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不良妻》 第一章 麦浪沉浮,宛若波涛,今年又是个丰收的好年。 这块千顷良田的所有人便是麒麟镇的首富「金员外」金丰在。 金丰在向来乐善好施、广结善缘,再加上个性敦厚、为人正直,受到镇上百姓们的爱戴与推崇。 此时,他站在桥头,瞧着底下灌溉用的引水,急急命令下人,「山上的方墨先生观看天象,预测再过几日将会有场大雨,就怕这沟渠会负载不了,提早个几天秋收吧!」 他转向另一边,望着一大片金hexie稻穗随风摇摆,煞是美丽,为避免这些稻米被大雨给毁了,就算早个几日收成也无妨。 「是的老爷。」 众多下人立刻扛着收割的工具下田,其中一部分是金府的下人,其余几乎都是从麒麟镇上临时找来的工人。 而在金府的下人当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曲袖风。 他身材挺拔、外貌俊酷,听说还念过不少书,只不过为人淡漠,难以亲近。对此,许多人都感到好奇,为何他会入府干粗活?只可惜这样的疑问从没人敢问出口,因为大家都害怕他那过于冷淡、令人背脊发凉的眼神。 偏偏他又是金府内能力最强、割稻的刀法最凌厉的一个。 「老爷,小姐应该再三天就回府了,她的房间要如何布置呢?」管家柳伯附在金丰在耳边小声问道。 「唉!这丫头坚持离家到外地习医也有五年了,从小她就像个男孩子般大而化之又固执,没有女孩子家的纤细,就不知道离家这些年可有将她的性格磨得柔顺些?」一提起这个独生女金可儿,金丰在不免有丝忧心。 更不难听出他对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有诸多的不舍。 想想她才刚满五岁时,她亲娘就重病离世,让她在没有亲娘的呵护下长大,自然不知道什么是温柔、什么是细心,金丰在原是想最坏也不过是这样,等她慢慢长大自然会有姑娘家的样子。哪知道在她十二岁那年,她远房习医的表哥来访,两人相处了几天后,她居然迷上了医术。 女儿先是向他要求离家习医,被他拒绝后开始绝食抗议,让他不得不投降,答应让她前往洛阳习医。 由于金家在麒麟镇的地位不同于一般,此事很快被宣扬开来,大伙都说大善人金员外生了个离经叛道的女儿,甚至还说这全然是因为娇生惯养所致。 在加油添醋之下,金可儿在外的名声其差无比,更有传言指出才十二岁的她爱上自己的表哥,不顾父亲的反对与表哥私奔了! 这些破坏女儿名声的传闻令金丰在头疼不已,却也斩不断这些不实的谣言。 不过,他以为从小没吃过苦的女儿一个月内必定会返家,万万没想到她这一离开就没有回府的意思。他捎去家书表明想去看看她,却总是被她拒绝,说她要专心习医,这让思女心切的金丰在只能强忍住想见她的冲动,等着她有一天主动回家了。 这一等就是五个年头,如今女儿已十七,就不知道她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 「老爷,我想会的,小姐一定会变得和以往不同,说不定会令你大感意外呢!」柳伯安慰道。 「若真如此,那小姐的房间就照一般姑娘家的喜好做布置吧!」金丰在想了想之后说道。 「是,小的知道了。」柳伯笑望眼前丰收的场面,心想多年不见的大小姐即将回府,对老爷而言应该是桩最大的喜事,也希望小姐能变得成熟懂事,不再像五年前这么固执又让人伤脑筋了。 三日后,金可儿终于回府了! 昔日的黄毛丫头如今已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家,当她站在金丰在面前,连他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爹。」她弯起嘴角,明亮的大眼闪着泪影,「我回来了。」 「你真是我的可儿?」金丰在上前握住她的小手,「天,你长高也变漂亮了!」 「爹,您的头发白了些,但看起来气色不错。」金可儿望着久违的亲爹,回以最甜美的微笑。 「瞧你说的,这些年我每次派人送去家书,你就是不想见我,到底是为什么?」只要提及此事,金丰在就非常不能理解,「难道你都不曾想过爹,既然不想又何必哭呢?」 看着她眼角挂着的泪珠,金丰在不舍极了。 「您生气了?」金可儿轻轻摇着金丰在的大手,「其实我也好想爹,但就怕您来了之后我会更想您,想着要与您一起回家,所以才希望您别来看我,如此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学习,但其实可儿好想爹爹。」 听着她哽咽的声音,金丰在已忍不住红了眼眶,「好了好了,爹也不过是嘴上说说,当然知道你的用意。」他拉她在身旁坐下,「长途跋涉,你一定累了,想不想吃点东西,我让柳伯吩咐厨房准备。」 「不,我只想陪爹多聊聊。」好不容易回到家,金可儿只想黏着爹爹撒撒娇,这可是她这五年来最企盼的一天。 「好,那跟爹说说学医学得如何?我的宝贝女儿是否已成为一位女大夫了?」金丰在当初虽不赞同姑娘家习医,但是她既然学了,且拜师这么多年,也希望她能学出个成果。 「爹,师父他老人家说了,他收过五名弟子,其中就属我最聪颖,否则也不会让我出师下山。」提起这事,金可儿挺自傲的。 「也好,既已出师,如果你愿意,爹可以在麒麟镇上为你开间药铺诊坊,你说好不好?」女儿如此争气,他这个做爹的也该尽点心力。 她意外地开心一笑,「爹,您说的是真的?」 「只要你愿意,爹都会为你办到。」金丰在一副慈父的语气说道。 「谢谢爹!」得到了爹的帮助,终于可以一展身手,金可儿可是开心的不得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瞧见一名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恭谨的对金丰在说道:「老爷,您找我?」 「对,袖风。」金丰在笑着走向他,「这次收成能这么快完成全都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带头领着大伙工作,我想绝对赶不及在大雨来之前收割完成。」 唉!只可惜这样的人才成不了他的女婿,金丰在只能在心底叹息呀! 坐在一旁不作声的金可儿一直观察着曲袖风,眼神从好奇转为疑惑,这个人是谁? 「这本是我该做的,您过奖了。」曲袖风仍是这般恭敬,表情平静无波,让人瞧不出他的想法。 「呵呵!我不但要口头夸奖你,更要实质的鼓励你。」金丰在捻须一笑,「不知你想要什么?」 当然,他也明白曲袖风什么都不缺,只是若不这么做,他担心其他不知情的下人们会私下议论,认为他这个主子没有赏罚之分。 「小的什么都不要,老爷如果真有心,可以将您要给我的奖赏分给其他人,我不用奖赏也会尽心在期限内将所有事情完成。」曲袖风直率的回道。 闻言,金可儿忍不住轻嗤,冷言冷语着,「请问你哪位?我爹要赏赐你,你不收就算了,还说这种话,难不成你把咱们金府的下人都当成自己人了?」 「可儿,你别胡说,袖风不是这种人。」金丰在对她摇摇头,「你不在的日子里发生许多事,是你不了解的。」 「既然如此,那您说这个人究竟是谁、有何特别之处?」金可儿眯着眸,望着陌生男子的瞳心旋射出探究的光影。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日后爹再跟你说。」金丰在看看曲袖风,「好吧!那我就依你的意思,但是你千万别拿我当外人,懂吗?」 「是,多谢老爷。」 「爹,他不过是个下人,您为何要对他这么客气?」金可儿这下更疑惑了。 「老爷,我看小姐还有话想对您说,那么我先告退了。」曲袖风头也没抬,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好吧!你先下去,我有事会派柳伯去找你。」金丰在朝他点点头。 待曲袖风离开不久,金可儿便等不及地问道:「您现在就告诉我吧!他到底是谁?」 「这……我不是说了,日后再告诉你,我想你也累了,咱们改天再聊吧!你快去歇息,嗯?」 曲袖风这个人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虽然金丰在已有多年不见宝贝女儿,但是光凭今天短暂的相处,他已确信她倔强的性子一点都没变,这事对她说了肯定没好处。 「爹……」金可儿见爹爹如此逃避,更觉得事有蹊跷。 「好了,我的宝贝女儿,快去歇息吧!」金丰在赶紧起身拍拍她的肩,并命人请来长嫂。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是我原来的房间吧?」爹明明就是有意瞒她,然而他愈是不说只会让她更好奇。 「没错,就是你原来的房间,柳伯还特地布置了下,你快去看看喜不喜欢?如果哪里不满意可以告诉柳伯,他会依你的需要改过来。」金丰在宠爱的说道。 「好的爹,我会去看看的,那我过去了。」朝金丰在微微一笑之后,金可儿随即离开大厅,回到自己的房间。 然而当她走进房间一瞧,望着桧木床的帐幔、壁上的珠串绣画,还有搁在角落的绣架、案上的针黹,一双柳眉已忍不住蹙起。 「柳伯……柳伯……」她来到门外,扬声喊道。 不一会儿管家柳伯来了,他见小姐脸上表情微愠,提心吊胆地问道:「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对这房间的摆设有什么不满?」 「实在是和我的喜好差很多,把帐幔还有壁饰都拿掉,替我钉个上好木柜,我要放上医书。」她看着房间,一一指点着。 「这……这样会不会太单调了?」柳伯以为小姐长大了会改变,会和大部分的姑娘一样喜欢美丽的饰品与摆设,却没想到她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变! 「不会,除了必要的东西之外,其他我全不要。」金可儿非常认真的强调道。 「这……是的,小的立刻派人来处理。」柳伯这下还真没辙了。 走出房间,柳伯突然止住步子,「对了,我见过袖风那小子的木工,做得非常棒,何不让他替小姐钉个木柜呢?也省得我再去外头找木工。」 主意一定,柳伯便直接往府邸后方走去—— 正在后面柴房外劈柴的曲袖风在听了柳伯的吩咐之后,便带着木尺前往金可儿的闺房。 「小姐,我是曲袖风。」他在门外以平静的语气问道:「我来丈量你要的书柜的尺寸,能否请小姐出来一下?」 「曲袖风!」待在屋里翻着医书的金可儿闻声一愣,随即想起他不就是刚刚在大厅内不苟言笑又冷漠狂妄的下人吗? 虽然很想将他撵走,但为了看看他有何本事,她改变了主意。 「进来吧!」她懒洋洋的回道。 「还是请小姐出来,我才好进去。」他坚持己见。 金可儿轻轻一哼,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望着眼前这个怎么看都不顺眼的男人,「你的意思是这大热天的,还得让我在屋外等?」 「外头比屋内凉爽,若你无法接受南方的气候,我建议你还是到亭子坐坐会舒服些。」他发自内心说道。 「我偏不,我才刚回府,就喜欢待在自己的房间。」她弯起漂亮的嘴角,故意试探他,「那你进来就好。」 「如此不合礼教,那我等小姐去膳房用膳时再过来吧!」曲袖风朝她点点头便准备离去。 「你给我站住!」瞧他直到现在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金可儿听了气结,「我让你走了吗?」 「敢问小姐还有何吩咐?」他的眸子始终平视前方,聪颖的金可儿却完全无法从他那对烁亮的瞳心中看出他有丝毫的谦卑之意。 「知不知道,你一点儿都不配做金府的下人?」看不下去了,金可儿忿忿地道。 曲袖风眯起双眸,「别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小姐可以不顾名声,但我不能不顾及小姐的名声。」 「你──你以为我——」简直太过分了,「好,你记住,我一定要叫我爹赶你出府。」 「老爷不会的。」他轻锁眉心,语气是肯定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还有其他事得去做。」 「不对,你为何如此肯定我爹不会赶你走,而你居然敢回我嘴?」金可儿走出房间挡住他的去路,冷冷盯着他坚决的表情。 站在他面前定睛一瞧,她才发现他很高大,五官端正、眼神炯利、鼻梁挺直,唇则是看似寡情的薄,这样的男人为何会在他们府邸当差,而且还一副傲视群伦的架势。 不爽,真的让人看了太不爽快了! 「小姐,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与你抬杠,你有任何疑问请去问老爷,我真的得走了。」 「好,你走!我这就去找我爹说个清楚,你放心,我赶你走赶定了!」 曲袖风眯起眸子,任她说着威胁的话语也没有半点紧张或请求她留下的意思。 他是如此冷静,面对她几乎没有半点儿畏意,甚至高傲依旧,这让金可儿更加不满了。 她打消原有的念头,对他弯起嘴角,倩然一笑,「好吧!那你可以进去了,我待在外头等你。」 「是。」曲袖风看了看她嘴角的诡怪笑容,走进屋里拿出木尺开始丈量,可他万万没想到金可儿也跟着进屋,就站在他身后五步之遥,靠在桌案旁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曲袖风一边丈量,一边说道:「我没想到你是个这么大胆的姑娘,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不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别忘了我是名大夫,可以救人也能害人。」当然,她这话只是说说,习医是她长久的愿望,救人是她毕生职志,又怎么可能有害人的念头? 不过,对眼前这男人可就不一样了,瞧他那张冷硬的脸,金可儿直想往他脸上撒一把毒粉。 「原来你习医是为害人?」他回头冷冷地道。 「是害人或救人都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她冷冷地一哼。 「我知道我没资格管你,只是奉劝你几句而已。」 「可以,你尽管劝我,但是得先让我说说我想要的书柜是什么模样吧?」她走上前指着墙,「这里我要用玉竹做点缀,约莫三寸大小……这柜门想要编织而成,大概就这般大。哦!对了,柜门还得绲上竹叶边,至于下面这层……」 就这么金可儿自顾自说了一长串,到最后连自己说些什么都忘了,她就不信曲袖风会记得住! 待她说完,曲袖风便问:「就这样?」 「对,就这样。」他那是什么表情,难道她的要求还不够繁复? 曲袖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先告辞。」 「等等。」金可儿忍不住冲到他面前,近距离望着他那对冷冽的眼眸,「你就这么进我房间,然后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我根本看不出来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就当她无理取闹吧!可要她漠然地让他离开,她实在没办法。 「柳伯说了,你需要一个木柜摆书,所以我刚刚丈量了尺寸还听了小姐许多要求。」他转过身,回应她的问题。 「可是你既没带笔又没带纸,只拿了把木尺,怎么记下尺寸呢?」反正她就是要鸡蛋里挑骨头,刻意刁难他。 「我有脑子,可以记在这里。」他点点太阳穴。 「好吧!那我倒要瞧瞧你的脑子有多管用,能做出什么样的书柜!」金可儿故意与他闲聊,想扰乱他的记忆。 「那就请小姐拭目以待。」 他正想离开,金可儿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于是又挡住他的去路,「我如果还有事想吩咐你做,你会做吗?」 「你是主、我是仆,当然会。」他抬起脸,正好看见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就不知道这个娇贵的大小姐又想出什么难题对付他了? 「那好,我多年没回麒麟镇了,现在想去镇上看看,你就随我来吧!」她得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就算他把她方才的交代与木柜的尺寸都记在心底,不用多久也会忘记。 「小姐!」他眉心微敛,「我还有事得做。」 「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你到底肯或不肯?」她愿意让他随行出府保护她,是他的荣幸,还可以提升他的地位,这男人竟然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好吧!我刚刚在后头干活,衣裳有点儿脏,我去换件衣裳再随小姐出府……」刚刚他在后头干粗活,临时被叫了过来。 「不必换了,我不喜欢等人,你直接跟我走吧!」说着,她便往外面走去。 金可儿哪可能让他回房,这不就破坏了她想混淆他记忆的目的? 曲袖风在心里叹口气,尾随在她身后走出府门。 渐渐地,他发现走在前面的大小姐只是随意逛逛,每个商家或小店进去又出来,完全没个目标,虽然他心生不满,却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他早就清楚她不过就是这样的女人。 眼看日阳缓缓西下,彩霞满天,初秋的凉风阵阵吹过,而金可儿身上的衣着单薄,他终于还是开了口,「小姐,已经转凉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我无所谓,你如果冷的话就自己回去。」她状似开心地在玉饰摊上挑着饰物,但是曲袖风又怎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机……唉~~幸好他当初与金丰在已达成协议,否则未来的日子肯定更加头疼! 「你的名字满特别的,是谁取的?」既然要拖延时间与扰乱他,她便闲闲的找话题问道。 「我父亲。」 「你父亲倒满有学问的,说实话我满喜欢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我的父亲都与小姐无关,时间已不早,我们回去吧!」眼看夕阳西沉,hexie逐渐覆盖天际,晚膳的时间就快到了,何况他们离府之前并未禀告老爷,出来这么久总是不太好。 「不,我还不想回去。」她睨着他那副不耐烦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对了,你身上有银子吗?我想买这支簪子,可忘了带银子在身上,有的话就借给我。」 「很抱歉,小姐没让我换衣服所以我没准备银子在身上。」他又怎会看不出她并非真心喜欢这簪子,只是随意找事做,但他实在没空继续陪她玩下去。 「唉!想想也是,一个下人哪有这么多银子?」金可儿转而询问老板,「这支针簪帮我留着,我晚点儿派人来取,多少银子呢?」 店老板看金可儿身上衣裳的布料与样式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于是自行抬高价钱,「这可是上好的北海珍珠,价值不菲,不过既然姑娘这么喜欢,就算你五两银子吧!」 「五两?那好,我……」 「一两。」曲袖风立刻打断金可儿的话,冷着眼望着店老板,「请问,北海在哪儿?」 「呃!」店老板干笑两声,「当然在北方罗!」 「是吗?假如我出高价,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曲袖风撇撇嘴角,「我们小姐喜欢珍珠,金员外肯定会不惜代价派人去采买。」 「原来这位是金员外的千金!这……这个……」店老板看看曲袖风又看看金可儿,最后不得不让步,「一两就一两吧!」 「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坑我?」金可儿终于听出所以然。 「姑娘,我们是做生意的,自然是想多赚点儿。」店老板急急做解释。 「既然做生意这么不老实,那我也不跟你买了!」眯起眸睨了店老板一眼,金可儿走出店门。 走着走着,她直觉不对劲儿地回头问着曲袖风,「你怎么知道店家是在诓我?」 「这个很简单,因为你是有钱人,他当然是能骗则骗。」 「天下之大说不定真的有北海,你怎能确定没有?」看不惯他的自信与傲气,她继续问道。 「或许真的有,但我不过两句话就让他招了,为的只是揭穿他的谎言,那种珍珠虽有光泽但不够匀亮,不算上等货色。」他非常笃定地说道。 「呵!你到底是真懂还是假懂?」金可儿顿住脚步,对他的疑惑愈来愈深了。 有一瞬间,她心底陡升起对他的好奇,想知道他会这么狂傲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尤其见他愈不想搭理她,她就愈想招惹他,但却总是自讨没趣,令她更加生气。 「你认为是真就是真,若认为是假我也没办法。」他看看天色,「当真不早了,小姐还是请——」 「行了,别再说了,回去就回去。」她漂亮的眉儿一撩,如秋水般的盈盈双目直勾睇着曲袖风那张无表情的脸,就在这一刻她已打定主意,她一定要弄懂他这个人不可! 首先,她要知道这男人究竟是打哪来的?爹爹又是怎么认识他?而他又为何确信爹不会赶他走呢? 当晚用完晚膳之后,金可儿便找上她爹,见他正和帐房在书房内看帐,她于是待在外头等着。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帐房终于离开了,金可儿这才走进书房内,微笑地望着正在拨弄算盘的父亲,「爹,您还在忙吗?」 「不,不忙了。」金丰在拿起毫笔记下数字,抬头一笑,「快过来坐,这时候你来找爹一定有事了。」 他顺手将油灯挪近一点儿,天色已渐渐暗下,他希望能将女儿看得更清楚些。 「对,我是有事想问您。」 「很重要的事吗?」金丰在扬眉笑问:「听柳伯说你下午去镇上走走,怎么样?咱们麒麟镇和数年前有很大的差异吧?」 「嗯,的确变了不少,店家变多了,但店老板也变得不老实了。」想起先前的事,她便忍不住抱怨。 「谁……哪家店老板不老实?」这个镇上还没人敢不卖他金丰在面子。 「算了,是我笨,连珍珠的好坏与价值都瞧不出来,难怪被骗了。」她噘起小嘴儿,又说:「爹,您知道是谁护着我出府的?」 「谁?柳伯倒是没提。」金丰在笑了笑,难得与女儿这样谈心,他可开心了! 「就是那个曲袖风。」 就在金可儿报出这名字的瞬间,金丰在的脸色突地一变,「你……你让他陪你出府?那么他可答应了?」 「我的命令他能不从吗?」她得意一笑。 「你……你这孩子还真是!」金丰在摇摇头,一副有苦衷的模样,「爹希望你以后别再去找他,有什么事交代柳伯就行了。」 「为什么我不能找他?」她之所以现在来见爹爹,就是想问问关于曲袖风的事,如今听他这么说,她更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儿,你这么多年没回家,府邸里有许多事不是你懂得的,就听爹的吧!」金丰在可以想像倘若这事让女儿知情了,八成会有非常激烈的反应,不管是对她或对曲袖风都没有好处。 「爹,我就是不懂才要弄个明白。」她深深地望着父亲,「我已经十七岁了,不是当初离家的十二岁小女孩,您该告诉我才是。」 「可儿……」他眉心一蹙,「这事让爹再想想。」 「别想了,您不说我今天是不会离开这里的。」金可儿只要想起曲袖风的脸孔,就可以猜出他心底一定藏着许多秘密,而她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把他的秘密一一挖出来。 金丰在看着女儿执着的小脸,有着说不出的心疼,「你呀!真像你娘,凡事都要追问到底,真是说不过你。」 「那爹您就说呀!」 「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金丰在闭上双眸,回忆起当时,「那年你才不到两岁,巧遇你外公五十大寿,我和你娘带着你坐马车赶往湘省张家口去祝寿,却在半路上遇到盗匪,盗匪为了抢夺财物杀了所有的下人……」 「天!我怎么从没听您提过?」金可儿惊愕不已,「后来呢?」 「那件事对我们来说是场噩梦,没有人愿意再提,更不愿说出来让你害怕。」金丰在望着她,「后来是曲袖风的爹经过,凭一己之力将数名匪贼给制伏,这才救了咱们一家人。」 「什么?他爹……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她当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 那么她之前对曲袖风着实太不礼貌了,只不过他若是他们金家的救命恩人,爹又怎会让他待在府里当下人? 「他爹救了咱们一家人,还将咱们接回家中暂住,两天后又雇了马车送我们继续赶路。」金丰在望着出落得娇美动人的女儿,「咱们待在曲家那两天,当时才八岁的袖风还帮忙照顾你,非常的贴心懂事,让你娘和爹很感动。」 「原来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爹说的这些事给了她相当大的震撼,对曲袖风这个人更有了不同的想法,他非但没有提及他家对她的恩情,还容忍她的无理取闹! 「是呀!也因为如此,你娘当时就和曲家订下你和袖风的婚事。」说到这里,他立即接收到金可儿震惊的眼神。 「爹!您……您说的是真的?」金可儿瞠大眸子。 「可儿,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不过这都是真的。」他拍拍女儿的肩。 「这……这怎么可能?我之前从没听您提过,娘去世前也没跟我说呀!」她不愿意相信。 「五年前你还小这才没告诉你,现在你不是知道了?」金丰在为自己解释。 「如果我不逼问您,您也不肯吐露不是吗?」金可儿却不明白他的用意,「您为何要隐瞒?他爹既是我们家的恩人,而他又是我的未婚夫婿,怎么会成为府里的下人?」 「因为婚约已经不存在,其他的事你就别再追问了。」他蹙眉说着,旋即转移话题,「对了,你还没告诉爹,是哪个店家不老实?」 「这不重要,现在我想弄清楚这整件事。」金可儿瞧出爹的心思。 「这事还是别弄懂的好,既然你不想说,那爹还得去忙呢!」就怕被她逼问下说溜了嘴儿。 「不,没有弄个明白,我是不会放弃的。」可儿拉住金丰在的衣袂。 「别逼爹,这事实在难以启齿。」他怕女儿承受不住,是决计不能说,「爹真的还有事要办,先离开了。」 轻轻推开金可儿,他走出书房,任她怎么呼喊都不敢停下脚步。 第二章 金可儿没想到爹居然会拒绝她的请求,怎么都不愿意将整件事告诉她,既然爹不肯说,她决定隔天午膳时间直接找曲袖风问个清楚,她相信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隔日午时,她来到下人的膳房,却不见他的人影。 “你们看见曲袖风吗?”她问着还待在下人房的下人。 “小姐,他不在这里,刚刚离开时他提及要去柴房劈柴呢!”有人想起这事。 “现在不是用膳时间吗?”金可儿疑问道:“他干嘛急着干活儿?” “曲袖风这人就是这样,一向闲不下来,好像他的身子是铁打的似的,可以不用休息。”有人提及。 “好,我这就去柴房看看。”金可儿朝他们点点头后便转往柴房。 就在接近柴房的路上,她远远听见一声声从柴房的方向传来的劈柴声响。 循声而去,没多久就在柴房门口看见赤裸着上身用力劈着柴火的曲袖风。 瞧他结实挺拔的背部线条,她一时看得呆了,竟忘了来此的目的,猛回神后她连忙深吸口气,忍不住暗骂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被一个半裸的男人给吸引了注意力?还真是不害臊! 仿佛听见背后的声响,曲袖风回头一看,问道:“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有话想问你,你先将衣裳穿上。”她一抬头又对上他结实的胸膛,小脸蓦地一红,心跳也赫然加速! “是。”他转身拿起挂在一旁树上的外衫穿上,“好了,小姐有事吗?” “咳……”金可儿轻轻咳了两声后才慢慢旋过身来,“你可不可以跟我到偏厅一趟,这里不好说话。” “小姐先过去,我把这里收拾一下。”他看看散落一地的木柴。 “可以,我等你。” 金可儿立刻走往偏厅,待在那里等着他,片刻后曲袖风也到了。 她望着他刚冷的五官,指着对面的椅子,“你坐下。” “不必,晚点儿我还要去干活,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他的表情很明白的写着“他很忙”。 “有什么事比我问话还重要?”她不悦地拧起一对眉毛。 “小姐的书柜不是急着用?我等等还得备齐木料。”他认真的回道。 “那个已经不重要了。” “好吧!小姐想问什么?”曲袖风依然没有坐下,而是笔直的站在她面前,形成一股迫人的压力。 “我……我想问……”天,这种事要如何开口呢?可不问清楚她又非常难受,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问道:“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我想问你……听说我们自小订有婚约是吗?” 曲袖风的表情有些微的波动,须臾后才开口道:“是老爷告诉你的?” “对,是我爹说的,但他并没说为何后来我们的婚约取消,你告诉我吧!”金可儿见他不肯坐下,便也站起。 “是我想要取消婚约,才找上老爷谈论此事。”既然她是他爹帮他订下婚约的对象,是不该隐瞒她才是。 “为什么?你另有喜欢的姑娘?”虽然取消这门亲事是不错,但是由对方开口是不是太丢脸了? “没有。” “那为何?” “我有自己的盘算,并不想太早成亲,又怕耽误小姐的青春,前思后想许久便决定这么做。”曲袖风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错了。 数年前他便听说金家大小姐个性叛逆、不听父训,为了一男子任性地离家,表面上是习医,实际上是为了喜欢的男人出走,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女子,而这样轻浮的女子更不可能于日后支持他的志向。 “你这是借口?”她并不相信他的话。 “难不成大小姐愿意嫁给我?”他半瞇起眸,眼神幽然地望着她,“听说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这事怎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要不然就是你已对那个男人失去兴趣、不喜欢了?”他撇撇嘴,冷然一笑。 “你到底在说什么?”金可儿愈听愈迷糊。 “算了,这已事过境迁,就别提了。”说完,他便要离开偏厅。 “等等。”她伸开双臂拦下他,“我要你说清楚。” “难道我不想与小姐成亲让小姐很不开心?更或者才短短数日,你就喜欢上我了?”瞧她居然还大胆的拦住他,他对她更加排斥了。 “当、当然不是。”他那是什么话?“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就这么擅自毁婚不怕伤害对方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姑娘家。” “我知道是我的错,所以已和老爷达成协议了。”他朝她拱起手,“还请你见谅。” “是什么样的协议?”金可儿坐直身子,眸子射出一道寒芒。 金可儿没想过爹娘会在她小时候就为她订了婚约,接着爹爹又背着她将婚约给解除了。而她却从来不知道这一切,就好似被人掌控的傀儡戏偶,这种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当我提出这个要求时,老爷非常生气,甚至可以说是震怒,但见我心意已决,于是出了道难题给我。” “什么样的难题?” “他要我在府中做满两年的下人才答应我的请求。”他望向她如花般却狠狠震住的小脸,“你要问的我都回答了,那么我去做事了。” “曲袖风——”金可儿不知道自己为何一而再的叫住他,然而无论如何他不能丢下这句话就这么走掉。 仿佛她有多么糟糕,再度被他给丢弃似的。 “小姐,还有什么事?”他回头问道。 “你……你说你有自己的盘算,到底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到底是什么事比终身大事还重要? “我想去从军。”他看向窗外远方,“如今漠北与西域都有外患来袭,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家有危难,自己却仍过着安逸的生活。” “没想到你倒是挺有爱国心的嘛!”金可儿冷冷哼笑,“这么一来你要我怎么恨你?” 再次仔细看向他,除了拥有一副好体格之外,他还有张极为好看、深具男人味的刚毅脸庞。 当然,还有一股再明显不过的高傲气息! “我这么说不是为了改变你对我的想法,你可以继续恨我。” 听着他淡漠的话语,她眉心轻蹙道:“你似乎对我存着偏见,关于你刚刚提及的我的心上人,是谁告诉你的?” “是谁说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除了主仆的身份外已没有其它关系。”他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好吧!这个谣言我自己会去查,现在我只想知道最后一件事,你的两年期限还剩多久?” “三个月。”他想都不想就说出口,可见期望这一天的到来非常久了。 “三个月……” 金可儿喃喃念着,轻叹口气,“好,我知道了,你既然觉得劈柴比较重要,就去吧!” 曲袖风朝她一鞠躬,“那我退下了。” 金可儿看他就这么不赏脸的离开,让她又气又恨,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挽回颓势。 曲袖风,你不要我也就算了,居然还用这种态度对待我,甚至把我说成那种轻浮的女人,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自从知道曾经订了亲又莫名其妙被退亲的事实,金可儿心底就好像搁着一块大石头,闷闷不乐的,成天将自己关在房里发着呆,足不出户。 金丰在知情后,立刻去她房里问道:“可儿,你怎么了?海棠说你一连几天都没踏出房门,用膳也都躲在房间用,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不想出去。”她突然好怕别人看她的眼光,被退婚的女人真的很悲哀。 另外,她也担心是不是别人也抱着与曲袖风对她一样的误解?倘若真是如此,那她真的是恶名昭彰了! “是不是爹还没为你寻觅诊铺的地点,所以不开心了?”他可以瞧出她不愉快,前后想想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是,这种事急不得的,趁这段时间再多看些医书也不错。”她晃了晃手上的书册,“瞧,我现在不是正在看书吗?我没事。” “真的?”见她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无法不但心呀! “当然是真的。” “对了,听柳伯说你要的书柜已经做好一半,再过几天等人搬进你房里,你这一箱箱医书就有地方摆了。” “不用,别把它送来,我想再换个样式。”那书柜是曲袖风做的,不就等于要她日后天天看著书柜就想起自己的悲哀吗?她才不要。 更或许,他做的书柜根本不符合她的要求,那日她故意拖着他到处走,他还能记得她要的尺寸与样式吗? “换个样式?”金丰在非常不能理解,“那可是依你的交代去做的不是吗?何况袖风花了那么多心思——” “爹,求您别再提曲袖风了好吗?”她突然出声喝止道。 “可儿,你怎么了?”金丰正直觉不对劲儿。 “爹……我都知道了,曲袖风都告诉我了。”她虚弱一笑。 “什么?他……他怎么可以……” “是我逼他说的,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只是……只是心底不舒服。”说着她竟红了眼眶,“可他还说我有心上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八成是他想毁婚故意找的借口!” “心上人?”金丰在这才明白原来当初的流言传进曲袖风耳中,他才会想解除婚约。 “是呀!爹,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也不太明白,爹会找他问问,说不定真是借口。”怕事情愈描愈黑,金丰在决定不再在这件事上打转,“不过你不用为这事担心,除了我和曲袖风之外,府里没有人知道你们曾订过亲的事,就连柳伯我也没向他提过。” “是吗?那就好,不过爹您别担心,过一阵子我会想通的。”她垂着脑袋,难过的揉揉眉心。 金丰在理解的点点头,但还是想安慰她,“其实你不用太早嫁人爹也开心,像你这么漂亮还怕自己嫁不出去?” “爹,我哪是担心这个,再说我也不想这么早嫁人。”瞧爹说的是什么话,好像她非巴着那个臭男人不可!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莫名其妙被一个男人安了个坏名声,还被恶意退婚,好似她是个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难道她真的这么差劲儿? 就算要退婚,也该是她提出呀! “你不嫁人!那想做什么?”他担心地问。 “我只想做个大夫,救人济世的大夫,一辈子不嫁人。”哼!他有志向,她也有。 “这……可是成亲之后你依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金丰在现在唯一挂心的就是她的终身大事,如果不能将她嫁给一户好人家,他如何向死去的妻子交代呢? 妻子生前老是提及曲袖风,总是说能将任性骄纵的可儿嫁给他,她就算死了也无仿!万万没想到她说了这句话不久便因病去世,更想不到事后整件事会演变成这样! “爹,您想这世上有哪个夫家愿意自家媳妇抛头露面的?”她微微一笑,“好了,爹,我心意己决,就这么决定了。” “可儿……” “爹,我突然想出去走走,您陪我好吗?”她笑着勾住金丰在的胳臂。 金丰在先是一愣,接着也笑道:“当然好,咱们父女俩已好久没一块出去走走了。” “还记得以前府邸后面有片竹林,还在吗?”走出屋子,他们便朝后门而去。 “在,那片竹林现在更茂密了。”他拍拍她的小手,“要去看看吗?” “我开口这么问就是有这个打算。”在她的记忆里,小时候爹娘经常带着她在竹林里玩耍,当时爹的生意还没做这么大,也比较有空闲,常和娘带她去散步玩耍。 那段日子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好,爹就陪你去走走,咱们找护院周庆一块儿去。” “为何要找周庆?” “竹林里近来有流民出没,得当心点儿。” “流民,为何会跑来咱们麒鳞镇?”她问道。 “唉!这几年来西北边境除了战乱外,还干旱不断,从那里逃难而来的流民大多来到麒麟镇,想咱们麒麟镇特别受老天眷顾,雨水充沛却不致酿灾,因而收成自然好,于是他们就认为逃来这里一定不愁吃喝。” “衙门不管吗?” “怎不管呢?衙门知情后想与爹一起帮助他们在镇上集体落户安居,可这些人已经不信任朝廷,说什么都不同意,已变成麒鳞镇的乱源。”他一边解释一边往后面走去。 就在这时候,有下人匆匆跑来。 “老爷,县太爷派人来找您。”下人急急说道。 “县太爷找我做什么?”金丰在与县太爷目前就为了安置那些流民而伤神,他想县太爷找他八成是为了这事儿。 “他说要您过去一趟,想与您谈谈上回提过的事。”下人又道。 果真是为了那件事,“可是……” 金可儿看出爹为难的样子,于是开口道:“爹,您别管我,这就去吧!” “可是你不是想去竹林吗?”女儿难得的要求他却没能做到,真是对不起她。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 “那好,我让周庆陪你去,他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爹,我只是去走走,不打紧的。”她掩唇一笑。 “不成,爹绝不让你单独去竹林。”谁知道那些流民发起狠会做出什么事来。 “您不知道,女儿在习医寸练过一些拳脚,自保还行。”她仍想说服爹。 “可是……不行,爹还是担心,还是让周庆跟着你,不肯的话你就别去。”金丰在难得如此强硬的表示。 “那……好吧!您就让周庆来吧!”见爹如此坚持,她也只好先顺着他了。 “这才乖,爹会派人把他叫来,你在这里等会儿。”既然女儿答应了,他也可以安下心来。 等爹离开之后,金可儿只能安分的等着周庆过来,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坚持,答应爹爹做做表面工夫,不过是让他安心罢了。 片刻后,周庆来到她面前,“小姐,小的收到指示过来护送您去竹林。” “呃,不了,我不去竹林了,突然感觉有点儿累想回房歇息,你也回去吧!” 金可儿微笑地对周庆说。 “这样吗?需要小的送您回房吗?”周庆又问。 “不必,我自己会回去。” “好,那小的退下,如果小姐还想去竹林可以派人来叫我。”说完,周庆便领命退下。 金可儿眼看他走远之后,便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站在后门外,她望着眼前这条小径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清晰,忍不住泪已潸潸。 这就是她与娘之间唯一的回忆,是她仅仅记得的一切,因为娘去世时她才五岁,很多很多事都已模糊,只有与爹娘手牵手在这条路上开心散步的情景深刻在心扣。 沿路看着周遭风光,她继续往前走,听着小径两旁竹子随风摇曳摩挲的沙沙声响,她忍不住闭上眼,想寻觅那段久远的记忆。 娘呀!您为我选的夫婿误解我是个不具妇德之人,还与爹爹做了这么可笑的协议,您说我该怎么办? 她想听爹的话不去想,装作没有这回事,但她就是做不到,最近夜里只要闭上眼,她的脑海里就会浮现他嘴角那抹嘲讽的笑。 此时,一阵凉风拂面而来,她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让她霍然震住! “哇……好美的姑娘呀!” 金可儿睁大双眸,当看见三名衣衫褴褛的男子远远朝她走来时,她心中升起警戒。 “你们是?”她往后退几步。 “我们是从焦县来的,听说麒麟镇上的人都很富裕,而看你的打扮就像是富有人家的大小姐,希望你能给点银子让咱们兄弟花花……” “我身上没带银子。”她瞇起眸,“你们如果愿意,可以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派人送银子过来。” “哈……你真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话?”邋遢男子表情一敛,目光突转凶狠。 “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身上是真的没带银子。”当他们一步步接近,她提防道。 “那好,若没银子就把你这身衣裳留下。”她身上那纯丝绸崭新的衣裳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什么?你们要我脱衣裳?”这是什么鬼话? “咱们家里的孩子已好几天没吃饭了,你就做做善事吧!” 虽然他们很可恶,但是听见这番话她也不免感到难过,“这样好了,若担心我一去不回,你们可以跟我回府,我爹一定会帮助你们。” “别把我们当傻瓜,你想利用这机会报官把我们抓起来是不是?”他们完全不相信她的话,甚至动了怒气。 “我……”耳闻他们狂肆的言语、狰狞的表情,金可儿这才发现事态严重! “我知道你们是被迫如此,所以不想对付你们,别逼我。” 她摆好架势,却发现他们丝毫没有退缩的样子。 “姑娘,别挣扎了,我们要你这身衣裳是要定了!” 瞧她身上连一样首饰都没有,他们只能看上她的衣裳。 “你们还真是无药可救!好,那来吧!看你们拿不拿得到。”金可儿随即手,原以为她以往所学的几招拳法足以应付这些人,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些流民并不好对付! 才过几招金可儿便连连被逼退,而后被其中一人箝住了双臂! 更糟的是,她的脚还拐伤了…… “你再挣扎呀!”男子用力使劲儿扭住她双手,金可儿想抽离他的掌控,手臂都快被他给扭断了! “放开我!”她大声喊道。 “先将衣裳褪下再说,我只要外衫,内衫可以让你留着。”他们故作好心的说道。 “什么?我才不要!”她摇摇头。 “那也由不得你。” 三人正准备对金可儿下手时,突然有人冷着声喊道:“住手。” 他们同时转首一看,当金可儿瞧见出声的人竟是曲袖风时,竟有股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一生最难堪的时刻竟然是被他给撞见呢? “你是谁?”三人瞪着他。 “我是谁不用你们管,快放开她。”曲袖风背上还扛着木头,可见刚从山上伐木下来。 “呵!你如果可以拿出银子来,我就放了她。”男人眼里闪着贪婪的光影,就像一只饿狼般。 “自甘堕落的家伙!据我所知金员外曾和县太爷提议让你们集聚而居,找活儿给你们干,可是都被你们给拒绝了。”这件事他已有耳闻。 “哼!过去我们也曾经遇过这种事,但是他们只是骗人,把我们聚在一块儿后就开始逮捕,知道我们有多少人被关进牢里吗?有些人的孩子还嗷嗷待哺呢!”男人激动地朝他吼道:“既然他们这么对我们,我们也不必太仁慈!”说着就要动手剥下金可儿的衣裳。 “等等,这位姑娘可没有得罪你们。” “她有钱人的身份就已得罪我们。”男人不肯罢手,已将她的衣襟猛地扯开。 说时迟那时快,曲袖风丢下木头,朝他们飞奔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那男人踢飞出去! 看他的身手并非等闲之辈,其余二人吓得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曲袖风将金可儿拉了过来,护在身后,“你们还是赶快走吧!别再动歪脑筋了。” 两名流民赶紧去扶起倒在地上的伙伴想逃。 “慢着,”看他们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只是为了讨一口饭吃,曲袖风于是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抛给其中一人,“这里有十两,够你们好好生活一段时日,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你们要相信金员外、相信麒麟镇的衙门,他们绝对会照顾你们的。” “这……”瞪着手里的银子,男人眼睛一亮,“这真的是要给我们的吗?” “没错,拿去吧!先安顿好自己的妻儿。” “谢谢、谢谢壮士。”三人连声道谢,拿了银子后便迅速离开了竹林。 “你……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她紧紧拽着他的外衫,发现这股阳刚的汗水味并不难闻。 他瞇起眸望着她,“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先向我道谢,而不是质问我?” “我……”金可儿噘起唇,难得害羞地睨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说:“好吧!谢谢你。” 他又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到竹林来,没找护院保护吗?” “我不喜欢有人跟着,所以就一个人溜出来了。”她才不怕他去向她爹告状呢! “原来你又一意孤行了。”他摇头,看来这就是她的本性。 “对,我是喜欢一意孤行,难道你打算要我爹训我一顿?”或许这男人就会记仇。 他摇摇头,“我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我送你回去吧!” 遇到刚刚那种事,若不是遇到他,她真的难以脱险,因而她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地跟着他一块回府。 可是她才走一步,脚踝传来的疼痛止她倒吸口冷气,“呃!” “怎么了?”他发现她有异。 “没、没事……”她想佯装没事继续走,可是走不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你受伤了?”曲袖风走回去蹲在她面前,“上来吧!” “你……” “我背你回去。” “那你的木头呢?”她看了眼那捆他千辛万苦扛下山的木头。 “先搁着,我晚点儿再来拿。” 听他这么说,金可儿只好羞怯的俯在他背上,让他背她回府。 路上,她忍不住问:“据我所知,咱们府中需要的柴火都是向人采买的,不需要你亲自上山砍伐。” “那些不是要当柴火烧,那可是上等的木头。”他捺着性子响应她,“那叫云杉木,用来做书柜非常好,书册绝不会被蠢虫蛀蚀。” 金可儿想起自己要求他做的书柜,“是为我做的吗?” “对。” “你真的还记得我所有的要求?”她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记得,只要我放在心底就不会忘记。” 金可儿不禁愕然,也发现才不过几天她对他渐渐有了不同的看法。 “你这阵子都要上山砍这种云杉木吗?”她看得出来那些木头很重,他既然这么讨厌她,又何必为她做这些。 “已经够了,应该不用再去了。” “你……你其实不必这样,反正我在你心底只是个不值得爱的女人,何必这么麻烦。”她怎么都忘不了他当初讥讽的话语。 “我只是尽本分打算在离开前完成你所交付的事情,请小姐别多想了。”云淡风轻的话语中不带半丝情感,让金可儿内心掀起一阵苦涩。 “到底为了什么?你要这样误解我!”她重重捶着他的背。 原本可以不在意他的想法,就算他拿她当轻浮的女人看她也不想解释,可是现在……她却会因为他奚落的语气感到浑身疼痛! “我误解你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激动,不由震住。 “我从来都没有心上人,为何你不想听我解释,只知道一味的批评我,说真的我受不了了。还有,我想你也不是心甘情愿做书柜给我,就不必花工夫了。” 他愈是漠冷,她的心口就愈不舒服,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我……”曲袖风眉宇轻拧,想想她说的并没错,从头到尾他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只不过现在再追究那些已无意义,并不会改变他要离开的事实。 “或许是我错,但我为你做书柜是出于真心,希望在我离开之前可以——” “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离开’这两个字了。”金可儿的小手抓着他的肩头,“我知道你恨不得现在就走,对不对?” 丢下这话,金可儿挣扎着从他的背上跳下来,一拐拐的直往府邸走去。 曲袖风茫然了,也不懂她为何要这么说?他离开之后对他俩都有好处不是吗? “我本就要离开,说与不说都一样。”他在她背后道。 “你……你怎么就会顶我呢?”她止住步子,回头瞪着他那双深邃的眼。 “小姐,我并不是顶你,只是做下人的难道就不可以说实话?” “你是下人吗?”明明是一个想遗弃她的男人才逼不得已当起下人,现在竟然口口声声把下人放在嘴上! “目前我是。” “一个下人可以一下子拿出十两银子送给那些人,我真的很怀疑,你在来我们家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本想忍住不问,但她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不管之前或是之后,我都只是我。”他不想说太多。 “依旧不愿说?虽然你向我父亲退了婚,但是你可征求过我的同意?倘若你这么讨厌我,是否该事先告诉我?”她气他的自私,好像只要与她爹商量好了,就算把她卖了都无所谓! 发现她眼角渲染的泪影,曲袖风心口不免一撞,半晌后才说:“我以为你不会反对,你又怎会愿意委身给一个你讨厌的男人?” 她蹙起柳眉,“为何你总是自以为是?真以为我嫌弃你?其实我只是无法接受你的态度与脾气,并不——”她突然噤了声。 曲袖风试探性地替她说了,“并不是不喜欢我,对吗?” “这……”金可儿错愕的捂着嘴儿,“你……你别胡说。” “算了,我不想与小姐争执,当初没经过你的同意是我不对,但因为你不在府中,我只好让老爷作主了。” 既然她不愿让他背,他便回头扛起木头,径自朝金府后门走去。 一路上他仔细听闻身后一跛跛的脚步声,刻意放慢脚步等着她,只是两人不再交谈。 此刻曲袖风的心情被她惹得异常混乱,他曾喜欢过她……喜欢她小时候可爱天真的笑容,当时也幻想着长大后要娶她为妻。 可是,当他长大成人,却听见关于她的许许多多传言,打碎了他的梦、也毁了他对她多年的美丽绮想……而本以为多年不见,他再见到她不会有任何感觉,但不能否认的,她长大后出落得美若芙蓉、艳冠桃李,不时勾摄他的目光和心魂,他得费极大的工夫才能抗拒她对他的诱惑与影响力…… 走在他身后的金可儿不时看着他的背影,发现扛着重重木块的他已是汗流浃背,汗水甚至渗透过他的衣衫,服贴在他身上。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觉得好酸,像有股无力感在侵蚀自己的心窝! 他不了解这阵子她足不出户,都待在房间内思考着未来,是受了谁的影响;他不明白每每他说“你应该不会反对退婚”这话让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如果是其它人,她或许不会在意,甚至一笑置之,但是对象是他……娘亲自为她挑选的丈夫人选,可他却一点儿都不了解她。 更无法理解的是,她居然会因为他的喜怒哀乐而牵动情绪,甚至被他那亦正亦邪的模样给吸引,见了他会心跳加速,闻着充满他汗味的衣裳,她的一颗心更是蠢动不已…… 难道这就是她自作孽? 第三章 秋末了,天空飘来霏霏细雨,落在杏红色的枫叶上,水枫园是麒麟镇上最美的一处景点,园内有一潭碧波如镜的枫叶池,池边围绕着枫树倒映在水面上,形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金可儿此刻就站在枫叶池边,望着不停飘落的细雨,也不知道究竟是下了几天的雨。今天晌午时雨终于停了,她让海棠陪她出来走走,可万万没想到现在又飘起雨丝! 躲在浓密的枫树下,头顶着把油纸伞,但穿过枫叶的水珠愈来愈大,一颗颗落在伞上,海棠真怕这把伞会承受不住。 “小姐,雨好像愈下愈大了!”海棠看着天空,“怎么都没有人来接咱们呢?” “我爹忙,我也没告诉他我出来了。”最近爹忙着要救济那些流民,正在准备放粮的事,她不想拿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去烦他。 “是呀!我们根本没禀报老爷就出来了。”海棠叹口气。“那也只好继续等着了,不过就算老爷不知情,柳伯也该知道,他应该派曲袖风来接我们。” “你说曲袖风?”一听见这名字,金可儿的背脊不自觉的挺直。 “对,他可是我们府中最能干的下人,有时候我们忙不过来,他就算再忙都会过来帮忙,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尽管附近没人,海棠还是压低声音凑近金可儿耳边说:“我还听说他是玉石珍珠大业的富商,经手的宝石不计其数,不过对这件事大伙都不敢多问。” “玉石富商?”金可儿这下更震惊了,但无凭无据的言论,她是不会随便相信,“这是谁说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千万别胡乱跟着起哄造谣。” “不是造谣,说这消息的人就是隔壁村凈水湖边以小舟载客的老张,他说曲袖风曾搭过他的船,当时他身边跟着好几名手下,后来才辗转得知他原来就是秀水镇曲家玉石的大当家。” 最近小姐的表现一直是闷闷的,极少走出房间之外,饭吃的也不多,没想到这话题可以引来小姐的兴趣,于是海棠愈说愈起劲儿了。 “这……”金可儿秀眉轻锁,半晌才回过神,“这是真的?” “当然了。” 海棠才说到这儿,突见金府下人阿义领着轿往这里过来,“小姐,您没淋湿吧?” “没有。”金可儿摇摇头,“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曲袖风拜托我们过来的,柳伯原本派他过来,但是他忙得抽不开身。”阿义说道。 “好吧!送我回府。”金町儿立即上了轿,让轿夫送回府中。 说也奇怪,轿子才刚进金府雨就停了。 金可儿下了轿后便问阿义,“曲袖风呢?” “我也不太清楚,不知道他这几天在忙什么,您要我派人去找他吗?”阿义恭敬地回道。 “不必了,我要回房了。”虽然想见见他,可是把他叫来了,看见他那张高傲的脸又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要直接问他是不是玉石富商? 回到屋里,她拿起医书,想借此忘了那些纷扰的事,可是才不一会儿工夫就听见外头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 搁下书册她往外走去,瞧见几名下人扛着一只木柜朝这里走来。 “你们做什么?”金可儿扬声问道。 “小姐,这是曲袖风为您做的书柜,我们可以搬进去吗?”下人微喘的问道。 “好,小心点。”看他们搬得气喘吁吁的,她有点儿怀疑地问:“这书柜很重吗?” “当然重了,这可是云杉木做成的,保证可用一百年。”将书柜搬进屋子里摆放好后,下人很诧异地看着墙面,“天,竟然刚刚好呢!” 金可儿出发现了,这书柜刚刚好嵌进这片墙内,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没想到他度量得如此精准,还记得当时她还故意分散他的心神,可他居然丝毫不受影响。 看着眼前的书柜,上面有细竹编成的纹路,下头也有简单的雕刻,完完全全依照她当时的要求去做,可见费了不少工夫……她走上前抚摸着,隐隐闻到木头的香气,她忍不住想象曲袖风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做这木柜的?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眶已微微泛红。 她永远记得……这只是他想完成她所交付的最后一个任务,根本无关其它。 “真不敢相信他会跑到山上找云杉木,这种木头非常稀有,不是轻易可以找到的呀!”下人喃喃道。 “他人在哪儿?”她梗着嗓问。 “应该是回他房里了。” 她敛眉想了想,接着快步走出房间,打算去找曲袖风。 “小姐,您要去哪儿?”海棠正好端来热汤,想让小姐取取暖,却看见她走了出来。 “我去去就回来,你别跟着我。”金可儿随即转向下人房。 到了他的房间外,她深吸口气,然后上前敲敲门,“曲袖风,你在吗?” “等等,我马上来。”他刚才忙得全身是汗,到后面冲个凉,还没穿上外衫呢! 套上衣服后他立刻将门打开,一见是她,他眼底掠过一丝诧异,“小姐,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找你。”她见他挡在门口,于是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喝杯茶吗?” “我这里没有茶。”他直接拒绝。 “那没关系,我可以进去坐坐吧?”她柔柔一笑,不经他同意径自往屋里走。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来到下人房,但是这次她却特别用心观察这里的一切田—— 简单的摆设,一张单人床、一张桌、两张椅,以及一个简单的柜子,看似该有的都有了,但却显得寒伧。 “在这里还住得惯吗?”她扬起脸,发现他一直站着,“怎么不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难得见她用这么认真的表情说话,他只好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想问你,你在来我们府邸之前是做什么的?”她认真地问道。 “你问过这事,我还是一样的答案。”他的眉心轻锁。 “本来我也没兴趣,不过我今日听到一个传闻,你……是玉石买卖的当家,对吧?”金可儿想证实这个传言。 “那是我们曲家的家业,我只是承袭父业罢了。”既然她已听说,他也没必要隐瞒。 “我爹知道吗?”她轻锁眉宇望着他。 “知道。”他观察着她的表情,“我过去做过什么和现在并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是没有关系,只是让我很难过。”她伤心的是,他竟然为了解除与她的婚约,情愿舍下当家的身份,放下身段来他们家干粗活。 这不就表示只要可以退婚,他任何委屈都能接受? “小姐……”看她那副落寞的表情,他的心口莫名一束。 “关于你对我有心上人的误解我就不问了,但我想知道为何你会认为成亲后就不能上战场?如果我愿意让你去,你还要退婚吗?”她不确定自己这句问话是试探还是真心想问。 “什么?”他一震。 “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只须老实回答。”金可儿就是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更不明白的是,她才回府不到一个月,居然会对他因恨生了情! “我还是会退婚,在战场上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性命,如果有个意外,你又该如何是好?”其实在前来麒麟镇之前,他已经前思后想考虑了许多后果,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不能自私的只顾着实现自己的理想,而让她独守空闺一辈子。 金可儿摇摇头,随即站起,“很好,你非常替人着想,其实我刚刚这么问也不过是试探你。” “小姐……”曲袖风不经意瞄见她眼角的泪痕,心窝深处又是一抽。 为何她最近变得这么爱哭?这跟他之前想象的金可儿完全不同,那点点泪光就好像一支支针尖正刺痛他的心。 “既然已经知道答案,那我走了。”金可儿轻轻眨去眼角的泪影,迅速奔离他的房间。 回到自己闺房的金可儿,傻傻的坐在椅子上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傻可儿,你千嘛跑去找他说那些,不是惹人笑话吗?好像你没人要似的。” 说着说着,她的双肩不禁一垮。 如今想想,男女间的情事当真很玄妙,一开始她真的看不惯他的态度,讨厌他的目中无人、自以为是,但如今当她慢慢熟悉这个人之后,才发现他的确有傲人之处。 外表俊帅、体格健硕,加上武功好、做事利落,以及天生的王者气势……说句老实话,五年来她跟随师父四处行医,走遍大江南北还没见过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 而这样的男人也教她……动了心。 “小姐,我是海棠。”海棠在外头问道:“您回房了吗?” “进来吧!” 海棠推门而入,看放在圆几上的汤都没动,于足说:“要不要我拿去热一热?” “不必了,我喝不下。”她摇摇头,接着问道:“海棠,你知不知道从哪里可以得知招兵的消息?” “招兵?”海棠挑起…眉,摇了摇头,“这事我不太清楚,可能要问阿发,所说他舅舅在军衙内工作。” “哦!那你能不能替我打探一下。”金可儿随即又道。 “打探这个做什么?小姐您又不是男人。”海棠不解地问道。 “这事你不用管,只要帮我查清楚就行。”金可儿想到什么又道:“不过这事千万别让我爹知情。” “不能让老爷知道?”海棠点点头,心想小姐会这么交代必然有她的考虑,再怎么小姐也不可能从军去呀!“是的,海棠知道。” “那你下去吧!” “可是您不喝点儿热汤,不饿吗?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呢!”老爷曾叮嘱她得好好照顾小姐,她得尽心才是。况且小姐待她不错,刚开始听说她骄纵又难伺候,让她提心吊胆的,如今发现小姐不过是偶尔爱耍小脾气,对他们下人倒是挺和善、体贴的。 “不,我一点儿也没有吃的欲望,你去歇息吧!”金可儿微微扬起嘴角,“别为我担心,晚膳我一定会去吃的。” “好吧!那么海棠下去了。”她对金可儿微微曲膝后便离开了房间。 顿时,房里只剩下金可儿一人,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第四章 时光飞逝,金可儿回到金府已经两个半月了。换言之,曲袖风在金家的日子也剩下不到半个月。 此时,金丰在终于在镇上热闹的街头找到一间铺子,要让金可儿开业诊病,完成她悬壶济世的梦想。 “可儿,快点儿,爹带你去看看你的诊坊。”金丰在高兴的来到女儿的闺房外,还没走进屋里便扬声说道。 “爹,我不是说了,我暂时不想开诊坊了。”现任她每日精读各种医书,都是以伤科为主。 “怎么?这不是你的愿望吗?”金丰在不太明白女儿到底在想什么。 “我现在有另外的想法,等事情定了我会告诉爹,您就别替我担心了。”才说完,她却轻咳了两声,“咳咳……” “怎么了?你病了吧?”金丰在不由得担心起来。 这几天可儿的脸色有些苍白焦悴,几次问她怎么了,她却都说没事,现在看来她当真不太对劲儿。 “爹,您又来了,只是小咳两声,何必紧张?” “可是你的脸色苍白得像白纸,我吩咐海棠为你做的补汤喝了没?”他关切地问道。 “喝了,都喝了。”其实她根本没动。 “那就好,如果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跟爹说,不要以为自己是大夫就是万能的,难不成做人夫的就不会生病吗?” “我懂的,爹。”她掩唇一笑。 “你懂什么呀?我看你还是好好告诉爹,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又怎会瞧不出女儿那点小心思。 金可儿将一抹笑含在唇角,轻轻摇摇头,“这是秘密,等有了眉目我一定会告诉爹,您就别心急嘛!” “你……唉!好吧!可别让爹等急了。”金丰在见她这般执意,就不知道这丫头要到几岁才肯听他的话。 “我知道爹怕我闹事,但是我已经十七岁了,不会再做出不成熟的事,不管做什么都会经过深思熟虑。”她拉着金丰在坐下,并为他倒了杯茶,“快喝杯热茶,别再恼了。” “爹永远说不过你。”金丰在接过杯子,笑着喝了几口。 “对了爹,我晚点儿想去街坊一趟,这些医书我都看完了,想再添购一些。” 过去她与老大夫修习内科较多,对于外伤较少涉及,她得再钻研才行。 “什么?你那一柜子的医书看得还不够呀?”金丰在转向墙边书柜,过去他从没仔细看过,现在仔细一瞧才发现这柜子的木工与雕花还真细致! 真瞧不出来曲袖风那小子除了对玉石有眼光外,木工也是一把罩。 他随即站起,摸摸这木头的纹路,“咦,这是什么木头呀?” “听说是云杉木。” “天,云杉木!”金丰在很讶异地说:“这种木头很稀有啦!” “这是他自行上山砍伐的。”想起曲袖风这个男人,金可儿的双眉便忍不住浅浅蹙起。 “要找到这种树得费一番工夫,可难为他了。”金丰在拍拍木柜,心里佩服不已。 “他说这是离去前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理当尽心。呵!还真残酷。”金可儿冷冷一笑,原就显得苍白的脸上更添苦涩。 “还在为那件事心烦吗?可儿,就当你什么都不知情,我相信袖风也不会说出去的。”怕她又胡思乱想,金丰在想尽办法劝慰她。 “不说出去就没事了吗?而我就只能任他误解,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这几天她想了许多,真的无法咽下这口气,所以她要让他内疚一辈子,对……就是一辈子,这样两人才算扯平。 “可儿……” “爹,我只是发泄一下,又不会真找他算帐。”她安抚爹,“时候不早了,那我出去了,您就留在这里把这杯茶喝完。” “可儿!你这孩子……别就这么定了,得派人保护呀!”金丰在追到门外,却见她已经跑远了,“这丫头就是不受约束,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他赶紧把曲袖风叫来,“袖风,可儿跑出去了,你能不能追出去看看?” “是的,老爷。”曲袖风点点头,立即往外走。 金在丰知道女儿此时应该不太愿意见着他,但也明白整个府邸可以压制住她的也唯有他了。 曲袖风追到府门外,正好看见走在前面的金可儿! “小姐。”他快步接近她,“你要去哪儿?” “怎么是你?”她眉心轻锁,“我去哪儿还得向你报备吗?” “这倒不必,只不过既然老爷要我保护你,你如果可以告诉我目的地会更好些。”曲袖风尽职的跟在她身后。 “你留在我们府邸的日子没几天了吧?”她回头问道。 “还有十二天。” “既然如此你就别理我了,十二天一过你就是自由之身。”金可儿继续往前走,冷冷地响应道。 “小姐,就算只剩下十二个时辰,我也得尽忠职守。”曲袖风清楚她对他有着诸多怨气,但是他不会生气,因为是他理亏在先。 “看来你不单爱国还很有责任感嘛!怎么唯独对我这么无情呢?”金可儿故意问道。 “小姐!”他拧起双眉望着她,“你对在下还有成见?” “不是我对你,而是你对我有成见。” “我只是……” “算了,再多说什么又会变成我的不对。”她淡淡地低声说:“你真的不用跟来,现在是大白天,我不会遇到坏人。” 他没有理会她的拒绝,“如果不想见到我,就当我不存在,这样总成了吧?” 她很诧异他会这么回答她,回头睇着他那双深邃大眼,却不知该说什么。 为何他都要离开了,还能正经八百的对她说话?难道相处的这些日子,他没感受到她与他所想象的不同? “你……你就只会欺负我!” 金可儿并不是一÷个懦弱或是爱哭的女人,但是今天她还真是被他给逼得情绪失控,哭了出来—— 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打,也不管现在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坊。 “讨厌、讨厌,我……我好讨厌你……”这阵子她承受了太多压力与委屈,为了争回面子与一口气,她甚至连夜苦读医书,身心俱疲。 但是她却没料到,身子虚弱的她在经这一番发泄后,竟然脑子一眩,昏厥在他怀里! “小姐……小姐……”曲袖风接住她,惊喊着。 金可儿半昏迷了会儿,而后缓缓睁开双眼,当发现自己倒在他怀中时,她努力想撑起自己却无能为力。 “你……你放开我……”被他这么抱着,她感到浑身发热,心口一阵阵紧束。 “只要你站得起来我就放开你。”他总不能真放了她,让她倒在地上吧! “我会站起来的。”金可儿拼了命的使力站直身子,可双脚却不停颤抖,“这下你该放手了吧!” 发现她的脾气真的很硬,就算不放心曲袖风也只好放手,然而她这副赢弱的模样却让他一颗心狠狠拎着。 姑且不论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曲袖风明白退婚对一个姑娘而言是非常大的伤害,或许真是他一开始就做错了。 “如果不想让我再晕一次,你就离开。”说完,金可儿踩着虚弱的脚步继续往前走。 曲袖风怎可能离开呢?他只好拉开距离跟在她身后,保护着她的安全。 金可儿可以感觉到他在身后跟随,却无力再抗拒,而是默默的往前走,直到找到一间书坊才步进店里。 “老板,这里可有旧医书?愈久的愈好。”她翻翻案上一堆堆书册。 “旧医书,不知姑娘要谁写的?不过古医书多已失传,我这里只有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和……”老板一边找一边说。 “那本我看过,那就不必了。”发现自己的注意力仍放在外面的曲袖风身上,她想还是回府吧!“我改天再来瞧瞧。” 才转身,她眼前一黑,砰地倒在老板的脚前,惊得他大声问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快醒醒……” 守在外面的曲袖风听见老板的喊声,立刻奔进屋内,诧异的望着倒在地上的金可儿! “小姐……小姐……”他二话不说地将她抱起,往外头快步离开。 没一会儿,金可儿缓缓张开眼,虚弱地说:“你要送我……送我去哪儿?” “送你回府。”曲袖风不停加快脚步。 “不……不要,我不要回府。”如果让爹知道她昏倒在外,一定会很担心,还会限制她出府。 她日后还有许多事要做,如果被限制行动,她的计划就无法进行了。 “那你……” “拜托,我真的不能回去。”天啦!她的脑子怎么这么眩呢? 看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一脸乞求,曲袖风顿时陷入犹豫中,再望着她苍白的脸蛋,他心底升起一丝犹豫,须臾过后他便转了个方向,往附近的客栈而去。 “给我一个干凈的上房。”一进客栈,他便向掌柜要一间房。 “是。”掌柜看看他怀里的女人,“这位姑娘怎么了?” “她病了,麻烦你再请位大夫过来,要快。”曲袖风说完便和小二上楼来到房间,将又昏迷过去的金可儿放在床上。 “小二哥,麻烦再打盆热水过来。”他赶紧交代道。 “是的,我马上去。”小二恭敬的退下。 曲袖风坐在金可儿身侧,瞧她不但脸色泛白、连唇都不见血色,他的心整个扭绞起来。 她是怎么搞的,明明是个大夫却忽略了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此时,小二端来热水,“大夫马上到,您再稍等会儿。” “好,谢谢你了小二哥。”曲袖风朝他点点头,“如果大夫到了,请你尽快带他过来。” “是的,我知道。”小二退了出去。 曲袖风随即拧了热毛由将她鬓边的汗水擦拭掉,见她两片唇轻抿了下,于是将她扶起喂她喝了几口茶,“喝点儿水。” 金可儿喝完水躺回床上后便不再动,曲袖风见她如此不对劲儿,心口紧紧束缚着。 “客倌,大夫来了。” 此时小二将大夫带上来,曲袖风赶紧打开门让大夫进房,“大夫,请看看她怎么了?” 大夫点点头后便放不医箱,坐在床畔为金可儿诊脉,良久他才对曲袖风说:“这位姑娘心肺郁气太重,再加上近来天气转变、秋雨之后又遇冬雪,寒气侵入体内所致。” “那该如何调理?” “让姑娘尽量放宽心不要伤神,我开个方子,只要服它三帖就没事了。”大大站起,望着曲袖风担忧的脸色又笑笑道:“别担心,姑娘不会有事的。” “谢谢你,大夫。”曲袖风拱手道谢,接着拿出些银子,“这个你先拿着,药材我等会儿就去你诊坊拿。” “好的,我会尽快将药材包好,等你过来。”大夫接过银子,点点头之后便离开了。 曲袖风低头望着闭上双眼的金可儿,低声道:“幸好没什么大碍,只是……你的郁气是因我而生的吗?” 你就再忍忍吧!十二天后我就会离开,到时就没有人令你心烦了。 仔细看看她的脸色已恢复些微红润,曲袖风这才安下心来。 金可儿清醒后,发现留在她身边的人是海棠而不是曲袖风,不禁感到迷惘。 印象中是他把她送到一处地方,又喂她喝了水,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小姐,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见金可儿终于睁开双眼,海棠一颗拎着的心随之落下。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金可儿吃力的坐起,才发现这里原来是间客栈。 “是曲袖风派人回府告诉我的,他说您不愿让老爷知情,所以我也没敢告诉老爷,小姐放心吧!”海棠拿来刚刚请客栈厨房熬好的汤药,“这是大大为您开的药,您快喝下,精神就会好些了。” 本不想喝,但是又怕自己没办法回府而让爹知情,金可儿便勉为其难的喝下它,“对了,曲袖风呢?” “他回府了,他说要去向老爷禀报,说您心情不好,要我陪着您四处走走。” “这是他的意思?” “嗯,他说这么告诉老爷,老爷比较会相信。”海棠点点头。 “他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呢?”金可儿苦涩一笑,“我们再休息会儿就可以回去了。” “是的,大小姐。”海棠拿着空碗,“那我把碗拿去给厨房。” 才走了几步,她又想起什么对金可儿说:“对了,曲袖风要我等您醒来后转达一句话给您……一句有点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金可儿秀眉轻拧。 “他说……”海棠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他说什么如果能让你的郁气消除,你应该不会这么痛苦了。” “他……他真的这么说?”虽然昏迷中的金可儿并没有听见大夫的诊断,但身为医者的她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明白曲袖风话里的意思。 “是呀!我完全听不懂。”海棠愣愣地说。 “他……他要离开了……”金可儿猛地坐直身子。 “谁要离开?”海棠完全不明白。 “扶我……快扶我回府。”她的计划都还没实行,他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她已经努力了那么多个日子,绝不能前功尽弃。 “可是小姐您的身体会吃不消的。”瞧她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要怎么回府呢? “我……”站起后,她顿觉头昏脑胀,又猛地坐下,无力地对海棠说:“你回府把曲袖风叫来好吗?” “曲袖风吗?好的,我这就去叫他。”见小姐好像有急事,海棠也跟着焦急起来,但仍不忘交代道:“您好好待在房间休息,我去去就来。” 金可儿点点头,“快去吧!麻烦你了。” 海棠旋即离开客栈,加快脚步朝府邸的方向奔去。 回到金府,她不敢让其它人发现,故意走小路好不容易才找到曲袖风。 “曲袖风。”她躲在树后小声喊道。 他闻声回头,一见是她不禁锁住双眉,“你怎么没待在客栈里照顾小姐?” “是小姐急着要见你,可她身子虚还没办法回府……” “她醒了?” “对,已经醒来也服了药。”她笑着说:“你不用担心,小姐的身子骨不弱,一定会很快复原。” 曲袖风点点头,忽然想起,“你说小姐要见我,是为了?” “还不是你要我转达小姐那句话吗?我才说完她就心慌的起身,还直想回府呢!” 原本不掀波澜的脸色一变,曲袖风暗叹一声,“我这就去客栈。” 来到客栈时,他见金可儿还待在床上休息,这才安下心,“小姐,你好多了吧?” “嗯,好很多了。”她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想提前离开了?” “我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他倒了杯水递给她,“大夫交代过要你多喝点水,身体才会快点好起来。” “我自己是大夫,我知道该怎么做,不必你多事。”金可儿将头一撇,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曲袖风眸心一紧,只好搁下杯子,“既然不要我多事,又何必让海棠把我叫来?” “你是怪我让你来了?” “不敢,我只是希望日后你能多多体恤下人,下人虽然领了薪饷,甚至是签了卖身契,但是还是得给他们应有的尊重。”他一板一眼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是个只会欺压下人的千金大小姐?”她深深提了口气,脑心一疼,“原来你是这么不了解我……” 他不但把她视为他未来的阻碍,还将她当成蛮不讲理的主子。没错,她是有傲气、有脾气、有难解的郁气,但那是在面对他才会出现的。 看着她难过的表情,曲袖风在心底说着抱歉,他何尝不知道她待下人不错,个性独立又有本事,这么说的目的不过是想让她恨他到底。 “我并不想了解任何人。”他故作淡漠的问了句,“小姐要回府了吗?我扶你……” “我自己可以走。”她想回去,但不需要他的照顾! 咬着牙,她下了地,强撑起自己一步步往前走,也许是刚刚喝下的汤药让她恢复了体力,她不再需要人搀扶,但是曲袖风依旧不安心的尾随于她身后。 他清楚,她之所以强撑着病体回去是因为老爷,她不希望老爷为她担心,这就是她的傲气。 回到府邸后,她直接走进后院的亭榭花台,坐在那里欣赏着日落之美。 转过身,她收起埋怨望着曲袖风,绽露一抹笑,三天为了我的事,让你辛苦了。” 她突然不再与他针锋相对,还主动示好,让他有些不习惯,“你还好吧?” “我很好,喝了药汤舒服多了。”刚才一路上她想通了,和他呕气对自己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反正他都要走了,她何不利用剩下几天的时间好好与他相处,打探他的想法。她又开口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打算加入哪个军旅?” “这个我还在考虑。” “为何要考虑呢?”她眨着双大眼,好奇地问。 “漠北由刘林将军领兵,他颇有战略头脑,但是不善掌军,军心过于涣散;西域则由赵孟齐将军领兵,虽然他底下有众多能手,但他本身缺乏兵法概念,又无智囊协助,所以……” “那就去赵孟齐将军那里。”金可儿建议道。 “为何?”他瞇起一对利眸,虽然他嘴上说还在考虑,但是其实心里已有底。 “去西域你才能一层长才,你不能丧失这样的大好机会。”这是她的想法,但她确信这也是他的想法。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不再埋怨我了吗?”不再怨他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执意毁婚。 “是的,我不会再埋怨你,毕竟事情已无法改变。而你既然要从军,就该想想如何才能做最大的贡献,而不只是傀儡。”她一双眼睛闪着盈盈光泽。 没错,与其和他争闹,倒不如顺他的意,这么一来反而对她有好处,一方面可以摸透他的想法,又可以知道他的行踪,对她的计划绝对事半功倍。 “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他没有隐瞒的说。 “那就好,祝福你了。”揉着太阳穴,她缓缓站起,而后往自己的寝居移步。 “我送你。”他怎能让她独自一人拖着疲累的身子回房呢? “谢谢你了。”她并没有拒绝他,而是向他道谢后静默的回到房间。 曲袖风站在她的闺房外,无法得知里面的动静,看着她如此纤弱的模样,他内心掀起从未有过的沉重感还有……丝丝不舍。 曲袖风终于在卖身契期满之日离开了。 金可儿并没有去送他,因为她相信不久后他们就会再见面,那时候他就会知道她不是可以任人随意舍弃的。 “小姐,您上次要我打探的消息,我已经打探清楚了。” 海棠快步进入她的闺房,兴高采烈地说:“招兵的消息已经贴在各衙门的门墙上了。” “走,我们去看看。”金可儿闻言立刻站起。 “不必了,我早知道小姐一定想看,所以已经替您拿来了。”海棠将从阿发那里拿到的招军帖交给她。 金可儿满意地笑说:“每棠,你愈来愈懂我的心了。” “那是当然,伺候小姐也有好几个月了,怎能不了解您的心思呢!”被小姐这么称赞,海棠可开心了。 金可儿打开手中的招军帖……果真,如她所了解的那样,通常招军帖最后会附上征招医员的公告。 “小姐,您笑什么?”海棠发现她嘴角那抹笑很诡异,忍不住问道。 “没,只是今天特别开心。”如今她心底的不安终于消散了。 “小姐开心?不过我们做下人的倒是挺难过的。”海棠噘起了小嘴说。 “为什么?” “还不是曲袖风嘛!”海棠叹口气,“如今他一走,大伙更忙了,以前他一个人可以干三个人的活儿,帮了我们不少忙呢,而且,从今以后也没有好看的男人可以看了。” “好看?他哪儿好看了?”无法否认曲袖风的确长得很好看,但她还是不自觉的反驳,“冷若冰霜,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活像我才是他的丫鬟。” 闻言,海棠忍不住掩唇一笑,“哈……小姐,原来您也觉得在他面前会矮一截呀?” “你这丫头愈来愈不象话了!”金可儿佯装生气,但海棠说得没错,每每面对曲袖风,总是不知不觉就被他所驾驭。 “是我说错话,小姐,您别生气嘛!”海棠连忙打了下自己的嘴巴讨饶。 “好啦,谁要你打自己。”金可儿赶紧拿下她的手,“其实……其实你说的也不完全错,他是……长得还不赖,如果能多笑应该会更好。” “小姐您不懂,他不笑才好看,我们几个丫鬟都好喜欢他冷酷的模样呢!”海棠很认真的说道。 “呵,你们这些小丫头还真天真。”金可儿的唇角泛出笑影。 “我才不小呢!我跟小姐一样年岁。”海棠小声补了句,“而且比小姐大三个月。” “你胡说。”金可儿直觉顶回。 “我说的是真的,老爷曾经跟我这么说……”海棠清清喉咙,压低音量,学着金丰在的声音,“海棠,你要比小姐年长三个月,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接着,她掩唇一笑,“所以我本来就比您大。” “瞧你,竟敢学我爹!”金可儿被她那夸张的表演给逗笑了,“还有,你那是什么得意的表情,比我大就这么开心?” “因为我终于有一样赢过小姐啦!当然开心罗!”海棠不怕死的说,愈是相处,她愈知道小姐的好相处,“对了,昨天我向贵婶学了样新的发式编织法,您要不要试试?” “哦!惹恼我了,才打算用什么发式编织来安抚我吗?”一抹笑靥绽放在金可儿的唇角。 “才不呢!因为我愈来愈喜欢小姐了。”海棠是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么说来,以前你是不喜欢我了?”金可儿故意逗她。 “当然不是。”海棠赶紧将金可儿一头乌丝解下,看着那袭如黑瀑般的秀发,还真是令她羡慕不已,“只是有点儿怕小姐。” “哦,说得好像我是个坏主子似的。”金可儿鼓着腮帮子。 “小姐别生气嘛!” “我真的生气了,不过……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原谅你。”金可儿看着那张招军帖,故意这么说。 海棠吐吐舌,“好嘛!小姐要我帮什么忙,我一定照办。” “那太好了,大后天我要独自出门一趟,你帮我找个不会让我爹怀疑的理由。”招军帖上的医员考选就在后天,考过了就可以跟着军医在军营里治病,医员的职务虽小,却有不少人跃跃欲试。 而她一定要尽全力录取不可! “只是这样吗?”海棠认为事不单纯。 “嗯……当然还有点儿事,你附耳过来。” 海棠弯身聆听,下一刻瞠大眸子,惊呼道:“乔装打扮?” “小声点儿,你要让所有人都听见吗?”金可儿赶紧捂住她的嘴。 如今,万事皆备只欠东风,唯一让金可儿伤脑筋的就是这件事,军帖招的是男医员,她得乔装打扮才成,而这个就必须靠海棠的巧手帮忙了。 “是……海棠一定会尽力。”看来小姐会这么做肯定有其目的,而她也不好多问了。 “那好,一切就拜托你了。倘若成了,我一定会好好谢你。”金可儿抿唇一笑,随即转向铜镜,“梳头吧,我要看看是什么新编法。” “是……”海棠心头七上八下的,希望小姐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才好。 第五章 招考医员的日子终于到来,金可儿一早便让海棠精心乔装打扮,然后在几位与金可儿交情不错的下人掩护之下悄悄出府。 经过半天的笔考与半天的口问,三日后便是公布医员榜帖于各县衙大旗之下的日子。 在紧张与焦虑中度过了三日,重要的时候终于到了,直到这时候海棠才发现不对劲儿,“小姐,您干嘛要乔装考医员,难道您真要——” “嘘,你就别说了。”金可儿摇摇头。 “天!我真不知道我是帮了您还是害了您?如果让老爷知情,肯定会惩处我的。”海棠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别担心,不会的。”金可儿笑她的多虑,“我不会让我爹惩处你的,唉……我现在只担心榜上无名。” “怎么会呢?小姐习医这么多年,前阵子还苦读医书,绝对会榜上有名的。” 海棠虽然不希望小姐离府,但也不忍见她失望。 “你这丫头就会安慰我。”金可儿深吸口气,“虽然告诉自己得有信心,但是这回报考者不少,我还是不免担心。” “如果真当不成医员,也是命中注定,您就留在府邸,一样过日子嘛!”海棠真心希望是这个结果。 “哼!你这是安慰我还是气我呀?”金可儿噘着小嘴,随即站起,“我得去瞧瞧了。” “小姐,我陪您去。”海棠拎起裙摆迅速跟上。 当她们来到县衙门口大旗的木牌栏前,已有许多人守在那儿等着揭榜。 金可儿也当仁不让的往前挤,“海棠,咱们得占个好位置。” “小姐,您是闺女,让我挤就成。”海棠替她往前占位置。 海棠豁出去的往前挤,只是这里大多是男人,突然冒出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自然招来众人好奇的眼光。 就在这时候,从衙门里走出一人,手里拿着榜帖张贴在木牌上。 挤在前面的海棠赶紧瞧着,但是从头到尾都不见“金可儿”三个字,于是回头对金叮儿摇摇头,一脸惋惜,“怎么办?小姐……” 金可儿柳眉轻锁。不相信地冲上前仔细看了遍……突然她笑了,开心地抱住海棠,“有了,有我的名字。” “什么?哪里?”海棠怀疑自己的眼睛。 “就是那个,金克尔。”她得意一笑。 “金……”海棠赫然明白了,原来小姐换了个名字,难怪她怎么都找不到。 “这个名字不赖吧?”金可儿自得一笑。 “是不错,可是这下怎么办,老爷会答应吗?”连想都不用想,她便能预知府邸即将掀起惊涛骇浪。 不过,最后投降的应该是老爷吧!他一向疼爱小姐,不忍见她失望,加上小姐执着的个性,老爷最终还是会被说服的。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金可儿已下定决心,努力这么久就等着这一天,不管爹爹如何反对,她都要力争到底。 海棠望着她,虽然不舍小姐上战场行医,不过小姐心意已决,她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了。 如今她只希望小姐可以完成梦想、过得开心。 可想而知,当金可儿身着男装,拿著录用的医员封柬回府时,金丰在有多震惊了! 金丰在赶紧将她拉进书房,“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前方营地岂是你能去的地方?” “我只要做好乔装,有何不可?再说随军医员只是小官,皇上根本不可能召见,事后我再找理由辞退不就行了。”她相信自己绝对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打算?”金丰在只觉得头晕目眩,脑子一片空白。 看着父亲难看的脸色,金可儿轻轻握住他的手,“爹,您别难过嘛!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五年前我去习医不也平安的回来了?” “但是这次情况不同,五年前你是去拜师学医,但这次是去军营,我光想就淌落一身汗。”金丰在摇头说,到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那里有我认识的人呢?爹爹应该安心才是。”金可儿试探地问。 “你认识的人!谁?”金丰在撩起眉。 “曲袖风。”她幽柔的嗓音淡淡逸出这三个字。 突然间金丰在像是明白了什么,紧蹙深锁的眉峰渐渐松缓下来,“原来如此……你还是想不开……” “爹……” “你确定袖风也在那里吗?”金丰在大叹口气,心底清楚就算他费尽唇舌再劝也无法改变女儿的决心了。 从小她就不容被欺负,如今被一个男人退了亲,她怎咽得下这口气呢? “我们有极大的机会是在同一营队。”金可儿发现父亲终于软化下来,也放轻音调对他保证道:“爹,请您相信女儿。” “为何你偏偏是女儿身呢?”若是儿子,他就不必这么为她操心了。 “爹,您的意思是答应了?”虽然心底清楚爹最终还是会放弃坚持,可是当亲耳听见爹这么说,她的鼻根处还是忍不住泛酸呢! “爹从来不可能说赢你,但是你一定要答应爹,要照顾好自己。”他之所以首肯,除了女儿坚强的毅力外,还包括他相信她……相信她既然决定这么做就有能力承担一切。 “谢谢爹,我真的太高兴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金可儿回以一抹令人看了都无法发脾气的笑颜。 而她也在心底发誓,绝不会让爹后悔答应她,她绝对会平平安安的回府。 半个月后,金可儿便以金克尔的新名字随着十万大军与百余军医浩浩荡荡前往玉门关。 虽然她是女子,但是长年与习医师父四处义诊,体能与脚力都不错,更何况军医本就有大型马车集体载送,她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唯一难捱的是得和一群男人挤在一辆车中,有时天气炎热,那股浓浓的汗味几乎令她作呕。 不过……她不会认输的,她有信心可以通过这些磨练。 但是,她唯一没想到的是战争是残酷的、血腥的,当两军开战之后,伤兵何其多!眼看一个个受伤的官兵被抬进医帐内,她的心便狠狠拧起,尽管过去她医治过不少伤员,但是如此血淋淋的场面,她还是头一遭遇见。 “克尔,你在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林医官瞪着傻站在一旁的金可儿。 “是。”她赶紧上前,可近距离看见那副惨状,仍令她心悸不已! 伤兵的手臂没了,心窝旁插了两支箭,这一瞬间她才明白战场上刀剑无眼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止血草呢?”林医官遂问。 “在这里。”金可儿命令自己打起精神,她一定可以克服这心理障碍的! 数日之后,她很快习惯这一切,也成为林医官最得力的助手。 时间过得飞快,金可儿已不记得自己来到这营地有几天了,而曲袖风究竟有没有在这里,她也无法确定。 今日,就在她为伤兵换药之际,突见有位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一张椅上。 金可儿眼角余光瞥见,立刻走向他,“这位兵爷,你哪里受伤了?” “肩上……”男人抬起脸,就在与她四目交接的瞬间,他的瞳仁赫然瞇起,“你是……” 金可儿倒吸口气,下意识转过身背对着他,意外地想着……怎么这么巧,居然是曲袖风!她都还没去找他,他已经来到这里了?想想这里总共有数十个医帐,十万人中能凑巧的碰面谈何容易呢? “金可儿!”曲袖风眼力极佳,并没有被她的乔装给蒙混过去。 尤其是她那对精明慧点的眼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老天,他连名字都喊出来了,她就算再否认还有什么意义呢? 旋过身,她对他露齿——笑,“没错,我是金可儿,也是医员金克尔。” “你……”他的眉一撩,“你早就打定好主意要来,对吧?” 他问得这么直接,她也不想再隐瞒了,“对,这是我早就计划好的,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气我?” 对,他是很生气。不过他更想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告诉我,你为何要这么做?” “没什么,因为你说上战场作战是你的理想,而这也与我想救人的愿望不谋而合。”她轻笑,“所以我们就一起为理想而努力吧!你会来这里是……受伤了吗?” 他一句话也不说的直接走了出去,这样的举动把金可儿的心都给弄拧了! 她追了过去,“曲袖风,你给我站住!” “金医员,还有事吗?”他的语气凝重,显然是生气了。 “你一定是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不必了,我可以去其它医帐疗伤。”明知道她是故意跟过来的,但他当真无法对她和颜悦色。 “曲袖风——”怕他就这么走了,她忙不迭地伸手抓住他的肩,这一扣明显感觉到他手臂缩了下,更让她确定他是伤在肩上。 下一刻,她便用力扯开他的衣袖,当一道暗红色的伤痕显露在他的肩胛处,金可儿的心头狠狠抽搐了下。 天,他伤得好重! “快进来让我看看。”金叮儿将池往帐内拉,并将他按坐在椅子上,“你这伤应该有些时候了,为何现在才来?”伤口附近都红肿了,再不医治会毁了整条手臂。 “我这不过是小伤,不打紧。”他闭上眼让她为他挤出污血,而他却连哼一声都没。 “这样还叫小伤?”眼看着这道口子伤可见骨,金可儿的眼眶泌出泪来。 明明她是这么的恨他、怨他,可为何见他伤成这样,内心又会涌上担忧? 由于伤口深,理当非常疼痛,但是金可儿那担忧的脸色让他分了心,忘了自己的痛。他不懂,她为何要为他掉泪,她跟来的目的就是要扰乱他不是吗? 直到为他包扎好,金可儿认真的交代,“三天内不要妄动,否则你的手臂会废了。” “你还是回去吧!”本想甩头就走,但是只要想起她身在这种危险的地方,他就无法漠视呀! “依目前的情形,我哪能说走就走?别说笑了。”金可儿轻嗤,“放心吧!我既然来了,就有十成十的把握能胜任这工作。”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也希望你别玩弄士兵们的性命。”他就是担心她的任性不单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说完,他起身就想离开。 “等一下,”金可儿喊住他,知道他是不会再来了,于是道:“这是药泥,你拿回去自行换药吧!” 他望着手中的药包,半响不语,不知该怎么臆测这个女人了。 就在这时候,又有伤兵被送进来,“金医员,林医官在吗?” “他正好有事离开,这位兄弟怎么了?”金可儿一见被众人扛进来的士兵,马上认出,“他不是昨天来过?” “对,刚刚伤口又裂开了。”伙伴代为回答。 “好,我看看。”金可儿先将他伤口上的布条解开,顿时一股难闻的糜烂气味传出,只见伤处流着脓血。 金可儿眉心一锁,问着伤兵,“你解开过布条?” “伤口很痒,我解开过,想透透风……还抓了抓……”士兵有气无力的说。 “这样不行,会更严重的。” 金可儿说完拿出铁片刮刀轻轻将脓血刮掉,鼻端闻着那股难闻的气味,可她丝毫不以为意,认真的帮伤者清理伤口,直到脓血全部清除,再用药水清洗。 “回去后三天内别解开布条,否则伤口会再度糜烂,甚至危及性命。”她不得不恫吓,以免他轻忽伤口,“死在战场上是英雄,死在这伤口上算什么?” “金医员说得对。放心吧!这回就算痒死我都不会解开了。”士兵用力站起。 金可儿回以一笑,“那好,愿你早日康复。” 一直待在帐外看着这一切的曲袖风心绪有些紊乱,突然间他好像完全不认识金可儿这个人。 回帐的路上,他回想着她刚刚认真医治伤兵的模样,没有半点嫌恶的表情,他愈来愈迷惑了。 会不会就像金可儿说的,他根本误解了她的为人? 第六章 自从金可儿处理过曲袖风的伤势后,果真他没再来她的医帐,为此她既担心又不知该上哪儿找他。 十万士兵呀!营帐更是无数,她不清楚他是先锋军还是接济军,更或者是左右冲刺军,不过能在这里遇到他,表示自己的判断正确,也足以松口气。 尽管营帐多,但是她仍趁午后伤员较少时与林医官说了声,打算到各营地找找。 来到战营已经好一阵子,但是金可儿从没踏出医帐一步,对这里的环境并不了解,走着走着竟然误闯军妓帐。 头一次接触这种地方,金可儿惊愕的望着男男女女在帐内亲热的情景,小嘴赫然张得大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天,这里是哪儿?”她倒吸口气,从没想过在这种地方也会有风花雪月之事。 “你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突然一道声音响起,震住了她。 金可儿猛回头,就见一名年约四十的男人出现在她身后,从他的穿著可以确定他非将即帅。 “我……我乃东八帐的医员金克尔,来找一位伤重的士兵,不小心走错路……” “医员?”他笑了笑,“何须说谎,医员同样也可嫖妓。” “嫖妓!”金可儿惊讶的直摇头,“不……不是的……” “别这么紧张,你难道不认得我?”看这医员年纪轻轻,细皮嗽肉的,活像个女人。 “很抱歉,我真不知道您是哪位?”这个官爷看她的眼神有点诡异,吓得金可儿避开视线,担心被他看出蹊跷。 “我乃赵孟齐,就是这十万大军的领队将军。”他自得一笑。 “哦!原来您就是赵将军,恕小的有眼无珠,我——”金可儿赶紧跪下,心底不禁抱怨着为何她要找的人没找到,却遇见最不该遇见的人。 “酉官和医员在咱们这里可是最重要的,遇到危难时连我的命都需要你们来救,快请起吧!”他俯身扶她起身,当触及她的小手时,那比女人的肌肤还柔软的触感让他愣了下。 “谢谢将军,小的得回医帐了。” “对了,你刚刚说要找哪位士兵,说不定我认得。”赵孟齐喊住她。 “他叫……”金可儿正想试着问,却意外瞧见正从前方走来的男人不就是她找了许久的曲袖风! “曲袖风——”她赶紧朝他走去,“你怎么不再来换药,知不知道我……” “原来这位小医员要找的伤兵就是你呀!袖风,我怎么不知道你受伤了?”赵孟齐也走了过去。 “将军,不过是小伤罢了。” 就在扎营后的第一次出兵时,赵孟齐遭到敌军包围,正值生死交关之际,曲袖风带兵救了他们。此后,他让曲袖风跟在自己身边,并发现他是个战略奇才,拥有绝佳的头脑,因此有意将他提升为智囊,予以重用。 “不是小伤,如果不继续治疗,绝对会恶化得更严重。”金可儿说的是实话。 “哈……”赵孟齐大笑出来,“看看我们小医员多在乎你的伤,为了让他安心,你还是让他看看吧!” “可是我——” “快去,看完伤再到我的营帐来。”赵孟齐交代后便直接离开了。 曲袖风这才对金可儿说:“我有换药,已经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金可儿蹙眉间道,突见一位士兵与一名女子经过,才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顿时,一股酸气泛上胸口,她忍不住说:“所以来这里嫖妓?” “谁来嫖妓?别胡说。”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咄咄逼问。 “那你呢?”他反问道。 “我是为了找你,因为对环境不熟,莫名其妙就找来这里了。”难不成是她想来找军妓? “我也是,为了找将军,所以来这里看看。”他淡淡的勾起嘴角,“你就这么关心我?” “我……没错,看在认识一场的分上,我关心你难道有错?”她索性抓住他的手臂,“跟我来。” “你——金可儿!”他眉心轻锁,“你这是做什么?” 不管他怎么看她都无所谓,但如果不让她看看他的伤、她晚上会无法入睡。 将他拉到她的医帐内,她解开他的上襟,又为他解下裹伤布条。 曲袖风望着她的动作,“别忘了我是男人,你可真大胆呀!”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除了你,其它士兵的衣物我照样得解。”撇开男女之分,她只是名救人的大夫,关于礼教之事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当她仔细检视后,发现他的伤口当真比上回好多了,这才露出笑容,“看来不错,你有好好照顾伤口。” 就在这时候,有士兵来医帐拿伤药,看见她的笑容忍不住道:“瞧,咱们金医员的笑容就是这么美,人家说男生女相好命,是不是就指你 呀!” 近距离看她粉餍桃腮、沉鱼落雁般的姿容,可要比那些军妓诱人多了,大伙都忍不住想吃吃她的豆腐。 一名士兵还干脆动起手,想摸摸她的脸颊—— “你这是做什么?”曲袖风立刻抓住对方不规矩的手,“金医员是让你们这么戏弄的吗?” “我们只是开个玩笑,你干嘛当真?”那人痛得龇牙咧嘴的,“快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尤副将的亲信张发,你最好别得罪我……” 金可儿蹙起眉,压低嗓生气道:“张士兵,我不喜欢你开这种玩笑,请你以后适可而止。”数落过后她才对曲袖风说:“你放开他吧!” 张发像是已与曲袖风结下梁子,直瞪着他说:“你是谁?报上名来,竟敢对我不敬!” “我叫曲袖风,有本事就来吧!我不会逃的。”曲袖风生平最恨被威胁。 “曲袖风是吗?我记住了,咱们走着瞧。”张发说着便气愤的离开了。 金可儿担心他惹祸上身,“你干嘛招惹那种人,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你怎么这么说,我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诬蠛我的人格、将我离弃之后,现在才来帮我主持公道?”她自嘲一笑,“很抱歉,我无法接受你这样的‘好意’。” 她口口声声说他不了解她、误会她、诬蠛她,好似在他心窝刺了好几刀,让他万分难受…… “倘若真是我误解你,我向你道歉,或许……” “不必了,既然你曾说过你我已无任何关系,误不误解已不重要,你的道歉只是多余,更何况……你又还没证实是你的错,我只希望今后你别再为我出头,我不会领情的。”虽说她故意跟在他身边的目的的确是为了让他不好过,可是一旦影响他的安危她也会非常担心。 唉!如今想想笨的人也只有她一个了。 他敛下双眉,心头起了丝躁意,想他曲袖风这辈子不曾负过任何人,却为何独独对她有亏欠感,难道他真的欠她一个交代? “怎么还不走,已经上好药,你持续换药再三天就可痊愈了。”为何他要用这种眼神看她?难道她说错什么吗?这男人真奇怪,要他走时他又不走了。 “我……我要去忙了。”无法隐藏两腮突生的红晕,她羞赧地想往另一边走去。 “别走。”他抓住她的皓腕,发现上头有道伤痕,“你受伤了?” “这没什么,只是昨天被伤重的兵爷给抓了下。” “我看……”见她如此轻忽自己的伤,他莫名的生气,斥喝道:“马上上药,快点!” “我说了这没什么。”她用力抽回手,“我自己是大夫,知道——” “所以那天才会在街坊上晕倒,还不打算让老爷知晓?” “你干嘛旧事重提?”她猛一跺脚,“是,我会去包扎,这样总可以了吧?” 见又有伤兵来拿药,她立即过去处理,不再理会他。 曲袖风这才摇摇头走出去,可是心境却更加凌乱! 在营中,曲袖风的能力深得将军赵孟齐的信服与信任。 渐渐地,他的地位也凌驾他人之上,也因此惹来一些副将们的猜忌与不满。 “将军,曲袖风这个人来历不明,也没有军衔,而您却总是听信他的话,不采纳我们的意见,这让兄弟们非常不平。”有人不满地道。 “三国时,刘备为了孔明三顾茅庐,当时他也并不完全了解孔明这个人,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愿意信他所以用他。”赵孟齐扬笑解释,“瞧,这几次出击不都是采纳他的意见顺利过关斩将吗?” 闻言,大伙都无话可说,论起能力,他们的确比不上曲袖风,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我怀疑那家伙有断袖之癖。”说话的是张发。 “哦!怎么说?”赵孟齐双眉齐扬。 “他近来跟东八帐的金医员常在一起,将军您有所不知,金医员有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或许是因为如此,曲袖风竟然不准旁人碰他一下。”张发说着曲袖风的背后话。 此话一出口,却惹来赵孟齐锐利的目光,“你的意思是,你曾对金医员有过非分之想啰?” 他记得那个小医员,当初那小医员不就是为了找曲袖风而误闯妓帐,可见他俩本就相识,这个张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凈爱造谣生事。 张发被他这一间给狠狠震住,连忙支支吾吾的解释,“将军,咱们在这种地方闷、闷久了,自然会对长得好看的男人产生好奇,金医员是个男人,摸……摸摸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胡说八道什么?如果被我目睹这一幕,肯定砍了你的双手,让你再也摸不了!”赵孟齐用力拍了下案头,“你们全都下去吧!” “是。”众将士离开之后,不一会儿曲袖风来了,他向赵孟齐拱手道:“将军,您找我?” “是,我有事想与你商量。”赵孟齐说着便领着他到一旁,摊开以牛皮绘制的地形图,“目前敌军已往落阳山逃逸,你说该继续追吗?” 曲袖风看了看,“落阳山地势非常险恶,会逃往那里肯定是对它非常熟悉,我认为没必要冒险,只须派哨探查采,等他们按捺不住出山时,再行追击。” “如果他们一直不出来,那又怎么办?” “不可能,他们的粮草已被我军截去大半,只剩下一条路线运粮,这万万不是以供养他们的数万大军。” “哈……说得是,还好有你,否则我当真会冲动行事,重蹈覆辙呀!”赵孟齐满意地拍拍他的肩,“好,我们就耐心等待,不过……” 瞧他沉吟了会儿,曲袖风便问:“将军还有顾忌?” “你知道敌军哪支兵最英勇?” “威武侯震坤所领的兵。”这是众所皆知的。 “我想拿下他。”趟孟齐起了野心,“等他们一出落阳山,我们就直追震坤,将他逼上绝路。” 曲袖风却不赞同,“将军,这么做不太好吧?震坤英勇非常,这事得从长计议。” 赵孟齐想了想,“好,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是……”敛下眼,曲袖风眉心轻锁,因为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对了,你的伤好些没?”刚刚说到金医员,赵孟齐不禁想起这回事。 “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将军关心。”曲袖风恭敬回道。 “还有……你和那位金医员像是非常熟悉,早就认识?”赵孟齐想看看自己猜测的对不对。 “是,我们之前就认识,但还谈不上熟悉。”不想让金可儿陷入无谓的麻烦之中,曲袖风刻意说得淡然。 “哦?他叫什么名字?”说穿了,赵孟齐也对那位小医员有点兴趣,只不过嘴上不说罢了。 “金……金克尔。”曲袖风发现将军嘴角兴味的笑纹,心口不禁重撞了下。 糟,该不会连将军都被金可儿给迷住了? 早知道她打定主意跟来,他就算是绑也要将她绑在金府,让金丰在派十七、八个人牢牢看守她才是。 “金克尔……名字倒是挺英气的,怎么人长得如此秀气。”赵孟齐脸上的笑容愈拉愈大。 “虽然她长得挺柔弱,不过个性很倔,十足的男人脾气。”曲袖风刻意加重“男人”这两个字。 “嗯……看得出来,想咱们营地之大,而他执意要找你却误闯军妓帐,就知道他多坚持了。” 赵孟齐的话语里似乎饱含对金可儿的欣赏,使得曲袖风心底更隐隐有股不安,不断的蔓延再蔓延…… 为最后一位伤兵包扎好伤口,金可儿捶捶发麻的双肩,只想找时间好好梳洗一番、睡上一觉。 来到营地之后,她每天都得等营帐熄了灯火后,才敢到后面潭水凈身梳洗,可现在外头仍灯火通明,尽管医帐已无伤兵,她还是没离开,直接趴在案上打盹。 “克尔,你不回帐内休息吗?”资历最深的林医官走进帐内问道。 “好,我马上走,等等看还有没有弟兄过来换药。”她张着惺忪睡眼。 说真的,在这军营内她不用提防的除了曲袖风之外就只有这位老医官了。 “今日不是轮到咱们东八帐守夜,时间过了就不会有人来了。”林医官笑了笑,“我跟随大军南北征战不知多少回,头一次遇到你这么尽职的医员。” 尽职! 金可儿摇摇头,她一点都不尽职,会这么做全然是为了自己而已。 “好吧!那你再待会儿,我先去睡了。”林医官收拾好物品便回到后面休息。 待他离开之后,金可儿朝外面探头探脑,发现大伙都去休息了,这才悄悄往后方的清潭走去。 “你要去哪儿?”曲袖风的声音赫然唤住她的脚步,却也惊得她差点虚软的跪了下来! “是你!”她拍拍胸脯,“不是熄灯休息了?” “我是专程来找你,你鬼鬼祟祟的要去哪儿?”这么晚了,她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 “我……我只是……”她看向清潭处,却不敢说。 曲袖风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思忖半晌蓦然明白了,“原来你是想……难道你每个夜里都跑去那个地方?老天,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跑到那里凈身有多危险?” “你……你干嘛这么凶?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和其它男人……” 发现有脚步声朝他们走近,曲袖风立刻捂住她的嘴儿,没让她继续说下去,而是抓着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金可儿想起这条路,这不是通往军妓帐的方向? “我不去。”她止住脚步,不肯再移动一步,“那地方……” 曲袖风笑着揽忙她的肩,刻意提高嗓音道:“我说金医员,别说不想去,这种地方可是咱们男人的最爱。” “谁跟你是男……” “别不好意思,咱们既是旧识,我自然得带你来见识见识,走吧!”尽管金可儿不肯再踏近一步,但是她抵不过他的力道,只好被迫走进军妓帐内。 到了里头她才恍然大悟,外头虽然熄了火,一片静谧,但是妓帐内却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不过有股很糟的气味儿,让她直觉受不了! “既然你想来这种地方,就自己来好了,何苦逼我过来?”她逸出冷冷的笑意,“难不成还要我看你与其它女人亲热?” 这个男人太过分了,就算不知道她对他已然萌芽的情丝,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毁了她对他的爱恋呀! 没错,她是笨,想让他后悔、更不希望他把她给忘了,但终究是自己无法从感情的深渊中抽身,只能愈陷愈深。 想着想着,她逸出泪水。 曲袖风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伤害了她,胆他只能装作不知情,甚至继续拔高声音,“哈……咱们也可以共享一个女人,快来吧!” 他箝住她的细腕往帐里拉,而后步进深幽的红帐内。 一入内,余可儿蓦然怔住,因为里面坐着位年轻姑娘,虽然不是顶漂亮,却有股特殊的风情。 当她一看见曲袖风,立刻笑开嘴儿,“曲爷,您来了?” “凤仙,这位是——” 他正要介绍,这位叫凤仙的女子立刻看出端倪,“天,这位姑娘是打哪来的,瞧她一身医员打扮,莫非……”瞧她眼角还泌着泪雾,赫然间凤仙已了解一切。 “你的眼力不错,其它人也同样对她起疑,我想她已经被人给盯上了,所以才刻意她带过来以杜绝他人的遐想。” “你说什么?我被盯上?不……不可能,我不想待在这里,只想马上离开。” 金可儿睨着曲袖风,又看向凤仙,“如果你要揭穿我的身份,那就去吧!” “姑娘,曲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会出卖他也不会揭穿你,后面有个帐子是我平日休憩的地方,你可以先去那里避避。”凤仙柔媚笑说,这下子反倒让金可儿觉得是自己太过激动了! “我……”金可儿敛下眼,“我刚刚……” “什么都别说,我明白。” 凤仙看得出金可儿对她的敌意,全是因为她在乎曲袖风的关系。 “这边来。”凤仙将她带往后面歇会儿,接着又回到曲袖风面前,直接对他说:“那位姑娘喜欢你。” “你胡说什么?她恨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激怒我。” “才不是,看见没?她哭了,因为你踏进这里而难过。”她勾起唇角,“没想到你什么人都能迷惑,连女医员也不放过。” “你说话还是这么直接。”他与凤仙相识在三年前,当时他前往苏州做生意,路经花街时巧遇一位花娘被欺负,曲袖风出手相救,还给了她一笔银子,希望她能自行赎身离开妓院。 但是花娘做久了,也没别的生存本事,凤仙仍继续留在花街,直到数月前得罪了鸭娘,被送往军营做军妓,这才第一次离开苏州。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又遇见曲袖风! “我只是说实话罢了。”凤仙瞧瞧外面有人影晃动,“有人来找我,我得去干活了。” “等等,那她呢?” “就靠你保护了。”凤仙隐隐一笑后,便离开帐子。 就此,曲袖风只好留下,不久后发现刚才尾随他前来的张发又在外头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着! 他明白这里是妓帐,如果张发真要硬闯,他也没办法阻止。 果然,张发怎耐得住等待,他悄悄走进帐内,而当曲袖风发现他的企图时也随即闪身进入金可儿躲藏的小小芙蓉帐,二话不说的将她拉上一边的暖炕上。 突见有人闯入,她根本来不及细看,只能大喊出声,“啊——” 曲袖风赶紧低头覆上她的小嘴,咽下她的尖叫声,“别喊,外面有人。” 他亲密的吻触让她浑身紧绷,只能睁大眼像僵住一般,几乎忘了动作。 接着,他居然开始解着她的衣襟…… “不——”金可儿的话还没脱口,就发现自己的上衣已被他扯下,只剩下鹅黄色的抹胸! “你……”她浑身颤抖,已说不出话来。 “可儿,很抱歉这么对你,我这么做是不得已的。”他及时将剥除的衣物踢进炕下,随即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物,与她赤裸相对。 这时,他听见张发在外头徘徊的脚步声,于是大胆的拥抱住金可儿,在她耳畔邪魅一笑,“你真厉害,惹得我心痒难耐,下次我还会来找你。” 金可儿没想到他会这么紧的抱住她,两人裸露的身子相贴,没有一丝缝隙,加上他说的那些下流话,让她既羞恼又难堪。 到底是谁在外面,他要这么对她? “曲袖风,我以为你不好女色,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张发在帐外看见这一幕,冷冷一笑,“对了,与你一起进来的那位小医官呢?” “他当然是去找其它妓娘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对他这么有兴趣?”曲袖风用自己的身躯将娇小的金可儿密密实实的掩藏住。 “这里不是咱们军妓花魁凤仙姑娘的私帐,你怎么会过来?”张发继续问道。 “本来是想找凤仙姑娘,无奈我的地位不够,她已被人给带走。我想这里空着也是空着,而且很暖和,所以就跟凤仙姑娘借来一用。” “那么你怀里的那位是?” “难道我连玩个女人也得经你同意?看来我得去跟将军抱怨才是。” 一听闻“将军”二字,张发这才收敛气焰,他心底明白曲袖风是赵孟齐跟前的红人,只能暂时压下怒气,以免自讨苦吃。 “好吧,那我走了,你好好玩儿。”张发冷嗤一声,这才离开。 待张发走远后,曲袖风转向金可儿,而她只是愣愣地窝在角落,像是被吓傻了似的,连眼睛都忘了眨。 “可儿……可儿你怎么了?”他紧张的摇着她的肩。 顿时,她彷若大梦初醒般,捂着脸儿惊恐的哭出声—— 曲袖风紧紧搂住她,发现她的身子颤抖得非常厉害,八成是被张发吓坏了! “别怕,没事了。” “好、好可怕,刚刚……刚刚那个人看见……” “没有,他没看见。”一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有谁不心惊害怕的? “可是……你看见了。”金可儿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只能紧紧抱着自己,“把我骗来这里,就为了这么对我?” 看着金可儿苍白的小脸,和隐隐战傈的红唇,他好想再次将她牢牢锢于怀中安慰,可是她却怕他、误解他。 他深吸口气,“对,我是故意的,你一定不知道刚刚那个叫张发的一直注意着你,他对你心怀不轨。所以我故意将你带来军妓帐,好让他以为你和其它男人没两样,以打消他的念头。” “我只是想尽心做个医员,为什么就这么难?”两眼的泪水顿时像珍珠般一串串的滑落双腮。 今晚所遇到的事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走进军妓帐、也没想过会在花娘的帐内褪尽衣物,还和他裸身以对! 更不敢相信刚刚差点被另一个男人撞见自己裸身的模样,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她赶紧跃下炕,一步步的往后退,却发现他的目光仍凝注在她身上,“你别看我,转过身去。” “反正我已经看见了,转不转身都一样。”他不是柳下惠,在看见女人美丽的身子,也会感到亢奋与激动。 尤其此刻,在她半遮半掩下,那玲珑的曲线、曼妙的体态已牢牢勾摄住他的视线、他的心,尽管知道于礼不合,他也移不开目光了! “你……你怎么可以……”他的视线为何会变得如此火热,还有他赤裸的胸膛似乎要比上回看见的还要结实壮硕。 她倏然殷红了双腮,才转身却被他一把勾回怀里,箝住她的双肩俯身用力含住她的小嘴儿。 金可儿错愕的定住身,就在这一瞬间她忘了呼吸,脑子更像是溶了的浆糊,彻底丧失思考能力!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想起他在对她做什么,使尽全力的推开他,还赏了他一记耳光—— 曲袖风震住,轻轻摸了摸被她甩疼的左脸,“打得好,我是该清醒了。” “你以为一巴掌就能打掉我心中对你的恨吗?”是他退了亲不要她,是他坚持与她保持距离,是他为了自己的理想抱负舍弃她、那又为何要吻她? “我知道不能,所以我不怪你。” “怪我?呵……”她逸出苦笑,“刚刚……刚刚是谁偷、偷吻……吻我的,你怎么还好意思怪我?” “我不是偷吻你,而是光明正大的吻你,因为我已决定不再舍弃你。”曲袖风慢慢的发现她不是他之前所想象的那种女人,那些传闻应该只是流言蜚语。 而退婚对他而言已令他后悔莫及! “曲袖风,我不是物品,我是人。”金可儿大声顶回,她既不是他的玩物,也不是他可以丢掉的垃圾。 但为何……她会不时他的离弃,想尽办法追来这里,只是单纯的想报复他,或者是不希望心底刚萌芽的爱苗就此夭折? “我从没把你当物品,现在我只想好好的把握你,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他伸手摸向她弧度优美的下颚,再次将她揽近身,将她的娇胴紧揉进怀里,“可儿,原谅我吧!” “我不……”他带给她的伤痛那么深,岂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只是,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发现自己的心在犹豫,被他烘热的身子更感到无比温暖,不舍离开。 “不肯原谅我没关系,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离开这里回去麒麟镇。”他非常认真地对她说:“这里真的不适合你。” “不,伤员这么多,我不能回去。”她摇摇头,“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 “难道你想让今天发生的事再一次重演?你不怕吗?”她怎么就是这么不听劝,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体会金丰在面对她不听话的时候,有多么头疼与无奈了。 “对,我是害怕。”她吸吸鼻子,至今心脏还狂跳个不停,“但我不想屈服在那种人的淫威之下。” “你怎么就——” 瞧她固执的模样,这不也是她的迷人之处? 虽然她的外表这般柔弱,却有着不同于其它女人的坚毅性情。 凝望着她水沁的大眼,曲袖风动容的再次攫住她的红唇,这次不是作戏给任何人看,而是顺从内心的声音,还有累积以久对她的渴望! 他的狂舌缠绕着她的,一手紧扣住她的纤腰,狂肆的拥吻着她,两人舌尖纠葛难舍…… 突然,曲袖风的记忆飘向八岁那年,某天一个小娃儿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永远记得那个张着一双盈盈双眸,咯咯笑着,走路东倒西歪的可爱小女娃。 当时他真心喜欢她,长大后得知母亲已与她父亲订下亲事,他还乐了好久。 可万万没想到,渐渐长大的她流言不断,让他既失望又伤心,适逢战火蔓延,让他兴起从军的念头。 深思过后,他做出退亲的决定……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决定会让他如此后悔! 当曲袖风粗大的双手抚上她圆润的雪胸时,她的小脑袋往后微仰,轻喘了几口气。 同时他的拇指拂过她似花般粉红的蓓蕾,惹得她仰首低呼,小脸渲染得一片火红,软软的依偎在他怀里,低低喘息。 这时,外头传来趋近的脚步声,迫使两人不得不分开。 “应该是凤仙,你待会儿,我去弄件军衣给你换上,再送你出去。”他望着她的眼神带着火热,强忍住下身勃发的欲望,他努力回复冷静。 “等等,我想知道你和凤仙姑娘是怎么认识的。”为何他们会如此信任彼此? 他撇撇嘴,“好,以后有时间,我一定会告诉你。”给予她一抹最沉稳的笑容后,他便走出帐外。 此刻,天色微凉,金可儿钻到角落,用被子将自己牢牢裹着,等着他回来。 头一次,她竟然如此依恋着一个男人! 第七章 几日后,赵孟齐将军听从曲袖风的建议,再次领兵出征。 原本沉寂的军医帐,这下又挤满伤兵,而金可儿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看着有些伤兵因伤重而丧命,无法挽救他们的性命让她觉得自己好无能。 “金医员,干凈的水没了,快到后面打两桶水来。”林医官吩咐道。 “是的,我马上去。” 金可儿立刻到后方的潭边打水,而后扛着两只沉甸甸的水桶往回走。 但毕竟她是位姑娘,力量有限,走到一半就已气喘吁吁。 “不,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曲袖风现在还在战场上杀敌,不过是扛几桶水,怎么可以喊苦呢?” 然而,就在她拼了命的往营地走时,赫然发现肩上的担子变轻了! 金可儿愕然转头一看,居然是多年不见的表哥罗裘生。 “表哥!”她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 闻言,罗裘生先是一愣,跟着蹙起双眉望着她良久,“你……你是可儿!” 她这才猛然察觉自己暴露了身份,于是垂着脑袋尴尬一笑,“是……是的,表哥。” “不是我眼花了?”罗裘生非常震惊,又看看她的打扮,“但为何会跑来这种地方?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呀!” “我只是想为国尽点心力,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罗裘生摇摇头,“你还真是疯了!我是不得已被衙门官差征调过来,你却自己跑来,你简直是找死。” “反正我自有想法,表哥,你应该不会说出去吧?”她担忧地问道。 “你傻了,我怎么可能说出去?”他看看地上的两桶水,“不过这个对你来说实在是太重了,扛不动了吧?” “不,不会很重。”她强装坚强的用扁担重新扛起水桶,吃力的走着。 罗裘生尾随她过去,直见她进入医帐才道:“原来你在这里,我是在北十五帐,有空可以来找我。” “好,我知道。”她点点头,“表哥,你也去去忙吧!” “那我走了。”罗裘生才转身,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对了,舅舅知道你来这里吗?” “当然知道了,我不会隐瞒我爹的。”说完,她便提着水桶进入帐内,却没注意到罗裘生嘴角隐隐泛起的冷笑。 虽然金可儿在医帐做着她的丁作。但是她的心却牵挂着战场上的曲袖风,不知道他是否平安?又何时返回呢? 直到夜深了,帐内一片寂静,她独自待在外头看着月色,虽然医官不能涉及军事,但是她约莫可以从伤兵的交谈中得知这次出战是凶是吉,对他的担心也就更深了! 坐在帐外低低叹息,也不知几更天时,突然她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 她心一弹,立刻站起,回头喊道:“是曲袖风吗?” 慢慢地,那人从暗处走入月色下,她终于认出他就是那天跟踪她与曲袖风到凤仙私帐的张发! “是你,这么晚了,你怎么会过来这里?”想起他那天大胆的行径,金可儿下意识提起防备,冷睇着他。 “原来你是个女人。”他撇唇一笑。 “你!”她心一惊,“你胡说什么?” “是我胡说吗?这可是你表哥酒后亲口告诉我的。”张发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容,“没想到营地里会有这么美的女医员啊!” “我表哥!”她摇摇头,“我表哥怎么可能对你胡说八道,我不是女人。” “哦?那就来验明正身。”张发笑得邪恶,轻浮的语气令人作呕。 金可儿眼看四下无人,差不多要三更天了,而她若喊救命,她的身份岂不是令人更加怀疑? 说时迟那时快,张发见她犹豫之际连忙出手,金可儿敏锐闪过,凌厉回击,狠狠给了他一拳。 “没想到你还是个练家子!”他哼了声,“不过刚刚是我大意,再来你可得小心点儿。” 话落,他再度朝她出手,但是就在她面前三步之遥处,他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大腿,重重扑倒在金可儿的脚前。 “我看要小心点的是你。”原来是曲袖风赶回来了。 金可儿怔怔地望着他,每次遇到危难时出面搭救的都是他,她真不知道如果没有他,她还能这么幸运吗? “曲袖风,又是你!”张发爬了起来,咄咄逼人地追问:“我已经知道她是女人了,她表哥罗裘生也在咱们营内,现在你无话好说了吧?” “表哥?”曲袖风转向金可儿。 金可儿点点头,但嘴上仍否认,“没错,我表哥是在这里,但是他的醉话能信吗?” “好,你就继续狡辩,看看你们怎么对将军解释。”张发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及曲袖风,于是聪明的不再逗留。 看着他离开后,曲袖风上前问道:“你表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又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在潭边遇到他,他说他是被征调来当医员的,可是他明明答应会替我保密,怎么又对别人胡言乱语?”金可儿烦恼不已。 其实她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心底所想所念的都是他的安危,更怕自己的逞强会害了他。 “他在哪儿,我去找他,你别紧张。”他微微一笑,安抚着她不安的情绪。 “我做错了是吗?”她真的不该来的。 “现在说这些已太迟,你就好好医治伤兵,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她小脸浮现的憔悴让他心疼,如果真要怪也该怪他,他不该一开始纵容她留下,如果他能坚持送她回去,一切就没事了。 金可儿抬头看着他俊魅的外貌,以前总觉得他缺少笑容,可现在他已不吝啬给予她微笑,让她好欣慰。 “你应该多笑,我喜欢看你的笑容。”她眨着眼睛,含羞带怯地说:“以后可以多笑笑给我看吗?” “是吗?可是我觉得自己笑起来很呆。”他摇摇头,“还是不要的好。” “怎么会?我就是喜欢。” 她晶莹似水的眼睛,闪着迷人的光束,突然她伸手轻轻抚上他的俊容,“我可以摸摸你吗?” “傻瓜,你不是已经摸了。”他笑她。 “退了我的婚后为何又要我了?不后悔?”金可儿前一阵子深刻反省,觉得自己太任性太固执了,除此之外几乎一无可取,就怕日子一久,他又会后悔了。 “绝不后悔。”他说不上为什么,“其实我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曾讨厌过你,应该说,你我都被流言所害。” “流言,到底是什么样的流言?”这话她问了几次都没有结果。 “听说你是因为喜欢上表哥,所以才会坚持与他一块儿习医,无论金老爷怎么劝阻都无效。”他终于说道。 “表哥!这怎么可能?我表哥整整大我十八岁,我怎可能喜欢他?”闻言,金可儿内心一惊。 曲袖风眸心一紧,见然是如此荒唐的传闻!提起罗裘生,他心想是该找时间与他谈谈了,“告诉我,他在哪个医帐?” “北十五帐。” “好,我会去找他聊聊。”他看看天色,“今夜轮留守吗?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因为你还没回来,我担心你,听说这次出战并不顺利。”她终于能明白那种为所爱的人提心吊胆的感受。 “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快去休息吧!”在氤氲的月光下,她的脸色有些憔悴,看来是累坏了,想想这样艰苦的日子连男医员都会支撑不住,更何况是一个姑娘家。 “那你要去哪儿?”金可儿带着醋意问:“去找凤仙姑娘吗?” 看她微噘红唇的模样,他隐隐一笑,“吃醋了?” “谁……谁说的?”她红着脸否认。 上回凤仙说可儿喜欢他,他还不敢相信,如今看来似乎是不假,“我终于明白,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来的。” “你……你怎么……”金可儿鼓着腮,被他这一说可是又羞又恼,“对,我是喜欢你,那又怎么样?是不是心想我这种女人太大胆……呃!” 她的身子被他揽了去,紧紧的捆在他怀里。 金可儿眨着眼,还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见他说:“我喜欢的姑娘是你,至于凤仙只能说是朋友,过去我曾经救过她,而她现在想回报我,再无其它,相信吗?” 情不自禁地,他低头闻着她迷人的发香,多希望时光能够静止下来,就让他永远这么抱着她。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表面又看似云淡风轻,可是内心却极其担忧。 因为凭张发的个性是绝不会善罢干休的,金可儿的身份迟早要曝光,就算现在让她离开,有她表哥在此就很容易找上金府,看来这事要解决有得麻烦了。 “你怎么了?有心事?”他突转沉默,倚着他胸口的金可儿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心思,三天出战不顺利吗?”“不,非常顺利,只要继续依计划行事,应该再不久就可以班师回朝了。”他很有自信。 “嗯,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期望有天你能坐上将军之位。” “我倒没这个野心,只希望将强寇击退,还给黎民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他仰首看向星空,期望这天能赶紧来临。 隔天,曲袖风找上罗裘生。 望着他那对过分算计的眸心,曲袖风不禁要怀疑此人的心性究竟如何? 在他软硬兼施的盘问之后,罗裘生终于招认,承认当初他上门向舅舅金丰在借钱遭拒,心生不满,正想着要如何报复,又见可儿对习医有兴趣,于是怂恿她离家跟着他习医,之后并散播对可儿不利的谣言,以报复金丰在。 镇上百姓不知内情,以讹传讹下,金可儿于是成为受众人唾弃的女人。 “没想到你身为大夫,居然这么的自私!”害他也因为不明是非,误解了可儿!“我明白了,如今你心底仇恨未消,想继续伤害可儿?” “呵!我说这位兵爷,我可没胡说喔!可儿本来就是位姑——” “住口!你要多少银子?”看来只能用这种方式堵他的嘴了。 “怎么?你要给我银子?”罗裘生露出贪婪的笑,“当然是多多益善罗!” “直说吧!”曲袖风眸心激射出冷锐的光束。 “看你也不过是吃军饷俸给,就五万两吧!” 罗裘生随意说个数,没想到曲袖风非常干脆的答应,“好,我给你,不过我没带这么多银两在身上,这只玉佩少说也值个七、八万两,你拿去吧!不过……如果你再胡说八道,我会要了你的命!” 曲袖风解下玉佩扔给他,罗裘生立刻接住,仔细端详这只玉佩,片刻后眸子一亮,“天,这是上等好货呀!”他对玉石也有钻研,不会看走眼的。 “知道就好,我的话你可别忘了。”再次叮咛后,曲袖风便愤而离开。 原来罗裘生是为了钱财不择手段的人,曲袖风真的很气自己,为何会和其它人一样掉进他的诡计中。 在回主帐的路上,他发现前方一阵忙乱,于是上前问了将军的贴身随从,“发生什么事了?” “将军受伤了!”随从回答。 “什么?”曲袖风眉心深锁,“是怎么受伤的?” “前两天将军受了箭伤,但他不准咱们说出去,怕影响军心,可这两天将军的伤恶化了,几乎下不了床。” “现在他人呢?” “送到军医帐,我正要过去。”随从慌乱地说道。 “好,我跟你一起去。”曲袖风随他前往,才发现正在为将军治疗伤口的正是金可儿! “将军。”他赶紧步进帐内,先看了眼金可儿,又转向赵孟齐,“将军,您还好吧?” “不过是箭伤罢了,没事,瞧你们各个紧张的。”赵孟齐边说边看着金可儿,“瞧,这位小医员的手法多细腻,连一点儿疼痛都感觉不到。” 曲袖风看得出来,就连赵将军都对金可儿感兴趣,因而全身神经紧绷起来。 “将军,话不能这么说,您是一军的将领,得好好保重自己才是。”他立即转移话题。 “我会保重自己的,只是伤口裂开,没事的。”赵孟齐边笑边说,目光仍没有从金可儿的脸上移开。 曲袖风随即问着金可儿,“金医员,林医官呢?将军伤势不轻,是不是该请他来亲自诊治?” “不用不用,不需要如此,我挺满意这位小医员的。”赵孟齐挥挥手,跟着皱了下眉,“我没事了,你还是先回去。” “可是……” “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吗?”赵孟齐见他不肯离开,不得不这么说。 曲袖风这才不得不拱手告退,“是,属下告退。” 待他离开后,赵孟齐顺手抓住金可儿的柔荑,笑意盎然地说:“金医员,你还真行,你的‘美色’教我身边不少将领着迷啊……” “什么?”她心一惊,立刻抽回手,回以一抹尴尬的笑容,“将军您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呢?” “不相信我说的话?” “将军,您的伤虽不重,但还是得注意、多休息,少说些话会比较好。” “可我就是喜欢跟你说话。” 金可儿看赵孟齐伤势并不严重,却执意留在医帐说些让她冒冷汗的话,只好悄悄在伤药中掺了些迷药,让他渐渐睡下。 好不容易将他搞定,她正要松口气时,就见曲袖风又折回了。 当他看见金可儿,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的将她拉到帐外,凝睇着她的眼,“现在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 “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凝重的表情?”她不解地问。 “事情似乎变复杂了,你快走,离开这里。”现在他只要她平安,至于其它他可以再想办法。 “离开?”她笑着摇摇头,“这怎么可能?现在大家都认得我了,我一走马上就会被发现。” “我不是开玩笑,事态紧急,你非走不可。”他不敢保证罗裘生会不会说出去,更无法确定赵孟齐对她的兴趣有多大,这样平静的日子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我表哥——” “我虽然暂时封了他的口,但我想迟早还是会出事。”他捧着她的脸,“实在是你太美了,就算真是男人也足以让任何男人迷惑。” “那……那我也可以迷惑你了?”她没听出他话中的不安,反而因为这些话感到开心。 “老天,你到现在还不清楚你让我有多担心?”他用力将她揽进怀里,亲吻着她额头,“回去好吗?” “真要我回去?”可是她并不想离开他。 “对。”斩钉截铁的回答,他不能再因为犹豫而让她置身危险之中。 “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有麻烦?”为何他脸上写着焦虑? “放心,我怎么会有事呢?”见她并不反对,曲袖风继续劝说:“现在赵将军非常器重我,你如果回去,张发无处找麻烦,我才能专心做我的事。” 金可儿当然不希望连累他,于是笑着点点头,“好,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太好了,这才是我的好可儿。” 长臂紧紧扣住她的纤腰,如今他什么都不怕,就怕此时做任何决定都为时已晚。 第八章 果真,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金可儿准备离开之际,赵孟齐却派人限制了她的行动! 曲袖风闻讯立刻赶到将军主帐,才发现在场的除了有赵孟齐之外,还有张发与罗裘生。 罗裘生一瞧见他,连忙垂下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将军……” “袖风,你什么都别说,我已经知情了。”赵孟齐望着他的目光满是不谅解,“为何欺骗我?” “我不懂您的意思。”曲袖风拧起眉。 “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赵孟齐虽然看重他,但是一涉及个人的事,心眼可就只有绿豆这么一丁点儿大,“金克尔其实是女儿身吧!” 曲袖风倒吸口气,眸心倏然转向罗裘生,这才明白为何他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你不用瞪他,他是金可儿的表哥,所说的话我自然相信。”赵孟齐利目这视着他,“如果你还敢说不是,那我就请人来验身,你说如何?” 没想到将军连金可儿的真名都问出来了,曲袖风知道已无法隐瞒。 曲袖风愁眉深锁了好一会儿,接着掀袂跪下,“金可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所做的一切就由我来承担。” “哈……”赵孟齐摇摇头,“你以为认罪就行了吗?如果此事传扬出去,要我如何带领十万大军,如何服人?” “属下知错,但求将军将一切责罚归罪于我,放了金可儿。”曲袖风俯身拱手道。 “你说放就放吗?咱们将军可没这么好说话。”一旁的张发发出冷笑。 “张发,你别罗唆!”赵孟齐明白目前还得借重曲袖风的长才,才能彻底消灭敌军,让他们不敢再进犯。 “是。”张发赶紧退后一步。 “我看你们都下去,曲袖风留下就行了。”赵孟齐挥挥手。 “将军,您怎么可以——”张发心下一惊,难道发生这种事将军还想重用他? “我说退下。”赵孟齐沉下嗓音。 张发叹口气,随即拉着罗裘生走出主帐。 待两人退下,赵孟齐望着曲袖风,“我们来谈个条件如何?” “请将军明示。” “我要你将敌军的威武侯震坤给抓回来,只要将他擒来,对方阵营便会乱了阵脚,咱们再起兵攻打,定将他们一举击溃,待胜利回到首都,皇上的赏赐一定不会少。”赵孟齐说出自己的计划。 “将军说得是,但我说过,要抓回震坤并不容易。”曲袖风目光冷冽的半瞇,“想不到您已经贵为将军,可仍不满足呀!” “那是当然,如今朝廷中领军将帅又不只我一人,我可不想落于他人之后。” 这就是赵孟齐,毫无能力却野心十足。 曲袖风的双拳紧紧握住,额头上因为深思而出现了几许纹路,他心底清楚震坤是什么样的角色,除了机智十足外、武艺更是高强,要活捉此人谈何容易!不过,既然赵孟齐已提出要求,如果他不允,就怕无法保护可儿。 “好,我答应您,但是您得让金可儿先离开。”他谨慎地道。 “行,只要你允诺我,我可以让她走,再说像她这么一位既温柔又娇滴滴的女医员,我再怎么也不是真心想伤害她呀!”赵孟齐此时的嘴脸令曲袖风万分不屑。 “那就这么说定了。”尽管危险,但为了可儿的安全,曲袖风还是必须赌上一次。 “可儿,我已经安排好一切,明天一早你就赶紧出发。” 当晚,曲袖风将金可儿带往后山林内,谨慎的交代道:“粮食与水都放在马车上,我会命人驾车将你送回。” 金可儿皱起眉,愈听愈不明白,她明明是要暗地里离开,为何却能堂而皇之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要人家护送我。”如果可以,她只想跟在他身边,若不是怕连累他,她说什么都不会回去的。 “从这里到最近的镇上至少要五天脚程,我不能让你单独上路。”好不容易可以让她离开,他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可是……你派人护送我,这不是将事情闹得更大了!” 她不是傻瓜,原本该隐密进行的事却变成大张旗鼓,有谁不起疑呢? “那是我信任之人,没事的。”曲袖风眸光微黯,笑容不减地望着她。 他暗自思忖,待她离开后,他也将身赴敌营,此行必然凶多吉少,就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与她团聚。 “真是这样?”她再次确认。 “难道你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你。”从一开始她就不愿意怀疑他。 “那就对了,你一定要耐心等着我。”他不敢想象未来,就怕他俩没有未来。 一有这样的情绪,他便忍不住将她拉进怀中,扣住她的身子,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金可儿并不在乎他抱着自己有多紧,就算没办法呼吸了,她也希望永远被他圈在怀中,感受他的温度、听着他的心跳声。 说穿了,她从来都不后悔追随他来此地,若非如此她不会了解他,而他也不会懂她,或许两人就这么一直抱着误会走下去,不再有交集。 “我会的,回到麒麟镇后我会好好过日子,开间小小诊坊,做我想做的事。” 她没忽略他黯然的眼神,“怎么了?难道将军知情了?” “没有,他若知情怎么可能放你走。” “说得是。”她仰首望着月光,“几次见面都只能在夜里,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可以在大白天,光明正大的走在一块儿。” “那是当然。”他笑着点点头。 望着她清丽的小脸蛋,他的心口窜起心疼与不舍。 不,他真的不是故意欺瞒她,只是怕她担忧,他甚至于发现从来都不怕死的他居然会害怕死亡,假如他真的葬身在震坤手中,她又该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他便将她压在树干上,魔魅的眸子直凝注她水漾漾的大眼,大手掬起她的下颚,近距离望着她迷人的嘴角,俯下身轻轻吮咬着她的红唇,尝尽她甘甜的蜜津。 而她身上的体香也诱惑着他,让他的自制力就快瓦解,但他仍强忍着,毕竟他的未来充满不确定,但她却有着长长的后半辈子,他绝不能伤害她。 “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快去睡吧!”终究忍住下腹的蠢动,他递给她一抹微笑。 “不,我想再陪陪你。”这一离开,他们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金可儿只想把握住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可是……这里……”他担心再与她相处下去,自己会把持不住! “这里不行吗?”她偷偷左右瞄了眼,“又没别人,而我只想这样偎着你,能多久是多久。” 说着,她便主动勾住他的手臂,拉着他来到溪边坐下,小小的身子倚在他身上,轻轻哼着小曲儿。 曲袖风闭上双眼,听着听着……突然他睁开双眸,喃喃说道:“我像是听过这首曲子。” “你听过?”金可儿摇头一笑。“不可能,这是我娘常哼给我听的童谣,我娘去世后,除了和我娘在府邸后面竹林散步的情景之外,我最有印象的就是这首小曲儿。” “不,我真的听过……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当年你与你父母住在我家那段时间,我经常听你母亲哼着这曲子。”曲袖风忍不住笑,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他还记得这曲子。 “真的?那我哼给你听。”金可儿将小脑袋轻放在他的肩上,继续细哼着。 听着她一声声柔软的音调,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地将她压缚在草地上,嘶哑地喊着她的名字,“可儿……” “你……你怎么了?”她眨着一对水亮大眼。 “为什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了解你。”紧紧扣住她的身子,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多希望这一刻能够静止下来,永永远远…… 隔日天未亮,金可儿便在曲袖风的安排下搭乘马车离开。 虽然曲袖风事前安排得极为隐密,但是金可儿还是看出奇怪之处。 比如,马车声响如此之大,居然没有人来关切?就连这几天爱跟踪她的张发也消失不见! 坐在马车上,她问着车夫,“你是谁的人,为何会帮曲袖风做事?” 等了半天,却没等到车夫回应,金可儿不禁又问了遍,“你怎么不回答我,是曲袖风不准你乱说话?” 须臾过后,她依旧没等到对方响应,于是忍不住掀开布帘在车夫耳边大声说道:“你是故意不理我的吧?到底是为什么?” 或许是她的动作让马车起了晃动,车夫终于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金可儿惊觉不对劲,这名车夫竟对她比手画脚,难不成他是个哑巴?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她疑惑地望着他。 车夫依然只是对她傻笑,就在这瞬间金可儿的心口一沉……曲袖风为何要找个哑子做车夫,是巧合还是故意的?为何她会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隐隐有什么事要发生。 就在马车行进间,她听见后方营地传来号角声,很显然又要出兵了!“这是怎么回事?”昨夜她没听袖风提及今天还要出兵呀!无法抚平内心的焦虑,又想起昨晚曲袖风飘移不定的眼神与怪异的言词,这种种让她无法再继续待在车厢里。 “我要回营地,确定没事再走。”尽管车夫听不见,她还是说了,甚至抢下他手上的缰绳,不顾一切的掉转马头往回奔驰。 车夫咿咿呀呀地指着前面的路,直摇着脑袋。 “我只是回去看看而已。”她用力甩动缰绳,让马车加速前进。 此时,出兵的号角声愈来愈近,甚至还出现轰隆隆的脚步声…… 好不容易赶回军营,也不管自己是否会置身危险,她四处找着曲袖风的身影。 “曲袖风呢?快告诉我……”她不停寻找着他,见一人就问一人,可是大家都闭口不言。 她找过他可能待的每一个营帐,依然不见他的踪影。为此,她内心更是莫名不安了起来,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也处于危机中。 最后,她不得不闯入将军主帐,当赵孟齐见了她,惊愕的问:“你怎么还没走?” 金可儿眉头轻拢,直睇着他,“将军,您知道我要走?” “这……”他深吸口气,久久才道:“唉!是我答应曲袖风放你走的,你还是快离开吧!” “是您答应他?他现在人呢?”怎么和曲袖风说的完全不同? 赵孟齐轻漾出笑容,“你别管他,快走吧!我可不想做个食言之人。” “将军,我不走,您快告诉我他去哪里了?”她激动地问道。 “金姑娘,我放你一马,你可别得寸进尺,否则我立刻命人把你抓起来,送到皇上面前处置,到时候可别说我不懂怜香惜玉……唉!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本来还想收你做妾呢!”他露出邪人笑。 将军已知道她的女儿身身份了? “做妾?将军,请告诉我,您和曲袖风到底做了什么交易?”金可儿发现他们隐瞒着她许多内情。 “你真想知道?”赵孟齐还真被她给问烦了。 “对,我想知道。”她认真的点点头。 “好,我就告诉你,为了保你一命,曲袖风答应我去取对方将领的首级,如此而已,怎么样?难道你想继续待在这里等他?但我可提醒你,若让其它人知道你的身份,连我也救不了你。” “什么?曲袖风他竟然……”闻言,她的泪都快淌落下来,但她极力镇定,向将军要求道:“将军,能不能借我一匹马?”她要去追曲袖风! “终于想通要回去了是吧?行,你就骑马赶紧离开,如果再让我遇见你,我是不会再放你走的。”说着,他对身旁的副官道:“拉一匹快马来。” “是。”不一会儿,一匹快马出现在她面前,金可儿拉着缰绳一跃而上,她没有再看将军一眼,倏然往西奔驰而去—— “曲袖风,你要我等你的,怎么可以独自去冒险?”她含着泪水,心底蓦然掀起无助与忧心,“傻瓜……大傻瓜!真以为你死了我还能够独活吗?从今起,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一定要跟着你……” 直到前方大谷口,她勒紧缰绳,瞧着下方敌军所扎的营帐,再接近的话肯定会被他们发现自己的行踪。 只是曲袖风就在那里,她绝不能畏惧;只要曲袖风还活着,她就一定要将他给带出来! 下定决心,她再次挥缰前行,就在谷口前突然卷起一阵狂风,风势强劲得连马儿都无法站稳。 她扬声大喊着曲袖风的名字,连同马儿被风卷下山坡—— 曲袖风只带着五百人马潜入敌营,然而威武侯震坤并不是好应付的角色,才潜入他们的势力范围就被发现了。 事实上在潜入之前,曲袖风便知道此趟要达到任务除非天助加神助,否则胜算不大。不想因为他私人与赵孟齐之间的约定连累其它五百名士兵,于是在深入敌营之前,他对弟兄们说:“如果再前近一步,我们恐怕将会全军覆没。” “那……那该怎么办?”大伙也不想死在这里。 “你们循原路退回去,如果将军问了,就说我死了。还有,沿途放出消息说我在途中受伤已死。”他交代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不走?”有人问。 “我不想拖累各位,决定单独前往,曲某在此与诸位道别。”他拱手道。 “曲袖风,本来我一直看不惯你,不过现在看来你确实是条汉子,那么咱们就此别过,希望来日还有见面的机会。” “是,我相信我们一定还能再见面。”曲袖风飒爽地笑,直见他们离开后,这才继续朝敌营前进。 由于只有一人,行动自然更加隐密与快速,他小心地杀了名对方的小喽哕,并换上他的衣服,接着又用易容术让自己半边脸变得残缺,再潜入对方阵营。悄悄做着打杂的工作,以掩入耳目。潜伏半个月后,他推着装着杂物的推车要去倾倒时,远远便听见有人说道:“威武侯,听说赵孟齐已经领兵离开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国了?” “当真,姓赵的回去了?”震坤大笑道:“看来他是认定没办法攻破西铿谷,这才领兵离去。” “说得是,威武侯真是神算啊!”属下谄媚道。“此外,听说赵孟齐调派了五百人打算潜入咱们阵营取您的首级,不过才到谷口就全部撤退了。” “想取我首级?”震坤用力拍了下案头,狂笑道:“姓赵的居然想取我的项上人头邀功,就凭他?真是天大的笑话啊!哈……” 站在帐外的曲袖风双眸倏然一紧,嘴角冷冽的勾起,没想到这个震坤不过是个莽夫,完全不若传说中的沉稳镇定。 像他这种人还不值得他费心取他性命,若非为了堵住赵孟齐之口,免得他继续追究可儿之过,他还真懒得与他纠缠。 “喂,你是谁,怎么站在这里动也不动?”一名士兵从他身旁走过,瞧他残缺的半边脸,一脸的嫌恶,“快滚,别站在这里碍眼!” “我脚受伤,走不快,才在这儿歇会儿。”曲袖风故意装出嘶哑的嗓音。 “走不动那就用爬的,快闪开!”那人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曲袖风眉峰深锁,一抹冷笑泛在他嘴角,他相信震坤身边只要再多几个这样的亲信,绝对会走上绝路。 将推车推往军灶房,曲袖风将丢弃的菜叶放在推车上打算运给后边的牲畜食用。 “等等,还有这一篮你也要带走。”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住他的脚步。 他眉心一锁,定住动作,眸底流转着难言的激动! 因为他听出来了,她的声音他说什么也忘不了……可儿,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猛回头,他望着金可儿一副伙夫的装扮,虽然身着布衣、脸上还沾满黑炭,但是那特殊的气质仍是非常引入注目。 她是为他而来的吗?难道她不知道待在敌营里有多危险? “你……”他正想询问,却想起自己此刻的伪装,如果让她知道他就是曲袖风,或许真的不会离开了。 “你的脸!”金可儿一见他脸上的伤痕,走近他,“能让我看看吗?” “不,不必了。”他压低声音,遮掩着脸孔,“我的脸会吓到你。” “我不怕,说不定我可以医治你。”不管怎么看,她都觉得这人的伤口怪怪的。 “你是大夫?”他故意问道。 “当然不是。”她心一慌,赶紧摇摇头,“而是我认得一位医术不错的大夫,说不定可以复原你的脸。” “那倒不用了,我不在意。”曲袖风刻意避开她的眼神,假装不经意地问:“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哦!”她尴尬一笑,“我是二厨尤大的助手,平日都在灶房忙着,你当然没见过我。” 那日她滚落坡底,幸运的被灶房二厨尤大给救了,而尤大年前才丧子,救了金可儿之后便起了移情作用,拿她当儿子看待,并想办法在伙头军里给她安插个位置。 “原来如此。”她的回答让曲袖风更是疑惑,什么时候她变成了二厨的助手? 唉,看来这小妮子的本事还真不容他忽视,竟然比他还有办法。 “对了,这篮菜也拿去喂猪吧!”她将竹篮内的菜叶子倒进他的推车内。突然,她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你见过威武侯吗?” “见过几次。” “也就是说你在这里已经很久了?”金可儿进一步又问:“也可以经常在前面走动?” “对,不知你有何事?”瞧这丫头一下子提出这么多疑问,难道不怕启人疑窦? “我想知道最近这里可有抓到敌军的人?”这问题她问过尤大,但是他只在灶房工作,其它的事也不清楚。而眼前这个人虽然看来面目可憎,但她总觉得他应该知道些什么,而且不会说出去。曲袖风眉头轻锁,“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你找人吗?” “呃!也不是,只是好奇问问,如果抓到敌军的人,侯爷一开心就会赏肉赏酒……那咱们底下的人就有口福了。”金可儿支吾地找着理由。 “很抱歉,关于俘虏的事我并不清楚。” 曲袖风在心底喊道:可儿呀可儿,你就别再找我了,就当我已死,快点回去吧!依他现在的处境,就算可以取得震坤的首级,也不确定是否能全身而退。 这些日子里,他一边打杂一边探查,发现除了震坤武功高强之外,他身边的四大勇士更是不容小觑,若真要以寡敌众,他完全没有信心。 如果真能侥幸活下去,他一定会回去找她的,一定会。 “这样吗?那没关系。”说话时,她仍好奇地望着他,这才发现这男人的身高和曲袖风差不多,就连体魄都相似。 “我还得去忙,过两天再来收菜。”他忍住想将她紧拥入怀的冲动,推着车离开。 金可儿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熟悉的背影,忍不住又思念起。 如果是曲袖风该有多好? 第九章 “克尔、克尔……” 尤大扛着扁担走进厨房,对正在洗碗的金可儿说道:“我听说了。” “尤叔,您听说什么?”她洗了洗手,不解地问道。 “你不是想知道近来是否抓了敌军的人吗?”尤大卸下肩上的担子,将篓子里的粮草搬出来,“刚才我去粮仓,听见看管粮仓的人提起这事。” “他们怎么说?”金可儿急切地问道。 “听说半个多月前敌军派了人要来取侯爷性命,但为首者却在中途受伤身亡。” 哐!金可儿闻言,双手赫然一额,手里的瓷碗就这么掉落,碎成两半! “克尔,你怎么了?”尤大惊愕的问。 她瞠大双眼,半天说不出话来,娇小的身子隐隐颤抖着,久久无法平复下来。 不会的,曲袖风绝不会死的,他怎么可能轻易的受伤死去! “小心点儿,别划伤手了。”尤大上前清理碎片,“咱们做伙头夫的最好别伤到手,否则长年得碰水,伤口永远不会好。” “是,我……我知道……”她突然感到好冷,真的害怕曲袖风已凶多吉少。 他看看金可儿,“奇怪,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我没事,只是我想知道那个死掉的人叫什么名字,可不可以查出来?”金可儿惊慌地又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尤大疑惑地又问:“那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我。…””她的脑子发沉,已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解释。 “天呀!你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了,我看你暂时搁下工作,我来做就成。”尤大摇摇头。 “谢谢你,尤叔,我回帐歇会儿。”金可儿这才走出灶房,心慌意乱的往前走,一路上她不断的告诉自己曲袖风不会死,他不会这么脆弱的! 就这样,她的脑于胡思乱想着,直到用膳时间过后,她便悄悄回灶房做了几样点心,然后提着竹篮前往尤大所说的粮草仓库问个清楚。 “这位兵爷,你们在这里看守粮草肯定辛苦,请用点心吧!”她打开竹篮,从里面端出香喷喷的点心。 “你是谁?怎么从没见过你?”闻到这股香气,看守的士兵立刻眉开眼笑。 “瞧小的带来吃的,自然是小小的伙头军。”金可儿瞧他们拿起点心吃得津津有味,乘机开口,“唉!就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离开这里,最近老下雨,粮食都快发霉了。” “放心吧!应该就快回去了,我听说近来有人想要取咱们威武侯的命,但还没出手就死在途中,敌军也该撤退了。” “那……那你们可知道死的那人是谁?该不会是对方元帅?” “哈!那个赵孟齐是个胆小鬼,才不敢亲自过来,好像是一个叫……叫曲袖风的吧!” 乍闻这三个字,金可儿心窝一阵紧抽,几乎昏厥。 她无神的离开仓库,一直到半路上才回过神,嚎啕大哭—— “曲袖风,你这个坏男人,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说要我回家等你吗?但是你却跑来送死……我恨你……” 她藏在草丛中哭得肝肠欲断,就连有人走近都不知道。 站在她身后的人就是曲袖风,他拧着眉头听着她一声声伤痛欲绝的哭泣,就不知道她怎么了? “你怎么了?”他忍不住问道。 草丛内的金可儿浑身一震,她吸吸鼻子转身望着他……此刻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让她误以为站住那里的男人就是曲袖风。 “是你吗?是你来看我了吗?”她冲过去紧紧抱住他,泪流满面地说道:“你没死吧?快告诉我你根本就没有死。” 死!曲袖风心口一震,他好好的活着,是谁说他死了? “我没死,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只是你怎么了?”他这句问话蓦然震醒了金可儿,下意识用力推开了他。 “你是谁?”她瞪着他,当看见他脸上的疤痕时才想起他就是那个打杂的。 “我……我是……你忘了吗?” “对不起,我只是……”她抚着太阳穴,都快站不住了。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哭得这么伤心?”他急着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我没事。”金可儿赶紧背转过去,重重抹去泪。 她告诉自己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她该找机会为曲袖风报仇,一定要将震坤给碎尸万段! “看你的样子分明就有事。”她不说他更是不放心。 “我有没有事不用你管。”她用力提了口气,随即迈步就要离开。 走了几步,她突然又停下脚步,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火爆脾气又犯了。 他也是好心安慰她,她怎么可以……只是她真的太难过、太难受了! 慢慢旋过身,她对他点点头,“多谢你的关心,刚刚是我……是我心情不太好。” “没关系,不过我有句话想对你说。”他认真的望着她。 “什么话?” “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快点儿离开吧!” 闻言,金可儿眉心一锁,接着走近他,“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叫我离开?我是伙军夫能去哪儿?” “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金可儿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忍不住伸手想触碰,却被他给利落闪开,“请别动手动脚的。” 她瞠大眸子,惊愕地发现他竟然有如此矫捷的身手!而且那动作为何与曲袖风这般相似? “你……你是曲袖风?”她猜测地问道。 “不,我不是。”他退后一步,“曲袖风是谁?” “你真不是?”金可儿望着他们极为相似的身形,只是嗓音有些不同,她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你真的认错人了,应该没人和我一样有这副可怕的容貌吧!”他故意自嘲的说,并避开她的注视,他该赶紧离开以免她继续追问,但是她刚刚的泪水、哭泣,他又如何能放心的离开呢? “是呀!或许是我太想他了。”金可儿喃喃自语着,只要想起曲袖风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她的心就像被绳索给狠狠勒住,就快要无法喘息,“对不起,你走吧!” “你如果想要聊聊,我可以倾听。”他还没走开。 “我不需要。”她的目光犀利的瞇起,现在她需要的是复仇的勇气。 金可儿此刻在心底立下重誓,一定要杀了震坤,为曲袖风报仇! “也是,像我这种人哪配与你做朋友。”曲袖风知道金可儿心软,故意以退为进。 果真,一听他这么说,金可儿连忙解释,“你不要想歪了,我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这么说你是愿意当我是朋友了?”他面向远山,望着缥缈的烟岚说道。“你说吧!为什么伤心难过?” 金可儿敛下眼,小拳头紧紧握住,“死了……他死了……” “谁死了?” “我一直在找的人死了。”本不该在外人面前掉泪,但是只要想起曲袖风已不在,她再也见不到他,晶莹的泪水就这么串串落下。 曲袖风心口一撞,难道她真以为他死了? 不过这样也好,就让她死了心,便可以不再有牵挂的回去麒麟镇,而他也可以放手一搏。 “人死不能复生,你该节哀才是。” “你真的好像他,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一定也会这么说。”不过,她是绝对不会放弃为他报仇的。 “既然你这么了解他,是不是该让他安心的走,别再做些令他九泉之下还担心的事?”他知道金可儿性子执拗,只好慢慢的劝导她。 她点点头,随即站起,“你说的没错,我不会做让他担心的事,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 “那就好。” “我灶房里还有事,那我去忙了。”金可儿又看了他一眼后,这才往灶房的方向而去。 她并没有骗他,她是不会做让曲袖风担心的事,因为他已无法再担心她,从现在起她金可儿只做她认为该做的事,就算死她也要为他完成最后的使命。 接下来,金可儿无所不用其极的去亲近震坤身边的人,包括他身旁几名重要的心腹。 她先以美食诱惑,拉近和他们的距离,而后与他们称兄道弟,直到对方完全对她卸下心防为止。 “刘校骑官,听说威武侯的战马都是你训练的,真了不起。”她一边说,一边为彼此倒满酒。 “训练这些马算什么呢?更刁钻难缠的马一到我手中,都只有听话的分儿。” 校骑官刘泽地举起大碗,很豪迈地喝着。 “是吗?如果有机会,我真想看看您操练战马的本事,不过我现在得走了。” 金可儿作势要收拾碗盘酒菜。 “干嘛?我还没喝过瘾呢!” “我也想陪校骑官继续喝,但我听说每每这时间侯爷会来这里巡视,如果让他撞见怕对您不好……呃!所以……”金可儿故意这么说。 “这有什么关系,你可能不知道,我虽然只是名校骑官,但是和侯爷的交情可不同于一般,他不会怪罪我的,继续喝。”刘泽地就是不让她走。 金可儿等的就是这句话,如此她才有机会接近震坤,才能一刀毙了他! “是,既然校骑官都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金可儿又坐回位子上,继续为他斟酒。 约莫一炷香过后,她终于听见远远传来声响,回头一看就见一名高头大马的男子身旁围拥着四名壮汉朝这里走了来。 “侯爷,您来了,快……这些酒菜很不错,一起用吧!”刘洋地立即站起道。 金可儿见状也赶紧拱手俯身,唯唯诺诺地说:“侯爷好。” “你是?”震坤看着脑袋垂得低低的、个头小小的金可儿。 “小的是伙头军,如果侯爷想吃什么点心,都可以跟小的说。”金可儿依旧弯着腰,没抬起脸来。 “别低着头说话,把头抬起来。”震坤皱着眉。 金可儿勾起唇,暗地一笑,接着慢慢抬起脸,大胆的与他对视。 震坤与她四目交接,双眼一亮,他非常讶异地望着她,从没想过军营里也有这么漂亮的男人!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金克尔。”金可儿弯起嘴角,露出妍美的笑容。 她的美色会带来麻烦,但同样的,她的美色也可以拿来利用,好让她完成杀他的目的。 “金克尔,你说你是伙头军?”他嘴角一勾,果真对她产生了兴趣。 “是。” “在灶房成天与炭火为伍,很辛苦吧?”他直接坐了下来。 金可儿见他坐下,立刻为他斟了杯酒,“不会,小的不怕苦。” “好,我就喜欢你这干劲儿,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专门伺候我,如何?” 震坤扬声大笑。 “这……” “你这小子还傻在那儿干嘛?还不快谢谢侯爷。”刘洋地对她使个眼色。 “是……谢谢,谢谢侯爷。”金可儿立刻恭敬地跪下,眉眼间展现复仇的决心。 “呵!你这小子走运了,只要好好伺候侯爷,侯爷不会亏待你的。”刘泽地笑着举起酒杯,“侯爷,让小的敬您一杯,恭喜您收了位机伶又聪慧的小子。” “好,咱们干一杯!”由于再过几天就要返国,震坤心底畅快,接连喝了好几杯。 直到他微醺,便笑着对金可儿说:“小子,送我回帐,我困了。” “是的,侯爷。”金可儿扶着他往主帐的方向走。 震坤笑看着她,“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美呀……” “有,小的天生这副容貌着实带来不少困扰呀!”金可儿随口应和。 “长得好看令人赏心悦目,有什么不好的?”震坤说时还轻佻地勾了下她的下颚。 金可儿厌恶的皱着眉,强迫自己发出两记干笑,“呵呵!多谢侯爷夸赞。” 走着走着,她蓦然定住脚步,因为他看见那个疤痕脸男人就站在他们前面,正用一对锐利的眼神看着她! 她假装没看见,继续扶着震坤进入他的王帐内,也幸好他喝多了,躺在炕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原本这应该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可惜帐内还有四名壮汉看守着,让她错失良机。 恼着心走出帐外,她却意外看见那个男人还站在原地望着她。 “你怎么会和震坤在一起?”他直接走向金可儿。 “因为侯爷愿意提拔我,让我跟在他身边伺候他,我何乐而不为呢?”金可儿发现这个人真的很奇怪,经常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她周遭,如今还来质疑她,真是让人受不了。 “伺候他?”曲袖风瞇起眸,“你为何要做这种傻事?” “你这人怎么搞的?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求你别再盯着我了好吗?”难不成这个人是故意监视她的,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记得你上次提过,你最在意的人不在了,那你是不是该做一些让他在九泉下能安心的事?”他嘶哑地问道。 他这番话让她猛然震住,眼眶已泌出泪水,她强颜欢笑,“我现在就是在做可以让他安心的事。” “你错了,如果真要让他安心,你就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曲袖风之所以不揭露自己的身份,为的就是希望她可以死心、放弃,回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但是这丫头却不肯这么做。 看着她眼中酝酿的泪水,他知道她有多么为他伤心难过,会冒险来此地也是为了他,他能不动容吗? 但是愈是如此,他就愈不能让她受伤害,宁可他死,也不能伤及她一根寒毛。 “什么意思?你……你怎么知道这些?”她赫然瞠大眸子,“你到底是谁?” 他瞇起眸,缓缓除去颊上的疤痕,让她看清楚他的模样! 金可儿捂着小嘴儿,而后淌下欣喜的泪水,她忍不住扑进他怀里,“你没死,你真的没死……为什么不告诉我,要让我这么伤心难过。” “抱歉可儿,我不得不隐瞒你,但是你为何不放弃?震坤可不是这么容易应付的呀!”他激动的表示。 “我知道,但我可以帮你。” “回去,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也不想再一次失去你,所以我不会走,除非你跟我一起离开。”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定他。 “除非杀了震坤,否则我没办法和你一起离开。”如今还有把柄在赵孟齐手上,除非他取了震坤的首级,否则他不会放过金可儿。 “好,既然如此,我陪你。”她紧紧抓着他的大手,漾出最真切的笑,“咱们就做惩奸除恶的江湖侠侣,如何?” 他宠溺的点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想的还真多。”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她开心地问。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答应吗?”曲袖风没辙的望着她,交代道:“不过你得听从我的计划,知道吗?” “是。”金可儿开心的回应着,从她喜悦的小脸上,曲袖风似乎看见对未来的希望,他明白从现在开始他已不是一个人,所以他不能死,绝对要好好的活下去。 第十章 金可儿依旧留在震坤身边伺候,如此才能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虽然曲袖风武功高强,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有绝对的胜算可以赢过震坤,但是震坤身边始终跟随着四大勇士在保护着,也成了曲袖风最大的阻碍。 金可儿知道,唯有将那四人引离,否则想杀了震坤是难如登天!可偏偏他们又形影不离的跟着震坤,着实棘手。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金可儿想到个办法! “不,我不答应,这根本是馊主意。”虽然她的“妙计”极为可行,但是对可儿而言太危险了。 “怎么会是馊主意?我觉得非常好,就算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没办法想到更好的主意了。”她据理力争着。 “要你一个人应付震坤,我说什么都不答应。” “他对我没有防备,只要没有那四个人在旁边看守,我一定可以让他就范。” 金可儿对自己非常有自信,虽然她没杀过人,武功也不高,但是身为大夫的她要控制一个人的心神易如反掌。 见他没有响应,她继续说:“你会易容术,我会医术,我们可以合作,你说对不对?” “不对。”他一口回绝。 金可儿气得鼓起腮,“好,你如果不答应这么做,我就想其它办法,这次就不会再告诉你。” “金可儿,是你答应我一切听我的。”他僵了脸色。 “我后悔了,决定靠自己。” 瞧她这般坚持,曲袖风也只能投降了,“行行,听你的就是。” “那咱们何时进行?”好不容易得到他的首肯,为免夜长梦多,金可儿只希望可以早点动手。 “看你这么急,当然是愈快愈好。” “那太好了!” 他们就快要回麒鳞镇了!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让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 接下来曲袖风利用他最擅长的易容术,将自己易容成震坤,技巧的将四勇士引到其它地方。 如此一来,震坤身边再也无人保护。 “克尔,你看见贾贵他们四个吗?”他们向来与他形影不离,如今突然消失,震坤隐隐有些不安。 “我没看见耶!”金可儿一边打扫,一边注意着震坤不安的脸孔。 “奇怪了,他们究竟去哪儿?” “四位兵爷可能只是暂时离开,您就别太担心了。”待打扫好,她又道:“我在灶房里炖了鸡汤,现在去端来给您用?” “不必了,我喝不下。”好好的四个人突然间失去踪影,他怎不心急? “是。”金可儿垂下脸,故意装成一副失望的模样。 震坤看了出来,于是笑问:“怎么了?我不喝这么不开心?” “小的不敢,只是我熬了大半天,只希望侯爷可以喝了滋补身体罢了。” “你还真用心,看来我如果再拒绝就太伤人了。”震坤坐在主位上,豪迈地说;“去端来吧!” 金可儿立刻绽开笑,“是,我这就去端来。” 她立刻奔向灶房,不一会儿便将鸡汤端来,“侯爷,您闻闻这味道香不香?” 震坤哈哈笑,“不必闻,你才走在半路上,我已经闻到香气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侯爷将它喝光吧!”金可儿将鸡汤送上。 可没想到震坤飞是将它搁在一旁,“别急,还烫着呢!” “这鸡汤我已丝熬好一会儿,应该不烫了。”金可儿不知道震坤向来疑心病重,不易信任人,如今他身边的勇士也奇异消失,他心中的戒备也就更重了。 “先搁着,我喜欢喝凉的。”震坤疑惑地看着金可儿,“怎么?为何非要我马上喝?该不会这汤里有什么吧?” “侯爷!”她吓得差点跪下,“您怎么可以怀疑我?” “实在是你的反应让我觉得奇怪。” “既然侯爷怀疑小的,那么小的就喝给您看,这样总成了吧!”金可儿咬了咬唇,没想到这个震坤如此胆小怕死,依他谨慎的个性要他喝下汤恐怕不容易,可如果错失这次机会,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时。 所以,她想都不想就端起鸡汤喝上一口,并抹了抹唇,“侯爷,这下您该相信小的了吧?如果您还有顾虑,那小的只好端去倒掉,以后不会再自作主张了。”瞧她那垂头丧气的样子,震坤终于软化下来,“好吧!端过来我喝就是。” “是。”金可儿立刻将鸡汤送上,震坤接过手一口气喝光,“瞧,我喝个精光,你是不是该满意了?” “是,小的真的很高兴……”金可儿扬起嘴角,下一刻却呕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震坤见状,立即站了起来,“你怎么了?” “呵……”她嘴角流下鲜红的血液,却笑得很开心,“终于……我终于可以除掉你了……” “鸡汤里有毒?”就在他震惊之际突觉胸口一团火热,跟着呕出鲜血,“你……你到底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你是死定了。”金可儿抚着胸口,吃力的说。 “快……快给我解药。”他不支倒地,痛苦的爬向她,朝她伸出手。 “很抱歉,我没解药……”这毒药的调配是她向师父学来的,记得师父曾提过,除非必要绝不能使用,因为它并无解药。 “你……你……没想到我震坤的命会断送在你这无名小卒手上……” 就在他与体内毒性对抗之际,好不容易制伏四勇士的曲袖风终于赶来了,当他瞧见金可儿与震坤同时倒在血泊中的情景,吓得心脏都快停止了! “可儿,你怎么了?”他赶紧扶她起来。 “他太狡猾,我不得不先喝了汤博得他的信任。”金可儿痛楚地瞪着震坤,“只可惜没有解药,我得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了。” “没解药?”曲袖风心口一撞,“不,不会这样,你习医多年,快告诉我,一定有办法可以医治自己的。” “除非……除非找到凤蝶草,它……它可以解各种毒性……”她气喘吁吁地说,精神愈来愈委靡。 “凤蝶草在哪儿,我马上去找!”他心急地问。 “我……我只知道在极寒之地……”说完这句话,她便倒在曲袖风怀中。 看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容颜,他赫然震住,只觉得五脏六腑像被撕裂…… 不,他不能放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凤蝶草救她一命! 为了救金可儿,曲袖风搭了两个木轮床,将金可儿与震坤一起拉往万丈高的山上。 凤蝶草既然在极寒之地,那么此处山上气候寒沁,说不定真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好不容易来到山上,他住进一间废弃的狩猎屋中,白日他往更深的山里寻找凤蝶草,晚上则留在屋里陪伴金可儿。 大夫说,他只能开药维持她三个月的生命,如果三个月内仍找不到解药就没办法了。 但是,他如何能放弃? 可儿是为了他才变成这样,如今她虽然像睡着似的,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但是至少她还有气息,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真的断气,离他而去。 一个月后,他寻遍山头,不曾见过所谓像蝶一样的草药,但是他不死心,继续往山上寻觅。 两个月后依然一无所获,此时的曲袖风已是满脸落腮胡,颓废得像个野人,但是仍日日往深山里寻觅,无论是峡谷、山壑、就连石壁缝也不放过,只可惜老天不肯帮忙。 眼看到了三个月期限的最后一日,冬雪已融,春花就要开了,而他为了寻找凤蝶草被山石划得满身是伤,最后仍是徒劳无功。 “可儿,怎么办?春天来了,无能的我还是没能找到凤蝶草”他紧握着她的柔荑,就着油灯的光影看着她纤美的容颜。 “你别怕,我不会让你独自离去,这山上风景很美,尤其冬天更是铺满皑皑白雪,我会陪着你一起在这儿长眠……”他缓缓说着,强忍的泪水再也禁不住滑下眼眶。 “说真的我很后悔,何必用尽心机要震坤的命呢?”他转向安置在墙边的另一个人,“他是死是活又干我何事?如果真怕皇上降罪,我就带着你亡命天下便是。”他说得义愤填膺,却依旧唤不回金可儿。 “可儿,你等着我,我这就跟你一起下黄泉。”他拿起墙边的长剑。 曲袖风拿起布块擦着剑身,却没注意到闭着眼的金可儿眼角也湿濡了。 此时,他的泪落在她的额上,缓缓滑进她眼窝,与她的泪合而为一,徐徐滴落在草床上。 泪水顿时溶入藏在草床中的一颗小籽上,不一会儿它竟产生了变化…… “可儿,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块,记得一定要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放下长剑,他轻轻抚着她细柔的发丝,“这一生欠你的,我来生再还。” 他红着眼,想眨掉不该泌出的泪水,却不知为何愈眨愈多…… “瞧,你还是这么美、发丝还是这么柔亮,你该活下去才是是。”他嘶哑的嗓音连天地听了都动容。 “可为何……” 突然,他噤了声,因为他诧异的看见一只蝶儿从金可儿的发间飞起,在她的头顶上绕了几圈后便飞出窗口…… 同时间,她发下的草床长出一株翠绿色的蝶型青草—— 曲袖风倒他口气,就在这瞬间他忘了呼吸,只知道自己的四肢在发抖,甚至害怕这只是他的幻想! “是凤蝶草吗?”他如获至宝的捧着草儿,直瞧着它,“没错,就跟大夫形容的一样……难道你早就待在这里准备救可儿了?可儿,你看见没?是凤蝶草……是凤蝶草,你有救了!” 他欣喜若狂的转着圈,心底涌现前所未有的喜悦,由衷感谢老天爷的垂怜。 “可儿,等你康复后,我们就待在这山上一年,享受这里的四季美景。” 就这么,他手里的凤蝶草持续的展枝散叶……如同他心底的希望,由死寂而又苏醒,绽放光芒。 隆冬了! 曲袖风与金可儿头戴毡缨帽,脚踩貂皮靴走在返回汉上的路上。被他们以铁链拴在马后的就是名震西域的威武侯震坤。 “袖风,没想到从跟随大军出战至今已经快两年了。”金可儿仰首望着天幕,一整个银白色,好不美丽。 “没错,时间过得真快。”因为有她在身边,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漫长。 “我爹一定很想我了。” “要不你先回麒麟镇,我一个人带他进城就行。”他也不忍心让她跟着他南北长途跋涉。 “才不要,不是说好了,我们是不分开的。”就不知道皇上会做出什么样的惩处,她怎能逃避自己犯的错,让他独自承受? “你呀!还跟得真紧。”他半开着玩笑。 “后悔了吗?我可提醒你,只要被我缠上,十匹骏马都拉不走我的。”她露出娇美笑靥。 “天,那我是不是该后悔才是?” “你敢后悔!”她瞇起眸子,“我可是个跋扈的坏女人,小心我会怀恨在心,找你报仇。” “是是,我早就听说金大小姐个性固执,为了心爱的男人连命都可以不要,我又怎敢触怒你呢?”他揉揉她的脑袋,取笑道。 “谁……谁说你是我心爱的男人?”金可儿小脸一臊。 “咦,我有说是我吗?怎么有人自动招认呀!”一丝笑纹藏在曲袖风的唇角,看着她如花般动人的美貌,他想不管今后去哪儿,只要身边有她便是最大的幸福。 “曲袖风,没想到你也挺会说话的,我都说不过你了。”她噘起小嘴,不依的说。 “呵呵!你不知道吗?我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着,他便仰首大笑,洒落一串串畅意的笑声。 金可儿失神的望着他,头一次……她头一次见他这么肆无忌惮的大笑,那笑容好阳光,而那股喜悦也感染了她。 发现她没有回应他,曲袖风敛下笑容望着她,正好接收到她痴迷的眼神。 “怎么这么看着我?”他勾唇一笑。 “怎么办?我好像愈来愈爱你,彻底被你给迷惑了。”金可儿的可爱之处就是不会隐藏心思,喜欢就是喜欢,无法隐瞒。 “傻可儿!”他一双长臂圈住她的腰,“何只我迷惑了你,其实你才真正迷惑了我。” “这……这么说你爱我啰?”她进一步大胆的追问。 “明知故问。”他撇嘴笑笑,拉着缰绳继续走,却故意不说。 “那我就当你是爱我啰?”瞧他一脸不自在,金可儿嘻嘻笑的跟在他身边,嘴里继续叨念着。 她柔美的笑让他心一热,拉着她来到一块大石后方,躲过震坤不时朝他们瞟来的眼神。 “知道我早就不能没有你,还问。” “知道归知道,但我要亲口听你说。”她撒娇道。 “我爱你。”他附在她耳边说。 “太小声了,我听不见。”她故意拉拉耳朵。 “我……我爱你……”曲袖风贴在她耳畔又说了逼。 “还是太小声了……”她摇摇头。 “你这丫头!”曲袖风随即攀住她的肩,俯身攫住她的红唇……他狂肆的吮吻、霸气的揉过她甜美的唇办,轻轻咬着丁香舌,细细品味着。 他粗犷的身子挡住寒沁的风,缓缓解开她的衣襟,抚上她滚烫的肌肤,舌尖舔吻着她两排贝齿,感受到她浑身散发的热度。 随即,他的热唇来到她的胸口,闻着她迷人的香气。 他确信,如果此处不是在荒山野地、不是在冷沁大雪之境,他一定会按捺不住地要了她! “好冷,快将衣裳扣上。”他用力把持住自己的欲望,将她紧揽于胸前,“走吧!咱们继续赶路,嗯?” 金可儿垂着脑袋,含羞带怯的点点头,此刻她脑子里、耳边回荡的全是曲袖风温柔的爱语。 那一句句、一字字就好像暖流般,温暖了她整个心窝! 尾声 回到首都长安,曲袖风正想将震坤交给赵孟并,让朝廷来处置此人,万万没想到赵孟齐已被降级,在城门口当个看门官! 为此,曲袖风只好独自进宫面圣,将震坤还押朝廷。 大殿上,皇上望着跪在底下的曲袖风与金可儿,“听说你过去曾在赵孟齐麾下?” “是的。”曲袖风垂首道。 “什么样的军衔?”皇上又问。 “小的并无任何军衔,只因为赵将军看得起,让我做他的智囊,出出主意罢了。”他老实回道。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会落下把柄在他手上?”皇上此话一出,让他猛然震住! 这么说皇上已得知一切,也知道可儿以女儿身从事医员一事了? 不等曲袖风厘清一切,金可儿已先行开口,“皇上,错在我,曲袖风才会被赵将军给利用,若要惩处,请皇上惩处小女子。” “说说看,你何错之有?”皇上闭眼沉吟。 “我……是我乔装男装到营地里担任医员,曲袖风完全不知情。”金可儿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 “可儿,你就别再说了。”曲袖风担心说话直串的她会惹祸上身。 “我非说不可。”她仍执意,“本来错就在我。” “好了,你们都别说,就让朕说吧!”皇上扯扯嘴角又捻了捻须,“曲袖风,听说你极具领导能力也非常有战略头脑,立下不少战功。” “这是小的该做的。” “赵孟齐虽然知人善用,却因为野心太大,想利用你取下震坤首级以立功,完全不顾及底下五百士兵的性命。”皇上以睿智的目光看他。 “皇上……”他非常震惊皂上会知道这些事。 “呵!别这么意外,其实我也是有眼线的。”皇上看看他们又说:“金可儿扮男装报考医员确实有罪,不过看在她救了不少士兵将功折罪的分上,朕可以不予治罪。至于你……” “皇上!”金可儿忍不住插了话,“既然小女子无罪,曲袖风也该无罪呀!” “朕可治他罪了?你别心急。” 皇上还真是被这对有情人给逗笑了,“赵孟齐利用下属弱点来谋求自身利益,已被我贬为城门校尉,至于他原先的将军一职就由你曲袖风接替。” 闻言,曲袖风立即俯身谢恩,“谢主隆恩。” “今后与西域各国的沟通全靠你了,可以平和相处就别以武力抗衡,除非像震坤这类冥顽不灵之辈。”皇上遂道。 “属下明白。” “好了,你们两个可以退下了。” “是。”曲袖风与金可儿再次行跪拜大礼,这才走出大殿。 “现在我们可以回麒麟镇了,是不是?”她兴高采烈的问。 “没错,我们现在就回麒麟镇,我想金老爷一定非常想念你。”曲袖风抬头看着艳阳,一点儿也感受不到现在正是冬天。 “我也好想我爹,不知我们捎去的信他收到了没?” 自从她的身体康复后,决定留在山上多待一年,那时已写了封家书回去,只是他们在山上,爹无法回信给她。 想起爹爹,她已迫不及待的拉起他的手,“快……我们快点。” “你急什么?” “我就是急,咱们去租马车,快……” 金可儿说着便往前头奔跑而去,曲袖风看着她那副心急样,也只能摇摇头加快脚步追上她。 看来,他这一生有这小丫头为伴,可有得忙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