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不同床》 第一章 【第一章】 早晨的阳光筛落,映照得大楼顶层的健身房内,一片朝气明亮。 墙上的电视中正在播放晨间新闻,音量关得很小,只有阵阵低语传出。而跑步机上规律步伐稳定进行着,单调的声响让室内更显寂静。 砰、砰、砰。 一整片墙镶着由地板到天花板的大面镜子,迎着晨光,映出一个孤单的身影。身影主人双颊晕红,汗流浃背地跑着步,眼神极专注地盯着跑步机前方液晶屏幕。 计时数字缓缓跳动,五十九分三十秒、三十一秒、三十二秒…… 终于,一个小时到了。黎永萱吐出一口大气,一面调整跑步机速度,一面抓起旁边毛巾擦汗。 等呼吸慢慢缓和之后,她下了跑步机,来到全身镜前。盯着镜中自己,慢慢的皱起眉。 虽身段堪称窈窕,但腿不够长,腰不够细,胸部不够大。再怎么努力看,也只是个尚称清秀的普通人。 像这样,怎么能艳惊全场?又怎样配得上她心目中那个人? 黎永萱懊恼地把气出在自己身上。拉筋伸展腿部肌肉时,她恶狠狠地撑开腿,身子用力往前倾,下压—— 「可恶!没用的东西!」她忍不住出声咒骂自己。柔软度都这么差,胸口没办法平贴到地面! 气呼呼地结束清晨的运动时间,她下楼回到住处冲澡换衣服、认真化妆。准时要在七点四十五分准备妥当,踏出大门。 晨光中,她在玄关做最后的检视。刚刚的运动打扮尽去,此刻换了一身标准粉领新贵打扮。 「ok、ok、ok……」依然自言自语着,一项项检视下去—— 衬衫雪白笔挺,过关。窄裙若太长会没精神、太短又不端庄,今天身上这件刚刚好,再度过关。才刚修剪过的短发利落中又带着几分妩媚。脸上妆容精致无瑕,一百分。 只不过…… 黎永萱微皱着眉,拉了拉衣襟。 本来合身的衬衫,此刻有点空荡荡的。罩杯缩水了。也难怪,她之前病过一场,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怎么可能全身都瘦了而胸部不受影响? 她望了一眼时钟。没时间了,不然,她还真想回头去换上调整型内衣,让罩杯升级之后再出门上班。 「就这样好了,加油!一切都会ok的!」她在镜前对自己说。 穿上三寸高跟鞋后,自信彷佛也长高了不少。昂首阔步,她踏出家门,迎向灿烂耀眼的朝阳,以及——崭新的一切。 刚升职的她被分派到新工作。有新的住处,新的环境,新的办公室,新的同事,新的一切……只有上司不是新的。 念头一转到上司身上,黎永萱的心跳突然怦然失序。 当年报考这家大财团时,她锁定的是管理顾问一职。集团的总监亲自主持最后的面试;一字排开的主管阵仗极森严,但黎永萱有备而来,一点也不怕。 只是,在与那俊秀倜傥、浑身散发雅痞气息的梁总监四目相交之际,对方对着她眨了眨眼,漾开潇洒微笑;电力十足,让初出茅庐的黎永萱整个魂都被勾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那天她根本忘记自己表现得如何,只记得当一个月后接到通知时,看着录取信最后他的制式签名,黎永萱激动得偷偷掉了眼泪。 之后几年来,她犹如拼命般地埋头工作,不惜牺牲健康以及私人的生活,一切在所不惜,只为了交出一张漂亮成绩单给「他」看。 一晃眼,就是五年过去了。 五年来,她成了空中飞人,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以饭店为家是常事。工作包括评估投资计划,拟定未来方针,写成报告以供决策单位参考。每一天都过得很累、很辛苦,她却甘之如饴。 今天开始的工作,便是要评估一家大型运动中心的使用及获利情况。运动中心刚落成没多久,顺便要对于投资的队伍、选手做出初步的审核与简报。 停好车,黎永萱走向运动中心的大门。突然,她被挡住了。 「小姐,等一下,请不要再往前走了!」警卫对着她的方向高喊,「请各位先散开,救护车马上要来了!」 黎永萱吃了一惊。一大早的,九点还不到,里头发生什么事了?还要出动救护车? 才想到这儿,一阵刺耳的救护车警笛声就远远地传来。闻声而来的人群三三两两开始聚集,探头探脑的,议论纷纷。 而提着公文包、手提电脑的黎永萱站在原地干瞪眼,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喂,女人!不要挡路,快闪开!」突然,她身后冒出一个粗暴的嗓音。 被这么一怒喝,她脑筋一时还转不过来。何况她站在人行道上,一边是花台,另一边则是草皮,到底要她闪到哪里去? 当下她缓缓转身,正想拿出最职业而怡人的微笑来面对时—— 「让开!听不懂人话吗?」那人继续暴躁狂吠,火车头般冲了过来,大概是嫌她杵在路中央碍事,还索性伸手一推,粗鲁地为自己开道。 那人力道还挺大的,害她一个踉跄,退了好几步,下一瞬间,她已经跌坐在草地上了! 臀部一阵剧痛传来,黎永萱皱起眉狠瞪那个粗鲁鬼。 只见一个矫健背影一路狂飙而去,浑然不把周遭路人放在眼里。早晨的阳光闪耀在他的头顶,映得他飞扬的发色闪出特殊金光。 到底在赶什么?赶着去投胎吗?她很不爽地在心底嘀咕着。 低头一看,顿时,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她的浅灰色套装上,被刚刚那人一推,赫然留下了一个血、手、印! 走进运动中心,彷佛走进一个巨型的冰箱。所有的器材与设备都极崭新、现代、简洁、毫无温度。加上里面空调大概开到最强了,令脱掉外套的黎永萱冷得有点发颤。 不脱外套也不行,上头的血手印太怵目惊心;相形之下,跌坐在潮湿草地上造成裙子后头一片草痕,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她强迫自己暂时忘掉混乱狼狈的突发事件,镇定地按照原订计划,与运动中心的主管开会,听取简报,接着还在经理的陪同下,视察各项崭新的设施。 昂首阔步,高跟鞋踩出自信的步伐。充满运动选手的训练中心里,突然出现粉领丽人一名,自然引来教练、选手的侧目。 黎永萱隐约感觉到了,让她浑身不自在,只觉得大家一定都在盯着她的绿屁股看——说不定还在偷偷质疑,这人怎么一点也不专业?来开会,连服装仪容都不整齐?! 心里越是尴尬,表面就越是冷静严肃,才不会让人察觉。 到视察告一段落时,他们的脚步缓了下来。经理迟疑片刻后,很礼貌地询问黎永萱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黄经理,接下来应该是要跟滑冰队开会,不是吗?」黎永萱翻了翻手上的行程表,有些困惑地反问。 结果这一问,经理突然结巴起来,「这个……滑冰队早上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可能不方便……黎小姐,是不是……改天再约?」 第二章 「全队都有意外?」她微微皱眉,早先明明看到有队员在场中练习呀。 「呃……受伤的是麦纬哲,是队中很重要的选手……所以……」 麦纬哲?嗯,她听过这个名字。 毕竟她一定要彻底了解投资商品,才能精准预测获利与评估风险。这位麦纬哲呢,简单来说,身上的奖牌加起来可能够开一个小型博物馆。 由麦纬哲领军的滑冰队,是本运动中心的主要使用者,也是能见度很高的一群,在她的评估报告中绝对不可或缺。主管们也都很关心他们。求好心切的黎永萱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是她今天工作的重头戏之一。 「可以让我跟其它队员谈谈吗?」她客气但坚持着。 「滑冰队的练习使用状况我很清楚。不如这样吧,由我做东,请黎小姐吃个饭,我一面向你简报——」 秀眉越皱越紧,她搞不懂为何这位经理一直提议要去吃饭、喝咖啡?她来视察一向都无暇吃饭,顶多一个三明治配矿泉水解决;真要吃,运动中心也有员工餐厅呀。 所以当下她就一口拒绝了。「谢谢,如果经理肚子饿了可以先走没关系。滑冰队现在在训练室吗?不如我自己过去,不麻烦您作陪了。」 说完她便踩着坚定而迅捷的步伐离去,竟是不给人多说的余地。 经理目送她窈窕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一面扼腕:果然传闻是真的,这位黎小姐完全公事公办,对别人的示好永远视而不见,邀约也永不答应。 真是可惜呀,如此清秀佳人,居然一板一眼,不解风情! 不解风情的这位佳人浑然不觉,一路来到了运动中心内部,位于二楼的重量训练室。 训练室极大,占地大概有上百坪,进门之后一望无际,全是各式各样崭新的器材。不过此刻没什么人在使用器材,只在远处的镜墙前,有几位选手正盘腿端坐,犹如老僧入定,一动也不动。 她关上玻璃门,缓步走了过去,「请问,竞速滑冰队是不是——」 听到声响,那些选手却都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沉浸在打坐中。只有一个靠在旁边、教练模样的人物抬起头。 「小姐,你有什么事吗?」教练口气尚称温和,但很明确地下了逐客令,「如果没有急事的话,请不要打扰。」 「我是名洋集团的黎永萱,之前有通知过,今日开始,要在运动中心展开为期一个半月的评估。」 「喔,来视察的?」教练点了点头,「我有收到通知,不过今日可能不方便,请黎小姐再跟中心重新约时间。」 黎永萱自然不会就这样放弃,她不死心地追问:「就花各位几分钟休息的时间,也不行吗?我今天只要问几个问题而已。」 「你问也没用,负责对外发言的选手不在。」 「我不一定要跟谁对谈,随便哪一位选手都可以——」 教练还是摇头,「没用的,能受访的只有麦纬哲。」 正在僵持不下时—— 「哇噢!」她身后有人开门进来,还发出了啧啧称奇的赞叹声,「绿色的屁股,我第一次看到!」 此言一出,响遍室内。眼前这群本来都闭着眼睛的选手,闻言,突然统统都有志一同睁开眼,好奇的目光投向黎永萱。 黎永萱立刻反射似的用手遮住臀部,一面回头怒瞪这莽撞的—— 来人,有着狮鬃般浅色头发,嗓音也很耳熟。不就正是早晨赏了她一个血手印、还把她一把推倒在地的人吗? 正面相对,她总算看清楚了他的长相。嗯,跟她手上资料中,竞速滑冰队档案中第一张资料照片相符。 浓眉、挺鼻,他有着英俊到令人发指的五官,以及一双浅得像是透光琥珀的眼眸。 这……不就是麦纬哲本人吗?! 嗯,很漂亮的屁股,就算是绿的。 麦纬哲懒洋洋靠在镜墙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她板着脸、正正经经地详述着本次访察的内容。 她大概不知道训练室内有两面镶了落地镜的墙吧,从他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她的背面。若她知道他根本没在听,只是一直在欣赏她的可爱翘臀,大概没办法这么冷静的侃侃而谈下去。 白衬衫、灰窄裙都忠实勾勒出她不夸张却窈窕姣好的身材。臀部那一抹绿印子吸引了他全部注意,真令人手痒,想帮她拍一拍…… 「……请问,你有在听吗?」黎永萱的一句话,把他拉回现实。 只见她眼睛微微眯着,不大信任的样子。 就算真的在神游,但他麦纬哲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被抓包?他在竞赛场上可是一眼观十的角色。 「当然有。我们的第二期集训从下周开始,使用运动中心的频率将会变成每周四天,每天六小时。到第三期之后会变成每周七天、每日九小时。而第一期的训练成果请等下周的简报。」他很轻松地回答了一连串的问题。 那双睫毛长长的美眸还是眯着,研究着他的回答。 「我想请问的是,麦先生‘个人’的感觉。」她吸口气,说:「本中心是否达到你的期望与目标?有没有要加强的地方?新的训练场地用起来,规格与状态又怎么样?跟以前的练习场地比起来怎么样?」 又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条列式问法。这小妞,都不会松口气,慢慢说的吗? 当下他又是懒洋洋的打个呵欠,「你要专访我的话,先去跟教练约个时间再说。我现在要开始训练了。」 训练?他们成群都像在休息、打盹啊! 不管,继续问。 「还有,本中心应变措施是否不足?紧急救伤人员似乎没有发挥功能?」她意有所指地瞄向他包扎着纱布的手臂。 今天早上,她可是亲眼见到他捧着自己喷血的右手往外狂奔;那一幕实在太荒谬,让目击的她心脏差点停了。 「那是小事。」麦纬哲很不在乎地摆摆手,「只是不想坐在救护室里面傻等而已,所以听到救护车来了,我就自己出去了。」 「嗯。」黎永萱点了点头,一面低头迅速笔记,「这就代表了本运动中心的应变跟救护措施有问题,无法紧急处理你的伤。」 「胡说八道。我跟你说——」 黎永萱居然就这样不理他了!她很果决地转头,询问旁边全都睁大眼盯着他们看的其它选手,「所以,请问你们有没有类似的经验?就是受伤了却来不及处理?能不能说一下需要改进的地方是哪里,要加常驻救护人员?还是要加强设施?」 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啊眨的,就是没人回答。他们全都看着麦纬哲,以他马首是瞻。 黎永萱突然一阵无力,有种在幼儿园的感觉。 这些运动选手是怎么回事?要不就不讲话,讲话的又这么吊儿郎当,根本问不出所以然来。她工作这么久了,真的很少碰到这种处处碰壁的场合。 「如果以后再发生类似的受伤事件——」 麦纬哲打断她。他直起身,走近了几步。 第三章 「以后一定会再发生,我的处理方式也还是一样。」他干脆举起右手,解开纱布给她看,「本中心没有手术室,医护人员只能帮我止血,我伤在手臂又不是双腿,自己走出去上救护车有什么不对?难道要我坐着一直流血,等到担架进来抬我吗?这样也要牵扯什么人员应变不佳,未免太超过。」 黎永萱直盯着他的手臂,上头有一条如蜈蚣般的长长缝痕,青青红红的,缝口的肉还肿肿的—— 她像是被蛊惑了,眼光黏在那伤口上。一针,两针,三针……他讲话的声音越来越远…… 接下来的事她就不记得了。一片空白。 麦纬哲也傻眼,眼睁睁看着上一刻还严肃冷静的人儿,下一刻突然就整个人像被抽掉骨头一样,软绵绵的坐倒!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永萱只觉得好像睡了一觉悠悠醒来,一时之间有种眩晕感,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清醒了吗?」突然,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把她拉回了现实。「没问题了?那我要放手了。」 她这才领悟到,她今天第二次跌坐在地,而这一回,背后有一只强壮的手臂正撑着她。她整个人依偎在人家身上。 要到这一刻她才完全清醒,黎永萱像被电到一样陡然坐正! 「小姐,像你这样,要怎么做这一行?」她身旁的嗓音再度响起,带着浓浓调侃之意,「我们一天到晚在受伤,你要是动不动就昏倒,报告还怎么写?不如还是改派个男生来吧。」 黎永萱背脊整个僵直,深吸一口气,她扶着镜墙慢慢站了起来。 今天丢的脸也够了。真的。绝对不能在众人面前继续丢脸下去。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站稳,稍微拉整好衣服,捡起散落的数据和笔记,然后谢过教练、谢过众选手之后,从容离去。 等她离开,静态训练的教练清清喉咙,说:「好了,现在重新开始。深呼吸、专心——」 进行到一半的冥想训练被打断,其实是最麻烦的,而且,教练已经敏锐察觉到选手们的注意力有点散掉了,光看那一双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就知道。 其中包括一双浅琥珀色的锐利眸子。 而让选手们心思浮动的主角已经走远了。 一出运动中心,黎永萱就懊恼到很想撞墙!砸车!摔东西!殴打自己! 工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丢这种大脸、出这种大包!要是传回集团去,让总监听见了……想到这里,她真的当场就想挖个大洞把自己埋进去! 这种懊恼的情绪,只能用工作来转移、摆脱。可是一直到夜深,她回家、埋头写报告写到一个段落之际,都还萦绕不去,无法排解。 抬头,她才发现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她连晚餐都忘了吃,也没人提醒。 当然没有人提醒。自己住、自己照顾自己都这么久了,就算饿到在房间昏倒,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把报告草稿先存盘后,站了起来,伸展一下因伏案打字而酸痛的肩颈、手臂,一面揉了揉疲倦的双眼。饥饿加上坐久了突然站起,有些昏眩,她撑住桌面。 突然,下午的情景又跃上心头。 醒来发现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有人护着她的感觉,很新鲜,也很奇异,让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叮!计算机喇叭发出清脆声响。 有新的电子邮件!黎永萱立刻凑到计算机屏幕前查看。看到的虽然只是一封群组信,但,是来自总监—— 她在寂静的夜里,一个人傻乎乎的笑了。 【第二章】 总监居然要来了! 「梁总说,你的分析报告写得非常有趣,他看到了很多潜质。他想要亲自到运动中心一趟,实地观察。」总监秘书有着极甜美的嗓音,像唱歌一样的对她说。 那一刻,黎永萱真的以为世界静止了几秒钟,她连呼吸都忘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也几乎听不见秘书在电话那头讲了什么。 只知道,「他」要来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年终集团的酒会上。那时风度翩翩、全场注目焦点的梁总虽然周旋在众多美女之间,却还特别抽空跟她说了几句话,亲自拿了香槟过来给她,聊了一下她的近况和工作。 两人话匣子一开,居然就停不了,一直聊到深夜—— 回想起那一夜呀,她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就算没有喝酒,一股醉意却蔓延上来,整个人都像泡进金黄色的香槟里,还直冒泡泡。 「小姐,你怎么老爱挡路?」身后突然又悠悠传出懒洋洋的嗓音,「麻烦让一下好不好?」 醉意烟消云散,香槟、泡泡、粉红色的氛围一下子整个破灭,她又被再度拉回现实。回头怒瞪—— 果然又是那个讨厌鬼! 最近这一阵子以来,她为了评估报告,天天跑训练中心,而目前正在集训期的竞速滑冰队就是主要使用者。来来去去都碰面,认识了之后,觉得全队十来个队员都是认真的好孩子,就除了麦纬哲以外。 这人……该怎么说呢,总是三言两语就开始测试她的耐性。 换成别人出声,她大概马上就闪身让开还道歉;但是麦纬哲特殊的懒洋洋又痞到极点的语气,就让她忍不住要回嘴。 「这里走道这么宽,你又为何老是要我让你?」 他的嘴角微微扯起,示意要她往下看。「冰刀。」 可不是,他重量训练结束,要准备上冰场练习了,脚上穿着冰刀,走起路来不大方便,呈现外八字,有点像鸭子。 黎永萱不大甘愿地让开,一面低声嘀咕:「你们穿冰刀都快能飞了,怎么不会走路?」 「不是已经教过你了?我们短道的冰刀呢,为了要高速过弯,所以冰刃是偏锋,站着是不稳的,会跌倒。」说着,他还故意举起脚给她看。 不得不说他柔软度挺好,脚一抬就能抬好高,亮晃晃冰刃在她面前闪着锋利寒光,她窒了窒,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很利喔,刚磨好的。」麦纬哲得意洋洋,「会怕就好。让路吧。」 真幼稚。她又瞪他一眼,不过还是依言让开了。 他笑着经过她身边,不过,突然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着她。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由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 被他这样看的时候,黎永萱总是一阵不自在。偏偏他老是爱这样端详她,彷佛非常享受她的局促不安似的。 「又怎么了?」她戒备地问,「我已经让路了啊。」 「你今天早餐吃了什么?」 早餐?被这么一问,她突然脑中一片空白。她吃饭时一定是边吃边看书或浏览文件、回信,甚至是开会,根本不大记得自己吃了什么。 「我喝了咖啡……好像还吃了面包?」她自己都不大确定。 「很香。」他凑过来,还深深在她肩头吸了一口气。「你吃了甜甜圈吧?而且还是巧克力口味的,咖啡是榛果拿铁——」 他靠得很近,气息相闻,她的耳根子突然麻麻痒痒的。 第四章 「你……」 骂人语句还没来得及出口,突然之间,选手们不知从哪里一个一个冒了出来,瞬间挤满了她身边。 「榛果?」 「拿铁?」 「甜甜圈?」 「巧克力?」 每个人都听到关键词,眼睛全部发亮! 黎永萱被团团围住,动弹不得。「你、你们想干什么?!」 「训练期饮食控制好严格,你就让我们闻一下吧。」回答哭丧着脸。 「我已经一个半月没看过甜甜圈了。」 「我三个月!」 「……冷静一点。」她徒劳地劝阻着。 看她又尴尬又要强装镇定的样子,众人更变本加厉,围绕在她身边,靠得更近,挤得水泄不通。「喔喔……那巧克力的甜味……面粉的香气……」 这一阵子以来,他们枯燥又严苛的训练生涯里,多了这个看似严肃却很容易脸红的黎小姐,犹如多了一个新玩具、吉祥物—— 吉祥物讲话都结巴了,冷静的表相慢慢崩解中,「不、不要再闹了,你们不是要、要练习了吗?」 幸好帮腔的及时出现。总教练犹如天音般的嗓音冷冷飘过来,「没错。你们是打算鬼混到冰都融光了,是吧?」 教练一出马,果然大伙儿都乖乖放过黎永萱,往冰上走。黎永萱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在场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想到刚刚的危急状况,她忍不住打个寒战。独来独往惯了的她,实在不习惯跟一群人这么贴身接近。 何况,冰要怎么融啊?练习场内温度常态保持在摄氏五度左右。每回观摩练习时,运动员毫无感觉;但静坐一旁,身着衬衫、窄裙,标准ol打扮的她常常笔记写着写着,寒意从手、脚一路浸上来,冷到笔都快抓不住—— 「喂,帮我拿着!」突然的吆喝声中,呼的一下,一团黑影迎面飞来。她只来得及抬起头,下一秒就被盖住了脸,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恨,又是他! 她气呼呼地扯开丢到她头上、还有暖意的外套,瞪了麦纬哲一眼。他老大手背在身后,轻松写意地滑远了。 黎永萱有股冲动,真想把他的外套狠狠踩在地下当擦鞋布…… 不过她很清楚,毁了这一件,后头还有千千万万件——反正全都是赞助商提供的,他老大也不痛不痒。 本来是顺手丢在旁边的,不过当她越坐越冷时,不知不觉中,手慢慢伸过去,偷偷的、偷偷的把外套拖过来…… 也多亏了盖在腿上的那件外套,让她那一整天的观摩,都没有发抖—— 傍晚,当练习告一段落,黎永萱在收拾资料、笔电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慢慢靠近她。 她已经从早到晚关在运动中心里快一个月了,对于来来去去的使用者了如指掌。走过来这两位都是陌生脸孔,平日没见过的。领头的是一名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一看到黎永萱抬头,便立刻上前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时果周刊的记者。请问你是麦纬哲的家人吗?」 「呃……嗯?」黎永萱诧异地眨了眨眼。 见记者小姐目光直盯着她膝头的运动外衣,黎永萱赶快起身,一手抓着那件外套藏到背后,一手猛摇,「不、不是的。我只是——」 「那你是谁?朋友?亲戚?还是哪位的阿姨还是姊姊?」记者小姐连珠炮似的问题对着她直轰过来,「认识麦纬哲吗?为什么你盖着他的外套?介意我们拍张照吗?」 一面问,旁边随行男子早已举起相机,喀嚓喀嚓连拍了好几张。 混乱之中黎永萱还模糊觉得奇怪:进出运动中心的媒体,不该是体育周刊之类的吗?为何报导八卦跟演艺娱乐消息的周刊记者会出现? 她面对咄咄逼人的记者小姐,无计可施,退后了好几步,直到背后碰上了一堵坚硬却温暖的……肌肉墙,她手中的外套也被一把拉住。 「谢谢。」身后的人说。嗓音很低沉,很熟悉。 此言一出,记者小姐跟摄影师大哥好像中了邪,眼睛发直,死盯着她身后出声的……麦纬哲。 麦纬哲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俊脸上毫无表情,拎着外套——以及外套下她的手——这下子就算穿着冰刀,也依然健步如飞了。 黎永萱被拉着走了好远,直到进了休息室他才放开。回头看时,发现运动中心的警卫已经上前把记者挡住,正在交涉。 一进休息室,门才关上,麦纬哲冷若冰霜的神态立刻消失,重新回到了痞子样,好像抓到小辫子般得意洋洋地教训着黎永萱。 「你报告里记得要写这件事,把媒体的规范跟警卫人力的分配都重新检讨一下。还有,关于已经说了很久的门禁问题,也要彻底评估,听到没?」 「呃,他们是来采访你的?」她甩了甩被扯得有点发疼的手腕,反问。 「当然了,不过我可是本队的指标人物,不是说采访就能采访的。」 黎永萱忍不住要翻白眼。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不知道谦虚两字怎么写吗? 「那您忙吧,不耽误您宝贵时间了。」说完,她作势要离开。 「咦,你这样就要走了吗?今天报告写完没?需不需要我的补充?」他还不放过她,继续在身后叫嚣,「我给你机会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快谢恩吧。」 「不用麻烦了。」她白他一眼,「你们的晚餐乏善可陈——」 「怎么会!」麦纬哲故意做出震惊的表情,「主菜你可以选要吃水煮鱼肉或鸡胸肉,配菜可以选芦笋或菠菜呢!这么豪华,你还抱怨?!」 他的表情逗笑了她。遇上这种人,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真的,她不知道这些选手究竟怎么捱过严苛至极的训练;他们的饮食有专人监控,吃得超清淡不说,菜色又极单调,跟着他们吃过一两次之后,黎永萱就再也不敢领教了。 「要约我吃饭,至少也得是烛光牛排大餐才行。」她也故意回敬他。 「你喜欢吃烛火烤牛排?」琥珀色的眼眸闪烁顽皮笑意。「正常人会用炉子烤。还是说,你的亲亲总监心上人有特殊技巧,用蜡烛烤牛排?」 她听了就是一凛,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你又偷听我讲电话?」 痞子就是痞子,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你站在走道正中央讲了老半天,还好像梦游一样的傻笑好久,谁听不到、看不到?」 像小偷失风被抓,黎永萱心跳加快,耳根子又辣了起来。她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一转身,才惊见选手们全都堵在她身后,个个都睁大眼望着她。 「小麦哥又惹黎小姐生气了!」 「教练,你看小麦啦!」 众人一看她的沉冷表情,立刻又鼓噪起来,还争先恐后地大声告状。 麦纬哲虽是队长、指标人物,表面上看来很有威严,但相处一阵子下来就可以发现,大家私下都非常喜欢扯他的后腿,简直已经成了全队运动。 「麦纬哲,我说过很多次了,人家黎小姐是来工作的,我们一定要全力配合,不得有误。」不论面相身材打扮都有如黑手党的总教练,最厉害的招式就是媲美寒冰般的语气,阵阵如冰刀刮过,令人不寒而栗。 第五章 「我只是——」麦纬哲再度被陷害,有苦难言。 只见教练老大如一口钟般矗立在门口,双手抱胸,冷冰冰地对百口莫辩的麦纬哲说:「你就是爱讲话是吧?就是停不住是吧?那现在就出去受访吧。时果周刊的记者正在等你,让你说个够。」 「可是我——」 「去!马上!」教练手一挥,指着门口。 麦纬哲丢给她一个「给我记住」的威胁性眼神,重新穿上外套,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 「以后要是小麦再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们,不用客气。」教练冷冰冰的安慰听起来还是很吓人,旁边队员们跟着猛点头。 「呃……」这该怎么反应?「谢谢。」 「免客气。」说完,教练就冷冰冰地又飘走了。 留下她与队员们面面相觑。这一群十来岁、二十出头的男生又一起用闪亮亮的眼睛看着她,气氛僵住—— 「那,我就先走了?」她试探性地说,希望他们能让路。 「一个人吃饭一定很无聊,跟我们吃嘛。」 「对啊,一起来吧!」邀请超踊跃的。 黎永萱心底其实有点感动。不过,还没被冲昏头。她迟疑片刻之后,小心翼翼问:「你们……是不是……想要我在报告里多写一点关于伙食的事?」 这话换来一朵朵灿烂而赞许的笑容。 「答对了!」 「真是聪明人!」 几天后的清晨,中心的重量训练室外,响起清脆急促的高跟鞋脚步声。 七点不到呢,某人真早起。正在跑步机上狂奔、汗流浃背的麦纬哲心想。 全队的热身从七点半开始,但麦纬哲总是比所有人提早一个小时。他有自己的训练表。 轰!门打开了,一个头顶几乎在冒火的娇俏人儿出现。 在跑步机上以时速七、五英哩稳定前进中的麦纬哲并没有慢下来。不过,他的视线立刻就锁定她,盯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 嗯,还是一样,一百分的ol打扮:雪白的衬衫,藏蓝色的窄裙,黑色高跟鞋。就这么简单,却把她的优点都清楚强调了出来。瞧那细腰、长腿,和第一眼就让他印象深刻的翘臀—— 她的反应也还是一样。发现他这样从上到下大剌剌的打量目光,黎永萱一定会不悦地抿了抿唇,眼神流露出杀气,瞪回来。 麦纬哲忍住笑,故作轻松地回答:「这么早,你也来练跑?」 她素手一挥,把一张打印出来的彩色文稿直推到他鼻头。 上头是网络新闻的头条。大大的彩色照片里,真巧,也正有个穿着衬衫、窄裙的窈窕背影。镜头中央赫然是麦纬哲,正牵着她的手,一面回头怒目瞪向摄影者,那张英俊又不爽的脸庞拍得太清楚,完全不可能错认。 「喔……」他的反应非常精简,继续跑他的步。 「喔?这就是你的反应?」有人的嗓音里压抑着清楚的怒火。 「没有,不过,大概能猜到内容。」他虽然边喘边说,语气却是一贯的满不在乎。「那天记者来拍照时,你也在场,为何这么……震惊的样子?」 「请你看清楚报导。」 麦纬哲抓过她手中的纸张,迅速浏览了一遍,又推回去给她。脚步完全没有慢下来。 「看完了。怎么样?」 不过就是一些捕风捉影罢了,他已经习以为常。而且,他当时有严正警告记者不准放黎永萱的正面照,他们也做到了。伤害减到最低,她还生什么气? 「怎么样?!你居然还问怎么样?」黎永萱的嗓音不由自主飙高,「这里面把我们集团的名字都写出来了!」 「那不是我——」他试图要打断。 但黎永萱没理他,继续骂下去:「也许你喜欢当明星的感觉,习惯一天到晚有花边新闻上报,但我并不是!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心情?」 从来不曾在乎这些小事的麦纬哲,此刻也莫名其妙冒起了无名火。他的脚步更重了,砰砰砰地,用力踩着跑步机的输送带。 「……你随口闲聊几句,造成我多少困扰你知道吗?我的工作——」 麦纬哲气得用力搥了一下跑步机面板,机器停了。他一个大步跨下来,跟她面对面站着。 「我只说这一次,你给我听清楚!」他在比赛场上的气势拿出来了,恶狠狠地对着她低吼:「你的身分不是我说出去的,我也不是明星,更不会刻意制造新闻上报!」 他吼得她耳膜发疼,又靠得好近,一股男人的气息逼了上来,黎永萱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根据我搜集的资料,你——」呃,怎么换她突然气短了? 麦纬哲可不想轻易放过她,像猎豹锁定目标一样,她一退他就前进。大步一跨,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十五公分了。 她又退了一步,他偏又逼上来,琥珀色的眼眸里跳跃着火焰。 「你是怕这新闻被你的亲亲总监看到吧?」他紧盯着她,压低嗓子,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怕他误会你,所以才这么生气?」 黎永萱咬住下唇,神态有些不自然地撇开头。 「被我说中了,你在心虚。」他逼得更近,「什么工作会受影响?根本就是借口。一个评估报告有那么重要吗?老实说吧。」 他跑步到后来,t恤全湿了,所以早已脱掉,裸着上身,大方展现他长期锻炼出来的精壮肌肉。宽阔赤裸的胸膛就近在眼前,加上他的体温、气息、热汗……靠得那么近,压迫感真是惊人。 「呃,嗯。」黎永萱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你、你可不可以……先把外衣穿上再说?」 有人的劣根性又被勾引出来了。遇上了她,他好像就是忍不住。 「不好意思了?」他故意极了。「梁总监跟你在交往?他会为了这种绯闻不高兴?」 她只要一偏头,鼻尖就会碰上他。被逼得满脸通红,又无路可退。 「这……这不关你的事。」情急之下,她迸出一句。 麦纬哲浓眉一挑,「不关我的事?那干嘛一大早就跑来找我兴师问罪?」 眼眸游移,就是不敢正视他。她刚刚的气势全都跑光光了。 两人靠得太近,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的略微急促,而她的有些不稳;倾身向前的他注意到了她身上很淡很淡,却很好闻的气息,缥缈却逗人遐思,不知道是哪种香水的效果—— 「你……」他的嗓音更低了几分,甚至有些沙哑。暧昧的气氛越来越浓。 砰! 门边的突兀声响让他们突然惊醒,两人同时转头望去。 刚进门的,是也要准备开始热身的队员。年纪还很小的安润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 好半晌,三人都像是被雷打到一样,动弹不得。 「我、我先、呵呵!我先去洗个手。」安润回过神来,丢下手中提的运动袋就跑。不愧是竞速选手,一下子就不见了。 知道队友们很快都要出现,麦纬哲暂时放过了她,不再逼迫。他走到大大的落地窗边,随手抓起毛巾擦汗。 第六章 清晨阳光下,那健美的身躯彷佛铺上了一层金粉,甚至会发亮。偷看一眼就让黎永萱的心跳更加紊乱,她不敢再看,只能赶快拉开距离,移步到一旁的举重长凳上坐下。 他一面套上干净的t恤,一面慢慢晃过来,然后也在她身旁坐下了。谢天谢地,不但穿了衣服,还坐在三十公分外。 两人静默了片刻,麦纬哲才淡淡说:「你真的那么在乎他?那篇报导在我来看没什么大不了。如果会造成你的困扰,我可以帮你解释。」 她摇了摇头。其实,她不觉得总监会看到这网络新闻。 「不是因为那个,是我的工作会有问题——」 「工作?」他真的不理解,浓眉微微皱起。「这个训练中心本来就是名洋集团出钱盖的,大家都知道。你在自家公司投资的场所出现,很奇怪吗?会有什么问题?」 黎永萱又咬住红润的下唇。迟疑了好一会儿,她才不大确定地问:「你能保密吗?」 「不能。」他的坦白说,换来她忿忿的一瞪,逗得他又笑了。「好啦,我会尽量,这样可以吗?」 「其实……我不只是为了运动中心的评估报告来的。」她老实承认,「因为还有别的任务在身,而且还在筹划阶段,所以开始的话会有点麻烦,要越低调越好。」 「嗯。」 真令人不敢相信!他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话很多,但在这种时候,却只响应「嗯」一个字? 「你不想多问吗?」黎永萱瞪着他,「难道不想知道是什么任务?」 麦纬哲伸个懒腰,懒洋洋地答:「不想。保密是一件很累的事,我不花力气在多余的事情上面。你自己慢慢保密吧。」 「……」她真的无言以对。 离开重量训练室,她走在长廊上,一面觉得有什么怪怪的。 他说不花力气在多余的事上,可是,他却逼问了她那么久? 脑袋正在打结之际,又被迎面而来的安润给打断思路。安润看到她就是咧嘴一笑,可爱得光看就让人心旷神怡。不像某人,压迫感好重…… 等到两人接近了,黎永萱抱歉地说:「对不起,让你看到我们吵架。」 「你们是在吵架?」安润还带点稚气的俊秀脸庞突然露出茫然表情,「我以为……我以为小麦哥是要亲你耶。」 轰!他的话像一把火,又烧烫了她的耳根! 【第三章】 麦纬哲当然不是那么无所谓,他也会好奇;从那日之后,他一有空档,就不由自主的开始想,特殊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想来想去,总觉得跟那位总监脱不了关系。每次看她——当然是不小心看到的,他哪有闲工夫一直观察她——低头打字打着打着,会露出傻傻微笑;或是拿着手机,整个人却像在出神……都是因为跟这位梁总监有关。 所以他这辈子第一次,去研究了一个跟比赛毫无关系的人。 说是研究,也不过就是上网查查,然后问问人而已。有趣的是,这位总监的事迹并不难查。他有着可以跟乔治克隆尼相媲美的绯闻名单,而且,也是个媒体的宠儿。 名洋集团总监梁文河,南加大商管硕士,今年三十九岁。最近一次花边新闻是上个月在某招待所被拍,身边带着一位美艳女明星。 麦纬哲当时盯着那张搜寻到的狗仔偷拍照,想: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梳这种西装头?堪称油头粉面耶,她喜欢这种型的?三十九岁,不会太老吗?差了有没有一轮? 「放松、放空,什么都不要想。」训练员悠悠的声音飘来。「你的肌肉又紧绷了。放松,深呼吸——」 强度训练了一整天,还要完成深层肌肉按摩之后,才算结束。本来该是最放松的时刻,他却在想到她的事情之际,又紧绷了起来。 当按摩到大腿时,那种深度的酸痛感,可真不是开玩笑的。但麦纬哲也习惯了。这么多年来,长期操练肌肉导致乳酸堆积早已是家常便饭。他咬紧牙根忍住,努力以意志力放松自己,让训练员有力到恐怖的双手使劲按摩。 「小麦,你今天肌肉很紧,回去要再泡热水澡。」按摩结束,训练员也累得满身大汗。他一面擦汗,一面有些奇怪地问:「在担心明天开始的观摩赛吗?你从来不会这样的。」 麦纬哲只笑了笑,没答腔。 走出训练中心时,已经入夜了。他在星空下慢慢走向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宿舍。集训时期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规律而枯燥,早上六点整到中心,晚上九点离开。中间填满了热身、重训、冰上训练、练习赛……一切只为了在比赛场上,那短短的几分钟内,得到最好的成绩。 是因为这样,所以特别注意到黎永萱吗?她有着跟他相似的专注力,眼中只有工作,没有其他。而近来却发现,她工作上的表现似乎全是为了梁总监,这让他……莫名其妙很介意。介意到连训练员都发现了。 他慢慢走在闭着眼都能走的人行道上,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完全没有注意身旁经过了谁,直到迎面而来的人停下脚步,就挡在他前面,他还想就这样绕过去,继续走他的。 「咳咳。」挡路者露出了招牌的天真灿烂笑容,是安润。「小麦哥,你走路都不看路。」 「你挡我?」他冷冷瞥了安润一眼,「你知道在比赛场上阻挡我的人,都有什么下场吗?」 不要说安润,全世界的竞速溜冰选手都知道,因为麦纬哲超越对手的镜头总是比赛的高潮,各大转播都一定一播再播,慢动作、分格…… 安润还是笑眯眯,没有让路的打算。「要回家了吗?我可不可以搭便车?今天晚上要整理行李耶,一个礼拜的观摩赛要带多少衣服?啊,几点集合?」 麦纬哲继续冷冷看他。这小鬼小他整整五岁,在队里又是后辈,平常绝对不敢这样造次。今日行为异常,必定有鬼。 抬起眼,迅速巡视一圈。啊,原因就在前方。 这位总监是古代的君王投胎吗,一人出巡,身边就围绕着众多莺莺燕燕。黎永萱正在其中,以一种仰望明月的单纯崇拜眼神望着人群中的他。 有这么好?爱成这样?他冷冷地遥望着那位享受着众星拱月的梁总监。 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实在不怎么样啊。她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光远远看着她的肢体语言就知道。 等等,她今天裙子是不是比平日稍短?衬衫是不是稍紧?胸口扣子有没有少扣几颗,头发要拨几次—— 夜色里,她举手拨头发的动作中,有个不起眼的银光闪了闪,呈抛物线的弧度,然后消失。众人正热烈谈笑着,没人注意。 但麦纬哲注意到了。他的视力一向非常好,像有记者形容过的,犹如猎豹,对一点点小移动都很敏感。也是因为他们长期在竞赛场上,常常要在零点零一秒之内做出反应所训练出来的。 他不动声色地缓缓走过去。发现银光其实是一枚戒指,掉在草地上。他弯下腰捡了起来。 第七章 不甚起眼的银戒,没有宝石或华丽的雕工,甚至已经氧化发黑了。但,还是她身上唯一的装饰品。她是被迷得神魂颠倒了吗?连戒指掉了都没注意。 「近看还是你比较帅。」尾随过来的安润突然没头没脑的小小声说。 麦纬哲回头冷望一眼,小朋友还是一脸天真无邪。 然后,安润突然一转头,开开心心地对那一群莺莺燕燕喊:「萱萱姊!今天不陪我们练习吗?晚上早点回家喔!」 麦纬哲无声冷笑。萱萱姊?叫得真亲热。 这么一喊,众人都停了下来。黎永萱震惊回头。 由她这边远远望过去,沐浴在夜色中的两名选手,一个英俊锐利,一个年轻俊秀,令人为之目眩。莺燕们顿时都有点分心——哇,都好帅呀! 「你们还没回去?」黎永萱向他们走过来,走了两步才猛然想起,连忙回头向总监介绍:「这两位是麦纬哲跟安润,都是竞速滑冰队的——」 「我知道,都是名将。」梁文河带着笑容走过来,跟他们分别握手。「幸会了。先预祝你们两位将来有好成绩。」 乖巧可爱的安润有点害羞地陪梁文河寒暄了几句,但麦纬哲呢,从头到尾都没开口,俊脸上只是那个带点嘲讽的微笑,但眼神极锐利地在打量对方。 他的态度明显不佳。黎永萱焦急地看看他,又看看总监,回过头来对他偷偷使了几个眼色,他还是双手抱胸,很傲慢的样子,完全不打算软化。 梁文河也感觉到了。那一瞬间,仿佛两只雄性野兽在衡量彼此实力,准备随时要为了固守自己地盘而奋力一战—— 一把甜蜜蜜的高亢嗓音远远传来,打断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梁总!中心大门口在这边呢,赶快来!」 到底是要看训练中心,还是要去逛酒店?目送梁文河的背影走过去,麦纬哲忍不住嗤之以鼻。 「难道,真的要让萱萱姊被那种人把走吗?」天真无邪到犹如小天使的气音又偷偷在他耳边出现。 「安润……」他拖长了句子,懒洋洋的。 「嗯?」 「你再加旁白下去,我就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了。」 奇怪,有什么不对了。黎永萱忍不住在想。 一直觉得梁总很有雅痞气息的,外型打扮都很有品味,是她心目中最好看的男人。但……看过他站在麦纬哲身边之后,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梁总头发稍长,有点小肚子,下颚线条也有点松,皮肤虽白却没有血色。最重要的是,眼神没有一种穿越人心的力道——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真可耻。怎么拿梁总跟世界级的运动员比较?麦纬哲他们一天花费多少时间在训练中心里,除了体格,又有哪里比得上梁总?光是脑袋里的东西就输惨了。 此刻她与梁总并肩坐在观摩赛的观众席上,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传了过来。照理说她该兴奋、紧张到头晕脑胀,心跳卜通卜通到爆表的,但,统统没有。 她发现自己心思一直在场中的选手们身上。 虽是观摩赛,但也是两个月后世界大赛的前身,各国代表队以此验收集训的初期成绩,也观摩其他竞争对手的状况,所以无不严阵以待。 可是,以麦纬哲为首的代表队,第一天成绩只是差强人意,险险晋级,麦纬哲还在初赛中因肢体碰撞对手,下场后差点跟人打起来。 她心里很急很急,却说不出口,只能一直用焦虑的眼神遥望着冰场另一端的他们。 「感觉上……很年轻的队伍。」梁文河一面翻阅着她写的厚厚报告,一面含蓄地说:「大比赛的经验不是很够,也不是很稳定。你真的认为——」 黎永萱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他们的潜力绝对不只如此。」 「嗯,你已经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贴身观察他们,会这样说,一定有你的道理。」梁文河温和地说,那双会放电的眼微笑看着她。「不过,你这么推崇,该不会是因为有私心吧?」 她背脊突然挺直,表情一正。「梁总的意思是?」 看她严肃的样子,梁文河笑了,还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不要这么紧张,我只是开开玩笑。看来你跟他们倒是建立了不错的关系,我的分析师好像要被他们抢走了呢。」 梁文河亲匿的小动作和笑语并没有让她放松,她乌黑的双眼认真盯着他,无比认真地说:「梁总跟集团是我效忠的对象——」 「我说了,别这么紧张。」亲密小动作又来了,梁文河这次轻摸了一下她光滑柔嫩的脸蛋,「看你严肃成这样,笑一个,嗯?我当然知道你尽忠职守。晚上就让我做东,慰劳一下你的辛苦,好吗?」 黎永萱整个傻眼。多年的梦想突然实现了,梁总开口约她;但,她为什么没有想像中的欣喜若狂?心思反而在这一刻,被大会的广播整个拉过去。 要开始比赛了。选手们陆续进入场中。那个穿着红黑二色贴身衣的劲瘦身影才一出现,突然就是一阵骚动!一群粉丝涌到场边,身体探出,狂热地呼喊着小麦、小麦、小麦—— 像是摇摇有所感应,麦纬哲微微抬头,头盔下,锐利眼神直射到她这边。 她突然满脸通红。他看到了?看到多少?有没有看到刚刚梁总的动作?下次见面时,他会怎么取笑她? 「ready……」广播响起,选手们在起跑线蓄势待发。众人屏息中枪声一响,如箭离弦般激射出去! 短道竞速滑冰的比赛注重的是速度、速度、速度。短短时间内要抢得先机以外,还要适时卡位,在高速的过弯之中一面争夺先机,肢体碰撞推挤难免,常常在短短十分之一或百分之一秒内,就决定了顺序甚至胜负。一个眨眼瞬间可能就有人失去重心滑倒,太多太多变数,这也成为这项竞赛无比刺激而迷人的地方。 黎永萱睁大了眼,注意力完完全全被比赛抓住,那一刻,她浑然忘了自己暗恋多时的心上人就坐在身边。 麦纬哲今日的表现跟昨天完全不可同日之语。一反他平常先潜心观望、最后才猛冲出来的习惯,这场他一开始就表现出强烈的企图心,一下子就冲到最前面,好几次在冲撞之间险象环生,黎永萱一口大气都不敢出,怕裁判举起旗子判他违规阻挡、丧失出赛资格。 在全场的叫声中,麦纬哲一抹流星似的滑过终点线。大会广播兴奋地宣告他刚刚以零点零二秒刷新了世界纪录,全场又是一阵鼓噪! 到这时候,她憋了好久的气才重重吐出,心跳急得像在打鼓。她一直还没有习惯比赛的压力跟刺激感,选手们的神经到底都是怎么训练的? 目光还一直追随着那个精瘦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休息室入口。到这时她才突然感觉到,有人的手环在她肩后,轻轻摸着她的发。 「你好投入。」梁文河不知不觉中已经靠得很近,对她笑说:「看你紧张的样子真可爱,脸都红了。」 第八章 黎永萱第一个反射动作就是想挣脱。但那未免太无礼了,所以只好努力克制想闪开的冲动,沉稳回应:「短道的比赛都很刺激、很吸引人,跟广告相结合的话,绝对是个投资的好方向,请总监一定要考虑。」 这就是她的另一个秘密任务——她提出了由名洋集团赞助滑冰队的建议。 集团赞助运动队伍,这不是三五万的小事,一年的费用极为可观,当然要谨慎评估效益。在定案之前也不能曝光,以免让其他的赞助厂商、甚至队伍自己在赞助费用上横生枝节。 「说得好。看来我真该多深入了解一点。」他似乎亦有所指,不知是指滑冰代表队,还是指她。 说完,梁文河眼神飘向旁边;他的特助一直在旁边等候。向特助点头示意之后,临走之前,他弯身在黎永萱耳边轻轻补了一句:「我很期待晚上的约会。」 总监走后,她立刻站了起来,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兴奋隐约在涌动—— 不,不是为了晚上的约会。而是,总监终于松口愿意考虑赞助了! 虽然只是考虑,但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历年来名洋集团赞助的全都是能见度很高的队伍,比如篮球、棒球。竞速滑冰毕竟是冷门运动,能得到稳定赞助的话,对选手们将会是极大的好消息。 和他们相处这段时间以来,表面上全是公事公办,但她的心已经默默的掏出来了。运动员也许并不聪明,没有经营集团、长袖善舞的能力,但他们单纯而直接,全心全意投入在训练与比赛中的专注,让人心折。 她真的、真的很希望这个提案能被看见、被考虑,甚至能通过。请总监亲自来看训练、看比赛果然是有点用的。黎永萱心中充满希望。 不能高兴得太早。这次观摩赛要很亮眼,接下来的世界大赛更要闯出好成绩,可能的话,也要适时发新闻让媒体、观众注意到—— 黎永萱独自站在观众席,浑然不觉身边的嘈杂跟紧绷气氛,只是握紧了拳,下定决心。 一定要帮他们争取到! 明月一轮当空,夜风透凉,身着丝质飘逸小洋装的人影窈窕动人,长串的银耳环摇摇晃晃,荡漾闪烁如星光。她正急步走向旅馆的门口。 之前跟总监吃个晚饭,一吃就吃了三个多小时;虽然是她开玩笑说过的烛光晚餐,但黎永萱到后来有些坐立不安,因为一直分心在想代表队的事。 但总监似乎不太想谈工作,对于她的提议跟报告也都是轻描淡写带过,让黎永萱无法探究出他真正的想法。 「关于代表队,选手里面有不少具有吸金潜力的,比如麦纬哲——」 「你似乎很推崇他?」梁文河突然打断她的话。 黎永萱愣了一下,才说:「是的,因为他的出赛成绩一直非常亮眼。」 梁文河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问:「就这样?不是因为他长得帅?」 她正色反驳,「我不是只会迷恋长相的小女生。」 「你不是小女生?才二十出头,在我面前都是小孩子。」他夸张地挥挥手,「别在我面前争这个,好吗?」 「总监,我已经快二十九岁了。」 梁文河看来真的吃了一惊,重新仔细打量了她一下,「你要二十九了?看来不像,顶多二十二吧。」 听到这里,黎永萱突然很泄气。 努力这些年,在他眼中,她还是一个初出茅庐、无法独当一面的小菜鸟分析师吗?是因为这样,所以说的话都不重要,他也没有认真看待? 「麦纬哲嘛,比赛成绩是一回事,不过听说他其他新闻倒满精采的。」梁文河不经意地说了,「是非太多的选手,要董事会喜欢,这个可能性……」 话没说完,但言下之意很明白了。 麦纬哲确实被媒体塑造成坏男孩,暴躁、凶悍,甚至有些傲慢,他在比赛场上与对手冲突不断,好几次险些当场演出全武行,话题性很够。 话题性够是一回事,但……赞助主不见得喜欢看到这种选手。 所以黎永萱无心恋栈,吃完饭就匆匆告辞,赶往选手们下榻的旅馆。想趁着选手们休息之前,再强调并鼓励一次,他们的表现真的很重要,不管是场内还是场外—— 她才走上旅馆门口的台阶,便觉得气氛有异。好几名警卫模样的大汉站在大厅里,总教练也在。看到黎永萱出现,只点了点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向总教练走过去,她的心突然往下沉。 大概看她表情严重,总教练还笑了笑,语气还算平缓地说:「没什么,只是有点安全上的小细节要处理一下。黎小姐怎么来了?」 「我想来……帮他们打气。」 人高马大的安全人员见她靠近,虎着一张脸想上前阻止。总教练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对他们说:「不要紧的,她是自己人。」 自己人。 这三个字,莫名其妙的,渗入她身体,带起一股暖流,在烛光晚餐中惶惶然的心情也踏实了。好像小孩子回到家里的感觉——虽然,她的一生之中,几乎根本没有属于家庭的归属感。 还来不及多说,前方角落的电梯附近有了动静。电梯门打开,四名大汉护着中间的一个人走出来。正是一身轻便运动服、神态有些疲倦的麦纬哲。 「从侧门出去,车在那边等。」一名拿着对讲机的安全人员立刻迎上去。 总教练这时来到她身边,双手抱胸站着。 「小麦出了什么事?」 「他今天比赛时火气有点大,肢体动作太多,惹到敌手,拿了优胜之后,现在某国的粉丝都恨死他。下午有人打电话到旅馆威胁要对他不利,声称要放炸弹——」 黎永萱傻眼,「是开玩笑的吧?」 「大会并不这么想。小麦是能见度最高的选手之一,不能冒险,所以只好连夜帮他换饭店。」 死亡威胁?本来以为只有足球、篮球之类的粉丝会狂热到这种程度,没想到连竞速滑冰都—— 麦纬哲是比赛的识途老马了,还会发生这种事! 远看着他被保护着从侧门出去,气氛之森严,确实不像在开玩笑。不过突然之间他停步了,往她这边望过来。 太远了,表情看不清楚。他低声跟身旁的安全人员交谈了片刻。 「你过去吧,跟他说几句话,要不然之后比赛又继续这样,每天换旅馆也不是办法。」 「咦?我?」 「就是你。」总教练露出一个疑似微笑的表情,老神在在地点头说:「听我的没错。当他教练这么久,看穿他的功力还是有的。」 爱将今日特别暴躁易怒,原因就是眼前的人儿。总教练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黎永萱在全场安全人员、大会工作人员的注目下走向他。 而就算处于这样的状况中,麦纬哲还是老样子,先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她一番,英俊却带些疲惫的脸上,此刻流露出些许痞痞的隐约笑意。 「约会结束了?烛光晚餐可合意?」一开口,就吐出这种气死人的问句! 第九章 她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你先担心自己吧。怎么会搞成这样?接下来的比赛怎么比?」 「照比啊,又不是没遇过。」他满不在乎地说,「躲在暗处威胁的人不过就是孬种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不要乱说!」黎永萱忍不住出声制止,「你这种态度无济于事!还是低调一点——」 「我告诉你怎样最低调。就是拱手让人,连争都不争,这样就不会有任何威胁跟危险了。」他略略激动起来。「干脆人一出生就躺着别动,一路等死,不是更安全?如果那样,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差别?」 虽然不大适当,但黎永萱居然被逗笑了。该说是好气又好笑;这个狂妄又骄傲的人! 麦纬哲盯着她好气又好笑的表情,俊脸的线条也软化了些许。 「麦先生——」旁边的工作人员低声提醒。 「嗯,是。」他点头表示知道了,对她说:「我该走了。接下来你会去看比赛吗?还是要回去了?」 「我会去。」她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再来请加油。我们总监还没有看到滑冰队的全部优点,所以希望你们一定要……」 听到她提起梁文河,麦纬哲的脸色重新沉冷。 「这就是你说的‘特殊任务’?让你在总监面前有面子?」低低的嗓音,犹如冰刀一样又冷又利,直接穿入她耳膜。「优点与否关他何事?他又不是想要我们帮他的运动中心拍广告、当代言人,何必管那么多?」 「你……」她心里发急,想要解释,又碍于这儿人实在太多,说不出口。不安地扫视身旁的安全人员一圈,她勉强解释:「这有点复杂,我改天再找时间跟你说。你会换去哪间旅馆?」 「小姐——」工作人员再度出声制止。 「抱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麦纬哲冷冷说。 「那我再打手机给你……」 他不响了,冷冷看着她,然后,丢出没头没脑的问句:「你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什么?黎永萱眨了眨眼,没听懂。 看她还是一脸迷惑,他突然一股闷气上心头,插在夹克口袋里的手握紧了掌心的……银戒指。 被迷成这样?连自己掉了东西都不知道? 「你的三魂七魄都不知道丢在哪了。」他很不悦地责备她。 「麦先生,我们真的该离开了。」工作人员坚定地说,一面作势要他往侧门移动。 「啊,我的丝巾!」被他这么一问,黎永萱突然惊呼。 那可是她找到第一份工作时买给自己的礼物,多年来陪她征战过不少会议室,今晚也陪她盛装出席总监的约会;此刻脖子上却凉飕飕的,它不见了! 应该是掉在餐厅吧,不晓得总监有没有看到?她连忙找出手机拨号。先打了餐厅——当然已经打烊了。再打到总监下榻的饭店,转接到房间…… 两人都各自转身,面对不同方向;而麦纬哲走出门之际,还回头一望,正好看到她捧着手机好认真的讲着,还满口答应—— 「真的吗?谢谢谢谢,我明天早上再过去……嗯?总监一早就得离开?那麻烦交给饭店的柜台……现在吗?现在要我过去?」 这么晚了,她还要过去那个犹如豺狼虎豹的梁总监饭店房间? 她知不知道什么叫「羊入虎口」? 他的手在口袋里,握得更紧更紧,戒指都嵌入他掌心,传来一阵阵闷闷的疼痛感。 紧抿着唇,麦纬哲在众人的护送之下,登车离去。 【第四章】 没多久之后,黎记萱来到五星饭店的商务套房门外。手举起来了,却很犹豫,不知该不该按铃。 因为某人的脸一直在她脑海中浮现。 他的表情混合了不解、失望,甚至有点生气,与平常有些痞的模样差得好远好远。最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去了,留下她挂了电话后,莫名其妙地介意、焦虑着。 还是速战速决吧!事情不解决,难道还能靠别人?她按下了门边的电铃。 等了好一会儿,又按了一次,里面都没有动静。她都快放弃、想转身离开之际,厚重的门才打开来。 「嗨,你真的来了。」梁文河撑着门,微笑着说,带着惊喜。 同时,一股酒气便迎面而来。黎永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往后退开一步。 「总监在休息了?很抱歉这样麻烦您,我拿了东西就走——」 梁文河偏了偏头,似乎听不懂她说话似的。「这么见外?晚上我们不是聊得挺愉快的吗?进来坐一下,嗯?」 「真的不打扰了,我的丝巾——」 梁文河转身做个「请进」的手势,自顾自的走开了。「丝巾在那边桌上,你自己去拿吧。」 果然,她的丝巾就搁在大理石面的餐桌上。她过去拿了就想离开。 「人都来了,陪我喝一杯吧。你晚餐连一滴酒都没沾,有些扫兴呢。」他倒了两杯酒,在她身后说。 「可是,已经很晚了……」 「很晚又怎样?有人在等你吗?」他漫不经心地问。 这句话如箭般穿心。是,真的没有人等她。 只因她自小父母双亡,被姑姑扶养长大;一直都单身、当年年纪也不大的姑姑要养稚龄侄女并非易事,正职之外还要兼差,每天工作到很晚。所以黎永萱一直都没有家人等门这种温馨的待遇。 看她脸色有些黯淡,梁文河笑了笑,递给她一杯红酒。她摇了摇头婉拒,红酒便被搁在桌上。 「陪我坐一下吧,我还想跟你多聊一会儿。」他走到豪华的小羊皮沙发上坐了,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 可是,晚餐时不是才聊过吗?而且到后来话题明显的断掉。她与梁总的身分地位都差太多了,生活又完全没有交集,硬聊根本聊不下去。 「我很惊讶你有二十九了,真的看不出来呢。」啜了一口酒,梁文河打破沉寂说。 他微笑依然很有魅力,微眯的眼电力十足,但,黎永萱就是没办法放松。她的背挺得跟箭一样直,双手绞弄着丝巾,越扯越紧—— 「别这么紧张。」梁文河倾身过来,拍拍她的手,然后拿起她的酒杯,很体贴地凑到她唇际,温柔低哄:「来,喝一口吧,轻松一点。」 「真的不用了!」她吓得往后仰,惊慌之余,猛力摇头拒绝。 一碰之下,梁文河没拿好,酒液泼洒出来,淋湿了她胸口! 黑色丝质小洋装沾湿了贴紧她前胸,浑圆的丰盈曲线毕露,有几滴溅在她颈侧,暗红酒液衬得她肌肤越发嫩白。 梁文河靠得更近,几乎贴上她了。他的唇印上她的玉颈,含着笑意,轻轻吮去酒滴。 「皮肤真嫩!根本不像二十九岁。」他低喃说道,「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小女人了。晚上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黎永萱的脑中有一刻完全空白。当机。无法反应。 这个人……就是她暗恋了好几年的对象吗?如果她真的对他有爱,那么,这不就是顺理成章的好机会? 可是……为什么她全身都起鸡皮疙瘩,脖子好像被毛毛虫碰到的感觉?! 第十章 她还没得及想到下一步,身体就像是自己有意识,一个肘拐送出去,狠狠把他拐开! 「呜!」梁文河被撞中胸口,疼得呻吟一声。 她跳了起来,「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总监有没有怎么样?」 「有,我快痛死了。」他抬头,一脸忧郁地看着她,还拉她的手过来按在胸口,「你把我的心都撞碎了,该怎么赔我?」 天啊!现在不只是起鸡皮疙瘩,是已经掉满地了! 她猛力抽手,往后退了好几步,「我……对不起。我真的……该走了。」 「真的不陪我吗?」梁文河在她身后慢吞吞地说:「人都来了,留下来对你只有好处;但你如果就这样走了,这后果嘛……」 这算是含蓄的威胁吗?黎永萱的脚步在门口迟疑了片刻。手搁在门把上,正开口回应时…… 叮咚、叮咚、叮咚……电铃突然像火烧屁股似的狂响起来! 黎永萱神经已经绷到最紧了,此刻被突兀电铃声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地就把门拉开—— 一双琥珀色的眼,凶神恶煞般,狠狠瞪着她。 门一开,两人都傻住了。麦纬哲的手还压在电铃上,豪华的套房内继续回落着吵死人的叮咚叮咚声。 「你怎么站在门口?」 「我们走吧。」她完全没有浪费时间多说、多解释,闪身出来把门关上,拉着他就往电梯走。 她走得好急,脚步甚至有点踉跄,差点跌倒。麦纬哲扶住了她。 一靠近就闻到酒味。有人的浓眉皱,「你喝酒了?」 她到这时候已经没办法开口讲话,只是猛力摇头,电梯门一开,她便立刻冲了进去。 麦纬哲按了下楼的钮,一回头,就看到她全身无力似的靠在电梯内墙,脸色苍白如纸。 还有,她的颈侧,一个明显的……吻痕。 「你……」 「什么都先不要说,好不好?」黎永萱闭着眼,深呼吸了好几口,「给我……一点时间。」 她需要整理一下情绪。目前混乱脆弱的状态下,实在无法消受麦纬哲一贯的贱嘴跟痞子样。要是他开口讽刺她,她一定会马上崩溃、开始痛哭。 麦纬哲一改越说越故意的常态,真的安静了。直到电梯一路抵达一楼,他一句话都没有再问、再说,只是默默陪着她。 走出电梯,一名很面熟的大汉迎上来。黎永萱这才回神——这不就是在保护麦纬哲的安全人员之一吗? 「你怎么跑来了?这样不是很危险吗?总教练知不知道?」她陡然回神,发现事情不妙。在比赛期间选手们是有宵禁的,要是过了熄灯时间还跑出来,兹事体大,一定会被处罚!何况,他之前才收过死亡威胁—— 「你先担心你自己吧!还担心我呢,真正不知死活,搞到一脸惊吓还落荒而逃!」麦纬哲也恢复正常了,一开口就是炮火猛烈的狂骂,「男人半夜要你来他饭店房间,难道是想一起玩数独?姓梁的风流事迹之多,你都没听说过、没有警觉?还是也像那些无脑小女生一样,以为自己能收服多金浪子?」 一双眼眶泛红的水眸,有点茫然又委屈地望着他。 「我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再怎么说也跟「小女生」三字沾不上边吧。 「三十岁怎么样?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蠢货!」他的回答还是很冒火。 也不用……骂得这么恶毒吧?她抿紧了唇。 只见他老大越骂越火大,一面往外走还一面继续骂,柜台值班的先生、身边的安全人员都一脸尴尬,看着他飙了出去。 走出玻璃大门外,夜风一吹,让她清醒、冷静了许多。只觉得刚刚真是好险,而且,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出现?」这是她第一个疑问。 「我搬的新旅馆就在这附近。」他撇着嘴,很不屑地说,「我出来买个宵夜吃不行吗?」 这当然是胡扯,在大比赛之前体脂肪要维持在百分之五以下的他,禁口到几近虐待的程度,怎可能吃宵夜? 看她一脸不信的表情,麦纬哲根本不理会,迳自上了就停在门口等候的厢型车,砰的一下把门甩得好大力。 黎永萱呆呆地望着着那辆灰色厢型车。暗色玻璃后的他,双手抱胸,一脸倨傲不爽的样子。 「他很担心你。刚刚一到旅馆就立刻要出来,不管怎样都要问出梁总住哪间。」身旁大汉醒来一直保持沉默的,突然开口解释,「你……没事吧?有没有……怎么样?」 她的狼狈模样大概很明显吧,连陌生人都开口询问了。 「我没事。谢谢你。」 「你谢他才是。」大汉向车窗方向偏偏头。 是的,她真的该谢他。事实上,她心中真的慢慢的充满了感激,和一种无法描述的暖意。 因为不放心,所以他冒着风险,追来了。 上一次被这样挂念、关心,是在多久以前?她居然已经不复记忆。 「请上车吧,我们送你一程。不安全把你送回旅馆,他是不会放心的。」大汉帮她打开车门,一面说:「万一影响到比赛成绩,你我都担当不起。」 「我明天没有赛程。」麦纬哲傲慢地回嘴,「就算有,也不可能为这种小事而影响成绩!」 嘴这么硬。今天是谁光看到她跟总监俪影双双,就火大到粗暴痛宰对手,还差点要打架? 黎永萱没有多说,她安静地上车,坐在他身边。 下一瞬间,一件运动外套又甩到她身上。 她接过了,微偏头看他一眼,只见他赌气似的看向窗外,根本不肯看她。窗外根本是一片黑暗夜色,有什么好看的呢? 默默穿上外套,把拉链一路拉到下巴,紧紧把自己包住。她像是被他的体温包裹住一样,惊惶失措的心情,终于慢慢的、慢慢的真的平稳了。 车子在夜色中缓缓滑行。经过了整天的折腾之后,她此刻觉得疲倦像浪潮一样淹上来。闭上眼,她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好久好久,车内都没有声响。 「蠢女。」麦纬哲突然低低的嘀咕了一句。 开车的大汉由后视镜瞄了后座两人一眼。果然,黎小姐睡着了。秀气的脸蛋虽然还很苍白,但紧锁的眉已经松开,惊慌的表情也消失了。她歪着头,浑然不觉自己已经靠在身旁人的肩上。 而那位贱嘴双耍痞、以脾气不佳闻名的短道滑冰世界纪录保持人,正一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另一边的肩膀,则是动也不动地,充当人家的枕头。 她其实不记得当天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大概就是被送回她下榻的旅馆吧。这一点她还是很感激麦纬哲的。虽然他一直在生气,拒绝跟她有任何交谈,但还是确认她安全回到房间之后才离开。 再隔一天,她便只身离开,浑浑噩噩回到自己住处。才到楼下,便被大楼管理员叫住,说有人在等她。 「有人等我?」她困惑地反问。 结果出现的两名高大的男子,以及一个一看就是秘书、助理模样的精明女子。全都是很陌生的脸,黎永萱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们。 第十一章 「是黎小姐吗?」那精明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简短有力地说:「你的租约已经到期了,请你现在上楼整理东西,一个小时内要离开。」 黎永萱更困惑了,她看看大楼管理员,又看看陌生人。「可是,这房子是我们公司租的,有长期租约,怎么会突然到期、要我搬走?」 精明女子弯了弯嘴角,「是的,因为是公司出钱给你住,所以随时可以收回。黎小姐,这里是董事会的传真,你看一下吧。」 她接过传真信件,稍嫌模糊的字迹中,清楚说明了黎永萱与集团的聘雇关系已经终止,在限期内要交还所有公物并搬出住处。 至此,她的脑中一片茫然。 研究所毕业之后,她的生命就专注在工作上,所有心思全围绕着名洋集团打转,连暗恋的对象都是名洋的总监。短短两三天之内,这一切就全部变调,她就像一棵被硬生生连根拔起的植物,飘荡无依到极点。 「他们会陪你上楼,帮你打包、搬东西。」精明女子对着旁边的大汉挥了挥手,言下之意便是黎永萱将在他们的监视之下立刻滚蛋,没有商量余地。 「我可以请问……这封传真是谁发的吗?」黎永萱忍不住问,「我的直接上司可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总监——」 难道短短一天不到,总监暗示的「后果」已经来临了? 「解雇就是解雇,你不必问那么多。」女子又弯了弯嘴角,是一种很鄙夷的笑法。 「雇主不能无预警解雇我……」 「说得没错。所以,是你主动离职的。」一道陌生而清冷的女子嗓音加进来。高跟鞋跟敲在大理石的地板,清脆而笃定地靠近。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们雍容贵妇,大概有四十五上下了,身材略略发福,但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香奈儿套装,装饰品是低调的珍珠镶钻,浑身上下的贵气还是令人不敢逼视。 她在黎永萱面前站定,递上一只雪白的信封。里头,是一张已经打好的离职信。 「请在这儿签名。」贵妇淡淡地说。 「我并没有要离职——」 贵妇抬起眼,望入黎永萱困惑的双眼里。眼神冰冷而锐利。 「在你半夜走进我丈夫的饭店房间时,就该想到后果。」贵妇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她,「让你主动离职已经是留余地了,别再做无谓的挣扎。」 「我是……」 「我是梁文河的妻子。」贵妇笃定地说。「只是好奇……像你们这种做白日梦的女人,到底都长什么样子。没想到,每个都差不多。」 黎永萱沉默了。 「看在你没有留下过夜的份上,我可以不跟你计较。」贵妇冷冷说:「以后请自重,别再对有妇之夫投怀送抱,这是很不要脸的。」 她张口却说不出话。那一夜……她并没有…… 但想必梁太太布下的眼线所看到的,就是她不但跟梁总吃了烛光晚餐,离开之后还又折返梁总的饭店,直接进入房间。 更何况,过去几年内,她确实一直在仰慕梁总,想尽办法在他面前表现,踊跃地写报告、发信给梁总…… 这一切都变得如此可笑而羞耻。 「我、我并不是……」她深吸一口气,停了一下,才能继续开口:「我以为你们早已离婚了。」 梁总对外确实以单身形象现身,从没提过自己的妻子。 「是吗?」梁太太笑了笑,根本不相信的样子。「你们每一个都这么说。真的那么爱他,不会好好调查一下吗?不把我放在眼里?」 关于梁总的婚姻状况传言实在太多,在公司她也没有多问过;很难想像在分析数字上如此精明的她,遇上了这种事,却无比的盲目胡涂。 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不如不说吧。 「梁太太是董事之一,梁总的丈人便是董事长。怎么可能离婚?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无辜?」秘书小姐尖锐地反问。 「算了,不用跟她多说。请你快些签名、搬走吧。」梁太太把离职通知书推给她,还给了她一支笔。 黎永萱接过了,在好几双不悄的眼睛监视之下,她方签了一个黎字,手就抖到快要写不下去。她闭起眼,再度深呼吸了一口。 「我有一个请求。」她说。 「你还想谈条件?要不要脸啊?已经很给你留余地了!」秘书尖锐打断。 「让她说。」梁太太拦住了,转问黎永萱,「你要什么?钱吗?要多少?别太过分的话,我可以——」 在这个时候,她心里想的,居然是那一群努力集训、努力比赛的选手。 她这么一走,未竟的计画该怎么办?胎死腹中吗?她一个人无所谓,但因为她的关系让滑冰队丢掉了大赞助商,那就罪该万死了。 「不是钱。」黎永萱摇了摇头,「是我之前提案的计画,关于赞助短速滑冰队的。还没有得到最后结果,我无法离开。」 梁太太眯细了眼,研究似的看着她。 「你是在找借口留下吗?」梁太太当机立断,「不用多虑,这个案子我会让它通过,你安心地走吧。」 黎永萱盯着她,「口说无凭,梁太太能给我实质的保证吗?」 梁太太笑了,笑容里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轻蔑,「一个小人物,想跟我要保证?就算我真的说话不算话,你又能怎样?」 她确实不能怎样。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更别说什么有力的靠山。在这世界上她只剩下自己一人,就算被这些人绑起来丢到深山里,也不会有人发现、来救她。 那种寂寞而无力的感觉,像是一股强酸,侵蚀了她的胸口。 心都被蚀光了之后,就只剩一个大洞了。 黎永萱不再多说,低头签下了名。她过去四年半的生命,就这样被一笔勾消。 在两名大汉的监视之下,她安静地上楼收拾东西。脸色苍白,双手一直微微在颤抖,便她勉力支撑住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尊严,不能在陌生人面前被打倒、崩溃。 她的电脑、档案等等全都是公司的公物,房子里所有家具也都不属于她,盥洗用品之类的杂物根本不值得带走,最后,她只打包了一个旅行袋的衣物,简单得令人鼻酸。 但她一直在四下找着什么东西,连地毯边缘、浴室里都不放过,细细找了非常久,都没有收获。 「黎小姐,可以走了吗?」大汉忍不住问。 「就好了,只剩有个东西……不见了……」她开着厨房的橱柜,甚至打开冰箱里的每一个夹层抽屉,翻找着。 「你要找什么呢?我们帮你找找看。」 「一个戒指。」她说。看大汉露出狐疑的神色,她疲倦地笑了笑,「别担心,不是梁总送的,是我姑姑的遗物。一个很简单的银戒。掉了好几天了,我一直找不到。」 那两名男子点点头,没有多问的也帮她找了起来。三人合力都快把整间房子翻过来了,还是没有戒指的踪影。 「真的掉在房子里吗?」大汉之一坐在地上,刚重新地毯式搜寻过所有地板的他抹了一把汗。 第十二章 也许真的缘分尽了吧。黎永萱笑了笑,笑容惨兮兮的。 「算了,谢谢你们帮忙。」她提起了旅行袋,迟疑了两秒,把整串钥匙交了出去。 以后都不需要了。 看着她安静温驯的模样,两名负责监视的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他们很习惯处理总监的粉红色烂摊子。总监与夫人这出烂戏码多年来已经上演了太多太多次,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女生这么孤单又朴素的,不闹也不争辩,就是默默接受了羞辱与驱赶。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们面面相觑了片刻。黎永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会是谁。」 大汉去开了门,一名年轻人捧着一在篮的鲜花,探头探脑。 「是黎小姐的家吗?」花店小弟说:「这是送她的花,请在这里签名。」 花团锦簇,香气扑鼻,全是新鲜娇艳的粉色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水珠,美得令人屏息。 黎永萱走到门口,木然地接过卡片。上头只是电脑打字的制式贺词,祝她生日快乐,底下印着名洋集团敬贺。 啊,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这只是每年的例行公事,由人事部统一发出,但以往的她收到这样的花,还是会开心个好几天——至少,有人记得她。 但是此刻她连这样卑微的开心都没有了。 「不,这不是黎小姐的家。」她安静地说,手指放开,卡片飘落坠地。 现在不是,从来也都不是,未来,更没有可能。 她早就没有家了。 说完,她默默地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第五章】 外头的阳光灿烂到无情,仿佛不知道她的世界刚刚崩溃了。 大楼的管理员好心,问她要去哪里,还帮她叫了计程车。黎永萱也没有多想,呆滞地坐进车中。司机问了好几次,她才随口说出训练中心的地址。 也许是想说声再见吧。当她慢慢走进熟悉的、寒凉的训练中心时,她只是模模糊糊地想着。 中心里反而挺热闹的,不少人在会议室附近进进出出。她犹如梦游一般的被吸引过去,走到后门往里面一看,记者会的会场已经布置好,长桌上铺着白色桌巾,也架着麦克风,好几家媒体在里面拍照。 桌前照惯例坐着总教练跟队长,而有麦纬哲的地方,记者们也照惯例狂拍照,快门声响此起彼落。麦纬哲本人倒是不为所动,正在侃侃而谈,发表本次观摩赛的赛后心得。 嗯,是赛后记者会。她远远地望着他。 刚回来的他们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要开记者会,英挺的脸庞有着倦意,胡髭也长了出来,别有一种颓废的帅气。 旁边总教练不知说了什么,他扬起脸笑了,仿佛就有阳光在会议室里绽放四射,快门声更密集地响了一阵子。 「萱萱姐!」突然,她被发现了。也站在人群后方的安润开心地叫她,挤过众人朝她走了过来。 然后,一个、两个、三个……在场的选手们都慢慢靠过来了。他们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愉悦地告诉她,观摩赛的成绩非常好,教练们决定多放选手们两天假,开完记者会之后,他们就可以休息了。两天!放假整、整、两、天! 黎永萱心情再差,看到他们开心的模样,也忍不住要微笑。 「很好呀,那你们要做什么呢?」 「睡觉。」异口同声回答。 她虽然笑着,但鼻子酸酸的。 多么希望能感染他们的快乐,做那么单纯的人。 「萱萱姐,你这几天也都不用来中心了,我们不在。」安润笑眯眯地问:「那你又想做什么呢?还是要工作吗?」 黎永萱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要做什么,但绝对不是工作,因为她刚失业。 看了他们一眼,好像比较能心安了,她温和地说:「那祝你们……能好好休息,大赛也顺利成功。我……先走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怎么会这样?」 「我都还没问她等等要不要一起去庆功宴耶。」 「安润,你有没有觉得萱萱姐有点奇怪?」 安润抚着下巴,装出老成的样子。「嗯,确实很奇怪。你们谁身上有纸笔的?借我一下。」 纸笔迅速找来了,安润很快写了几个字,然后,像后排记者传问题一样,把纸条一路接力,传到了台上的麦纬哲手中。 麦纬哲展开纸条,看了片刻。 「……接下来要开始第三阶段的集训,我们的目标将放在……小麦,你要做什么?」正在回答问题的总教练,看着突然站起来的麦纬哲,困惑地说。 麦纬哲耸耸肩,「抱歉,教练,我要先走了。」 「你——」总教练的眼珠子都要吐出来了。 「紧急状况。」他率性地一甩头,对记者们道歉之后,手一挥,指向站在最后方的安润,「副队长上来回答问题。」 然后,他就这样走出记者会的现场,引起一阵哗然也不管了。 黎永萱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离开训练中心之后,她只是一路走啊走啊走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手中的旅行袋越来越重,汗也开始冒出来了,走到觉得倦了,看到一辆公车,便毫不考虑地上车。 公车到底要去哪里呢?她发现自己也不介意。车子开开停停,乘客上上下下,世界依然如常运转着,她却像个局外人,抽离了自己在看着这一切。 好久好久以后,车上的人都下光了,终于,公车到了某一站,就不再继续往前开。司机先生停好车后回身对她说:「小姐,已经是终点站了喔。」 「哦,好,谢谢。」黎永萱提起旅行袋,下车。 一下车,一阵海风的咸味迎面而来。原来,她来到海边了。 马路空荡荡的,候车亭也空荡荡的。公车开走之后,她呆呆坐在那儿,好久好久,都没有人车经过,只有渐渐偏西的夕阳把路染成了金色。 太阳下山了,她身体疲惫了,肚子空了,心里更是空的;大家都回家吃晚饭的时刻,她没有地方可回去,也没人会担心。 原来这就是寂寞的感觉。刻骨铭心,又难以言说。 茫然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沐浴着灿烂夕阳走过来,犹如天神,眼眸闪烁着如琥珀折射出的光芒。 天神手上提着便利商店的塑胶袋,走近了,递给她一罐水,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的在她身旁坐下。 他陪她坐到夜色降临,四周都被黑暗笼罩。双方都一言不发。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完全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 当星星开始闪烁之际,黎永萱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被fire了。」 「嗯。」 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只剩下他嚼口香糖的细微声响。 「你哪来的口香糖?」她突然问。 「那边有一家便利商店,你不知道吗?」他用下巴比了一下方向。水也是在那儿买的。 她想了想。麦纬哲是跟着她上公车,一路坐到这儿,然后一下车,她只知道发呆,他已经去采买过,准备陪她长期抗战? 第十三章 「你知道的事情真多。」她喃喃说。 「好说。」这人完全不知道什么叫谦虚,洋洋得意地收下了赞美。他一面嚼口香糖,一面痞痞地说:「我还知道你现在肚子饿了,要吃饭。」 被他一说,黎永萱果然觉得一阵饥肠辘辘,还发出咕噜声响——不是她,是他的肚子。他们运动员在集训期间三餐都非常定时定量,时间一过一定会肚子饿的。 「要吃什么……?」放眼望去,四下是一片荒凉安静。 见她终于发完呆、回到现实了,麦纬哲起身伸了个懒腰,舒活一下筋骨。随机摸出运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拨号。 「喂,是我。我现在在——」他花了一番功夫解释自己所在地,「有点小事耽搁了,嗯,需要人来接。晚餐吃什么?」 挂了电话,他发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怔怔望着他。 他对她露出一个自信笑容。好像一切都没事、都不用想太多。 「你喜欢吃清炖牛肉吗?」 她以为来的是教练或队中的工作人员,没想到猜错了。 来的是一辆厢型车,在公车站前面慢慢停住。司机是个两鬓斑白的先生,一双眼睛锐利冷静,浓眉配上鹰钩鼻,看起来相当严肃。 「车来啰!」麦纬哲立刻跳起来去开门,随手抓起她的行李袋往后车厢一丢,然后做个手势,「小姐,请上座。」 黎永萱迟疑了一下,慢慢走向前。司机冷静的眼神直直望着她。 「这是我的私人管家兼司机兼助理,你叫他老麦就可以了。」麦纬哲很随便地介绍了一下,「快点上车吧,我都饿死了。」 上车之后,他陪她坐在后座。她偷偷问:「是你祖父?」 麦纬哲诧异地看她一眼。她居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也难怪,麦纬哲以及代表队众选手的个人档案她可是烂熟于胸,真的花过时间下去研究的。麦纬哲从小就是让祖父抚养长大;刚刚的诧异,只是没想到「祖父」还这么健朗精神! 车上,他们都没怎么交谈。前座的老麦专注地开着车,直到回到麦家,老麦先生才冷冷开口:「你还没告诉我,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啊!我刚没说嘛?她叫黎永萱。从今天起要住我们家。」麦纬哲宣布。 黎永萱傻眼。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老麦只是庄严地点了点头,接手她的行李,领头往屋内走。 这是一栋看起来很普通的两层楼砖房,不过一走进玄关,黎永萱就忍不住深呼吸一口。 好香啊!是食物的香味飘满室内。客厅有着很大的lcd电视,前面摆放的除了角落有沙发之外,还有跑步机、健身脚踏车及重量训练器材;再进去就是开放式厨房,另一边是餐厅。 虽然不是很大,但从原木布置到家具、气味、墙上与书架上相框里的旧照片……都让人有种踏实的感觉。 她还站在玄关发呆时,麦纬哲过来轻轻推了她的背一下。「吃饭去啰。」 「先去洗手!」去热菜的老麦远远从厨房发号施令。 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菜色很简单,有清炖牛肉汤、两样青菜,以及一看就知道是谁要吃的鸡胸肉。不过,老麦显然手艺很好,鸡胸肉这么无趣的食物,被他用香料调好味、烤得香气四溢,连黎永萱都想尝尝看。 她怔怔地接过麦纬哲直接从炖锅里帮她盛的汤,喝了一口。 饿了一整天,疲惫至极的身体跟心灵,仿佛都被这一碗热汤给抚慰了。 牛肉汤清而有味,调味调得刚刚好,习惯以便当、商业简餐甚至是一杯咖啡打发一餐的黎永萱,真的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是何时喝到这么美味、这么家常的热汤了。 突然之间,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滴落碗里。 老麦惊到整个僵住,麦纬哲则是一转身看她在哭,立刻过来她身边,很冷静地低声问:「怎么了?烫到嘴?我刚忘记提醒你汤很烫——」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汤好好喝。」 听完,老少两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麦纬哲忍不住又要耍贱,「有这么好喝,好喝到让你哭出来?你以为我们在拍食神吗?」 她不答,径自狼吞虎咽了起来。汤清味美、牛肉炖得又嫩又软,姜丝提味提得刚刚好。没两三下,一碗热汤已经全数进了她胃里。 她抬头,正好又接过老麦盛好的一晚糙米饭。每一道菜她都不客气地尝了,连麦纬哲面前盘中的鸡胸肉都分她吃了两口。 餐桌上的三人各自吃着饭,安安静静。麦纬哲偶尔开口取笑她几句,但嘴巴虽坏,手却没停过地一直帮她夹菜。黎永萱照单全收,吃得干干净净。后花园,提供免费电子小说下载。 吃完之后,她的脸色明显地好多了,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呆滞空洞。她盯着对面的老麦,好认真好认真地说了谢谢。 老麦点了个头,表示知道了,还是没开金口。 麦纬哲这个苦功做尽的人都没这样待遇,当下很不平衡地抗议:「菜都是我帮你夹的,你怎么不谢我——」 「可是不是你煮的。」她给他一个「住口」的眼色。 麦纬哲摸摸鼻子自认倒霉,一面帮忙收拾碗盘,一面嘴里不知在嘀咕着什么。看似非常不甘愿,但眼睛里是带着笑的。 「啊,我也来帮忙洗——」她有些汗颜。吃了人家一顿饭,总该付出一点劳力当回馈了。 「不用。」老麦突然说。他示意要她上楼,「房间在楼上,小麦会带你去看。早点休息。」 「呃——」 「去。」斩钉截铁,军令如山。 她乖乖随着麦纬哲上楼了。有人还一面庆幸,「幸好你在,让我可以躲过洗碗的公差!」 「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去住旅馆。」虽然她也不知道这附近哪儿有旅馆,但上楼时,她忍不住说。 麦纬哲的回应是挥了挥手,连头也没回。「不用介意,我家常常收留队友暂住。安润以前住过两个多月呢,后来宿舍有空位给他之后才搬走的。」 楼上是三间卧室,各有自己的卫浴设备,也是一样实用舒适路线。他指着一间对她说:「你就住那间,浴室里的东西都可以用,有需要什么的话再跟我讲。我先下去了。」 「你要走了……回去洗碗?」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心里其实偷偷希望他可以再陪她一下,多说几句话…… 麦纬哲一脸「别闹了」的表情,「我要下去跑步啊,今天的训练课程还没结束。」 怔怔看着他下楼去之后,黎永萱踏进了陌生的房间。小小单人床,书桌,书柜及衣柜都是原木。窗帘是浅绿色,被昏黄的灯光一衬,小房间看起来好温馨。 她在铺着墨绿床罩的床沿坐下,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心里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 到底,小麦为什么会追来呢? 隔天,黎永萱是被香醒的。一点也不夸张。 她模模糊糊中看了一下床边小桌上的钟,上面指着十点三十五分。 第十四章 嗯,十点半了。 十点半?!她一醒悟,立刻就弹坐起来。她居然睡到十点半?!过去五年来她没有七点以后起床的,今天是怎么回事?!言 情 后 花 园制 作 但随即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这张不大却好好睡的床又是谁家的。 楼下传来跑步机的砰砰声,以及香到令人肚子好像要长出一个洞那样的气味阵阵勾引着她。是咖啡,以及现做的松饼,好像还有煎蛋…… 洗了脸之后,她有些惺忪地下楼。果然,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全都是热腾腾的新鲜货,看得她食指大动,肚子很无耻地咕噜叫。 「吃早饭了。」老麦拿着锅铲对她说,一面用漂亮的手势把刚煎好的法式蜜糖吐司盛到碟子上,上菜! 「呃,这么多……是还有人要来吗?」 老麦摇摇头,一脸严肃地回答:「因为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小麦说你早餐都喝杯咖啡、吃甜甜圈而已,所以做了一点西式早餐让你选。」 一点?这叫一点?黎永萱整个傻眼。摆满一桌的美食,她大概要吃一个礼拜都足够! 「为什么——有人——可以——吃这么多——耶耶耶——」身后客厅里传来有人一面跑步一面唱歌的声响。歌唱得荒腔走板就算了,自编歌词也遍得乱七八糟。「为什么——我只能吃——全麦吐司——跟煎蛋?为什么为什么?」 黎永萱忍不住噗嗤笑出来。这是这几天以来,不,应该说是好久以来,第一次真心的、打从心底发出的笑。 她笑起来的模样,跟平常冷静端庄的表情差好多好多,像是从冰场上直接走到阳光普照的室外,让人整个暖洋洋起来。 老麦已经把热腾腾的咖啡递过来了,她接过,乖乖坐下。 面对一桌子的美食,好烦恼啊!不过,这是好奢侈的烦恼哟。 「那你、你们要不要一起吃?」她不好意思地招呼着。总不能真的大摇大摆自己一个人清台面吧?! 「我吃过了。」老麦先生回答。 「我要我要我要——」小麦先生的回答则踊跃热情许多,大吼过来。 老麦突然开嗓吼回去,「你昨天欠了三个半小时的训练!」 看来麦纬哲天不怕地不怕,连教练都没放在眼里的,却很怕自己的祖父。被这么一吼,只见他乖乖闭嘴,缩回去跑步机上,继续埋头苦跑。 啊,昨天。应该就是因为去追她,才耽误了训练吧。黎永萱一面嚼着松软又香甜的蜂蜜松饼,一面想。是为了她…… 「昨天,是我麻烦他——」 「不用帮他找借口。」老麦冷绝地打断她,「就算他照常训练,这些东西他也不能吃的。他有他自己的食物。」 她看过他们吃早餐,心中涌起无限的同情。全部都是低脂、高纤、高蛋白类的食物,调味又清单,绝对称不上美味。 「不公平——为什么——我的人生——呜呜呜——」身后又传来鬼哭神号的歌声,麦纬哲以曲传情,传的还是冤情。 她就在身后阵阵奇怪的配乐中,努力吃掉了一个松饼、一片法式吐司、两条培根、一个煎蛋、一杯半的咖啡、一杯柳橙汁,还有两片苹果。到后来她都觉得胃整个被撑大,食物已经满到喉咙了,才依依不舍的停止。 实在是太好吃了呀。老麦先生的手艺真的一流,有专业厨师的架式! 吃完饭黎永萱帮忙收拾碗盘。收完之后,她有些羞赧地问:「有没有什么其他我可以帮忙的?还有,关于住宿的租金——」 「租金不用。」老麦手一挥,悍然打断。「帮忙的话……你过来。」 她随老麦走进客厅。麦纬哲在跑步机上狂奔,还斜眼看着他们走进来,非常嫉妒的样子。 「这个记录,你会写吗?」老麦指给她看摊在咖啡桌上的记录本、码表。 她点点头。跟着集训这么久了,对于体能状况记录并不陌生。 老麦很满意地把这个职责交给她之后,就又回厨房去了,准备要在中餐再次大展身手。 麦纬哲已经跑了一个小时,速度还是很稳定。规律的跑步声以及音响传出的饶舌音乐节拍相结合,虽然很吵,但听一阵子之后,有种无形的韵律存在。他自己还不时开口跟唱两句,完全符合教练说的「有氧运动就是要跑到喘,但还能开口唱歌的程度。」 这种奇异的和谐中,黎永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盘腿坐在地上,认真地帮忙写体能记录。 没有电脑,没有手机,连工作都没了……但,好像突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关系了。 「喔喔——耶——」引吭高歌。「不要——吃饱了——又马上——打瞌睡——会变成——会变成——会变成——猪——」 歌声真烂,而且,这是在影射她妈?黎永萱抬起头,瞪他一眼。「我没有打瞌睡。」没看到她这么认真在写记录吗? 麦纬哲嘴角偷偷弯起,假装没听到,继续跑。汗水已经浸透他的t恤,脸上、手臂、脖子都有一层晶莹的薄汗,在他肌肤上闪烁,让他看起来好像是蜂蜜做出的,他的眼睛是更深浓的蜜色—— 跑步的不是她,她却也突然有点热起来。 跑步机正对着电视,大概方便他有时可以一面跑、一面看吧。此时电视是关着的,黑色的镜面荧幕映出他俩的身影。她偷偷看他,正好被也在偷瞄她的某人抓个正着! 两人视线相交,他还促狭地对她眨眨眼。 「你昨天……不是在开记者会吗?怎么突然跑出来?」她盯着他问。 麦纬哲眼睛转开了,装没听到,继续跑。 「而且,你为何追上来?」 有人继续闭嘴不答,可是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脚步声变好重—— 哔哔! 贴在他胸口侦测心跳的仪器发出声响,开始抗议了。老麦在厨房远远怒吼过来:「你找死吗?保持速度!」 她的心莫名其妙的也跟着卜通卜通跳,也越跳越快。 「你当时不可能已经知道我被解雇、无处可去了。而且就算知道,你追上来是想要说什么?」 连三问,问得一向能言善道的队长哑口无言,跑步速度跟心跳都狂飙。 「更何况……」 「问够了没?!」麦纬哲终于被逼到抓狂,他一把扯掉胸口贴的线路,气喘吁吁的跳下跑步机,去翻丢在旁边的包包。翻了半天,总算翻到他要的一个小东西。「我只是以为你要走了,想还你这个!」 他手上的,赫然是她找了好久的银戒。 「为什么会在你那里?」黎永萱震惊得无以复加,「我到处都找了——」 「有吗?我以为你根本没注意自己掉饿了什么。」麦纬哲冷笑,「那天晚上看你只顾着……」 边说边逼近,步步压迫。但说到这里,他突然硬生生停住。因为再说下去就会提到梁文河了。 他喘息着,面色潮红,浑身是汗,眼睛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整个人就像是刚在草原上狂奔之后的凶猛野兽,正死命盯着她看。 她的表情则是很矛盾。有点高兴,却好像又有点惆怅。 第十五章 「我以为它离开我了。」黎永萱结果戒指。发呆了片刻,才悠悠开口说:「这是我姑姑唯一的遗物,也是当年她跟男友的定情戒。可是那天——」 那天,一对夫妻带着女儿探望刚上大学的妹妹,全家一起出游。 本来是风和日丽的初秋好天气,一家人也玩得很尽兴,但是回程时,被一个酒醉驾驶毁了一切。 残酷的撞击之下,开车的男子当场死亡。邻座的妻子也在急救之后宣告无效,撒手人间。留下才九个月大的女儿黎永萱,以及永萱的姑姑黎惠如。 当年惠如姑姑也只有十九岁,是大学新鲜人,刚交了男友。一连串的变故之后,男友没了,疼爱她的兄嫂也没了,小侄女成了她仅剩的家人,以及沉重的负担。 而惠如姑姑没有抱怨过。她休学工作、兼差,还要一面抚养永萱。姑侄两人相依为命,直到永萱也上了大学,比当年的姑姑还大一岁的时候,永萱才突然发现,姑姑的青春已经为她燃烧殆尽。 「……我大三那年姑姑被诊断出肝癌,她第一次进手术房之前,把她手上戴了二十年的戒指拿下来,要我保管。」黎永萱轻轻叙述着,「后来姑姑一直瘦下去,再也戴不住戒指……一年之后,姑姑就走了。」 她轻轻摩挲着那已经氧化的银戒。当时一个人坐在加护病房外的寒冷与恐惧感,仿佛像潮浪般缓缓流回来。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只剩下还没关掉的跑步机,呼呼作响。 「姑姑火化时,庙里的师傅不让我把戒指放进坛里、跟姑姑一起走。他还说这是姑戒,姑与孤同音,戴这戒指的女子注定孤单,要我当场就把它丢掉。可是,我怎么舍得丢?」 就算真的会孤苦,也不想忘记恩情如山的姑姑。 麦纬哲突然伸手,一把抢走她手中的戒指。 「妖言惑众,谁教你相信那些鬼话?」他火大地说。一面把戒指塞进自己运动短裤口袋里,转身就走。 「我本来戴着都好好的,结果前一阵子也是瘦了,戒指容易滑,大概是这样掉的吧。」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奇怪,什么时候讲到哭了自己都不知道——起身跟过去,「还我好吗?我会小心,还是用项链穿起来当坠子——」 「不要,捡到就是我的。」麦纬哲开始耍起流氓,他只把厚厚毛巾丢到她脸上。 她擦了擦脸之后,拿下毛巾,赫然看见他老大已经把上衣脱掉了! 那肩膀、手臂、后背乃至于瘦削腰部的肌肉线条,已经是内衣模特儿的等级。黎永萱耳根子一热,「你、你干嘛突然脱衣服?」 「都湿了,不能不换啊!」他回头,很奸诈地看她一眼,「再来我连裤子都要脱了喔。」 至此,悲伤的记忆与气氛突然一变,整个走调,他硬是把她从孤独凄凉中拉了回来。 黎永萱当然知道他是故意在唬她。这是他的老毛病了,要看她害羞脸红、惊慌逃跑的模样。 没那么简单。她红着脸,勇敢地望回去,一动也不动。 要脱吗?快啊!她的眼神在说。 麦纬哲有点诧异。「真的要看我脱裤子?好吧,既然你都要求了……」 说着,无耻的某人真的开始解裤带,作势要拉下—— 「真可惜,看来要留到下次了。」他对她眨了眨眼,「就这样约好啰。」 黎永萱咬紧了唇,死命忍住要笑出来的冲动。 「你啊,就只是厉害一张嘴而已。」知道自己安全了,她故意说。 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更深浓了,成了黏人的巧克力色。 「我有多厉害,你还不知道而已。」压低了嗓音,这是他的回答。 她的心,突然又卜通卜通地,跳得好大力。 【第六章】 麦纬哲回去集训之后,家时就剩下黎永萱跟老麦爷爷两个人了。 非亲非故,突然开始住在一起,照理说应该会尴尬、不自在的,可奇怪的是,一点儿也没有,仿佛她住在这儿是天经地义的。 每天起床,一定都有热腾腾的丰盛早餐等着她;午餐、晚餐更是餐餐不马虎,色香味俱全。 只要黎永萱一赞美好吃,不苟言笑的老麦爷爷表情就会立刻软化。他空有一身好手艺,偏偏孙子是运动员,长年要控制饮食跟热量。有了黎永萱,他总算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了。 而老麦也没让她白吃白住,差遣她做事毫不客气。所以洗碗、拖地等老麦不爱做的家事,就成了黎永萱的工作。还有—— 「呃……」某天早上,黎永萱在用吸尘器吸地板时,看着老麦正襟危坐在厨房餐桌前,一本正经的用两指神功——左右食指各一——打着电脑,忍不住出声询问:「那个……麦爷爷,您在打什么?」 老麦抬头,冷冰冰地望她一眼。那眼神跟闹脾气时的麦纬哲真是一模一样,不愧是祖孙。 她已经有点习惯他们祖孙俩的表达模式了。就是尴尬、害羞、不知道要回答什么的时候,一律用凶狠眼神回应。 所以当下继续小心翼翼地问:「我是想,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帮忙。我打字速度很快的。」 她本来只是随口说的,老麦却当作救命符一样紧抓不放。也难怪,他这把年纪了还要为孙子学电脑,真是折腾他一把老骨头!现在有了帮手,当然要好好利用! 当下他老人家立刻起身,指着电脑说:「收信、跟教练团交换小麦的体能记录、搜集网路上的资讯等等,这些全部都交给你了。」 于是从那时开始,黎永萱接手了额外的任务。老麦经过她身边时,都会对她灵活的打字速度暗暗点头,欣慰莫名。 也是从那时开始,她才发现,老麦爷爷对于麦纬哲的记录真是钜细靡遗。每天都会定时上网搜寻,更新关于麦纬哲的点点滴滴。不管只是一篇网路报导、访谈、或体育频道提到他时的回顾,甚至时粉丝为他做的网页有什么更新……都会一一记录下来,打上日期,归档。 也难怪有时老麦爷爷会在笔电前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他那手媲美娲牛的打字速度,要花多久才能整理完?也真是辛苦老人家了。 在严肃寡言的外表下,藏着对孙儿多少的疼爱与期望?黎永萱一面copy paste网页内容,一面怔怔地在想。这是很有福气的人才能得到的吗?不过,麦纬哲自小也没有父母疼爱,所以…… 「喔——」不知何时,老麦出现在她身后,帮她带来一杯冰凉微甜的柠檬红茶当慰劳品。在后头静静看着她熟练地剪贴网页文字之后存档,他老人家恍然说:「原来,不用一个字一个字照打啊。」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走开了。但黎永萱差点把喝进嘴里的冰红茶都喷出来。难道以前爷爷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打的吗?! 不能笑、不能笑。她拼命忍耐着,忍到喉咙好痒…… 电话准时在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左右响起,她赶快扑过去接,免得自己很不敬地笑出来。 这个时间是下午的冰上训练结束,要回健身房之前的空档。麦纬哲都会在这时打个电话回来。 第十六章 「喂,你在干嘛?」第一句通常都是这样,然后——「晚上吃什么?」 黎永萱叹口气,「你问了也吃不到,这又是何必呢?」而且还每天都乐此不疲,这人还真拗。 「问问也好嘛。吃面还是吃饭?要喝什么汤?有什么配菜?」 「麦爷说等一下要烤披萨——」 果然,那边传来一阵呻吟,「披萨!我有多久没吃披萨了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就是从开始集训以来,这半年都没碰过了。」这她也对答如流,「今天的练习还顺利吗?教练气消了没?」 之前他突然从记者会上落跑,后来据说被骂得非常惨,教练团火大到狠狠禁了他假,所以这阵子他都没法回家。不过麦纬哲自己什么都没说,是安润他们打小报告她才知道的。 「教练喔,大概吧。」他随便敷衍两句,突然压低嗓音,却压不住语气中的兴奋,「我们要去拍广告,你知道吗?要不要来探班?」 「我会去啊,麦爷叫我帮你带东西。」爷爷还交代她一定要密切监视这群猴崽子,不过这句话就不用转达了。 「那过两天就可以见面了。」他说。 「嗯。」 不过才几天没见,却觉得已经很久很久。这种感觉她放在心底,但听他这么一说,才清楚领悟:有这样感觉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挂了电话,那种偷偷的、甜甜的味道,就像柠檬调味的冰红茶香气,一直萦绕不去。 过两日,她带着麦爷爷整理好的一些换洗物去探班。 拍摄现场在棚内。黎永萱到了才知道,居然是要拍巧克力的广告! 「这个赞助商不是运动饮料吗?」她很困惑地问。 「赞助商是食品巨擘,旗下除了运动饮料,还有巧克力嘛。」 安润在一旁解释。他也在广告里面,已经换好要入镜的衣服——不过就是换上了白衬衫和黑长裤,看起来摇身一变,从运动员变成翩翩美少年。他一看到黎永萱,就很开心的奔过来跟她作伴,犹如小狗一般。 「可是……你们能吃巧克力吗?」 安润一摊手,做个无辜的表情。 随后麦纬哲也出来了。他的装扮其实跟安润差不多,但一样的白衬衫在他身上,略略紧了几分,绷出他精壮的胸膛;尤其胸前扣子还开了四颗,简直要一路开到肚脐了,裸胸若隐若现,抬眼往他们这边看来时,那发射的电力,真是……惊人。 他的视线一寻到人群中的她,立刻就锁定了。两人无声地隔着众人对望,直到导演过去跟他说话,才中止。 「哗。」安润悄悄说。 她身边女性工作人员也都感应到了,开始窍窍私语,甚至咕咕偷笑起来。那是一种动物性的本能,对于近乎完美的雄性生物有所感应。 测光、定位都完成之后,开始彩排,彩排都没问题之后便正式开拍。一桶桶的彩色巧克力豆送上来,他们要做出非常享受的样子,大把大把抓起,豪迈地放进嘴里嚼。 又香、又浓、又甜的巧克力香慢慢充满摄影棚内。光是远远这样看着、闻着,黎永萱都觉得自己唾液开始分泌…… 然后导演一喊卡,摄影机一关,麦纬哲立刻转头,把嘴里的巧克力全部吐进旁边摄影助理立刻递上去的小垃圾袋里! 黎永萱看得目瞪口呆。「连吞都不能吞进去?」 安润沉痛地点头,「对。因为你也知道,我们不能吃。」 这到底需要多坚强的意志力?她看着他一遍遍重拍,每次都一样,在镜头前可以流露享受、沉醉,但镜头一结束,立刻毫不犹豫地吐掉、漱口。应该非常折磨吧?黎永萱真的甘拜下风。换成是她……绝对没有这样的自制力。 拍完他的镜头,换安润上场了。她看着麦纬哲冷着脸往休息室走,便提起要给他的东西,快步跟了上去。 一进休息室,她便忍不住要说:「真了不起……刚才真的没有偷吞一点巧克力吗?」 麦纬哲摇头,一面用奇异的眼神望着她。 她变了。但,她自己大概完全不知道。 这一阵子让老麦爷爷三餐用心补的结果,她已经稍稍丰润些,不再像之前那样瘦到都没血色。身着简单贴身t恤和牛仔裤,青春气息洋溢,也迥异于她以往穿着正式套装、窄裙那么高不可攀。 而且,她清丽的脸上,有着渴望向往的表情。 啊,她爱巧克力。她以前吃的甜甜圈,几乎都是巧克力口味的。 「怎么有人抵挡得了巧克力的魔力?」她望着他的眼神有些神往、迷茫,双颊略略晕红,嘴角微弯,仿佛在描述梦中情人,「那种甜味跟香气——」 他实在忍不住了。 多日来的分离、乍见的惊艳、她如梦似幻的甜蜜表情…… 大跨步走了过来,他捧起她的脸,吻住她微启的嫩唇。 他的吻还有着巧克力的甜味跟香气,浓郁而诱人。他毫不吝啬地分享了,让她也尝到那种难以抵挡的魔力。 一吻结束,黎永萱的脸蛋更红了,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你干什么?」嗓音抖抖有,小小声问。 「看你很想吃掉我的样子,就成全你一下,分你尝一尝。」麦纬哲勾起嘴角,坏坏的笑了笑。 她整个人像被抛进了巧克力浆时里,暖呼呼、甜腻腻,头都晕了,跟着巧克力漩涡打转、打转…… 「那我……可以……」她嗫嚅问,「再尝一次吗?」 换来他的呻吟。然后,他大胆地拥住她,深深地让她再品尝了一回。 这个吻比上一个更深、更热、更浓。她品尝他,他也贪婪地尝着她;她被压在他的坚硬胸膛与门板之间,几乎要喘不过气。身子像是烘软的巧克力,整个要融化在他紧紧的拥抱中。 已经好久了,几乎从第一眼开始,他的视线就锁定了她。 费尽心思引起她的注意,在她有状况时急躁忧虑,在孤单无依的时候毫不考虑就收留她…… 终于等到她眼神从别的男人身上移开。终于让她看见他自己。 他的爱慕,至此,再也无法隐藏压抑。 那些远远看着她的时刻、眼睁睁看她要走向别的男人时的折磨、以为她就要离开时立刻拔腿追上去的冲动……一切一切,都解开了封印,汹涌而出,要淹没他们俩。 巧克力,果然是催情的妙物。 再下个周末,教练团终于解禁了,让麦纬哲回家了。 他带着两大箱巧克力,以及两个电灯泡一起回来。巧克力是他们拍完广告之后,赞助商送的;电灯泡是两个队友安润和小宇。 「他们硬要跟回来的。」麦纬哲一脸不爽的样子,指指后面帮忙搬巧克力的灯泡两枚。 「我们也会想念老麦爷爷啊!还有萱萱姐,我们也很久没看到她了!」明明上次拍广告才看过,安润还可以一脸委屈地宣告。长得清秀端正真占便宜,装无辜的时候超有说服力的。 「有完没完?!你们到底要跟我的家人多熟才甘愿?!」麦纬哲怒吼。 「萱萱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她也是我们的啊!」 第十七章 黎永萱只是笑看他们一路斗嘴。见到安润他们,真的有如见到弟弟,跟他们聊天总是很开心。 说起来麦纬哲年纪也比她小,可是麦纬哲却一点也没有弟弟的感觉,他的一切表现都太老练笃定了。 自从上次在休息室失控之后,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他还是回去集训,每天还是定时打电话回来闲聊。可是,话明显地变少许多,有些时候两个人都拿着电话却都没讲话,沉默却是甜甜的。 「萱萱姐好像变漂亮了喔。」安润帮忙把巧克力搬进厨房之后,开开心心地跑来她身边,小狗般的绕来绕去,详细打量之后宣布。 可不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光彩是瞒不了人的。 「是吗?」黎永萱有些心虚地摸摸自己的脸,「应该是胖了吧。住在这里,每天都吃麦爷爷煮的菜……」 「好幸福喔——」换来一阵哀号,「我也想来住!」 「你们不必了,我不想跟你们同居。」麦纬哲过来了,冷冷打破后辈们的美梦,「老麦在后院,你们去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后院除了草坪、庭院之外还有小菜园,除草拔菜、浇水、扫叶……能帮忙的事情可多了,他乐得抓这两个小鬼公差。 「耶!我要玩除草机!」 「浇水器是我的!」 住在宿舍,一年到头都没见过庭院的小鬼立刻呼啸而出,往后院冲! 黎永萱走进厨房,想帮他们准备一点饮料时,突然,麦纬哲抛过来一小包巧克力豆。 她接住,立刻完全无法控制地脸红了,嘴角的笑意也抑遏不住。 有人心机好深。搬这么两大箱回来,是想做什么—— 但手像是自己有意识,打开了包装,拣了几颗送进嘴里。浓香的甜味在口腔扩散开来,顿时,她尝到幸福的滋味。 她是姑姑辛苦抚养长大的。小时候家里根本没有闲钱买这些零嘴糖果,只有在过年或生日等特殊节日时,姑姑会破例买巧克力糖给她。 而现在,巧克力糖又多了一层意义,或者该说魔力…… 「好吃吗?」魔力果然把某人吸引过来了。他的大掌捧住她发烫的颊,低声询问。 她点点头,含笑的眼默默看着他。他的眼眸如此专注地盯住她,琥珀色转为深浓,又是上等巧克力的色泽。 「那,可以让我尝一口吗?」 她眨眨眼,迟疑了片刻,又微微点头。 他老大不客气地深尝了。他不能吃巧克力,所以,这是他发明的另类享受法。 他们在厨房的角落热烈拥吻。尝了又尝,甚至吮住她的舌尖,辗转缠绵,良久良久才放开,两人都开始轻喘。 他年轻而健壮的身躯散发惊人的男性魅力,长期严格训练下来,肌肉硬得像砖墙;而且这堵墙还在发热,整个就是想要融化她。 结束了深吻,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被吻得略略红肿的嫩唇,一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麦纬哲向来是不叹气的,他这辈子还没遇过太多让他想叹气的无奈事情。不过,遇上了她,他也忍不住长叹。 「怎么了?」黎永萱忧虑地轻声问。 「没事。只是觉得跟你住在一起,很折磨。」他又叹了一口气。 「那……我可以搬走……」 麦纬哲嗤之以鼻,「别闹了,照你疯狂赞美老麦的情况看来,他大概会先叫我滚吧!怎么可能让你搬走!」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办法,麦爷爷煮的菜真的太好吃了。」 「够了,老麦不在这里,你不用嘴这么甜。」 可是,不就是老麦不在,他才能享受到她的甜美吗?他又乘机浅尝几口之后,才肯放她去准备饮料。 后院里的老少三人总算进来了,一进门,老麦立刻皱起眉,「为什么有巧克力的味道?」鼻子灵得跟狗一样。 「是她吃的。」麦纬哲立刻出卖她,遥指告状。 「你身上也有。是不是偷吃?」爷爷脸上已经出现山雨欲来的阴霾,「麦纬哲,你要我讲几次,集训期间要忍耐!连这点欲望都控制不了,你成得了什么大器?」 是说,眼前这位世界排名没有掉到三名以外过的选手成不了大器,那就不知道还有谁算得上大器了。 麦纬哲没否认,毕竟他确实也尝了巧克力,被爷爷训一顿就算了。 是黎永萱解开了僵局,她倒好冰茶,先送上一杯给老麦。本来正板着脸教训孙子的老麦,一看到她乖巧奉茶,气都消了,接过茶杯,一言不发地喝茶去。 「真偏心、大小眼。」麦纬哲在他身后嘀咕着,眼睛里却全是笑意。 周末下午,就在说说笑笑中过去了。三名集训中的选手傍晚还是按照今日训练计画出门跑步,一路要跑到山脚的小公园,然后蹲跳台阶来回四十趟之后才折返。黎永萱跟老麦爷爷俩则是要忙着准备大家的晚餐。 黎永萱一个人的时候,觉得煮饭好麻烦;买了菜之后要切切洗洗,煮了之后不过就是自己吃,吃完还要洗碗收拾,时间使用上实在太浪费。而且,独自吃饭是最令她觉得孤独的情境之一。所以她都宁愿草草解决,还一面看书、看资料以转移注意力。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跟着一丝不苟的麦爷想菜单、准备食材的过程就像是上课,在旁边帮忙的她都能学到好多做菜的技巧与窍门。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是一个人吃饭。 花这么多时间准备跟料理出一桌饭菜,最期待的,自然是和亲爱的人一起分享,确定对方享受自己手艺的感觉,无价。 等啊等的,三名选手终于练完体能回来了。催他们洗了手上桌,一桌子清爽又健康的美食引发大家的食欲。搭配晚餐上热闹的谈笑、战情分析、集训状况回报……这一顿饭,吃得又忙又开心。 几个月前的她,根本不可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失业;而以前的她也绝对不可能想到,失业这个转折竟是柳暗花明,她第一次尝到了真正的温暖与关心。 「我还是觉得,代言的产品要挑一挑……」分析师的训练不是说笑的,黎永萱听他们谈论之前拍广告的事,忍不住要说。 「没办法啊,赞助商又不是我们能选的。」小宇嘟囔着。 「谁说不能?」麦纬哲不大高兴地反问,「难道女性内衣、避孕、高跟鞋来要我们代言,我们也要接吗?莫名其妙。」 「广告拍得好的话,说不定也能出奇制胜。」黎永萱认真了,她微微皱起眉,脑中立刻开始分析曾经看过、听过的运动明星广告案。「嗯,其实你的提议满有创意的……有没有跟经纪人谈过?」 三个大男生都像看到怪物一样,古怪地瞪着她。 「创意?小麦哥这叫创意?」 「你疯了吗?叫我去拍女性内衣广告,不如先杀了我——」 「萱萱姐,我们没有经纪人啊。」安润一脸无辜地说,「官方说法是有,可是她是花式滑冰运动的经纪人,我们只是她顺便照顾的对象。花式滑冰赚很多钱喔,每次表演赛票都卖好好,还可以拍电影。」 第十八章 黎永萱仔细盯着他们。要拍电影,他们也可以—— 「我不喜欢你的眼光。」麦纬哲眯起眼,危险地说:「你在打什么主意?是想把我们卖掉吗?我们是缺钱没错,但也没这么缺!」 「我只是想,也许,我可以帮上忙。」 「不需要!」麦纬哲一口就拒绝,毫无商量余地。「我不要你想这些!」 在闹烘烘的高谈阔论之中,老麦爷爷耳最尖,听到了电话在响,他一声不响地起身去接。「是,这是麦公馆……你找谁?」 大伙儿还在争论究竟滑冰该代言的是什么产品、麦纬哲为何如此固执不肯听听黎永萱的建议之际,麦爷回来了,花白的眉锁着,冷静说着,「永萱,找你的。」 找她?黎永萱也跟着皱眉。怎么可能?这太奇怪了。 接过电话,她先喂了一声。 那边沉默着,没有回应。 「喂?」她再试了一次,很困惑,「我是黎永萱,请问是哪一位?」 「你真的,跟他同居了?」低低的男性嗓音阴沉地、不可置信似地问。 然后,就挂掉了。 黎永萱拿着无线话筒发呆,只剩单调的嘟嘟声从里面传出来。 看她这样,本来热闹争论着的他们也静了,视线全都集中在整个人突然像雕像一样一动也不动黎永萱身上。 「萱萱姐,怎么了?是骚扰电话吗?」安润担忧地问。 麦纬哲则是伸手过去,缓缓抽出她紧握的话筒,按了几个键试图检查,但来电没有显示,看也看不出所以然。 他眼神转为锐利,看了接电话的爷爷一眼。老麦爷爷只是微微的摇头,他也不知道是谁。 其实黎永萱自己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至少有九成把握;那个嗓音绝对不算陌生,短短几个字,她便认出来了。 毕竟,那人曾经是她寂寞生活中唯一的情感寄托。 只是……梁总监为何会知道麦家的电话?又怎么知道她住在这儿? 她整个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笑容没了,光彩也没了,仿佛失了魂一样,连麦纬哲在餐桌底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都浑然不觉。 她脑海中只绕着一个念头:他,究竟想做什么? 【第七章】 漫长的集训终究有结束的时刻,大赛来到了。 闹哄哄的比赛现场,准备下一轮要出赛的麦玮哲坐在休息区,护具、冰刀都已经穿戴整齐,蓄势待发。他的表情很冷静,甚至有带点深思的表情,完全不被周遭的广播、交谈声影响。 像他这个层次的运动员,必须被训练到面对大比赛有些麻木,否则每次比赛都要紧张的话,失常的机率就会大增。抗压力这回事是天生的,也是后天严格训练出来的。 但这一次,麦玮哲的平静全是表面的,心里的波涛汹涌,没人看得出来。 他最讨厌的对手等一下就要跟他再度对决了。这一年来,每个竞速滑冰的大型比赛里,那位对手仁兄总是阴魂不散。两人囊括了所有大赛的冠亚军,竞争还在激烈进行中。体育媒体称他们是君子之争,每次比赛都是热门焦点。 君子个屁。 那位对手小动作超多,为求胜可以不折手段,在争夺有利位置时,阻挡、拐子、超出合法范围的滑行,把脚故意伸到竞争对手的前进方向中……样样都来。麦玮哲就被他暗算过好几次。 烂人。有胆子今天就试试看,他麦玮哲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型的选手。暗拐子来,他一定还手,狠狠揍回去。 现实生活中也一样,谁有胆来啰嗦,敢碰他的的人,就别想全身而退!管你是什么天大的集团、什么天大的负责人、总监! 他的脸色大概很阴沉,从之前在后面休息室磨冰刀的适合开始,安润就已经在旁边密切注意他。此刻小男生默默挨到他身边坐下。 「小麦哥不要再生气了,萱萱姐已经来了哦。」安润赶快把王牌打出来,希望能让麦玮哲放松一点。毕竟接下来的比赛,奖牌希望在他身上啊! 麦玮哲偏头斜睨了他一眼,「谁说我在生气?」 虽然嘴硬,但眼睛已经迅速在安润身后扫了一趟。不见她的身影,他又回来冷瞪着安润,眼神无声质问:人呢? 「在那边。」安润赶快指着身边观众席。 果然,顺着指示望过去,黎永萱的俏丽身影在看台上出现。她陪着老麦爷爷一起来看比赛。 最后这一段进入魔鬼阶段,他没办法回家,又提早出发到比赛举行当地进驻选手村,他们只靠电话联系,已经好一阵子没见面了。 他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拉扯。不是被体能教练深层组织按摩时的那种实际拉扯,而是心底的交战。他的本能是把她狠狠抓住,完全占为己有,不让其他威胁接近;但现实是,他不能这样做。黎永萱是个思考了、独立的个体,她应该有能力自行做出决定、判断。 但,如果那个烂人敢再出现,再用下流的小动作干扰的话,就休怪他麦纬哲不客气—— 「小麦哥,萱萱姐姐都来了,你为什么还这么可怕?」安润简直要发抖了,他显然是奉了教练团的命来的,在一旁软声劝说:「难怪她刚刚不敢进来休息室跟你说话,怕影响你准备比赛的心情……」 啊,原来她不是没来过来休息室看他吗?听到这儿,麦纬哲的表情就软化了几分。本来以为她开始在躲他,又不敢直接质问;明明很想知道她跟梁文河有没有继续联络,也始终问不出口。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超级讨厌的。麦纬哲起身,调整着头盔。他们的热身时间到了,他准备上冰面。 一上去,还没进跑道,他先闲闲地滑到一旁,在黎永萱他们坐的位置的下方停住,抬头望上去。 端坐在位置上的麦爷爷冷淡地点点头。黎永萱则是不由自主地就下来了,隔着护栏,满脸忧心地望着他。「加油……教练前几天说,你又大腿的拉伤似乎有点问题,没事吗?」 他满不在乎地笑笑。有了她跟爷爷在现场,他知道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痛死他也会拼到冠军。 「没事的。来。」他对她勾勾手指,她乖乖地弯下腰。他便在她耳边说:「我准备了一个惊喜,比赛之后要给你们。不过现在你得先亲我一下,祝我比赛顺利才行。」 黎永萱闻言,脸蛋一红,「在这里?不、不太好吧?」四周都是记者跟观众呀,已经不知多少相机镜头对着他们了。 麦纬哲痞痞地偏头看她,「好,让你欠着。不过有朝一日,你得要带利息还给我,听见没?」 「你是流氓啊?什么都是你在说。」她嗔他一句,「赶快去热身,教练在瞪你了。」 「他在瞪你才是,谁教你在这里干扰我专心比赛。」 「啊?真的吗?」她是一听就会认真的个性,当下就忧虑地退后,「那我先、先上去了-----」 傻女,这么好唬。麦纬哲嘴角带着笃定的笑意,姿态优雅地滑开,在刚整好的冰面上绕着中场闲闲逛了几圈,全身充满着要爆发之前的压抑冷静。 第十九章 对手们,你们今天要有大麻烦了! 大赛落幕,麦纬哲不负众望,个人夺得二金一银,还带着领团体接力拿到了银牌。风光至极,赛后记者会大爆满,还为了他延长联访。 最后,被问到赛后要怎么放松、休息时,他露出了灿烂性感到令人心跳的笑容,难掩兴奋地说:「准备带家人去海岛好好度个假。」 「家人,是指爷爷吗?还是有别人?」记者锲而不舍地问下去,「关于家人,要不要聊聊你双亲?你父亲在天之灵一定很高兴看到你今日的表现。不过你有没有好奇过,母亲是不是也在看着你的比赛?」 英俊的脸上,表情微微一变。这记者是新来的吗?谁都知道麦纬哲不回答关于他家人的任何问题。他的父母根本就没结婚,母亲怀孕是个意外,生下他之后就抛下他们父子离开了,至今音讯全无,从没有回头过。而他父亲在他四岁那年也生病过世了。 他对父母的印象都可以算是零。 没有父母,小孩照样会长大,他是个好例子,黎永萱也是。 他没有任何特殊怨恨,但要期待他有什么孺慕思念之情,在光辉荣耀时刻含着泪说:「我希望我的父母永远以我为荣」之类的屁话,那是免谈。 当下,他那双特色特殊的眼眸冷冷看向急于表现的小记者。 「要不要对镜头说几句话?也许令堂现在也在看——」 「不用。」他对着镜头断然拒绝。「没有这个必要。」 他冷酷的反应是今晚的另一个焦点。没有经纪人、公关在一旁看着,教练们也无从阻挡起,就眼睁睁看着媒体狂拍、狂写,准备把他塑造成少年得志、傲慢冷血的冠军。 麦纬哲才不管,这点旁枝末节的小事,从来无法影响他。他可不是小心翼翼看人脸色长大的。只要有实力,只要奖牌一面面到他手里,他就是英雄。 之后连续三天都是马不停蹄的各项媒体相关活动,要全部跑完之后才能回家,开始真正休息。当晚活动一结束,他连夜就搭机离开了,当地帮他们举办的庆功派对他都没参加, 完全是归心似箭! 风尘仆仆赶回家,已经过了午夜。他背着大大的旅行袋,踏上家门前的台阶,抬头一看,深浓夜色中,砖造的房子与背景在一起,但里头透出的晕黄灯光却告诉他,有人在等他回家。 一进门,果然厨房的灯还亮着,黎永萱身着t恤、短裤,一身准备上床睡觉的模样正在餐桌前认真打字记录。这位小姐果然工作认真,这几天以来他的新闻量暴增,她真是得加班熬夜整理了。 「你回来了!」听见声响,看见他进门,她小脸整个亮起来。丢下整理到一半的档案资料起身,她又有点害羞地迟疑了,眼眸里全身甜蜜笑意。 麦纬哲可没那么含蓄,丢下旅行袋,大踏步过来,把人儿抓进怀里,低头就是狠狠一阵热烈深吻。 欢迎回家。 他抱得好紧、吻的好深。赤裸裸的相思之意在两人之间焚烧。她主动地攀上他的颈,小手抚着他微卷的浓密头发,一下一下,像在说辛苦了。 他也抚摸着他,从t恤下摆探进去,轻抚着她细腰柔嫩肌肤。她有些怕痒地扭身闪躲着,丰盈的乳蹭着他的胸膛,让他忍不住发出难耐的呻吟。 「咳咳!」苍老的咳嗽声愤怒的响起,打断了两人火热的缠吻。 黎永萱的脸烧得通红,立刻推开他,尴尬得连头都抬不起来。麦纬哲则是很不耐烦地回头。 只见楼梯上站着一老一少两人;老的是爷爷,少的是安润,四只眼睛都直直盯着刚刚演出真人火辣秀的他们。 避开了爷爷谴责的眼光,麦纬哲拿安润开刀,「你这混蛋为什么在这?干嘛比赛都结束了还阴魂不散?!」 「我、我是回来搬宿舍的……」安润好冤,「集训结束了,要搬走啊!我明天才走,爷爷跟萱萱姊好心,今晚让我借住——」 「借住?你要睡客厅吗?家里没房间让你住了!」 安润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又看看麦爷爷,「爷爷说……」 「他今晚跟你睡。」老麦爷爷威严下令,仿佛将军带兵一样,「全部都快点准备就寝,都几点了,作息这么不正常!」 「可是……」大赛才刚结束哪。 「不准顶嘴!」怒吼响彻室内。 结果,当晚真的是这样安排;黎永萱尴尬得带着笔电消失在对门房间里,爷爷也就寝了,留下他跟天杀的电灯泡安润挤在同一间 。 幸好安润懂得看脸色,乖乖把棉被、毯子在床前地上铺好,很认命的要睡地板。 「我还以为你跟萱萱姐会睡同一间、我可以睡我以前的房间呢。」安润一面铺被子,一面天真地说。 她跟他同床共枕?麦纬哲阴暗地想,老爷子会先打死他吧! 想当初带她回来时,爷爷没有任何意见地接纳了她,只是声色俱厉地交代了孙子一句:「你要是敢欺负人家女孩子,我打断你的腿!」 所以即使同居,他们也根本没有同床。他当然也不是不想,但有爷爷一匹老狼似的监视着,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乱来。 外界认定傲慢、狂妄的麦纬哲,私底下却非常、非常听爷爷的话。 空有令人垂涎的外表,在男女关系上却是一直都非常谨慎,原因无他,因为爷爷教得好。 也是因为他的父母很年轻的时候就未婚生下他,年轻的情侣爱火正炽时根本没想到后果。一个生命因此诞生,他们却没有能力负担责任,他爷爷绝对不会让麦纬哲步上这个后尘。 他很听话,但那不代表他很乐意,所以他把怒气全发泄在安润身上。 「闭嘴!快点睡觉!不要再吵了。」 「呜……小麦哥好凶……」 「明日之星、新出炉的铜牌得主,伟大的安润先生,可以请你闭嘴吗?」他无比讽刺地说,咬牙切齿的。安润偷笑着赶快躲进被子里。 虽然不甘愿,但翻来覆去的,麦纬哲还是睡了。回到家,他的精神完全放松,一夜无梦的好眠。 走廊底端,爷爷的房间里,终夜却断续传出老人家咳嗽的声音—— 隔天起床,一下楼,就看到黎永萱一脸忧虑地在讲电话。 他的直觉立刻敏锐抬头。是那个想死的梁文河吗? 这段时间以来,爷爷不想让他分心,所以不肯多说。但他知道梁文河神通广大的地查到了黎永萱住在他家的事,常常打电话来骚扰。 很好,现在他轻松了,有的是时间陪他耗,梁大总监尽管放马过来! 「是谁?」他走下楼梯,一脸冷酷地问。 黎永萱背过身,轻声细语地跟对方说了几句,才挂掉电话。 麦纬哲已经来到她的身后,再度很不爽地问:「是谁?你在跟谁讲电话?」 那话中浓浓的的醋意,不用很敏锐的人都感觉得出来。 「是刘医师。」她偏偏就不是很敏锐,只是小声对他说:「爷爷昨晚咳得更严重了,没睡好。这次感冒一直没痊愈,我很担心。」 第二十章 看她小脸苍白、一脸忧郁的样子,麦玮哲整个心都软了。「爷爷年轻时有抽烟,所有肺不好,遇上季节变换、感冒时都容易久咳不愈。」 「刘医师怎么说?」 「刘医师、你、爷爷都说一样的话,都教我不用太担心。」虽说如此,她忧愁的表情还是没变,「可是我怎么能不担心?爷爷年纪也大了。我想,是不是要把旅行取消——」 他瞪着她,「你知道了?」 这是给他们的惊喜呀,现在她都自己知道了,还何惊喜之有? 她有些埋怨、有些好笑地瞟了他一眼,「你在多少记着面前自己讲出来,三个小时后网路新闻都更新了,粉丝的网站也放在首页大肆宣传,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们都好久没放假了。」他抓起她的手,用她柔软的手心磨蹭他下巴的胡碴,一面难掩兴奋地说;「一起去阳光普照的小岛嗮太阳、看看海,爷爷一定会马上好转的。」 「可是刚刚刘医师说了,爷爷最好不要搭飞机,万一还没痊愈,又被传染一次感冒,那就——」 「嗯,也是。」麦玮哲沉默了。 期待、计划多时的度假旅行,却在出发之前生变,他自然很失望,但为了爷爷的身体着想,还是算了。 他也是很舍不得看黎永萱如此忧虑的样子。她是亲眼看着姑姑生病、过世的,对于家人健康,她比谁都小心、在意。 是,爷爷是她的家人。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深深的认定。 「那我去取消——」 「不用取消。」爷爷沙哑的嗓音传来。他已经起床了,严肃的脸庞看起来果然有些疲惫,比平时更苍老。「我这是老症头,休息几日就好了。」 黎永萱摇头,「爷爷不去我就不去。我留下来照顾您。」 「你们都不去,那我干嘛自己去?发神经啊?」麦玮哲翻个白眼。算了算了,反正在家休息也是休息。 「呃,我可以……」安润本来在客厅看电视的,此刻突然怯生生地举手。 「我才不想跟你去度假!」麦玮哲恶狠狠地骂回去。 「不是啦,我是要说,我可以留下来照顾爷爷。」安润照例又是那个无辜纯洁的表情,「我的东西还没打包完,而且新住处还没找到。我爸叫我处理好才准回家!」 说完,麦家人面面相觑。 「那就这样,你们去吧。」说完,麦爷爷深深地看了孙子一眼。 那是充满告诫、担忧、威吓的一眼。仿佛在威胁他,去放松度假可以,但记住爷爷的话,绝对不准乱来! 麦玮哲也毫不闪躲地迎视。千言万语,都在眼神中交流。 黎永萱挣脱他的掌握,去准备众人吃的早餐了。爷爷的特别状况,她还炖了润肺的冰糖梨子给爷爷吃。看她在爷爷身边细声嘘寒问暖的样子,不知内情的人,绝对会以为他们是亲祖孙。 麦玮哲闲着没事,晃到搁在中岛上的笔记型电脑前随便看看,上面开着黎永萱整理到一半的新闻资料。 本来真的只是随便看看的,但一看之下,他却有些惊讶。 旁边有一封写到一半的电子邮件,是黎永萱和他的粉丝网站负责人通信。 「这个……他指着电脑,诧异地问:「你跟网站的主持人有来往?」 「嗯,写过几次e-email。不过……」黎永萱走过来,递给他一杯香浓的榛果咖啡——有人终于解禁了——一面有点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对方好像不是很友善。」她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她有点敌意。每次跟她交流的适合,她总是……对我口气不太好。」 麦玮哲洋洋得意,「因为是爱慕我的女粉丝嘛!他们会嫉妒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白了他一眼。「胡说八道,对方又不知道我是谁,她应该只以为我是你的经纪人之类的。粉丝们都觉得,经纪人没有好好照顾你、帮你争取。」 「我不需要任何人帮我争取。」他漫不经心地说,语气狂妄,「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谁需要经纪人帮忙?」 「话不是这么说,你这个等级的运动明星,本来就需要经纪人。」黎永萱再度努力,试图要让他听进去,「关于这个,我其实可以帮得上忙,我有足够的专业训练——」 「我说不用就不用。」他也像以往每一次谈起时的反应,悍然打断、拒绝了她的建议。 「你为何这么不希望我——」 「又是道贺的花篮。」安润老马识途似的跑去开门准备签收,「早上已经收了两盆啰!这次又是谁送的——」 麦玮哲也端了咖啡晃到门口,正好看着安润捧着一大盆有着剑拔弩张的剑兰、带刺的奇怪植物进来。小朋友脸上流露出困惑表情,「谁道贺是送这种花篮啊?长得好奇怪。」 抽过卡片,麦玮哲看了片刻,眼眸迅速沉冷。 他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黎永萱正在跟爷爷说话,没看见这盆侵略意味浓厚的花。然后,他把咖啡杯一搁,接过花篮,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小麦哥,你要把花拿去哪里?」安润急问。 「拿去丢掉。」他冷冷一笑,「这种东西,不准进我家门。」 这花,哪里是道贺来的? 卡片署名是梁文河,内容只有短短的一句—— 你可以赢走所有奖牌,但我会把属于我的要回来! 【第八章】 他们出发度假去了。 目的地是南太平洋的一个度假胜地小岛。在那儿,他租了走出去就有私人沙滩的小屋,小屋里,是真的整整有「三个」房间! 「好大的房子啊!」黎永萱整个眼睛发亮。舒适小屋布置得极有南洋风情,竹帘、白色窗纱被海风徐徐吹动。每个房间天花板中央都有大叶片的吊扇,懒洋洋地转着。 床更是美到极点,每张都有着雪白的丝棉枕头、被子,滚着淡金色的边,四根雕花柱子缠绕着床纱,好像一躺进去就会开始做好梦。 颜色鲜艳的新鲜水果堆满水晶盆,搁在客厅中央的桌上。木头长椅上也堆满淡金色的靠垫,可以舒舒服服躺在椅子上一面看海天一色,一面吃水果。 落地纱窗推开,外面是宽阔露台,走下去便是私人沙滩。一角还架着巨大的彩色遮阳伞,底下有两张躺椅。真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躺下来发呆的好地方。 有人一进门就把旅行袋一丢,大摇大摆地瘫在长椅上,抓起水果就吃,慵懒得像只要睡午觉的狮子。不过,狮子的眼睛还是跟着另一个人转。 黎永萱从来没有度过假,她兴奋地在房子里团团转,每个房间都去仔细看了一遍,眼睛亮晶晶。然后回到客厅,她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口气,「爷爷没来真可惜,他会喜欢这里的。」 「才怪。我也带他来度假过,他老大到第二天就受不了了。」麦纬哲嗤之以鼻说:「他闲不下来,又不喜欢让人服务,看海看个十五分钟就嫌无聊,别人煮的东西嫌难吃,很啰嗦的。我们那次提早三天打道回府,从此他宣布绝对不跟我去海边度假。」 第二十一章 「爷爷应该喜欢可以爬山、健行的地方吧,我们下次再去。」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麦纬哲忍不住微笑。 「叫得好亲热,他是你爷爷还是我爷爷?」他故意逗她。 黎永萱脸一红,有点羞赧地笑笑。他对她勾勾手,要她过来。 等她走近了,他伸手一勾,把她拉到自己怀里。两人安静依偎着,一起望向外头一望无际的海天一色,碧海蓝天白云。 「谢谢你。」她由衷地说。 麦纬哲没回答,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他才应该向她道谢。这阵子以来,她负责照顾他家里、他爷爷,甚至是他的职业生涯、他的食衣住行,还有…… 还有,让他不再孤独。 初相识时的那个严肃俐落ol其实只是表相,里头藏着一个脆弱的、温暖的小女孩。她有着好多好多的爱想要分享,却找不到对象、找不到出口。 有时,只是一点点的施舍,她就整个心交出去了。真笨。 他吻着她细嫩的耳际,宠溺地低语:「蠢女。」 黎永萱微笑,完全知道这是他表达情愫的方式。嘴巴那么坏,根本不会说好听话,但,她真的可以感觉到他对她毫无保留的呵护。 略略转身,她攀抱住他的颈,主动献上甜甜的吻。他的唇间还有刚刚吃的水果香味,一尝,就让人沉醉。 吻得难分难舍、情生意动之际,他拥紧了她,坚硬的身躯又在发烫。 良辰、美景、心上人。可是…… 他真的、真的、真的差一点就把她的上衣拉起来了。想更亲近的念头越来越无法控制,但,他还是要克制。 「不行。」他压抑得双手都微微在发抖。吻了吻她的嫩唇之后,他喘息着说:「我们快点出门吧,不然,我会失控。」 她笑了。笑容是只有被深深宠爱着的女人,知道自己在折磨男人时,才特有的那一种。 「真乖。」她奖励似地回吻了一下,「我们出去吧,我想请你吃饭。」 非常好,吃饭。 某种欲望不能满足时,幸好他现在可以用满足食欲来补偿。 「那当然,不跟你客气的。」刚从控制饮食的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疯狂地大笑宣告:「钱包带好,今晚绝对吃到让你破产!」 黎永萱笑着起身,拉了他一把。「我大概比你想像的有钱一点。走吧!」 两人手牵手出门去,到度假小岛的镇上闲逛。镇上有一整条充满酒吧、餐厅的大街,也充满了观光客,热闹非凡。夕阳西下,各家店面都把临街的那一面全部打开,桌椅都摆到街上来,吃饭、喝酒的客人们皮肤都晒成金铜色,无忧无虑的笑声四处可闻。 有人只是戴上墨镜就高调得要命。他穿着黑色背心、破破的牛仔裤跟夹脚拖鞋,可是世界级运动员的肌肉不是开玩笑的,就这么走一趟,好几个长发飘逸、穿着鲜艳花色超短小洋装、修长双腿晒成漂亮蜜色的美女都对他微笑,友善得好诱人。 麦纬哲对那些妙龄美女根本视若无睹。他选了一家可以看到海的——也就是随便哪一家——餐厅进去,拿起菜单,狠狠的从前菜一路点到甜点! 「呃……」头上插着大花的服务生写着写着,有点呆掉,「还、还有别的客人要加入吗?」 麦纬哲用很帅的动作脱掉墨镜,露出他那个电力十足的笑。「没有,全部都是我要吃的。给小姐一碗汤就可以了。」 黎永萱噗哧笑出来。这儿放松而适意的气氛影响了她,她一笑就停不下来,边笑边喘着说:「你、你看到她的表情没有……」 他盯着她,嘴角有着若隐若现的神秘笑意。从他们一下飞机开始,这样的笑意就一直在他脸上萦绕。 然后,他俯过去,在身旁挤满人的嘈杂餐厅里,吻了她笑不可抑的唇。 甜吻结束,他含笑望着她又涨红了的小脸。她咬住被尝得红润可爱的下唇。 「在这种地方……」她瞪他,眼睛却是笑的。「你干什么?真没规矩。」 「只是先谢谢你请客而已。」他毫不在乎地说。 他们合力吃完了那太过丰盛的一餐,饱到快要无法动弹,然后,决定散一个很长很长的步帮助消化。 在星空下,他们手牵着手,缓缓在沙滩上晃荡。海浪阵阵涌上又落下,拍打着他们的脚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话题漫天乱跳,聊小时候、聊共同的经验——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聊遇过的好人坏人,聊她怎么读书、聊他怎么开始练竞速滑冰,聊她的姑姑、他的爷爷…… 「你知道老爷子第一次看到你之后,说了什么吗?」他顽皮地踢着沙子,不经心地问。 「说什么?」 「他说,你太瘦了,一定要把你养胖。」想到当时老人家坚决的眼神,麦纬哲忍不住又笑,「他还说你没人照顾,饿到戒指都松到掉了,真可怜。」 在她一生中,一定被很多人说过可怜吧。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没有任何背景跟靠山,只身闯荡社会,还差点傻乎乎的坠入深渊…… 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不在乎了。可是,在这几句简单闲聊、爷爷的几句话里,突然、突然…… 眼泪突然冒出来。而且是一颗接着一颗,止都止不住。 那些一个人的孤单与寂寞,那些无人关心疼爱的日子,就像一天要用一颗泪珠来换,成串成串地坠落。 麦纬哲什么都没说,他知道那种感觉。所以,他只是伸长手,紧紧的把她抱进怀里。 满天星星在闪烁,像她的泪。她埋首在他温暖坚硬的胸口,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前夜她哭到脸都肿起来,眼睛睁不开,还是麦纬哲背她一路走回小屋的。结果隔天早晨麦纬哲懒洋洋醒来时,发现女生真不简单,才睡个一觉,就恢复正常了。 黎永萱拿着电话,依在长窗前,一面絮絮低语:「……别帮安润搬东西呀,您的腰又不好……没关系,那些可以等我回去再整理,您先放着就好了……多休息嘛,咳嗽好点没?有没有好好吃药?嗯?他、他还在睡呢……没,不是,是隔壁间……」 听到这里,麦纬哲忍不住翻个白眼。 人都给他带来这里了,真要怎么样,爷爷多问两句、少问两句,又有什么差别?就是看准黎永萱是老实人,不会说谎;要不,老爷子干嘛不问麦纬哲他们是不是睡一张床? 何况,很多事情又不是只能在床上进行。 「咳咳!」用力假咳两声,宣告他已经起来了。 「啊,他起来了,我让他跟您讲……嗯?哦,好,爷爷再见。」黎永萱挂了电话,一脸无辜地说:「爷爷叫你别抓狂乱吃。」 居然不跟他说话!这爷爷真是…… 不过,果然知孙莫若爷。大比赛之后都是他们的疯狂乱吃期。「已经太晚了,昨天已经开始乱吃了。」 「那你今天想吃什么呢?」她放好电话走过来,圈住他的腰,仰着脸问。 麦纬哲抓抓乱乱的发,用胡碴磨她的嫩脸,痒得她笑着直闪躲。「昨天我选,今天换你吧。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 第二十二章 他们逛啊逛的,最后选了一家情调慵懒的酒吧。有长长的吧台、有红色皮面、闪亮椅脚的圆圆高脚吧台椅。点完菜之后,黎永萱先去了一趟洗手间,留他一人在吧台跟酒保闲聊。 结果才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她一出来,就看到有人身边围绕着两个身材高挑辣妹!两个都有着大胸部跟翘臀,身材是标准的s形。她们靠得好近,一个一面拨长发一面笑着,一个好认真地跟他攀谈,上身前倾,傲人的双峰,简直快要从挖得超低的紧身小背心中蹦出来见客。 真是活色生香。整个度假小岛几乎都是这样的妙龄美女,应该要见怪不怪了才是。可是,黎永萱居然觉得肚子里一阵酸辣感烧上来! 她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体验这么强烈的醋意。 一领悟到自己在嫉妒,她整个人震惊到无法动弹,在原地僵住。 他懒洋洋地浏览着酒吧装潢,眼神一转到她身上,嘴角勾起了笑意。老毛病又犯了,手指也勾了勾,示意要她过去。 黎永萱差点连一口气都换不过来,慢吞吞地走回他身边。 「看吧,小姐们,我就说我有伴了。」麦纬哲有些抱憾地说,「抱歉,也许下次再说?」 火辣女朗们上下打量了穿着宽松背心洋装、实在不算火辣的黎永萱一眼,然后悻悻然地走了。 「你的朋友吗?」她故作不在意地说,坐回她的高脚圆凳上。 麦纬哲却又一把将她拉下,然后,将她安置在他大腿上。 「你最好坐在这里。」他玩弄着她的发梢,慢吞吞地说:「不然,等一下要是又有女生来搭讪……我不想再看到你好像咬到柠檬的样子。」 「你说什么!」她的心事被说破,耳根子一烫,又羞又恼地捶他,「胡说八道,我才没有、才没有……」 他搂着她大笑,笑声超得意的。「没有吗?你才该看看你刚刚的表情!」 「住口!」再狂捶好几下。 笑闹中,她发现他脖子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皮绳。 「这是什么?」底下好像挂着坠子,她好奇地想拉起来看,「何时买的?我怎么没看过——」 「没什么。」麦纬哲突然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拉。「汉堡来了,赶快吃吧。」 耍什么神秘啊?黎永萱瞪他一眼。正想再问时,服务生端了两盘热腾腾、香喷喷的牛肉汉堡过来,引开了她的注意力。 吃完了汉堡,他们一路闲逛,优闲得像是两个最懒惰的人,最后才懒洋洋走到码头边。下午他们预定参加当地行程,搭船出海,在海上欣赏日落之后才回头,应该会是很棒的经验。 在码头等着上船时,黎永萱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麦纬哲从早上开始就有些奇怪。说不上是哪里怪,但黎永萱感觉得到,他似乎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话变少了,甚至有点心不在焉。 「没事。」他摇摇头,眼神深深地望着她,「萱——」 「嗯?什么?」 他欲言又止,嘴巴张开又合起,几次之后,才又摇摇头,「真的没事。」 一个嗓门超大的、落腮胡长了满脸的胖胖中年男子出现,对着码头上的他们大吼:「两点!两点的客人们,您真幸运!快来搭船啰!」 船是一艘中等长度的柴油马达船,可以坐十个人,但连他们在内只有五个客人。依序上船之后,大嗓门的胡子先生原来就是驾驶,他的脸被太阳晒得红通通,很豪迈地宣布:「各位叫我船长叔叔就可以了!我需要一个副手,你!就是你,你坐到我旁边来。等一下如果引擎失灵,你要下去推船!」 被指名的麦纬哲微笑接受,拉着黎永萱过去坐在船长后面。黎永萱忧心忡忡地小声问:「引擎真的会失灵吗?我们要不要换一艘?」 「这位……是小姐还是太太?是小姐?」大胡子听到了,声若洪钟地大声回答:「你不相信这位先生的能力吗?看他的肌肉!身材!这船艘船就算坐满了人他也推得动!各位说是不是!」 后面的客人跟着大笑起来,麦纬哲笑着拍拍她的手臂,「不用紧张,船长只是在说笑而已,引擎不会坏的。」 果然,马达一发动,就蓬蓬蓬好有力的样子,载着他们航向碧海蓝天。一路上船长大吼着介绍附近的美景——难怪他嗓门变成这样,要压过引擎声还一面导航,真的很不容易。 在岸边绕了一阵子之后,他们航向海中央。到了定点之后,船长把船引擎关了,转身对游客说:「这儿附近,大家可以看看,海水是最清澄漂亮的,还可以看到许多漂亮的热带鱼……」 黎永萱依言,抓着船舷,探身出去看。海水果然晶莹剔透得毫无污染,映着即将落下的夕阳,美得令人屏息。 「你看、你看!真的有好多鱼喔!」发现一群颜色斑斓的小鱼游过,她好兴奋地伸手想拍他,「你快来看呀!好漂亮喔!」 拍了几下,却都落空。刚刚一直坐在她身边的麦纬哲,居然不见了。 黎永萱困惑地回头,却发现,麦纬哲确实不再坐在座位上。 他面对她,单膝跪在甲板上,夕阳在他身周镶了一圈金光,他的眼底也闪烁着金色的笑意。 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治呼吸,整个人,完完全全,空白。 「我爷爷说,不准占女孩子便宜。可是我好想好想欺负你。唯一解决的方法就是你嫁给我,变成我老婆,我就可以尽情欺负了。」麦纬哲对露出一个有点调皮、有点羞赧、让她整颗心都要融化了的灿烂笑容,「可以嫁给我吗?」 她的眼中莫名其妙的充满泪水,夕阳成了细细碎碎的金红色光芒,在眼底跳跃。 「小姐,如果他结婚只是想欺负你的话,你要不再好好考虑一下?」大胡子船长突然插嘴,「婚姻不是儿戏,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她偏头想了想。 他的痞、他的多话、他适时的寡言、他的包容、毫不犹豫的回护珍惜、毫无保留的热情…… 想到自己只为了他才会有的焦急、担忧、兴奋、喜悦;渴望他的拥抱,也渴望想要将他紧紧拥抱。会吃醋、会生气、会无奈、会患得患失…… 在那一刻,她的思绪变得极为澄明,再清楚也不过了。 就是这个人。就是他了。 「我当然愿意。」她颤抖着嗓音,泪意盈盈地回答。 「好啊!」 「干得好!」 大胡子爆出一声震耳的喝采。后面三个终于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的客人。也立刻开始大力鼓掌叫好。 麦纬哲的眼眸充满金色笑意,都快满出来了,他左手拉出挂在脖子上的皮绳,解开之后,轻轻一扯,一枚戒指躺在他掌心。 是她姑姑留下的那一枚,却又不是。 已经氧化的简单银戒,此刻被一圈白金密密的缠绕,形成一个崭新的、别致的套戒。白金雕工强致而精巧,与质朴的银戒相伴,像是两个戒指又像是融合为一。 她已经没办法说话了。只有他,懂得这戒指对她的重要性与意义,也愿意为一个不值钱的银戒花这么多心思。 第二十三章 眼泪一颗颗不争气地急急落下,她哽咽着猛点头,让他把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加了一圈的戒指大小刚好,就像是为了她而订做的。 「黎永萱小姐,你愿意嫁给麦纬哲先生为妻,一生与他携手、珍惜他、敬重他、爱他、信任他,身心灵都忠实属于他,直到死的那一日吗?」 「我愿意。」闪电回答之后 ,她含着泪回头,困惑地看着大胡子。 「咦,我之前没说吗?本人的正职是牧师,副业才是开船;网面介绍都有写到喔。你不知道你要嫁的这一位,早有预谋吗?」大胡子呵呵一笑,扬了扬手上的迷你圣经,继续说下去:「接下来就换你啰。来,骗人上贼船的麦纬哲先生——」 麦纬哲打断大胡子,自己接了下去,「我愿意娶黎永萱为妻,一生与她携手、珍惜她、敬重她、爱她、信任她、身心灵都愿意忠实属于她,到死的那一日,当然愿意,这还用问!」 「你背得很熟嘛,之前自己偷偷练习过很多次?」大胡子船长呵呵呵地取笑他,「好啦,我现在宣布你们成为夫妻……来,跳进海里去吧!」 麦纬哲傻眼。「你不是该让我吻新娘吗?」 「那就太俗套啰。」船长摇摇食指,神气活现地说:「我对每对到海上来结婚的夫妻都说一样的话:婚姻就像是大海,辽阔无垠;在你跳进去之前,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是在结婚的当下,一定要有携手一起跳进去的勇气跟决心。所以不要迟疑,快去体验一下吧!」 说完,他大掌一推,刚刚成为夫妻的两人,就这样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一跃而下,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 不管未来还有什么考验,他们,要一直一直牵着手。 【第九章】 隔天早晨,他们一起在雪白的大床上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对方。 同居这么久,终于同床。 「这位小姐,你是谁?」麦纬哲的嗓音懒洋洋的,带点沙哑的性感问。他的眼眸是深浓的巧克力色,在她脸上缓缓游移。 她的脸有着甜蜜的晕红,笑也是甜蜜蜜的,照着他昨夜规定的回答,羞赧地说:「我是你的老婆。」 「答对了,真棒。」他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搂得好紧好紧。 黎永萱把发烫的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卜通卜通的强壮心跳声。 昨夜,在皎洁月光之下,相许的两人压抑良久的情意终于冲破了闸门,汹涌而至,一次又一次淹没彼此。她像是一直没有离开过海上,波涛起伏间,晕眩地被爱着、被需索着。一波方歇,另一波更猛烈的冲击又迎上来;有时,却是温柔至极的摆荡,荡啊荡啊,让她整个人融化。 她是他的了。而他也是她的。小手轻轻抚摸着他如铁条般的手臂,他硬邦邦的胸膛,他的腹肌,精瘦却超有劲的腰—— 「你再这样大吃大喝下去,这里都要长肥肉了。」她喃喃说。 麦纬哲有点痛苦似的笑了笑。「再摸下去一点。」 「才不要。」她羞红了脸,想抽回手。 他怎么可能放过她,握着她的手往下滑。果然,那儿也已经跟着苏醒了。她一碰到开始坚硬的男性亢奋,就羞得全身发烫,血液循环超快。「你……别闹了,难道又要……」 「当然。」他神气活现地说,「睡在你身旁这位可是身体健康的二十六岁男人,每天早上这样是常态,你最好快点习惯。」 「习惯这个干什么!」她忍不住娇斥。 嬉闹间,他教她该怎么取悦一个身体健康的二十六岁男人。不但身体力行之外,还在她耳边循循善诱,教得钜细靡遗。 他享受着柔软小手羞涩抚摸的美妙滋味,直到她一手快不能掌握时,才温柔但坚持地压上她娇裸的身子,膝盖撑开她的玉腿。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激烈狂野的亲热过后,他抱着她去冲澡。大大的浴室里有着大理石浴缸,也有一面广阔的单向玻璃窗可将海景尽收眼底。被疼爱得软绵绵的她任他摆布,泡在大大的浴缸里,被男人由身后揽住。 中午的阳光在海面上跳跃,黎永萱眯着眼往外望,突然喃喃说:「回家之后,让爷爷知道我们已经……这样了,你觉得……他会不会生气?」 「生气?为什么?」大掌捧住她雪嫩的双乳,爱不释手。顶端被揉拧得艳红挺立,让他好想……好想含进嘴里好好品尝。 而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这么做了。最美妙的是,她也会柔顺地接受他的疼爱。 他调整了一下她的身子,然后,低头吮吻住她一边的甜蜜莓果。 「总觉得……爷爷……好像……」她抱住在她胸前肆虐的头,喘息着说下去,「嗯……他不太……喜欢看到,我跟你……啊、啊……」 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他还是听懂了。暂时放过了到嘴的美食,麦纬哲抬起头,如野兽般闪烁野性欲望光芒的眼眸紧紧盯着她。 「他只是不准我欺负你。」他说。「老爷子早就看出来我对你……所以他时时警告我,若不是认真的,就不准碰你。你无依无靠,又这么蠢,要骗是很容易骗,就怕你之后——」 她气得抡起粉拳捶他,「爷爷才没有这么说!」 「有没有说,你自己去问他啊!」他哈哈大笑,重新抱回心爱的人儿。 以热吻安抚之后,他才在她唇际悠悠说了:「当年我父母就是这样,热恋到昏了头,我爸据说才十九岁,还是大学生,我母亲二十四,当时是他们的助教。结果意外怀孕了,我母亲根本不要我、不想生。都已经要去堕胎了,还是我爷爷带着爸爸去求了好几趟,才勉强把我生下来。老爷子是怕……怕我重蹈那个很烂的覆辙。」 黎永萱静了片刻,乖乖依偎在他怀里。 「所以,我是不受欢迎的小孩。只要想到这,就觉得奖牌拿得再多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他自嘲地笑了笑。嘴角一扯,又坏坏地说:「而且,萱,你知道吗?老牛吃嫩草,好像是家族传统——」 她搂紧他,听出了他随口说笑之下,意欲遮掩的在意。 「如果我们以后有宝宝了,我一定会好好的把他生下来,好好的爱他。」她仰起脸,认真问:「你也会健健康康的,一直陪他到大,对不对?」 麦纬哲的嘴角扯着大大的微笑。 「照我的身体状况,那有什么问题?」他说。「你才该开始好好锻炼!回家之后,你每天都要跟我上健身房运动!」 「去就去嘛,谁怕谁!」 事实证明,热恋中的情侣——不,他们是夫妻了,虽然还没登记——最爱的运动根本不是健身房。 度假结束回到家时,老麦爷爷只看了他们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老人家严肃地望着他们问。 黎永萱的脸红了,不过,还是握紧麦纬哲的手,鼓起勇气说:「爷爷,我跟他……我们……」 「我跟萱萱结婚了。」麦纬哲拉起她戴着戒指的手给爷爷看,言简意赅地把事情交代完毕。 第二十四章 爷爷又看了他们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戒指没有钻石,不行,要再买一个。」这是爷爷唯一的评语。 「我不要钻石——」 「没问题,明天就去买。」麦纬哲再度一句话解决。 就这样,两人结婚的事就算禀告家长了。孤儿也还是有好处的。 有人责任感比老公还重,一回家就开始内外忙,检查爷爷药有没有认真吃完,检查冰箱食物列购物清单,洗衣服、整理行李、来到电脑前就黏住,清点累积了好几天的工作,一大串的信要回,一大堆的新闻待记录…… 趁着她在忙,老爷子递了几张纸条给麦纬哲。 「这人打电话来了这么多次。」打来的时间、通话持续多久,又说了什么话,麦爷都一一详细记录。 麦纬哲啧啧称奇。说老爷子跟萱萱没有亲戚关系还真奇怪,他们那种对做记录一丝不苟的态度,还真相似! 随便翻翻,他就有了底。 这位叫梁文河的仁兄,大约是不甘心吧,明明快到嘴的肥肉——而且是他之前爱吃不吃的——被抢走了,还是被比自己年轻健壮的男人抢走,迈入中年开始有危机感的梁大总监突然疯狂似的想要挽回。 一天打二十多通电话应该算骚扰了吧。他把纸条收进口袋里,眼神转成深沉微怒,「这个,不用给萱萱知道吧?」 「当然不用。」老爷子同意,然后,凛然交代孙子:「你有机会去处理一下,别再让他有机会接近永萱。」 「我会的,你放心吧。」 祖孙俩低声交谈片刻,神色严肃。话题的中心人物在电脑前也皱起了眉,似乎也遇上了什么难题似的。 麦纬哲走了出去,大掌情不自禁地搁上她肩头,慢慢帮她按摩着颈肩之间绷紧的肌肉,「怎么了?看到什么?又看到有人在网路上骂我?这次骂了什么让你生气?杂种?要我去死?寄炸弹给我?」 黎永萱摇摇头,困惑地回头看他一眼。好像想说什么,又没说。 度假之前送出去的征询信件,没有得到回音。名洋集团赞助滑冰队的案子至今没有任何下文,同意或拒绝,也该有个结果了。 这样吊在半空中,令人非常焦虑。她早已列出了许多其他的可能赞助商,却碍于身分,无法出面去谈。跟滑冰队目前的经纪人联络了,名单也送过去给她做为参考,却也像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滑冰队的财力并不宽裕,再不快点处理,根据她的分析,很快的就要遇到困境。 运动员不该烦恼这些事。如果黎永萱是他们的经纪人的话,就更有立场出面去斡旋处理,帮他们打点。可是—— 可是麦纬哲非常反对,毫无转圜余地。只要稍微提起,他的回应就是一堵石墙,冷硬得没办法再谈下去。 所以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资料太多,一时大概整理不完,很焦虑而已。你跟爷爷在说什么?」 麦纬哲也没有说实话,他随便敷衍过去,「老爷子问我想吃什么。我说什么都想吃,最好是特大号的牛肉汉堡配薯条……」 「你想吃汉堡吗?」果然,这成功地转移了黎永萱的注意力,她皱眉苦思起来,「但油炸类的还是少吃,我好像看过一个烘烤薯条的食谱……」 就这样,暂时遮掩住了。各自怀抱着秘密的两人,对彼此都没有提起。 当夜深人静之际,亲热缠绵后,麦纬哲拥着怀中香汗淋漓、气息还紊乱急促的人儿,抱得特别紧,紧到透不过气。 这是他的。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绝不容许任何人觊觎。 其实在刚刚激烈的欢爱中,黎永萱敏锐察觉出情热如火的他异常急躁,好像在焦虑着什么似的,巴不得把她整个人吞进肚子里。 「你在想什么?」她轻抚着他的脸,轻轻问:「有什么烦心的事吗?可不可以告诉我?」 「我——」本想再度随口编个借口混过去的,但晕黄灯光中,看她那双如宝石般幽黑的眼眸如此温柔地看着他,麦纬哲就说不出谎话了,只好闭嘴。 「是在后悔结婚太仓卒吗?」她轻轻问,「我们还没有登记,也还没有很多人知道,其实,可以缓一缓的。你如果——」 他咬住她的红唇,以热吻堵去她下面的话。 「我这一辈子还没后悔过什么事,结婚更绝对不会是第一件。」他笃定又霸气地说,「给我住口,不准胡说八道。」 「可是,你也才二十六岁。」静了半晌,她才说。 即使被如此猛烈地爱着,黎永萱内心深处却还是有着不安全感。 「那又怎样?你要说我血气方刚吗?」他抱着她一转侧,将她抱到了自己身上,「血气方刚有什么不好?人家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似虎,我的血气方刚正好搭配你的如狼似虎。」 「我还没三十岁啦。」这时候又斤斤计较起来了。她瞪他一眼。 「快了嘛。」 虽然说笑着,但他承认,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要迈入三十大关。得天独厚的她有着娃娃脸,身材又纤细窈窕,一点赘肉也无;丰盈的胸、挺翘的臀部都恰到好处,迷得他满脑子都是想对她做的坏事—— 此刻他撑着她细细腰肢,让她跨骑在自己身上。她直起身子,撩拨了一下乱发,赤裸的上身线条优美,饱满的胸乳挺立,姿态撩人到极点。 蠢女,她到底担心什么?麦纬哲晕眩地想着。这种已经成熟的小女人,风情中带点无辜,完全是杀手级的娇媚啊!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人生不可能永远在度假。回来之后没多久,麦纬哲又开始忙了。 除了恢复体能训练之外,大大小小的邀请赛、示范赛一个一个排出来,还要很多比赛与训练之外的杂事,比如拍广告、接受采访、公益活动等等。三天两头要飞往外地,在家的时间大减。 其实他以前日子都是这样过的,不过现在身分不同了,感受也完全两样。尤其遇到要在外地过夜的时候,更是特别不耐烦。 「那你今天做了什么?」在旅馆的夜里,麦纬哲总是一面做着睡前放松的伸展操,舒缓操劳一整天的肌肉,一面跟黎永萱讲电话。 「陪爷爷去医院看病拿药、回程顺便去买菜。我下午还有出去跑步喔!然后……」她一项项地报告着,突然,有些迟疑地卡住了。 「嗯,然后什么?」 她沉默了一下,才说:「没什么,就差不多这样了。你明天就回来吗?」 麦纬哲敏感地听出她的犹豫。这也是他焦躁的原因之一。 她似乎有心事没有说。 他是第一次跟一个人如此接近亲密,在距离上的拿捏,他其实没什么把握——像这种状况,他该追问吗?该问多少?她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怪他疑心病太重? 挂了电话,他挫败地整个人瘫在大床上,瞪着旅馆的天花板。房间算是挺舒适的,床也很好睡,他以前从来不在乎出门比赛,可是现在,他巴不得外套一穿就直奔回家! 第二十五章 隔天回到家都已经夜深。比赛延误、采访延误、班机延误……他到后来耐性已经全部用尽,在机场行李一拿到就走,脸色恐怖到没人敢拦他。 「呃……你跟他提了吗?」总教练在后面问助理教练。 「还没。」助理教练露出「谁敢啊」的表情。 两位教练目送着大将冒火的背影离去,想问他有没有意愿转任教练这种重要的事……改天再说吧。 风驰电掣回到家,已经熄灯了。他蹑手蹑脚怕吵醒已经就寝的爷爷,进家门之后,才发现厨房还有人。 黎永萱应该是在工作,一面等他,但等到太晚了,所以厨房灯开着、桌上电脑开着,旁边还有一堆杂志资料等等,她却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看到她,火气全没了,又是欢喜又是心疼的柔软情绪抓住他的心。麦纬哲悄悄走过去,忍不住弯身轻轻亲吻她的脸,深怕扰了她的清梦。 她还是被惊醒了,一睁眼看到含笑的他,她的嘴角也一弯,绽放甜蜜的笑。 「你回来了。」她软绵绵地说。 「怎么在这里睡觉?小心腰酸背痛。」他轻笑着说,一面开始抚摸揉捏她的肩膀、颈子。「又打电脑打了一晚上,你都快得去复健了——」 黎永萱水眸睁大,陡然清醒过来,慌乱地开始收拾桌上资料,急急打着键盘要将工作收尾。 「我、我居然睡着了……」她懊恼说着。本来该在他回家之前把事情处理完的呀! 「慢慢来,做不完的明天再做就是了。」虽然这么说,他却没有催促她,因为知道这位小姐对职责内的事情有多认真。他就站在她身后,缓缓帮她温柔按摩——仅仅是这样的相伴,有她在身旁,就够了。 ……当然,说够了是骗人的,趁着她还专心在忙时,他的大掌开始使坏,本来按摩着肩膀,然后慢慢慢慢的,从她t恤的领口伸进去,大胆地侵犯她丰盈的雪乳。 隔着薄薄蕾丝胸衣揉捻着,原本柔软的乳尖迅速回应,硬挺起来。她难受得轻喘出声,扭着腰想躲,「等一等……让我、我把这个……嗯……」 「你忙你的呀。」他在她耳际啃咬着,还故意说,一面偏偏更坏的挑逗、抚弄她已经被调教得极敏感的身子。 她当然失守了。没一会儿工夫,两人的唇紧紧相贴。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浓情蜜意,难舍难分。 身体这么如胶似漆之际,两人心底,却都还是有着一丝丝的小小疑问—— 她刚刚,为什么要遮掩电脑上的工作? 他到底有没有看到她之前在忙的事? 【第十章】 接下来的训练营,至少是在本地训练中心举行,麦纬哲有一阵子可以每天回家。总算让他脾气好了一点。 训练营持续两周,由他们带领青少年组的小朋友们训练。因为现在代表队里面几乎都是青少年组直接升上来的,所以,个个义不容辞,全力以赴。 第五天下午,因为场上清理冰面的机器一台故障、一台维修中,冰面状况不佳,无法进行预定的练习,选手们赚了半天假。麦纬哲拒绝了队友们要一起去酒吧放松一下的提议,直接回家。 结果,屋子里没人。他在后院找到在整理小花园的爷爷。 「你怎么回来了?」头戴遮阳帽,拿着小铲子的爷爷看到他,大吃一惊。 「这是我家,我不能回来吗?」麦纬哲有点困惑,「萱萱呢?」 爷爷震惊的表情过去后,闭紧了嘴,低头继续掘土,什么都不肯说。 虽然爷爷醒来话就少,但他老人家的神情不对。何况,黎永萱在哪里这种问题,为何不答?只要说一句,「她去买东西了」,「去图书馆还书」之类的,不就好了吗? 「萱萱呢?」麦纬哲又追问,「不在家?」 「一个大男人,不要黏老婆黏成这样。」爷爷很性格地教训孙子,「永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话是没错,可是谁要他一时半刻见不到黎永萱,整个人就不对劲?她那么容易掏心掏肺的个性,万一在外面遇上了别有所图的大野狼—— 被教训一顿之后,麦纬哲不大爽地干脆席地而坐,在旁边生闷气,一面悻悻然的随手乱拔杂草。 闷了半天,才喃喃说:「协会那边……好像想要我转任教练了。」 爷爷听见,只点了点头,「嗯,你怎么想?」 二十五、六岁,是尴尬的的年纪。就他们这个运动项目而言,英雄大多出少年,想当年麦纬哲自己十九见就拿了第一个世界冠军。这几年来,能赢的都赢过了,要再继续训练比赛下去,也不是不行。 但教练确实是比较稳定的职业,更何况转任教练之后,能留在训练中心的时间大增,也不用东奔西跑去各种商业活动。 在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考虑的,觉得时候未到,心态上还没有准备好从比赛场退休;可是现在…… 「当选手压力很大,可是赚的钱比较多。教练职钱少,可是稳定。」说了等于没说,废话。 祖孙俩又陷入沉默。爷爷知道钱是麦纬哲很大的考量因素,祖孙俩除了爷爷微薄的退伍金之外,这些年就靠麦纬哲外出征战赚奖金。现在日子过得虽算舒适了,但—— 不过,爷爷突然开口:「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就做你做的吧。这几年存款也有一点了,而且,你娶了个好老婆。」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狐疑地看着爷爷。 「永萱学有专长,你们结婚后我就把存款,房产之类的都交给她管了。她跟我谈过投资的事,还在研究运动经纪方面的工作机会,应该——」 麦纬哲猛然站起来,英俊的脸上布满怒气,「她这些话宁愿跟你说,却不跟我商量?这算什么?」 爷爷完全不为所动,只冷冷看他一眼,「你光一个下午找不到人,就暴躁成这样,怎么可能答应让她出去工作?你当她是笨蛋,看不出来?」 有人被说中心事,无法反驳,像泄气皮球一样。 闷着闷着,实在坐不下去,他闷闷的丢下一句:「算了,我去跑步。」 换了衣服,麦纬哲一肚子气的出去跑步。一路狂奔好几公里,都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了,只想要用身体发泄掉闷气! 结果,就是这么巧,他一路跑到附近的山脚下,在公园附近,正在盘算要折返琮是绕到另一边去跑阶梯时,一辆闪亮的积架跑车吸引他的目光。 名贵欧洲跑车停在偏僻公园的空旷停车场内,实在有些突兀,他好奇地多看一眼。 一看之下,猛跳的心脏差点停住。 黎永萱站在车子旁边。她身旁,是梁文河。 麦纬哲压着猛然发痛的胸口,另一手撑着栏杆,狂喘着。眼睛却像是被黏住了,怎样都无法移开视线。 她身穿白衬衫与深色西装外套,头发盘了起来,正是他初遇她时的俐落ol模样。时光仿佛倒流,他又回到那个只能远望她的运动选手,而她是粉领贵族,精明强悍地在另一个世界里挥洒自如。 第二十六章 那个世界里有闪亮的跑车,有富裕的总监,有她的专业—— 两个人交谈着,然后,她转身就转,一点也没有留恋或迟疑。穿着高跟鞋的双腿优雅却决然地跨着步,一下子就走远了。 梁文河跳上车,开车追了过去。慢慢跟在她旁边,降下车窗,不知说着什么。黎永萱则是丝毫不为所动,继续笔直往前走。 他就这样跟在他们后面,一路跟回家。快到麦家附近时,梁文河果然有所忌惮,不再纠缠,开车离去;而黎永萱则是直直的走回家。 麦纬哲追了上去,刚好在大门玄关追上她。 「咦!」她也大吃一惊,「我怎么在家?」 麦纬哲深深看着她。她的大眼睛坦白清澄,毫无心虚的神色。 问?还是不问? 他痛恨犹豫的自己。 麦纬哲没有开口问。他变沉默了。 可是,夜里的缠绵却更加火热激烈。仿佛要把说不出口的疑虑,全用身体传达给对方,每每要欺负到她全身无力,眼睛都睁不开了,才肯放她睡觉。 夜深人静之时,她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小手软软贴在他心口,已经半睡半醒了,还喃喃在说:「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麦纬哲身子突然一僵,一声不响。 「我最近在想……嗯……」 她的唇被堵住了。有人突然发动攻势,吞掉她接下来的话。 黎永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怎么嫁了一个这么无赖的老公?每次一意识到她要开口谈了,他就立刻闪躲,简直比野生动物还敏锐! 所以结果就是这样,她一现找机会尝试开口,就是一再的被突袭—— 血气方刚,真不是说着玩的。 但她的烦恼没有因此消失。 她打算找运动经纪方面的工作,这件事势在必行。收集资料,选定几家有运动经纪的公司送出履历,也面试过了,一切看起来都很有希望之际,结局却都一样——被打回票。 原因,经过她锲而不舍的追问,调查之下,才知道,是之前任职的名洋集团搞的鬼。 名洋是她的前任雇主,推荐信没有给她不说,还在别的公司打去征询,故意把她说成抗压力不足,很爱搞办公室恋情,私生活不检点的劣质员工。这样的分析师,怎么可能被雇用? 挫折至极的黎永萱试图跟自己以前主管联系,但完全不得其门而入,名洋集团像是铁了心要毁掉她。 然后,梁文河找上门来了。 严格来说,他找过她很多次,有一次还开车直闯麦家。要不是黎永萱刚好面试回来,遇个正着,他说不定已经惊扰爷爷了! 他坚持要谈谈,否则不肯走;她坚持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多说的。直到梁文河告诉她,要谈关于赞助案的事情,加上他愿意解决名洋集团的不合理手段……她才答应跟他在中心的办公室见面。 不过,当她走进位于中心三楼的主管办公室时—— 「我已经跟我妻子协议离婚了。」一见面,梁文河便开门见山说,一双会放电的眼无比真诚地看着黎永萱,「我看过你留下来的笔电里,写给我的那些报告和信件,才领悟到自己错过了什么。永萱,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黎永萱看着他,五官都很眼熟,他诚恳的神态也很动人,全身剪裁的西装更衬得他风度翩翩,但,站在他面前,她只觉得全身都不舒服。 她当下摇摇头,「梁总监,我不是来谈这些的。关于中心跟代表队的赞助合约,还有名洋封杀我的新工作——」 没想到梁文河打断了她,「跟我妻子分手,代表我也会被赶出名洋集团,我以后可能也将不是总监了,可是为了你,我并不后悔。我是真心诚意的。」 黎永萱睁大眼,这就叫什么呢?这就叫鸡同鸭讲。 举起手,她大方展示戴在无名指的婚戒,「可是,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可以离啊,谁没有过去?而且我查过了,你们根本还没有登记。」梁文河有些疲倦地笑笑,「麦纬哲能给你什么?你需要一个够成熟、能照顾你的人。他自己都还年轻,照顾自己都来不及。只凭一股冲动,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突然,他的话像一支箭,射穿了她自认为很坚定的心,偷偷刺中她最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是真的太冲动了吗?虽然他们在一起那么甜蜜,可是一分开就心慌担忧,患得患失;又无法好好坐下来,像两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开诚布公地沟通—— 黎永萱心微微颤抖,但表面上什么都没流露出来。她安静地说:「看来梁总是不想跟我谈工作的事了,那么抱歉,我们没什么好多谈的。」 她跟麦纬哲不能谈,不见得就得跟别的男人谈。她毫不犹豫地拂袖而去。 梁文河还一路随她下楼,走到中心外面的停车场地。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姿态优闲,口气温和地告诉她:「以前我很荒唐,没错;不过历尽千帆,我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我也有把握能给你最优渥舒适的生活。你是个优秀的分析师,我相信你能排除情感因素,分析出对你自己最有力的选择。」 「因为我是分析师,所以我才知道,有些东西是无法分析的。」她对他嫣然一笑,「梁总,让我再提醒您一次,你我都已经各自结婚了,这样的话题不适合再提。再见。」 看她真的决绝地要离去,梁文河不敢相信自己再度被拒绝,情急之下,他抓住她的手腕。 「上次你拒绝我之后,丢了工作;这次你拒绝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影响哪些人,你不好奇吗?」他压低嗓音,还是很温和地说。 又要来这一套?黎永萱用力甩开他的魔爪,回头,不可置信反问:「上次是您的夫人亲自来开除我——」 说时迟,那时快,她都还来不及把话讲完,突然,一阵吆喝声起! 「你想干什么?」 「放开她!」 刹那间,几个手持棍棒的男人冒了出来。黎永萱被一把拉到旁边,护在众人身后。 一看之下,发现是安润为首的滑冰队员。 面貌凶恶的小宇领头,扯着嗓子吼过去:「你敢再碰她一下,我就把你的手打断!不信你试试看!」 这些运动员身材个个精猛结实,加上又有武器,人多势众,非常凶悍的样子,出其不意地唬住了梁文河。 「萱萱姊,你不用怕,小麦哥不在,我们会保护你!」安润回头对她说。年轻俊秀的脸上,全是决心。 麦纬哲这两天出城去参加一个慈善活动,并不在家。安润他们当然知道这件事,所以从黎永萱一进训练中心,就已经密切在注意,毫不含糊地代替小麦哥照顾他们的萱萱姊—— 真的,她就知道约在训练中心是对的。这儿就像她第二个家,而他们,就全都是她的家人。 梁文河在怒目相视、恶声驱赶之下,只能一言不发地离去。求爱不成还落得灰头土脸的下场,在他的猎艳史上,大概是头一遭吧。 黎永萱还在震惊之中,她瞪着他们手上的棍棒,「这些是哪里来的?!」 第二十七章 「哦,我们去跟冰球队的人借的。」凶恶的小宇此刻整个变回憨厚小弟,只会对着黎永萱傻笑,不大好意思地抓抓头,「不然我们没什么武器,冰刀很贵,磨刀器又搬不动……」 黎永萱笑了,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笑了。她衷心地谢谢这群可爱的弟弟,「谢谢你们,帮我赶走了坏蛋。」 「不用客气,应该的!」安润抓起手机,一副急着邀功的样子,「我来跟小麦哥回报,他一定——」 她按住了他的手,制止他拨号的动作。 「先别吵他,好吗?」她温柔地请求,「让我自己跟他说。」 「可是——」 「没关系的。而且,你们都清楚小麦的脾气……」黎永萱故意停了片刻,「你现在告诉他,他大概会立刻丢下工作,坐下一班飞机就飞回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极度赞同地点头如捣蒜。 果然是萱萱姊,真的非常了解小麦哥啊! 隔天,她照惯例等着他回家。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今晚该要好好开诚布公谈一谈了。 可是等啊等的,都超过预定回家时间好久好久了,电脑上也查过班机抵达时间没延误,人呢? 这大概就是她该习惯的吧?黎永萱有些苦涩,却也有些甜蜜地想着。分别难熬,等待更难熬。但想到前一次,她等他等到趴在厨房桌上睡着,他回来之后,就在厨房这儿对她……然后……在楼梯口又…… 回忆如此鲜明,光是转念思及,就令她心荡神驰,身体跟着敏感地温润,紧绷起来。 他的温柔、他的蛮横、他的粗鲁、他的体贴……他的一切一切,都令她深深依恋,对他的渴望那么强烈——为什么有人以为只要说几句温柔好听话,就能让她动摇呢?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正在想的人,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见面了。 梁文河自然是住在名洋集团以公司名义租下的豪华大楼里。当晚,当楼下守卫通知有访客时,他还以为是黎永萱回心转意,很识时务地回来找他了,就像上次一样。 门一开,他的脸上还带着略略得意的微笑—— 砰!一个结结实实的左勾拳挥到他脸上! 一阵天旋地转之际,梁文河扶住门框,有好几秒的时间,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血液都往脑袋中。 「你敢动我老婆?」咬牙切齿地低吼,犹如野兽要咬死对手之前的低狺。「不但打电话,写电子邮件骚扰,还来纠缠,还拉拉扯扯?你当我是死人?」 来者正是一脸杀气的麦纬哲。他一下飞机立刻直奔梁文河的住处来算账。 当他出现这样的表情时,敌手根本完全没有存活机会。多少年来称雄各大比赛的霸气绝非虚名,他可不是靠温良恭俭让来打败那么多世界顶尖好手。 梁文君的半边脸简直像是突然胀大了两倍,阵阵刺痛一路传到后脑勺。被一个天天重量训练当三餐练的运动选手殴打,结局就是这样,站都站不稳。 「你……先冷静一点……有话好说。」 「x的,你才先给我闭嘴!有什么好多说的?」麦纬哲又是一拳挥过去,打歪了很性格的下颚,也把梁文河揍得跌倒在地。「以前就算了,不跟你计较;现在她都嫁给我了,你还有胆子继续招惹她?x,你不先问我,也得先问过我的拳头!」 梁文河总算回过神了,他举手,做出阻挡的动作。「等一下!姓麦的,你先别急着逞英雄!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伤害,冻结你们队上所有赞助,让你走投无路——」 「那又怎样?」麦纬哲居高临下,冷笑连连,「我不信除了竞速滑冰,这世界上就没有别的我能做的事了。还有,要告就快去,谁怕谁!卷入这种会爆出你风流丑闻的诉讼,你自己都要丢工作。有种你就去告!」 看不出他四肢发达,又在气头上,头脑还是挺清楚的。梁文河捂着火烫烫的半边脸,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话反驳眼前这个狂妄凶悍到极点的年轻人。 不过多年来的打滚历练也非白费,梁文河很快想到了致使的攻击法。 他的弱点,就只有一个——黎永萱。 当下,梁文河轻蔑地一笑,「不过就是为了一个女人……我也只是可怜她而已,何必这么紧张?」 麦纬哲没有接口,只是冷冷望着他,眼神凌厉阴沉。 梁文河知道自己抓到了要害,他傲慢地说下去,「她也不过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谁对她好,给她食物吃,她就以为自己喜欢谁。你不过就是下一个饲主罢了,等到有人比你对她更好——」 麦纬哲冷笑一声。 「不会的。」他自信满满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有这种机会。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人,就是我,也只有我。」 「好大的口气。」梁文河老气横秋地讥讽他,「只有像你这种无知又愚蠢的年轻小毛头,才会这么狂妄。」 「也只有像你这样步入中年又力不从心的无耻老男人,才会厚着脸皮纠缠人妻!」麦纬哲指着,悍然警告,「再让我看到你靠近我老婆,我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脸都被他打歪了,这还叫轻易放过?但梁文河也清楚,这个凶悍的小子是说话算话的,绝非空怒吓。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 「处理」完重要大事之后,麦纬哲才往回家的路上去。直到计程车载他回到家门前,他的情绪还是很激动,无法平静。 在下机之后,他打了电话回队上要问明天练习的时间,结果,助理教练一个不小心说溜嘴,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从那一刻起,他的情绪就没有平静过。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着他跟梁文河见面? 她还背着他做了哪些事? 他不可能,不敢也舍不得逼问黎永萱,所以,累积已久的愤怒、焦虑、嫉妒、在意……全都化成一记重重的左勾拳。 她已经是他的了,所以,他要揍死全天下敢碰她一根寒毛的男人。就这么简单。 回到家,一室寂静。爷爷已经睡了,黎永萱也不在厨房忙;他们的房间小灯开着,显然她在里面。 心绪混乱的他还无法面对她,所以没像以往一样第一个先找寻她的踪影,只蹑手蹑脚的进了客房,冲澡之后倒头就睡。 有什么事,留到明天早上再说。 但一个人睡,竟然已经不习惯了。在自己家里,应该说,在有她的家里,不抱着她,没有她的气息相伴,麦纬哲辗转反侧了好久,都没办法有睡意。 翻来翻去,翻来翻福彩,他懊恼得猛捶好几下枕头;同居不同床,有这么困难吗?以前他是怎么活的? 苦闷了半天,他赌气地翻过去,背对着门口,眼睛直盯着境壁,开始了解冥想练习;快睡!快睡!现在立刻睡着—— 半小时后—— 可恨,连冥想训练都没用! 轻巧的脚步声被地毯吸收,等他察觉有人时,她已经在他背后了。麦纬哲立刻全身不动,装睡。 她轻轻坐在床沿,好小心好小心地掀开被子,然后,钻到他身旁,躺下。 第二十八章 温柔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腰,柔嫩的脸蛋贴在他背上,然后,是好轻好轻,却又好甜蜜好甜蜜的一个叹息。 「你回来了。」她细细声说,像是不敢吵醒他。 麦纬哲连大气也不敢出,等着他身后的娇软人儿自己调整了一下位置,舒舒服服地依偎着他,然后亲了他的肩头一下,就这样睡着了。 他就保持那个姿势,连翻身都不翻,当她的大抱枕。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他也睡着了。 【第十一章】 从梦中缓缓苏醒,一时之间,黎永萱忘记自己在哪里。 四下好安静,安静到没有任何声响。又是日复一日的寂寞日子,她在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要开始毫无惊喜的一天。需要担心的只有一堆又一堆的数字与报表。 真的没事,她习惯,她可以照顾自己…… 不对!她陡然惊醒。那早就是过去式了,现在的她,要担心的人跟事有一大堆,哪有时间继续再这里赖床! 起身一看,她更困惑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回到大床上。明明记得昨夜她等他等到好哀怨,最后发现他根本没有打算回房睡,天人交战了几分钟,她连赌气都不想赌就偷偷溜进了客房。 只因不想一个人入眠。 曾几何时,只要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就只想腻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入睡—— 她不知道的还有……其实今天早晨,是麦纬哲抱熟睡的她回去的。他还在床沿坐了好一会儿,望着她的睡颜,轻轻抚摸她的发,依恋再三又不敢吵醒她。 等她迅速梳洗更衣之后,一下楼,发现也没听见寻常的跑步机声响——难怪这么安静。麦纬哲早已出门去了。 她又是一阵难受。因为他的阴阳怪气,两人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不说,连话都没讲到。他一直在逃避……可是,事情总要解决啊! 当她早餐吃到一半时,爷爷进来了。 「爷爷,小麦呢?」她记得他今天早上没有行程才是。 「我刚送他去训练中心,说是要开会。」爷爷说。看她困惑的神情,又加了一句:「本来下午要开的会,紧急移到早上了。」 虽然口气平稳,但黎永萱听得出来,爷爷有些忧虑。 「开会?是要讨论接来下的集训、比赛行程吗?」这些,麦纬哲现在都不跟她谈了,好像怕她参与太多似的。她闷闷地问:「为何不让我知道呢?我也可以送他去,跟他谈谈规划方面的问题——」 老人家没说话,默默听着。 「爷爷,我想……」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想跟你们商量,未来,如果有可能让我担任经纪人——」 爷爷突然举起手,悍然打断她,不让她说下去。 黎永萱心又抽了一下。连爷爷也这样,听都不想听吗? 「这种事,不用来跟我商量。」爷爷苍老却精悍的眼眸直视黎永萱,斩钉截铁的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怕,要是怎么了,最多就回家去,让爷爷养。就这样。」 听完,她的眼睛眨啊眨的,瞬间,眼泪就冒出来。 每次都是这个严肃又寡言的老爷爷—— 「呃,你……不要这样。」一看到她哭,爷爷酷酷的外表立刻崩溃,慌了手脚,整个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没、没事,真的没事。只是……只是……」 只是好感动,鼻子好酸而已。 上天对她残酷,收走了好多来不及爱她的人;但上天也对她很慈悲,还是给了她亲爱的家人…… 「不准再哭了!快把早餐吃完!我还有正经事要跟你谈!」爷爷总算从慌张中恢复,用惯用的训斥口吻骂着。 「好……」她抹去眼泪,乖巧回答。「什么事?」 爷爷手上多了一个文件夹,面色凝重地交给她。 「这是……」她只瞄了一眼,随即抬头哦,诧异地看着爷爷。 爷爷点了点头。 另一边,有正经事要做的,其实还有紧急被叫去开会的麦纬哲。此刻他正在会议室中,面对一群表情都正经八百的所谓「高层」人士。 光亮如镜的会议桌那一边,全是一身整齐西装,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这一边以麦纬哲为首,则全都是运动服装扮的年轻小伙子。泾渭兮明。 「麦先生。」高层之一清了清喉咙,开口说:「你身为队长,本身行为应为全队表率,这次闹出的风波,如果无法妥善解决,本集团将会重新评估与贵队签约事宜——」 麦纬哲嗤之以鼻,「紧急召我们来开会,就为了我行为不检?我到底是哪里行为不检,要不要说说看?」 「你不但日前唆使贵队队友威吓本集团的梁文河总监,昨夜还出手殴打梁总。梁总已经入院,待验伤结果出来之后,不排除提出法律诉讼的可能性。」貌似律师的人凛然告知。 「哦,去验伤了?」麦纬哲根本不打算否认,「尽管来告,我不怕。」 「小麦!」也列席旁听的教练脸都绿了,低声问:「你真的有打人?为什么动手?我交代过你多少次——」 麦纬哲耸耸肩,不置可否。 「麦先生,我想你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律师推推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神闪烁傲慢的光芒,「梁总念在各位都是苦练多年的运动员,不想贸然断送你们的运动生涯,才没有立刻提告。他宽宏大量,只要求一下几个条件。」 「刘律师,关于这件事——」总教练开口想插嘴。 律师不理,继续宣布:「第一、麦先生公开认错道歉。第二、麦先生必须付出赔偿。第三、赞助案照样进行,但全额降成原来的三分之一。」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这惩罚……也太重了吧。 但有钱总比没钱好,那个不甚关心的花瓶经纪人连忙说:「条件我们可以考虑——」 麦纬哲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挥手打断经纪人的话。 他手按着桌子,精壮的身子略略前倾,带着绝对的压迫感,向对面一排西装男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歉我办不到。赔偿,姓梁的要多少钱,开口就是。赞助的部分不必连坐他人,把我的部分抽掉即可。」 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口大步走去。 「麦先生,我劝你不要冲动。」律师在后面叫住他,嗓音透着怒意,「本集团跟各体育协会关系都很好,梁总真要认真起来,你可能连选手都做不成,更遑论是想当教练!」 「小麦,等一等!」 「小麦哥,你先别走呀!」 教练、队友们都急着叫住他。 而他才走到门口,会议室的门突然开了,一名身段窈窕的粉领丽人踩着三寸高跟鞋走进来。 室内眼光全都集中在那位美丽ol身上。她向众人颔首示意。 「我是麦纬哲的经纪人。这儿的事,由我来为他处理就够了。」开口,语调不疾不徐。她扬了扬手中的档案夹,「梁文河总监在过去四个月内,不断骚扰麦家,这些是通联记录和照片。烦请各位名洋集团的代表过目,提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麦纬哲也不排除依循法律途径解决的可能性。」 第二十九章 档案夹摊在桌上,照片一一呈现。果然,梁文河的蓝色积架跑车不断出现在麦家门口,还有几张更拍到了他下车张望的样子。至于通联记录,更是一整排印出,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不是来自梁文河办公室,就是他的手机。 「我早就怀疑老麦爷爷是情治单位出身——」安润小小声嘀咕着。 「萱萱姊好帅——」小宇也小声说。 麦纬哲的脸色,却由一开始的震惊,转为阴沉。 「等一下,我不记得曾经委托你——」 「先让我说完。」黎永萱打断了他,伸手拿起搁在桌上的同意书,「关于赞助方面,因为本队还谈成了别的大赞助商,名洋的部分,我们只好婉拒了。」 然后,带着甜甜笑意,她把那份搁在桌上的同意书,直接递回。 「既然至于,那没什么好谈的了。」律师领头起身,悻悻然离去。「一群不知好歹的家伙!」 本来以为可以挫挫这些年轻小毛头的锐气的,没想到灰头土脸离去。 而大功臣正站在会议室最前方。 专业、冷静、锐利、自信……而且,好漂亮! 他们的萱萱姊回来了! 闹剧一场,来得突兀,结束得也突兀。而代表队的众人还不能散,此刻都坐在原位,看着遥遥相对的两人。看着麦纬哲,又看看黎永萱,没人敢开口。 这,不就是大快人心的结局吗?怎么男女主角没有扑进彼此怀抱,幸福地相视而笑,反而气氛会这么僵? 「这算什么?」麦纬哲的嗓音压得低低的,也压着怒气,「你为什么要跳进来搅局?」 他早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让她卷入,如今,苦心完全白费! 「这边是我已经谈成的赞助商,同意书跟草约,请各位看一下。」原来她不是随口唬人的,黎永萱把一叠资料放在桌上,对眼睛睁得大大的代表队众人抱歉地说:「我可能……要跟小麦谈一下,不好意思。」 「旁边有小的会议室!」安润立刻踊跃提议。 麦纬哲已经一把火似的甩门出去了。黎永萱立即跟上去,一路一直努力追,一面试图叫住他:「等一下……先等一等,你可不可以听我说?」 腿长的人走起路来速度不同凡响,一下子就不见了。黎永萱从楼上会议室追下楼梯,急急冲过长廊;太久没穿高跟鞋,又心急到极点,结果一跑出中心的大门,就绊了一下,差点摔成个狗吃屎! 幸好抓住了旁边的花台,才没有摔死。不过膝盖还是重重撞上水泥地,一阵剧痛突兀地传来。 一阵脚软,她再也站不起来,蹲跪在地上喘息,努力要重新使力—— 怎么两次跌倒,都是在这个地方?上一次,有他;这一次…… 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她,用力把她拉了起来。 大手的主人俊脸犹如罩了一层冰霜,眼神也是冰冷的。 可是他折回来了。再怎么生气、再怎么冒火,心肝宝贝般的她一跌倒,他还是超心疼、超舍不得。 「你一定要这么生气吗?不能听我说几句?」她疼得眼睛里都是泪,困惑地问。 看他拂袖而去的决绝模样,她一路在后面追,一路就心慌意乱到极点。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完全变了,变成太在乎、也太胆小;怕他生气、失望到不理她、不要她、不再爱她—— 「你不要……丢下我。」在陌生人、高层、律师面前坚强笃定的神态,此刻完全粉碎。在心爱的人面前,她只剩下嘴简单的恳求。 不想再孤独、不想再回到一个人的寂寞中—— 麦纬哲挫败地低吼一声,狠狠把她搂近怀中,几乎要把她揉碎在自己胸口。 他还是非常、非常生气。 可是,他的漫天怒火,其实都是源自心中最深处的恐惧。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呢?」他豁出去了,恶狠狠地、也超级霸道地对她怒吼:「能不能让我打一条链子,把你锁在我身上?我不要你跟别的男人见面、不准你去工作,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突然,在这一刻,黎永萱听懂了。 爱得那么急促猛烈,其实是因为恐惧、而一切由爱而生的焦躁与挫败,都是患得患失。 她研究过他,也深深了解他,所以,她懂了。 当年,麦纬哲的生母意外怀孕时,因为不想被小孩家庭绑住,所以不肯结婚,生下麦纬哲之后,她选择继续追求自己的研究生涯与事业,毫不犹豫地放弃抚养权,出国深造去了。再也没有回头。 他害怕。他怕她也跟那个应该要永远爱他的女人一样,在事业与个人中做出抉择,毫不犹豫地放弃他。 「我不像你母亲。」黎永萱在他怀里仰起脸,轻轻地,但很认真很认真地对他承诺,「就算我去工作了,也绝对不会丢下你。」 他搂得更紧更紧。 「而且,我的工作是要当你的经纪人……我一定会黏在你身边的啊。」 还是没回应。 「你都不肯听我说,突然就这样大发脾气……」说着说着,她又委屈了起来,一一数落他的罪状,「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下我就走,还甩门甩得好大力……昨天回家,也不回房睡觉,居然宁愿睡客房……」 有人发出模糊的诅咒声。算了,反正全世界都知道他脾气不好! 「像这样,我要怎么跟你沟通呢?这次是甩门,下次是不是要摔东西?这次我跌倒了你来扶我,下次要是更生气,是不是就真的不理我了?」 这位小姐真不能小看,讲起话来这样软绵绵的,却把他讲的无地自容。 算了,先捏死她再说。再抱紧一点—— 「我也会害怕啊……」有恐惧的,不只是他…… 「好了!」他暴躁地打断,「我都承认好不好!我就是脾气差、度量差、脑袋差、风度差——」 什么都差,可是对她超级好、三言两语,就被她吃得死死的。 「……可是,你听好了!」他低头怒吼:「就算我这么烂,就算我再生你的气,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你的。你就跟定我了,听到没有!」 她不要他害怕。相同地,他也不要她害怕。 「听到了。」她小小声回答。 崭新的训练中心门口,精壮强悍的运动选手,紧紧拥抱着打扮时尚又俐落的ol小姐。 这搭配……真是再适合也不过了。 「他们这样……算是和好了吗?」安润他们当然不可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戏,早就全部跟在他们后面,在门的一边、大厅里远远观望。 「应该是吧?不然小麦哥干嘛抱萱萱姊抱得这么紧。」 年轻队员们更加崇拜队长了,「好好喔……我也要更努力练习,得更多奖牌,然后,才能交到想萱萱姊这样的女朋友。」 「是老婆!是要像小麦哥,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麦纬哲这个队长、领导者,真是当得实至名归。众人——包括也一起列队看热闹的教练、安全人员、扫地阿婆——都忍不住一致点头。 尾声一 【尾声】 清晨六点,被选定当作选手村的饭店里,已经开始有人来来往往。 大赛正如火如荼进行中,所以出入管制极为严格。警卫们这就拦下了一名可疑的亮丽套装美女。 合身的衬衫、窄裙、西装外套,配上三寸高跟鞋,这种正式打扮,十有八九是想要抢新闻的记者。警卫们立刻挡驾。 「你是哪一家的?」尽忠职守的警卫劈头就问,「今天的联访第一场在九点,八点半以后才开放记者进来,你没有收到大会通知吗?」 美女脸一扬,微微笑,正要说话时—— 「啊,没关系的,她是代表队的经纪人。」值班经理正好经过,赶快上前来解围。「黎小姐早,要来看选手吗?」 「谢谢叶经理。」黎永萱笑着道谢,「有点文件要过来处理,我先上去了。」 她窈窕的背影,踩着高跟鞋的摇曳风姿,让警卫们、经理这阵子看惯了运动选手的双眼,都忍不住一路目送,欣赏着,直到她消失在电梯门后。 「经纪人这么漂亮啊?」年轻警卫忍不住开玩笑,「那么代表队的选手不追她,我都想追——」 「人家早就嫁给麦纬哲了,夫唱妇随,幸福得很呢。」叶经理跟代表队很熟了,他笑着解释。 另一名老鸟警卫则是忍不住嗤笑小老弟:「麦纬哲赚一年,你大概十年都赚不到。还是省省吧,专心工作,别做白日梦了。」 美丽又能干的经纪人小姐自然没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她迫不及待地上楼,直奔目的地——某人的房间! 门一开,她两眼发光地说:「我拿到了!新的广告合约,全部都搞定了!对方接受我开出的所有条件,而且一签都是三年!」 「是喔。」有人敷衍地应着,还打了个呵欠。 睡眼惺忪的麦纬哲抓抓光裸的胸膛,他的胸口垂着一枚暗银婚戒。 这是他说过的——要用链子把老婆串在身边。他老婆——也就是这位眼睛发亮的经纪人——当然不可能被绑住,所以串在他身上的,就是这枚代表她的婚戒;跟她手上戴的那枚几乎一样,只是线条更粗犷、更简单。 戒指代表的是一生陪伴的承诺,不会是孤独。 「我昨天传给你的草约,你看过没有?」黎永萱一进门就忙着帮他收拾,捡拾起丢在地上的t恤、长裤放好。刚谈定大合约的兴奋,让她没空额没那个心情唠叨他,只继续快速报告:「你的部分虽然单独拉出来签,不过代表队的合约也是一起的,这一个约签下去,未来三年的经费都没问题了!」 她高昂的语调影响了他。麦纬哲眯着眼,偏头研究了她一下,调侃道:「一大早的,你还真high啊。」 「当然!这么大的广告主……他们赞助的都是巨星哪!」她露出梦幻的表情,无比向往,「以后你就可以跟世界巨星一样,只要刷名牌上的条码,就可以通行无阻,吃喝他们家的产品全部免费——」 「亲爱的经纪人,请别忘了,那家公司时做碳酸饮料起家的。」麦纬哲懒洋洋提醒。他们选手是绝对不准喝含糖碳酸饮料的。 「也有运动饮料的。」黎永萱有点背泼冷水的感觉,气呼呼地捶了一下他胸口,「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我特地过来告诉你呢!」 「你只是要来叫我马上在合约上签名的吧?」麦纬哲捉住她的手,使力一拉,把她拉到怀里,一面在她耳际低声调笑,「而且,你确定我不兴奋?」 身子一贴,嗯,有人一早起来就非常……有精神。 黎永萱脸微微发烫,瞪了他一眼,「别胡闹了,我们约好的,你要比赛时不能——」 「我今天没有比赛。」他接过她手上的合约,搁在旁边,然后开始解她的套装扣子。「而且,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黎永萱挣脱他的纠缠,往后退去,又要笑又要佯怒,娇斥:「麦纬哲!我在跟你说正经事,不可以这样!你要听经纪人的话!」 「我还不够听话吗?你要我快一点、慢一点、轻一点、重一点……不管要我怎样,我不都照办了?」他的嗓音越低沉沙哑,性感得令人脸红心跳,加上他故意说着暧昧至极的话,让黎永萱警觉,情势不妙! 她当机立断,往门口急步奔去。不过黎永萱低估了自己的老公——真是太失策了,她嫁的可是竞速世界纪录保持人——三秒钟之后,她就在门边被重新捉住。 麦纬哲把她压在玄关的大镜子前,用傲人的胸膛压制住她,三两下就脱掉了她的西装外套。 她被压得透不过气,轻喘着挣扎,一面用力推他、拍他,「不可以、不可以在这里……」 「你说这次比赛期间不跟我同床的,所以,只好在这里啰。」他一路吻着她雪白的颈。 「你……」真是诡辩!不同床,并不是说在床以外的地方就可以啊!「别这样……讨厌,我的衬衫会皱掉——」 她的娇嗔中,他已经解开了好几颗衬衫扣子,露出里面诱人的乳沟。他毫不客气地俯首其中,恣意品尝了起来。早晨的胡碴刺得她又痒又麻。 「嗯……」她忍不住轻吟起来,头无力地仰靠着后面的镜子。 可恶,抗拒又要失败了!他太清楚怎么用年轻的肉体勾引她! 尾声二 谁能责怪她呢?麦纬哲可是上过好多杂志、报导的,多少女人看着他的身材流口水…… 当她衬衫凌乱、窄裙被撩到腰际,露出修长雪白美腿时,他的眼眸转为深浓的巧克力色,深深凝望着一脸晕红、眼波迷茫的她。 从第一眼起,就让他着迷的人儿。 不用同床,一样能火辣辣地缠绵亲热。就在门口的大镜子前,他狠狠地爱了她一次。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之后当然是又甜蜜又狼狈地收拾善后。太座大人娇斥之下,麦纬哲心甘情愿,唇际带着一抹纯雄性生物的满足微笑,帮她烫衬衫去了。 所有有人敲门时,去应门的,是套着丈夫宽大运动衫的黎永萱。 「咦?」她诧异地看着来人。 来者是一个年轻人,穿着大会的工作人员背心。他一看到门内这位水眸流转、头发微乱,性感气息自然散发的娇柔美女,脸就红了,根本不敢直视。 但既然美女穿着运动衫,应该没错—— 「呃,我是药检组的,例行抽查。」年轻工作人员涨红了脸,好像很不好意思地要求:「请把左手给我一下。」 黎永萱困惑地把手伸了出去,白皙手臂上被绑上橡皮带,然后,针筒出现了—— 她惊叫一声,「你要做什么!」 「要、要抽血。还有请、请配合验、验尿。」年轻男生的脸红透了,连耳根子都红了。 听到惊叫声立刻冲出来的麦纬哲,根本不分青红皂白,抓起对方肩头便猛力往外一推!药检组的年轻人踉跄退了好几步,撞上走廊另一边的墙。 管他是大总监还是小弟,只要有人敢碰他的萱萱,下场都是一样——拳头蛮力解决! 「别冲动!他是工作人员!」黎永萱连忙抱住他的腰,制止正要扑上去揍人的麦纬哲。 之前打梁文河的事,就算已经竭力封锁了,消息还是走漏出去;麦纬哲这个暴躁凶悍的形象,短期之间,根本没办法扭转了。 她都能想像明天开始,麦纬哲不配合药检、殴打大会工作人员的新闻,将会以怎样的速度攻占各大体育版。是嫌她这个经纪人工作还不够重吗? 「我只是照规矩办事——」年轻人都快哭了。 这时她已经搞清楚了。大型比赛时,抽检通常都用清晨或深夜,也就是选手出其不意的时间;没想到今天这么刚好…… 「没事、没事。他只是误会了。」黎永萱安抚着年轻工作人员,拍拍麦纬哲给他看,「你要抽验的对象是这意位选手。请进来吧,他会很合作的。」 「那你是……眷属?眷属可以留宿吗?」工作人员皱眉问。 「当然不行。」黎永萱嫣然一笑,说:「我是他的经纪人。」 麦纬哲还是黑着脸,虎视眈眈盯着对方,害人家被瞪得手都有点发抖,抽血时尝试好几次才抽成功。 外头抽完血,黎永萱也进去换好衣服、整理过仪容,出来了。稍加修饰之后,又是一名亮眼的ol丽人。 她提起公事包,一手勾着外套,对他们从容而自信地一笑,翩然离去。 规规矩矩的套装,更衬托出她的性感熟女风情。年轻人的眼睛都直了,不由自主像被勾了魂似的猛看,验尿用的罐子拿在手上,忘记要交给麦纬哲。 好迷人的经纪人呀!年轻工作人员忍不住幻想着,如果他自己也是运动选手的话,是不是—— 「想都不准想!」蕴藏危险杀气的低沉嗓音,悠悠传来霸道警告。 是,他麦纬哲霸道了一辈子,碰上黎永萱,更是霸道到不可理喻。 只因—— 她是他的。全部,永远。 后记 【后记 舒格】 大家好,我是舒格。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有电子邮件信箱的人——也就是所有人——大概都对垃圾邮件不陌生。而时至今日,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就是直接砍掉或是送到垃圾信件匣里面,根本连开都不开。 也因为这样,所以现在垃圾邮件都有很诱人的标题,希望能骗到人点开它们。 比方说,像装熟型的「好久不见了」、「是我啦」、「上次聚会照片」,或是老王卖瓜型「无敌专家特卖」、「一定找得到你要的」、「史上最齐全」、「宇宙最多」,或是语带恐吓型「不点你会后悔」、「一生就这一次机会」等等,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 我承认,有时我会无聊到在清理垃圾信件匣时,从头到尾看一遍标题(谁叫读者都不赶快写信给我)。 某日,一下这个标题就吸引了我的注意。 ——秘书助理的职业形象。 怎么样,有没有很诱人?! 可能因为我的第一本作品就是写秘书vs老板吧,所以对秘书或特助这种职位的美女特别有感觉。 而言情小说界里,套装高跟鞋、亮丽干练的秘书小姐通常都有总裁青睐;不管总裁外表如何花心,总是会在蓦然回首时,发现自己已经少不了那个得力助手。 经过了重重考验波折后,从此他们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是说,其他的秘书们呢?总不是每一个秘书都配得到总裁吧? 这就是这个故事的发想。 套书名「寂寞害的」,在这里也要聊一下;寂寞不是病,但发起来要人命。在非常寂寞的时候,会想要抓一根浮木;我们家女主角就是这样。傻乎乎的暗恋人家很久,但那是爱吗? 并不是。她只是暗恋心目中的一个形象。很遥远,很安全,也很蠢。这一切都是寂寞害的。 可是我希望(作者最大,耶!)她能得到的爱情,是让她不再寂寞的。是把她整颗心填满的那种。填进去的也许不全是爱意,也可能有吃醋、生气、无奈、患得患失……但一切即是由爱而生,也都会成为滋润爱苗的养分。 爱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回报予爱,这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这两个男女主角,我其实私心里都很爱。如果看完你觉得「这哪有什么特别,不就是普通男女主角吗?!」那一定都是我的错,没有写好。不过还是希望大家能喜欢他们,能看到我对他们的爱—— 也许你发现了,故事在转折之后,有着不同的风情,这也是刻意的安排;因为,俗话说得好,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呃,这是俗话吗)。如果没有前面的孤独低落,又哪能对照出后面的幸福甜蜜呢? 我也是写到中间部分才突然发现,这是要当七夕套书的。七夕嘛,不就是情人的节日?所以立刻敲破了几个糖罐子,糖狠狠地倒进去——希望各位看到这里时,心里是甜甜的,嘴角是弯弯的;身边如果有那个人,那就黏过去撒个娇吧,别犹豫。 接下来这件事是一定要写的—— 就是啊,写这本书时,四年一度的盛会世界杯正如火如荼进行中! 四年前世界杯举行时,我在写稿;而今年居然也是一样。刚好本书男主角是个令人垂涎的运动员,哎呦,你都不知道,在写稿时可以拿球场上奔驰的男子汉们来提神,有多幸福啊!那肌肉、那身材、那速度、那技巧……呵呵呵呵……(不明傻笑声) 啊?什么肤浅?哪里肤浅?谁肤浅?我也是很认真的在看比赛好不好?! 就像很多人去电脑展、车展也是会顺便看电脑或新车……说错了,我是说会顺便看showgirl,不是吗?而且,在写稿中有任何可以刺激灵感的人事物,我们都要毫不考虑的接受!利用!发扬光大!呵呵呵呵呵呵……(不明傻笑持续中) 所以,如果有觉得我写到后面越写越快乐、心情越写越好(我们家袁姊说的),那可能也是因为我支持的队伍过关斩将了。 看那些美妙的长传、短传、默契、脚法、接应、射门、速度、技巧、肌肉、身体(怎么又绕回这里了),尤其是赛后灿烂的笑容或心碎的英雄泪……令人热血为之沸腾!虽然写稿加上看球赛,我的肝也已经流下英雄泪,但是,这一切,我相信都是值得的! 七夕将至,祝福各位都不寂寞,都能有甜蜜的心情。当然了无论什么心情,想与我分享的,请寄来[emailprotected]喔!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寂寞害的之一《同居不同床》; 2、寂寞害的之二《相亲不相爱》; 3、寂寞害的之三《单身不单飞》。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