步?除非死了。”“那万一……”苏晓原一愣,张钊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万一你瘸了呢?”“诶,你可别咒我啊,你才瘸了呢。”张钊好不容易挪走了扶手,现在拿膝盖碰了下他的腿,略略皱起眉头,“可万一……万一我要是哪一天瘸了,绝对谁也不会告诉,自己麻利儿收拾行李。”“收、收拾行李干嘛啊?”苏晓原磕巴了。“找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躲一辈子。”对一个生而为跑的男生,瘸了腿的痛超过死亡。张钊稍微想象了一下扶着拐的自己,干,还真不如死了。“哦……”苏晓原手里的奖牌变得格外烫手,像个笑话,笑他明明就是个瘸子,还以为摸了人家的第一名就能跑。他想带着自己跑,有多甜蜜就有多讽刺。“你是不是……”苏晓原鬼使神差地问,“看不起瘸子啊?”张钊的右手蠢蠢欲动,想去抓一下,抓一下就敲定了自己的魔障,就知道这两个月到底受不了的原因是因为烦躁,还是因为一个人。“也不是看不起,反正我要是个瘸子肯定不会再出来丢人。走路都走不顺当还能干嘛?你想象一下,我要是个瘸子,还能给你跑5000米第一吗?我连操场都不去,丢不起那个人。”“别瞎说,你又不是瘸子。”苏晓原看到一只大手在靠近,要是十分钟前,他或许还有勇气碰一下。“是,我又不是瘸子,你也不是,想那么多干嘛。”还差1厘米,张钊的小指头轻轻刮了一下,碰他无名指的指甲盖,“你放心,我往后跑步注意安全……我瘸不了。你要喜欢这些奖牌……”他彪得很,抓到了就紧握不放,“你喜欢,我再去跑!”苏晓原立马抽手,心里又酸又疼。“你先别抓我。”张钊当真一点儿经验都没有,要是陶文昌,肯定能看出苏晓原是急了,而不是害羞或者欲擒故纵。“我他妈可能出问题了,老想抓你,想带你骑自行车,想带你一起跑步,你说我怎么办?”“松手吧。”苏晓原扭着肩膀要甩他的手,他想带着自己跑,可自己是个真瘸子,“你这样儿像个流氓……你别抓我!”张钊这才看出不对,可他还是没松,死死摁着那只手,像摁着最大的那个肥皂泡儿。“我不是流氓……我就是……我就是喜欢你。你不是说会跑的你都喜欢吗,往后我为你跑比赛去,行吗?我知道你也……”苏晓原没听完,奋力拨开先站了起来。好在后面就一排,只有几个男人不满。他来不及顾忌,只想逃,顺着台阶上的荧光灯往外逃。一边走一边摸着墙,再狼狈也维持着正常的假象。假的,都是假的,自己根本就是不正常。还装,装有什么用,什么用都没有。“苏晓原!”张钊傻不愣登跟着他站起来,不懂自己什么地方没做对,他高,这一下子起来挡了好些人,那些人骂他有病,他也顾不得回嘴,拎起包就往外冲。一个走路不稳当的人跑不过体育生,苏晓原刚走出播放厅就被逮住了。“晓原你别走!”“你别抓我……我想回家。”工作人员听见动静往这边探头,张钊只好拉着人往洗手间走。“你回什么家啊,我一会儿给你送回去!”进了男厕所,张钊还抓住不放,又怕里头有人方便,说话不敢大声,“你跑什么啊,我不就……抓了你手一下。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张钊,喜欢你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你别跑,咱俩谈谈。”“谈什么?”苏晓原还攥着张钊的奖牌,“我……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理解错了。”张钊一开始没想通什么叫理解错了,想通之后的难受劲儿不亚于冲刺最后200米。他含着胸,像个认错的孩子。“什么叫……我理解错了?”苏晓原不说话,他不想骗人,骗不了自己说不喜欢他,也含着胸,像犯了弥天大错,点一下头都覆水难收。上一回这么绝望还是知道自己会喜欢男生。“你对我,是不是那个意思?”张钊难受得口干舌燥,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跑步都没有这么痛苦过,“你……你不喜欢我?”作者有话要说:感情线不虐的,只是有些懵懂的不自信,大胆看下去!要是两个成熟的成年人肯定就摊开了说,但苏宝是个敏感自卑的孩子,用一层假外壳来包装自己。张钊也不是看不起瘸子,只不过他刚赢了比赛正在意气风发的牛逼劲头上,一想到自己要是瘸子就把话说重了。苏宝是跑不掉的,因为张狗是哈士奇,死切摆列追着人家谈恋爱。第39章 想燎原苏晓原甩不掉他的手。“你好好说话, 先把我松开。万一里头有人怎么办……咱俩……”“有人看见又能怎么着, 同学还不能拉着手聊天啊?”张钊可算搞清楚自己到底烦在哪儿,就因为喜欢上的人和自己性别一样, “你……你真不喜欢我啊?”苏晓原不说话了, 其实就算自己说不喜欢, 张钊也肯定不信。他们都不傻,虽然没谈过恋爱, 可平日里相互惦记的那股腻乎劲儿, 谁也认不错。“我……我不太喜欢你。”苏晓原狠着心骗他,“可能之前做了什么, 叫你误会了。”“不太喜欢我?”张钊才不相信, 怕攥疼他的小手于是改成握腕子, “不太喜欢我,你招我?”“我怎么招你了?”苏晓原知道自己完了,手可以甩开,可一门心思喜欢自己的人, 他躲不开。 第59章 真是奇怪,每一天都有这么多人进行肌肉注射,为什么偏偏就是自己呢?这个大问题苏晓原从小就没想明白过,可他的卑怯不允许自己瞎想,而是穿好裤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次又一次体面地站起来。熬过去就会好,苏晓原小时候对自己这么说。今天他同样这么劝自己。可他真的……真的是好喜欢张钊啊。周六和周日两天,苏晓原守着手机,一条张钊的微信都没有收到。他放弃了吧?苏晓原写卷子的时候总是走神。可走神之后又觉得,他放弃得对。周一早上,苏运收拾好书包准备下楼,突然发现床头最显眼的地方挂了个金闪闪的摆设。“我靠……这什么啊,奖牌?”“你别动!”苏晓原擤着发红的鼻子,两个夜里,就靠它陪着自己睡觉。“这有什么不能动的,不就是块儿废铁吗?”苏运大咧咧地拿起来看,“呦,和区一中第35届运动会高三男……”“我说了你别动。”苏晓原第一回 从弟弟手里拿东西,从前都是因为亏欠给出去,“我的。”“你的?”苏运盯着他。苏晓原握着它,像那天被握住手腕子。“对,就是我的。”“5000米,你走都走不了那么远吧?”苏运笑着说,“上回你说的那个能跑5000米的班长,借你玩儿几天的吧,赶紧给人还回去。”还回去?苏晓原六神无主地下了电梯,奖牌就在裤兜里。要还回去吗?按理说是应该还回去的吧。张钊说喜欢自己才给自己的,他放弃了,自己再霸着奖牌就没道理了。接连两夜没睡好,苏晓原的眼睛直发酸。他走出楼洞,那个他琢磨了俩晚上的男生就站在下坡老地方,旁边是小绿,荧光绿色的死飞,地上是小豹子运动包。他在等自己。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周五,张狗:你别怕,我不逼你跟我好。经过周六、日的严肃思考和霍霍家具张狗:晓原我来啦!你必须得跟我好!第40章 猪队友张钊回去想了两天, 周一还是来了。他想忍来着, 真的是忍不住,满脑子都是这个人。“发什么愣啊, 上车。”苏晓原不动。“咱俩走着去吧。”“你不上车我抱你上来信不信?”苏晓原赶快扭屁股坐好, 坐垫好像洗过了, 很干净。“搂紧了。”张钊踩好脚蹬,等着他。苏晓原没搂, 怕自己刚把关系瞥干净, 又招他。“怎么了啊?”张钊不解地回头,看到他红红的上眼皮, 像进了沙子马上就要揉破了, “我艹, 你别吓唬我啊。”“班长,我觉得有些话咱俩还是得说清楚,不然……”苏晓原不想像个渣男,不答应他, 还霸着他的好。张钊是个特别好的男孩儿, 谁欺负这样的人,老天都看不过去。见过他在操场笑, 就好像懂了什么叫天晴气清和朗月繁星。张钊大概能猜出来他要说什么:“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行吗?咱俩……我上周五是高兴过头了, 也是太猴急了, 跟你赔个不是。”“不用,我该跟你道歉。”苏晓原不觉得张钊做错什么。喜欢一个人, 没什么不对。“不是,我没谈过恋爱也不懂怎么表白,确实是吓着你了。但我不是故意的啊,你别怕我。”张钊又是刚跑完步,汗水随着每一次眨眼往下掉,身上呼呼冒热气,“你看咱俩这么着行不行,我不打扰你学习,也不逼你和我好,能陪着你就行。昌子以前说他只要见着女朋友就踏实,我心里……也一样。你要嫌烦了就说,我换座位,再也不打扰你。可你别拦着我对你好,行吗?”苏晓原的左脚点着地面,又不吭声了。他曾经以为偶像电视剧都是瞎演的,现在深有体会。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拒绝这两个字光是想想就心如刀割。张钊周末在家拆了两天家具,终于琢磨出一条出路来。“我就光对你好,不换你什么。反正不就半年嘛。高考之后你肯定上重点大学,身边都是高材生,几天就把我忘干净了。我呢……屁毛不是,你看不上我也对……”“不是!”苏晓原脱口而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就想问你一句话。”张钊按着车铃,心神不宁地说,“你……你是不是嫌我成绩差啊?”苏晓原噗通掉进这个怪圈,死活逃不出这句魔咒了。“不是,我从没这样想过你。”“那你还能给我,还有何安他们……补课吗?”这个是真的怕,张钊怕他一点机会都不留给自己。苏晓原心里难受得不行,明明配不上的人是自己啊。“……能,我真没嫌过你成绩不好,你别想歪了。”“那行,往后你还是去我家复习吧,省得你弟欺负你。我晚上训练完亲自给你送回来。”这个问题上张钊还没缓过劲儿,想找机会敲打苏运。“还是……还是在学校吧。”苏晓原不傻,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张钊这个人虽然幼稚可他是个愣头青。嘴上说放弃,心里头还憋着一口气。张钊确实是,回身rua了一把,假装俩人还是从前那样,什么都没说破。“你别怕,我虽然像个流氓,可我不是流氓。你真以为我能把你怎么样啊?你放心,进屋肯定有何安他们,要是他俩有训练不能补课,我连屋门都不进,碰你一指头,你报警!”“你胡说,什么报不报警的。”苏晓原捏着裤兜里的奖牌,不舍得再拒绝,也真不舍得还回去。陶文昌在高三9班的门口等半天了,瞧见张钊一把揪住:“我靠我靠,钊哥你红了!”“啊?”张钊吓得一躲,“你丫别激动,踩了我的跑鞋你给我擦啊!”他特烦被人踩鞋,这是底线,踩一脚欠打。“真的,你丫红了。”陶文昌架着他去男厕所换衣服,一脸贼笑憋不住了。张钊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别碰我啊昌哥,身上有汗。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说人话。”“艹,你他妈知道早上多少小姑娘问你在不在吗?”陶文昌来得早,全看见了,特为兄弟高兴,“光我就看见仨,一个高二俩高一的!你丫这是要红啊!”“啊?”张钊真没想到跑个5000破校记录还带这种附加效果。 第61章 可足足等了1个月, 等到马上要新年了,这姑娘还没来, 真他妈沉得住气啊。这点张钊实在佩服, 自己怎么就学不会呢,恨不得天天拿个公放喇叭对着苏晓原喊, 咱俩初恋吧!可苏晓原这个月的态度着实叫张钊难受。是, 自己是不太要脸, 拒绝高二妹子的时候说同桌是自己对象,可他至于生这么大气吗?不仅当天拿小拳拳捶自己肩膀子,而且还拼了命把自己往外推。具体行为就是,这人老想给自己拉女朋友, 没事儿就问昌子, 今天有学妹来找张钊吗?张钊巨无奈,昌子这人本来就乱点鸳鸯谱, 特别是运动会之后,给自己介绍女朋友的热情空前高涨。结果俩人每天就跟谈恋爱互帮互助小组似的, 来不来就商谈一下, 商量什么时候把没人要的班长推销出去,千万别砸手里。唉, 也许这就是青春苦恋无果的少年烦恼吧。天气冷了,张钊穿着长袖运动服,绕着操场一圈圈地跑。入冬后操场清净许多,除了他们这帮必须吃苦中苦的体特生,没少有人来锻炼。北风顺着开领往后背里蹿,张钊赶紧拉好拉链,开始琢磨苏晓原这个人。挺有意思的,真的特有意思。俩人的关系停留在不尴不尬,平时说话补习也正常。张钊每天接送,桌斗里常常出现红牛、大虾酥和一小把剥好的花生米儿。可就是避开恋爱话题,每回张钊刚要开口,苏晓原一句话就给怼回来。可要说不喜欢自己吧,打死张钊都不相信,甚至百分百笃定苏晓原心里有他。都喜欢成这样儿了为什么不答应呢?就因为俩人都是男的?张钊跑着步走神了,一下忘了数多少圈。干,还得从头算。好在体特生除了体力,还有过人的耐力。特别是张钊。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记得老妈经常训练他,比如这块巧克力下午5点之前不可以吃,不听话要做家务,听话的结果是再奖励一块。直到长大张钊懂了,老妈肯定是训练自己延迟满足那套呢,真是邪门儿了。以他亲身经验而言,这套根本就是屁用没有!小孩子不懂什么延迟,非训练,小孩子就应该想要的时候立刻得到,那样心里才不会再惦记。一下子满足了,就没有过分的奢望和填不满的无穷欲望。他就是一个延迟训练的反面例子,因为总得忍着,老妈又总拿零食训练他,导致自己长大之后对甜食的渴望一发不可收拾。要不是爱跑步,张钊绝对是个大胖子。耐性嘛,倒是训练出一丢丢来,上小学的时候不像同龄人那么多动,但百分之九十九的耐性是通过体育磨练出来的,这才是根本原因。每每想起老妈拿着巧克力,像训狗那样儿谆谆教导,张钊就能感觉到内心深处堆积的抵触感,悄默声儿地蔓延开。说白了就是,挺烦她的。也挺烦老爸的,整个儿一妻管严,话都不敢说。偶尔偷着买一回零食还必须藏好,告诉自己晚上老妈睡着之后去哪儿拿,偷偷吃。好在耐心这方面张钊够用,他不着急,既然苏晓原不愿意,自己等着就行了。两个相互惦记的人,怎么都不会错过吧?中午午休的时候北京飘起了中雪,下午雪势转小,很快化成了水。苏晓原腿脚不方便,一下雪就懒得动,躲在教室里上晚自习。可这一天不去张钊家里他还怪想凯撒的。大姨从不让他和宠物接触,总说猫狗有传染病,不干净,还会咬人。这是苏晓原长到现在第一回 摸到狗,那种毛茸茸又暖和的手感叫他欲罢不能。而且他总觉得凯撒长得像主人,酷酷的劲儿像张钊。跑起来也像,根本栓不住它。“何安你训练呢?”9班的晚自习仍旧吵闹,苏晓原绕着跑道外圈溜达,经过了铅球队。今天他穿个太空棉羽绒服,远看像个雪人宝宝,在衣裤单薄的高大体特生中格外显眼。何安上身只穿一个短袖,仍旧累得冒汗。“是,你怎么出来了,鼻炎刚好。”“班里闷得慌,我出来溜达溜达,你练你的。”苏晓原笑着说,现在可喜欢接触体特生。他们是野,学习也不好,看着不靠谱,但实际是一群热心肠,比勾心斗角的尖子班好出不知道多少。“那我练着了啊!”何安跑过去了,练的是什么项目苏晓原也看不懂,好像两个人拉着一根粗大的麻绳,互相甩,把麻绳甩成了大波浪。再往前走,路过的是跨栏和跳高。苏晓原天天听陶文昌讲,自然认得这帮拉腿筋的男生在干嘛。真的是辛苦,韧带完全拉开的酸疼苏晓原想都不敢想。谁要敢这么摁自己,怕是要活生生疼死。操场最北边就是他最熟悉的长跑队,张钊虽然没有回队,可他的包就在这儿。苏晓原本想给他放几块糖的,却发现一个不认识的姑娘,站在自己平时站的地方。小豹子运动包的正前方。她个子不矮,苏晓原甚至看出她和自己差不多高了。头发短短的,很像电影《那个杀手不太冷》的玛蒂尔达。从校服上看,是高一的学妹。来了。另一封情书的主人终于出现了。“你……等人吗?”苏晓原假装客套,他也不会和女孩子搭讪,要是昌子在就好了。“哦,是,我等人呢。”女孩儿倒是不客气。地上一整排的运动包,她往张钊的包前头一站,好像顺理成章。苏晓原看她手里有瓶饮料,大概是给张钊的。“你等谁啊?”女孩儿丝毫不见外,倒显得苏晓原稍微怯怯。“等张钊啊,就那头跑步的。”她看向操场对角,“那个!折返跑第4组了,跑了半天也不过来。”张钊当然不敢过来,他看见自己包前头有姑娘,吓得跑操场对角来练技术。结果刚系紧鞋带,一抬头,哎呦这不对劲吧,那白白的一个球儿不是苏晓原的羽绒服吗?本来就瘦,还穿太空服,显得两条腿瘦直得可怜。“他……他折返跑一般练完6组才回来。”苏晓原也站着不走,想把这门亲事敲定。“哦,那我再等等他吧。”女孩儿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张钊,突然转过来问,“咦,你这么了解他项目,你是他同学吧?”“嗯,同学,不太熟。”苏晓原起初担心学妹害羞,人家倒是挺大方的,“你手里的饮料也是给张钊的?”女孩儿拿的是一瓶热饮,一边捂手一边等人。“是啊,下雪天太冷了……你对张钊了解吗?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苏晓原想说我特别了解他,了解他每周的训练安排,还了解他的作息规律。“不算很了解,我俩不熟……我听说,他倒是没有女朋友呢。”“真的?那就好办了。”女孩儿笑起来的感觉很像张钊,也是一猛子往前冲的脾气。“真的,我听说没有呢。”苏晓原想把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儿都扔出来,说完赶紧离开,免得难过,“我还听说他人特别好,还有他好像……不喝饮料。我听他们体特生聊天,都喝红牛。有时候吃些零食维持血糖。我还听说他挺爱吃零食的。”“这我都知道,他体特嘛。”女孩儿的热情直来直去,不招人烦,“我也是体特,我懂。”“你也是体特啊?”怪不得呢,苏晓原瞧她就很像运动员,举手投足都好利落,“你练什么的啊?”“高一女生田径队的,蒋岚,队长。”啊,田径队长。苏晓原又仿佛喝了酸酸乳,人家也是田径队,也是队长,这才和张钊般配嘛。原先他还想多交代几句,现在不用说了,人家肯定比自己懂。“你真厉害,你跑什么的啊?”苏晓原像个不放心儿子的老母亲,再往下问。蒋岚哈一口气,手都冻僵了。“我也5000,之前只觉得张钊长得特帅,运动会那天才知道他是练长跑的。你知道我们队里都叫他什么吗?”长跑牲口,苏晓原当然知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俩不熟。”“都叫他长跑牲口。”蒋岚提起喜欢的男孩子毫不怯场,“运动会那天给我迷得啊,都走不动了。你说他怎么这么能跑啊,最后冲刺那三圈儿你看了吗?步距还保持得贼稳,牲口,真是牲口……”当然看了,看得可揪心了。苏晓原尴尬地摸着兜里的大虾酥,笑笑:“我还真没注意,你喜欢他就好好追,他们说他人特别好……还有,我听说田径队跑完步之后肚子饿,你往后记得给他准备啊。我看他们都把吃的放包旁边,垫张纸巾就行。” 第63章 “所以啊,我就打个比方,我要是个女的,你跟不跟我?”张钊大口呼吸,呼吸道都是烫的。苏晓原不再说话,而是脸歪向一侧,睫毛一个劲地忽闪。也不笑了,可嘴巴抿得紧紧的。张钊了解他,这个样子,就是认怂了。“其实……男的真可以和男的好。”张钊踏实了。他能理解苏晓原的想法,无非就是喜欢像什么想触碰又收回的手。他不一样,在他心里喜欢就是拼命追,把人追到手才是真的。“那不对,万一被人发现你就完了。”苏晓原的脸红了,没法不脸红,张钊他太坏,一步步火热地拷问自己。自己确实是个渣男,不答应人家,又说不出我不喜欢你的狠心话。哪怕再能忍疼也说不出来。苏晓原揪着裤子的兜,怀疑自己忍痛的防御力被张钊破坏掉了。从小自己最能忍,骨关节的疼、针刺扎穴位的疼、活动脚腕子的疼,这些他都忍得下来。如果说每个人都是从种子发芽破土,接受风吹日晒、雨洒雪盖长大的,那他就是刚冒芽就被人狠狠碾着踩过一脚的那株。真的是疼,疼得他夜里总是幻想这条腿干脆废了算,没感觉多好。可古有人曰踏青一说,碾过的草芽会长得更硬更结实,根须也扎得更深。苏晓原就是,从他凭着自己的力量冒冒失失站起来那天,就不准备再倒下,不准备再被人指点着笑话。两个人一对比,苏晓原的性格更像个坚韧硬朗的大人。张钊反而鲁莽不少,他什么都不怕失去,只知道一味往前冲。根本不知道自己想拉着疯跑的男生,连走路都是装出来的。“这样吧。”张钊掐他弱点一掐一个准,“你说一句不喜欢我,我立马走人,出去答应蒋岚。明天起蒋岚就是我女朋友,咱俩连话都不用说了。”“我……”苏晓原的呼吸不稳了,“我不喜欢你。”“干,你他妈真舍得说啊!”张钊快被他气死了,一把给人抱起来,用热腾腾的胳膊搂他的小细腰,趁人不备直接亲了一个!亲小酒窝了,亲完还用热辣的眼神盯准了他的眼睛,一脸你再说一句我亲死你的无赖相。“你……你流氓!”苏晓原急忙从他怀里挣脱,捂着脸。刚才是干嘛了,亲了?张钊的嘴好热,亲完之后这一片都热了,脸像个火锅一样烫!“你再把我往外推试试,我就随便一说你真信啊?”张钊心里美翻了,“往后你再来这一套我就亲你,再拉红线,我就当你是故意气我的。咱俩挨个算,看什么时候从脸亲到嘴。”亲上了?苏晓原一直懵着,连张钊说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了。这怎么办啊,自己是一个男生,他也一个男生,怎么这人说亲就亲,根本不为以后打算。可真就是亲了吗?苏晓原的心脏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说生气也是真生气,可却不想怪他。“生气了啊?”张钊怕自己逼太狠把人吓跑了,“那我不亲你了,咱俩能敲定个协议吗?我不逼你跟我好,你也别给我拉对象。我张钊的话放这儿了,就跟你,我就死磕你,你说俩男的不行我就等你,别人是男是女在我眼里都无性别。你要真想给我介绍对象,就自己吧。”苏晓原还捂着脸,他确实是磨叽,可无论是谁像他那样长大,很难长成说一不二的性格。“这个……这器械是练什么的啊?”干,硬核转移话题。张钊拿他没办法,谁先动心谁傻逼。“练这儿的。”说着把手盖到苏晓原的胸口上,还摸了一把。摸惯了自己再摸这个,纯平的。但自己还真是喜欢这个纯平的手感,可能是疯了,脑子里全是苏晓原单薄一小片的胸。“你瞎摸!”苏晓原趁机躲开,想骂人又不舍得,好像亲完……俩人关系真不一样了。“摸你一下至于嘛,咱俩都亲过了。”张钊不要脸了,坐上器械软垫,两肘和胸肌平行,支成直角,再握紧铁推手,“你再摸我一下,来,钊哥告诉你这怎么练……你把手盖我胸口上。”“不摸,你自己推吧。”苏晓原才不上当,这人太无赖了,手也不老实。张钊又来这一招。“你就是嫌我学习差,我学习不行,健身还不能教教你啊?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喜欢这些,喜欢有力量的,就是老没有自信,往后想学我教你啊。来,感受一下你钊哥!”“谁没自信啊……我知道这个练什么的,何安告诉过我。”苏晓原确实对体特生的一切好奇,因为自己瘦弱,看他们练就羡慕。他把小白手贴在张钊的左胸肌偏上:“不就是推胸的,你推。”张钊一推,苏晓原手下的肌肉隆起好高一块,填满了他的掌心。“知道这底下是什么吗?”张钊一下下推着,出着汗,汗从下巴流到锁骨,说不出多有力量。“知道,胸大肌。”苏晓原往下摁了摁,根本摁不动。“不是。”张钊低低地呃了一声,性感着说,“这底下是心脏,天天光琢磨你了。”“你……流氓。”苏晓原把手抽开,掌心黏着的汗是张钊的,却一点都不嫌他脏。俩人就在这种心照不宣又互相琢磨的状态下过一周,终于,到了新年班会这天。高三9的成绩一如既往地差,稳坐全年级最末,除了一枝独秀苏晓原。班会这天,大家倒是比平时积极多了,但和其他8个班相比教室还是寒酸。别的班班费收得多,9班的班费过完运动会只剩下一百来块。不再收班费是张钊的意思,他知道班里有几个条件不太行的,50块虽然只是他一顿饭钱,可在人家手里意义不一样。到了新年这天,别的班张灯结彩,还有把k歌设备弄来的,凸显班级土豪性质。9班独自在拐弯这头,只将桌椅摆成凹字,留出一块空间来,聊天。对,就是聊天。班委会买足零食和饮料,大家伙足足聊了半天。不设话题,不设界限,纯聊。别的班都安排了大项目,什么抽签换礼物、挨个上讲台说高考目标。9班聊这个太过敏感,还不如开开心心聊上一顿,暂时忘记高考,其乐融融。再说,新年联欢折腾得最厉害的要数高一、高二。这就像运动会一样,高三学生并不太热衷搞这些,能放一天假比什么都实在。毕竟摆在他们眼前的还有作业,体育生成绩再差也不敢太堕落。张钊就是,没遇上苏晓原之前他只想考大专,现在他想考个本科,三类本就行。1月2号这天高三照常上课,15号期末考试,还有两周。张钊收好干毛巾,和两个兄弟一起换衣服。“昌子,你新年礼物买了没有啊!”陶文昌正在帮何安绑绷带。“买了啊,昨天晚上送过去的。”“买什么了,快说说。”两个没对象的男生凑过头去打听。“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陶文昌一提女朋友就满脸幸福,“iphone不是新出的手机嘛,她说旧手机照相不好看,我给她……”“干,你是土豪啊!”张钊和何安惊了,新款刚发布的,“加了多少钱?”陶文昌不觉得贵,只觉得值。“日本那边的货,128g,一万二不到。”“一、一万二?”何安惊了又惊,“比大学一年学费都多!”“这不是……哄女朋友高兴嘛。”陶文昌也知道比原价多出不少,“我给你们看她朋友圈……”张钊何安,两个单身碰着头过去看。是一张很漂亮的小姐姐自拍照,配字是:谢谢老公的礼物,爱你哦,要乖。 第65章 “先别想了,上课。”老师在黑板写字,张钊赶紧rua他一把,“好好上课,先把期末过了再说。”苏晓原被他摁着rua一下,这才开始做笔记。老师讲了什么知识点,张钊一个没记住,大脑全被转班两个字控制了,他想不了别的。中午吃饭,何安也傻了。“什么,转班?”陶文昌是唯一的理智在线人。“你这么大反应干嘛,晓原这成绩早就该转了。要我是老王,第一回 月考之后就把人拐到自己班里去。”“什么拐不拐的,赶紧吃饭。”张钊的心智还没逃过转班的控制。苏晓原要转到1班去了,那每天上课就不能看他了。他会被人排挤吗?会被邱晨他们欺负吗?再写黑板报会不会被擦?老王会不会给他脸色看?学习压力会不会太大?各种问号挤成一团,摧残着张钊的脑神经。如果让他来形容,这种感觉是从未体验过的痛苦。一个17岁的大男孩儿说自己痛苦,如果是别人张钊一定会觉得此人矫情。可痛在自己心坎儿里了,才发觉真的是苦,吃什么都苦。“你们吃啊,我出去一趟。”张钊没恋爱过,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缓解,但这个班暂时是待不下去了,这个学校他看一眼都烦。“早点儿回来啊。”陶文昌古怪地看他跑出去了,没拦着。只有何安神经大条,问他好几遍钊哥怎么了。午休时苏晓原才回来,张钊居然不在。他习惯性去看何安陶文昌的座位,也是空的,大概都在篮球场上。认识的人都不在,苏晓原也像被抻了一根神经,不想在学校里待了。没被全班孤立过的人不会理解这个滋味,直到今天,他都没忘全班用冷暴力筑起的那道墙,做梦都是。和同学说话永远得不到回应,抛出去的每一个问题都不会有答案。只要自己站起来走路就会听到嘲笑,上操、上体育课,从没有男生和自己站一排,更别提春游秋游。要是哪天同学们心情好了,跟自己说句话,苏晓原能开心好几天。可张钊……干嘛去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真是的,都知道自己要转班了……苏晓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如同被赶到一座孤岛。只消一想又要重新接触新同学他就坐不住,干脆往左边挪挪,反正也没人看见。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坐了张钊的位置。张钊……和别人不一样。苏晓原缩在第二组的最后一个,像无人认领的小可怜儿,等着上课预备铃响起来。张钊冲进来的时候英语老师都来了。“干,你怎么又坐我位子了?”苏晓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想挪窝:“你先上课,我下课换回来行吗?”太好了,张钊可算回来了,苏晓原感觉刚才自己比小村姑还没出息,眼巴巴盼着红军来。“行啊,我是怕你拿东西不方便。”张钊骑了一身汗,刚坐下就上课了。他也不知道苏晓原的英语笔记是哪个,干脆全托着,让他拿完再放回去。“谢谢啊。”苏晓原心口又酸又甜,软绵绵地趴在张钊的桌子上,看他乱七八糟画的立体几何图案,“你刚才干嘛去了啊,半天不回来。”张钊叫他一问,就有些被依赖的小窃喜。“回家了一趟,我记得家里还有个垫子呢……”说着弯下腰,从运动包里扯出一块垫子来,“也是从前别人用的,你……你要不要啊?”雪青色,和小绿的后座垫子是一个料,叫太阳一照有偏光。只不过这个更大些,是个正方形,刚好放课椅上用。针脚特别宽,一看就是不会用针的人做的,两次下针的距离相隔5、6厘米。“给我的啊?”苏晓原拿手摸了一下。骗人,不像有人用过,料子新新的。“嗯,给你用吧,我家没地方收。”张钊直接给他,明明是送东西,倒送出几分骄傲来,“你上课,我迷瞪一会儿,老韩来了叫我。”忙活一中午,钊哥累了。苏晓原揪着坐垫一角,料子滑溜溜的,可看着又绒呼呼,特别好看。他又不傻,到底用没用过一看就知道。再说这里头的填充料都是膨着的,摆明了是刚塞进去,还没被压过。这个他确实需要,右边屁股凹进去一些,肉少,坐久了容易麻,哪怕是坐着,重心也要偏向左边。趁英语老师不注意,他赶快把坐垫塞到屁股底下,这下舒服了,像妈妈给他在家准备好的靠垫,像大姨亲手给他缝的那个软垫子。张钊大概是真累了,脸朝外睡着。脖子上有汗,运动衣后背也全湿透,大概是骑车骑的。苏晓原离近了闻的时候,其实有些汗味儿。不重,每个男生身上都会有。苏晓原愣愣盯他的后背看。“你怎么知道我缺个垫子啊?”张钊刚要睡着,眯着眼睛转过来看他:“你坐我旁边,我能不知道嘛,上课就数你能捣鼓,一会儿都不老实。再说我天天琢磨你。”呃,撞枪口上了。苏晓原慌张地换话题:“那你吃没吃午饭啊?”“没吃,你有吃的啊?”张钊喜欢看他认怂,真好欺负。“嗯,我中午没回家,跑出去买东西了。”苏晓原莫名地慌张,比第一回 见红军来的小村妇还羞怯,“给,都给你的。”一口袋都是大虾酥,红双喜的结婚糖。张钊一瞧这个糖,居然脸红了:“你没回家就买这个去了?”苏晓原的声音低了又低,白白的手指头夹出一颗来,放到了张钊的大腿上:“家乐福才有,我怕上课迟到就提前去了。你留着吃……下学期转班,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俩人上课换座位、吃结婚糖,连张钊都觉得有些过了。“你也没吃饭吧……下课咱俩去小卖部?”“也行,先上课,我、我要做笔记了啊。”苏晓原在一个上午经历了酸甜苦辣,怕张钊直接吃他的糖,又怕他不吃。自己怎么这么傻啊,傻得像大虾酥,大红色的糖纸透着土里土气的傻。“喂。”张钊攥着糖,拨拉他一下,“我有话跟你说。”“说什么啊?”苏晓原凑过来听。张钊动作很快:“我能摸你手背一下吗,不摸我心里不踏实。”“你!”苏晓原急了,手背一热,叫人握住攥了一把。“行了,好好上课。”张钊得了便宜还卖乖,继续趴下睡觉。不一会儿扒开糖纸,一口卷在舌头上。入口即化,酥得心颤。可是……唉,仙鹤要转班了,往后这可怎么办啊?张钊感受到了一股惆怅。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张狗:我碰你一指头,你报警!苏宝:好。张狗:所以我能摸你手背一下吗? 第67章 “我这不是放假了嘛,帮我爸扫扫去。”这是何安每年寒假的必备项目,早上跟着爸妈一起上工,扫大街。“那行,明天要是下午没事了,我和昌子找你来。”张钊拢了一把沙子,把台阶裂出来的空隙填满。但他知道这都是杯水车薪,只要明天下水道一通水,沙子还是会被冲走,冰还是会冻上。这个家还是和往年一样,万家灯火欢闹喧嚣撼动不了它的分毫。屋里的人没做错什么,老实本分地干活,却一年一年毫无改变的能力。雪一直断断续续地飘,直到两天之后才停干净。早上,苏晓原的手机闹钟一震,吵醒的不止自己,还有弟弟。“靠,7点上闹钟,你让不让人睡觉啊。”苏运两周之后才有冲刺班,好不容易放假,嘟嘟囔囔一通翻过去继续睡。苏晓原连声道歉,悄默儿地提着书包和校服到客厅来穿。妈妈买的秋裤有些短,大概是儿子常年不在身边,买裤子的时候没丈量好尺寸。穿在苏晓原腿上像个黑色紧身裤,绷着的,更能看出两条腿的粗细不一样。就连露出来的脚腕子都不一样粗,右脚还摆不正。他穿好毛衣,又套了两双厚袜子。陈琴又是夜班,知道大儿子今天开始加课,备好早点放在冰箱里。可苏晓原怕微波炉吵着弟弟,只喝了一口凉粥,拿了两个凉包子就下楼了。一出楼洞,两天不见的小绿还在老地方,虽然没约定可张钊还是来了。他就是这么执拗,拗得苏晓原都怕了。怕自己扛不住他的攻势,迟早败下阵来。没人抵挡得了这份掏心挖肺的好,他每回刚想往后撤一步就被张钊反扑一把。一不留神,亲过抱过也摸过手背了,可苏晓原还傻傻认定自己是个渣男。“给,热豆浆。”张钊冻得脖子直疼,“风大,到学校再喝啊。还有这个也给你,先放书包里吧。”苏晓原都想伸手给他捂捂脖子了,吹得一片红。“这是什么啊……卷子?这不是咱们学校的吧!”“嗯,三中五中陈经纶和八十分校的,重点班普通班都有,你钊哥人脉广。”张钊把他书包接过来,背在胸前,“正好你也做做,体验一下别的市重点的题型。你可别一高兴就熬夜给写完了啊。”苏晓原感动得一塌糊涂,一感动,下车就把自己围巾给摘了:“这个,给,我家还有一条。要是风把脖子吹煽了……跑步疼。”“不急,我陪你把桌椅搬过去,顺便看看1班环境。”张钊掩饰着各种不放心,但他不想让人看出来,那样就不酷了。到了9班他把苏晓原的椅子倒扣在桌面上,两只手一使劲,整套搬起来,显得自己神在在的。这他妈多酷啊,不能在仙鹤面前丢人。“1班要是有人欺负你就说啊,我们仨揍丫的。”张钊脚步沉重,多希望老韩现在出来说苏晓原还留在9班。可他知道这样不行,苏晓原和他们不一样,他原本就该是1班的学生。掉在9班里只是机缘巧合,喜欢人家就不能拦着他飞。“没人欺负我,你放心。”苏晓原在后头跟着,喝了凉粥肚子里不舒服,赶紧用热豆浆压一压,“你吃饭没有啊?我带了两个大包子,就是没热呢,你一会儿去校医室热热吃。”“苏晓原同学。”张钊咣当一声把桌椅放在1班门口,“要是你钊哥不给带早饭,你今早就啃凉包子对吧?”“也没有,我在家喝的粥。”苏晓原骂自己真是个渣男,不答应人家,还收了卷子,喝了热豆浆。张钊戴着苏晓原的白围巾,趾高气昂,当真像一只求偶期的傻大傻大的帝企鹅,看1班哪一位都不太顺眼。苏晓原赶紧把包子塞给他,刚好学习委员邱晨路过,挺有礼貌地叫人帮忙抬桌子。这一走,张钊心里彻底空一大块。邱晨看他还不走,过来嘲讽。“这不是张钊嘛,怎么,还怕我们班欺负他?”“你欺负他试试。”张钊向来和这种学生沟通不了,“那什么,你把汤澍叫出来。”“你找她干嘛?”邱晨心中警铃大作,刚要轰人,不巧汤澍打完热水回来了。张钊也算是挺不要脸了,伸腿拦在1班门口,像拦路打劫的。“小汤你过来一趟,我有事求你。”“求我?”汤澍不记得自己和张钊有交集,“求我干嘛?”“就是吧……”张钊没拉过女孩子,傻不愣登拽着汤澍的校服往楼道走,“这个给你,重点学校的期末卷子,还有八十分校的。”给苏晓原的那份是原版,这是复印的。“不会吧,你哪儿弄来的?”汤澍翻几下看了个大概,才明白这是真要求自己,“还没开口先给好处,你到底求我什么啊?”张钊红着脸,像跟汤澍表白一样。“就是……我们班苏晓原今天不是过来了嘛,他说座位表排出来你是他同桌。那小子认生,到新环境肯定不适应,你能不能……能不能多照顾照顾他,别让他落单了,帮他尽快融入集体。”“照顾他?他是男生啊我怎么照顾?这种事你找邱晨啊。”“找他?没门儿!”张钊心中也警铃大作,苏晓原可不能让男生照顾,容易坏事儿,“男生可不能照顾他,就你了!”作者有话要说:苏宝,被张狗搂小腰、亲酒窝、摸胸口、拽小手,却依旧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个渣男。张狗,嘴上说我不逼你跟我好,行动上一样没少。第45章 再出山苏晓原的新座位在第一组3排, 同桌是汤澍。1班的教室他并不陌生, 每月月考都在这屋。大半个班的面孔都见过,基本上占满了年级前35名。他还没整理好习题册, 汤澍拿着几沓卷子进来, 看上去一头雾水。“张钊走了吗?”苏晓原问着, 还向门口看着。“别看了,走了。”汤澍搞不懂这俩人是怎么当上兄弟, “给我几套卷子, 拜托让我照顾你,没头没尾说了一通。诶, 这卷子你要不要, 挺有看头的呢。”苏晓原坐着张钊给的垫子, 没想到他还给汤澍留了一套:“哦……这个啊,我也有,他昨天就给我了。要不咱俩今天晚自习开始做,明天交换打分?”“行, 大题咱俩一起找老王看。”接连三次汤澍都没考过苏晓原, 再不服气也服气了,“往后你有什么练习册想着我啊, 别光自己进步。”苏晓原闻到了香水味,和张钊身上的汗味完全不一样。“嗯, 那……谢谢你照顾我啊, 有好卷子我想着你。”“没问题,诶你手机亮了。”汤澍还没见过这么干净的男同桌呢, 自带心相印和垃圾袋,桌斗一尘不染,“你家里人不放心吧?”“啊,是……是我妈。”苏晓原说。微信是张钊,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着。[钊哥:怕影响你学习和1班秩序,没打招呼就走了,晚上我接啊?]一秒之后新的一条进来了。[钊哥:卷子给汤澍是想让她照顾你,没别的意思。]苏晓原的回复还没发过去,又来一条。 第69章 “好啦,你钊哥又不生气。”张钊平时总把你看不起我学习差挂嘴边,真到这份儿上反而不开玩笑了,“你有时间解释这个,不如抓紧时间和我谈个初恋。看来我得抓紧了,必须在高考之前把你磕下,否则你这一上大学,身边都是邱晨那样的……”“你胡说!什么初恋,乱七八糟的。”苏晓原轻轻踹他一下,特别轻,更像无意间碰了一下。“我没瞎说,男的和男的真能好,古代还有皇上和小太监呢!”张钊胡咧咧起来,“我看过一本什么野史,咳……反正有。这说明什么?说明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不仅跨越性别还跨越物种。那野史里还说有个什么王爷专门喜欢养鸡,你要想看,我给你找来。”苏晓原立马摇头,脑袋小又穿太空服,特别可爱。“不看不看不看,我、我记性好,万一我看完记住了,将来和正史记混了怎么办?历史考试我再写串了。”“真的挺好看的。”张钊不舍得他走,可仙鹤的时间浪费不起,“行了,快上楼写作业吧,瞧你黑眼圈都出来了。东西拿好啊,晚上我提醒你用。”“嗯。”苏晓原拿着塑料袋,继续碾脚下不存在的小石子。右脚是个外八,他就想着什么时候能扳正了,碾着碾着就碾成了内八,两只飞跃球鞋的鞋尖对在一起。张钊也不走,俩人在楼下最黑的地方一起低头碾石子,相隔一米,谁也不抬头看谁。“那我走了啊。”最后还是苏晓原开的口。“上去吧,我给你挡着楼洞。”张钊尽量让自己笑得好看些,等他一进电梯,脸上的阳光微笑瞬间结冻,垮得很彻底。环路一边,何安正在帮爸妈扫街道,他爸休息的时候,环卫的大衣他偷偷穿上。晚上路面没车,何安一眼看到张钊的荧光绿出现在100米之外,速度还不慢。“靠,你丫不要命了吧!”何安赶紧拦他,“没车也不能这么骑吧?”张钊思考了一路,完全没注意速度。“何安,我问你,你想不想冲一把!”“什么,冲什么?”何安没听明白。“哈尔滨那个封闭集训营,14天,大年初一就从北京站走!你去不去!”张钊一把给他的大扫把扔开,“扫地没出路,这回你冲不冲?”何安看着大扫把飞出老远,没有吭声。他怎么不想冲,可冲成绩,要钱。“算了吧钊哥,我练不练就这样了。”“少他妈废话,我问你想不想!”张钊一把摁住他,“训练费兄弟给你出,咱俩……一起!”作者有话要说:没错,咱们怂怂的小光要直面三哥的高中暗恋对象了,小光冲鸭!张狗为了追苏宝又要重回跑道了,冲鸭!第46章 死磕你“什么, 你俩一起去哈尔滨?”陶文昌给何安买了一口袋节能灯泡来, “这是好事儿啊!你丫终于想通了!”外头有人在偷着放二踢脚,今天是除夕。张钊正在拾掇何安的箱子, 灰尘噗噗噗往上滚。“还没告诉别人呢, 你瞎嚷嚷什么啊。”“我高兴啊!”陶文昌一个健步冲过来, “何安也是,这都多少年的训练服了, 还留着呢。诶, 你俩去哪个啊,是不是体特圈传闻练死过人的那个?”“练死人了我还能带着何安去?昌哥你丫正常一点行吗, 我害怕。”张钊拿何安的运动背心抡他, “就那个保国二冲市三的训练营。”“靠, 那他妈听说比练死人的还苦呢,你自己找罪受别带着兄弟啊。”陶文昌嘴上嫌弃何安的家当,手底下还是很小心。别人家好歹能用上个衣柜,何安家的面积有限, 他没有柜子, 一直用着这个大木箱。“我不带着他,他真能扫一寒假的大街!”张钊刚说完, 小院里有人点了鞭炮。也许是点火位置距离何安家门口太近,有些火药没烧完的炮哨子打到了玻璃上, 像有人拿弹球砸玻璃。只因为何安家门口的雪叫兄弟们扫得太干净了, 其他地方的雪快要堆过半米。俩人每年除夕都来这里,何安爸妈春节加班, 儿子赶在放炮之前会送一趟饺子。同为兄弟,不忍心别家灯火辉煌,他一个人自己吃年夜饭。“食宿费要不咱俩平摊吧?”陶文昌等鞭炮响完了说。“你?你还有钱平摊啊?”张钊勉强收拾出几身还能穿的,何安冬训的装备也得添置,“交个女朋友变提款机了,春节不是跟你要了个什么包,现在你比我穷吧。”陶文昌没说话,从外头打了一盆凉水,先拿抹布擦地。何安家的地板还是洋灰地呢,多少年见不到了。“钊哥,我有个问题一直不明白。你……你是不是出毛病了?”陶文昌问,侧影叫台灯打到了墙上,人长得帅,影子也帅,像演电影的。“你他妈才出毛病了。”张钊有种不祥预感,昌子要问那个问题了。“就是……和薛业一样的毛病。”果真陶文昌是问这个,手里一顿,专门等他回答,“你明白跟兄弟说,是不是为了苏晓原?”“唉,不是。”张钊还想瞒着,可他没看见自己的样儿,听了苏晓原的名字,眼睛里什么悸动都藏不住。陶文昌腾地站了起来。“你丫疯了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干嘛呢?”张钊不说话,他没觉得自己干嘛啊,不就是……不就是喜欢了一个男生嘛。“你他妈这叫……”陶文昌一向看不起薛业,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兄弟也变卦,“你他妈这叫同性恋你懂吗?钊哥你醒醒,别叫我看不起你行吗?”“同性恋怎么就让人看不起了?”张钊反问,完全忘了当初自己和昌子是怎样一起挤兑薛业。“你丫别忘了,他是男的,你也是个男的!”陶文昌没别的想法,他不讨厌苏晓原,挺喜欢这男生的。可他的喜欢和张钊的喜欢不一样,一直不说就是希望张钊能自己想明白。这条路,不行。“我喜欢他和我是个男的有关系吗!”张钊从没和陶文昌吼过。他吼过何安,在他每一次说钊哥我不想练了的时候,可昌子从没和自己红过脸,俩人交情过命。虽然高中生没遇上过什么过命的灾,可要真遇上了,他能为昌子何安拼了。陶文昌对着台灯,眼神熠熠。“钊哥,我劝你……”“男的和男的,就他妈不行了是吧!”张钊是狗脾气,自暴自弃地踹飞脸盆,洒了一面墙的水。苏晓原也这么说,陶文昌也这么说,可他认死理,怎么就他妈不行了,就叫兄弟看不起了?陶文昌看他这样,知道再说俩人就要动手了。“钊哥我劝你一句,你别走歪了好不好?我不知道你俩是谁先招的谁,可这事儿,不对。你懂吗?你得找个女生,这你才算正常。”“我没不正常!”“你丫就是不正常!”陶文昌过去捡洗脸盆,蹲着半天没动,“我不是说苏晓原这人不好,1班敢有人欺负他我照样抡飞了丫的。可你想想薛业,祝杰看得起他吗?摆明了从来就没看得起过!田径队里有人看得起他吗?哪个不在背后骂丫是舔狗。你自己想想……再说你真和他好了,你俩现在才多大?将来上了大学保不准就喜欢哪个女生了,你叫人家怎么想……你曾经和一个男的好过?”张钊不想听这个,呼呼地对着他:“别人怎么想我不管,我就问你,我同性恋,苏晓原不跟我好,你看得起兄弟吗?”陶文昌站起来往外走,背影特酷,心里特不好受。“我怎么看薛业就怎么看这事,你赶紧往回撤吧钊哥。”兄弟走了,张钊狠狠地踹了一脚何安的大木箱。是,别说昌子了,要一年前自己知道身边有个哥们儿搞同性恋他也得缓缓。体特圈最看不起这类人,光一个薛业还不够啊。 第71章 小运会做很多菜, 妈爱吃的他都会。苏晓原在这点上比不过弟弟,从小被大姨一家养在温室里,做过的家务活只有刷碗。偶尔刷个碗,大姨还会拦着:“你只顾着学习就行了, 家里有大人呢。”可弟弟不是这样长大的, 他从很小就肩负起一个大人的责任,充当家里唯一的小男子汉。自己这个哥哥着实没为妈妈做过什么。想着, 苏晓原拿起拖把,跛着右腿开始擦地。擦到窗边愕然发现停了好几天的大雪又下起来了。北京的大雪是实实在在压下来的, 很少见到雪里带雨。客厅正巧和楼洞一个方向, 他一眼就望到了张钊平时等自己的下坡出口。苏晓原看着那个位置,想象着张钊很野的站姿。傻, 真傻,自己是个男生啊,他怎么就非要死磕自己呢?他都不知道自己死磕的人是个瘸子。唉,自己真是个渣男。苏晓原一边擦地一边后悔,这件事不全是张钊的错。如果张钊有问题,那他的问题里自己占了一半。自己应该忍住,在他一次又一次示好的时候拒绝他。拒绝他拼命跑了16分钟的奖牌,拒绝他在电影院里红着脸拉自己的手,再往前算算,也许从张钊留下来陪自己出板报的那天就该拒绝了。可这怎么拒绝得了啊,那不是别人,那可是张钊,他和别人……都不一样。苏晓原只要想起这个名字就心脏咚咚跳,他以前暗恋季重阳的时候不这样。暗恋一个人的感觉他受得住,两个人好,苏晓原不敢动这个念头。怕自己稍微动一下,就再回不来了,就什么都不顾了,老想着和他好。张钊天亮才闭眼,这一觉睡到下午才醒,何安已经在门外等他了。“来这么早啊?大年初一,给你拜年了啊!”他打着哈欠开门,差点儿把狗放出去,“诶诶回来,今天爸爸要出远门就不带你下楼了,回来!”何安是来接他的,进屋东瞧西看,就他一个人:“钊哥,昌子没来啊?他真跟你置气了啊?”“我哪儿知道,等他什么时候想清楚再说吧。”张钊的东西不少,14天,足足整理出一个大箱子和一个随身行李箱。“钊哥……”何安围着他的箱子转好几圈,支吾着,从怀里拿出个牛皮纸袋来,“这个是我爸妈让带着的。他俩说你的话没错,我现在帮家里头等于是耽误自己。他俩还说这钱不能你出,让我……”“滚啊,我现在初恋没告捷,火大,别找我跟你急!”张钊一把给纸袋扔床上,不轻,大概训练费全给带来了。何安蹲着帮他收拾:“你看不起我家是不是,我爸说这钱家里省得出来。”“没看不起,这钱你留着下学期换装备吧,还有……”张钊心里烦得慌,“明年上大学得花钱吧,你麦当劳兼职一暑假能赚多少?留着吧,大学用钱的地方不少。”“别啊,我不能老收你和昌子的人情。”何安信誓旦旦,“我爸说,家里条件再差也不该总把我栓着,这钱迟早我得还你。”张钊拿出好几卷新裤衩和新袜子来,旧的也不洗,直接往抽屉里藏。“行啊,等你上大学牛逼了,想还我多少都行。吃饭了没有?”“没,我爸妈说家里下饺子,等着你过去一起吃。吃完咱俩直接去火车站。”何安昨晚上一夜没睡,一个是因为要去冬训担心爸妈,一个是因为别的,“钊哥,你真……你真喜欢苏晓原啊?”张钊把手里的袜子一扔:“我他妈看着像装的吗?”“不是,我就是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喜欢男生啊?”何安根本想不明白,更想象不出来喜欢同性的感觉,“你喜欢男生干嘛啊?”“我他妈也想问自己呢……”张钊烦躁起来给箱子一通乱装,“从前看薛业只觉得恶心,敢情不是,我和他没什么分别。现在再看祝杰,真他妈孙子,有人喜欢还不知道珍惜。”“那人家苏晓原怎么想的,你别逼迫他跟你好啊。”何安思索了一个晚上,得出的结论是张钊缺少关爱,理解性错误了,“他对谁都挺好的,你可千万别误会。”张钊却信心满满,拽拽地说:“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俩人收拾完差不多下午三点,张钊一直没敢看手机,怕苏晓原再拒绝自己一次。凯撒一直在旁边疯玩,直到看主人拉着行李箱要走才发觉不对劲,呜呜着跟到了门口。张钊也舍不得它:“你在家听话啊,爸爸走俩礼拜就回来,给你带哈尔滨红肠行不行?夏天给你买马迭尔冰棍行不行?”凯撒叼着球往主人脚底下扔,想用这种方式来挽留。“不玩了,爸爸得出门一趟。夏天给你买马迭尔,榴莲味儿的,咱们吃冰冰。”张钊鼓足勇气看了一眼手机,耷拉的眉梢瞬间起飞。仙鹤回微信了,说行。于是风停了雨停了张钊感觉自己又能行了。“儿子,爸跟你商量个事!”凯撒歪头。张钊揪起它两只支棱的耳朵嘱咐起来:“爸爸帮你找了个人,每天来照顾你。他有酒窝,你认准小酒窝就行。但是不能舔啊,上嘴了揍你。”凯撒好像听懂了,突然兴奋还汪汪了两声。张钊再接再厉:“你可得好好表现啊……这人往后可能会变成你妈!他瘦,不像你爸这么结实,千万别扑倒了。养儿千日,用在一时,给爸爸拿出真本事来,哄他!”凯撒的尾巴疯狂地摇了起来,像速度70迈的雨刷器。何安帮他拎着小行李箱,感觉人和狗都要疯了。苏晓原赶到张钊这里的时候是下午5点,专门等人走了才来,生怕撞上。信箱里的备用钥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钥匙链上有个银色小牌子,烙着门牌号。刚进屋,他就被来自汪星的神秘势力压制了,直接被扑到地上。“啊!等等,等会儿啊……”苏晓原不讨厌狗,只是大姨从不让他接触动物,不知道怎么哄它,“凯撒等等,你等等啊我放先东西,凯撒乖,凯撒……坐!”哈士奇虽然淘气可听得懂口令,一下坐成小学生的样子,舌头呼呼伸出来。苏晓原这才站起来,一看不得了,满屋子都是衣服,乱得像垃圾场。他只好一件件捡起来,先扔到床上,可是又犹豫了,到底要不要叠一下啊。嗯,张钊的衣服。苏晓原拿起来看了看,反正不干净,叠成四方块放在手边。这个是运动短裤,唉,脏脏的全是土。这个……苏晓原拿起来看了看,脸红着放了回去。张钊的内裤,尺码好大……一件件叠完也到了遛狗的时候。张钊在家里写了好些纸条,苏晓原按照指示去玄关找狗链和小挎包,再给凯撒戴好。出了门凯撒乖得要命,不扑也不叫,一看就有家教。这就很好办了,苏晓原不怕麻烦,他是发愁自己拉不住一只奔跑的哈士奇。好在凯撒不闹腾,平时瞎跑只因为主人不栓,真有狗链了并没有横冲直撞。一出电梯,苏晓原完全被狗带着走。凯撒在这个小区长大,直接往树林里跑。他小步跟着追,实在跟不上了才拽一把链子。这根本不是遛狗,简直是遛他呢。“慢点啊,凯撒你听话,我不是你爸我跟不上你的……”苏晓原好歹拉住了,凯撒蹲下开始撅屁股,看起来像要便便,他赶紧扯小挎包里的塑料袋预备着。如果苏晓原从小接触过狗就能看出来这根本不是便便姿势,而是准备冲刺。但是他不懂,还在掏塑料袋呢,凯撒像枚鱼雷直冲出去,拽得他腕子上狠狠疼了一下,狗链脱手了! 第73章 完了,完蛋了。苏晓原真想不到这孩子聪明成这样,还好……没有遗传刘香的智商。刘香早把炸鸡给忘了:“诶呀,这个是……这个是刚才来了一只大狗,扑了爸爸一下,炸鸡……炸鸡被大狗吃了,所以咱们回家就没得吃了。你要是想吃,爸爸再陪你去买一趟吧。”“不用,我不吃,那都是垃圾食品。”蛋蛋一边说,一边从刘香的双肩背里找手机,用一脸我什么都明白、你不要欺负我是小孩子的表情对苏晓原说,“小苏哥哥,刚才我爸爸是不是被你的哈士奇扑倒了啊?”苏晓原赶紧赔不是:“是,都是我的错,我没拉好。你的炸鸡多少钱我赔给你。”“蛋蛋你别急,我没磕着。”刘香怕儿子给大哥打电话,大哥多忙啊,不能总因为自己照顾不好自己,就往回跑,“小苏哥哥是个瘸子,所以才没拉住大狗,你别打电话。不然大哥他该着急了。”苏晓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刘香这个人说话太魔性了,招架不住。蛋蛋刚要按通话,突然一愣,看了一眼苏晓原的腿。他还小,可说话办事很有条理,一看就是家里早就教过遇到这事情怎么办。“是这样啊……”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只有一个空架子,想不到那么多,“那我不打电话了,小苏哥哥,请问你有微信吗?”“有有有……”苏晓原点头如捣蒜,“你要加吗?”“要的,因为我不知道爸爸受没受伤。”蛋蛋找出扫一扫,俩人加了微信,“这是我爸爸的微信,要是晚上爸爸觉得哪儿不舒服了,我会通过这个联系你。炸鸡的钱不用还了,其实我也不愿意爸爸总吃垃圾食品,可他管不住……”刘香拽了拽儿子,觉得没面子了。“蛋蛋你不能在外面这么说爸爸,爸爸什么总吃了呢,爸爸一周吃一次。”“嗯嗯嗯,一周吃一次。”蛋蛋蹲下给刘香掸掸裤子,伸出小手拉住了大人,“那我们就回家了啊,小苏哥哥再见。还有……你自己也小心些,哈士奇跑得太快了,拜拜!”“拜拜!”苏晓原送走这对父子,看着他们天伦之乐,默默拉起了凯撒。凯撒知道自己惹了祸,从未有过的乖,背着飞机耳看苏晓原的脸色。“你总看我干嘛啊,知道自己犯错了,是吧?”苏晓原对凯撒下不去手,装作要打,最后只是轻轻碰了下鼻子,“你也是,跑步和张钊一样快,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是个小瘸子啊?”凯撒撒欢儿式的跃了下前爪,大尾巴一个劲猛摇。“唉,你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你快拉便便吧,然后咱们回家吃饭。”苏晓原说。刚说完,一片雪花掉在了他的鼻子上。啊?又要下大雪了?也不知道张钊怎么样了。北京火车站永远混乱且拥挤,张钊站在正门广场上,远看像一座雪雕,近看像个傻雕。“钊哥……”何安看了看时间,还1个小时就要检票了,“走吧,还得过安检呢。”“干,这他妈大雪是窦娥冤了吗?”张钊像狗那样甩甩头,雪片大到飞进嘴巴里,“天气预报没说下大雪吧。”何安搓着两只冻坏的耳朵,穿的是爸妈新买的羽绒服。“没记得有啊,今年冬天忒冷了……这还是北京呢,哈尔滨那边不知道冻成什么样……钊哥咱们走吧,人这么多,他就算来也不一定找得着你。”张钊不死心,他应该死心吧?苏晓原明白说不会来送了。可还想憋着一口气等等。“钊哥,昌子也没来送咱俩,是不是……”何安不懂爱情,但兄弟情没了他心酸,“是不是你俩有误会,要不然……等回来你和他解释一下,就说……”“说个屁啊,我不就……”张钊看了下正在扫雪的环卫工人,雪势真大,转眼堆到足三里的高度,“我不就是喜欢苏晓原嘛,再解释也洗不白。”何安陪他等了两个小时,眼看天色一点点黑了,晚上9点一刻的火车。“钊哥,其实他不来也对,这么晚的雪天容易出危险……”“干!我怎么没想到呢!”张钊彻底抖了下肩膀,一层雪刷地没了,“走走走,咱俩快进去吧,别误了安检……”手机响了,是何安的手机。张钊心里一沉,还以为会有最后的希望。何安仔细一瞧,唉,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本来不想接的,可又怕是爸妈单位的来电。“喂?”何安冻得打了个喷嚏。“何安,我!我在火车站呢,你们……你们在哪儿呢!”苏晓原摔得满地打出溜儿,雪太大了,他在火车站门口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看到人。“苏晓原?”何安定住了,“你怎么会有我手机号啊?”苏晓原边走边滑,到最后扶着石柱不敢动了。“张钊给我留的紧急联系人上写的……张钊……张钊他和你在一起吗?他手机是不是关机了!”“钊哥啊,和我在一起呢啊,我艹!他刚才还和我在一起呢,钊哥……钊哥你跑哪儿去啊!”何安光顾得接电话,没看到张钊在听到苏晓原三个字的时候,就看见了他。瘦,太空服,红白蓝色的飞跃,走路一颠一颠的,站也站不稳当,可他真来了。张钊一走神差点滑了一跤,爬起来就跑。这一刻,跑步于他不仅仅是热爱,更是最大步靠近喜欢的人的欢乐。他看见他了,靠着柱子不敢动,自己这就过去。“苏晓原!”来了!张钊猛吞一口冷空气,来了!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狗总:我算看出来了,我家就是急救车,哪里有事哪里需要我。老子劝杨兴,我媳妇儿劝苏晓原,我家还有谁能上?作者:毕竟你家人思想成熟,冲鸭!第49章 不舍得苏晓原找反了方向, 却认出了张钊的嗓音。声音洪亮吐字清晰, 在熙熙攘攘的广场上格外好认。张钊看他脚底下是瓷砖地,先喊了一声别动, 然后滑着步冲到了眼前。“你跑这么快干嘛, 摔了怎么办!”苏晓原知道他能跑, 又怕他太能跑,上来就是一顿埋怨, “都要去冬训了再摔坏了, 我看你怎么拿成绩!”“我这不是没摔嘛……”摔是没摔,张钊直接撞到了石柱子, 还撞得心花怒放, “下这么大雪, 你怎么出来了?”苏晓原直接给了一拳,拳头不大可力道不小。“那你给我留什么紧急联系人,留什么早餐卷,留什么期末试卷!”“我这不是正在死磕你呢嘛……”张钊忙了好几天, 几乎把朝阳区能用上的兄弟人脉都求遍了, 挨个去找人要的期末试卷。回家自己剪小纸条,贴在答题的地方, 这样复印出来就是一份没做过的卷子了。他是流氓可他不想当无赖,自己成绩已经不行了, 不能再影响另外一个。“留联系人电话是怕我不在你有事儿找不到人帮忙, 我哥电话你记好了,找他就行。我知道你弟在家挤兑你, 怕你不吃早点就往外跑……”张钊絮絮叨叨的劲儿一上来,真是个北京大男孩儿属性,话痨似的,“学校旁边的京客隆有早餐车,你记得拿上再去学校,早餐卷我都买好了,不用浪费。还有,一中有体育生寒假训练,昌子肯定在,有人欺负你就找他。医务室也开着,我和葛叔儿打好招呼了,中午你去用微波炉吧,两分钟就够了啊,时间长了容易烫,不好拿。”苏晓原没说话,刚才自己的一通乱跑想起来怪可笑的,也怪后怕的。要让他看见自己一走一瘸就完蛋了。张钊只盯着他看,眼睛里闪亮亮的,映着一广场的白雪。“我没想到你真来,其实等着你……也是跟自己较劲。行了,下这么大雪你快回吧,头发都半湿了。”苏晓原的心弦在颤,原来人真的是有心弦,哪怕理智告诉自己一定要绷紧了别松,可在喜欢的男生面前只会乱颤。 第75章 张扬正在涂尾指,指甲剪的短,干干净净,涂上也不难看。“你瞎担心什么啊,就是个饭局……到时候你多吃啊,有人请客你帮我吃回来。”“那行,我早午饭都不吃了,就等晚上这顿。”杨光拿起手机,“三哥我出去打个电话啊,马上回来。”“你去呗,打个电话还给我备案,等我批准啊?”张扬很无奈,这倒霉孩子黏自己黏得厉害。杨光遛出了宿舍,边走边找通讯录,找到一个叫纪雨石的人。电话通了,听筒飞出一个嚣张的男声,说话像笑一样好听。“喂,小光想我了嘛!小爷回来啦!不是我说,你哥忒没用了,昨天睡一天现在还倒时差呢。晚上咱吃饭去?”“嫂子你小声点,别吵我哥,他累,坐飞机从来不睡觉。”杨光的哥嫂昨天才落地,终于有家里人了,“那个那个,我能不能拜托一件事啊,先别跟我哥说……是我的……私事。”纪雨石裸睡,看了一眼穿全套睡衣的杨兴,皮肤白白的,睡着了都是大帅逼,不行,不好,不可以,再看容易流口水。“你说,是不是手里缺钱了?哥有啊,不缺你的。”“不是,明天我……”杨光的声音越来越低。次日,张钊和何安不到天亮就醒了,虽然不是第一回 来哈尔滨,可这回比任何一次都兴奋。火车昨晚9点21分从北京出发,经历了10个小时之后,于早7点30分准时停在了哈尔滨站。出了车站,张钊看着久违的哈尔滨火车站标志性的大钟,跟何安一起冷得打了个大寒颤。干,东方小巴黎,我他妈又杀回来了!作者有话要说:杨兴、纪雨石是《你叫什么?我叫外卖》的主cp,杨兴是杨光的哥哥(给一头雾水的朋友们解释一把)张狗:怎么有种还没谈恋爱呢就要失宠的感觉……凯撒:毕竟两脚兽是拒绝不了汪星人的!第50章 我想你哈尔滨, 张钊一点儿都不陌生。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初一的夏天, 才知道这地方的冰淇淋可以按斤卖。他喜欢这座城市,既有凛冬的威严又有异国的风情, 关键是好吃的还多, 人热情。上回来是高一寒假, 这一回身边多了何安,行李箱里多了三斤半大虾酥, 8袋老奶奶花生米儿, 4听红牛。心里多了一个男生,叫苏晓原。出了火车站, 张钊先带何安去找冬训营的大巴车, 老远就看到一辆豪华大巴, 周围已经等了不少人。都和他们一样,东南西北慕名而来的体育生,入目是一件比一件厚的羽绒服,和一双接一双的长腿包裹在各色的运动长裤之下。“就这儿了, 等着吧。”张钊185的身高在体特圈里一直算不上最高, 可穿上牛仔裤之后两条腿好像长得没边儿,还非要站队尾。他掏出手机想给苏晓原报个平安, 结果iphone刚拿出来,干, 冻他妈关机了!“充电宝借我用用。”张钊问何安要, “我给我家大宝贝儿发微信。”“钊哥,给!”何安也不是第一次来, 东北一直都是体特的培养大基地。别说体育生了,好些国家级运动员的大本营都在这边。“不过钊哥,你不是说你俩没谈上呢嘛,叫这么亲热?”“你懂什么……这叫战术!”张钊摘了耳机,白色的耳机线晃呀晃,东北风仿佛迎面吹拂的四月春风般温暖,“谈恋爱就和长跑一样,得先热身。叫大宝贝儿就算热身,冲刺的时候就不叫在这个了。”何安好奇地问:“那叫什么啊?”“叫媳妇儿。”张钊说得很自然,好像自己是个身经百战曾百胜的恋爱斗士,其实都是自己瞎琢磨的。开机后他又犹豫了,这个时间是1班的早自习,以自己对苏晓原的了解,他肯定会跑出来接电话,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喜欢一个人就得尊重他的生活方式……和学习习惯。还是让他认真上早自习吧,张钊只发了微信,又发了个定位,心满意足地等待发车。冬训营不是旅游团,10辆大巴,每辆安排满40个人就可以发车了。张钊抱着他的运动包美滋滋睡了一路,梦里都是大虾酥成群结队地游泳,和苏晓原给自己喊加油时上下滑动的喉结。直到被何安一把晃醒,到了。“请各位同学按次序下车,带上行李去集训大厅集合。”张钊看了一眼窗外,肯定开出了市区,完全不认识。雪,到处都是雪,但曾经惨痛的教训提醒着张钊,千万别和哈尔滨人轻易打雪仗。他们丫的直接拿雪埋人啊!“钊哥……”何安看着四周环境,真牛逼,训练场都是室内的,“这次冬训营不少钱吧,回家我还是把钱给你吧。”“别,等你上了大学跑兼职还我吧。”张钊跟着大部队进了集训大厅,“随便你是去肯基基还是麦当当,干一个暑假就……我艹!秦大练!”“啊?”何安被他一嗓子吼吓一跳,“谁!”秦兴国,哈尔滨冬训基地教练第一把手,人称秦大练。曾经带过张钊两届冬训,现在他穿着红黑教练服站在大厅中央,脖子上挂着一枚哨子,不好惹。个儿头不算太高,将将175,比这帮小伙子矮不少。光头,总戴着一顶鸭舌帽。可谁都知道他下手重,练人的时候一点面子不给留。别说女生,男生都怕。“怎么是他啊……”张钊见着他直接大腿酸疼,“怎么把他给调过来了,快快快,把糖给我。”何安听得一头雾水,只听大厅中央吹了一把哨子,刺耳之后响起一个嘹亮又粗犷的男中音。“所有学员,行李箱放面前打开,站好排列!”秦兴国双脚与肩同宽,扫视着这帮臭小子。完了,张钊在他手底下折过好几回,psp、巧克力、就连口香糖都没收过。这会儿也没辙了,认命似的打开随身行李箱,与何安同排,站在队尾等待审查。秦兴国像个兵营里的教官,走过每一个箱子,总能找到几样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这帮臭小子,一半是没冲上国二的,一半是明年想拿名次拼一把的,可在他眼里都是不成器,且得练呢。其实他心里明镜儿似的,体特生的路真不好走,要放弃这帮孩子早放弃了,就是差一丢丢爬不上去又不甘心的才来。冬训营不便宜,包食宿,说白了这帮小子的问题大多都在思想上,而不是能力不够。真能力不够的,绝对不会还想着高三下半学期再搏一把,早回归正轨去补文化课。“多大了还他妈自己带枕头!你几岁啊?扔了!”“什么,不戴耳机睡不着觉?不睡正好,接着练!”“蛋白粉也往训练营带?扔,上不了国二不差这一桶!”40个孩子,每个行李箱里都有往外扔的东西。副教练跟在秦兴国身后,推着超市购物车,一边捡东西,一边记编号,好等闭营仪式之后还回去。到了何安面前,秦大练拿手翻了一把:“你带这么多钱干嘛?”里头是一沓子人民币,目测有两三千块。何安傻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箱子里有钱:“我……我不知道啊,我爸妈给装的。他们……他们不会用微信钱包,我真不知道塞钱了!”“先让副练收着吧,人多,再丢了。”秦兴国的眼神在何安身上转了一圈,嗯,想走体育的苦孩子,装备也不新。冬训营是一卡制,昂贵的全费用包括了食宿,每个学员都有一张卡用来刷。爸妈估计也不清楚,怕孩子吃不饱。“嘿嘿,秦大练好。”到张钊面前了,他先鞠躬又哈腰,“我,我又来了。” 第77章 张狗:妈的,光防着邱晨,忘了防女生!小光:穿西装去蹭饭,讲究!三哥:你丫把领带给我摘了!第51章 掀桌子渔阳饭店一层是一家远近闻名的高档日料, 杨光发完微信才跟着老三进去。张扬和领位说了个很好听的包间名称, 玄净月,进屋先说抱歉:“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路上堵车来晚了。”堵车吗?杨光想了想, 不记得路上堵啊。一进屋他也傻了, 还以为会是高中同学的集体聚会,没想就3个男人。然后吧, 都穿挺休闲的, 对比之下自己真的……很隆重啊。“可算把主角给盼来了,刚才清明还说你肯定在家打扮呢。”离最近的男人站起来拉椅子, “嚯, 小伙子真精神啊, 这位是?”“哦,这个是我朋友,杨光,他哥不在国内, 拜托我照顾一下。”张扬让小光先坐, 扫了一眼对面。他没变,一点儿没变, 和高中时候一模一样。“小光,这位是涂浩, 吕力, 严清明,都是我高中舍友。”“谢谢三哥。”杨光像个成心和家长作对的高中生, 不理别人,只对一人笑,“三哥你也坐,路上堵车,累。”“行啊,小朋友有点儿性格。”涂浩就是离得最近的那个,看了眼张扬手里的东西,“啧,你说你来一趟就来吧,还不空着手。刚才吕力也是,老同学非闹这一套,怎么,看不起我们啊?”“是他妈看不起你,哈哈!”吕力直接把菜单扔了过来,“点,说好了先,今儿我请客,谁抢谁孙子。”“得嘞,那咱按照最高配置走一套!”涂浩把面前的烟递了过去,“试试我这包,这可是……”“室内抽烟,影响环境。”杨光先一步摁下了,出人意料,动作快得仿佛给屋里破了一盆冷水。涂浩笑得肩直哆嗦,一把拍在杨光后背上:“行!这小子性格我喜欢!来,先敬小兄弟一把!”杨光往张扬身边明显得偏了偏:“我不会抽,我三哥也不抽。你们要抽烟去外边儿,他闻不了烟味。”“那你可真是……不了解他。”一直没说话的严清明突然看了过来,话里有话,好像他才是最了解的那位。入目先是一双压褶很深的大双眼皮,深邃得不像个大人。圆寸,西装革履,还真是装大人的范儿。“我当然了解,我和三哥是室友。”杨光也不甘示弱,“你?算了吧。”“你了解他?”严清明的眉毛斜挑,在他眼里张扬还是从前那个张扬,带来的人是个小弟弟,“他高中时候可不这样,抽烟喝酒逃课打架……乱搞男女关系,哪一样少他了,不信你自己问。”张扬手里的菜单翻了又翻,有些坐不住了:“别听他瞎掰,小光你想吃什么?我记得你特爱吃海胆……”“别啊,你那时候和清明那么铁,咱们不就出来叙叙旧嘛。”吕力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记得高三那年你还给清明亲手做了个生日蛋糕呢,是吧,哈哈哈。”“都过去的事了,闭嘴啊。”张扬就怕他们瞎说,可小光缠着非要来,否则这些黑历史打死不想再曝光,“点菜点菜,先来条船吧,大家都饿了。”杨光转手给张扬倒了一杯热热的大麦茶,放下茶壶问对面。“你生日哪天啊?”“我?”严清明放下菜单,食指一点一点敲着大理石桌面,腕口一块钢表,中指戴着一枚戒指,像情侣对戒。杨光不看别人。“对,就你。”“10月21号的,怎么,你查户口啊?”严清明看着张扬,“你这位小兄弟挺大脾气,不会是你乱七八糟的男朋友吧?”男朋友?三哥还有男朋友?杨光身子不动,只是转脸盯住了张扬拼命看,像是要看出一个答案,替自己讨一个说法。张扬的笑越来越尴尬,好像自己变得很拿不出手。“没有,你别听他们瞎掰。清明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大家同学一场,别闹不痛快。”“我没意见啊。”严清明举起手摇摇头,眼神在杨光脸上转了两圈,“咱们点菜,随意。”4个高中室友有一搭无一搭地瞎聊着,无非是你毕业之后混得怎么样,我跟着家里干了什么生意,要不就是感情问题。只有杨光一个人闷头吃,什么贵他夹什么,夹完自己的夹给老三,一声不吭像个饿死鬼。吃得张扬都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尴尬,好像自己特意带着个人来蹭饭一样。虽然本来就是这样。“你吃慢点,我平时饿着你了啊?”张扬碰了一下杨光的胳膊。“嗯。”杨光这才吭一声。张扬立马放心了,不然他真以为小光和谁置气呢。严清明瞧着张扬的笑,他也和两年前差不多,笑的时候眼睛很好看,特媚。“张扬,你现在还弄那些小姑娘的玩意儿?”“啊?”张扬手里的筷子夹掉一块寿司,“不弄了,以前……不懂事呗。”杨光往嘴里塞海胆的动作一顿,眉头皱得紧紧的。可他长相太乖了,哪怕再皱眉头都不觉得犀利。“别啊,我还挺想念你那时候呢。”严清明咬着想念这俩字,眼神有点儿邪念,“好久没见过你化妆了,一上大学才发觉你比女生好看。”吕力和涂浩俩人都嘻嘻哈哈的,听不出话里的揶揄:“可不是,你当时不是还给清明脑门儿上亲了个口红印嘛。”“我去,那他妈大红嘴唇印子,还给清明叠被子呢……”“喂,那不是不懂事嘛,你们俩有完没完。”张扬叫寿喜烧的烟熏了眼睛,揉着睫毛说,“我弟还在啊,你们别老说这些没用的。”“呦,差点儿给忘了。”吕力起身给杨光倒了一杯清酒,“还没问小兄弟你呢,干什么的?穿这么正式。”杨光仍旧没停吃:“做微商的。”“微商?卖什么?”严清明迎着问过来,不知道自己想呛什么,大概是张扬对自己说过那些悸动的话,和穿给自己看过红红的小小的三角内裤,“做微商现在还赚钱吗?”“不赚,我做微商是为了方便三哥。”杨光丝毫没有缓和气氛的意思,这点上和他哥哥是真的像,开口就把天往死里聊。张扬吃饭的情绪全没了,头疼得要炸:“这孩子……他瞎说八道呢。”严清明笑着往下接话:“看来你现在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弄那些妖里妖气的内衣?”“诶,清明你这话不对啊,张扬那叫喜好。”吕力听出饭局的谈话走向有些偏了,赶紧往回拉,“吃饭,吃饭,清酒都先别喝了。”“我没说错啊,他那些东西你们又不是没看见过,人妖似的。”严清明的语速很慢,从烫好的清酒里拿出一盅,准备要喝了。“就你有嘴是吧?”杨光的声音充斥在包间里,再看三哥,他不敢抬头。人妖,张扬心虚地听,自虐式回味这两个字,一个劲儿给杨光夹生鱼片。今天之前他真没见过小光这一面,一句接一句往外放刺儿,也不知道说话随家里谁了。 第79章 “心疼我了,是吧,没事,我知道你心疼我。”张钊发挥出不要脸的极致,大言不惭地说,“我知道你特想我,一下练就赶紧给你打电话。家里我藏了小礼物,给你的。”苏晓原也是第一回 真谈恋爱,像个蜗牛试探着探犄角,却总被张钊大刀阔斧式的示好打败。“什么礼物啊?你别老给我买东西,咱们都是高中生,花的是家里的钱。”“不花钱的。我藏了14个,每天你找一个。”张钊这一招还是和陶文昌学的,昌子高一夏训时候就给当时的女朋友买了31个小礼物,送了足足一个月。苏晓原不想承认自己高兴,羞羞得拧着肩膀躲摄像头。“你别给我买,我都没送你什么像样的东西呢。”“第一个在枕头底下,你去摸啊,快去。”张钊盯着手机看,“找着了吗?”苏晓原欢天喜地得过来,赶紧在枕头底下摸一把,结果啼笑皆非,想打人。“找着了,一条你的……大裤头,我生气了啊!”“不是,不是这个!”张钊承认自己流氓,可还没流氓到给人看裤衩儿的程度,“两个枕头呢,你摸另外一个!再说我是大流氓吗,给你看我裤头干嘛!”苏晓原想说你就是大流氓,可还是乖乖去摸另外一个枕头,着实是想要小礼物。这边一摸就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方盒子,分量感很熟悉。肯定是奖牌。苏晓原打开它,这一块刻着和区一中第30届运动会初一男子组1500米冠军。“喜、喜欢吗?”张钊在意地问,怕自己弄巧成拙。“你的啊?”苏晓原喜欢可是不说。奖牌已经开始掉颜色了,从纯金色褪成玫瑰金,但是一丝磨痕都没有。可见保存得精心。张钊傻小子似的嗯嗯几声。“这是我……第一块奖牌,也就是因为这次1500夺冠才被春哥注意,把我拎进校队里。你帮我收好了,往后我再往上拼,跑下来的奖牌……都给你!”“我要你奖牌做什么……我不要。”苏晓原说。左右这是睡房,机器人看不见,他大着胆子给自己戴上,兴奋得像自己领了奖,再踮起脚尖满屋找镜子看,又傻又呆的。他想,那年才上初一的张钊肯定没自己现在高呢,顶着一张谁也不服的臭脸跑完了比赛,站上领奖台的时候估计还嫌刚才表现不够好。“你戴上干嘛啊,这么想我啊?”张钊突然说。什么!苏晓原惊了,急着摘下来装盒子,一时手忙脚乱。“你……你无赖,好端端在睡房里安摄像头!”太丢人了,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承认,还自己戴上了,一脸傻笑。张钊觉得冤枉,但被冤枉也值了。“不关我的事啊,摄像头在电脑旁边呢,我哥安的。他怕我往家里带乱七八糟的人,又怕我拆他家具、霍霍他……他的衣服。”苏晓原第一时间捕捉到关键字,愤愤地问:“你!你还往家里带过谁啊?”“没有带过啊。”张钊陷入回忆,“就何安陶文昌,没人了。我可没带姑娘回来啊,苍天作证,我要是往家里带过女生,明天……明天小绿就被人扎轮胎!”书房里的荧光绿死飞要是能成精说话,一定会喊出一句你大爷的。“不跟你聊了,成天瞎说八道。”苏晓原是自己脸上挂不住了,“我得赶紧走,你和何安赶紧睡,明天早上是不是6点起床啊?”张钊不舍得关手机,心里一阵酥麻:“嗯,你早上记得拿早餐啊,走路别老发微信。”“我没老发微信,你跑步一定注意安全,别崴脚了。”苏晓原真的太担心这个了,偏偏张钊还总不在乎,“还有那些不吉利的话,再说我真生气了。”“知道,你钊哥还能崴脚吗?新鲜。”张钊看了一眼时间,“快挂吧,明天记得早点往回走……记得想我啊,咱俩都早恋了,你必须想我。”“我才不想……你先挂。”苏晓原说。俩人最后因为谁先挂又纠缠几分钟才结束通话,临走的时候,苏晓原给凯撒留下一盏灯,不轻不重地叹了一下气。唉,才一天,剩下的13天怎么熬啊。可苏晓原手里有奖牌了,突然多出想要运动的冲动。这是他从没想过也没敢想过的事,但因为张钊,他真的想试试。渔阳饭店富丽堂皇的大厅门前,酒客散尽,涂浩和吕力在等代驾。“你说说今天这他妈怎么回事儿!”俩人从没见过张扬发火,要说他会吵架,涂浩一百个不相信,“他从前不是挺好脾气的,上大学人倒是变了。”吕力想起严清明一身的生鱼片直摇头:“早就说你们了,别老和人家开这种玩笑,那叫隐私,开着开着就急了吧!”“那高中时候清明开他玩笑开得还少啊,他也没急啊。”涂浩突然顿了一下,“艹,那时候他不会喜欢……”“喜欢我啊,你俩还看不出来。”严清明洗脸去了,整理得干干净净才出来,“烟呢?”“这儿呢。”涂浩递过去,恍然大悟,“我艹这太刺激了……怪不得那时候你说什么是什么,原来张扬是个gay啊!”“呵,骚着呢。”严清明叼着烟说,“偷着亲我你们知道吗?”涂浩吕力一愣,纷纷摇头。严清明开始拿这点事出来显摆:“好几次呢,我他妈装睡不想让他下不来台。我洗澡他还跟着一起进呢,你们还记得吧,光不溜秋的撅屁股你们说他什么意思?”涂浩挺好事儿地凑过来问:“这种我也听说过,说有的男的特欠干。那时候……你俩就没那啥?”“没有,玩儿了一把没下手,都是男的我他妈变态啊!”严清明啐了一口,“看他还是当年那德性,没男人就活不了,这不带着个小屁孩儿来嘛,给我下马威呢。”“一小屁孩儿算什么啊,脾气挺大……”涂浩正说着,一辆幻影从仨人面前慢慢地、慢慢地开了过去。副驾驶的窗户没关,坐着的就是他们谈论的那个小屁孩儿。仨人半天没声,吕力打破了这场尴尬:“妈啊,张扬确实是找了个有钱小奶狗啊,他……他真是喜欢男人!”严清明没接话,脸色难看得瘆人。纪雨石在车里快要笑疯了。“小光你可真是长大了,打架还知道叫人帮忙。”杨光威风过劲儿了,这时候摇上车窗户,一口一个哥啊姐的。“谢谢哥,还麻烦青哥和柔柔姐跑这一趟,这位是……”他都不敢看老三,“这是我三哥,宿舍里的。”“知道,我俩有微信。”纪雨石肯定不会让师兄弟弟在外面打架,掏钱包结了账才把事平了,“你又没说清楚,就说可能是一大屋子的人要欺负你三哥,小爷我一看这不行啊,虽然我特么是很能打,但是我不能再吃亏挨打。这种好事,当然就得叫上青哥了,是吧,青哥你说对吧?”串儿青歪着头看窗外,不说话,硬汉作风。“那你也不至于叫柔柔姐来啊,她是个女孩子。”杨光觉得自己好丢人啊,还在女孩子面前丢人。“石头没叫我。”梁语柔就是这几个男孩口中的柔柔姐,比石头还大1岁,却有种大家长的担当,“老青他瞒得住我?他一抬腿我就知道要干嘛去。”串儿青仍旧看窗外,不说话。敢情不是装酷,是不敢。“小光,你也读大学了,不是当初万宁桥上打群架的小孩子了,怎么还拉人头啊?”梁语柔上来先一通批,“石头本身就不省心,多大了还出去和别人动手呢,你可是他们几个里最懂事的,往后不许了啊。”“嗯,我听话,我今天是气不过……”杨光怂得不能再怂了,“本来我计划是掀桌子,没想到……日料的桌子是固定的,我就……“就他妈掀船了,是吧,能耐大了啊!”张扬坐在后排最靠右,中间是梁语柔,他一扭脸就能闻见女生的香水。 第81章 这他妈的对不上号啊。“一会儿我先给你送回去吧,你是不是找你弟小忞去?”请神容易送神难,串儿青现在最怕见梁语柔。这姑娘和纪雨石一样,牛逼上天了。梁语柔不说话,一开始是跟着串儿青走,走着走着就成了她带路,往哪边拐,后头都跟着一个男人。“我告诉你啊,往后石头拉人头你别掺乎,他太能闯祸了,从小血气方刚的。你跟着算什么,动手就把自己往局子里送。再有一次别想有人捞你。”“我是那种人吗?你……”“我怎么了?”梁语柔脚下一停。俩人是冬天认识的,冰刀店前阵子为了吸引孩子在店里放动画片,有个美国迪士尼的什么小姑娘就特像她,随便动动手指头就是一串冰溜子。“走吧,走吧。”串儿青催着她往前动,看见她眼里的冰溜子了,扎人,“丫头片子。”咣当,脚底下又是一绊,差点又是一个狗吃屎。半个小时之后杨兴打车来了。在张扬看来,纪雨石和杨光俩人是无话不说,但他俩都挺怕杨兴的。大一开学的时候他见过杨兴,和小光是真的像,就是五官身材什么的大一号,更大气,嗓音性感低音炮,性格沉稳多了。再来他就出国了,这回再见,好像比上次见面瘦了一些。“师兄你饿不饿啊?”纪雨石赶忙让驾驶座,自己跑副驾鹌鹑坐,“小石头也还没吃宵夜呢,肚肚饿。”“你就作死吧纪雨石。”杨兴特意没开车,因为石头爸说了,儿子回家一趟就要了车钥匙然后跑得比兔子还快。“哥你别说他,是我叫他来的,怪我。”杨光乖乖去坐后排,和老三保持着一定距离。“我还没骂你呢。”杨兴开车上了环路,“你先回学校自己反省吧,等我收拾完他再收拾你。”都到这时候了,张扬再不说句话就太不仗义了。“那个……小光他哥是吧,我,张扬。”杨兴从后视镜看他:“嗯,叫我大兴就行。我弟这一年多给你添不少麻烦。”“也没有,他挺老实的。”张扬可知道这哥多疼自己弟弟,绝对不能顺着他说,于是拼命夸,“小光这孩子不给人添麻烦,学习也努力,最近一直在宿舍背英语单词呢。”“真的?”杨兴瞥了一眼杨光,“你可别裸考啊,改天哥哥给你辅导一下。”纪雨石从鹌鹑坐姿变成了小少爷坐姿,趁师兄的老毛病复发之前赶紧扼杀他。“别,小光已经不是高中生了,你别老逼着孩子做卷子。有那功夫你辅导辅导我英文行吗?咱俩y,你当老师,我当班里最不老实的那个班草。”“别瞎说啊,我弟还听着呢。”杨兴往右打方向盘,上了辅路。“我这提议多好啊,你也不知道表扬我一下……切。”纪雨石在玻璃上无聊地哈哈气,画小桃心,天可怜见地说,“唉,可怜我正当妙龄啊,怎么就喜欢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杨兴把车开到大学门口,陪杨光和张扬下了车。“到了宿舍和哥哥说一下,往后别打架。就算打架你也别找他啊,你哥都回来了,有事先和哥说。”杨光点着小圆寸,嘿嘿笑了一个。“哥我就知道你不舍得说我。”“废话,你是我弟,我舍得说谁也不舍得说你。”杨兴摸了摸小光太阳穴的疤瘌,“不疼了吧?”“早不疼了,你快回去吧都这么晚了。”杨光看向车里的纪雨石,“哥,你也别怪他,真是我打电话拉人头的。你俩好好的别吵架。”张扬在旁边添油加醋:“嗯,因为我家里条件不好,所以他想弄辆牛逼车来装门面。”杨兴脑子够用,听几句就能理出来龙去脉。“我弟在学校就交给你了,他还小,不懂事的地方你多担待,等我处理完家事改天请你吃饭。”“行,别请日本料理就行。”张扬叹了口气,唉,小光这孩子还有两副面孔呢。纪雨石等杨兴上车立马满血复活。“师兄,你觉不觉得我这件小皮衣特别性感,柔柔送的。”杨兴瞥都不瞥他。“嗯,性感,你就作死吧。”“我怎么作死了啊,孩子说要打起来我能不帮忙吗?”纪雨石往前趴趴,裤子低得屁股蛋快露出来,“别生气啊师兄,小石头最乖了,爱你。”杨兴皱了皱眉,一把拧他后腰。“裤子要么就穿,要么就脱,露着勾引谁呢?”“你啊,那我脱了啊!”纪雨石假装解皮带,“我真脱了啊!”“……你就作死吧纪雨石。”杨兴一脚油门把车开到路边,“脱,脱啊,脱完了师兄和你车震,咱俩解一把风情。你爸公司的车,够刺激吧。”“别别别,师兄你这样儿就没意思了,我穿上,我穿上,回家咱俩再震。”纪雨石赶紧服软,主要是有过好几次前车之鉴了,师兄这个人不能撩,撩狠了他什么都敢。杨光跟着老三回了宿舍,本来以为要有一场连夜的审问,没想到三哥只是说累了,洗完澡赶紧睡。临睡之前杨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拿起手机,给三哥的堂弟发了一条微信。“钊哥啊,我是小光,我好像把你哥惹毛了。你把你哥惹毛了之后都怎么哄的,教教我。”张钊夜里上着厕所点开语音,笑得手机差点儿掉马桶里。“光哥,你他妈比我大,你都大二了,你清醒一点!”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张狗:呦,小光啊。杨光:呦,钊哥啊。张扬:你俩是不是辈分乱了?第54章 准男友怎么哄堂哥?这个问题张钊还没想过。因为自己从小就是挨揍的那个, 没哄过, 让他揍痛快了就行。6点起床打铃,5点40分手机闹钟准时响起, 张钊翻了个身子, 痛不欲生。干!半天抗阻力下来, 浑身的关节仿佛被秦大练拆了又亲手安装过,张钊一把关掉闹钟, 平躺在床上看窗外。天色一点儿要亮起来的迹象都没有, 黑咕隆咚的。玻璃窗外仿佛起了一层不对称的冰花,张钊揉着发酸的腹肌坐起来, 仔细看看, 是冰花, 像个不对称的海螺花纹雕在玻璃上,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东西了。这么好看的冰花,苏晓原一定没见过吧。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对着照片发呆。谈恋爱,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看到什么都能想到那个人的脸, 哪怕是个冰花,也想捧手里给他看看。傻到家了。“钊哥, 几点了啊?”何安也是一脸的痛不欲生。 第83章 “不气,我心眼没那么小。”张扬又推了他一把,离得太近了。“哦……”杨光站着不动,脱了那身成熟的正装,又变回怕事的弟中弟,“三哥我想问你,昨天那个严清明谁啊?”张扬刚要咬春卷:“咳咳……咳,没谁。你尝尝这个,趁热,挺好吃的。”杨光啊呜咬了一大口,春卷吃了,该问的还是得问:“三哥你别骗我,我感觉你俩不一般。他到底是谁啊,至于你每年买个蛋糕给他过生日吗?”“他……”张扬想拿油条给这孩子的嘴堵上,“能别问了吗,吃饭。”“不吃,我早上吃完了。”杨光拧起来也是厉害,和他哥一模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不是说他死了吗?还是说他叫严清明所以清明节诈尸还魂了……”张扬把筷子一放,脸色有些挂不住。“你还小,不懂这里的事,等你长大就懂了。”“我不小,我懂,你骗我说他死了其实他根本没死!”杨光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就是要问,打死也得问出来,“他……他当着那些人说你,说你穿得像个人妖你都不生气!你……”“杨光!”张扬从不叫他大名,“再问我真跟你急。”杨光傻傻地看着他,像突然不认识这个人了。“三哥,你为了一个严清明,要跟我急?”张扬把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小光着实是个好孩子,性格除了怂没有别的毛病,对自己更是没得挑。“说错了,不跟你急,来来来吃饭。”“我不吃。”杨光站起来,拿后背冲他,这一刻突然长大了,“你是不是喜欢过他?”张扬咬了一口油条,嚼蜡似的往下咽。“都不想提了你非问……是,高中我喜欢过他,我和你哥,还有那个什么石头一样,喜欢男人。不想告诉你是怕你嫌恶心……毕竟我这人有毛病,喜欢弄个女人衣服穿。也是怕吓着你……”“他那么对你,你还喜欢他!”杨光自动跳过了三哥的出柜,置气似的不肯回头,僵着后背,像和家里赌气要闹离家出走:“你俩……你俩到哪一步了!”“什么?”张扬彻底吃不下去了,“你听清楚我说什么了嘛,我是gay,懂吗?”“你俩!”杨光还是不肯回头,古怪地抹了把脸,“你每年给他过生日,你俩亲过没有!”“亲……亲过啊。”“亲、亲过几次!”“这我哪儿记得住啊。”张扬一副花花公子样,金色的刘海遮住眉毛,不觉得接吻算什么,“也没几次,趁他睡着了亲的。你到底过不过来吃饭,赌什么气呐?”“我没赌气。”杨光没声了,只低着头,从后面看耳朵红得不像话。张扬以为他是害羞了,也是,自己是个男人,他成天和一个喜欢男人的人住一起,又看过自己女装,肯定心里有些膈应,或者是嫌弃。“唉,你干嘛啊,三哥往后不给你看裙子了,还不行嘛!”张扬自以为了解地过去揽他,却怎么都看不见正脸,这小子是拼命地躲他,“怎么了啊?”杨光没说话,仍旧是古怪地抹了一把脸,然后是一声小得不能再小的哽咽声,特委屈。艹他妈的……张扬吓得直往后退,小光居然哭了?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张狗:为了大宝贝儿我要拼命跑!苏宝:为了钊哥我要拼命努力学!张狗:……干,宝贝儿你别太拼,我怕我跑的速度跟不上你成绩!奶怂攻杨光:我受不了这委屈(哇的一声就哭了)第55章 小惊喜“你别吓唬我啊, 我怎么你了就哭……”张扬摸摸他的下巴, 湿得不像话,看样子从转身的时候小光就哭了。张扬, 杨光默念着三哥的名字, 张扬, 张扬,人如其名, 可他连叫一声都不敢。只是脸通红地憋着, 憋到眼泪很没出息地往下淌。确实,自己各个方面都不如哥哥, 学习不行, 赚钱能力也不行, 四级英语可能也不行,就连真心疼了、真遇上事了,除了想掀桌子并没有别的办法。眼泪忍都忍不住,不像个成熟的男人。“喂, 你今年多大了啊, 还哭!”张扬从他左边绕到右边,再绕回左边, 明明该生气的是自己,可他一见小光掉眼泪就慌。张钊那个二逼很少哭, 揍他完全不在话下。这倒霉孩子怎么还爱哭呢, 张扬急得赶紧去拿卷纸,撕一张, 往他脸上贴一张。“别哭了,你再哭不怕吓着我啊!”张扬自己都是不爱哭的人,哄人的话来来回回就几句。“我没哭!”杨光心虚地眨眨眼,又长又密的睫毛湿得一束一束。张扬都想笑话他了。“没哭你脸上的是什么啊,擦擦脸,听话。”杨光紧捏着拳头,这口气憋得厉害,一喘气咳得止不住。张扬赶紧拍他后背,不想刚伸手又被这小子给拦下来了。“你!”杨光还气哼哼的,咬紧牙关逼问,“你……你干嘛亲他!”“啊?”张扬都把这一茬给忘了,“老提这个有意思嘛?擦擦,擦完了三哥带你出去吃饭,听话啊。”“我不吃!”杨光不争气地抹了把脸,还是站着不动,倔得让人没辙没辙的,“你都……你都没给我过过生日,你给他过!往后不许给他过!”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哄好,张扬这辈子还没低三下四过。当初严清明在宿舍里拿自己开些恶心的玩笑,他能牛逼到一笑了之,再不济扭头走人。这倒好,哄吧,自己惹哭的……等等,怎么就是自己惹哭的了!张扬至此没想明白他哭什么。“三哥没不给你过啊,是吧,7月4号,去年三哥不是带你去欢乐谷了嘛。今年咱们去上海迪士尼,咱们吃冰冰。”张扬摸摸他小圆寸,“照片还有呢,你可别抵赖啊。”杨光眼睛都哭红了,红着眼狠狠瞪他:“你没给我买蛋糕!”“蛋糕那都是小孩子的东西……”张扬话说一半,瞧小光眼睛像饿兔子似的,“是是是,三哥没想到,明天买个蛋糕给你补行不行?”“行。”杨光气不顺地抽噎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哭了,反正是心疼了,也为三哥委屈,气得没办法了才掉眼泪,“要双层!”“嗯嗯嗯,双层,双层。”泪珠子可算不掉了,张扬一把给人搂怀里,哄小孩,“别哭了啊,都大二了还哭,再哭我笑话你了。”杨光这口气还没消,愤怒来得凶猛又愚蠢,使劲儿地蹿蹬他。“三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张扬拿着纸巾帮他擦鼻涕:“嗯,没见过这么能哭的孩子。” 第85章 不是他心细,是想对一个人好的那股冲动藏不住,也拦不住,管不住手也管不住脑子。苏晓原算着这个月的零花钱能换多少巧克力:“没想,你不好好训练,我就不想。”“我好好练了啊,真的。”张钊干脆地说。他有话憋不住,如果每个人都能对应一种乐器,他一直认定自己是唢呐。不吹的时候朴朴素素,飙起高音的时候能压过一支管弦乐队,彪得吓死人。可他现在不敢彪了,鲁莽劲儿收起来只剩下单纯。“我真好好练了,你知道吗,营里牛逼的人多得是,我现在最后悔的就两件事。一个是高二没好好跑步,一个是初中成绩就不行了。但你别担心,你钊哥别的本事没有,拼跑步是天生的。见识了顶级选手我心里才有底。我就怕……”“怕什么啊?”苏晓原开始翻钱包了,等张钊回来,这些钱都给他买零食去。“我怕你认为体特生只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张钊扯了一把湿透的衣领,全都是汗,他还没这样自卑过,“其实……体育也是一个金字塔,不是只锻炼就行,只有拼得最凶狠又最聪明的运动员才能登顶。”“我知道啊,我没嫌过你。”苏晓原一直都知道,体育和每个学术圈是相通的,“我也没嫌你学习不好,我……”“我能吃苦!肯定能练下去!所以……你抽空的时候想想我,成不?”张钊从镜子里看,干,真他妈是一副傻样。苏晓原只嗯了一下。“你的蛋烘糕我吃着了,好吃,等你回来我也给你买。”张钊的声音立马变正经了:“那你趁热吃。吃完了去我床头柜第二层抽屉拿小惊喜。”小惊喜?苏晓原扭搭着小屁股去找:“什么小惊喜啊?”“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张钊变得特拖泥带水,怨夫似的,“你……宝贝儿一定记得抽空想我啊!风里雨里,钊哥等你!”“这是……这是什么啊?”苏晓原打开抽屉,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有一个小男孩儿在洗澡,光着屁股坐在大盆里,露着小鸡鸡。流氓!作者有话要说:看到照片之前。苏宝:他说这些话真让人感动,他真好。看到照片之后苏宝:流氓!第56章 童真照苏晓原一下把照片扔老远:“你流氓, 干嘛给我看你的……”“裸照, 多可爱啊。”张钊笑嘻嘻地推销自己,“这是我第一张照片, 送你, 用赤身裸体表达我想和你谈恋爱的赤子之心。喜欢么?”“谁要你裸照啊, 不喜欢。”苏晓原用朦胧的目光去看那张照片。和现在的张钊比起来,小时候是个小胖子啊。可那时候就能看出他一双好腿了, 膝盖骨很小, 腿长胳膊长。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苏晓原把目光移到他两腿中央。好小, 好小啊!像个刚破壳的小鹌鹑嘴, 就那么一丢丢。“你笑什么呢?”张钊听出那边有笑声, “干,你看我小和尚!你耍流氓!”苏晓原立马抿紧嘴巴,没发觉自己笑出了声。“我没笑,谁耍流氓了!”“你, 你看我小和尚, 我不管,我清白被你玷污了, 我砸你手里了!”张钊龇牙咧嘴地坐上洗手台,小肚子酸疼, 后背也酸疼, “你刚才笑我什么呢?”“笑你……”苏晓原实在憋不住,捂着脸彻底笑开了, “我笑你小和尚太小了,要不是我拼命找……我都看不见。”“你他妈的……”张钊悔得肠子青,“你不许笑我这个!我跟你说这是百天照,小和尚可不就是小小一揪揪嘛。不过你放心,现在你钊哥的小和尚发育挺不错的,外型也比较可观,这算是小和尚的童真照。”苏晓原笑得肚子疼,滚在张钊的床上揉肚皮。“真的笑死我了……我得找个放大镜去。我得用放大镜看你小和尚。”“苏晓原!来劲是吧,你等着,你等着……等你钊哥回去治你。”张钊听他笑听得心坎儿都酥了,练一天累死都值,“喂,说正经的,想没想我啊?”苏晓原从仰卧转为趴着,被他这么一问,直接把脸埋在床里。“不太想。”“嗯,那就是想了,既然想我了就是特喜欢我,四舍五入咱俩将来能结婚。我得好好搞体育,毕竟你这么完美,我成绩不好追不上啊!”张钊大着胆子胡咧咧,“你等我成年。”“你胡说,什么结不结婚……你个未成年,说这些害不害臊。”苏晓原像被人掐了一把,张钊这么喜欢自己,可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严重缺陷,将来要是真相大白他该多失望啊。张钊知道他害羞了:“喂,宝贝儿。”“干嘛?”苏晓原看了看表,“你是不是该吃饭了?”“嗯,去之前你能说声想我了吗?”张钊的声音说不上深情,可有他特有的执拗劲儿,拗得叫人颤,“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那这样吧,你要是想我就敲三下手机屏幕,我这头听见了就行。”“我、我不想啊。”苏晓原感觉脚边有东西拱他,一看是哈士奇,赶忙拉它来挡自己的思念,“凯撒想,凯撒想你了。”“那行,我挂了啊,你记得明天把……”话还没说完,声音断了,苏晓原喂了几次都没有回音。再看手机,还在通话中啊,可那边确实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喂,喂,听得见吗?”苏晓原又问了几次,询问无果,大概是掉线了。他想着训练营的信号可能不好,这才动了食指敲了敲,哒哒哒。“诶,这就对了。”张钊憋着不出声,专门等他的哒哒哒,“啵儿你一个啊,mua!等老公回去亲你,拜拜!”“张钊你!你耍大流氓!”苏晓原气得从床上弹起来,可这回电话是真挂断了,想骂人都找不到出气筒。这人简直……胡搅蛮缠!可自己又喜欢叫他缠,简直是个渣男。凯撒蹲在脚边,大脑袋歪了又歪,尾巴甩了又甩。苏晓原气得没办法,只好蹲下和狗告状:“凯撒,你说你爸是不是个大流氓,他是不是……有毛病啊,什么想不想的,亲不亲的,还说是我……”他捂住脸,老公这俩字说什么都念不出来,“他……他还说我完美,可我是个小瘸子,我怎么和他谈恋爱啊?我和大渣男有什么区别?”凯撒听不懂,可犬类能敏感捕捉到人类的情绪变化,一个劲儿舔苏晓原的脸,好像怕这个人哭。“还是你懂事,走,咱们去吃糕糕。”苏晓原抱着凯撒蹭了蹭,张钊真坏,可他又真好。手机就是这时候响的,是微信。刘香?他点开语音,却不是大人的声音,是小孩子在一本正经说话。“请问是小苏哥哥吗?我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忙,有没有打扰你啊?哦对,我是蛋蛋。”训练基地这边,张钊刚从洗手间出来,晚饭的开餐铃就响完了。何安从床上一跃而起,俩人跑出去排队,等秦大练训话完毕之后终于进了食堂。“给,这个给你!”晚餐的碳水化合物不多,是粗粮,张钊怕何安不够吃,把自己那份给了他,“多吃啊。” 第87章 “是吧,我也觉得凯撒养得好,我们跑起来可快了,一般人追不上。”苏晓原一脸骄傲,“其实我们可乖了,做饭的时候只要让它坐下,它一声都不叫。”“啊?”刘香歪了歪脑袋,没有接话。苏晓原思考着他歪脑袋的意思,这是……没听懂?“它可乖了,做饭的时候……”他试着放慢了语速,“我只要让它坐下,它一声都不叫。”这下刘香的思路跟上了,头不歪了,眼睛也笑起来了。“那它是真的乖,我家蛋蛋就不行,有时候他踢足球累了,回家就喊饿。我做饭慢一点,他就嚷嚷。然后我大哥听见了就出来说他,不许他催我。”原来是这样,苏晓原掌握到诀窍,刘香并没有那么聪明,语速太快了他听不明白。“你大哥对你真好。”苏晓原羡慕了,“我也有个弟弟。”刘香一边看孩子一边笑:“我大哥他可好啦,他说蛋蛋给你添麻烦,让我带这些给你。”他推过来一盒满当当的寿司,“这还是,蛋蛋家庭作业的时候我学会的。有一回他留作业,是老师留的,每个家长要做一次午餐,下周孩子们中午吃。”苏晓原拿了一个寿司,真好吃,像是外面卖的。“什么?还有这样的作业啊?”刘香提起来不太高兴。“嗯,现在的作业怎么这样儿呢,还给家长留。大哥说要给蛋蛋做大虾,可是蛋蛋说想带寿司,我不会,熬夜从网上学,试了好几次,那个米饭总是散开。”“可你现在做的很棒啊!”苏晓原很吃惊,嘴里还吃着,“真的好吃,我都吃4个了……”“这个是……”刘香自己也拿了一个,“大哥买了做寿司的模具,我才做成的。要没有那个模具我做不成,我这算是……作弊。”苏晓原不想吃太多,显得自己没吃过寿司似的。可和他吃过几次饭的人就会发现,他是个大胃王,饭量快要赶上张钊了。而且寿司里面是他最爱的肉松,结果就一块接一块的拿,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不算作弊,你这也是自己做的啊。”10个了,苏晓原暗下决心,这个绝对是最后一个,“你大哥对你真好。”“嗯,大哥他可聪明了,比我聪明,蛋蛋就随他,不像我。”刘香话里话外都是明白人,知道自己的缺项又不避讳,“我怕狗,从小就怕狗追我,可你家的狗真乖,是怎么养的啊?”苏晓原强忍住再拿一个的念头。“也不是我的狗,是我同学的,他养得好。我同学也可好了,他……他不像我,他是个运动员。”“运动员?”刘香顿了一下,思考运动员是干嘛的,“他是什么运动啊?”“长跑,5000米长跑,他……”苏晓原想夸张钊,想来想去,学过的褒义词全不合适,“他跑步特快,5000米跑16分钟。要不是别人打扰他肯定还能更快!我听同班说,初三那年学校门口有抢手机的,他刚好下练,他又是队长,带着田径队一口气追了小偷几公里。他们说追上的时候小偷站都站不起来,直喊你别追了。”“啊,小偷?他可真厉害。”“是,学校升旗仪式还念表扬信呢。他就是看着吊儿郎当,其实……又善良又热心肠。他还骑死飞呢,斜背个运动大包,嘴里经常叼着个塑料袋,是给我做的烤冷面。远远一看像狗似的。”“像狗啊,这个我懂,我大哥也像狗,咬人。”刘香不懂5000米跑16分钟是什么概念,可他知道5000米不短。“蛋蛋也爱跑步,小葡萄喜欢上数学课,还上奥数呢。你知道奥数吗,他才小学,可奥数的题我都看不懂。”“没事啦,奥数的题我也有看不懂的。”苏晓原安慰刘香,可他有种感觉,刘香压根儿不需要别人安慰。他虽然不聪明,可他的人生扎得稳稳的,别人影响不了他,比自己还稳当。“你是帮你同学遛大狗吗?”刘香看他爱吃,干脆把整盒都推过去。苏晓原终究没管住手。“嗯,他去冬训……冬训就是冬天训练,在哈尔滨。你看,这些蛋烘糕还是他给我买的呢。”刘香看了看大口袋,买的真不少呢。“你同学对你可真好啊。”“是,他对我……可好了。”苏晓原突然消沉下来,垂着脸看脚面,“可惜我是个瘸子,不敢回应他。”刘香没有接话,只是歪着头看,好像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苏晓原无奈地笑了,刘香估计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吧。“我是个瘸子,他是个长跑健将。”“嗯,瘸子……我懂,可是然后呢?”刘香用一句话推翻了苏晓原的假想,他不仅懂,而且还懂这份欲言又止,“瘸子又不是你的错,就像我。我小时候脑子有点内个,傻,可妈说这不是我的错,只是有病。你这个也是病,就和聋子哑巴一样。”苏晓原拿着第15块寿司震惊了,原来这些事他都明白啊。“可我是瘸了,不是病,治不了的。还没敢告诉他呢,怕他知道了嫌弃我。我可真是个大渣男。”“可是……瘸子又不是错啊。大哥就说,傻不是我的错,他对我好,我就对他好。因为妈说了,对自己好的人,要珍惜。”刘香心思浅,寿司快被吃光了,他就想吃人家的蛋糕,“你这个……好吃吗?我拿寿司和你换。”“这个也好吃,要不把蛋蛋他们叫过来吧。”苏晓原特难为情,小肚子都吃鼓了可还没饱,赶快给孩子分蛋糕,“好不好吃啊?”小葡萄刚擦完手,啊呜咬了一大口,瞧着红红的豆沙馅儿直笑:“好吃,像我爸爸做的芙芙蕾!”蛋蛋先给刘香拿了一个,立马纠正:“说了多少次了,是舒、芙、蕾!”“呀,这个是什么啊?”小葡萄哪个都想吃,又咬了一口问刘香,得到答案之后直接捧给了蛋蛋,“这个是酸豆角,你吃,软软的,像芙芙蕾!”“是舒芙蕾!”蛋蛋很无奈地咬了一口,转身正儿八经地谢了苏晓原。帮小朋友完成作业,苏晓原被送回张钊家,快8点半了。凯撒玩得累,进屋先喝水,喝完直接进了狗窝趴下休息。浅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印了两排泥巴爪印,苏晓原拿拖把从门口擦起。他没干过家务活,动作慢又不协调,更不会用挤压式拖把,结果越擦越花,满地发大水。凯撒都看愣了,在它眼中,这个数学能考148分的高智商两脚兽可能是在玩儿水。苏晓原没辙了,只能拿干抹布去。可刘香的话一遍又一遍反复响起。瘸子又怎么了,瘸子又不怪你,就和聋子哑巴一样。对自己好的人,要珍惜。“宝贝儿,你怎么瘸了!”张钊刚下篮球场,想得不行了赶紧看监控,正巧看着苏晓原支棱着瘦成一小条的身体在擦地。擦一下,歪一下身子,两个肩膀落差很明显。张钊!苏晓原吓得差点滑倒。他太大意了,和刘香相处一晚就放松了警惕,还把小机器人给忘了!“怎么了啊?”张钊看他不动,以为伤得很厉害,“是不是崴着脚了啊?用不用我叫我哥送你回家!”“不用,不用……”苏晓原扶着餐桌坐下,假意捶捶膝盖,“我……遛狗的时候崴脚了,活动活动脚腕就行。你看,刚才还疼呢,活动几下就好了。”“真的?你可别蒙我啊!”张钊半信半疑,小仙鹤又不会撒谎,连摄像头都不敢看,分明有事,“骗你老公呢吧,崴脚了你捶膝盖干嘛?你脚腕子长那么高啊!”“啊?没有啊,我真的是……崴脚了。你看我现在不就好了嘛,我给你走两步。”苏晓原扶着餐桌又站起来,吃太饱了,像个小孕妇似的,稳稳当当走出一条直线还转了个圈,“走两步挺好的吧,大跳就算了,你看,我这不是好了嘛。”张钊根本不信,就他刚才歪的样子,不像崴脚那么简单,肯定疼得厉害。“我知道了,你骗我呢。”苏晓原有点绝望,完了,这下绝对瞒不住了,自己真是个渣男,可还怀有一丝侥幸。“我没有……”“你他妈绝对骗我,苏晓原,你当我傻是吧?”张钊捧着手机如同捧着一尊观音,愤怒源自于两个人微妙的亲密关系,自己亲过他、拉过手、哒哒哒三声,约等于是老公了,“是不是凯撒瞎跑把你给摔了!摔坏了没有!” 第89章 苏晓原一下不动了,他确实不敢和别人说,不敢说我两条腿长得不一样,右脚有缺陷,跑步会歪肩膀,屁股一边大一边小。“切,我就知道,你那些朋友啊都是虚的。”苏运一手能够到上铺的睡衣,“哥,我劝你啊以后多结交些残疾人当朋友,大家都一样也就不用掖着藏着了。”“小运啊。”苏晓原转过身,他第一回 用郑重的语气和弟弟说话,不再让着他,“我是个瘸子,可瘸了又不是我的错,你老这么刺激我有意思吗?”“什么?”苏运还以为耳朵出毛病了,他可从没听哥哥承认自己瘸。苏晓原调整一下呼吸,才发现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自欺欺人。自己就是个瘸子,装得再好也是真瘸了,可偏偏自己不面对,只想着怎么装。就连家里人也跟着营造这场自欺欺人的骗局,瘸、腿、身高、长个儿、跑步、运动……大姨家一概不提,好像只要不碰这些词,自己就是个完美的好孩子。可事实不是啊,自己就是瘸了,可这又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还要承受被人耻笑的痛苦?刘香说得对,自己只是生病,治不好而已。嘲笑病人的人才是错的。“有些话我从前不说,是自己没想明白。我……是,我确实是个瘸子,是,我一走路就坡脚,小时候叫同学笑话,尿床上起不来,右脚到现在伸不直,可你总这么戳我痛处真的不好,也挺没有意思的。我知道你怎么想,妈一直偏心,可那也是因为她内疚,不是只爱我不爱你。小运,你今年该上高中了,能不能学着体谅别人,别叫我和妈总得迁就你?”苏晓原站在高出自己半头的亲弟弟面前,第一次承认弟弟早就长大了。他早不是小孩子,该懂人情世故、黑白是非。苏运接不上话,大概是没料到苏晓原肯当面承认自己是个瘸子。“还有,我出去复习,是怕打扰你晚上写作业。我让着你,一方面因为我是你哥哥,身为兄长我愿意让着你。一方面……因为不想让咱妈难过。”说到底苏晓原还是心疼妈妈,“我这条腿出了事,妈到现在都没原谅过自己。你能不能看在她上夜班供咱俩读书的辛苦上懂懂事?”“我……”苏运头一回叫亲哥噎得没话说,“你以为就你心疼她?我比你心疼多了!”“我知道,这些年你照顾妈,所以我心甘情愿让着你,可让着你不代表我……我好欺负。”苏晓原的语气虚了一下,毕竟他真的很好欺负,“我那些兄弟,就算知道我是个瘸子也不会笑话,这些话往后我也会跟妈说,瘸了一条腿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她的错。谁用这点看不起我才是有毛病。”“就你?歇了吧,跑个步骑个车都不行。”苏运转身出了屋,也可能是被亲哥突如其来的气势弄尴尬了,急着躲了出去。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苏宝:大家让一让,我自己的亲弟弟我亲自下场教育!第59章 我能骑第二天, 苏运破天荒没吃早饭就上学去了, 陈琴看着小儿子的碗筷一下没动过,门又哐当一声撞上, 什么都没有问。苏晓原知道两兄弟闹脾气骗不了家里人, 歪着身子站了起来:“妈, 小运他……”“没事,他也不小了, 不吃就不吃吧。”陈琴的工作是会计, 春节年前忙到家都不沾,头发忘了染, 花白一大半, “今天中午你回家吃饭吧, 妈给你做好了留着。”“行,妈你放心,我好好劝他。”苏晓原说。到底是亲兄弟,小运再闹脾气也是家里人。中午放学, 苏晓原听妈妈的话按时到家, 却发现陈琴没有走。“咦,妈你没走?我还以为你上班了呢。”陈琴放下了手里的饭勺叫儿子过来坐, 桌上已经摆好四菜一汤。“原原,你和妈说实话, 是不是弟弟欺负你了?”原原, 多少年妈都不这么叫了,苏晓原立马乖乖坐好, 像小时候等着妈给盛饭那样,捧着圆圆的碗。“没欺负。”他不想给陈琴添麻烦,“小运现在叛逆期,等再过几年就好了。”“那孩子也是早熟,心重,他怎么想妈还能不知道?”陈琴先给大儿子盛了一碗汤,“外头凉,先喝热的暖暖胃。你们俩啊要是折中些就好了,你性子再硬一些,妈就不担心有人欺负你。”苏晓原捧着汤碗吹吹,是妈妈最拿手的番茄牛尾汤。“妈,我都长大了,今年再过生日19岁,早就没人能欺负我了。”陈琴盛饭的勺子一停,转过来看看儿子,突然一笑:“是啊,一不留神就19岁了呢,我们原原真是个大孩子。小运他啊……妈会去说他的,你别操心这么多,只顾高考就行。家里家外有妈在呢。”“妈,你坐,我也想跟你聊聊。”苏晓原从不和母亲谈论腿这个话题,他知道,这是妈心里的大痛,心病。”“来,咱母子聊聊。”陈琴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微微鼻酸,“你去南京的时候还小,所以妈老觉得你没长大。那天给你买秋裤去还发愁呢,我家小原原到底穿那个号合适,我这个当妈的真是不尽责。”苏晓原拉起妈妈的手,像个男人一样提起了这个家最避讳的话题。“妈,你尽责了,我和小运能长大全靠你。虽然我是大姨家里养大的,可我知道每年你都给钱。大姨夫也经常和我说长大要孝敬你,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还有啊,我这条腿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不拿这个折磨自己了,好不好?”陈琴听着,很恨自己。原原从小爱学习,聪明极了,幼儿园老师最喜欢他。3岁刚上小班,老师就说这孩子认字记字快得很,不到中班就能自己读幼儿书籍,做大班的算术册。还说小原原必须好好培养,兴许是个小神童呢,可陈琴那时刚怀上第二个孩子,手头比较紧张,该给孩子花的钱没有花,总想着省。如果能后悔,时间可以倒流,陈琴宁愿那一针扎自己腿上。那一针扎下去,打针从来不哭的原原哇一声哭了。可孩子当时太小,说也说不清楚怎么个疼法,陈琴只记得那天原原疼到不肯自己走路,一直哭,要妈妈抱。可问他哪里疼,他只会说脚脚疼,再下地只敢歪着脚走。隔天她带着孩子去诊所问,医生说是药水的作用或者下针不够快,扎深了造成的。小孩子嘛都娇气,疼痛感几天就消失了。可从那天起,原原就再也没好好走过路,被一支针头断送了未来。她再也看不到原原学小飞机跑步了。她的原原,瘸了。孩子总是哭着喊疼,怎么揉都没有用,陈琴后来才听医生说坐骨神经从脊椎末端一直延伸到脚踝部位,那是种沿着臀、腿、脚的放射性疼痛,大人都抗不下来,更别说孩子。孩子打针打坏了,陈琴想告诊所的护士,可法院又说告下来不仅立案时间长,还有高昂的费用,不如庭外和解。一个女人,要上班赚钱,要躲着家暴的丈夫,要带着两个孩子随时准备搬家,陈琴也只能接受和解。可原原这条腿是好不了了,赔偿多少钱都没有用。所以,她最恨的人真不是前夫,是自己。“妈,你别哭啊。”苏晓原没想自己把妈妈惹哭了,用手背慌张地帮她擦,“诶呀……妈你哭什么啊,我都长这么大了,不就一条腿嘛。再说我们班到现在都没人看出来,怎么样,你大儿子是不是厉害?”陈琴也不愿意当着孩子流眼泪,赶紧擦了一把。“不好,都是妈不好,妈妈没尽到责任,妈有罪。”“什么啊,妈你胡说。”苏晓原庆幸自己今天把话说开,原来母亲的内疚竟埋得这么深,“你儿子今年再过生日就19岁啦,咱们别老纠结腿不腿的,行吗?”“可是你这条腿是妈……”“是,是你带着我去打的针,可你怎么不想,为什么当时带我看病的人不是爸爸,也不是奶奶啊?他们当时都干嘛去了?”苏晓原很少提这两个人,这些年他们也好像从生命中消失了,“我难道就是你一个人生的啊,他们呢?他们知道你怀着小运也不帮忙,要我说啊,我这条腿瘸了他们责任更大。”陈琴摇了摇头,还是最恨自己。原原后来没上幼儿园,每天最多的话就是脚脚疼,都是因为自己啊。她站起来,想给儿子添碗热饭,可手却总拿不稳这个碗。“妈,我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劝你……放下吧。”苏晓原接过妈妈手里的碗,歪着身子站了起来,如同小时候一次次摔倒再站起来,又瘦又坚定,“这话我早该说了,咱家人别自我折磨了好吗,该放下了。大姨他们疼我,你也疼我,我没因为瘸了条腿就缺了什么啊。再说……瘸了又不是我的错,也不该是你的错,不就是走路不方便嘛。”“可妈一做梦都是你小时候喊疼,妈放不下这个。”陈琴别过脸去,又偷偷抹眼泪。别说她,是个母亲都忘不了这种疼法。孩子想站站不起来,当妈的多想把自己的腿换给他。苏晓原给陈琴添了一碗饭,利利索索地站在她面前。“可我现在不疼了啊,你看,我站得多好。大姨和你想法一样,在家从不提这个事,可我觉得没什么啊,我马上就考大学了,再禁不住这些事将来怎么赚钱养你啊。往后咱家该怎么聊天就怎么聊,小运喜欢聊运动就让他说,别什么都围着我转。其实……好多事不怪小运,妈你确实太偏心了。”陈琴嗯了几下,弯腰帮儿子紧一紧鞋带。“脚还疼不疼了?”看一眼更是难受,右腿肌肉萎缩不少,从脚腕子就能看出来。“早不疼了。”苏晓原又变回小原原,笑出小酒窝来,在妈妈面前永远没长大,“妈我真的不疼了,而且我昨晚上网查过,兴许我还能骑车呢。” 第91章 小绿猛地一蹿,直接冲出半米。苏晓原吓愣了赶紧捏闸,右脚不敢着地,还好左脚始终没有悬空。这是……骑动了?骑动了!苏晓原开心得想叫唤几声,回身直冲凯撒摇手:“动了!你看见没有啊,刚才那是我自己骑的!”凯撒歪着头看,哼哼了两声表示鼓励。这下苏晓原可来劲了,刚才捏车闸的力道还有些怯,现在手心出汗也敢使劲儿了,打算再试一把。这一蹬,小绿又蹿出去半米的距离,可车轱辘太细,只能维持半米的平衡。但他不气馁,把攻破数学的认真拿到了实践中,只要左脚暂时不离地,车身歪倒之前踩住就万无一失。就这样,他像一个重新学步的孩子,半米、半米得往前蹭,往前蹿。虽然只能维持这么短的距离,可这对他而言不亚于上了月球。因为从没人敢告诉他,你将来能骑自行车。也是,一个连走路平衡都维持不好的瘸子肯定不行。但张钊说他行,网上也有人说瘸腿不影响骑车,只要落地的时候用左腿就好。苏晓原就用半米平衡绕着凯撒蹿了好几圈,骑得他浑身发热,只想脱羽绒服。下车的时候他故意学张钊,像个幼稚的小男孩儿,左腿站好右腿抬起来,诶呀,自己真酷!“凯撒乖,帮哥哥看着羽绒服啊,我再骑几圈。”苏晓原把太空服放座椅上,给凯撒倒了半碗水,“你别急,等哥哥今天学会了骑车,明天骑车遛你去。咱们不在院子里跑了,绕着小区跑,别急啊。”凯撒呱嗒呱嗒喝着水,脑袋左歪一下右歪一下,好像真得能懂。这回挑战一米平衡吧,苏晓原发现骑自行车是上瘾的,心里痒痒劲儿一上来,他连作业都不想写了,只想骑一下午。这回他再捏紧车闸就不紧张了,仗着自己的经验,还想把左脚也放上脚蹬子。应该没问题吧,只要平衡维持不好的时候用左脚落地。苏晓原有一瞬间的退缩。可他吸了吸鼻子,用一种自己已经上道了的自信,放开了车闸。张扬今天回家,进屋先吓了一跳。“妈啊,家里收拾这么干净,我弟是他妈花钱请小时工了吧?”杨光也吓了一跳,屋子收拾得太干净了,地板上连一根狗毛都没有。“也许是,三哥你看,这小时工还挺会找活儿干的,洗这么多的衣服。”落地窗前支起两架晾衣板来,铺着、挂着、吊着的全都是运动服。五颜六色,乍一眼姹紫嫣红。光白袜子就二、三十双,勉强凑成一对对的,洗得白白的。“那估计是我弟找小时工了,我早说过他,衣服扒下来赶紧扔洗衣机里,他偏不听,屋里脏得跟狗窝似的,臭袜子一抽屉。”张扬又瞧了一眼凯撒的窝,“呦,我这话说得不对,还没狗窝干净呢。不过凯撒哪儿去了?”“是不是苏晓原遛去了啊?”杨光手里拎着两个大纸盒子,一个是三哥新买的长筒靴,一个是狗罐头,“正好,等凯撒回来我喂它狗罐头,嘿嘿。”“嘿嘿你大爷,就知道嘿嘿。”张扬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坐姿很野,“我弟也是个二逼,眼看还有两天就回来了他把腿摔了,真他妈够够的。”“啊?腿摔了啊?”杨光也拉了一张椅子,很规矩地坐对面,“那影响他训练吗?”“说是不影响,就是膝盖磕破一条大口子。”家里突然这么干净,张扬都不适应了,“唉,我一开始不同意他走体特这条路,太累,又是吃身体老本钱的一行。可他偏偏喜欢运动,不爱坐教室里。你说,一个大学生运动员能跑几年,还国家二级呢,哪个查查身体不是二级伤残?他身上都是旧伤,就非要干,服了。”杨光偷偷瞄着三哥的脸色,自从同学会之后,三哥好像高兴多了。“唉,这个吧……是他自己选的路,三哥你就别操心了。老实讲,我要是有他那么能耐……我也走体育。”“甭介,你还是老实的吧,有个风吹草动你哥嫂不把我撕了。”张扬也是最近才知道小光家里有钱,一直以为他穷小子。不过这也不怪自己,杨光这倒霉孩子太节衣缩食、省吃俭用,除了写作业就是在宿舍里填快递单子,吃饭都不舍得叫两个肉菜,也没有富二代的恶习和交际圈。就是这成绩实在拎不起来,和堂弟一模一样,张扬都想花钱给他弄个家教了。杨光低着头,目光却灼热。“三哥你是不是特别关心我啊,怕我受伤。”“我怕你哥嫂打死我。”张扬躲着他的目光往后撤,最近一对视就心慌,像做了亏心事,“不过我弟也是真能吃苦了,何安说他膝盖的伤得养,可他不听劝,口子刚结疤就咧开,做一圈技巧训练下来纱布都红了。我真是服他,回来得揍丫一顿,否则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你也是,过马路长眼睛,别一个劲儿往前蹿。”“三哥你别气,我往后指定不受伤了。”杨光晃晃着身子说。张扬长吁一口气,真的是发愁。小光那个小疤瘌怎么来的他知道,听说直接给撞飞了呢,锁骨都折了。唉,俩孩子哪个都不省心。“对了,有事我还没问你呢。”张扬突然想起来了,“你家那个什么石的……”“纪雨石,我哥男朋友,特别能打,还帅。”杨光瞬间化身迷弟,“他和我哥一个高中的。”“嗯嗯,纪雨石,他上回怎么说你从小没爸没妈啊?”张扬当时只觉得这话里有话,结果忘了问,“你爸妈到底干什么的,小时候不管你?”杨光咽了口唾沫,有些自卑。街坊都拿这个事戳他脊梁骨骂,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可杨光记住了那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所以一上小学他就开始编谎话,说爸妈都在国外工作呢,一年才能回来一次。也不是虚荣,只是一个小孩子的自我欺骗。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信了,好像爸妈都还要自己,只是忙得回不来。“我爸妈……做生意的。”杨光接着骗,怕三哥这么高的气性看不起自己,嫌他身世丧气,“他们在国外,所以出差的时间比较长,一年就回来一次。”“哦,那也……挺不负责任啊。”张扬听着心疼,这孩子,跟着哥哥长大,又有冻疮又有鼻炎,怪不得性格杵窝子。杨光知道张扬疼他,赶紧挪近了问:“三哥啊,你往后能不能去哪儿都带着我啊。我跟我哥长大的,身边没人了我发怵。你带着我吧,我不给你找麻烦。”“不找麻烦?”张扬还真挺喜欢他的听话劲儿,揉着他耳垂质问,“掀刺身船的是谁啊,还想掀桌子?我看你最他妈能找麻烦……”“哎呦,三哥我疼。”杨光拿额头拱他肩膀,正准备再近一步,门开了。跑进来的先是凯撒,然后是推着小绿的一瘸一拐的苏晓原。“我艹……你干嘛去了?”张扬头一个站起来,然后是杨光,都看呆了。苏晓原没想到家里有人,瘸着就回来了,这下倒是好,装都不用装了。“我……我想下楼学骑自行车,然后……张钊的车太快,我冲林子里给摔了。”下巴一块红,不仅磕破了,还是蹭出来的伤口,鲜血直接流到喉结。蓝色校裤全都是土,右膝盖的土格外多,一看就是整个车往右边砸,直接把人压在了底下。唉,看来这学自行车,还是挺难的。苏晓原无奈地笑了一下,嘶,真疼。晚上,张钊刚吃完饭,一边给膝盖换药一边叨叨。“干,我他妈为什么总有种心神不安的感觉呢,何安你有吗?”何安正在床边练习推球姿势。“啊?我……没有啊。钊哥你这腿要不然歇两天吧,两天就行,等疤结上。”“屁,结上了才麻烦呢。”体特与伤痛为伍,张钊早习惯了,还站起来蹦跶了两下,“不碍事,等回北京再养吧,不就是伤口裂一下……不行,我心里不踏实,你先去洗手间待会儿,我打电话!”“啊?我……你打电话我干嘛去厕所啊?”何安无辜中枪。“因为厕所信号不行,我他妈要视频!”张钊推着何安进去,拿出了手机。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苏宝:我骑车摔了,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起来。张狗:凯撒!一定是凯撒闹的!凯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3章 俩人都有话没说完,欲言又止里头藏着的是两个高中男生走投无路的喜欢。“……不疼,早就不疼了。”张钊逞了一把英雄,切切地问,“你老公牛逼吧!喂,下巴到底严不严重啊,明早还是让我哥陪你看看去吧。”“我也不疼,要是严重你哥今晚就带我看了。”苏晓原一直是个矜持的孩子,可他现在只想和张钊好,他被张钊带疯了,“其实……我把腿也给摔了,你别急啊,没破。”“啊?腿也摔了!”张钊想把手机摔了,疯起来狂犬疫苗都拦不住他,“你到底受多少伤啊宝贝儿,别他妈一个个蹦出来,你钊哥心脏受不了!”苏晓原手心冒汗,最后狠了狠心。“我都说完了,就是想告诉你……我膝盖一走路就疼,所以变成个……小瘸子了。你回来之后,不嫌弃我走路坡脚吧?”张钊也像个瘸子,歪着身子在屋里溜达。“这有什么嫌弃的,养养就好了。”“那要是……万一我养不好呢,走路老得瘸着呢。”苏晓原的小脸绷得很严肃。“那就……我背着你呗,这有什么难的。”张钊朝屏幕伸出手指头,戳了戳画面中的小酒窝,“小瘸子你钊哥也要,赶紧养伤,等我回去教你骑车。今天情人节,回去给你补个礼物!”“嗯,那你快回来啊……明天我接你去。”苏晓原如释重负,笑得很含蓄。可嘴角挑得特别俏皮,酒窝从没这样深过。2月15日,晚上21:08,陶文昌再一次看了看微信,确定时间没记错。北京站前永远人多,川流不息的旅客来来往往,倒显得他一个人站在led大屏幕前头的身影分外孤单。张钊和何安一走就是俩礼拜,他也在这俩礼拜中做思想斗争。要说接受吧,也不是很能接受,队里有一个薛舔舔就够闹心的。但更多的是他反应不过来。从前可真没看出张钊喜欢男生,突然一下子就说喜欢了,别再是荷尔蒙闹的。可要说不接受吧,兄弟一场,闹掰了不值得。思来想去,陶文昌决定还是来接一把,冬训辛苦,俩人指不定扒掉了几层皮呢。只是张钊怎么就会喜欢苏晓原了呢?陶文昌想不通,要说这俩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里的,就当了半年同桌,就喜欢了?那自己和这么多女生男生当同桌也没当出感情来啊,这俩人有毛病吧!正想着,一个急急忙忙看时刻表的人引起了陶文昌的注意。不光是他注意,所有人都注意,不看他太难了。一个小瘸子,下巴上还贴着一块白纱布,很瘦很弱还非要往人多的地方挤,挤还挤不进去。妈的,苏晓原。陶文昌又思想斗争了,这摆明是来接张钊的,自己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可问题是,他怎么瘸了?受伤了?还是叫谁给打了?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凯撒:真险,我差点又背锅,呜呜!张狗:回去就把小绿拆了!小绿:?????第62章 亲上去苏晓原真后悔, 后悔自己被大姨家养成温室小花骨朵, 公交车没挤过,地铁没坐过, 现在到了火车站直接抓瞎。“不好意思, 我看一眼……不好意思啊, 我就看一眼。”他继续试图往前冲,又一次次叫逆行的人群顶回来。忽然苏晓原感觉冲不动了, 有个力量在往后拽。小偷!他赶紧回头, 只看到陶文昌绷着一张酷酷的脸,也不说话, 一只手拽着自己的书包带。“昌子!”苏晓原赶紧迈过去, “你来就好, 我挤不过去……咱俩没晚点吧?”陶文昌不想过来的,可苏晓原摇摇欲坠这个样子再往前挤非摔了不可。“不急,还半个小时呢,你也是……接钊哥的?”苏晓原低低头, 脸没有红, 可酒窝里的甜度和三伏天的砂瓤儿西瓜没有分别。“嗯,他……我是怕他行李多, 拿不了。”“别,就你这小身板儿, 能帮他拎个运动包都够呛。”不是陶文昌看不起, 苏晓原的体格在体特生眼里就是个仙鹤,手不能提就是这样的, “我问你,你脸上怎么弄的?”见着熟人了,苏晓原心里踏实,跟着站到了不挡路的地方。“不小心摔了一跤,是我自己没看路。”“真的?不是1班有人欺负你吧?”陶文昌打量着他,死活想不明白钊哥喜欢哪一点。长相嘛,是倍儿可爱,眼睛大大的,皮肤嫩嫩的,酒窝特加分,头上还立着一缕呆毛,但再可爱他也是个男生啊。苏晓原不知道张钊和陶文昌招了,还傻乎乎提张钊的名字。“没人欺负,张钊特意找过汤澍,1班同学都挺好的,课业重,也没工夫欺负我。你呢,今年冬训了吗?”提到冬训两个字,苏晓原有些骄傲,从前这个词和他毫无关联,现在因为张钊,他也能和体育生聊上几句。“训了啊,就在校跳高队,龚女士专门练我,可他妈累死了。”陶文昌说,看他这一摔伤得不轻,“你摔哪儿了啊,刚才看你腿都瘸了,去医院没有?”“啊?”苏晓原正在努力看列车出站牌,没料到他问这个,可转念一想,算了,既然打算慢慢告诉张钊,昌子和何安迟早也会知道,“我想学骑车,用张钊的死飞练的,然后不小心冲林子里就被车给压了一下……这几天走路不稳当,有点儿瘸。”陶文昌听他一口一个张钊的,心想这俩人八成是搞上了。“你有病吧?学骑车不能用死飞,再说张钊那车和我那车一起改过变速,速度没谱儿。他没告诉你啊?”苏晓原活动着脚腕子,一心想给张钊开脱。“是我自己没问,我没骑过车又想学,自己上网查了查就上车了。不赖他……诶呀,怪不得速度那么快呢,改过啊,张钊真厉害。”“呵,你也是,看着文绉绉的胆子不小。”陶文昌看着他那股翘首以盼的劲儿,心里明明白白,“钊哥他……去哈尔滨和你联系没有?”苏晓原往前倾着身子,受伤的下巴格外凄惨。“联系了,他说他……”“说他喜欢你,是吧?”陶文昌脾气直率,这事也用不着百转千回,“别装,他走之前跟我说完了,他想追你是吧?”苏晓原被问住了,可也没有否认。紧握的拳头像掰不开了似的,骨节发着嫩红色。张钊真是个横冲直撞的人,这种难以启齿的事居然敢说。“你……”陶文昌心想坏了,自己就问了一句,像欺负人一样,“你紧张干嘛啊,我就问问。”“昌子,我问你啊。”苏晓原站得很累,全靠左腿撑着,“你们体特生……是不是看不起这个啊?我听你们说过,说薛业他……”“说薛业他是薛舔舔,对吧。是,体特生是看不起,连我都没缓过来呢。”陶文昌也不想瞒,甚至想探一探苏晓原的态度,“钊哥人是挺好的,不过他要是逼你和他好,你真不用搭理。你不会……也喜欢他吧?”苏晓原叫人撞了一下,小小的哎呦一声又立马站稳。这怎么说呢,说自己不喜欢?可不喜欢又来接这算什么?可说喜欢,这多难为情啊,他也怕昌子看不起他俩。“昌子,我能求你一个事吗?”最后他正了正身子,“这事不怪张钊,你能不能帮他保个密,别叫别人知道。特别是田径队里,千万别让队员看不起他。”完犊子,陶文昌也不想问了,苏晓原就差直接说我也好喜欢钊哥了。唉,这俩人……什么毛病。晚上21:05分,列车提前三分钟进站了。“钊哥你等等我!”何安大包小包拎着跑,“又不着急,你腿还没好!”张钊一直拼到闭营才肯养伤,大口子裂了又裂,葛优瘫一路回北京,现在走起来也是瘸着的。“我能不着急嘛,我家大宝贝儿在外头等着,再让人给碰坏了。” 第95章 第63章 恋爱吧“张钊你这样儿像个……”再后面的话囫囵成湿漉漉的声音, 苏晓原没说出来, 也站不稳了。楼洞里很黑,他只能看见张钊的脸, 和他挂着汗的眉梢。再想说话, 嘴一张, 什么东西滑溜溜热腾腾钻了进来,没完没了舔他的牙龈。张钊一开始也只是绷着嘴角往上贴, 像个阳刚气盛的运动员破纪录那样, 不顾代价去贴一下。可谁知贴上之后呼吸就乱了。他没接过吻,但琢磨这个事很久了, 可嘴唇一旦和嘴唇碰上他才发觉真是白琢磨了!每天好几千米跑着, 一年下来大几十万米得跑, 呼吸没乱成这样过。特别湿特别软,像咬了一口布丁,亲了小猫肉垫似的。张钊亢奋了,热切地抱他一小条儿的身子, 比田径队最新进的运动员还傻气, 急于表现似的。该伸舌头吗?伸吧。然后咬吗?不该吧。苏晓原不肯张嘴,张钊压着冷嗓子说了句嘴张开吧, 然后他就乖乖张开。然后两个人都有些疯了。嘴唇上全都是湿的,原来口水这么好吃。苏晓原先两只手抵着他往外推, 推着推着就不推了, 挂在张钊脖子上收拢,亲了几下他突然又不让了, 急着挣脱:“诶!你……”“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啊……”张钊大喘粗气,没有笑,不笑的时候很冷,可脑袋里都是放炮的声音,兴奋劲儿且过不去。他轻按苏晓原的后脑勺,疯狂地表白:“咱俩这就算是……正儿八经开始初恋了吧?”“你……”苏晓原低着一张热脸,除了嘴角,下巴都亲湿了,“你是狗吗……不要脸。”“我要媳妇儿还要什么脸啊?”张钊火烧火燎地想象,大晚上黑灯瞎火,俩人在楼洞里你拥我抱,贴这么近,还亲嘴,脸是什么?苏晓原呼呼换气,手背擦擦嘴:“谁是你媳妇儿,你不要脸……”“我不管,咱俩亲了就算定了,往后……咱俩就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张钊一鼓作气势如虎地说。他这个年龄,谈爱太远,也理解不了我爱你之后的涵义。用尽了心思和想象力,最亲密的关系就是喜欢。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真的喜欢你,说出来连张钊都脸红。苏晓原反应过来,失神地问:“咱俩刚才是不是……干变态的事儿了?”“什么叫变态啊!”张钊搂着他,风再大都无所谓,牛逼把自己吹跑,“我跟你说……这可是你钊哥的初吻!当情人节礼物送你了,接好!”“什么初不初吻的,你不要脸!”苏晓原还在惊心动魄,紧紧攥着张钊的衣领子。张钊太流氓了,他怎么能仗着自己也喜欢他,就和自己做这种事?男生和男生接吻,这不是变态这是什么啊?张钊看他死抿着嘴,还在回味刚才那一口。“生气了?生气了让我再亲一口?”“钊哥你做个人吧,口水都蹭我脖子上了。”苏晓原拿校服袖口擦,要说喜欢吗,他当然喜欢张钊,“往后你不许瞎亲,不然我生气了。”张钊若有所思地抱着他:“你要说不喜欢我亲,往后我绝对不亲了。”苏晓原心虚了一下:“我没说,我说的是你不许……”“那就是喜欢我,嗯,我也喜欢你。”张钊有种终身大事已经敲定的成就感,好像亲完自己变得特不一样,特成熟了,他必须,他就得,好好负个责任,“咳……那从现在开始,咱俩算正是交往了啊。你不许平白无故不理我,我现在……我现在是你男朋友。”“我没平白无故不理你过。”苏晓原避重就轻,羞羞地推他,“你快走吧,出租车还等着呢。”“你还惦记着打表计费啊?宝贝儿,你为我省钱的样子像极了爱情!我今天睡你家楼下都行!”张钊把小白手按在胸口发誓,“我今年6月份就成年了,为了你……我,我一定考上北体大!”誓言之所以动人心,大多是压了遥不可及的赌注。可这誓言发得像个笑话,没有男人是这么发誓的。但张钊就敢这么说,用他一颗真心说幼稚话,再全捧出来送人。苏晓原不声不响地垂下头,又点了点,这就算认了。“那你……那你加油,我得上楼去了,不然……我妈和我弟该着急了。”“行。”张钊心花怒放,“不行,你下巴的伤……我得看看。”“诶呀不用。”苏晓原回味那个初吻的滋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慌得手足无措,连怎么亲、怎么伸舌头都没记住,草率地亲了一遍 张钊不放心,愣是揭开小纱布看了看,还行,伤口没有化脓。刚才亲的时候有多勇猛,现在就有多羞赧,俩人的眼神都一个劲儿躲对方,好像都知道,再一对上会发生什么。“还行,不严重,等我腿好了,送你一辆specialized碟刹版venge disc教你!”张钊都出汗了,谁抱着喜欢的人大概都要出汗,“那我走了啊……明天还在你家楼下等着,行吗?”苏晓原面对张钊殷切的要求只想点头。“嗯,那咱俩……明天见。”“明天见,记着啊,往后我就是你男朋友……到家发个微信,明天见!”张钊乐得屁颠颠的,瘸着走了。苏晓原摸着发烫的红脸,也瘸着上楼了。到家门口,苏晓原定了定神,等脸不烧才开锁。妈和弟弟都在,他打了个招呼径直钻进卧室,踩着凳子去够衣柜上的行李箱。很大的一个箱子,里头装着好些在南京用的东西,只是箱子放得太高,一直没动过。陈琴听见动静,进屋先吓一跳:“啧,这么高也不和妈说一声,下来!快下来!摔着怎么办?”“我又不是小孩儿,怎么会摔着啊。”苏晓原高抬着胳膊,从拉开的侧兜里掏东西,再往下一跳,整个人歪在床边,“妈,你看,我这一蹦还挺准的吧,正好扶着床。”“你这孩子!”陈琴汗毛都吓竖了,“有什么东西妈给你拿,还有你弟呢,不许再爬高了啊!拿的什么?”苏晓原把手一摊开,是一张扑克大小的佛牌,金灿灿的。“拿这个,这个还是大姨专门去五台山给我求的呢,据说特别灵验。”陈琴沉了一下脸色,知道这是什么,因为她也求过。别说五台山,但凡有些名气的寺庙她都求遍了。“唉,这些啊……这些都不灵验,往后妈再多咨询咨询好医院。”“不是,妈我不是那个意思。”苏晓原猜妈妈误会了,以为他还和小时候一样,求大佛们保佑自己不瘸,“妈,其实我……不可怜。这些东西往后我也用不上。”“用不上你拿它干嘛?”陈琴不愿意看这个,这些都是她身为人母不能实现的梦,现实残酷,连还愿的机会都没给她,“收起来吧。”苏晓原推着陈琴往外走:“这个我有用,妈你先出去一下……别担心我,我现在真好了。”“真的?”陈琴发觉最近儿子不太对劲,长大了似的。从前这些求神的护身佛可是他的宝贝,轻易不拿出来。“真的。”苏晓原总觉得自己嘴上是湿的,偷偷又擦了擦,“这些是宝贝,可我用不上了啊。你看,我都好了……也不能说好了,腿没好,可也没再坏。往后你也别把我区别对待,就当我和小运是一样的,行不行?”“可是你……”“唉,妈你先出去,我要复习啦!”苏晓原轻轻推妈妈走,好不容易才关上门。手里的佛牌像新的,根本看不出来他留了整整10年。五台山,听说许愿最灵验了,有求必应。大姨当年赶在春节去烧头香,求了个开过光的佛牌保佑自己平安无事。大和尚还按照大姨说的,把写了自己生辰八字的纸条塞在佛牌夹层里。也许家人当年的心愿是自己别落下病根吧。塞进夹层的纸条取不出来,苏晓原取了张方便贴,一笔一划写上张钊的大名,和他出生的阳历生日。虽然不比八字郑重,可苏晓原相信这个能保佑自己,也能保佑他。塞好,苏晓原虔诚地许了个心愿,希望张钊一切顺利,体考前不要再受伤了。 第97章 “咱俩?”薛业投过来一个过分逞强的眼神,“别逗啊,我可不需要安慰。看不起我就看不起我,我从来不放心上。”“我不安慰你,就是聊聊你喜欢……祝杰的事。有什么话你别憋着,你跟我说。再说咱俩是一样的人,兴许我更懂你。”苏晓原是真的不可怜他,只心疼。因为他比任何人清楚,脚下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自己也好,张钊也好,走学术还是体育,本质相同,下了决定就努力,义无反顾不后悔。就好比自己真的怕张钊知道这条腿有残缺,但俩人既然好了,就必须找机会告诉他。要是真因为这个掰了,被嫌弃了,那他也不后悔。“那……行吧,下了课我找你去。”薛业没什么朋友,队里都不待见他,真的是憋坏了。刚好苏晓原和自己一样搞基,聊就聊呗。下午,第二节 课过后体特生按照惯例去训练。现在是3月初,4月初是最后争取二级运动员的正规比赛,5月初开始全国体招,谁都不敢松懈。晨训两小时、下午训两小时,晚自习后训一个小时,既已选择,注定拼搏。回队,这对张钊自己来说都挺梦幻的,没想到能跑15分49秒。体育这条路是他亲手放弃过的,可重新站上起跑线的刹那,他心里满当当想的只有如何拿回来。5000米热身、3800米计时,1600米追逐再加400米全速,最后绕操场5圈慢跑放松肌肉,张钊感觉两条大长腿已经飞了。反正就是感觉不到了,但身子还在地上。“队长牛逼啊!”老队友拍怕他肩膀,“怎么,还是想跑步吧?”张钊呼呼喘着气,一屁股坐下,不远处是负重跳换步的高一学弟。“别他妈瞎叫啊,成绩一般,不走体育我上不了好大学啊。”“呦呵,牛逼!”老队友蹲下打探消息,“想报哪儿?”张钊满脸挂汗,像憋了个秘密,又像憋了个情话。“考北体大!”“牛逼牛逼,不过话说回来,你和祝杰现在究竟谁当家啊,春哥让你俩谁领跑?”“我他妈才不管呢,我跑我自己的。”俩人正你一句我一句说着,祝杰从挺老远走过来,直接累蹲下了。“艹,你丫坐我包上了。”张钊还真没注意,往后扭头一看,离他运动包还一拳距离呢。“谁他妈坐上了,你丫长眼睛了吗?”祝杰一把给运动包抻过来,闷头在包里找水。运动会时候俩人的联手合作,那算是体特生的运动精神。可下了场俩人半斤八两,谁嘴里都不干净。“怎么你又回来了?”祝杰咕咚咚得喝水,脖子昂得老高,喉结一上一下。“我他妈回来还得先跟你打报告是吧?”张钊自认为自己不算记仇的人,可祝杰就有这种本事,能让人特别讨厌他,“找不对付直接说。”“我可没说,你别拱我火。”祝杰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气,满操场看了一遍,没有薛业。前队长和现队长呛火,这已经是田径队里公开的事,谁也不愿意过来蹚浑水。张钊实在是累得站不起来才懒得计较,同时不停检查微信,越看越烦躁。两个多小时了,他大宝贝儿没回微信,干嘛去了?1班又模拟考了?“艹,薛业人呢?”祝杰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就他妈知道偷懒。”要平时,张钊也就不搭理了,可他今天偏偏烦躁,再加上自己也搞基,就看不得他耍牛逼了。“你丫嘴巴干净点儿啊,人家薛业又不是给你打杂的,真当自己多大本事,训不训也轮不到你管。”“呵,是吗?”祝杰扶着地才站起来,膝盖骨发酸,张钊归队,他心里也憋了一把火,反正俩人就是谁也看不上谁,“你自己问问他轮不轮得到我管。他自己愿意犯贱,不知道就别逼逼。”“艹你丫说谁呢!”张钊瞬间暴了。这是最容易动手的年龄,气盛,运动之后的荷尔蒙还鼓噪着。祝杰太他妈找打了,今儿他必须得教训。“我说薛业犯贱轮得到你管啊?你丫算老几!”祝杰也是个好战分子,俩人对着站起来。正跳跃的高一学弟谁也不敢动,所以人都往春哥那边看,等着总教练过来拆他俩。“你大爷,爷爷看你丫不顺眼挺久的了!”张钊很久没和谁动过手,但这运动背心一扯,说他现在要打死祝杰也不为过。祝杰连废话都不说,直接就是一拳,张钊毫不含糊地抓他衣领,抡着往腰上踹了一脚。“麻痹!”祝杰压着嗓子骂,逆着张钊的劲儿扳他肩膀,直接往地上滚。要说俩人都没训练,那现在必定头破血流,可巧就巧在他俩都训完一万米,体力基本上耗尽,谁也别想把谁打成什么样儿。春哥吹着训练哨冲过来的时候俩人已经滚一起了,打得跟野人似的。“干嘛呢干嘛呢!都他妈起来!”地上谁也不起来,一个摁着一个,不服。都知道体特怕什么,都踹对方膝盖。“张钊你他妈松手!”春哥最头疼的就是这俩人,从初一到高三,就是俩炮仗,给火儿就着,“张钊你他妈松开!”他掰开张钊掐着祝杰脖子的手,祝杰这臭小子还连踹几脚。“我艹你大爷的……”张钊起身还想打,被春哥一把推老远。祝杰这才爬起来,脖子上一个紫红色的深深的掐痕。俩人是来真的,想把对方往死里弄。“别打了啊!满操场都看着呢!”春哥吹哨解散,把无关人员往远处轰,“都他妈不想练了是吧?不想练滚蛋!”张钊的小腿酸得直打摆子,气头上根本拦不住。祝杰弯腰从包里抄家伙,一块砖头,照直往这边砸。“你他妈兔崽子能耐了!”春哥一看不行,直接提脚把祝杰踹到边上去,又把他手里的板砖夺过来,再回身一脚踹张钊,生生给俩人踹倒了,“都他妈疯了吧!滚滚滚!你俩都他妈别练了,都滚!”祝杰叫张钊砸了鼻子,蹲在地上捂血。张钊叫祝杰一猛子撞了下巴,直接磕破舌头和唇峰,摸一把也是血。要不是春哥,这俩一中田径队霸还真没人敢劝。散了的人大多都走远了,只剩几个老队员围着,可谁也不说话。春哥站在中央,俩打架的两败俱伤,刚才还热闹的操场顿时进入诡异的寂静。就这时,有一队学生往实验楼跑,可看着不像是穿运动背心的体特,而是蓝白校服的高三学生。跑在最前头的是9班陈文婷:“别打了!你俩别打了!实验楼出事儿了!”“什么……艹,怎么了?”祝杰昂着头等鼻血回流,但预感这事儿和自己有关系。“先打消防电话!打119!119!”陈文婷不是体特,急得一阵风似的,“电梯坏了,校工说有人在里头砸门,说是咱们班薛业!”“薛业?”祝杰猛一低头,血直接流过了下唇,“那傻逼……丫跑实验楼干嘛去了?”张钊也站了起来,捂着满嘴的血看好戏:“呦吼,砸多半天了?别他妈憋死了啊!”“你丫给我闭嘴!”祝杰扔下一句,拎起包往实验楼方向冲刺。张钊也拿起包准备过去帮忙,就这时,又看几个蓝白校服往这边跑,其中一个特眼熟。汤澍。“张钊!张钊!”汤澍看见张钊像见了救星,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实验楼电梯坏了,苏晓原去实验楼拿的数学卷子……快!救人!”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苏宝:放心,钊哥马上就会发现我不见了。小业:行吧。操场上张狗&祝杰:沉迷打架无心其他! 第99章 “是我!张钊!别怕啊,咱们马上就出来!”张钊用两只手拼命抠门缝。可老式电梯的厅门真不是一个人能扒开的,弄了半天,冰冷的铁门无动于衷。苏晓原赶紧敲了几下轿门。“你别急,我和薛业都在呢,我给你发微信可这里没信号!”“我他妈能不急嘛!电梯里的按钮你一样都别动,我找校工调手动了,你别瞎碰啊!”张钊急了一身的汗,比跑5000计时还紧张。无数电梯吞食人命的画面在他脑袋里回放,这一刻,他真后悔看过那么多恐怖片。“你别急,我和薛业真没事!你……你小心手!”苏晓原了解张钊的急性子。这时候动静渐渐大了,像是又跑来许多人,还听到有个女生在砸门。“小原子?小原子你在里头吗?”是汤澍,声音虽然不是哭腔但也颤颤的了,“在吗?你说句话!”小原子?张钊一听,干,这他妈不对劲吧,该哭的应该是自己啊。“我在,你们都别急,我好好的呢!”苏晓原不想自己惊动这么多人,但人越多他越担心,生怕张钊一不留神叫大宝贝儿,“你们别着急,还有薛业在里头呢。能不能先把门开个缝,薛业他……他难受!他在里头憋得慌!”没有人来找自己,薛业丝毫不惊讶,仿佛早习惯了。唉,苏晓原人缘真好,1班9班都有人来找他,羡慕。自己就……唉,死在电梯里也没人知道。“小业,你丫死没死,说句话!”是祝杰,一把推开汤澍猛砸厅门。本身他就没有礼让女同学的意识,反正谁挡在前头谁倒霉。祝杰!薛业立马来了精神,也跟苏晓原一样,趴着朝门缝说话:“杰哥?你、你怎么来了啊?我陪着他来拿卷子……”“你丫是他妈大傻逼吧,大晚上陪他跑实验楼来!”咣当一声,祝杰砸门发泄,刚要再砸就被张钊一把抓住了。“你他妈疯了!人在里头呢!”张钊是非常想揍丫的了,“你他妈把电梯砸下去我要你命!”祝杰一把推开,手心的血往运动裤上抹抹。“怎么,还想打?”“想!等明天我他妈收拾死你!”张钊先让汤澍靠边站,揪着祝杰大骂,“愣着干嘛,你丫那么牛逼找钢板啊!”“找钢板?”祝杰第一反应是这二逼想干架,他下意识摸包里的砖头,妈的,让春哥扔了。“废话,我他妈一个人打得开电梯吗?”张钊什么前嫌也不顾了,拉开气势喊道:“先救人,咱俩把门撬开!不然等着女生动手啊,傻逼!”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张狗:我用全朝阳区的卷子巴结汤澍,结果培养了一个情敌。小业:你要是敢嫌弃晓原,我就……张狗:闭嘴!我祝你和祝杰那个野逼白头到老!第66章 摊牌吧苏晓原撅着屁股听半天, 外头动静大完又小, 像在密谋什么。电梯里只有手机一道光,照亮他和薛业各半张脸。“没声了?”薛业把耳朵贴在门上, “我怎么听着没声了。”苏晓原试着用手扒了扒紧闭的门缝。“是不是找人去了啊?”“诶, 不对, 有动静!”别的不提,祝杰骂人的声音薛业肯定认不错, 因为天天挨骂, “他们回来了!可我怎么听着……张钊和杰哥吵起来呢?”“不会吧?”苏晓原一紧张,把最后一片薯片给吃了, “让我听听我听听……好像还真是!可……都这时候了他俩还吵什么呢?”“那他妈肯定是张钊的错!杰哥脾气挺好的!”薛业极为肯定, “咱俩就等着吧, 消防员一来,咱俩就能出去了!”“怎么可能是张钊错啊,他、他轻易不跟人吵架的。”苏晓原惴惴不安。张钊和祝杰确实是在吵架,过分幼稚又出奇认真, 谁也不肯少说一句。钢板找来了, 张钊直接拿它撬门缝,一点点起着两片钢铁厅门。他边起边嚷嚷:“里头听得见动静吗?苏晓原, 听得见吗!”“听得见!”苏晓原赶紧应声,“你在干什么呢?小心别伤了手!”“我把门起开啊!”张钊的舌头像起大口疮一样疼, 唇上有血, 都是刚才打架时候磕的,“你别怕啊, 给你开一条门缝,咱俩就隔着一道门!我们都在门外呢!大家都在呢!”苏晓原也不知道外头围了多少同学,可危急关头听这样的话如同吃定心丸。“那你们注意安全啊,我不怕,薛业陪着我呢!”“他陪你管屁用!”张钊暂时不考虑这俩人为什么关一起,只顾得对付眼前,“祝杰你丫干嘛去了,敢过来搭把手吗?”祝杰从1层刚跑上来,鼻子简单堵着一些纸巾,累得脸色蜡黄。他手里拿着一串三角钥匙,就见不得张钊使蛮力的傻逼劲儿:“你他妈没脑子吧,厅门没钥匙你能开算我输!起开!”“你他妈早说一句会死啊!”张钊看他用特制三角钥匙打开控制室,身边是汤澍、陈文婷几个女生,“你们1班也是,早不拿晚不拿非这时候拿。要是发现不了呢?人不得关一宿啊!还小原子……他一个男生叫什么小原子,有毛病……”张钊与祝杰不同,不和女生发脾气,但小仙鹤遇险等于戳了他的软肋,能戳死他。苏晓原是他亲自送到1班门口的,是从9班出去的学生,真有个磕磕碰碰的韩雯也会跟老王没完。汤澍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比谁都难看,高傲劲儿全消失,一直说着对不起。忽地,张钊手里的钢板突然松动,像是趁着厅门不注意的关卡钻进缝中,得到一个机会。“干!能动!”张钊立马站回原位,把手里的钢板当制动板。但两扇厅门的重量真不是一个高中生搞得定的,哪怕他是个体特也难以撼动。祝杰累得跟狗似的,浑身都是水。“起开!你当厅门是杠杆啊!”“那你说怎么着?”张钊斜楞他一眼,“要不就咱俩一起,要不你滚蛋!”“你拿钢板往里塞,我在底下扒门缝,你丫要敢踩着我就等死吧。”祝杰蹲在厅门中央,摸了摸它又敲了敲,“薛业!薛业!听见了吗?”“杰哥?”薛业的声音在半空,“杰哥你小心啊,我没事儿,你腿上有伤千万别用力!”“你他妈早干嘛去了!”祝杰退后一步,眼神示意张钊开始干活。张钊也不含糊,咬紧牙关,开始起这扇门。试了十几把之后门还是纹丝不动,俩人累得快要力竭。“干……”张钊支着膝盖换气,胳膊酸得打哆嗦,“你麻痹……能有点儿默契吗?傻逼!”“你傻逼!你丫起不开门关我屁事!”祝杰脖子上全是红色,累的,再加上张钊勒的,“你丫敢数个一二三吗?”苏瘸瘸和薛舔舔在轿厢里听外头互骂,哑然失笑。“你说……他俩能把门打开吗?”苏晓原从前不觉得张钊这么傻,“他俩,别再打起来了。”“行吧,杰哥……跑步都那么厉害,开个门算什么啊。”薛业呼吸困难,喘气都不敢大喘,“放心吧,咱俩再等等。”外头的俩人终于订好口号,再接再厉,一二三之后,厅门可算被张钊起开一条缝。“开了开了!快快!快他妈扒开!” 第101章 “听懂了啊, 你不就说万一你真是个瘸子嘛。”张钊把头往后靠,用耳朵去碰他的耳朵,半开着玩笑,“要真瘸了就背着你呗, 你钊哥这么牛逼, 还怕累着?”苏晓原把脸埋进张钊的校服领口,是汗味儿, 体特生特有的味道。可闻着比什么香都好,比什么香水都独特, 因为这是只属于张钊的味道, 他拼了命要考北体大才会留这么多汗。“那我要往后走路都这么……一瘸一拐的呢?”苏晓原不依不饶。俩人正是热恋,如胶似漆, 恨不得天天黏在一块儿呢,张钊当然不当回事。可他也是动了真心,不图眼前的快活。他也想着大学之后俩人接着好,最好能……一直好下去。张钊狠狠地颠了他一下,擦着墙往前走了几步:“那我就扶着呗。宝贝儿你说往左还是往右?”苏晓原像个骑大马的将军,鼻尖贴着耳根:“往右,不不不,还是往左拐吧,右边有路灯。”“那就往右喽!”张钊吓唬他,朝右疯跑几步又回来,原地转了个圈:“等高考完我也成年了,先去学个摩托车的驾照,跑车你钊哥暂时买不起,买个好点儿的哈雷还是可以的。你要走路不方便我就骑小哈雷带着你,满北京嘟嘟嘟,小绿暂时下岗,你去哪儿我都陪着。”“真的、真的吗?”苏晓原一激动,两条腿就夹一下。“真的……不过宝贝儿你别再夹了,你钊哥虽然不想耍流氓,可你总这么一夹一夹的……”张钊慢慢弯腰,给人放下来,然后蹲下,“是吧,都这么血气方刚的,又大热天,谁受得了啊。”苏晓原把脸一低:“才三月就大热天了?你胡说,谁拿腿夹你了……喂,你怎么了啊?”张钊蹲在地上,直摇头,不说话。于是苏晓原也赶紧蹲下了,眼里冒出好些水汪汪的心疼:“是不是大口子又破了?我就说不让你背啊,你非要……”“不是。”张钊一脸贼笑,17岁啊,真是屁大点的刺激都受不了,愁人,“我小和尚起立想念经,你让我缓缓……”“你、你的小和尚也太……那个了吧。”苏晓原的脸烧红一片,张钊不起他也不起,俩人蹲着看蚂蚁搬家,“薛业说,体特生都挺色的,你是不是啊?”张钊的表情可以算得上精彩,承认吧,显得自己特臭流氓,不承认吧,那自己有种站起来走两步啊,最后只能叼着破皮儿的下嘴唇顾左右而言他。“唉,听他的呢,你让我缓缓……”张钊的小和尚彻底安分下来用了一刻钟,俩人继续红着脸往家的方向走,谁也不提这位小兄弟的事,不一会儿便到楼下。“钊哥,我必须跟你摊牌了……”苏晓原刚张开口,突然看到有个穿校服的男孩儿举着一个大纸箱子,往垃圾箱那边走,一下就给扔进去了。“小运?”没错,是苏运,苏晓原认识他的校服,“你干嘛呢?”苏运没想到正好能撞上,但撞上了也不认错。“扔东西啊,妈说咱俩那屋太乱了让我收拾收拾,你这堆破玩意儿我就……”“谁说是破玩意儿了!那都是……都是我的!”苏晓原很少用跑的,但这回是真的跑,姿势异常可笑又可怜,像个瘸腿的鸭子,“你怎么随便扔我东西呢!”一切发生太快,张钊也没想明白,只看他大宝贝儿照直了垃圾箱的方向跑,左肩比右肩高出不少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苏运一回头,才发觉还有一个人呢。“呵,又是你啊,你老缠着我哥干嘛?”苏晓原只顾得翻垃圾箱,好在这些东西平日都是当宝贝收着,放得很严实,扔这一下没洒出来。“还好还好……东西都没丢。这要是丢了我上哪儿找回来啊!”“什么啊?”张钊懒得搭理苏运,探头来看。苏晓原搂着一个纸箱,像搂着全部家当,毕生身家,敞口箱盒里的物件怎么看怎么眼熟。14件,自己冬训时候留给他的每日小惊喜。被苏晓原用小塑封袋一件件装好码齐。“都什么破玩意儿啊,你还当好东西,每天看一遍擦一遍的。”苏运白了一眼要进楼洞,猛地被人拿腿别了一下,差些摔狗吃屎,“我艹……你有病吧!”“你他妈欺负你哥上瘾了是不是!”张钊一口热气喷在苏运脸上,苏晓原抱着纸盒的珍惜深深刺痛了他的心,除了自己爸妈,也只有苏晓原肯把那些不值钱的物件当宝贝收藏。“谁他妈欺负他了!我妈让我收拾屋子,他东西那么多我怎么知道哪个要哪个不要!”苏运没被吓住,扯着脖子往外推人,“你松手!松不松手!”“不松!我他妈今天非收拾你!”张钊比苏运高,又是搞体育的,收拾他简直小菜,没费劲儿就撅过他胳膊,朝准屁股就一脚,直接给人踹地上去,“我告诉你,你哥,你自己去一中门口问问,从传达室到高三9,有他妈一个人敢站出来怼他都算我张钊白练!还叫你给挤兑了!”苏晓原被打怕了,最怵别人动手,拉着劝:“张钊你别这样,这是我弟!”“你弟?就是你弟我才踹呢,不是你弟早打飞了!”张钊忍不下这口气,狂妄地指天骂地,“我他妈还是我哥的堂弟呢,我敢扔他东西吗?他王八蛋就是成心欺负你!”他又看地上,直接又是一脚,“扔的都他妈是我的东西!”苏运被踹倒在地,两腿生疼。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看亲哥的东西就那么不顺眼,必须给扔了才能平静。现在又叫人踹好几脚,十几年堆积的委屈与不满瞬间爆发。“我就扔了!你能怎么着!”他才变完声音,嗓子掺杂着一丝丝气音,“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你踹死我啊!这么多年他为妈做过什么,问家里做过什么,凭什么……”他想站起来,扶了一下地面又摔了,“凭什么他过生日,我妈请假也飞南京去。我过生日,我妈就说请假请不下来!不就是……不就因为他扎坏了一条腿,是个残废!”“小运!”苏晓原手里的箱子瞬间脱手,砸了他没感觉的右脚。“都向着你,所有人都疼你,不就因为你是个瘸子,凭什么啊!”苏运也是没吵过架,狠狠抹脸一把,不甘地哭了,“凭什么啊!妈冬天加班把腿摔了,骨折,躺两个半月她都不敢让你知道!我们搬家那么多次……你什么都不知道!不就因为你瘸了一条腿,所有人都得让着你!妈又不是故意的!”“什么腿?”张钊在这一秒钟,想到了许多许多的事。苏晓原走路踮脚尖儿的步态,第一天上学就摔楼梯,脚底下没根儿,走路颠颠的,下了雪就颠得更厉害。他有一只脚是外八字,不会骑自行车,上体育课从来不跑步,运动会也不参与方阵踢正步。还有从来不穿短裤的习惯,鞋底磨损严重,他的袜子……他还在电影院里问要是瘸了怎么办,刚才又问,原来那不是他的假设,都是真的!“他……”张钊傻了一样看苏晓原,指着苏运,“他说你怎么了?”“不他妈就是个瘸子吗!”苏运坐在地上大吼,自暴自弃地砸了下地。“麻痹的!”张钊的反扑异常凶猛,直接将人拎起来往空地上扔:“再说一句,打断你一条腿信不信!”“你打!你打啊!打断了我妈也疼疼我,有本事你打!我他妈也当个瘸子试试!”苏运也不反抗,彻底是爆发了。可张钊的暴脾气经不起挑衅,拎起包就往他身上砸。“我他妈现在就让你瘸了!”“钊哥!”苏晓原又一次挡在了弟弟前面,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在爸爸发酒疯的时候一模一样,永远护着弟弟:“张钊,这是我弟,你要真打他了,我真生气了。”我生气了,这句话苏晓原说过无数次,张钊也听过无数次了。可每一回张钊都有莫名自信,知道他只是假装的。但这回,虽然苏晓原语气平淡,面如冷霜,可张钊却知道他是认真的。“你!”张钊把包砸到地上,拉起了苏晓原:“跟我回家,咱俩把话说清楚了。”苏运原以为会有重物砸到身上,他下意识用手抱头,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再抬头的时候,挡在自己前面的还是苏晓原,和记忆中如出一辙,在危险来临之际还是他这个瘦弱又瘸了一条腿的哥哥护着。“你干什么!”苏运站起来要和张钊拼,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站起来,可家人就是家人,其他算是外人,“我哥凭什么跟你走!”“小运你先回去吧,这是哥自己的事。”苏晓原拍了一把弟弟的肩,“和妈说,我晚点回家,晚上……”他看张钊,方才那些对大学生活的美好幻想都变模糊了,“晚上我同学可能会送我回来,你先上去吧,别叫妈一个人着急了。”苏晓原记不清这一路怎么来的,就记得张钊一路骑车就到了。进屋时凯撒还兴奋地扑了他,又被张钊一把拨拉开。“你弟刚才说的,真的假的?”张钊关上门,怕这个秘密走漏风声,心跳和呼吸乱成一团,“什么瘸子?” 第103章 “我肯定不笑话你!”张钊打了个哆嗦,3月份,供暖刚停,外头还没热上来屋里阴凉,“行了行了,赶紧把裤子穿上,光着屁股蛋儿……也不怕我耍流氓。”“你真不气了啊?就这么……这事就过了?”苏晓原搂着他的脖子不放,傻乎乎地问,“你真不在意?我可是苏瘸瘸,这辈子都好不了。我将来走路都是歪着肩膀的,我……我的鞋还容易磨损,废鞋,袜子也容易破,咱俩就算住一起也……”“我知道啊,我心里有底。”张钊顺着他的后脊梁往下摸,“哎呦,这不是……挺有肉的。”“你!你耍大流氓!”苏晓原这才顾得找裤子,“还有,你不许再打人了,我不喜欢看人打架。特别是小运,那可是我弟弟,我绝不让人碰他一下。”张钊酸不溜秋的。“嚯,对他这么好啊。”苏晓原理所应当地说:“我是兄长,我护着他是应该的。他不对的地方我来教,谁也不能打他!”“行行行,你快穿裤子吧,再不穿指不定我怎么你呢。”张钊笑了,其实怎么看怎么心疼。原来苏晓原在意的是这个,现在表面多云淡风轻,背地里就多辗转反侧。幸好俩人没错过,他肯说就是真放下了。越这么想,张钊心里越难过。他是个能跑的人,苏晓原的处境他无从想象。在这点上自己比不上他的坚强,所以啊,有时候真不能光看外表,你永远不知道外在柔弱的人是不是生命的圣斗士。这样可爱又漂亮的圣斗士落自己怀里了,水汪汪地亲自己,还成了男朋友,张钊竟然觉得有些配不上他。今天刚好周五,张扬带着杨光回来拿东西,俩人还在商量去哪儿吃饭,突然一插钥匙,发现门是开着的。“我弟回来了?”家里有狗,张扬倒是不担心入室抢劫。大厅没开灯,只有凯撒蹦得欢。“是不是停电了啊?”杨光按了一下开关,客厅三盏吸顶灯顿时大放光芒,“咦,人呢?”“肯定是我弟白天上学的时候没锁门呗,那个二逼。”张扬先摸了一把凯撒,转手推门进了卧室,正好撞见他弟把着一个男孩儿,男孩儿只穿白色内裤,光着两条腿。没穿裤子。“我艹……”张钊懵了,初恋不到1个月就要被一锅端,“哥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他妈的……”张扬怒不可遏,“干什么呢!”作者有话要说:张狗放弃跑步的原因马上要来了。苏宝:你别生气了……mua!张狗:你亲我干嘛?你别以为亲一个就完事儿了,最起码五个!第69章 意难平苏晓原见过张钊他哥打他, 是真打, 不是闹着玩儿,出手就是长兄半个父的狠劲儿来管教。他裤子还没穿上, 两条腿全晾在外头, 可没什么比眼前的事更重要。“我他妈打死你!”张扬把人拎到客厅, 一通暴打,拳拳到肉, 瞪红了眼睛的狮子一般, “我说你多少次了,多少次了!欺负同学长本事是吧, 你……你丫在屋里干嘛呢!”“我怎么了我!”张钊也不还手, 他哥打便认他打, 就是嘴硬。后背一震震麻。“三哥你冷静,冷静。”杨光一直不敢掺和老三的家事,可这回不拦不行了,客厅里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偏偏张钊又死拧, “你先别动手……三哥!”“滚!”张扬疯了,无差别攻击, 谁拦谁挨骂,他猛地扯开杨光, 一脚踹在堂弟的大腿上, “你他妈知道自己干嘛呢!他是个男的!”“男的又怎么了!男的不行啊?”张钊被踹得膝盖一弯,伤口瞬间开裂, 他狠狠跪在地上,也没想打堂哥打这么狠,脸疼得扭曲,“我他妈什么都没干!我就喜欢男生,怎么了!你打死我!”“你他妈把这话给我咽了!”张扬怕就怕他说这个,又是一脚,掩饰不住愤怒,但更多的是痛苦,“会耍流氓了是吧,牛逼了是吧!还上家里来!我从前怎么没打死你?”“哥,哥你别打。”苏晓原着急忙慌套上校裤跑出来,拿自己一小片儿的身子挡他,“他没干什么,没干什么……裤子是我自己脱的,别打他!”“你闪一边儿去!”张扬怒不可遏,拳锋捏到发白,“我看你是要飘吧张钊!真以为家里没人收拾得动你!”张钊坐地上一副任你打的样子,同性恋,这仨字他认,绝对不还半下手。“我怎么了?我没耍流氓,我喜欢他我犯罪了啊!”张扬又要抬腿,他是真怕堂弟承认。哪怕今天屋里是个女生他也不至于气疯了。这句话说出来是万劫不复,落到和自己一样的下场,性向这玩意掰不回去,注定的啊。客厅桌子被推到中央,椅子也倒了几张,他打得不留情面,可疼痛仿佛被反弹了全加注在自己身上。“你闭嘴!你丫知道自己说什么呢!”“我他妈能不知道嘛!”张钊更不含糊,一句接一句地往外顶,“我就喜欢他!喜欢男的!我和你们都不一样就活该被打死了是吧!我没耍流氓!”不一样,要真和自己不一样就好了,张扬痛彻心扉地想,连带着自己的痛苦和这些年无人知晓的委屈。“你!”张扬从前只动手,这回想抄家伙,“我他妈的……”“三哥你别!”杨光挡在俩人中间,替张钊挨了不少拳头,三哥疯了,疯得他头皮发麻,“张钊你少说几句,你先认个错!”“我没错!”张钊昂着脸全是不服气,眼底血红一片。“哥,哥你别打他了,不是他的错。”苏晓原蹲在地上护张钊,他是个瘸子,裤子顾不上提,一步接着一步往张钊身边蹭。“我的错,我的错,我主动的,我招的他,他马上体考了,你别打他!我愿意跟他好,别给他打坏了!”“你赶紧起来,一会儿打着你我不负责!张钊要逼你了你就说,我他妈今天打死他!”张扬一句话都不信。自己弟弟自己清楚,苏晓原这种连吵架都不会的孩子能招惹张钊?鬼才信!苏晓原伸着细胳膊不动窝,在张钊旁边像个小文鸟。“真是我真是我!他没逼我,我喜欢他,我自己脱的裤子,我主动跟他进的屋,都不赖他!你别打他……”张钊的心狠狠疼了一下,都这时候了,苏晓原还肯护着自己,口不择言地护着。“都他妈……滚!”张扬推了一把杨光,愣是没推开,气得拿凯撒的狗链子照直了抽过去,“喜欢男的是吧,还知道带回家耍流氓了,我……”张钊眼皮子都不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堂哥疯了,就连凯撒都吓得不敢过来。“哥你怎么跟我妈似的,除了叨逼叨就是动手,我说没动他就是没动他……”“我今天就替你妈打死你!”堂弟的话叫张扬胆寒,直接就抽过来。“三哥!”杨光身上挨了一下,生疼生疼的,“你……”“你让他打!”张钊背向他蹲着,宁死不屈的样子,“打死我我看你怎么跟我妈交代!”“我现在……我现在就没法跟你妈交代!”张扬这一嗓子吼得声音都劈了,很凄厉。他僵硬地抬手,链子扔在了穿衣镜上,刹那间碎一大片,满地全是玻璃渣。“小姑她死了!你他妈给我醒醒!”屋里从吵闹纷争瞬间变为寂静无声,不光是张扬张钊,杨光、苏晓原,更是连大气不吭一下。张钊仍旧不看他,只蹲着看地板,很迟钝地切了一声。“滚啊,你别老跟我妈似的,什么事都容易急,全世界就你们会吵架似的。”张扬慢腾腾地转过来,刹那脱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扶都扶不起来。 第105章 “别扯我妈,就说你自己。”张钊咬了个饺子馅儿,拼命蘸醋。他从小不吃酸,就连醋都要加白糖香油才能入口。“阳阳。”张平川不太习惯这样聊,从前,老婆订得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现在没人管又不适应,“你妈那件事,想跟爸爸谈谈吗?”“不想。”张钊很生硬地拒绝了。他就是不想谈,不愿意,用倔强的姿态对抗现实,谁也别想挨着他。“爸这大半年,连家都不敢回。前阵子还去了一趟少林寺,心里也没多平静。”张平川轻轻放下汤匙,一把象牙白的陶瓷勺,勺底一朵小荷花,老婆买的,“你不想提,那爸爸跟你谈,行吗?”“不行。”张钊底下了头,拼命塞饺子。“我和你妈妈,是大学同学,她比我高两届,迎新会的时候认识的。”张平川自顾自聊起来,但每个字都是用尽了力气往外说,“你妈妈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名字谁起的啊?我说我爸给起的,因为我胆子小,老人家不图我将来怎么着,学业上一马平川就行。”张钊浓眉紧皱,表情像被醋酸着了。“我没兴趣啊。”张平川回忆起来还是笑着的,汤匙搅和着醋碟子里的液体,像回到了青年时代。“她是我学姐,毕业了之后我俩才联系上。你爸我确实没胆量,可有些运气,刚毕业就接了个老街改造的工程。年轻,没经验,一口气给老房子都拆了改造,结果几百户人围了我们单位,给我吓得……都不敢出来。我就想到你妈妈了,你姥爷不是有这方面关系嘛,就这么着,我俩认识了,谈起恋爱。她比我大3岁,好多人都劝她甩了我。”“是,要我我也劝她甩了你。”这些张钊都听过,但都是从别人嘴里听,然后东拼西凑出来一个完整的故事。“你妈妈她……”张平川明显哽了一下,继续说,“她是典型的中国式女人,任劳任怨,就是脾气大。咱家吧,你看,脏活累活其实都是她干的,可她偏偏嘴上不饶人,费力不讨好。其实我明白,她就是怕咱爷儿俩照顾不好自己。”张钊面前的饺子只剩下半盘,可每一颗是怎么吃进肚里,他完全不记得。“这饺子不好吃,下回别买了。”张平川吃得很慢,很慢,每个都要嚼很久才咽。“你妈妈最不会包饺子,每回饺子下锅都得破半锅。她对你是严了些,管得多了些,就连你的小名阳阳都是她非要起的。我说孩子叫大钊不好吗,她说不好,必须叫阳阳。你妈妈最疼的是你,她这一走,最不放心的也肯定是你。”“你饺子吃不吃了?”张钊故意不接这个话题,没妈的孩子,心里的疼,他扛不住,“不吃我吃了啊。”“阳阳,你怪爸爸吧?”张平川缓慢地问,这一句话问出来他忽然老了好几岁,眼神变得很暗淡。“我怪你干嘛啊,大忙人。”张钊一个劲地塞,胃变成了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空出的那一块,“我妈她那个病突然……突然就……”他说不下去了,嗓子噎着好多话也说不下去了。就这么夹着一个大饺子,看着他爸。张平川也不说话了,但他能看出来,儿子想说什么,想骂什么,想骂谁。那个病突然,急性心肌梗塞,直接倒在家里,就这个客厅中间。家里两个男人哪个都不在身边,一个在外地谈事,一个在哈尔滨冬训。那一年张钊高一。等张平川赶回北京,儿子也在回程的途中,可谁也没见着她最后一面。之后的每个晚上,俩人都在思索同一个问题。要是家里有人呢,不管是哪个,万一有人是不是就能把人救回来?她走的时候,会不会恨老公和儿子,还是说没有恨,只有不放心和不舍得。毕竟这个家一直是她当家,她撒手一走,谁来管他们爷儿俩啊。“你妈妈……”张平川的声音狠狠颤了一下,“你妈妈走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她肯定是怪我。”“闭嘴啊。”张钊的爆发毫无前兆,他只是扔了个汤匙,可碎声响得吓人,“我他妈不想听你说这个!你他妈有什么生意就那么重要,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等我冬训的时候出门!你他妈的……你他妈就不能缓几天?你说,什么生意能重过我妈!你说啊!你说啊!你他妈是不是傻逼!”张平川不动气,听儿子骂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他真的不生气。父子连心,儿子怎么想他明明白白,这根本不是气他呢,全是在气自己。否则他不会放弃练了4年的长跑,再也不提哈尔滨。“你他妈是傻逼吧!”张钊的眼泪不争气得往下流,他抹了一把不值钱的泪珠子,指着张平川质问,“你说我妈没闭眼,废话!她没见着咱俩她能闭眼嘛!我……我……”“先吃完再骂吧。”张平川把自己的汤匙给了儿子,“你妈啊,最不会包饺子,回回包,回回都是破的。要不然饺子皮就特别厚,馅儿煮烂了,皮都不熟。”张钊像一个全副武装的刺头,从牙齿到脚跟都是盔甲。但唯独听不得这些,疼得他丢盔弃甲没地方躲。他真不恨他爸,道理自己都懂,不做生意家里哪来的钱,谁又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那几天就是妈妈的大限?知道那句再见就是再也不见,阴阳两隔了?他后悔的是自己怎么偏偏也不在家,怎么就不在家,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孩子,怎么就偏偏不在家!他妈妈这个人,和大多数的家长一样,一边做好事一边碎嘴唠叨,批评人的时候能把张钊烦自闭了。别人都笑话他爸,说张平川你惧内啊,怕老婆,可张钊真没因为这点看不上他爸过。男人对自己媳妇儿认怂,那能叫惧内吗?不叫吧,那叫喜欢,叫爱,叫我乐意。他也见过爸爸谈生意的样子,照样是谈吐从容、不卑不亢,怎么偏偏回家就变成软柿子呢?还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女人。他乐意,他心里美着呢。久而久之张钊也变成了他爸那样,不跟家里的女主人多计较。妈妈愿意唠叨就唠叨吧,三口之家就她一个女人,不宠她宠谁。可就是这么一个被宠惯了的女人,临走时候家里没有人在。她爱的,爱她的,全都没有。她能闭得上眼睛吗?闭不上的。张钊经常回想,妈妈咽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自己在干嘛呢?是在哈尔滨,在跑步,在和队员左拥右抱庆祝成绩。所以他再也不想回忆那段时光,宁愿把跑步这个梦和妈妈一起下葬。“你妈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往后……轮到爸当家了,做的不如你妈妈好,别生气啊。”张平川的眼泪是从眼角滴出来的,特别大的一滴,啪嗒砸在桌面上。张钊还是一个动作,往嘴里塞饺子。“爸,你想我妈吗?”这问题他自己都不敢琢磨,可他非要问张平川。光我疼不行,我受不了,我得拉个垫背的。张平川揉了一把眼睛,他还没到老泪纵横的年纪,可泪水都浑浊了。“天天都想。你呢?”“还行吧。”张钊轻轻地说,他不爱用汤匙,可筷子又夹不起来,干脆用手抓。一直抓到盘子里就剩最后两个饺子。“爸,我想我妈,怎么办?”张平川用手抓了最后一个。“吃吧,你妈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往后爸当家,让你妈省点心。你好好跑步,别跟自己较劲了,好好吃饭。”“嗯。”张钊终于把36个饺子吃光了。能哭着吃完饭的人,人生中大概再没什么事能将他们击败。经这么一闹,张扬也没心思回宿舍,一直在家里住着。周日张钊回来,进了屋什么话也不说,拧得跟驴似的。“还知道回来啊?”张扬也反思了两天,他确实不该动手。因为那天他打的不是堂弟,也是走了死胡同的自己。“你也不怕给我打死了啊。”张钊带着一身的伤进屋,“我跟你说啊,腿上的口子再来不及好影响我考试,你看我现在敢蹲下吗?”“你多牛逼啊,我他妈可不敢管你。”张扬后悔自己手重了,踹了一脚凳子给他,“吃饭没有?”“我不吃饭等着饿死啊?”张钊慢慢地、慢慢地往下坐,“我先跟你申明,现在这是自由社会,提倡多元化发展,我喜欢男生不代表我耍流氓。你看不惯我就别看,往后我搞对象也不叫你知道。”张扬拍死他的心都有。“你有病,你知道自己干嘛呢,真以为社会大同包容性这么强啊?你出去喊一嗓子自己是同性恋,看看周围人怎么看你!”“我悄默声儿搞同性恋不就得了,干嘛还要喊一嗓子,我有病啊?”张钊也没好脸色,刚要再顶几句,来了一条微信。他蹭一下子蹿出去,凳子还没坐热。“你怎么来了!”张钊一步三跳,跑到俩人遛狗的地方,地上有个大书包,“干,你不会闹离家出走了吧?” 第107章 这一包,比他一年吃的还多。“宝贝儿,你跑了好多地方买吧?”张钊搂住他,腰很细,可是不软,是个男生的腰,“你对我……真好!”苏晓原假装看习题,心思比张钊成熟得多。“我也不知道你爱吃哪个,也不知道怎么哄你。你别怪我只会买东西,我没谈过恋爱,咱俩这是第一次……那天看你难过,我心里不好受,做梦都是你为我和小运吵架,为我挨你哥的打,还有……你妈妈的事。”这个是张钊心里最痛,搂人的胳膊紧了一下。“唉,你放心,你钊哥没那么脆。”“我知道你不脆,可是我受不了。”苏晓原一直以为自己很能忍痛,但现在发现有一种痛是忍不了的,这种痛叫感同身受,“有什么事咱俩一起担着吧,我比你大1岁,我哄着你。”“有苏哥你这一句话就行,值了。”张钊不愿意在这问题上说太多,他接受不了母亲的骤然离世,但并不觉得自己最苦。世界上那么多人呢,谁都有一份苦,也没人天天喊。但苏晓原的这一句,叫他品味到什么是全世界最甜,心花怒放。“我哥刚才是不是和你瞎说八道了?”张钊嫌站着累,坐在床边,脸埋在苏晓原的小肚子上,“你别听他的,他这人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别往心里去啊。要是说重了,我替他道歉行吗?”张钊明明比自己高,可总是用小孩子的姿态抱人,从苏晓原这个视角看下去,像个受了好大委屈的孩子。“没说太难听的,就算说了也赶不走我。我不怕。”“真的?”张钊的双眼亮晶晶的,今晚的幸福一个接一个得来,全砸他身上了。“是,我之前不答应,是怕你知道我是瘸子,现在既然好了,咱俩就踏踏实实的好。”苏晓原摸他头发,像摸凯撒,给他顺着毛,“你不脆,我也不脆,除了这条腿不行,我和普通男生一样,我比你还大1岁呢。小运闹脾气压根影响不着我,我是兄长,能让着我都让着他。但你难受我真受不住,所以苏瘸瘸赶紧过来陪张跑跑了。”张钊仍旧把脸埋在他小肚子上,心里酸得像没成熟的青杏。他自以为的妄想和坚强在苏晓原面前都是虚的,原来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不是蛮横有力、横冲直撞,是温柔。能化开一切的温柔,势不可挡,所向披靡。“宝贝儿你对我可真好。”张钊揉了揉鼻子,好久没被人哄一把了,做了一回小孩子,“该复习了吧?”苏晓原看看表:“嗯,明天一模,还最后3个月,然后……”“然后就该高考了,我知道。”张钊站起来收拾桌子,准备给他腾地方。“不是,然后你就该过生日了,傻瓜。”苏晓原从后头搂住了张钊的腰,可真结实,肚子都硬的,“钊哥,阿姨走了,往后我替她疼你。”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张扬:亏得我弟没成年。张狗:呦嚯,还有仨月就成年了哦。张扬:你不是你不想你给我闭嘴!第72章 钻被窝张扬回家的时候特意先敲门, 其实带着钥匙呢。但他怕俩人在屋里搂搂抱抱, 撞上太尴尬。结果半天没人给开门,轮到自己和凯撒尴尬了。妈的, 俩人干嘛呢!他拿出钥匙拧开门锁冲进客厅, 只见堂弟在单手俯卧撑, 一手背后,两条绷直的小腿轻微打颤。张钊听见敲门了, 但他数着数, 不能断。做完最后几个,他改为正坐, 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压左小腿。“什么时候比赛啊?”虚惊一场, 张扬拿了一瓶橙汁过来, “腿上能好吗?”张钊立马比了个嘘的手势,认真得不行。“我家大宝贝儿复习呢,你小声点儿!就你大嗓门是吧?”“不是,我他妈怎么就大嗓门了?”要不是比赛在即, 张扬真想踹他, 谈个恋爱拽成二五八万,嘚瑟个没够, “我问你哪天,用不用送你去?”“这周日, 不用送啊, 又不是第一回 。“张钊说的是最后一次获得国二标准的市级比赛,有国家级裁判在场才作数, 他去年就该上了,整整晚一年,”正式比赛前不宜多练,这几天我也就基础体能吧,头两天就正式歇了。”堂弟的实力张扬还是相信的,要不是小姑的事,他兴许能拼上一级运动员。“这回……不止是二级,你得要名次吧?”“嗯,我要考北体大,体育成绩得奔上90分,明天一模再看文化课吧。”张钊揉了揉小腿,闻自己一身的汗,“我去洗澡了啊,你要看电视就静音。我家大宝贝儿可是考清华北大的材料,耽误了我跟你急。”“滚滚滚滚滚。”张扬烦死他了,恨不能换个弟弟。就换小光吧,带在身边永远叫人省心。说是睡一屋,张钊没敢想俩人睡一张床,有贼心没贼胆,自己打了个地铺。苏晓原在复习,安静得像入定了,他更不敢出声,拿起裤头和睡裤就出来冲澡。冲完之后他坐在客厅里温书,假惺惺翻看习题册。其实心里明白,自己这个成绩已经定型了,查漏补缺才是王道,屋里那个才是真拼分数的。可眼看时间要到午夜12点了,苏晓原还没有准备睡觉的意思。这张钊就很困扰了,怎么,学霸都不用睡觉啊?“宝贝儿,差不多了吧?”张钊推门进去,那人像个雕塑一样,小片儿身体标准坐姿,手里握着仙鹤钢笔,头也不抬一下。“啊?”苏晓原的眼神茫了一瞬,面前是两套数学模拟,“几点了?”“12点了,灰姑娘都要变形了,你怎么还不困啊?”张钊的数学基本上放弃了,只要能考75分就是胜利,所以他看1班的卷子如同看天书,“你写这么多不累啊?给,喝牛奶,杏仁味的。我妈以前老给我买,不甜。”苏晓原接过来抿一口:“嗯……好喝,你喝没喝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张钊就知道他心思没在休息上。“我喝了。宝贝儿我能跟你商量一下吗,虽然你是个学霸,但也不能一高兴就写两套卷子。要不先去洗澡,洗完了再看。”“嗯,嗯嗯嗯。”苏晓原的眼睛始终不离开试卷。“嗯什么啊,快去。”张钊rua他的小脑袋,“知道这里头都是知识,上回月考数学148分,英语142,牛逼到家了。”“嘿嘿,还行吧。”苏晓原拿脸蹭张钊的手掌心,小猫似的,“咱们是文科生,语文和文综弹性大。我唯一能和别人拉开距离的就是理科和英语。我考数学的标准是只允许自己在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丢分,前面的都当基础题做。”“我唯一能和别人拉开距离的大概就是交卷速度。”张钊笑了一下,自己都觉得拿不出手了,“那能不能洗完再看?不然……我亲你了啊,我哥可睡了。”“你流氓。”苏晓原站了起来,瘸着去拿睡衣,“那我洗澡你别偷看啊。”“你钊哥是那种大流氓吗?我往后、往后多得是机会看!”张钊很想看来着,“快去,牙膏都给你挤好了,浴巾在扶手上挂着啊。”苏晓原这才肯挪窝,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挤好牙膏的牙刷架在盛满热水的漱口杯上,洗手间里还冒热气,一看就是张钊刚才放热水来着。现在脱光了再看,苏晓原不觉得两条腿那么难看了,甚至能从它们粗细不一的模样上找出优点来。虽然瘦,可自己到底是个男孩子,皮肤有点儿滑,但是不软。十几年没晒过太阳的腿白得过分,肌肉还是有点的,虽然这点和张钊没法比。只是右边屁股凹得厉害些,显得胯部格外窄。张钊像个狗贼,在屋里偷听水声哗哗,好像自己也被热水冲了,冲到哪里热到哪里。俩人只有一墙之隔,浴室玻璃门里,他的大宝贝儿正光着屁股洗澡呢,在自己洗过澡的那个地方……干!不能再想了,真不能想,张钊低头看看精神抖擞的小和尚,怀疑它有毛病,一点刺激都受不得。这谁扛得住啊! 第109章 苏晓原嘴巴一抿, 肚子确实饿了。别看他瘦, 人还是挺能吃的。早上那几口豆浆油条早消化没了。“那咱俩去吧,我请你, 而且儿童套餐我吃不饱……你们和我一起吃午饭没发现吗, 我饭量大着呢。”这点陶文昌早看出来了。苏晓原就是个不长肉的体质, 但论饭量,大概能有两个女生那么多。“别啊,我请,要不钊哥出来知道我没带你吃午饭, 绝逼揍我。”苏晓原在这方面不亏待自己, 饿了就想找吃的。“那咱们走吧,比赛是不是手机也没收啊?”“肯定收, 你放心吧,钊哥运动会的记录已经把国二拿下了。这回啊, 他是要冲名次。”陶文昌带着苏晓原过马路, 像带着一个小朋友。他不是张钊,很不习惯与苏晓原同行, 体特生大步流星习惯了,走几步就把人远远甩在后头。到了麦当劳,苏晓原还是自己付的钱,端着托盘找好座位,饭量比陶文昌还大。“呦,你还真是挺能吃啊,能量都去大脑了吧?”陶文昌只要了一份巨无霸套餐,搞体育不能胡吃海塞。苏晓原除了巨无霸套餐还有双吉汉堡、麦乐鸡、菠萝派、麦旋风,薯条和可乐也是加大的。苏晓原撕开番茄酱包,一紧张弄得满手都是。“你别笑话我,我从小饭量就大,吸收不好所以不长肉。而且我紧张,我一紧张就想多吃,什么都想吃。”“多吃好啊,就你这点儿饭量又吃不穷我。”陶文昌看他往嘴里塞汉堡很想笑,那么小的一张嘴,吃这么多,“不够我再买去,可得把你照顾好了。”“谢谢啊,昌子你真好。”苏晓原两只手举着巨无霸,先吃肉,“你们仨对我真好,等体考完我请你们吃顿好的!”“唉,自家兄弟,什么请不请的。”陶文昌吸着冰可乐说。“你的钱还是省着吧,还有别的地方用钱呢。”苏晓原紧张起来不仅爱吃,还话多,今早酒窝被张钊亲了好几遍,现在笑不出来,“钊哥说你交女朋友了。”陶文昌吸可乐的节奏一下断了,挺尴尬地挠了挠眉峰,慢悠悠地叹气。“唉……分了。”“啊?”苏晓原吓得汉堡都要掉了,“对、对不起啊,怎么就分了呢?我不是故意提这个,钊哥他没告诉我。”“不赖你俩,这事我谁都没说。”陶文昌提起来还很忧郁,“就情人节那天的事。”苏晓原吃一口,抿一下嘴,还把菜叶子挑出去。“哦……是不是……有误会啊?”“没误会。”陶文昌给他拿纸巾,“就……她劈腿。情人节那天我去她家楼下,才发现人家不止我一个男朋友。或者说我一开始就是个备胎。唉,不提了,反正难受劲儿都过了……钊哥说他喜欢你,起初我接受不了,他从前不这样,特看不起男生之间腻腻歪歪。”苏晓原边吃边听着,心里翻江倒海。他没感情经历,就说从前暗恋吧,但那都是自己的小心思。现在和张钊好才开始学习什么叫谈恋爱。分手、吵架,这些他还没经历过呢,更别提劈腿,完全和他的生活不沾边。“你别难过啊,你看……”这口汉堡咽不下去了,苏晓原怪自己多嘴,“她不珍惜你是她的错。将来……有得是好女生。等我上了大学帮你介绍,班里肯定有女孩子。”陶文昌笑得不行。“你还想做月老啊?够可爱的,唉,你就是个男的,可惜了,你要是个女的指不定落在谁那儿呢。我下手可比钊哥快,兴许你就跟我好了。”“诶啊,你别胡说。”苏晓原脸红了,但仍旧坚持不懈地吃汉堡,“我是男的,你别看我瘦弱。再说我要是个女生,兴许也喜欢张钊。”“我艹……”陶文昌乐趴下了,“我他妈都这么惨了,人去财空,还要吃你俩的狗粮?这他妈天理何在啊。”苏晓原只是想逗他开心。“你别难过了,要不……要不我说个惨事,让你高兴高兴。”“你能有什么惨的啊,都696了。”陶文昌起初是真接受不了同性恋,可女朋友劈腿之后他就醒悟了。之前他只觉得男女产生的感情叫爱情,男男那叫胡闹,当然了,薛业那叫抽风。可现在他不这么觉得,看这俩人好得分不开,不得不说……还真挺般配。“我有个秘密。”苏晓原终于把汉堡肉啃完了,开始对付面包,“昌子,其实我最近不是装瘸,我这条腿……”他往前伸了伸右腿,“我是真瘸。小时候打针扎坏了,影响走路,从前是装的,现在才是真的。”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昌子,苏晓原准备迎接对面的惊讶和连续的追问。可他没想到的是,陶文昌只是沉默,并没有多话。“怎么了?吓着了啊?”苏晓原慌了,这人怎么没反应呢,他是不是看不起自己了?“唉。”陶文昌今天叹气格外多,“我看出来了,就是没提。不想你自己看得开,直接说了。”“啊?看出来?”苏晓原惊讶了,追问也连续了,“怎么看出来的?是我走路姿势不对还是……”陶文昌摇了摇头:“因为看张钊啊。你就摔了一下,腿能有什么伤,至于瘸这么多天?要真严重他早带你看病去了。钊哥那个人啊心很细的,为什么老队员喜欢他,不待见祝杰,就是因为他会照顾新人。谁容易低血糖,谁有什么旧伤,他心里记得清清楚楚,拉出去集训安排得明明白白。队里都受过他照顾。我看他对你的这份照顾,那份在意劲儿……就猜你腿肯定有事。”“哦,这样啊,别人看不出来就好。”苏晓原吓得不轻,开始吃薯条。陶文昌觉得他好玩儿,特可爱,可惜和自己性别一样。“诶,问你……钊哥跟你耍流氓了吗?”“诶呀,你问我这个干嘛……”苏晓原把薯条戳番茄酱里搅和,“就是……是不是体特生都精力旺盛啊,老亲我一脸口水,像狗似的……”“诶哟我去,你可别地图炮啊,别人真不是,就钊哥一个人这德性。”陶文昌赶紧划清界限。俩人这顿饭吃到下午三点,等张钊一个电话呼唤才从麦当劳离开。等他们赶到,张钊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怎么样啊!”苏晓原冲过马路,抓住张钊的胳膊问,“过了吗?”张钊龇牙咧嘴地喘气,干,膝盖的伤还是撕裂了。“你老公能不过嘛,多余问。你该问名次怎么样。”“名次怎么样啊?”这回苏晓原没反驳什么老公,“你快告诉我吧,急死了。”张钊把包扔给陶文昌,深搂住他。苏晓原175,俩人10厘米的身高差,他得稍微弓腰才能贴着耳朵说话。“你老公牛逼着呢,15分39秒,有名次!稳了!就等体考!”“真的啊!”苏晓原也不懂这个稳有多稳,高兴得跳了一小下。“牛逼啊牲口。”陶文昌听了也高兴得想蹦,体特圈的成绩他明白,高中男子5000最快纪录15分20,直接叫复旦给收了,“何安呢!他人呢?”“马上出来吧,我刚才看见他拿表了。”张钊把长而有力的胳膊搭在苏晓原肩上,假装体力不支往人身上贴。说实在话,跑步全过程他都忘了,可那种为一个人、一个目标拼成绩的感觉,这辈子难忘。这种感觉是志在远方的呐喊,冲线瞬间,国家级裁判在意的是他的成绩,可张钊心底清楚他志不在此。他的志被苏晓原拉得很高,是寒冬还没过去就迫不及待冒尖的芽,要往夏天最高的那一株靠近。等一场属于他的盛夏,再开花,再结果实。何安出来的时候,人山人海的家长群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张钊瘸着跳过去,一把呼上他的肩膀,刚想问又不敢开口。冲了那么多次,这回行吗?“钊哥。”何安累得脸通红,在3月中旬的凉风里笑回憨厚的少年,“我……”“怎么样?”陶文昌也不敢问,只帮他拿过了包。何安很久不知道哭是什么滋味,大概是因为流泪对自己的家境毫无帮助,从很小时候,泪腺这个玩意就没用了。被人骂穷光蛋他没哭,被同学诬陷偷东西没哭,被比特犬的主人逼迫还钱也没哭,脖子底下撕掉一大张皮他也没哭,可现在他想哭。“过了,我!”他抹开一把眼泪,“我!能参加体考了!” 第111章 “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气。”张钊从小仙鹤的眼神中看到一丝讯息,教育弟弟的生杀大权现在交给自己了,“苏运是吧,我告诉你为什么我护着他,单纯因为你太欠了。”“你有病吧。”苏运没想到他哥不管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怼。“我是有病,这种病的名字叫狂犬病,小子你千万别惹我。”张钊都想拿筷子戳他脑门儿了,“你哥的腿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吗?你妈妈为什么偏疼他,你不清楚?非戳人痛处是吧。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戳人痛处不叫开玩笑,叫装傻充愣蓄意伤人,你他妈伤害到你哥了,我没按着你道歉就算便宜你!”苏运不说话了,瞪了张钊一眼。道理他都明白,就是单纯想挤兑他哥。“瞪什么瞪,没见过大流氓啊!”张钊更气了,冷嗓直接放话,“警告你,往后你哥回家了,你再来这套,钊哥亲自教你做人。打得你哥都认不出你!听见没有!”“嗯。”苏运夹着胳膊吃面,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弱不禁风的哥和这种人是兄弟。“小运,你喝口红牛吧,这……挺好喝的。”苏晓原是想让张钊来管弟弟,但他忘了张钊当初是怎么帮何安解决问题的。他不智取,他是硬怼,唯一会用的招数是威逼恐吓。于是就有些不忍心了。毕竟他不是张钊,心软如桃心酥,白白软软很好捏的样子,谁都想来欺负一下。“我不喝,你自己喝吧。”苏运不接,抬头正对上张钊虎视眈眈的眼神。眼神里写满了你丫不喝就等死吧之类的。“谢谢啊。”这回他怂了,大概是被张钊踹地上一回,看过他抡包的架势。苏晓原还当自己的用心感动了食古不化的弟弟,不计前嫌地说:“不谢,咱俩是兄弟,往后注意就行。而且张钊这个人不坏,你也不用多怕他。有哥在,没人能动你。”不坏?苏运深度怀疑他哥眼瞎。“他是体特生,国家二级运动员,运动健将。”既然仨人坐一起吃饭,苏晓原想给张钊拉好感度,“体特你知道吗?他们……”“知道,一帮不好好学习的,成天在操场上瞎练,最看不上他们。”苏运一巴掌给他哥的好意打断了。“我发现你他妈臭小子是欠抽。”张钊的右腿快按耐不住了,突然门口有人叫他。他一回头,居然是蒋岚。“师父你吃饭呐?”蒋岚刚下练,带着几个队员来吃晚饭,“咦,原原也在啊!”原原?张钊拧紧眉头,狐疑地看着苏晓原。这他妈女生缘也太好了吧?“你练完啦?”苏晓原擦擦嘴,赶快做介绍,“这个是我弟弟,亲的,叫苏运。小运,这个是蒋岚,我们一中高中女子田径队的队长,厉害着呢。”“跑步的,有什么可厉害的。”苏运没好气地一瞄,瞄到了一双非常犀利的眼神。突然间,他觉得和人家好像见过,刻薄的嘴什么都不会说了。吃完这顿,张钊陪着两兄弟回家。苏运还在思考刚才那个女生,同时在一层快递存放点找箱子。“找什么呢?哥帮你。”苏晓原想过来帮忙,被张钊一把拉住。“喂,怎么女生都和你这么好啊?”张钊的危机感与日俱增,表情酷酷地说,“汤澍叫你小原子,蒋岚叫你原原,我下回得警告她叫你师母。”苏晓原怕弟弟看见,挣脱低头找快递。“诶呀,是这个吧?咱妈订了个大烤箱!”苏运过来一瞧,还真是烤箱。非常大的一个纸箱子。“你妈妈还会用这个啊?”张钊琢磨着什么时候跟蒋岚出个柜,“我来吧,帮你扛上去。”很自然地搬起来,顺理成章地扛在肩头,好像这是自己家的东西。苏晓原眼里都是崇拜,这么沉的箱子,说扛就扛了,可他迈一节台阶就得停一下。“妈不会,但小运爱吃点心,肯定是妈想给他做。小运你看,妈也疼你,你的话她都记在心里。”“我又没说她不疼我。”苏运本来想自己扛的,不愿意张钊沾亲带故,“你行不行啊,别给我家东西摔了!摔坏了原价赔偿,别以为我哥向着你。”张钊回身假踹:“嘿,你他妈还是挺找打的!看见没有,往后家里有重活累活,你主动点儿,累着你哥往死里揍。”“钊哥算了,算了,我弟他慢慢能改。”苏晓原怕张钊拿烤箱砸小运,“沉不沉啊,我帮着你吧。一会儿你在门口等等,我拿几套衣服就出来。”张钊的暴脾气又被仙鹤四两拨千斤给拨走了,弯腰偷偷说:“不累……是不是和我住上瘾了,不舍得走啊?”“我没有,你胡说!”苏晓原把着电梯门,等弟弟进来,“你别以为替我家拿个烤箱就能胡说,我生气了啊。”“我没胡说啊。”张钊趁苏运还没来,扛着烤箱,躬身亲到酒窝,还用舌尖舔了一下,“老话讲,女婿半个儿,我帮你家扛是应该的。”“钊哥我求你做个人吧,跟狗似的……”苏晓原别开脸去,擦脸上的口水,可擦不掉脸红的颜色。晚上,苏晓原还是回了张扬家。再有23天是二模,二模后过两天是张钊体考,时间紧迫。可对他而言最紧张的不是考试,而是自己这条腿。3、4月份是每年最容易犯腿疼的季节,疼起来半边身子都是冰的。“嘶……”苏晓原一进屋便坐下了,揉着大腿抽气。看不出他是热还是冷,脸色像冷得苍白,可又像热到冒汗。“怎么了?”张钊赶紧蹲下,他见过各种伤,对疼痛的反馈很熟悉,心里有个可怕的预感,“你这腿……不是每年都疼吧?”“啊?你看出来了?”苏晓原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特别是张钊。张钊心细,老队员的伤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一个苏晓原。“因为这半个月你走路格外慢,右脚不敢沾地,我就猜到你腿疼。”苏晓原的心莫名颤了颤,抿着忍疼的嘴也弯了弯。原来自己根本什么都瞒不住。“也不是很疼,主要是冷,不回血似的。”“这好办,我给你擦擦……家里存着药酒,先泡热了脚再擦足三里。”张钊是体特,受伤是常事,横行霸道又很暖男地说,“来,脱裤子。”“啊?又脱?”苏晓原把腿一缩,恨不得缩成球儿。怎么又要脱裤子了?作者有话要说:小运最大的毛病主要是嘴欠,算不上恶。苏宝:当初说碰我一指头就报警,现在来不来就让我脱裤子……第75章 有情敌苏晓原被拽到了浴室, 把着门不肯进去。“诶呀, 你别……好端端干嘛脱裤子啊。你大流氓!”“我流氓?我流氓直接扛你进屋了,扔被窝里暖床!你先坐下。”张钊把人按在马桶盖上, 从主卧搬出一个泡脚桶来, “脱, 钊哥亲自给你搓腿,不收你钱。”苏晓原傻傻站着, 他倒不是不好意思, 都是男生,自己还主动钻过张钊的被窝, 大腿叫张钊摸过好多回了。可心还是跳个不停, 毕竟右脚是他的缺陷, 是个伤残。“我腿难看。”他憋红脸说。 第113章 苏晓原第一反应还是护着张钊,怕张扬再动手。上回那一次太吓人,再打张钊一回,他的腿伤彻底别想愈合,怎么赶体考。“哥你别打他,我主动,我跟他进的屋,我自己脱的裤子。”仍旧是单薄一小片儿的身子,苏晓原挡在张钊前面,两只手捂着裤头中间。张扬顿时生出了无语问苍天的感触。“滚,滚滚滚,你俩进屋把裤子穿上……”“谢谢哥!”张钊抄起地上的校裤和飞跃,拉着大宝贝儿钻进屋,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杨光进屋也傻眼,怎么总能撞见啊,太尴尬了。但当务之急是劝老三。“三哥,别生气,你弟他懂事了,做不成出格的来。”“狗屁,他什么做不出来!”张扬原以为自己同意俩人谈恋爱,堂弟就会收敛,“算了,不提他俩,再提我心脏都要不好了……今天电影好看吗?”“好看,我就喜欢漫威和dc的超级英雄,以前最喜欢超人!”杨光往三哥身边靠,眼睛眨啊眨啊,“三哥,往后你能陪我把所有超级英雄都看全吗?出一部咱俩看一部,我赚钱了,我买票请你。”张扬还是一头金发,今天稍微涂了下口红,嘴上红红的。“行啊,不过你今天进电影院紧张什么,怕黑啊?”提起这个杨光仍旧不寒而栗,小小声地说:“不怕黑,小时候我哥带我去看电影,结果影院着火了,烧死过人。后来我就再也不想进了……”“妈的,你这孩子也太倒霉了吧!”张扬感觉自己是个渣男,“你不想进,你陪我看了这么多场电影?不早说!”“早说干嘛?就算说了我也陪你看。”杨光信誓旦旦地说。“你……你没必要陪我看。”张扬有些怵他,最近小光老说情意绵绵的话,眼神都不对了,“我听听我弟他们在里头说什么呢,是不是吵架了?”他是想躲小光,像壁虎那样,趴在次卧的门上,不听不要紧:“我艹,还真吵架了?”气急败坏的是张钊的声音:“什么?他二模之后还要来北京?你俩亲没亲过?亲过几次?”等等,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张扬往小光那边看了一眼,突然有些心虚。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期盼已久的季重阳终于要来了。苏宝:我真是个渣男。三哥:我也是个渣……等等,咱俩干嘛了咱俩就渣男了!张狗&奶光:你们亲没亲过?亲过几次?第76章 妒火生苏晓原从没觉得张钊这样幼稚过, 哭笑不得了。“什么亲啊, 只是我暗恋了他一下下。”“一下下是多少下?三下?五下?有我喜欢的下下多么?”张钊还非幼稚了,抓着苏晓原的手硬着头皮问, 生怕一松手这人就飞了。这人到底怎么样他心知肚明, 苏晓原能看上的男生肯定次不了, 可还要问出来刺激自己。苏晓原的暗恋坦坦荡荡,并不想隐瞒。况且, 现在他和张钊正儿八经谈恋爱, 就容不得中间穿插别人。“你别多想,人家根本不知道我动过心思。他是我同桌……”“什么?是你同桌!”张钊的挺拔鼻梁紧了起来, 把手里的睡裤举得非常高, “苏晓原同学, 你是不是专门喜欢同桌啊?不说清楚今晚上不给你裤子!”“钊哥我求你做个人吧,凯撒都比你讲理。”苏晓原踮着脚要,无奈俩人的身高差在眼前,怎么都够不着, 只好徒劳地抓一抓, “我们班流动性大,除了他, 别的人都不怎么说话的。你再这样儿我生气了啊。”“你生什么气?我还生气了呢……”张钊低头亲他脸,咬湿了他的嘴唇, “我不管, 咱俩好是你招的我!你对我先有的意思!你给我买大虾酥还给我写情书,现在突然杀出一个暗恋对象算什么啊!你赶紧把他忘了!”苏晓原被人拎着亲一顿, 直接给亲老实了,踩在张钊的脚背上说:“都过去式了,你别生气。我现在跟你好,我喜欢你,不是暗恋了,咱俩这叫明恋。上了大学还要一起住呢。”“那我也不服气!”本来吧,张钊因为俩人文化课的差距就有些自卑,突然来这么一个,他立马觉得自己拿不出手,“那人叫什么啊,长什么样儿,身高体重,兴趣爱好,血型住址,家里几口人?”苏晓原还在试图拿裤子,这人简直是个大流氓,睡觉偷看,还不给他穿裤子。“你要是真不放心,等他来北京咱俩一起接待不就好了?钊哥你给我裤子吧,苏瘸瘸的腿好不容易才搓热了,一会儿冻着了我感冒。我一感冒就犯鼻炎……”“干,把这事给他妈忘了。”张钊赶紧搂他上床,“去去去,进被窝暖着。你可是咱们一中本届的高考之光,文科状元。”“我不进被窝,我要裤子。”苏晓原没料到张钊如此幼稚,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男生生气,“再说你见过哪个高考之光、文科状元光着屁股啊,快给我。”张钊扯开被子,在床上帮他套睡裤。“伸腿……你这不穿着裤头呢嘛,没光着。我问你,那哥们儿和你谁学习好啊!”苏晓原想了想,很自豪地说:“我俩不分上下,有时候是他,有时候是我。但我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30的水平,掉出前50名两次就要转班了。”“就你这么牛逼的,你们班里有50个?”张钊想象不出来这个班是何等魔鬼,“那他好好在南京上学,干嘛来北京啊……是不是故意找你来,然后和你旧情复燃?没门儿!”“钊哥我求你做个人吧,我……”苏晓原躺在被窝里抻裤头,“我那只是萌生出一点点感觉,他都不知道。况且刚萌生出来的时候我吓死了,谁也不敢说。他来北京是为了看大学环境,就来两天一夜,抽空和我吃个饭。毕竟从前他很照顾我的。”“我他妈也照顾你,他算老几?”张钊看他扭搭着小屁股在被子里拱,强压住内心蠢动,“那哥们儿学习这么牛逼,考哪儿啊?”苏晓原又想了想,比着手说:“他说想来看清华和北大。”“妈的,清华北大?他怎么不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啊!”张钊趁机钻进被窝,还脱了上衣,赤裸的胸膛去贴苏晓原的身子,“喂……你能不能不见他啊?这么牛逼的种子选手,万一这回来北京突然发现你又可爱又温柔又聪明又俊俏呢,万一就杀个回马枪了呢,万一丫要截胡呢……”“没有万一,我现在不喜欢他,我喜欢你。”苏晓原不傻,能很清楚的区分暗恋和现在不一样,“你要不放心我带着你去,这样总行了吧?”张钊拱着苏晓原的锁骨窝吹气:“我不,我他妈好不容易才有媳妇儿,被抢了我上哪儿哭去?我不管,我未成年,我要谈恋爱,你必须跟我好。等我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和我爸出柜,把你带回去!你只能跟我好!”“张钊,你怎么……”从前只觉得这人是流氓,现在苏晓原发现这人是根本没长大,小孩一个,“好好好,我就跟你好。可我都答应他了,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到时候咱俩一起去,你也放心,我也放心,成了吧?”“那成。”张钊朝他酒窝亲过去,暴露他贪婪成性的小阴暗面。他是个一根筋,脑子里没有拐弯的神经,追到了就是自己的宝贝儿,谁来抢谁找打。这种对爱的贪婪不亚于他对零食的渴望。吃了一口甜就会不自觉吃第二口,一口一口吃完再去摸第二份。苏晓原于他就是人生中最甜,他必须霸着,不能给别人尝了。“喂喂喂!差不多得了啊!快他妈出来!”张扬非常不应景地敲响了门。“三哥你别催,他俩……”杨光在后头劝,怕老三一个不高兴直接踹门,“他俩都是高中生,不会怎么着的。钊哥他虽然还没成年,可我觉得他办不了出格的事。”“办不了?”张钊又敲了敲,走回主卧,大字型往后躺下,“这世上就没他不敢办的事!13岁那年摔得膝盖骨裂的也是他,还非要搞体育……同意他谈恋爱还他妈秀上恩爱了!”杨光轻轻坐床脚。“那你不会……也找个男朋友,秀恩爱啊?”“我?我就不是秀恩爱的那种人,也就张钊那个二逼喜欢搞这套。小屁孩儿。”张扬随手抓了个枕头垫在后腰,其实有些羡慕,“狗屁张钊,比我脱单还快,真不明白苏晓原那么个好孩子看上他什么了?是他妈被脸迷惑了还是被腿迷惑了,我也有脸有腿,怎么就没迷惑别人呢?”“三哥……”杨光脸色不虞地看着张扬,怎么都想不到他会说这通话。三哥怎么会迷惑不了别人呢,照他看,只要三哥想,就没他拿不下的人来。可他一想那个严清明就巴不得三哥魅力全失,别叫那男人发现。“干嘛?”张扬还在感叹自己没有堂弟命好。丫第一次谈恋爱就碰上一个大宝贝儿,俩人傻呵呵地往一起凑,还敢一起出柜,这他妈是小姑在天之灵保佑的吧。 第115章 苏晓原刚坐稳,仿佛被大狗扑了,一下倒向后方。但张钊手底下还是收了力气的,不会真给他闹得起不来,1分钟后俩人面面相觑,面对面跪在床上,一个拽着睡裤带子,一个非要看。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我看一眼,再说你穿着裤头呢,我又看不见什么。”张钊把脸完全抛到九霄云外,“然后你也看看我的,反正就是隔着裤头看一眼。再说你还有暗恋对象呢,我都没有过……”“你怎么跟狗似的啊……”苏晓原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你不让我看,我不让你复习。不仅不让你复习,晚上还得一起困觉。”张钊很狗地说道。“行吧,行吧,就看一眼啊。”苏晓原抬眸对上张钊火热的视线,都是男生,隔着裤头看一下算什么啊。俩人面对面跪着,张钊眼神直勾勾的等着他解裤带。好不容易解开了,苏晓原拉开一下,把白色底裤露出一面来,又赶紧系好,动作非常快。“满意了吧?”苏晓原承认自己是有些宠着他了,没办法,他还没长大呢。“满意,现在你再看看钊哥的小和尚。”张钊往前跪行几厘米,趁人低头的时候赶紧拉开睡裤,“看。”苏晓原往里一看,腾地从床上站了起来。里面没有裤头。“老公大吗?”张钊这才叫真正满意,“你睡过我了,看过我的赤身裸体和小和尚,咱俩这叫生米煮成熟饭,我清白被你玷污了,将来必须得结婚。你别着急啊,我还有仨月就成年了,到时候……”“张钊你!”苏晓原捂着眼,恨不得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你大流氓!”同一时间,杨光从地铺爬起来,下巴磕儿搁在张扬的手边。“三哥,地上冷,我能上床和你睡吗?”“不能。”张扬穿着v字大开领的低胸睡裙,残忍地说道,一把给小光的小圆寸按了回去。转眼,19天过去,体考就在张钊的腿伤没好利落的时候来了。考试这天苏晓原特意请半天假,跟着张扬一起来的。这回没有陶文昌陪伴,苏晓原是坐在张扬的车里等着。除了他还有小光哥。“三哥我刚才还想问呢,你是不是换车了啊?”杨光执意要跟着一起来,东摸西瞧,“从前你不是开那辆奔驰吗?”张扬在驾驶座,翘着脚听歌,丝毫不着急堂弟的考试。倒是苏晓原,在后座动来动去,扭来扭去,两只手扒在玻璃上,眼巴巴等着校门口有人出来。“这辆是我爸的,不开辆大车来,你以为那仨体特生坐得下奔驰啊?”张扬往后瞥了一眼,开的是7人座的商务,“除了人,还有那仨的东西呢。”苏晓原抱着书包,里头是今天1班发的二模冲刺试卷和给张钊买的零食大礼包。“是,他们仨高,要都是我这样的,一辆车也就坐下了。”杨光想了想,还真是。那三个没有一个身高下185的,又都练过,光体格就不容小觑。“唉,我要是再长一年,能长到他们那么高就行。或者长到三哥你这么高。”“长这么高干嘛?傻大傻大的,现在挺合适了。”张扬放下手机,弹了一下杨光的耳朵。车窗外是焦急等待的家长们,苏晓原被这股情绪感染,担忧万分。“要不,我去校门口等着吧,不是说这个时间快出来了嘛,都晚半小时了,怎么还没动静?”“你别急,我弟他体考必上90,放心。”张扬看不得这对小两口秀恩爱,正说着,就看他弟那个二逼瘸着出来了,身后是昌子和何安。出来之后,仨体特就在门口傻傻站着,左顾右盼,找不到被家长掩埋的张扬的车了。张扬赶紧拿起手机打电话:“别他妈找了,往南走100米,我都看见你们了!”半分钟之后车门打开,钻进来的是陶文昌:“谢谢哥啊,等久了吧!”然后是何安,最后才是张钊,上来就霸着苏晓原,使劲儿亲人酒窝一下,亲出声儿的那种,特不害臊。“别闹!”苏晓原赶快双手捂脸,往后躲他一下。“你丫有完没完?”张扬怒了,“秀恩爱注意场合啊,这车上的……都是直男。”杨光古怪地看了一眼老三,什么都没说,然后开始看窗外。看看蓝天,看看绿叶,看看推车卖冰棍儿的老大爷。“我这不是高兴嘛!”张钊又一次把腿伤撕裂了,没办法,谁让他伤得不是时候,基础考试那几项,光一个立定跳远就够受的,“哥,我这回必上北体大!我要考上北体大了,你上回说的那奖励还算数吗?”张扬的声音不屑一顾砸过来:“看吧,你先上再说。你俩考得怎么样?”“还行,我……”何安老实,不敢说大话,可眉梢挂着喜悦,“我挺满意的!”陶文昌就很装逼了:“一般般吧。下面就看文化课了,只要成绩别太次,基本上哥们儿也拿得出手。”“行,我也算看着你们仨长大的。”张扬只比他们大两岁,却总拿大哥的气派,“得了,这件事尘埃落定,就等着你们四个金榜题名,我这一年可他妈累死了。晚上想吃什么,哥请客。”张钊作为唯一一名参试带家属的,这时候已经啃上了巧克力,旁边还有一听刚打开的红牛,还有小白手给扇扇子。“吃麦当当行吗?我好久没吃过垃圾食品了。”“吃你大爷!控制热量你听不懂啊!”张扬一脚油门踩了出去,真是想不通,苏晓原这么精雕玉琢的孩子到底看上他弟哪一点。5天之后,令人异常紧张的二模到来了。二模比一模的题目偏,这似乎成为了历届传统。两天之后出分,苏晓原仍旧以678的高分稳居文科年级第一,甩了邱晨25分。张钊看着自己267的总分,唉,叹气。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让他发愁的是后天学霸情敌就要来北京看大学了。自己是个考267分的,人家是他妈奔着清华北大来的,这就很难办了。不行,再咨询咨询光哥吧。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季重阳:我下一章就出场了哦!苏宝:你来啦!张狗:我咬死你!我俩已经圆房了!第78章 妒火生这天是个周日, 苏晓原回家住了两天, 中午出发去找张钊,只是门铃响了好久都没人开, 只听到凯撒在屋里嗷呜。“钊哥, 是我。”苏晓原听不得凯撒着急, 又敲了几下,“凯撒乖。”“来了来了!”张钊正在捣腾小光借他的衣服, 领带说什么都不会系, 但穿上似乎真变得人模狗样,走起来步履生风, “来了啊!”门一开, 外头是穿着校服的苏晓原, 门里是把领带当红领巾系的张钊。苏晓原差点没认出来,这还是张钊吗?白衬衫,黑色领带,黑色西装裤子, 还穿一双锃亮的皮鞋。领带显然是匆忙中挂上的, 立挺的雪白领口歪七扭八地翻着。“你……你干嘛啊?”苏晓原不太喜欢看人穿这么成熟,但刚才开门那一瞬好像里屋发起一股冲击波, 把他波及了一下,心跳瞬间超速。 第117章 “啊?”季重阳微微一愣,这小哥们儿也要跟着吃午饭吗?“啊什么啊,我请!”张钊看出他的疑虑,想单独和小仙鹤吃饭,没门儿,“走吧,路口电影院边上正好新开了一家韩国烧烤,走着!”“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季重阳拗不过,只好答应。苏晓原快要气笑了,只好跟在他们后头颠颠着走。进了韩国烧烤店,张钊很大气地要了走廊最靠里的座位,是个小隔间。“你们先坐啊,点菜,晓原爱吃肉就点肉,我去趟洗手间!”等张钊走远,季重阳一脸疑问地说:“这是你们班班长?他脾气挺大啊,跟谁都不对付,还是就跟我不对付?”“他……”苏晓原肚子饿得咕咕叫,笑出酒窝来赔不是,“他跟谁都不对付,你别介意。”洗手间里,张钊正在洗脸,洗完脸,按照小光哥的嘱咐,从裤兜掏出一把木梳和发蜡,对着镜子梳了一刻钟的头。人靠衣装的第二手准备,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奶光:记着穿西装,然后抹发蜡,齐活!张狗:谢谢光哥!张扬:没他妈眼看了……第79章 吃飞醋季重阳是第一次来北京, 除了著名院校, 也去长安街逛了一下。这会儿凉菜上来,他先给苏晓原递过去:“从前老听你说北京王府井, 昨天一去果然气派, 和咱们南京的风情不大一样。”苏晓原本想推让一下, 但一来俩人太熟,二来肚子是饿了, 便夹起一碟豆芽吃:“嗯嗯……是, 南京有南京的好,北京也有北京的好, 光是步行街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可我总记着咱们南京的小吃。”“这不给你带了几盒鸭血粉丝, 怎么样, 兄弟够义气吧!”季重阳语气温和,猜他肯定馋这个,“你最爱吃的那家老店,他们新推出的真空包装, 粉丝得自己煮啊。”“真的啊?”苏晓原赶快翻书包看, 果真藏在厚厚的卷子堆底下,“你可真够哥们儿!等你考来北京, 我带你去吃小吃,什么爆肚儿豆汁, 老北京功夫茶, 应有尽有。”“是嘛?这回就来两天,我还没这口福呢, 等你请了啊。”季重阳信心十足,在苏晓原脸上看了又看,“你是去年7月份走的,快一年不见,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苏晓原的目光和季重阳撞在一起,抿了抿嘴:“不一样?什么地方不一样啊?是长高了还是长胖了?”季重阳笑道:“就你还能长胖?巴不得你吃胖呢。我是觉得你比从前开朗多了,说话声音都大了不少。从前你啊,一心只扎在学习里,也不爱说话,和班里的同学谁都不熟。高三开学的时候还有人问我呢,说咱们班是不是转走了一个学生。我说是啊,苏晓原走了。他一脸懵逼,完全没有印象。”“这不怪他,咱们班流动性大,除了前20名,后头的人我也记不住。”苏晓原笑眯眯地吃着。他当然知道自己变开朗了,也愿意迈出一步结交朋友。“替你高兴啊,不然总觉得你背负好大压力似的,有秘密。”季重阳连连摇头,“果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京是你的故乡,回来了你心情好。”苏晓原先笑而不语,其实真不是,是因为一个叫张钊的男生,是他带着自己疯起来的。“嗯,而且回来了有妈妈在身边。”“这倒是。”季重阳点头,“怎么样,高考志愿想好了吗?”“想好了,这两天才想好的。”苏晓原怕火,躲着端上桌的烤肉架,“我想考人大。”“嚯,那不错啊!”季重阳丝毫不怀疑同桌的能力,刚要再说,刚才一头乱发的张钊梳了个花式大背头,朝这边气势汹汹走来。眼神还挺冷漠的。“宝贝儿饿了吧?”张钊沉着声说,拿出一副大哥大的样子,胳膊搭在苏晓原的椅背上,“不好意思啊,刚才接了个电话,帮兄弟解决点儿问题。”苏晓原差点儿没敢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发型……虽然不难看,可太成熟了,好像见到5年之后的张钊。“你干嘛把头发弄这样啊?”苏晓原乖巧倒满一杯浓浓的大麦茶,推过去。“啊?没怎么啊。”张钊不屑一顾地说,挑着眉毛看季重阳,默念小光教的那几招,在气势上压过对方,“我平时不也这个发型嘛,帅吗?”苏晓原知道他在闹小孩子脾气,憋着笑,喉结咽动。转念一想,算了,都宠他这么多回,再接着宠吧。“帅,就是没认出来。”恰好烤肉上来,服务员问:“请问是帮您烤还是您自己来?”苏晓原不会做饭,只好说:“那就麻烦您……”“我来吧,这点儿小事我还是没问题的。”张钊可算逮到表现机会,接过服务员手里的大剪刀,嘁哩喀喳,麻溜儿剪开排骨肉和羊排,一边烤,一边对季重阳显摆,“别看我们晓原长得瘦,他可能吃了,中午我俩拼桌,饭量能赶上我。这些你不知道吧?”季重阳目测即将被他剪碎的肉块,慢条斯理地说:“嗯,不知道,但你这肉剪得太大了,晓原嘴小,从前吃烤肉都要剪成方便一口吃的大小。”苏晓原只想钻桌子底下去,躲开这俩人的攀比之风。“我……”张钊说不过,又不甘心,像从哈尔滨跑回来的哈士奇,彪得很,“我这是给你剪的,晓原吃的当然要单独弄。是吧?”“嗯,谢谢班长……”苏晓原轻轻碰他膝盖,示意别闹了,“对了,重阳你这回模拟分数多少啊?”季重阳夹了几块香菇来烤,笑盈盈地说:“418,在咱们班排15名。按你们北京750满分算,也就不到700吧。”张钊手里的剪刀咔嚓一下,愣把羊排骨头给剪断了。干,700分,这他妈是有毒吧?还排15名,这他妈一个班都有毒吧!“诶呀,这么厉害!”苏晓原甘拜下风,实验中学的卷子肯定比北京市统一模拟试卷的难度高,“那你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还在看呢,喜欢清华的环境,可又想上北大的专业。”季重阳实话实说,对他们这种金字塔顶尖的学生而言,谈论个重点大学就像唠家常,只有挑学校的份儿,“诶,张钊打算考哪里啊?”“咳,我啊?”张钊想用大剪刀把季重阳兄弟剪了,来者不善,你都700了,我267的分数拿得出手吗?苏晓原心慌,赶紧打圆场:“那个什么,他和咱俩不一样,他是体特生,将来走大学生运动员这条路,他要考北体大的奥利匹克学院,也是北京重点大学呢……特别难考!”“体特?咱们学校有体特啊,听说让清华提招了两个,南开弄走了一个,还有几个一级的也差不了。”在季重阳的印象里,体特都是文体两开花的佼佼者,“我也真羡慕体特生,真的,你们是两不耽误,比我们这种只会拿笔的厉害得多!”“还行,还行吧。”张钊翻弄着烤架上的五花肉,感觉这五花肉就是自己,备受煎熬,“我可不是文体两开花啊,我一模301,二模267,最多就一方面开花。”季重阳正给苏晓原夹香菇,结果手一抖,香菇掉在了桌面上。他是真没想到张钊属于另一个极端的体特,而且是他根本没机会接触的那种学生。“哦……也不错啊。”虽然惊讶,但素质很高,季重阳赶快调整面部表情,文质彬彬地说:“晓原经常提起你呢,说身边有个男生能一口气跑5000米,能刷全校记录,就是你吧。”“那指定是我。”张钊一副爱谁谁的样子,受用不少,突然发现他俩的腕表越看越像,好像是同一款,“我艹,你俩这表一起买的啊?”这回轮到苏晓原备受煎熬,还想用一招浑水摸鱼:“诶呀,这个肉特别好吃,钊哥你尝尝……你平时跑步累,多吃点儿。” 第119章 “是啊,就是咱俩经常去的那个!”张钊特意强调了一下经常去,按照小光的指点,故意且直接地显摆亲密给季重阳看,“怎么样,有空吗?”季重阳轻而易举看穿了他的招数,只想脱身,不想再被喂狗粮。“不了不了,我就是抽空和晓原见一面……”“别啊,你俩这么熟了,将来考北京来我做东,咱们再吃一顿。”张钊本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的原则,拿出手机要加人微信,“来,五湖四海皆兄弟,天涯若比邻,来了北京我罩你。”“那就……谢谢啊。”季重阳拧不过他的热情,一面递手机,一面给苏晓原递疑问的眼神。这小哥们儿除了学习不好,脑子没毛病吧?你看上他什么?苏晓原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一碗石锅拌饭,轻轻打了一个小嗝儿。唉,自己男朋友傻到家了,可傻到家了自己也喜欢,看来自己也没聪明到哪里去。吃完饭,张钊又虚情假意地留了季重阳一下,其实巴不得他赶紧走。只是他演技不行,嘴上说着再请你看场电影吧,手上却做出打车的姿势,直接拦到一辆空载出租,把人塞进了车厢。“那咱们今年9月份再见!”季重阳不打算拆穿他,上了车又摇下车窗,“卷子做完记得找我对题啊,大题我们都讲完了!英语作文的热门选题我替你标出来了!”“知道知道,我会督促他找你对题的!”张钊替苏晓原回答,好像他也是个高材生,“拜拜了您内!”“一路平安啊,到了南京给我微信!替我问班主任好!”苏晓原这顿饭吃得又饱又累,好不容易送走一个,专心对付眼前这个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弟弟。张钊这顿吃得也累,本身心情不好就没什么胃口,偏偏小仙鹤还亲手投喂。光是这份情就得吃,更别说还要气死那位北京八大高校随便挑的主儿了。“干,终于走了,我他妈快撑死了!”“钊哥,你能把头发弄正常点吗,我想笑。”憋了一中午,苏晓原终于憋不住了,捂着肚子,蹲在马路边笑得站不起来。“笑什么啊,我这是抗敌标准发型,牛逼背头,不仅显得成熟还能有效震慑情敌!”张钊没开玩笑,他是真觉得这发型不错,莫名地自信,“你起来,咱俩的账还没算完呢!”“诶呀,你别这么使劲儿拉我,我腿不好。”自从摊牌,苏晓原不仅没再因为腿的事自卑,反而变本加厉拿这个讨各种好处,各种撒娇,“苏瘸瘸累了,张跑跑你别生气。”“张跑跑现在变成张醋醋,我敢和你生气吗?”张钊和他一起蹲在马路边,“别理我,我现在要和你冷战。”“冷战啊?”苏晓原水汪汪地看过去,低头拽开了张钊的鞋带,“不理我,我解你鞋带,不让你走路了。”“别闹啊,冷战呢。”张钊偏过头去,盯着苏晓原后脖子露出来的白嫩一小截儿皮肤,伸手一掐,“我对你好不好?”“好,除了我妈和我大姨家,你对我最好。就是别在我校服上乱画了,你看。”苏晓原从不搞这些花里胡哨,可张钊非要给他画,校服左臂的白环愣是画了一圈小笑脸和小太阳,“别生气了,要不,我陪你看电影吧,咱俩第一次冷战结束。”哐当,张钊被肥皂泡儿击败。但他仍旧心有不服,一边买电影票一边絮叨:“呵,不看不知道,情侣同款的手表都有了!明天你必须把笔袋扔了,我送你一个新的!”“我不是故意的。”哄人归哄人,苏晓原拿出学生证来买半价票,能省钱的时候省,这大概是一头小金牛的底线,“我只是用惯了懒得换,你别生气嘛。”张钊叼着票去买可乐,气得不想说话。苏晓原再接再厉,跟着他滴溜溜地转圈子。“你别生气,我明天就换还不行吗?”“那手表呢!”张钊捞起他的右手腕,“还同款!咱俩都没有同款过,你跟他同款!”“我换还不成嘛。”苏晓原知道自己错了,认错态度各种良好,叫人发脾气都发不出来,“我明天就摘,咱俩再买一对同款的手表。你别生气了,你再生气,我可生气了啊。”“我他妈生气情有可原,你生哪门子的气啊!”张钊顺手把他腕表解下来,扔进书包,“你老公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气,说话注意啊,我现在一扎就爆!”苏晓原倒是不害怕,他最知道怎么哄张钊。张钊真真是个小孩子,特别吃哄。“你别气,气爆了我心里也不好受,要不然咱俩看电影的时候我让你亲嘴儿行吗?咱俩亲一个就不提这个了。”“真给亲啊?你别以为亲一个能把我摆平!”张钊面无表情,内心狂喜,“我现在满身都是火气,保不准化成欲火焚身,你可别说喘不上来气。”“给亲……但是你别跟狗似的,我还得换气呢。”苏晓原抱着一大桶花生米,信誓旦旦地说。唉,真是难哄。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本文最大反派boss上线。张狗:你别以为亲一个能把我摆平!苏宝:mua!张狗:干,我被摆平了!第81章 噩梦来还是那个电影院3号厅, 只不过上回张钊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虚张声势买后排座位。这回,俩人已经是谈恋爱的状态, 正在热恋期, 他大言不惭地买了情侣座, 还是最犄角旮栏里的那一个。这个座位就很有暧昧意味了,坐这里的一对指定不光为了影片, 大多是为了亲亲亲亲。苏晓原抱着米花桶, 一颗颗往嘴里扔。“你买这么靠里的座位干嘛啊,两个男生……影响不好。”“这有什么影响不好, 谈恋爱的人才坐呢, 咱俩谈恋爱, 咱俩坐。坐不了的人都是眼馋单身狗。”张钊送走情敌,颇有初战告捷的威风,坐下来脱衣服,只穿一个白色短袖, 手臂伸长, 覆着一层年轻的肌肉,“你怎么还吃啊, 中午没饱?”“饱了,可我一紧张就想往嘴里塞东西。”苏晓原咔嚓嚼着爆米花, 嫌张钊身上热, 往外挪了挪屁股,“你身上怎么总这么烫啊, 发烧似的。”“我哪儿知道,春哥说我这叫体质热,再不行喝些金银花。”张钊又一次管不住手,伸向了零食,“诶,宝贝儿……你真不后悔?”苏晓原架着一副3d眼镜等开场,纤长的睫毛扫到镜片,被问得莫名其妙。刚要往嘴里扔爆米花,半路被张钊截胡,什么都没吃到。“什么?什么后悔了?”张钊稍稍往后坐,悄不声儿将苏晓原的后腰搂紧,还是那个手感,很细,但不软。“我怕你后悔跟我好。毕竟,是吧,人家重阳同学确实优秀。成绩放北京不就上700分了?长相干净帅气,说话识大体,连个脏字都不会。我呢,考他三分之一的分数,充其量就是比他高、比他帅气逼人、比他英姿飒爽,你不后悔吧?”“你发型也比他成熟,都梳成大人模样了。”苏晓原这个梗过不去了,小手抓着张钊的头顶,“诶呀,发蜡打这么多,你头发都硬了!”“我见了你浑身都硬,头发硬算个屁啊。”张钊由一只手搂变成两只手,怀绕着他,撒娇一样,“你可不能变心啊,季重阳邱晨什么的都是我的头号种子情敌,将来你上了大学,班里男同学都是这一款。”苏晓原从抱着爆米花,变成了抱着一个身高185的大孩子,电影已经开场,可这人还没打算撒手。“热……我不喜欢他们,我喜欢你这样的。”“真的?”张钊倏然抬头,嘴唇撞上苏晓原的下巴,“喜欢我这种不好好学习的?”“也不全是。”苏晓原的左边脸叫屏幕光打得很亮,睫毛的阴影投在鼻翼上,“我喜欢你这种……运动型的,我喜欢体特。”“干!那你不早说!”张钊恍然大悟,也不敢大声,自以为狡猾地说,“早知道你专攻体育生,就不该让你和昌子何安那么熟,老话讲朋友妻不可欺,但凡事都有万一……”“钊哥我求你做个人吧!你发型都这么成熟了!”苏晓原忍俊不禁,把脸埋在张钊怀里笑,笑声全憋在两人身体之间,“你……你……你让我缓缓。” 第121章 对了, 大儿子是个瘸子。苏景龙喜出望外地过来, 活像寻亲成功的单身父亲,就差一个热泪盈眶。“我就知道!你妈果然带你们搬到这儿了, 她就是见不得咱们父子走近!果然你们搬到这儿来了!果然找着你们了!”苏晓原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果然, 这两个字轻易宣布了妈妈最后一次搬家的失败。“这你爸?”张钊架好了车, 上地锁,轻轻抚了一把苏晓原的后背。有点抖。“啊, 是,我爸。”上一秒的大学幻想多美好,这一秒的现实就有多残酷。不经历家暴的孩子是不懂这种残酷的,一而再、再而三被父亲找到,哪怕那段回忆停留在孩童时期,长大想起来仍旧是个冰窟窿,里头是要人命的绝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叫什么啊?”张钊对面前的男人有强烈的抵触心理,站在车边冷声问,不是很客气,“怎么称呼他?”苏晓原的换气声音微微不顺。“姓、姓苏,苏景龙。别看他,咱俩低头装没看见……”装没看见?这不可能吧,人都堵在眼前了。张钊慢慢地挽校服袖口,露出铁打的小臂,更没打算走。“嚯,是顶着一张人皮啊。你要不说你爸家暴,我都看不出来他是个酗酒的人渣。”“别理他,咱俩低头快走!”苏晓原抻了抻张钊的书包带,“快走吧……”“原原!”苏景龙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找过来,直接撞见大儿子,怎么可能让他走,“你听爸说,陈琴那个女人又带你们搬家了,就是为了不让我找着你们!你俩是我亲儿子,她一个女人凭哪条不让老子见儿子!”“诶诶诶,你谁啊!”张钊二话不说先挡中间,“有话好好说,少他妈动手动脚!”苏景龙的动作一顿,很警觉地瞪了一眼,他单手插兜,想把张钊一把拽开。“我是他爸,你是什么东西!”“你别瞎动我啊,我这人有应激反应,保不齐你碰我一下我还手!”张钊做了个要打的虚招,“赶紧滚,小心我报警!”苏晓原根本不想和生父多说话,挨打的记忆和爸爸喝醉之后完全变一个人的疯狂令他不寒而栗。“张钊你别理他,我们走!”“诶,原原你别闹脾气,我是爸爸啊。”苏景龙也不愿意去碰这个叫张钊的男生,显然他是个杠头,可自己儿子心软又听话,实在很好下手,“原原你听我说,爸爸这回来是想和你,还有小运,咱们父子仨好好聊聊。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爸爸多疼你啊,给你买书,抱着你上幼儿园……”苏晓原摇摇头,已经不会再被这一招打动。6岁之前,他也和妈妈犯同一个错误,就是轻易原谅这个善于狡辩的男人,珍惜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父爱。现在再看父亲的脸只觉得虚伪和恶心。“不记得了。”苏晓原冷冰冰地说。张钊从没见过他这一面,面无表情,三魂六魄被抽空似的。“你……”苏景龙被噎,不屈不挠地拉儿子的手,“你不记得了也好,爸爸这回来就是想好好对你们。你跟爸爸说,什么时候从南京回来的?你妈就是个傻逼,不把你留在北京好好治腿,送南京去能有好医院嘛!她……”“你别动我!”苏晓原才是真正有应激反应的那个,苏景龙一伸手,一抬胳膊,他下意识往后躲,脸赶快往旁边扭。仅仅一个动作,张钊看得触目惊心,毛骨悚然,心里疼得骇人。他是个搞体育的男生,自然懂身体的每一块肌肉为什么会牢记持续性活动,再给出相应的迅速反击。肌肉、骨骼、神经、各种器官……都是有记忆的。但前提是数量上去才记得住,量变才有质变。面前这一切都是沉默控诉,苏晓原小时候没少挨打。“你这孩子!”苏景龙不以为然,6岁之前的事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记清楚,颠倒黑白地说,“爸爸这回来就是想你和小运了,你妈不给你好好治病,是她害你变成一个瘸子!不是她害你,你能残疾吗?你当初要是跟爸爸走,早把腿治好了!来,过来!”“你动他一下试试!”张钊强忍着暴怒,狠狠咬着两腮的肉。不这么咬,他可能真控制不住先甩两个大耳瓜子过去。苏景龙退后一步,眼神稍有些许的涣散,眼白浑浊。他是个酒鬼,哪怕来找儿子也是喝过酒的。“你什么人,这他妈是我家事!小屁崽子滚蛋!”“我他妈是你爷爷!”张钊怒火上头,可算知道苏运气人的本事遗传了哪个王八蛋,瞪着冒血丝的眼,“管你是谁,今天你敢往前走这一步!动他一下,下半辈子坐轮椅!”“张钊你别!”苏晓原紧紧抱着书包,已经不堪重负,“咱俩赶紧上楼吧,你别跟他废话。还有……”他脸也不抬地对苏景龙说,“我妈早就跟你离婚了,这些年你没付过一分赡养费,你没资格找我们来!再来一次……我、我跟你拼了!”苏景龙将大儿子上下打量,眼睛里多了几分恨,冷笑。“得嘞,长大了是吧?不认我是吧?我他妈是你爸,你亲爸,你也不看自己姓什么!兔崽子,你姓苏,你弟也姓苏!你俩从落地到死那天都他妈是我老苏家的种!不认老子,是吧?行,你让陈琴那个傻逼等着,你们等着……”苏景龙骂骂咧咧,嘴里一直不干净,最后绕着楼洞看几眼之后走了。他一离开,苏晓原立马晃脑袋,拼命想把这人从脑海里晃出去。“这臭傻逼!”张钊怒气冲冲,多希望自己现在开个挂,“你别担心,有我呢,往后你回家我天天送!”苏晓原下眼睑有些晶亮,从未见人的落魄神情,言语之外是被男朋友看透家底的尴尬。“你送我有什么用啊,他这人……找着我们就是没完没了,算了。我想回家。”“我……”张钊把拳头捏得咯咯响,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可又野心勃勃地想保护他。从前自己受不了苏晓原身上的柔弱劲儿,笑话他像个小姑娘,现在自己打脸了,狠狠打脸,他要有那个能力真想直接把人送进温室里护着,拢着,罩着。别说雨雪风霜,连日头大一些也不行,也得给他打一把伞,呵护他,直到他有能力摆脱苏景龙为止。自己再混蛋,再无赖,再耍大流氓,所有的恶加起来在苏景龙面前都不值一提。这种人算不上恶棍,他就是人渣,是渣子,是谁摊上谁倒霉的蛆。现在这条蛆来恶心他的宝贝儿了,连带着把自己也恶心一把。“我送你上楼吧……来,张跑跑拉手手。”张钊这17年都没觉得自己怂过,可刚才他真是怂,怎么就没抡拳头过去。苏晓原递了一只手,鼻子很没出息地酸了一下。这么多年,苏景龙简直是家里摆脱不开的噩梦,像鼻涕一样黏着他们。搬家了,找过来,再搬家,再找过来。他已经记不住自己的家搬过多少次,是不是只有搬出北京、搬出国,才能让那个畜生彻底死心。这种感觉让他恶心,但又甩不掉,因为苏景龙是生父,自己和小运身上一半血是他的,血缘关系,大概就是世界上最不讲理的关系。它没有给人选择的权利,从生到死,带一辈子。张钊暂时想不出怎么安慰,除了紧紧拉着他,就是陪着他进电梯。上回送烤箱他只走到家门口,因为苏运拦在防盗门外不让进,这回同样是。“你又干嘛来了?”苏运刚把晚饭热上,有点儿怵张钊,毕竟挨过打了。“小运,先开门。”苏晓原无力再说什么,甚至忘了自己兜里就有一把钥匙。“不开,你让丫滚蛋我再开!他什么人啊,跟咱家八字犯冲!”苏运骂起人来和苏景龙很像,特别是眉毛,像得张钊拳头忍不住,想把门砸开再进去踹这个傻缺弟弟一百回。苏晓原这才想起兜里有钥匙,可怎么掏都掏不出来。最后还是张钊帮他找出来,亲自插进锁眼。“你别动我家门啊,我告诉你,这是我家。你敢进我拿菜刀信吗?”苏运过了16岁生日,眼瞧身高蹿上180,和张钊门里门外,互不相容较着劲。“你别闹,先让我进去。我想回家。”苏晓原拧开门锁,迈了这个门槛才觉得安全,“妈呢?”苏运仍旧用身子拦着门外的张钊,没好气地说:“还能干嘛去,加班呗。你今年上大学,妈能不加班嘛。”“你丫闭嘴啊,抽你信吗?”张钊不想动手,可他知道自己脾气,苏运只要再多一句嘴,这耳刮子他挨定了。苏晓原先把书包放下,坐在沙发里缓了缓。“妈是不是晚班啊?这样吧,咱俩晚上都别睡了,等妈回来,咱俩下楼接她去。”“怎么了?”苏运愣了一下,但就一下,“你什么意思?” 第123章 “我忘了。”苏晓原的睫毛扫着张钊的掌心,“我现在不怕他,我是家里的男子汉,他再来,我真和他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你和你弟还真是像,来不来就拼了。”张钊很懂这哥儿俩的心思,人不逼到一定程度谁也不想拼了,只有真走投无路,被逼无奈,才会想以命抵命这条绝路。这不是勇气,是没有办法。看苏运的反应,可想而知苏景龙这些年来是怎样纠缠不放过,他们没办法,也不能躲一辈子。“我妈说,报警没用。”苏晓原很珍惜弟弟的东西,手里是苏运考117分的数学卷子,“从我妈没离婚开始,她就报警。可警察说这算家事,最多就劝和。离婚之后也报过,可警察一听是前夫只会和稀泥,还把事情划做家事,最多劝我们换门锁,只好带着我俩东躲西藏。我妈带我去治腿,小运只能放在邻居家,很可怜的。”张钊静静听完,心如刀绞。“现在有我了,你俩专心考试,别慌,问题不大。”这会儿苏运从厨房出来,端着盘子往桌上一搁。“哥,吃饭。”这一顿饭,是苏晓原吃得最累的一顿。既要给张钊使眼色,又要安抚弟弟的暴脾气。他是兄长,比小运懂事是应该的。又是张钊的男朋友,拉住他不惹事也是应该的。但积攒多年的压力并不懂事,仅仅一顿饭的功夫就占据了苏晓原的全身。每一条神经都上了发条,拧得快要绷断。吃完饭,张钊暂时告别,约定1个小时后肯定回来。他这一走,苏晓原彻底被脑神经里的咆哮声击垮了,这感觉就像是苏景龙留在他脑神经里一味毒药。明明十多年过去,可这种毒深沁入骨髓,只等待一并而发,继续荼毒。“你还吃啊?”苏运是最先发现不对劲的,一把给冰箱门关上,“刚才就吃两碗饭了,谈恋爱他不管饱是吧?”苏晓原嘴里还塞着半块点心,唇边沾着糕点渣,神色恍惚。“我……我最近睡得晚,可能消化得快。”“你也不怕撑着。”苏运打开冰箱翻饮料,一翻吓一跳,“妈买了一斤半枣泥糕,你全吃了?你撑不撑啊!”“我……我饿。”苏晓原坚持咽完最后半口,突然门铃响了,吓得一激灵。会不会是苏景龙找上来了!“宝贝儿,我!”张钊又后悔了,不该按铃,应该直接说话,“我回来了!”“哦,是张钊啊。”苏晓原失魂落魄地走去开门,手刚放上门把,胃里翻江倒海的抽搐感随即而来,他捂了一下胃,转头冲进了洗手间。接下来是持续不断的呕吐声和冲水声。自己真是太没用了,不像个兄长,也不像个儿子,关键时刻没法保护家人。“我就说你吃多了吧……”苏运怎么都想不出来,他哥那个体格能消耗这么大的饭量,吃完肯定不舒服。苏晓原一个劲地吐,只好他去开门,谁知刚把门打开就被撞了一下,吓得他照直沙发蹦了上去。“妈的!谁他妈让你带狗来了!”苏运站在沙发最高处,惊恐地看向在客厅里到处嗅的哈士奇。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凯撒:汪汪汪,解锁新场景!第84章 凯撒上苏运很怕狗, 并且贼讨厌狗。尤其是张钊的狗, 简直是狗中之狗!“凯撒回来!”张钊没拉住,狗儿子先一步蹿进屋, 他赶紧拉牵引绳, “你有病吧, 哈士奇也怕!”“废话!谁让你带狗来了!”苏运紧贴靠着墙,指着满地狗毛开骂, “你丫一会儿擦地啊, 我洁癖,看不得满地毛!”张钊费好大劲才拉住凯撒, 解锁新环境, 二哈旺盛的好奇心立马膨胀, 什么都想闻,什么都想咬一口。它也不懂看主人脸色,甚至想去扑一把苏运,跟人家玩一把。“这, 是我儿子, 大名凯撒。”张钊背着鼓囊囊的运动包,问:“你哥呢?”苏晓原洗了一把脸跑出来。“我在这儿呢, 凯撒怎么来了?凯撒过来,找哥哥来。”看到熟人的二哈朝苏晓原狂奔过去, 前爪扬得高高的, 像个大宝宝要两脚兽抱。苏运没好气看着这一家三口:“你有病吧,二皮脸似的往我家倒贴还带着狗!”“凯撒!”张钊摘下银色哨链, 又细又尖,形似弹壳。放在嘴边吹一下,明明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可凯撒却突然定住,扭头离开了苏晓原,老实巴交蹲回张钊腿边。“干嘛,表演杂技啊?”苏运拿起一只拖鞋防身。杂技?我看你怕狗的样子像极了杂技!张钊发动鄙视。“这个,叫超声波犬笛,懂吗?我姥爷有那方面的关系,凯撒6个月到1岁都跟着军用犬训练。但没办法,它这个品种的服从性太弱,专注力不够,可该学会的本事都在,不信我拿你开刀。”他拿起犬笛短促一吹,屋里静得好似无人,凯撒却忽地紧起鼻腔,朝苏运呲出白森森的凶狠犬牙。苏运又捡起一只拖鞋:“你丫敢让它咬我……我哥还在呢!”苏晓原吐得喉咙里火辣辣的。“钊哥你不要吓唬我弟。小运你也不用怕,凯撒很乖的。”“它他妈乖个屁!”苏运全力扔了一只拖鞋,凯撒被砸到脑壳一脸懵逼,可没有攻击他。“你别口吐芬芳啊,虽然哈士奇不记仇,但它到底算是大型犬,咬人本事不用吹,撕你一条腿也就几口完事儿。”张钊短促地吹了两次,凯撒表现出犬科动物的攻击前兆。焦躁不安踏起前爪,鼻腔贴近地面,盯紧苏运,开始狂吠。“钊哥!”苏晓原没见过凯撒凶恶的一面,一直都当它是吉祥物呢,“你别让狗叫,小运不是故意的,别吓唬我弟弟。”“知道,我有谱。”张钊再一次吹起哨链。凯撒立马回归平静,蹲下乖乖坐好,鼻子在空中嗅嗅嗅。可坐下的动作只维持了几秒钟,又变回刚进屋的兴奋状态,满地撒欢。张钊对儿子的表现很自豪,很狂妄:“唉,我儿子就是吃了二哈品种的亏,否则真能当个警用犬。这个哨链,宝贝儿你收好,我还有一个。凯撒可以暂时住你家。短哨一次防卫、二次警告、三次撕咬,长哨一次是解除状态。俗话说好狗看三家,关键时刻能吓唬住人。”“我家干嘛要你的破狗!”苏运不想看他俩的腻歪,转身进了次卧,“警告你,我现在开始复习,你俩说话也好,看电视也好,还有这破狗,别出声!”“知道知道,你以为我那么爱跟你聊啊。”张钊巴不得他消失,一脸冷漠。转身看仙鹤,笑得像开花一样。“别担心,我拖家带狗来帮忙,一定保护好阿姨。”“谢谢钊哥,我……”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苏晓原捂着嘴跑去洗手间。刚想关门,又被追上来的张钊顶开了。“你怎么了啊!”张钊还没说上话,苏晓原吐成天昏地暗。他开始慌了,赶忙从厨房打了温水,然后蹲在苏晓原身边,等着他吐完。“宝贝儿你可别吓我。”“我……”话未说完,又吐了。他不再多问,苏晓原有一紧张就吃东西的坏习惯,晚饭已经吃过不少,没准自己离开之后他又吃了。张钊分不清墙上挂着的毛巾哪一条是擦脸的,挑一条最干净的温水打热。“来,钊哥给擦擦脸,听话。”热毛巾柔软至极,苏晓原将脸深埋,咬着牙:“凭什么!凭什么他敢找我们,凭什么他一出现就害我们搬家……” 第125章 “啊!杀人了!”极为动听。惨叫声如张钊预料, 划开夜色。活该, 这是他作下的罪,从他向老婆孩子抡起拳头的那一刻他已经是个罪人了。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毁了两个儿子的童年。苏晓原亲眼看着血飙出来,那样深那样红, 和妈妈受伤时候流的一样。这是凯撒?他根本不敢相信这是凯撒, 性格判若两犬,瞪着一双青绿色的眼, 不顾性命地扑上去撕咬。衷心护主。“跑啊!”苏运腿脚麻利,护着妈妈往楼道里奔,苏晓原慢一步,进了电梯还惊魂未定。陈琴一手护着一个儿子的头,没有惧怕,目色充斥着浓烈的恨意和为母则刚的坚强。“不怕啊,不怕,妈在!这么大事你俩还瞒,万一伤着你俩怎么考试!”但她到底是个母亲,骂几句便软化,进屋关门,门锁牢牢实实撞上,“不用怕,妈在呢,天大的事妈挡着!”苏晓原一路无话,苏景龙十几年一点没变,那股酒气,那股抄家伙打人的凶悍,和记忆里的父亲一模一样。“怎么,这就吓死你了?”苏运给妈妈拿来拖鞋,伸手要钥匙,“看见了没有,这么多年你躲南京去了,我跟妈过的就是这种日子!我要不抄家伙打他,挨打的是咱妈!现在你信了吧,把钥匙给我!”“什么钥匙?”陈琴转向大儿子。“我不能给。”苏晓原挡住厨房,谁也休想动那个橱柜,“我是兄长,有事我来解决,你不准动刀!”“我他妈不动刀,等着他把咱仨打死是吧?”苏运一拳砸向门框,“你给不给我!”苏晓原没有弟弟高,歪着身子,瘸着一条腿,抿着嘴唇发狠:“我说了不能给。家里我是兄长,就算动刀也轮不到你。”陈琴感受到了绝望。两个儿子受到的致命影响终归是伴随一生了。苏景龙的暴行在孩子心里留下不可逆的伤害。谁家的孩子会去抢一把刀来解决问题?健康幸福的家庭一定不是这样,只有家暴中长大的孩子可能性最大。这点,原原和小运都被他们可恨的父亲影响了。“你们俩,谁也不许动刀!”陈琴的眼神不再年轻,多了几分岁月的锐利,声音沉了又沉,“回屋,都回屋去,这个家只要有妈在一天就不准提那个字!你们马上要考试,今晚简单收拾下要带的东西,明天妈先去找个连锁酒店,等小运考完再打算。”砰砰砰!砰砰砰!有人敲门。陈琴一把按住要去开门的大儿子。“宝贝儿!我!”干,又他妈先敲门了,张钊骂自己不长记性。“妈你别怕,是我同学!”苏晓原跑去开门,迎进来一个高挑的男生,“你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了!”张钊特想直接抱抱他,碍于家长还在,收起流氓劲儿先给陈琴鞠了一躬。“阿姨好,我是晓原以前的班长,叫张钊。”“妈,就是那个,我跟你们说一口气能跑5000的那个。”苏晓原把张钊拽进来,想要锁门。“别关别关,我儿子还在楼道呢!”张钊摘下帽衫的帽子,露出一张高中生的脸来,转身问陈琴,“阿姨,我……我带着狗来的,您家让狗进屋吗?”苏运这把火说什么也压不下去,直接踹了墙。“你他妈装什么装!别在我妈面前装好人!”场面一度失控,陈琴不懂怎么会有同学来找原原,更不懂为什么还带着狗。“哦……那进吧,狗不咬人吧?”“这个……咬。”张钊这才出去拉凯撒。活蹦乱跳的哈士奇不见了,拉进来一条杂毛纷乱的脏狗,腹背滚得全是黄土。标致的雪花眼肿了一个,一大一小。整条鼻梁也肿了,面部看起来大了一倍。嘴边一圈白毛和牙床全是红色的,探着舌头自己舔。陈琴愣住:“这、这……狗是你的!”“啊,我的,叫凯撒。”张钊心疼不已,直接给儿子抱了起来,很沉,“没想到苏景龙那么畜生,咬成那德性还打狗呢。但您放心,他这下绝对是重伤,暂时不敢再来。您小区里没有监控,路又黑,他不会知道是谁家的狗,也想不到您头上去。”“快把狗放下来啊!”万万没想到这狗是有主人的,陈琴还当是哪里跑出来的野狗惊了才去扑人,脑子里乱成一团,“你刚才说狗叫什么?”“叫凯撒,它平时特别乖!”苏晓原托着凯撒的长嘴,几乎认不出它,“伤这么重……这怎么办啊?妈,咱带它看医生去吧!”陈琴刚脱下大衣,短暂沉默后同意了。“对……谢谢你啊小同学,阿姨给它看病,这钱阿姨家出。走,小运穿鞋,咱们……”“别别别,您别激动。”张钊抱着凯撒,游走在暴怒边缘,儿子长这么大没受过伤,“要不您给腾出个沙发来,我和狗能借宿您家一宿吗?您家的事……晓原都跟我说了,我怕那人再杀个回马枪。”“妈,就让他们住一宿吧。凌晨回家多不安全,况且凯撒是为咱家挨了打,你看……”苏晓原惊了,掌心有血,“妈,它都吐血了!”“不是吐血,你别吓唬你妈。”张钊在电梯里检查过,“后槽牙断了一颗,估计是咬太狠,直接断在伤口里。阿姨您别担心,狗的自愈能力比人强,只要好好休息,吃几顿好的,瘀血消下去就行。”陈琴心乱如麻,沉下心拾掇出干净沙发,又去冰箱里翻。“快,快把凯撒放下吧,家里没备着狗粮,我记得有点心……咦,点心呢?”苏运在厨房阴阳怪气:“都让我哥吃了,吃完他又吐了。”“嗯,我给吃光了。”苏晓原跪着帮张钊检查凯撒的伤口,“多亏有你俩……是不是咬得挺狠啊?”张钊点头,嘉赏性地摸了一把凯撒的脑壳:“挺狠,我都看见了,整条胳膊从这儿到那儿……唰一下都是血。我估计他光养伤就得几个月。诶呦我艹!”“怎么了!是不是你也受伤了?”苏晓原蹲不住,“家里没有药啊,要不我出去买一趟。”“你可别,我是摸着凯撒脑壳上肿起来一大包。”张钊看了一眼钟表,“这时候谁敢放你出门?赶快洗洗睡吧,我在客厅守着,问题不大。”陈琴哪里睡得着,系上围裙,去厨房炒了几个菜,又用白水煮了一锅排骨,忙完快两点。小运根本懒得管这烂摊子,已经回屋,客厅里只剩下两个孩子和一条狗,看得她眼眶微酸。“阿姨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这个当夜宵。”陈琴端了一小碗排骨过来,“这个,它能吃吗?”张钊让苏晓原接了一盆热水,俩人正仔细在狗身上找伤口。“谢谢阿姨,不过它断了一颗牙,嘴也肿了,估计不会吃……”还没说完,整个脸肿成小猪头的凯撒鲤鱼打挺,翻了个面,匍匐到小碗前吃了个干净。吃完还舔嘴。挨打不耽误吃。“干,真他妈打脸,你就不能矜持点儿……”张钊特没面子,二哈就是二哈,二得出其不意,“它平时不馋,肯定是您煮的排骨太香了。阿姨您快去睡吧,有我呢。”苏晓原跟着一起劝,陈琴只好进屋洗漱,可一丝困意都没有。终于只剩下俩人了,苏晓原抱住张钊,上下检查。“你真没事吧,吓死我了!”张钊揉了揉怀里的一小条儿,还好是虚惊一场。“我他妈也吓死了,苏景龙就是个疯子吧!”“万一把凯撒打坏了怎么办!”苏晓原前胸后背地检查张钊,“万一他看见你,朝着你去了怎么办?” 第127章 “你别让狗毛到处飘啊,我妈明早还得跪地上擦。”苏运起身回屋,没一会儿洗手间出来一个人,洗好澡的苏晓原。“我弟是不是又找你麻烦了?”苏晓原立着一缕不听话的呆毛,压低嗓门替弟弟开脱,“他说话刻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等事情过了我让他道歉。”张钊气得牙根痒痒,还得赔笑脸。“不气,看在你面子上我也不生气。快睡觉,明早7点我叫你。”“我不回屋睡了,我陪你在沙发上坐着睡。”苏晓原两步一歪爬上沙发,占了个有利地形,“你别轰我啊,我困了,我马上就秒睡。”于是苏运带来的那一堆火气又散了,张钊开玩笑似的,拽着他的裤脚往下拖。“我能让你陪我睡沙发吗?快起来,不起我扒你裤子信不信!”“诶你别!”多亏手快,差点儿睡裤就掉了。苏晓原一手抓着靠垫一手抓裤带,两只白脚丫乱蹬,被他气到欲哭无泪。“我真敢,你信不信?”张钊肯定不敢,这是苏家,笑容逐渐消失,“幸亏今天你没事,你爸要是当着我的面把你打了……我得疯。”苏晓原窝着脖子躺在张钊手背上,心里非常不舒服。“是我没用,让你,还让凯撒跟着受伤。”“这不是你有没有用的问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爸那种死猪……不对,我觉得这么说是侮辱猪。猪多可爱,还能为我们提供食物,他就是蛆,兴许连蛆都不如。”张钊想想都后怕,“你以前说你爸家暴还酗酒,真没想到他看着像正常人似的,可一动手就疯了。贼拉吓人,这他妈留在社会上是个隐患!”“是,他后来再婚也不改,大姨说第二个老婆也是打离了。”苏晓原打了个哈欠,“将来我大学毕业,一定为我妈妈找个漂亮的小镇,镇上人不多,可大家都是热心肠,让她好好藏着,再也不用上夜班,每天种种花晒晒太阳。我要给她买个靠着湖的青瓦房,我爸再也别想找我们……”“找着也不怕,别慌,问题不大。”张钊rua了一把湿湿的头发,说得风轻云淡,心里只想给苏景龙大卸八块。这么多年,他光凭着血缘关系来恶心这家人,纠缠这家人,欺负一个肩负养家养儿重任的女人,凯撒咬死都算轻的。两个儿子从前年龄小,只能看着妈妈挨打,现在长大了恶果也结出来了,保不齐真和他豁出命去。苏景龙一条贱命不值一提,可苏晓原和苏运同样无辜,凭什么还要为这么个垃圾生父赔上一辈子。“去!给我睡觉!”张钊不管不顾拽起来他,推到次卧门前,“天大的事,睡醒了再说!”苏晓原撑了一整天,接连几月的冲刺阶段已然耗尽他大部分精力,没有一天能睡够6小时,实在顶不住了。“那我去睡,你也赶紧睡,明天凯撒要是不好我请假!”“我请假,你得上课!”张钊把人推了进去。沙发里,凯撒的换气声沉重嘈杂,做梦都呜呜的。“妈的……”张钊一下葛优瘫在沙发上,满是厚茧的有力十指交叉,一夜无眠。第二天,苏晓原不到6点自己醒了,上铺传来弟弟的小呼噜声。他蹑手蹑脚来客厅换衣服,怕打扰张钊,不想张钊根本没睡,正拿着吸管往凯撒嘴里灌水。“咱们凯撒怎么样了?”苏晓原蹲下,用沾了水的指头去润它的鼻尖。“肿得有些厉害,不过你别担心,这正常,挨打都是第二天发肿,过几天往下消。”张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推了推旁边,“我没换衣服,身上有汗味儿。”“诶呀你别推我,我又不是没闻过。”苏晓原插不上手,“我给你,还有我妈小运煮个早饭,7点我必须得走,早读要考英语。”张钊摸摸肚子:“行,你小声点儿,你妈4点多的时候出来一趟,给我热了八个大包子。”“那你等等。”苏晓原扭身进了厨房。他打开冰箱,实在是什么都不会,只会煮开水,于是拿出10颗生鸡蛋,再把妈妈昨晚做的菜热一热。忙了半天,最后只端出来两盘热菜和10个熟鸡蛋。“鸡蛋黄你多吃,蛋清留给凯撒吧。”苏晓原看看时间,进屋去拿书包,再出来已经是一副要去考试的样子。“你不吃啊?”张钊剥好两个鸡蛋,“来,把这个吃完再走。”“我不太饿,你多吃。”苏晓原拗不过张钊,只好乖乖坐下吃完,又被喂了几口热菜。起身他准备出门:“钊哥,我用不用去9班替你请假啊?”“不用,我给老韩发过微信,你别操心这个。”张钊吃饱了抹抹手,出人意料地拦在门边,“把书包给我。”“干嘛?”苏晓原退后半步。“给我。”张钊假装抢包,却直奔苏晓原的校裤,摸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才正式抢书包,几下拽到面前。他毫不客气地打开看,里面是十几张试卷、笔袋、水壶,再然后,书包最底层静静躺着一把尖尖的开刃水果刀。张钊用眼神质问,苏晓原不说话。“我就知道你在厨房没干好事!”他把刀没收,食指戳着脑门儿教训人,“你他妈的……你能不能别和傻缺弟弟这么这么像啊!非把自己往死胡同逼是吧!”苏晓原瞪圆了眼,不想计划还没实施就被张钊扼杀,他走投无路:“我没想干嘛,就……万一我爸再找来,我好防身。”“别跟我装,我还不知道你。”张钊着实无奈,“我不是怪你,你不能拿自己开玩笑。这件事……咱们一起想办法,行吗?”“钊哥,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他……”苏晓原紧紧揪着张钊的手不放,“杀了他,我妈和我弟弟就解脱了。”“乖,听话,先去上课。好好考试别多想,咱们一起想办法。”张钊不怪他,能把仙鹤逼到这一步,苏景龙绝对死有余辜,在电梯口依依不舍地说:“我就不送你了,在家看着,你进了校门记得发微信。”“嗯……凯撒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赶快回来!”苏晓原迈进电梯,看着显示楼层的数字一个一个往下跳,不知道今天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比任何时候都要茫然,也比任何时候都力竭。叮一声,1层到了。电梯门在苏晓原面前左右打开,有人等他。“你……”苏晓原往外迈步,膝盖都是软的,“你们怎么来了?”何安怒到脸涨红,张张嘴,一句话骂不出来。陶文昌拧了一把车铃说道:“你家的事钊哥交代过了,从电梯口到1班门口我们护送,不会让你落单。”“还交代了,再碰见你爸,可以打。”薛业单手插兜,递了一袋薯片过来。作者有话要说:护花使者f4,张狗昌子何安薛业。凯撒:汪,我呢!第87章 雪中炭“你们……”苏晓原近乎热烈盈眶, 使劲儿憋着, “大家都知道了?”薛业和另外两个男生不熟,只点头不说话。何安站在面前活像一堵墙, 使劲一点头:“嗯!”陶文昌不懂, 钊哥干嘛把薛舔舔叫来了, 但来就来吧。“你别操心,也别多想, 谁还没有个奇葩的亲戚, 我妈她姐妹几个也不是什么东西,撕得乌烟瘴气。你爸再来由我们解决, 你专心考试。” 第129章 葛明嗯嗯几声,指了指壁橱。“自己拿吧……快三模了吧?”“是,还3天。”苏晓原打开壁橱。“这可是最后一哆嗦,加油,葛叔儿看好你!”葛明笑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一定给咱一中争光!”苏晓原抽走一贴膏药,又迅速朝医用储物皿伸手,将一把尖锐的医用拆线剪刀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裤兜。下午是语文模拟考和数学随堂考,晚自习之前,两个高高的体特生在1班前门招手。“走啦,回家!”陶文昌吹了个哨,见汤澍还撩一把,“小汤真是越来越水灵了,大学考哪个啊?”汤澍不和体特接触,看不惯。“考哪个你也考不上,还是别问了。”“那可不一定,万一我追着你上大学去呢。”陶文昌眯了眯眼,顺手接过苏晓原的书包,“我艹,你书包里装砖头了吧?这么沉!”“都是复习资料,是有点儿沉。”苏晓原和汤澍挥手再见,“我回家了,咱俩的卷子明天再对。我还有最后一套实验高中的文综,三模之后咱俩再做。”“没事,正好我也回家,顺路一起走吧。”汤澍离两个体特远远的,拽着苏晓原,“你别老跟他们接触,听说张钊和祝杰总是呛火,万一把你波及了呢!”“不会,张钊没那么野蛮。”苏晓原在三人簇拥之下走到校门,老张还是按了按他的肩,这才放人。平时这一路都是张钊送,这天变成别人,苏晓原做梦似的。到楼下他不好意思地说:“就这个楼,耽误你们好多时间,我自己上去吧。”陶文昌先一步迈腿进楼洞:“甭介,钊哥说亲自给你送到门口,万一你爸在楼道里猫着呢。”“他不会。”苏晓原也说不准,可真要碰上了,他豁出去拼命,“凯撒把他咬得不轻,连牙都断了,你们回家写作业吧。”“诶呀,都到你家楼下了,不送你上去太不够朋友。”汤澍心直口快,拉起苏晓原的左手进了电梯。头一回被三人簇拥坐电梯,苏晓原有了种很奇特的感觉。这大概就是……好兄弟的感觉吧,很安心。“就这里。”苏晓原插好钥匙拧动,“也不知道凯撒好没有,担心一整天了,张钊昨晚都没睡,我得让他回家休息……”“生日快乐!”张钊朝门的方向拉开一筒彩带。金色的小亮片朝前飘落,落了苏晓原头顶一层璀璨。屋里还有张扬小光、苏运蒋岚和薛业。凯撒的脸肿得更严重了,只能趴在沙发上摇尾巴。茶几旁边停放着一辆自行车,黑黄色烤漆的一体车身,比小绿还酷。“进屋吧,寿星!”陶文昌推着他往里走,“傻了啊?”苏晓原确实傻了,桌上有生日蛋糕,是美国队长的那张盾牌,插着数字19的小蜡烛。今早,张钊从沙发上弹坐而起。“等等!我还有个事,你必须得告诉我!”“什么事啊,快说。”“你哥到底喜欢什么啊,今天他生日。看在他小时候替你挨打的份上,不说揍你。”“他?”苏运很拽地说,“他上小学的时候最希望全班给他过生日,你有本事办得到啊?”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凯撒:我就想吃一口肉怎么就不行呢!第88章 心愿了一瞬间时光倒流, 苏晓原好像看到9岁生日会的惨败。又一瞬间时光穿越, 忽地一下回来了。“给我……过生日?”苏景龙的出现,三模迫在眉睫, 苏晓原把今天给忘了。张钊胡撸胡撸他的呆毛, 把一层小金片拨拉开。“可不是, 就你自己给忘了吧?你妈工作单位没法请假,特意煮了两个鸡蛋和一碗长寿面, 都在锅里。”“鸡蛋啊?”苏晓原瘪了瘪嘴, 泪珠在眼眶滚来滚去,“我妈每年都飞南京给我煮鸡蛋, 说吃了鸡蛋这一年顺顺利利就过。”苏运蹲着看车, 眼皮不眨一下。“我艹……specialized闪电, 这液压内走线,这液压碟刹,这碳纤维,这22速, 这破风性能骑出去牛逼到爆。从今往后这就是我梦中情人了。”“你别摸啊, 我给你哥买的。”同学都在,张钊不敢太亲热, 借拥抱的由头多搂几十秒,“高兴点, 19岁生日, 从今开始苏哥比我大两岁,好好珍惜我的17岁尾巴吧!”“你胡说。”苏晓原哽咽在喉, “你叫这么多人来给我过生日啊?”张钊叹了口气,开口怪罪。“原本想把半个班拉过来,田径队的老队员也能拉过来,但是你傻缺二弟弟说再多叫一个他就开始轰人,这才没把屋子装满。”苏晓原怕麻烦人。“叫大家过来,太麻烦了。”“不麻烦不麻烦,我们是来吃蛋糕的!”汤澍是个女孩子,进别人的家有些生疏,“咦,这就是你学习的地方?”她指布帘后的桌椅,“一中学霸的诞生地,我也得坐一下,沾沾你的喜气。”“什么喜气,又不是怀孕。”陶文昌点蜡烛,何安关灯,薛业端长寿鸡蛋面出来,屋里只亮着两个小火苗,“来来来,寿星吹一下,咱先把蛋糕切了。哎呦,这蛋糕不错,美国队长我也爱他,一看就是钊哥提前订的。等8月份的时候能给兄弟也来一个吗?”“谁他妈管你丫的,凑合着过吧。”张钊化身双标狗,“来,先许愿再吹蜡烛,吃完蛋糕大家伙还得赶紧回家复习呢。”苏晓原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桌前,又叫热血男孩张钊宠了一把,如同深陷云里雾里。“有点……不舍得吹。要不我直接切吧,小蜡烛给我留着行吗?”“我艹宝贝儿你好他妈可爱啊。”张钊一不小心说顺嘴,赶紧往回收,“屋里的宝贝儿们也可爱,来,咱们一起唱个生日歌,让宝贝儿寿星许个愿!”“是,快许愿,可别说出来啊,说出来不灵。”张扬一天一夜没找到堂弟,以为张钊睡人家里占便宜去了。原本还想来一套自家拳法,可听完这家人的遭遇头一个气炸。杨光抱着凯撒抹眼泪,成了屋里第一个哭的。“打这么惨,下回让我逮住我拼了!”张钊现在最头疼的俩字就是拼了。“咱们干嘛非要拼了啊,先来吹蜡烛。蛋糕也得给我儿子吃一块啊!宝贝儿许愿!”这个愿望苏晓原许不出来,眼前的就是他最大的生日期许。厚重的幸福砸到身上,如同久旱逢甘露,叫苏晓原变回9岁小学生,木呆呆抱着班主任送的礼物,看着餐桌四周空空如也的座椅。“祝你生日快乐,唱!”张钊起了个头。这首歌苏晓原很久没听了,自从那场失败的生日会,5月15都成了家里的尴尬日。那次之后,妈妈每年亲自飞南京陪着吹蜡烛,有一年小运也来了。可家人的保护变成了一种默契,生日歌这种带有庆祝色彩的行为再也不敢有。因为9岁那年,有个走路不稳当的小男孩儿自己哭嚎着唱完了生日快乐,假装桌边坐满小朋友,一块块地切好蛋糕,放进小纸盘里,完成了一场没有人祝贺的独角戏。多少年之后苏晓原总会想起这天,他19岁生日的中午,偷了校医一把剪刀,准备好用自己作为代价和苏景龙拼命,把他彻底赶出妈妈和弟弟的生活。瞬间的挣扎苦痛过后是亲手葬送未来的绝望,可下午他又有了希望,朋友的存在让他觉得只要迈过了这个坎,生活一定还有转机。“谢谢大家啊,我没愿望可许了。”苏晓原一开口,嗓子里憋满委屈和哽咽,“我,我……” 第131章 “不会,我上了大学肯定还能攒,我还能兼职呢。”苏晓原执意要给,存折在俩人手里传来传去,“怎么还有这么贵的自行车啊,你没被骗了吧?”“干……宝贝儿你好他妈可爱啊!”张钊把存折直接塞回他手里,“我这钱,是我妈妈存下来给我上大学用的。”“那就更不能花了!”苏晓原急得跳下来。张钊蹭了蹭他的脸。“你别急,这事我会跟我妈说的,等她再给我托梦的时候……要不是你,我连三类本都不想考,未来就是混日子。我妈这钱存再多,用不上也是白搭。要是她知道我因为你想考北体大,她指定高兴,兴许还骂我花得不够多。”“你胡说。”苏晓原红着脸往他兜里塞存折,“这钱你收着,不给我心里不踏实。”“收了我心里不踏实,给男朋友买东西还带往回要钱的,你当我什么人啊!”张钊扒拉着他下巴磕儿的小疤,“高兴不高兴,苏哥,19岁了啊,你把疼傻缺弟弟的心挪出来分我一半就行。”“我没不疼你啊,我多惯着你。”苏晓原摸他头顶,“来,叫哥。”“行,苏哥,苏哥牛逼。”“嘿嘿,乖。”三模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到来,两天后出成绩,文科第一易主,苏晓原630分,跌到年级第11名。这不是个好现象,张钊看着自己288的总分叹气。谈恋爱被发现,这么大的事都没能影响他的成绩,可见苏晓原不是轻易受影响的人。稳坐第一的小状元跌出了年级前10,这说明什么?说明苏景龙的出现或多或少给了他压力。在考场中畅快淋漓的小侠客走神了。分数出来令所有老师大跌眼镜,苏晓原一直是重点培养对象,突然跌了将近60分,不可能是失误、笔误,他也不是马虎的人,肯定是考试心态出了大问题。接下来的一周,苏晓原接连收到老师们的关怀慰问。劝他放平心态,不要太看重成绩,考场失误很正常。三模遭遇滑铁卢,苏晓原心里也不好受。他不想让任何人失望,特别是大姨家、妈妈和张钊。那些美好的计划蓝图已经画出一角,小一居简直唾手可得,就在眼前,他不能有失误。“干嘛,回家啊?”老张刚要迈出门拦,不巧传达室来了电话,“你别走啊,等等昌子他们!”“谢谢张叔儿,我没事。”苏晓原远望训练场,并没有高三的体特。体特生文化课差一些,现在体考已过,成绩都出来了,高三的体育生纷纷回归课堂,对各科进行查漏补缺。这时候普通学生反而轻松,越临近高考,作业反而少了。苏晓原不愿意再麻烦人,趁张叔儿接电话的时候出了校门。630分,630……苏晓原一步一沉往家走,掂量着这个分数。他有考完试立马估分的习惯,三模英语收卷已经料到这个结果。这一仗输得彻底,苏晓原晃了晃头,不行,他不能让苏景龙影响自己的人生。或者是,妈妈和弟弟的人生。“儿子!”噩梦中的声音再一次落下,苏景龙左臂打着绷带在楼下。还是来了。苏晓原从不奢望自己能在张钊无微不至的保护下逃过一劫,再一次看到苏景龙,反而沉下了心。“呦,过得不错是吧?”苏景龙只伤了胳膊,健步飞快,几步堵住儿子的路,“小兔崽子白养你俩了,连声爸都不会叫了是吧?”苏晓原根本跑不过,也没有想跑。他面色淡淡地说:“我妈已经和你离婚了,你不是我爸,你……”啪!一记耳刮子沉沉地砸了下来,把苏晓原打得侧过头去,十几秒之后,一个鲜红的五指分明的指印从皮肤之下浮了上来。“兔崽子,我他妈怎么没在小时候打死你们!吃里扒外的东西,没你老子能他妈有你吗?”苏景龙从前还有工作,后来因为喝酒误事逐渐失了领导信任,饭碗也丢了,老婆也离了,可不能轻易放过两个儿子。“你不是我爸。”苏晓原几乎被打懵,瞳孔失焦,耳朵里都是回音,“你再缠着我妈我就报警!”“报警?”苏景龙扬手又是一记耳光,下手是真的狠,仿佛这个儿子不是亲生。“我他妈就该带你俩做亲子鉴定!看看是不是陈琴那个傻逼背着我偷人了,生出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我不是你爸谁是你爸?你俩这辈子都得养我,都得给我养老送终,吃香喝辣!这他妈是你俩的义务,因为我是你老子,没我就没你!”苏晓原被第二个耳挂打得站不稳,踉跄几步坐了个屁墩儿,站起来眼前全是金星。没你就没我?那要是没有你了呢?“嚯,我都忘了你是个瘸子。”苏景龙假模假式地过来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想挨打就给你老子花钱,你老子有钱了自然不会烦你妈。陈琴她应该没少给你俩攒钱,你眼看着就上大学了,得知道打工孝敬你爸。这么多年,你在陈笛家长大,她家可有钱,就没攒下来点儿油水?”苏晓原抽开他的手,两边脸蛋全是红巴掌。“这是你说的……给你钱,你就离我们远远的,再也不来烦我妈!”“那肯定的,你以为我想见陈琴啊,我他妈还嫌寒碜呢!”苏景龙和小儿子对过几次,苏运那小子可不好惹,贼像自己,可这个儿子很好捏咕,像陈琴。从小挨打也不哭,永远护着苏运说不打弟弟不打弟弟。他又说:“你这几年不在北京,爸爸也想你,爸爸还记得你这条腿怎么坏的,就是你那个不负责任的妈瞎带你去打针。”“你别碰我!”苏晓原很怕苏景龙,“这是你说的,给你钱你就走!”“那肯定啊。”有戏,苏景龙伸着胳膊卖惨:“上回来爸爸还被野狗给撕了,妈的,没找着是谁家的狗,你老子进一趟医院花了小一千医药费,这钱你得给吧?”苏晓原捏了捏兜里的存折,自己最后为这个家付出的只有这个了。“这个……这个是我所有的钱,我留着上大学的钱,你拿走,永远别再找我们来。”“诶呦我的亲儿子喂,还是你疼老子。”苏景龙看存折眼睛发光,打开一看更是高兴,“得嘞,这么多钱,爸爸肯定不找你们来了。好好高考啊,考完试爸爸请吃饭,也让爸牛逼一回,有个出息的大儿子。对了,这存折密码是?”“……我生日。”苏晓原眼看着钱没了,他和张钊的小一居也没了,“出生年月日。”“哦……”苏景龙犹豫了一瞬,捏着大儿子的肩膀又问,“爸爸啊最近精神不是很好,得好好补补。其实你和你弟的生日爸都记着呢,最近这一年啊,忘事多。哪年哪天来着?”苏晓原的脸红得像西红柿,脸蛋小,苏景龙的手又大,整张脸只剩眼睛往上没有肿。“99年,5月15,密码是990515,你拿了钱赶紧走,再也别出现了。”“行,爸爸先走了啊,有事再找你。”苏景龙翻开存折品味着那串打印的铅字,虽然钱少点吧暂时够花 能要出第一笔就能再要出第二笔来。不急,他把存折合上,装进了衣兜。苏晓原静静盯着他的后背,摸起裤兜里的剪刀。只要这时候刺上去,刺后心……苏晓原不笨,苏景龙的话他一句都没有信。没有他就没有自己,那自己就让他没了吧。“苏晓原!你他妈的!”苏晓原回身,手里攥着一把锃亮的拆线剪刀,张钊带着何安、昌子和薛业,在朝这边跑。 第133章 “你家有生鸡蛋没有?”张钊没消气,直接进厨房,凯撒最没眼力,一个劲儿往苏晓原腿上蹭、身上扑。“小运,咱家的饭菜给我同学热热吧。”苏晓原紧巴巴攥着存折说道。“你的脸怎么了?”苏运将狗拽开,凯撒嗷呜一嗓子跑进厨房找爹,“哪个傻逼干的?”陶文昌还真是饿了,围着餐桌坐下说:“你觉得呢?”苏运瞟了一圈又往厨房冲:“妈的!我刀呢!”“你刀个屁啊你省省吧!”张钊是真的服这俩亲兄弟,一个找刀一个偷剪子,谁都不是省油灯,“都他妈跑了你刀有用吗?”“你他妈怎么回事!”苏运揪住了张钊的领口,狠狠勒着他的喉结,“你他妈不是我哥男朋友吗,你不是在学校护着他吗,你不是跟我吹牛逼吗?这怎么解释!”“滚啊,我心情不好。”张钊把几个生鸡蛋扔进水里煮。“我他妈让你解释!”苏运狠狠地瞪着他,“解释!”“小运,你先出去,哥和他说几句。”苏晓原拉了几下弟弟的校服,“你听话,哥赶紧把脸消下去,要不妈回来了又得担心。”苏运狠狠剜了一眼张钊,离开厨房。煮鸡蛋的开水咕噜噜地滚着,张钊只站在灶台前,不说话,两只拳头越攥越紧,骨节高高地凸着。他在闹脾气,这是真生气了。苏晓原很会拿捏张钊的狗脾气,知道这时候怎么劝都没用,干脆往他旁边一贴,昂着红红的脸渴望地看他。“张跑跑。”张钊的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苏瘸瘸脸疼……”麻痹的,张钊冷冰冰地问:“干嘛?”声音还是冷冷的,手却伸过来。张钊用手背贴贴他的脸,很烫。“我疼,你别跟我生气了行吗?”苏晓原使出哄狗绝招,把小存折塞到他裤兜里,“上次都跟你说了,让你拿着,结果你不拿今天才出事。你要拿着了不就没这回事了。”“苏晓原你别以为我张钊好哄……”苏晓原把头低下:“我知道错了,这钱你留着,一半咱俩租房用,一半给我弟上高中。”“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杀你爸的?”这回张钊收下了,理所当然收进裤兜,捧着苏晓原肿得吓人的脸质问。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都在为起标题发愁。这段时间的祝杰(茫然四顾):艹,薛业呢!第91章 战歌起杀?苏晓原打了个哆嗦。他对这个字没有概念, 只是无望逼他走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我没有啊。”拉到张钊, 苏晓原很踏实了。“那你拿剪子干嘛呢,理发啊?”张钊朝屁股揍了一巴掌, 力道有些狠, “还有剪刀!找揍吧!”挨揍了, 苏晓原立马委屈起来。“校医室里偷的……你别生气,我写检查还不行吗?400字作文纸的那种。”“我稀罕你检查啊!”张钊肺叶子生疼, “还学会偷东西了, 惩恶除奸是吧!”骂人的声音稍大,客厅有人大声咳嗽, 从声音上分析, 苏运。“以前觉得你聪明, 还没你那个傻缺二弟弟脑子好使!”张钊把音量降了降,“苏晓原,你心里摸摸正,你把你爸捅死了有什么好处?”苏晓原关上灶火, 鸡蛋放进凉水里。“我……我就想让我妈和小运解脱。我爸那个人什么样你们也见过了, 他不讲理,什么都不怕, 我想着只要他死了,这辈子再也没人伤害我家里人。”“那你呢?”张钊剥鸡蛋壳, “你自己怎么办?进监狱吃牢饭?杀父可不是好罪, 进了监狱头一个挨打的就是你!关你十几年打都打死了!没准再关你一个无期,你妈你弟怎么办?”“我……”张钊说的, 他都考虑过。正因为考虑过,绝望才来得真实可怕,但现实逼得他没有办法。“我家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我爸一死,我妈可以带着小运活好下半辈子。小运争气,他能考好大学,将来孝敬好我妈。我在监狱里好好改造,争取提前释放。要是出来了……我再读那种社会大学,找个基础工作。”张钊气死了,原来他不是不知道,不仅知道,还全计划好了。“这就是你三模630的原因?”换成别人,张钊会抡个大嘴巴让他醒醒。“嗯,计划好久了。”苏晓原疼得嘶一下嘶一下抽凉气。脸被抽太狠,淤青全部发出来,红肿之中透出青紫色。张钊用滚热的鸡蛋帮他敷脸,也挺想杀了苏景龙。“那你就……就没考虑过我怎么办?你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办?”苏晓原鼻梁一酸:“就是因为考虑了才不敢,要是没有你,我拿剪刀已经扎过去了……可我,可我实在是舍不得你。”“妈的。”张钊一手一个鸡蛋轻轻滚着,越滚越想手刃了那王八蛋,“你可能是想气死我,成心的吧!”“我不是!”苏晓原一张小圆脸,现在变成国字脸,两腮滚烫,“每次想着,要是进监狱就见不着你了,我就难受,特别难受。一天见不着我就这么想你,十几年见不着,我怕自己熬不住……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别不理我,剪刀是我从葛校医那里偷的,明天我还回去还不成吗?”苏晓原用实际行动,为自己铺了一条通往监狱的路,为这个家,他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不要前途,不要高考,哪怕再也不能碰仙鹤钢笔,再也不能骑新买的自行车,狠下心舍掉一切唯独放不下自己。张钊心如刀割。“我刚才打疼了吧?”他后悔,自己怎么能和苏晓原动手呢,再生气也不能啊,“你都挨你爸打了,我还打你一下,真他妈混蛋。”“不疼,我屁股上肉多,没感觉。”苏晓原脸疼得直往后躲,“张跑跑不生气了吧?”张钊彻底败下阵来:“我没生你的气,不,确实是生你气了。我气你不珍惜,这么好的成绩和未来说断送就断送,也气你不相信我。我现在十分生气,而且是怎么哄都哄不好那种。”“你别气,我写检查,写完了大声念。”苏晓原摇了摇他的胳膊,“我爸不好办,我也不想把你的前程毁了。”“是,你把你爸给收拾了,然后我孤零零考上北体大,男朋友没了还挺美是吧?”张钊把鸡蛋放在他颧骨上,妈的,一个完完整整的掌印,烙得张钊怒火焚身,“还是你想让我在北体大再找一个?不是我夸张,体院向来是基佬多。” 第135章 特别是老王。上半学期他看不上9班的苏晓原,可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班里的学生,老王那蓬勃的教师责任感立马显现。卷子单独给、单独判卷,开小灶更别提了,苏晓原课间趴下眯一会儿,他都会和汤澍使眼色,谁也别吵吵。放学前老王特意将人留下,仔仔细细问了一通,生怕是孩子三模滑铁卢把家长惹怒,被爸妈教训一顿。苏晓原怎么敢说,说这是我亲爸要钱不成才打的?老王问不出来也没办法,又做了半小时考前心理疏导才放人。可这事能瞒过别人,瞒不过陈琴。“小运,你复习呢?”陈琴推开卧室的门,“妈有事问你。”苏运料到最多瞒住一天。“什么事啊?”陈琴带上门,直截了当地问:“苏景龙是不是找过你哥?”“咳……是。”苏运给妈让座位,帮她捏肩揉背,“就昨天。”“怎么不跟妈说!”陈琴心急如焚,急起来偏头疼的毛病犯了,眼眶炸裂般疼,“还想瞒着?你俩商量好的?苏景龙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你哥小时候差点被他打死……”“妈你别急,听我说。”苏运拿出白花油点在陈琴太阳穴上,“这事怪我行吗?我回来的比他早,所以让我爸逮着他了。”陈琴痛苦地叹气:“妈不是这个意思,打了你我照样心疼,他……”“他就是来要钱的,没别的。”苏运照着张钊教的话说,“妈你放心,这几天我亲自接送他上下学,苏景龙就是找软柿子捏,要钱,我也不想在中考之前惹事,先拖着他。”“不行!”陈琴当机立断,“妈来解决,咱们不能躲他一辈子,不然他以为咱们永远怕他,是……妈年轻时候确实是怕他,现在这把年纪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你俩眼看着长大了,将来还要毕业工作,没几年就要带着女朋友回来,咱家不能有这么个畜生!”苏运冷笑,还带女朋友回来呢,他哥是没戏,可男朋友您都见过了。“妈你别想太多,我哥腿脚不方便,咱家还有我呢!”陈琴格外心疼。小运才16岁,可经历的事比同龄孩子多太多。“你也是孩子,妈怎么舍得累你。这些年妈忽略你了,总想着弥补你哥哥的腿。以后妈也弥补你,你只管好好读书。咱家一个都不能出事。”“我靠,大晚上说这些你肉麻不肉麻?”苏运撇了撇嘴,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关爱,“我哥挨打,说明我爸专门欺负他,你先把他看好就是。我呢,暂时别操心了,中考妥妥的全校第一。你不给我哥买药去?他那脸肿得比哈士奇严重。”“行,妈买药去。”陈琴心痛不已,“妈明天去咨询律师。”苏运的话让陈琴彻底放宽心,把注意力放在苏晓原身上。这样苏运可以抽开身干些别的,比如晚上出个门,遛个狗。“妈,我出门了啊!这狗真烦,不出去拉屎还老叫唤!”苏运为凯撒戴上脖圈,尽量躲开它的舌吻。陈琴从厨房探出半个身:“怎么还去,不是放学之后遛过一回吗?”“因为哈士奇有毛病,精力太过旺盛,我得带它下楼跑几圈。”苏运快快穿鞋,5月底天气渐热,换上短袖短裤,“别着急啊,我多带它跑跑。你可不知道它多烦人,夜里还嗷嗷!”苏晓原放下笔,国字脸又变回小圆脸,只剩两块淤青。“我们凯撒挺乖的,要不我陪着你去吧,天黑了你自己下楼不行。”被苏景龙打过,苏晓原不敢放弟弟一个人下楼。“你能不能在家老实坐着,让妈少操心。我最近复习得有些烦躁,就想下楼跑圈。”苏运穿上外套,“妈你看好我哥,我下楼了,你俩有事打电话吧!”“小运你等等!”苏晓原站了起来,刚瘸着走到茶几,苏运已经撞上了门。“妈!我出去找他!”苏晓原伸手拿外套,被陈琴一把按下。“小运说得对,今天5月31号,再一周高考,现在你是咱家重点保护对象。等小运考完,妈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就去找你爸。咱们啊也不躲了,该起诉起诉,该报警报警,妈不信护不住你们两个。”“妈,你就让我下去找他吧,我是兄长,我……”陈琴劝道:“妈知道你担心,可小运最近长大了,每天主动接送你上下学呢。再说不就遛狗嘛,有凯撒在,妈心里挺踏实。”不说这个还好,苏晓原满心疑惑。小运脾气他最了解,不可能和张钊称兄道弟。俩人一起接送自己却总嘀嘀咕咕的,有阴谋。“那……行吧,半小时他不回家我下楼找他。”苏晓原惴惴不安,心不在焉翻起英语。苏运带着凯撒一路小跑。有辆奔驰打着双闪等在路边,他看一眼车牌号,是这辆,便跑过去敲了敲玻璃。张钊开门,凯撒很熟悉这辆车,钻得比人还快。“怎么这么半天,你到底敢不敢去?”“谁不敢了,我得把我妈和我哥哄好吧!我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差点就追出来!”苏运收腿关门,很懂事地叫了一声扬哥,一声小光哥。唯独对张钊直呼其名。张扬蹚了一把油门,偏过头问:“地址你知道吗?”“知道,这个!”张钊把手机递过去,“苏运说这是他家以前住址,我和何安蹲过,就是这个!”“先声明啊,就这一回。”张扬把手机地图架好,“马上要高考了别出幺蛾子,我上次揍你,这当给你赔不是。”杨光给张钊使眼色:“是,你看你哥多疼你,上回打你他可后悔了。”“我可没后悔,他不打不行,没人揍能上天。”张扬一把刀子嘴,“今晚最好一次到位,别闹太大,怎么治,你说。”张钊一字一顿地说:“我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打呗。”苏景龙住的是老房子,租出去一间,自己住小间,平日里没个正经工作,每月拿着几千块房租喝酒。今夜他仍旧大醉归来,摇晃溜达到小区入口,略微有些恶心。“他妈的……”苏景龙赶紧扶住电线杆吐出来,喝了酒,吐出来的可都是钱。还没吐干净,他又开始琢磨怎么找陈琴的工作单位去闹。那个死女人,带儿子跑了过得挺不错啊,两个孩子到了要花钱的年龄,不信她没存下钱。苏景龙晕乎乎地想,边想边吐。再不济还有两个儿子呢,自己是老子,这辈子都是,生他们养他们就是最大的能耐。想轻易甩了他,做梦!要不说养孩子防老呢,关键时候还能在孩子身上敲一笔出来。特别是大儿子,苏景龙惦记着他那张存折,惦记了好几个晚上,梦里都是那串数字。想不到啊,这个儿子还挺会攒钱的,没白生养,连陈笛家的钱都能用上。又是个瘸子,小时候怎么打他,现在还能怎么打,跑又跑不了……想到这个,苏景龙连吐黄汤都好受多了。这时耳边的脚步声越跑越近,越近越急。经常酗酒的人反应不会很快,他迟钝地抹了抹嘴,直接被人用布袋套了脑袋,后脑勺先挨了一拳头。“妈的……谁他妈敢打老子!”苏景龙身高不矮,力气再大也不顶用因为脚底下是软的,“也不打听打听……”“不想死就别嚷嚷!”张钊言语凶狠,勒住他脖子往绿化带里拖,“今儿打的就是你!” 第137章 第93章 毕业了苏晓原在楼下绕来绕去, 看到了人影。“张钊?”他惊了又喜,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下来了?”张钊把狗链递给苏运,大步跑来, “是不是想我了?”“我、我下来等小运, 也想你。”苏晓原踮着脚给张钊掸土, “你跑哪儿去了,这一头的沙子……”张醋醋上线, 好嘛, 自己还没有那个二缺臭弟弟的份量重。“他遛狗去还能丢了啊?他丢了,我家凯撒都能给他带回来!”“小运他还小, 还没成年, 我……”“我也是未成年, 苏哥要不要也疼疼我?”张钊结结实实抱住了亲,mua一大声。痛快!“诶呀你别……”苏晓原捂住脸,“小运来了。再说你比他大,再过一周就18岁了。”“嗯, 18岁了。”张钊身体里有一股狂野的蠢动, “成年之后,就可以做成年人的事情了。是吧苏哥?”苏晓原恼羞成怒:“你胡说!”“我怎么胡说了?18岁之后我就能学车了, 你想到哪儿去了!苏哥你的想法很危险啊!”张钊窃笑,“我学车特别快, 将来一定是一名开车狂野的成熟司机。”“诶艹, 我刀呢?”苏运擦肩而过,故意撞到了张钊, “你俩有完没完?”张钊想起那32个未接。“没完,我和你哥缠缠绵绵到永远,没完没了在眼前,卿卿我我快乐无边,不服啊?不服忍着。”“你丫有病吧。”苏运实在不懂,“哥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脑子不行,修养不行,学习也不行,你是不是眼瘸?你要是视力不好我带你检查去,千万别看错人。得了,你俩慢慢聊,我带狗回家吃饭。”“小运……”苏晓原被张钊抓小鸡一样抓回来,“你干嘛啊,当着我弟说那些话……你不害臊。”“我害喜,不害臊。”张钊的骚话堪比泥石流灾害,“来,咱俩聊聊人生和理想。”手不听使唤,蠢蠢欲动伸向苏晓原的后腰,悄悄往下平移。“宝贝儿你……干!你他妈的,下楼带家伙!”苏晓原怕什么来什么。“没,我……刚才吃完苹果忘了收。”“你吃完苹果把水果刀塞裤兜里,当大宝剑啊!”张钊深掏他裤兜,扔出一把水果刀,“你跟你弟俩人加起来能把我气死,俩人都是御前带刀侍卫,牛逼。”“我怕小运在楼下遇上我爸,我怕我爸逮不住我了,找他麻烦。”苏晓原再一次被没收武器,“我爸那个人是疯子,小运脾气暴又不能激,万一打起来小运肯定吃亏,我不能让他挨打。”张钊冷笑,呵呵,他能挨打?他打人的样子像极了他老子。“随身带家伙,苏哥很牛逼哦,一中扛把子。”苏晓原两手出汗,右脚尖微微发麻。“我不能让我爸挨着他。”张钊掷地有声,“苏哥能不能别老带着家伙,多危险。万一真遇见苏景龙,你这刀还没用出去呢就被他抢了,这不是给敌人送武器嘛。”楼洞走来一个人,他俩快快分开,等人进了电梯又合二为一。苏晓原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啊,我往后不持械了。”张钊拉住他软软的手,勾他绵绵的掌心。“你得信我,这种事交给男朋友解决。”“嗯,我答应。”苏晓原走神了一刹那,“你要不要上楼吃口饭啊?”“我怕我跟你上去就该想成年人的那档子事了。”张钊是怕打扰他复习,“明天儿童节,也是高三上课的最后一天,我还来接你。”“这么快就最后一天了,那我上楼吧。”苏晓原恋恋不舍,开学时候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内心尽是茫然,现在突然舍不得,对这所又小又旧的高中产生了感情,不管是高高的大铁门还是门卫张大爷,每样都那么可爱。张钊把人送进电梯,赶在门关上之前飞吻,“明天见。”“明天见。”苏晓原第一次回了一个飞吻。第二天,6月1日,国际儿童节。但对和区一中的高三年级来说,却有另一层意义。广播里校长激情澎湃:“这是高三年级在一中的最后一天,我预祝每一位高三学子都能榜上有名,考上理想大学!十年寒窗苦,只为一刻甜,同学们,你们的成功就在不远处,正朝着你们招手。经历了整整一年,日日夜夜,我希望大家打好这最后一场仗,只要有信心、有勇气,摆正心态,就一定能考出水平!”这么快就要高考了?就要毕业了?苏晓原如置云端,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多得他应接不暇。一年前要是告诉他你会有个男朋友,打死他也不相信。“努力,不一定成功,但放弃一定失败!”校长做着最后的高考动员,“同学们!人生的路上有荆棘也有鲜花,但我希望你们永远快乐,勇敢追求自己的目标,自信自爱,活出自己的追求!高三之路是用拼搏的汗水浇灌而成,你们已经是勇者,是英雄!再过一周,就是高考的第一天,你们再也不用早起点名,再也不用熬夜复习,希望大家下周调整好生物钟,用充沛的状态,迎接你们人生的第一场辉煌!”汤澍发现苏晓原在走神,拉了下他的衣角。“喂,想什么呢?”“啊?啊,我想……时间过得太快了,感觉高三刚开学,怎么就毕业了。”苏晓原抿嘴笑着,“刚到一中的时候,我特别不喜欢,现在要毕业了真舍不得。”“得了吧你,也就你觉得高三刚开学,我可要累死了。巴不得上大学轻松一把。”汤澍今天特意打扮,“诶,我问你啊……你在咱们学校就没有……喜欢的人?”苏晓原叫这个问题难住,这是一道扣分题。“我想以学业为重,暂时不考虑。”回答模棱两可,汤澍的意思他懂。“哦……那就是有喜欢的。”汤澍也不傻,苏晓原的回答只是搪塞,她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叫他动心,一定是又乖又可爱,学习还特别好,“那你幻想一下,将来上大学谈恋爱,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啊?”苏晓原的眼神悠远起来,好像看到了合租的小一居,“我喜欢……高高的,最好还酷酷的,爱吃零食,全身都是运动细胞,学习嘛……无所谓,两个人里有我成绩好就行,他……他想干什么我都支持。”汤澍羡慕,能说这么具体摆明是有人。“唉,那你女朋友可真是太幸福了……”“晓原!晓原!”张钊溜到1班后门,使劲儿拍门,“苏晓原!”1班的学生正在认真听广播,只有9班的学生敢乱跑。苏晓原弯腰跑了出来。“怎么了?”“走,咱们9班撕书呢,带你一个!”张钊拉着他慢跑,路过2、3、4……直到8班,再一拐弯,就是他们相遇的9班。班里乱作一团,韩雯站在讲台上并未阻拦,只喊着一会儿把卫生做干净。“给!”张钊给苏晓原一本习题册,“这可是高三毕业的重头戏,1班是不可能有了,你算9班人,怎么也不能少了你。”“晓原来了啊!”何安正在兴头上,卷子堆了满地,“来来来,致咱们高中时代的青春!”整个班的人都疯了,这是一个由半个班体特、半个班年级倒数组成的班级,可它的快乐、力量让它与众不同。同学们都在大笑,即便不知前路如何,可这一刻的放松感染人心。还有人趴在窗台朝操场大吼,欢声笑语响彻云霄。撕卷子?漫天白雪似的纸片落在苏晓原头上。“这不行吧?” 第139章 “你随手拿能拿一把弹簧刀,你家到底是不是开五金的?”张钊不管那套,进行惨无人道的搜身,还好只搜出一把来,“苏哥,你老实说,是不是想把我气死?”“不是,我是怕我爸来,万一他逮不住我就该欺负我妈和我弟弟了。”苏晓原一手拿笔,认真的样子和兜里藏刀的人格完全不匹配。张钊看着这把还没有手指头长的小刀,彻底服气。“我都说过了,你爸的事有我,再不济还有你弟。你拿着这么个小玩意儿就想对付一个成年男子,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啊?”苏晓原又把嘴抿成一字:“我想着万一碰上了我能震慑他一下。”“你别震他了,求你了,你他妈震的全是我!”张钊把武器当场截获,“赶紧看书,看完书咱俩去吃自助。”“真带我去啊?”苏晓原开始服软,“我跟你说,我饭量特别大,大姨怕我吃自助撑着,每次都不让我拿太多。你可别被我吃穷了。”“我绝对是被你吓穷的,别看我了,看书!”张钊气中带笑,同时真吓出一身冷汗。这他妈亲亲大宝贝儿,和他傻缺弟弟一模一样,来不来就诶我刀呢。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张狗:苏宝心里只有房租没有我。第94章 学会了张钊拿了几套文综卷子, 准备好好复习政治。眼前的铅字越看越恍惚, 好像还会打架,眼皮子逐渐沉重,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闭上了。苏晓原看他睡了, 拿笔戳一戳他。“钊哥, 钊哥,喂, 你别睡, 还5天就高考了……”“等我再眯一会儿啊……”张钊困劲儿上头,胳膊埋住脸不起来, “饿了叫我, 咱们吃自助去。”“你不复习了啊?你不会我给你讲……”苏晓原又戳几下, 无奈叫不动,气得用钢笔在他胳膊肘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傻字。唉,看来人和人真不一样,张钊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 他属于跑道。张钊这会儿却做了个梦, 是个清醒的梦。和平时做梦不一样,这个梦他一开始做就知道是假的。梦里的场景是和区一中的操场, 只不过是初中部的那一边,跑道旁边站着好些家长, 他看见了妈妈。自己马上要比赛了, 他朝妈妈招了招手,妈妈也朝他招了招手。张钊一下子就知道, 嗯,这是个梦,自己是在梦里。枪响,他又一次冲出起跑线,过弯,加速,超人,每回跑过休息区都能看到爸爸妈妈。冲完拉线之后他没有停下,而是沿着1号跑道继续向前。他知道这是个梦,可每一回过弯的一瞥都能看见他们。只要自己腿不停,跑下去,多过几次弯,就能多看见几次。“钊哥,钊哥,钊哥……”苏晓原也在看政治,旁边睡着的人总是动,腿时不时抽一下、抽一下,睡得很不老实。“嗯?”张钊被叫醒了,看什么都觉得晃眼,“嗯?”“你是不是梦见被人追啊,总是抽腿。”苏晓原提议,“要不……我跟你回家复习吧,你要是困了还能躺下睡,坐着睡太累。”张钊像一台重新启动的电脑,身体机能和大脑意识一步步恢复着。“不去了,我就是……看政治看烦了。”他回味着刚才的梦,或许自己重新回到跑道,爸妈也是真正欣慰了。“哦,那咱俩,吃饭去?”苏晓原眼巴巴地问道。张钊这才发觉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是小仙鹤的校服外套。6月初的气温有了热的迹象,咖啡厅开着冷风,正好吹这一桌。身上一暖心里也一暖,妈妈走了之后没人这样照顾过他呢。更何况苏晓原有鼻炎,吹不得空调的人是他才对。“你饿了啊?”“你都睡1个多小时了,我早上就吃过三明治,可不就饿了嘛。”苏晓原擦擦鼻子,胃早就空了。张钊跑去结账,他赶紧把剩下的花茶喝光,最后一点不浪费才离开。还是电影院旁边的韩国烧烤,张钊故意选择季重阳那一回的卡座。点餐、拿小料、打饮料,等张钊端着大麦茶回来,苏晓原已经馋猫似的烤起五花肉。“我发现你是真挺能吃的。”张钊半开玩笑地说,“而且你还特别能吃肥肉,上回就发现了,瘦肉全给我。”“诶呀,被你看出来了。”苏晓原眼神不错地落在肉上,“我吃饭随大姨家,从小饭量就大,有时候少吃一口都不行,睡觉前得补上。”张钊却很心疼:“你该不会从小挨饿吧?”苏晓原赶紧摇摇头说:“没有,大姨家对我可好可好了。我吃得多……大概是因为打小把胃给撑大了,或许真的消化快。”“真的?”张钊赶快把烤好的肉片夹给这位大胃王,“好好的,怎么把胃撑大了?”“因为……”苏晓原却用苏子叶包好,转手给了张钊,一块肉俩人让来让去,“因为我小时候腿总疼,天天看着别人走路心里难受,可是实在起不来。一站起来整条腿刺疼刺疼的,脚还没沾地就疼坏了,碰了地面就像踩钉子,根本站不住。大姨和大姨夫疼我啊,给我买好些书还有好吃的。”五花肉还是叫张钊吃了,可嚼着很没滋味都是苦的。“这么……这么严重啊?”“嗯,神经疼,忍不了。”苏晓原淡淡一笑,“给我做理疗的医院还接过一位三叉神经疼的病人,每天用束缚带绑着呢,疼起来会跳楼。我比他幸运得多,吃高兴的时候能忍一会儿。”张钊无言,眼里尽是心疼。他换了个姿势,眼神探向桌下,蓝色校裤裹住的枯槁般的右小腿。“而且总是夜里疼,我就总是吃,一不小心把胃口撑大了。”苏晓原把这一段当笑话说,“幸亏我消化快,吸收也不是很好,否则肯定是个大胖胖。”“你胖也胖不到哪儿去。”张钊别开脸,浓浓的眉毛皱了又皱,“现在不疼了吧?”苏晓原擦净嘴边的油花:“不疼了,早就不疼了,不信我还能去拿一盘子肉呢。你等着啊……”“别,我去!”张钊被苏晓原的椅子挡住出路,苏晓原回身给他一个安心的笑。自助区旁边是散座,一位家长夹着一筷子海带丝,苦口婆心地劝道:“儿子你吃口绿叶菜,来,张嘴,妈妈喂你。”“不吃不吃,我不吃。”小男孩明显挑食甩着胳膊摇头,一把推开了妈妈的手,“我不吃!我不爱吃这些!”家长眉头紧皱,就差掰开儿子的嘴喂进去。“儿子乖,你吃一口,多吃菜身体好啊……那你告诉妈妈想吃什么?”男孩小脸一昂,不耐烦地嚷嚷:“我要吃肉!我要吃肉!为什么不让我喝可乐!”“你每天喝多少可乐?那是饮料,不能当水喝,你现在都不喝白开水了。”家长好言好语相劝,举着大麦茶喂过去,“来,这个也好喝,儿子喝一口……”“我不喝,我要喝可乐,我要吃肉!”男孩一副被爷爷奶奶宠惯的样子,根本不把妈妈的话听进去,他这样一推,妈妈手里的大麦茶全部泼到地上。刚好苏晓原从桌边经过,脚下一滑眼看要摔,还好稳稳扶住了桌子。家长连忙道歉:“小心……没烫着吧?对不住对不住啊!没烫着哪儿吧?”苏晓原抿嘴一笑,反过来安慰:“没烫着我,就是地上全是水,您赶快叫服务生擦一下吧。” 第141章 家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拉着儿子过来鞠躬:“快!给哥哥道歉!”“我不道歉,我不要你!”男孩儿甩开妈妈的手,捂着耳朵尖叫:“我不要你!我要找奶奶!我要找奶奶!我要和奶奶告状!”“你先道歉,回家爱找谁找谁,找你奶奶哭个三天三夜都没问题。”张钊恨不得伸手给他来个硬核脑瓜崩,直接崩哭了他,“说对不起!”“我不说!我不说!我要找奶奶!”男孩儿直接哭坐在地上,尖锐刺耳的哭声对在场每个人的耳膜都成了一种折磨。苏晓原见势不妙,拉着张钊往外跑。他很少用跑的,瘸得更明显了。张钊本想把今天的事杠到底,但是看着他一小片儿的肩膀连高低平衡都维持不了的费劲,闭紧嘴,什么都不想说了。俩人一路小跑直到过了马路。苏晓原太久没跑过步,倒不是很累只觉得窘迫。“你……你干嘛和小孩子计较啊,把人惹急了,咱俩也脱不开身。”“急了就急了呗,错的又不是咱俩。我又没打他……”张钊气不忿。苏晓原反过来劝:“钊哥你别气。有时候,人是得不到想要的公平的。这些我看的比你清楚,比你懂。”“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知道该说搞体育的人天生单纯,还是因为他们常年只和体育较量所以变得单纯,张钊忿忿不平,“他做错了凭什么连句道歉都不说?就凭他年龄小?谁他妈不是从那么小长大的,我……”“诶呀,你别气,你再急我生气了啊。”苏晓原看到胳膊肘那个傻字,后悔写了这么个字。“我能不生气嘛,我……”“很多事没有凭什么,你为我好,心疼我,这些我知道就好。他现在出言不逊,家里没有人能管得住,将来必定会吃大亏,摔大跟头。人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咱们不要为这个生气……要不,咱俩去骑自行车吧?”张钊没他那份淡然,他的世界非黑即白,错了认输,可也只能叹气。“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走,骑车去。”张扬家楼下的这片林子非常难得,整片全是白桦树。6月初也是最好的时候,毛毛虫掉光,嫩芽长成巴掌大小的绿叶,温度适宜,阳光正暖。张钊骑着小黄把苏晓原带回来,车把拴着一根狗链,顺道把狗儿子也带回来遛遛。“自己跑啊。”张钊仍旧不习惯栓狗,撒开凯撒的脖圈。许久没跑大草坪,凯撒像一只重见天日的野兔子,跑几步蹦跶一下,跳得老高。苏晓原跨上小黄座椅调整高度:“拴着凯撒吧,它是哈士奇,我妈总说它一撒手就没了。”“让它跑跑呗,它可是张跑跑家的狗子。”张钊扶稳小黄后座,因为巨可爱的马路杀手又要骑车了,“你别蹬太猛,手一定捏住车闸!”“知道了知道了,快扶着,苏瘸瘸要起飞!”苏晓原摆正车把,轻轻踩下一脚。小黄在张钊的扶持之下稳稳当当骑了出去。苏晓原心里满是气馁,学了快4个月的骑车到现在还不成。“唉,原以为高考就是最难的了,想不到骑车也这么难。别人几个星期、几天就会了,偏偏我半年还不成。”话说完了,身后没有回应。苏晓原吓得一激灵还以为张钊撒开他了,回头一瞧只看那人满脸乌云,肯定还在纠结刚才。“张跑跑。”苏晓原边骑边回头,“还生气啊?”“嗯。”张钊小跑跟着。“别气了,社会上什么人都有,我从前也在意这些,现在看得很开,完全不往心里去。”苏晓原轻快地说,脑袋顶的呆毛被风吹得左右摇摆,“你有功夫生气,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教会我骑车,我是不是没有运动天分啊,都快半年了……”张钊心不在焉地说:“你这不是挺好的嘛,我都能撒开了……”这话说得不走心,张钊脑海中还在和小男孩儿大战三百回合,自己凭实力吊打,a面打完打b面。没想到手下也没走心,说着说着就撒开了后座。小黄还在往前行驶,这回没有人扶着,真正依靠苏晓原的平衡能力掌控,很稳很稳。它路线笔直,像一艘刚驶出港口的小船,满载着希望、能量和爱,杨帆朝更宽阔更壮阔的大海出发。等张钊反应过来小黄已经骑出好几米远,他没敢出声而是小步跟上,在车后半米陪跑。苏晓原,学会了!第95章 完结章一百年苏晓原并不知情, 只觉得小黄骑上去格外顺手, 车身很轻巧。“诶,我在前面慢慢转个弯儿, 咱俩别骑太远, 凯撒该丢了。”“嗯, 你转吧,我扶着。”张钊的手距离车座一拳距离。苏晓原全神贯注, 浮捏住车闸, 一点点扭转车把的方向,过弯道要划好大一个半圆。前头是鹅卵石路, 高出石板路半个小台阶。往常是停下车咯噔下去的, 这回他仗着张钊在后头扶着就没捏刹车, 直接压上去。他不知道车没人扶了,张钊知道啊,心里紧张得一惊一乍。“苏哥你太彪了!”“没事,你扶着我呢。”苏晓原不以为然, 再说速度也不快, 对张钊的日常配速而言最多算快走,“张跑跑, 你觉不觉得我最近骑车有进步啊?”“嗯。”张钊大气不敢喘一下。“我也觉得有进步。”苏晓原紧盯前方,凯撒在草坪里打滚, “等暑假……咱们带着凯撒划船去吧?”“行啊, 你想去哪儿?”张钊在田径队里陪跑过无数次,头一回这样紧张, 眼神不错地落在车胎上。苏晓原抿着嘴巴,如释重负:“想去划小鸭船,白色黄嘴的那种。小时候我妈答应过我,结果没多久我腿就出事了,家里再没提过。先提前打预防针啊,我蹬不动脚踏船,最多在船上给你喊个加油,用桨象征性地帮帮你……”这是他的腿没瘸之前,未完成的心愿。张钊肯定答应。“那就去后海呗,带着凯撒,你傻缺弟弟就算了,我怕我跟他不对付直接踹湖里去。”“你可别踹他了,小运他正长身体呢,踹坏了怎么办?”苏晓原心有余悸,欢快的笑脸瞬间被阴霾覆盖,“唉,先别想太远,暑假兴许我们还得搬家呢。要是我爸不依不饶,我是考完了,上大学校园躲开了,让我妈和小运怎么办?”“船到桥头自然直,等你爸来了再说吧。”张钊不敢放松又陪着跑了两圈,确定苏晓原是真会骑了之后才问:“苏哥,累不累啊?”“不累,我发现小黄特别好骑,小运说得没错,这车果然是奢侈品。”车又被石台阶颠了一下,苏晓原完全没在怕的。彪得很。张钊放慢脚步,开始担心苏晓原将来是飞车党:“其实我刚才没扶。”“什么!”车轮唰地一下停住,苏晓原转过脸,黑亮的瞳仁里闪烁着不可思议,“你没扶着啊!”“嗯,你自己骑好几圈了,再练练。”张钊跑出十几步,朝苏晓原招招手,喊道:“来!自己骑过来试试!”苏晓原胆怯了。“这……行吗?你不扶着我害怕。”“你骑起来试试!不行我立马跑过去扶你!”张钊往前走了几步,俩人相距几米,“你不信自己,总信得过钊哥的起跑速度吧?”“那……我骑了啊,要是车歪了你赶快过来扶我!”苏晓原并不相信自己真会骑车,这对他而言一直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是健全人才能做的运动。 第143章 刘香眼里闪着喜悦和对自行车的向往。“是,大哥对我可好了。对自己好的人要珍惜,我可珍惜他了。”苏晓原心下一动,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张钊。“我……我也一样。”“你这车不便宜吧?”卞鹤轩瞄了一眼,虽然他不懂车行,可这车身一体的配件摆明一个贵字。“还行吧,一般贵。”张钊冲动的语气沉不下来,这什么人啊,上来就说苏晓原的腿有毛病,再瞧旁边这个,一副贼有钱的架势。谁不会梳背头似的。卞鹤轩抬起眼皮子,刚好和这小子的敌视眼光撞在一起。这种感觉他挺理解的,无非就是自己在意的人有缺陷,还叫人当众之下揪出来了。“品味不错,挺会挑东西的。得了,你们接着骑,我带我弟和狗蛋先回去,往后有空上家里吃饭,狗……就别带着了,我弟怕狗。”刘香表现出勇敢。“还是带着吧,只要拴着狗链我不怕。”再转身和苏晓原道别,一字一句地说,“那我们就先走了啊。等蛋蛋放暑假,我做了好吃的就给你打电话,你带着大狗一起来,我不怕。你朋友也来吧,咱们一起吃。”“爸,我不喜欢他,他叫我小短腿儿。”蛋蛋对刘香控诉,“还要崩咱家玻璃。”刘香衡量了一下高度,认真教育。“可现在,你就是短啊,等你长大就长腿了。”“行了,小男子汉磨叽什么,你弄个猴皮筋也崩他家玻璃不就得了。”卞鹤轩扭着蛋蛋的脑袋,带着人走了。苏晓原目送他们离开,长吁一口,转而责怪起张钊,“你脾气这么急干嘛啊,再吓着人家。”“我怎么急了我?”张钊确实急,憋不住话,嘴皮子和跑步速度有一拼,“他谁啊,你怎么认识的?说话没轻没重。”“他是我遛凯撒认识的邻居,和你一个院的。”苏晓原轻轻荡着张钊的手,体育生的手都有伤,他也不例外,“你往后要是遇见刘香,说话可不许冒冒失失的。你没发现他不对劲啊?”张钊回头瞧,刚好看见那位穿西装的什么轩,伸手拉了一把刘香。像护着一个小孩子,不像是照顾大人。然后俩人拉着的手就没再分开。那种十指交叉的拉手方式,不可能是大哥和弟弟。比起亲人,更像是……夫妻!干,就是夫妻俩的感觉。爸妈以前遛弯也是这幅场景,自己在后面屁颠儿跟着。张钊心境如同经历地震,干,怪不得那什么轩欲言又止,敢情他……他俩也搞基!这是张钊头一回遇见除自己之外的同性情侣,别说,还挺激动。可苏晓原没看见,一板一眼地教育张钊:“刘香啊,反应有些慢,那么漂漂亮亮的一个人,唉……可惜了。你冬训时候我们认识的,我请他们吃了蛋烘糕,他请我吃过寿司。往后要是再遇见你可不准胡说,伤人的话不准说。”“我没说啊。”张钊想在脑门刻一个冤字,“再说我敢说吗?那什么轩的,一看就是凶不拉几,还有那个小短腿儿,就差咬咱家凯撒一口。我是听他说你的腿才急的……来,好基友,拉个手。”“我才不当你好基友。”苏晓原站上台阶刚好和张钊的高度对上,“钊哥,咱俩这几天别见面了。”张怒怒上线:“为什么?”“因为要复习。”苏晓原小脸苦乐,“我发现自己快要玩物丧志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大概形容的就是现在的苏瘸瘸。一见着你,我根本学不下去,光想和你说话。你再带着我骑车更别想温书了。人真是不能说大话,我以前不懂,说天塌下来都分不了我的心,现在一见着你……心野了。”张钊理解,可是不舍得,小心地勾一勾他的手,搭一搭他的肩。“那这几天,我给你送完早饭就走,行吗?”苏晓原扛不住他冒傻气的深情。“那……也行,咱俩早上见一面,再各自回家复习。”“行吧,我随时准备侍寝。”张钊语气落寞,像零食没给够的孩子。“你胡说,什么侍寝……”苏晓原笑弯一双眼,“等考完试,整个暑假咱俩都在一起,只要……只要我爸不来捣乱。”“那就看他敢不敢了。”张钊僵了一下脖子,“我等着他。”“再说吧。”苏晓原仍旧做好了保护妈妈和弟弟的准备,“那……我再骑两圈,行吗?”“行啊,走!”张钊拉着苏晓原一起跳台阶。蛋蛋一手拉着一个大人,爹说的话,来来回回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别随便逗狗。”卞鹤轩很想把领带拆了但晚上还有饭局,“哥说多少次了,狗能随便招吗?那么大一条万一把你和咱儿子咬了呢。”刘香认错最快但永远不改,拉着蛋蛋跳小水坑。“大哥你别生气,小苏是个好孩子,还分我吃小蛋糕。”“哼,什么人啊,给你吃就吃,万一不卫生呢。”卞鹤轩微微皱眉,“说你呢,认真听着!”“卫生,我吃了没肚子疼。”刘香不情不愿,瞄卞鹤轩的脸色。心里想的却是今晚大概没有炸鸡吃了。蛋蛋正是好玩的年龄,四处乱看,小小年龄眼睛却尖,看到刚才那辆价格不菲的自行车换了地方,车边有两个人,一个穿校服,一个没穿,好像……抱在一起说话。这个姿势,他见过啊,爹和香爸爸在家也这样说话。那就等于……他们不是好朋友,不是自己和小葡萄那种关系,是爹和香爸爸的关系?“看什么呢?”卞鹤轩长腿一停,小心地拉了孩子一把,“小心脚底下,好好走路。”“嗯,谢谢爹。”蛋蛋立马不敢看了,却什么都没说。闹了半天,那两个人是在谈恋爱!可他们还穿校服,还是学生,这是在早!恋!哇!晚上一定要把这个秘密告诉香爸爸。这个夏天张钊格外烦躁,一个是重新跑回了体育圈,一个是苏景龙这个幺蛾子,最大的烦躁莫过于谈恋爱没赶上好时机,最想天天见面的时候,偏偏要高考了。接下来几天,他只能每天早晨送一趟热腾的早饭,俩人躲在楼道里吃大虾酥,擦着汗吃西瓜。他的学习成绩是冲不上去了,不敢耽误苏晓原。好在一中的学生大部分留在本校考试,不用去踩点。6号这天早上,张钊刚到楼下被苏晓原一把拽进楼洞。“干嘛啊?小心小心,我手里的豆浆烫着你!”苏晓原穿了件海军蓝的t恤,底下还是校服长裤。“你坐,你先坐。”“干嘛啊,这么神秘。”张钊被拽进电梯间后面的楼梯通道,台阶铺着新报纸,还有个大纸盒子,一看就是布置好的。“给你过生日。”苏晓原颠颠着跑来,小屁股扭搭着坐下了,“虽然明天咱俩就要进考场,可是该有的仪式感必须有。”张钊心弦猛颤,有些拿劲儿地说:“你真记着呢?我还以为……你光顾得复习给忘了。”“那指定不给忘。”苏晓原学他的东北口音,四下无人,“就算别人都忘了,你自己也忘了,我也忘不了。你比我小13个月,6月6号的生日,今天18岁。”天气渐热,太阳照射过的地表像经历一场提前的预热,准备进入滚烫的炎夏。但板楼的楼道永远清爽凉快,散着水泥独有的气味。两个红着脸的少年靠在一起,胳膊贴着胳膊,腿贴着腿。“给我买礼物了啊?”张钊的劲儿装不下去了,变得很狗腿,抱起苏晓原一小片的肩膀不肯松。 第145章 “什么?”苏晓原气到扬起眉毛,义愤填膺,“他干嘛不等你啊,他这人……怎么这样!你把他手机号给我,我骂他!”薛业对自己这个下场早有预感,淡然地说:“不怪他。我表白了,杰哥说……他嫌同性恋恶心。”苏晓原拽着薛业往小运的方向走。“你千万别瞎想,他那个人……算了,那你干嘛还等着他?”“我说,要是还能做普通朋友,考完英语就在学校门口等等我。”薛业的嗓音沙哑,“杰哥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要!”苏晓原恨不得打祝杰一顿替薛业出气,远远跑来三个男生,带头的那个就是张钊。“等半天了吧?”张钊倍感轻松,终于考完了,他现在已经是高考过的成年人了。就是小仙鹤拉着薛业的手这个事,让他略微不爽。“我也刚出来,没等多久。”苏晓原把你们考得怎么样这句话咽下去,“咱们终于考完了!”“可不是嘛,咱们这就算彻底解放了!”陶文昌笑得合不拢嘴,“走走走,吃一顿去!”“走吧,吃一顿庆祝!”张钊兴奋难耐,朝张叔儿挥了挥手,“走了啊,往后常回来看您!请您撸串儿!您可别他妈把我张钊忘了!”老张笑意深沉地望着这几个孩子,做了个快滚吧的手势。唉,又是一批毕业生,从初一看到高三,自己又看着一批孩子长大了。陶文昌神采飞扬,一看就是考得比较满意,指着前头的路口喊:“这一顿可得吃好的,要不咱们几个跑过去,谁最后一个谁请客!”“那不行!”何安一脸迷茫,“咱们几个就算了,苏晓原没法跑,你这不是拐弯抹角让人请客嘛。”“谁说他跑不了的?”张钊直接蹲下,“来,宝贝儿上来,我背着你跑照样第一!咱们不请客!”6月份的阳光算不上炙热,洋洋洒洒落在路面,把每一片绿叶晒成绿油油的。苏晓原站在一中门口,看着男朋友的后背进退两难。“你别闹,你们跑吧,我走过去。”“那不行,说背着你就背着你!”张钊耸耸肩膀,催促道:“快!大家都是自己人,害什么臊啊!你看周围这圈人,哪个不知道你跟我谈恋爱呢!”“你胡说,我弟……我弟还在呢!”苏晓原气得直跺脚,又不愿意在薛业面前秀恩爱。无奈陶文昌和何安一起起哄,只好半推半就爬上了张钊的后背。苏运看不下去,低头玩儿手机。挺想问问张钊上回来家里吃蛋糕,巨能吃的那个女生微信。但转念一想,他肯定不说,算了。薛业看着他们热闹,转身要走,永远不合群。“你们去吧,我回家。”张钊背着苏晓原正在转圈,冷不丁一愣。从前吧,看薛业是各种不顺眼,跑步不行,爱打小报告,成天就知道追星。可自从自己谈上恋爱,貌似开始有了感同身受的理解。但理解归理解,薛舔舔实在太能舔了,希望他赶紧站起来。“走吧。”张钊背着苏晓原走到薛业面前,“先说好,你跑不过照样请客。”“啊?”薛业准备孤单离场,“不去,咱们又不熟。”“一起呗!”张钊眉毛一挑,昌子和何安已经开跑,他抓紧苏晓原的脚腕开拔,“干!你们丫真孙子!不带这样的!给我回来!”“诶呀!你慢点儿!”苏晓原像骑了一匹马,还是野马,只能使劲儿搂住张钊的脖子,“你跑这么快我生气了!”“生气就生气呗,张跑跑就这么快!”张钊回身瞧了一眼小步跟在后头的薛业,往天空一蹿,背着苏晓原来了个大跳,“走咯!一百年,不许变!”未至盛夏,蝉的叫声却宣告这又是一年很热的天。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明天开始番外共7篇。番外后直接更《舔狗》,cp祝杰薛业剪不开理还乱的羁绊,欢迎大家收藏!第96章 番外1-奶光三哥(上)张扬看着张钊刚更新的朋友圈, 可算松一口气。照片里是堂弟和一帮同学在吃饭, 笑容灿烂,活脱凯撒, 还搂着苏晓原。旁边有何安和陶文昌, 还有那个薛业和苏运, 都是上回在苏家见过面的。苏晓原可能被张钊这个二逼灌了一口酒,手里半杯啤的, 脸通红, 乖乖叫男朋友搂着,怎么看怎么和这帮嚣张的体特生不是一类人。配字是:好兄弟, 一百年!真他妈够二的, 张扬皱眉, 可好歹,最要紧的高三算平安过了。下午英语收卷那声打铃不仅解放了张钊,也解放了他自己。不管自己这个哥当得称职不称职,也算尽了心。下面, 问题只剩下一个, 张扬收起手机,充满疑惑注意着小光的一举一动。“三哥你吃车厘子, 给,我新买的。”杨光新理过头发, 短短的格外精神, 递过来一颗洗干净又擦干净的,果肉饱满, 一看就是进口货。“赚钱了啊?”张扬倒是享受被人当大爷伺候,“干嘛今天过来,没去健身房?”杨光特意挑了一件紫粉色的t恤,锻炼半年小有成果,手臂微微隆起肌肉的弧度。“没,私教说我不能练太狠,容易受伤。三哥你吃这个龙眼,特别甜。”嗯,是练得挺狠,眼瞧着胸肌啊什么的起来了。张扬本就好男色,多看两眼。小光这孩子是挺养眼,帅,干净,眼神清澈,就是太奶了,少一股霸道。“你买这么多不怕我吃出糖尿病?”张扬嘬着指尖的甜水,和堂弟一个毛病,爱吃甜。“我卖面膜赚钱了啊,偶尔吃也不得糖尿病。”杨光认真地剥龙眼,剥出一小碗嫩嫩的果肉,诚意十足,“今天高考结束,我陪你过节来。”狗屁,我看你这倒霉孩子就是想黏着我吧!张扬挑一挑修过的淡眉,语态轻飘飘:“今儿什么节日,还得过来陪我?”“今天……”杨光缓了一缓,绞尽脑汁寻找答案,总不能说就是想来陪三哥睡觉的吧,“今天是咱俩高考一周年,我怕你没人陪着,难受。”张扬差一点把龙眼核生吞,这孩子,找借口都找得这么蹩脚,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做什么大事。“大男人,陪我干什么?”张扬有些搞不懂他。但更多的时候是怕这孩子,怕这孩子太过热情,太过亲近。小光怎么想的他不清楚,可他是个对男人感兴趣的人,弯的,总带着一个可爱养眼的男孩子不可能不往歪处想吧。但张扬伤过一次,感情太过虚无缥缈,看看就好,眼睛占占小光的便宜,绝对不敢下手。杨光洗完车厘子,剥龙眼,现在龙眼剥出来了,开始剥山竹。“我是觉得……这一年你太不容易了,带着张钊过。今天他考完了,你往后也能轻松些,所以算是个……节日。三哥你吃这个,特别甜。”张扬笑他上当受骗,眼睫毛是翘的,用睫毛夹轻轻按过一次。“你连吃都没吃呢,怎么知道甜了?”“嘿嘿,因为老板说包甜,不甜不给钱。”杨光态度温和,像个第一回 拿钱出去消费的孩子。“……也就你信,还嘿嘿,不骗你骗谁。”张扬被他两条小腿晃了一下,真够白,和他那个大一号的哥哥色号相同。这种皮肤胚子,怪不得能卖美妆护肤品呢,只是到柜台选粉底麻烦,估计要冷一白,象牙白都深了。 第147章 “你别闹,我……可能是喝酒喝太快, 有些虚。”张扬不承认自己一时无法消化酒精, 无论是承认酒量不够,还是承认自己禁不住撩拨, 他都做不到。“那我扶着你进屋休息吧。”杨光的胆量只持续几秒,这会儿又怂了, “你要是不想回答就算了, 我就当没说,你就当没听过, 往后……”“你闭嘴啊,你别瞎说。”张扬迫切想回屋,要论打嘴炮绝对没人是他对手。可撞上感情,特别是一个弟弟的感情,这就很麻烦了。他还小,还不懂呢,等自己一头扎进去情深义重,人家清醒过后拍屁股走人,那就太傻逼了。他傻逼过一次,不能再傻逼第二次。“三哥!”杨光看出他想逃,完全可以挡在门口,但是不敢也不舍得,“我没瞎说,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喜欢……”“你不是你不想你把嘴闭上!”张扬头快炸了,这倒霉孩子跟谁学的,还学着搞基了?肯定是张钊那个二逼把小光带坏了。妈蛋,明天揍他一顿解气,反正高考考完了。杨光虚扶着他的胳膊。谁知到了主卧门口,张扬干脆利落把房门撞上。刚才还吃饭喝酒的两个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抵着同一扇门,谁也不敢开口。“三哥,你别锁门行吗?我什么都不干,我把你扶上床就走。”杨光后悔喝酒说大话,明知道三哥对这种事抵触得不行。可喜欢一个人,憋不住。张扬的心脏砰砰乱跳,不仅因为酒精,更因为小光那一句我想跟你在一起。他承认,刚才瞬间心跳失速了,手指尖都是颤着。渴望爱情的冲动还存在,他也不想活成孤家寡人。可这个圈子里太多分分合合的故事,掰弯了的直男最终还会再直回去。不懂事的小屁孩儿,尝完甜头穿上裤子可能就走,伤人比谁都疼。“三哥?三哥?”杨光以为张扬醉在里头,牟足劲砸门,“三哥你醒醒,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了,三哥!三哥!”“我他妈醒着呢,你有病啊!”张扬在里头溜达,一丝不苟的发型抓得乱七八糟,像一头暴躁的狮子,“你喝多了,我也喝多了,说的话就当不作数,回屋歇着去!”杨光强压住烦乱的心,不知道该怎么办。“三哥你生气了?”“我生你气干嘛?”张扬干巴巴笑了几声,故作镇定,“你小孩儿一个,不懂感情,别以为我照顾你就是对你有意思。我是喜欢男人,可我也不是什么男人都喜欢,你……别让我给带偏了,该干嘛干嘛去。”“没带偏啊,我……”杨光突然有种飞上云端的想法,也许,三哥是喜欢自己的。他很笨,没有看上去这么精明,遇上解决不了的事不是发火就是动手,好比上回揍了张钊。他不愿意承认现实,他害怕。“你睡觉去!”张扬听过很多次告白,圈子里的人。这一次叫他格外心惊胆战。“我不睡,我……我陪着你。”杨光的声音其实很低,很好听,“三哥,你说实话,是不是还喜欢那个严清明啊?我比他好,真的,我不欺负你。”“闭嘴。”张扬的声音像警告,“提他干嘛,这人在我心里已经死了。”杨光的声音穿门而来,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纯真和对感情信誓旦旦的期盼。“那我往后都不提他了。你往后也别参加同学会,他欺负你,我看不下去。三哥,你别喜欢他了好吗?你喜欢我吧,我是真的喜欢你。”张扬在屋里拼命洗脸,有种常在河边走,终于他妈把鞋湿了的感觉。掉河里了,活他妈该。“你还是小孩儿呢,别找打。”他言简意赅地说,这总能把人拒绝掉吧。“我不是小孩儿,我是个男人,将来还想保护你,我想当……你男朋友。”杨光像扔核弹,往外抛真心话,隔着一道门不知道三哥在里面怎么样,是不是哭了,还是醉得厉害,“我要是跟你好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喜欢有肌肉的,我可以练,你喜欢性格强势的,我……我争取强一些。”张扬听得目瞪口呆,妈蛋,这小子什么时候存这么多心思?“小光你听好了。”他的声音略带颤抖,“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你给掰了,但是你现在赶紧回头还来得及。我不可能跟你好,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外在是个男的,心里不一定是男的,也经不起坑蒙拐骗。”“我不坑蒙拐骗啊,我说真的。”杨光严肃起来,低沉中多了几分不明显的执着,“我也不是你掰的,不信你问我哥,我家天生弯,除了我爸,我俩都不直。你别以为我是那种……坏心眼儿的男人。”什么?天生弯?哥儿俩都不直?真他妈惊悚!张扬震撼,转念一想,自己家不也一样?张钊那个二逼都带男朋友回来住过了。明天先打一顿再说,反正考完了。“你喜欢穿女人衣服,我不介意,今天为了表白我还特意挑了个粉紫粉紫的。”杨光低头看身上的衣服,心里想的都是三哥受伤害的样子,“我恨别人欺负你,看不起你,最恨他们笑话你是人妖。往后有人敢这么说,我护着你。”“你……你不懂。”张扬靠着门慢慢蹲下,屁股蹭着地面一片冰凉,“你迟早得后悔。我不正常。”杨光一下一下地敲着门,每一下都很轻,和他的人一样无害。“不就是喜欢穿好看裙子嘛,我努力卖面膜给你买。其实你穿上特别好看,真心的,比咱们班女生穿裙子都好看。你特别……美,我喜欢看你穿。”“你他妈也是有病!”张扬烦躁了,“你哥知道不打死你!”“我哥知道,我哥上次吃饭就知道了。”杨光缓缓地说,“他自己看出来的,没打死我。我跟我哥说了,我只喜欢三哥,等我努力考完四级就追他。可我觉得自己四级过不了,怕你跑了。你先答应我行吗?我努力背单词,说到做到。”妈蛋!居然把这条路也堵死了!张扬疯狂地抓着头发,烦躁得像个没吃到肉的母狮子。烦躁过后是浑身酥麻,双腿发软。这孩子,太他妈能撩了。这股劲头勾搭什么人不好,偏偏勾搭自己。“我哥说喜欢不能嘴上说,要有诚意。所以我买好礼物了,高跟鞋和口红。”杨光像一杯坚持不懈、不断加温的白开水,喝下去不致命却比酒水宝贵,“cl的鞋,tomford的口红,你喜欢穿,我喜欢看,三哥……三哥?你还醒着吗?”“滚蛋!”张扬不该骂这句,声音哽咽,面子尽失。完了,三哥哭了。杨光吓得酒立马醒完,一句不敢多说。看来这酒不能乱喝,喝酒喝多了乱不乱性他不知道,反正能乱说。“三哥……”持续沉默几分钟,杨光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别哭。”别哭。张扬眼前立即出现了第一次见到小光的场景。皮肤很白,宽宽的双眼皮不带一丝多余的脂肪,是个帅气的眼型,可偏偏目光里都是对新环境的胆怯。两个哥哥忙前忙后,他只会跟在后头帮一把,然后转身就忘记自己把手机搁哪儿了,急得满屋找。很好欺负的孩子,两个哥哥一走瞬间没有主心骨,最适合收作小弟。眼泪来得格外凶悍,毫不留情,直接撕开张扬伪装多年的假象。他怀疑身体里可能真住着一个小姑娘,憋久了就必须哭一场。叫严清明耍了一场,他认了。叫小光再耍一顿,他怕抗不下来。屋外十分安静,再没有叩响心门一般的敲门声,也没有汲汲以求的哀求。安静得仿佛门外根本没有人,一切都是张扬自己喝多了的幻觉。幻想有个男生说喜欢他,想照顾他,在别人欺负他的时候护着他。还说不介意自己穿裙子化妆的癖好,还要送高跟鞋和口红。 第149章 张扬不敢劝了,比自己还能哭,这么会为什么不报考表演系呢?这张脸演哭戏肯定能红。“因为三哥……”杨光已经拼命忍了,但是没用,“因为三哥关门不理我,因为你不喜欢我。”妈蛋!自己真他妈是个渣男!张扬用意念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没有,你别哭,你老哭将来长不大。”自己惹哭的人跪着也要哄完,张扬又开始撕纸巾,“三哥没不理你,你说的太突然了,我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你他妈要吓死我吧?”杨光的眼泪说收就收住了,挂着鼻涕问:“那我要是给你心理准备,你能同意吗?”张扬头疼欲裂:“也不是这个意思。”“那你还是不喜欢我啊。”杨光又一次瘪嘴,哭成流浪狗。张扬免不得动容。为自己笑的人很多,为自己哭的人目前为止只有小光一个。还哭了两场。一举一动牵着一个孩子的心,他多少有些罪恶感,也感到些温暖。“光啊,你这种想法不对,你不能泡你三哥。”“我不是泡你!”杨光气势汹汹地纠正,“是喜欢你!”“你还小,不懂什么叫喜欢。”张扬伸手覆上小光头顶,“有些话别说太死,三哥不是正常男人,你别喜欢我。”杨光不说话,死拧死拧的,低头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好男人好女人多得是,你别在我身上耽误。三哥……心里不正常。”张扬尾音微颤,鼻子也酸了,“听话,起来洗脸。”“三哥,你试试我给你买的鞋吧。”杨光含着泪水请求,“42码,东京cl最大的独栋店,我托导游朋友买回来的。”张扬没见过这么锲而不舍的傻孩子。“别闹脾气啊,听话。”“红底儿的,我给你穿上。”杨光将藏于床底的鞋盒拉出来,层层揭开防尘纸。里面躺着的高跟鞋不像是一双鞋,更像杀人凶器。10厘米的超细跟,尖头,金色水钻。42的大码鞋,躺在鞋盒里像个怪物,很可笑。“你试试。”杨光把人推到床边,褪了三哥的拖鞋和袜子。张扬想躲,脚指甲还染着指甲油呢。不料被小光三下五除二套上鞋,脚背紧张得发麻。“你有病吧。”他颤抖,不敢看。杨光高高兴兴地拉他起来,本身就比三哥矮1厘米,这下直接矮成弟中弟。“我没病,我觉得你穿高跟鞋特别好看,显得腿特别长。我第一次看你偷着穿就这么觉得了,当时……没敢告诉你。你不是说女人一辈子必须要拥有一双红底?”张扬凝视面前矮半头的傻小子,紧了紧鼻子。“有病,我又不是女人……”“你要想,在我面前可以是……”杨光直视张扬,“我知道你不喜欢有防水台的高跟鞋,号码合适吗?”张扬低头看得喜欢,鞋很漂亮,很性感,抬腿能刺死一匹马。“你傻吧?”杨光眨着哭过的红眼睛:“我就问你合不合适,你快说。”“有点儿紧,尖头鞋不能买正码,男人骨架大。”张扬动了动脚腕,想把鞋脱掉,“脚面也比女人高。”“那我下次注意。你先别动,我还有个礼物。”杨光又翻出一个箱子来,打开全是tomford白管金盖,密密麻麻,整50支。“你傻吧?”张扬倒吸一口凉气。这倒霉孩子省着吃饭的钱,就为了给自己买这个?“我不傻,我知道你喜欢。”杨光端着礼盒像端着一盒子金砖,“上次断了的口红是我不小心弄的。我想买一支一样的,又怕你用腻了颜色不喜欢。星光的柜姐说全北京就剩下这一套,送女朋友最合适。”太他妈会撩了,前途无量,张扬甘拜下风。“多少钱?”杨光往后退了一步,似乎知道说出来要挨打。“不到两万,三哥你别打我脑袋。”“不到两万?两万块你他妈买口红?你说你是不是傻!”张扬居高临下,想不通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他,“退了去!”“不退,我自己赚的钱,愿意怎么花怎么花。”杨光怕他不认账赶紧挑出一支,不管什么颜色先给三哥嘴巴涂满,“诶,我已经用了,用了就不能退,嘿嘿。”“嘿嘿你大爷。”张扬像赶鸭子上架的新娘,被套上高跟鞋又涂口红,不敢想象。可杨光认真地捧他的脸,从下往上看他,眼睛里全是向往。“三哥你真美,嗯,你真漂亮。”真美,真漂亮。张扬鼻子一酸,脑袋嗡一声瞬间空白。被人无条件接纳的感觉,被人真心赞美的感觉,被人捧在手里视若珍宝的感觉,他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了。“三哥你怎么了?”杨光拿开张扬盖住脸的两只手,底下是一张憋了委屈的脸。自己选的口红色号也不是很好看,大概是个死亡芭比粉。张扬无端地紧张着,修长的手指张不开,穿上高跟鞋足足195的身高,却用沙哑的低声请求:“抱抱我行吗?”杨光没敢动。“抱抱我。”张扬全身冰冷,败下阵来。“哦……行。”杨光傻乎乎地直接抱,一手搂腰,一手拍后背。三哥不是女人身材,哪怕他做出小鸟依人的姿态来也不能两条胳膊圈住。但是他抱得太认真了。认真的孩子最英俊,张扬卸下防备,小心翼翼抱住了这个弟弟。心跳在加速,血液在血管里乱撞。不,不是血液,张扬又一次感觉到胸口小鹿乱撞的滋味。不轻不重,但是很疯狂。“三哥,你真高。”杨光的怀抱是虚的,过于君子,“你喜欢高个子吧,我可以在球鞋里垫内增高。”张扬摇头。他喜欢的从来不是高个子,自己就够高了,更何况没觉得小光矮。1厘米的差距也只有他天天挂在嘴上欺负人。“那你是不是喜欢特霸道的啊?”杨光几乎是肯定的,笑得很含蓄,“我……性格差一点儿,你等等我,等我考完四级,到社会磨练几年。”张扬继续摇头,脸埋在小光肩膀上。穿着10厘米高跟鞋做这个动作,他像个逃避现实的鸵鸟。霸道有什么用,自己就够霸道了。他现在喜欢听话的,可爱的,认真的,说白了就是小光这样的。 第151章 “别,我家莉亚真看不上你家凯撒。”苏运飘了,马上就是高中生了,“凯撒太二。”张钊又扔一只拖鞋过去,直接砸脑袋。“找打是吧?起来擦地!”“我不擦,你俩住,你俩自己收拾,我就来看一眼。”吃鸡到紧要关头,苏运没有还手,嘴里却没有好听的,“什么破屋子啊,连个家具都没有。一破沙发,一破床,你能别让我哥跟你喝西北风吗?”张钊忍了又忍,实在难耐。趁大宝贝儿没看见,把他弟按在沙发上猛锤一顿。刹那间狗毛纷飞,让你丫嘴欠,钊哥教你做人。苏晓原端着西瓜出来,张钊葛优瘫在沙发里看手机,小运在蹲着擦地。“别擦了,来吃西瓜。我买了个大甜西瓜。”张钊美滋滋地跑过去,吃一口,亲一口。“谢谢宝贝儿,还是你心疼我。这回是时间紧迫,住这种屋子委屈你了。咱俩就租一年,明年换个家具齐全的。”“诶你别亲,我弟……”苏晓原挡脸,“不委屈,咱俩现在还没收入,别住太贵的。没家具也好,咱俩买便宜的自己装,我看宜家就挺合适。”“行啊,下午咱俩去一趟,你挑你喜欢的。”张钊百依百顺,丝毫不像在背后对人家弟弟下黑手的。苏运带着一身狗毛过来,走一步飘几捋。“哥,我也想吃西瓜。”“给,我切好多呢,还给你留了半个冰在冰箱里。”苏晓原露着清清爽爽的脖子,“你尝尝,擦地累了吧?”苏运朝张钊的方向翻了个白眼,特意强调。“累死了。”“累就对了,不知道劳动辛苦就不会珍惜劳动果实。这是你成为高中生之前必修的一课。”张钊很幼稚,用牙签和苏运抢西瓜,他要扎哪块,自己也扎哪一块,再时不时给凯撒喂一口。“你俩下午去宜家?”苏运放下牙签直接掰断,“我也去。”“你都高中生了能不能成熟一些,独立一些,别老跟着我俩?”张钊成功抢到最后一块,美滋滋,“你在家看着狗。”夏季衣服单薄,张钊总黏着他哥,苏运看不过去。“我防着你借宜家之名、行那啥之事,还有,大热天的你能别老贴我哥身上吗?你不嫌热我哥还嫌热呢,起痱子你负责啊。”苏晓原不敢动,确实被张钊圈在怀里。靠这么近,热吗?热。可热得好开心。“你就他妈是个弟弟。”张钊懒得多说,迈开长腿踩上球鞋又戴上一顶棒球帽,“宝贝儿换鞋,咱俩买家具去。”苏晓原看看小运,又看看张钊,最后看看两条正在斗殴的狗,凯撒单方面挨揍,家里确实得留下一个人。“哥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记得吃西瓜,饿了的话就叫外卖,哥给你钱。”苏晓原走向了张钊。世态炎凉,重色轻弟,哥哥变了,莫得感情。苏运发泄似的干掉半个西瓜,一看时间还早,拎起狗绳下楼遛遛。张钊成功赶走一枚跟屁虫,心情暴爽。打车到了目的地,苏晓原的眼神充满茫然,才告诉张钊自己从来没逛过这里。“干,不会吧?”张钊先惊讶,后笑了笑,rua了一把呆毛,“没事,跟着钊哥走绝对不会丢。来,张跑跑拉手手!”“我不是怕丢,又不是小孩子了。”苏晓原一步一瘸,小手拉大手,声音中充满不确定,“因为宜家太大,我逛不下来。小运说宜家里面特别晕,容易绕迷路,我要是累了有地方休息吗?”张钊拉着他上扶梯,无视周边的注目礼。一个小瘸子,不管在哪里走路都会被人盯几眼。起初他还生气瞪回去,再后来直接屏蔽。苏晓原不想装了,他正好借机拉手,一举两得。“有,里面都是床。再不济……”张钊拉了一辆手推车来,“苏哥坐车,我推着!”“你胡说!”苏晓原实力拒绝,“我又不是小孩儿。我比你还大呢。”张钊忍俊不禁:“是,苏哥最大了,苏哥最man,我在你面前就是个弟弟。走吧,你带着我逛,喜欢什么就往车里装。”“真给买啊?喜欢什么都给买?”苏晓原欲欲跃试,下睫毛比一般人长,眼睛格外水汪汪。“买!苏哥冲鸭!”张钊压低了帽檐,笑着跟上。两个小时过去了,张钊推着车,车里坐着小小一团的苏晓原,怀里抱着锅碗瓢勺。他不禁哑然,按理说苏晓原这种可可爱爱的性格,一定会对毛绒玩具下手吧?自己做好了给他买一车的心理建设,结果人家连看都不看。这个不行,那个太贵,总之性价比不高。精打算盘金牛座,华而不实的东西一概不要,直奔正题。好他妈可爱。逛到一半苏晓原主动要求坐推车。原因是人太多,他真的很难往前挤。张钊找了个没人的空档,一把将人捞起来。好在他瘦,坐在里面也不占什么地方。推着结账的时候,张钊的心情只能用满载而归来形容。连人带锅一波带走,嗯,再过两年骗回家结婚了。“等着啊,我去买东西!”张钊把大包小包扔下,朝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跑过去。几分钟之后举着5个圆筒冰激凌回来。“你怎么买这么多?”苏晓原伸手接住,“浪费。”“这是逛宜家的必备项目,必须吃圆筒。”张钊想法简单,只想给他没经历过的全部补上,“你绝对喜欢,因为便宜,1块钱。”“什么!”小金牛两眼放光,“1块钱就能买?”“真的,单色一块,双色两块,圣代三块。”张钊拉他到人少的地方,“尝尝,往后苏哥就是逛过宜家的男人了。”苏晓原嘬了一口,很纯的牛奶味,性价比超高。“你不吃啊?”张钊摇头:“你先吃,我吃剩下的。”“那我吃了啊。”苏晓原一口气吃两个,“也不知道小运吃没吃过……”“他肯定吃过。”张钊眉毛紧皱,干,跟屁虫阴魂不散,“明天划船可不带他啊,省得我一脚给他踹湖心里。”苏晓原不说话,只是笑,滋遛滋遛吃完物超所值的冰淇淋。回到家,屋里没有人,地上也没有狗。张钊很纳闷,莫非苏运被捶之后心有不甘,一气之下带着狗离家出走了?那他妈可就太棒棒了!“咦,我弟呢?”可苏晓原不这么想,找不到小运很着急,“他书包还在呢,人呢?”“肯定是遛狗去了。”张钊发现狗链不在,“他马上就高中生了,你担心什么。你还是担心我这个准大学生吧。何安能去上师范,未来当教练,我只能在跑道上呼哧呼哧喘气,唉……没人疼,苏哥抱我。”说着,苏运推开了门。进屋先把狗链解开,然后冲进厨房找东西。 第153章 干!幸福来得猝不及防,张钊一脸惊恐,好像自己叫人占便宜。“苏哥你……懂啊?”“我……不懂啊。”苏晓原抿了下嘴,“不懂咱俩可以……学吧?”张钊一动不动,因为他也不太懂。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比苏晓原懂。“真……那个啊?”他目光专注。苏晓原也喉头滚动:“那就……那个吧。”轰!张钊恨不得立即抱他进屋那个去,但他极力冷静,不能任凭第二大脑支配,第一大脑仍旧占领高位。“那个的话,需要那个东西和那个东西,咱俩没准备。”苏晓原点了点头,没做回答。刚好天空打了一声闷雷又划亮了一道大闪。这是要下大暴雨。苏晓原看看窗外,听听风声,脸蛋瞬间烧成通红。“要不……咱俩别走了,下大雨了外面。”“哦……是啊,下大雨呢。”张钊怦然心跳过速,小腿抽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其实楼下有个屈臣氏……”屈臣氏?苏晓原再次脸红,俩人可能要疯。“可以下楼……看看?”“行。”张钊答应得挺痛快,先摸手机,“我给我哥打个电话报备一下,顺便……缓缓。”张扬接电话的时候正在树林里散步消食,顺便活动一把受罪的腰。堂弟不回家住他倒是不担心,张钊这个孩子吧,搞体育搞得比较执着,没什么恶习。大部分时间训练,网吧都没去过几次。他要说睡在昌子家里了,没什么可蒙人的。况且他面前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压抑住一头小奶狗的无限欲望。本身这个事是个很愉悦的行为,张扬只听圈子里的人讲过,也想感受一把灵魂合一飘飘欲仙的滋味。小光一开始是严厉拒绝的,理由是俩人交往时间不够1年,不能发生性行为。这就很尴尬了,张扬把人按在床上,摆出两条路,要么上,要么给他买个按摩。棒。杨光很犹豫,很挣扎,很纠结,最后像被逼迫霸王硬上弓,委委屈屈脱了衣服。张扬瞟了一眼,妈蛋,童颜巨鸟诚不欺我。赚了。可谁能料到第一次杨光又哭了啊!一边掉眼泪说对不起一边拼命拱,弄得张扬疼得死去活来,一边坐上去自己动一边哄。结果就是,完犊子,第二天小光很主动地脱衣服了。还灵魂合一?狗屁,魂儿都撞飞了。第三天,又来。第四天……今天第七天,张扬想去买一瓶肾宝补一补,挽救一下他即将衰竭的肾。再去买一把轮椅,解放他走路不便的大长腿。什么不欺负你,不让你哭,把你当小公主,狗屁,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这一礼拜流的眼泪比一年都多。张扬揉着后腰,一步一后悔,处男开张真是了不起。“诶呦,不好意思!”“没事。”张扬被人撞了一把,手机掉地上摔裂了屏,“我艹,这么脆?”“啊?”撞他的男人转身回来,“抱歉抱歉,我追儿子呢没注意,要不我微信给您转钱换个屏吧?”张扬摆摆手,小事,他没这么计较。“不用了,也是我走路不当心。”那人看他行动不便,弯腰帮忙捡起手机:“还是给您钱吧,怪过意不去的。”“不用。”张扬仍旧回绝,眼睛很尖,视线穿过那人的领口,看到雪白的衬衫里加了一件贴身的胸衣。丝缎肉粉色,蕾丝边,细带,v字领。再看他的脸,不算太年轻了,细皮嫩肉斯文儒雅,留着一头柔顺的长头发。这他妈才是……隐藏女装大佬吧。身处同一个圈子,对同类的感应相当敏感。张扬立马改口,追了两步说道:“您怎么称呼,要不……加个微信?”那人静静凝视了张扬几秒,视线对撞的一瞬好像交流过千言万语。然后他拿出手机,扫了张扬的二维码:“米小左。”第101章 番外6-张狗苏宝(3)米小左。张扬快速输入备注, 再次将人打量。身高不到180, 皮肤保养超绝像剥了壳的鸡蛋白,连个毛孔都找不到。眉毛淡淡的,戴自然款棕色美瞳,头发搭肩, 一个温婉的低马尾。发质一看就是经常做护理。“怎么称呼?”张扬又问, 同样也是精修过的眉毛。已经问过名字, 再问一次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女装圈大佬分两种, 要么是单纯喜欢或类似收集癖好。要么是自己这类,性别认知有障碍,或者是跨性别。后者比较之下是很痛苦的。在称呼上, 前者无所谓,直接叫哥也行。后者绝对不愿意被人叫哥甚至会直接要求叫姐,叫哥成了一种冒犯。同类偶遇, 出于礼貌都会先问一问。米小左稍低一低头:“叫小左就好。你怎么称呼?”“张扬。”张扬随手翻一遍他朋友圈,“你都结婚了?”最近一张照片是米小左本人抱着一个男孩儿,俩人喝奶茶,穿亲子装。小男孩儿的瓜子脸很像爸爸。果然是隐藏版女装聚聚, 人生赢家!老婆理解,儿子还可爱,张扬顿时生出许多敬佩。米小左摸摸鼻子,点头算是承认, 举手投足有岁月沉淀过的娴静。“是,不过我儿子跑远了, 我先追,你口红色号是……”“呀,爸爸,你跑得好慢。”照片里的小男孩儿撞到米小左腿上,米小左抱起来,笑笑,“这就是我儿子,童童快问好。”“哥哥好,我叫王乐童,因为喜欢吃葡萄所以小名叫小葡萄。”小葡萄说话奶声奶气,正在换牙,门牙缺失一颗。张扬很喜欢小孩子,什么样的他都喜欢,可惜自己生不了。“叫错啦,不叫哥哥,叫姐姐。小葡萄这么漂亮,姐姐喜欢你,亲亲你好不好?”小葡萄看看米小左,富有节奏地摇起头:“那不行,爸爸说了,不能让别人随便亲,随便抱。可是我喜欢哥哥,我可以亲你。”“叫错了,童童。”米小左抱歉的眼神意味深长,“要叫姐姐,快。”小葡萄不懂可是很听话,朝张扬的方向伸手念着:“是姐姐……呀,姐姐好。” 第155章 苏晓原自卑,缩腿:“你不许看我腿,不然我生气了啊。”张钊半跪着,托着那条肌肉萎缩的小腿。“好看,我就喜欢你的小脚不丫。”“你耍大流氓。”苏晓原脸埋掌心。张钊低头一瞧,两个小和尚都精神抖擞了,他血气翻涌,慢慢扯下碍事的白色裤头,摸了一把。然后脑子嗡一下就短路了,宣传片白学习了,跑步节奏白掌握了,他妈的,这是裸奔!跑步热身环节,苏晓原埋着脸,扭着腰,瓮声瓮气喊不舒服,一个劲儿要躲。张钊是个练长跑的,很有耐心,忍着小和尚爆炸的危险,拉回来一次又一次,做完了全套准备热身。“行、行了么?”张钊撕开包装袋,取出小气球,准备就绪。起跑姿势虽然不太标准,只等发令枪响。苏晓原仍旧捂着脸,从没跑过步的人被拽上起跑线:“真……真不疼啊?那、那你来吧。”事实证明,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苏晓原被人拽上跑道,小瘸子跟着运动员,根本不可能跟上。“怎么……还没好啊?”苏晓原选手想弃跑。长跑第一阶段是最轻松的,运动员张钊在跑道上从没弃跑过。轻轻拉起苏晓原的手臂,精准把握节奏,一咬牙,跑!毕竟他是个专业运动员,怎么可能让陪跑选手提前下跑道呢。而陪跑选手苏晓原满脑子都是这个姿势跑得好不好看,会不会暴露瘸腿的缺点。第一阶段不太好受,毕竟是第一次,掌握不好节奏,呼吸很乱。“张跑跑……”苏晓原第二次想弃跑,“你慢点儿。”张钊认真地抿着嘴点了点头,开始匀速前进。到了第二阶段,运动员和陪跑选手找到同步规律。俩人顾不上说话都在拼命呼吸,大概是两步一呼的频率。这时陪跑选手苏晓原又出问题了,右边屁股肌肉凹陷,被运动员压在身上有些不舒服。于是他提出要求,换一个跑步姿势。张钊完全没有换姿势的概念,但兴许是天赋异禀体能好、运动技能高,抱着苏晓原跑了起来。不知跑了多久,最黑暗的一段来了。类似于长跑中的极点来到。具体表现为:心跳加速,呼吸不畅,双腿乏力,小肚子酸胀,伴随生理性泪水。陪跑选手苏晓原第一回 感受极点,再一次提出弃跑要求。“马上……”张钊带着运动员与生俱来的骄傲感,怎么能在极点放弃,“马上,马上……忍忍。”“你耍大流氓!”苏晓原出现头晕目眩等不适反应,后悔不该答应这场长跑。跑着跑着,脚趾头都伸不开了。屋外打了一个大闪,照亮屋里两个正在学习长跑的爱运动的人。苏晓原一把眼泪一把眼泪地抹,后悔跟着张钊一起瞎跑。他都不知道累的,跟狗似的,自己完全被他带着狂奔。脚腕两步一软,后腰三步一酸,跑得他眼前一片恍惚。但运动带来的兴奋感和愉悦感正在袭来。在张钊的极点到来之前,陪跑选手苏晓原感受到了跑步的乐趣,从被动迈步,到主动调整步态,反正一点点学过来了。张钊也是第一次带着人跑步,兴奋到完全感受不到疲惫,飘飘欲仙,完全发挥出一个专业运动员的素养和身体素质。最后陪跑选手苏晓原同学提前冲线,张钊加快紧追,在呼吸频率一步一呼的冲刺状态下跑到了终点。“张跑跑,你、你耍大流氓……你、你跟狗似的。”苏晓原跑得汗水淋漓,有缺氧的感觉,双腿仿佛在空中飘,完全感觉不到。张钊第一次在跑步后累成狗,亲吻着可爱的陪跑同学苏晓原,心里想的是自己再歇歇,可以再跑12圈半。跑步使他快乐,这是真的。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张狗: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我带着男朋友跑了一次5000米。第102章 番外完结篇合家欢当晚, 张钊和苏晓原两名爱情长跑选手各自回家了。原因有二。其一, 两名运动员在长跑精神的蛊惑下,没有考虑周全。新租的一居室没有配备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其二,当晚张钊选手跑出了感觉,跑出了成绩, 第一次因经验不足致使时间没有达标, 后两次皆超额完成任务, 对得起6年体特生的艰苦训练。苏晓原选手多次因腿脚不便, 致使跑步姿势重心不稳,无法跑到终点。最后恼羞成怒,不允许张钊选手跑第4次。事后, 两名选手皆出现比赛部位不同程度的灼热感。怎么洗都没用,毕竟热感。最后张钊选手跪在跑道上发誓,以后再也不瞎买那啥, 才得到下一次跑步的入场券。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张钊直接睡到正午。想起昨晚仍旧内心火热。简单收拾过后张扬开车带着小光、凯撒和他去接苏晓原。“哥,你俩能别跟着吗?”张钊喂凯撒吃冰冰,“我只是去划船。”张扬把握方向盘:“天气好啊, 带着凯撒出来跑跑。你们划你们的,我们划我们的。光啊,安全带系上。”张钊内心呵呵,要让苏运那个弟中弟发现他堂哥也是一对基, 直接表演炸毛。到路口车进不去,张钊下去接人, 前面有3个人影。两男一女让他大跌眼镜。好吧,他没有眼镜,他是体特,视力拔群。“你怎么来了?”张钊不解。蒋岚穿牛仔背带热裤,古铜色的长腿,笑声爽朗。“去划船啊,不是师父师母约我们一起北海游吗?”苏晓原走过来帮张钊的胳膊涂防晒,张钊把目光投向苏运。苏运把宠物背包挎在胸前,抱着奶哈,视线极力远眺仿佛能看到5000米之外。干!弟弟行为!骗我徒弟!“那走吧。”张钊不可能把蒋岚轰回去,一路拉着苏晓原,“苏哥?”苏晓原脸皮薄,甩他手。“干嘛?”“还疼吗?”张钊开门见山地问,“疼的话我背你。”苏晓原又甩开他的手发脾气:“你胡说,再问我生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