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婚似似》 楔子 自从未婚又没有男朋友的老三姗姗交了男朋友又闪电结婚后,不婚的老二薾薾,也改邪归正的和交往多年的上司男友结婚,褚妈妈终于可以放下心里那四颗大石头中的其中两颗,稍稍地喘了一口大气,免得被压抑在心中有口难言的忧心与苦恼给噎死。 或许是她太贪心了,她真的好希望,好事能接二连三。 偏偏事与愿违。 令她苦恼的小女儿似似还是继续吵着说要结婚,直到老伴发了火,说要将她关禁闭禁足,她才稍微乖了些。 至于老大依依,在她这个做妈的苦口婆心劝说下,虽然没再提起要离婚的事,却一声不响的突然和她老公分了居…… 唉唉唉,真是三声无奈。 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呀?她真的是愈想愈不懂,愈想愈头痛,愈想愈忧虑,但偏又无法叫自己不要去想它,毕竟是自个儿女儿的事,她怎能不想、不烦呢? 母亲真伟大。 这句话还真是其来有自,可不是吗? 因为得为儿女烦恼一辈子,永不得闲呀。 第一章 夜黑风高,万籁俱寂。 褚似似轻轻地转动房间门把,悄悄地把房门打开,将头伸到房门外,左右看了一下,再仔仔细细、彻彻底底的倾注所有的注意力侧耳倾听。 「呼——呼——呼——」 爸爸的打呼声。 「嗯——嗯——嗯——」 妈妈的呼吸声。 太好了!看样子两个人都睡得很熟。 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试一试好了。 褚似似将房门再推开些,然后轻巧的走到为了方便与她谈心——或者该说盯梢?而改睡在三姊房间的妈妈的房门前,探头朝房里轻轻地唤了一声。 「妈?」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妈?」 她再叫一次,这回声音加大了点,不过结果没变,妈妈依旧沉睡,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 她嘴角微扬,有丝心喜,悄悄地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把事先写好的信放到书桌上,然后才提起行李走出房间,关上房门,蹑手蹑脚的一步步朝第二关走去。 来到二楼。 爸爸仍睡在二楼原本的房间,但为了守她,平时习惯关门睡觉的他,在这几个月来都把房门开着睡。 之前有几回,她因为口渴或肚子饿,起床下楼找水喝或找东西吃时,都被爸爸突然从后方响起的一句「妳要去哪里」吓得跳起来。 自从上回脱口说出她要搬出去之后,这阵子爸妈真的守她守得很紧,又难以沟通,和以往的开明模样简直判若两人,让她真的很生气,才会计划这次的离家。 「呼——呼——呼——」 爸爸的打呼声非常有频率,表示他睡得很熟,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小心的屏住气息,从他房门前走过,一边下楼一边回头望,就怕爸爸会醒来突然又出现在她身后。 「呼——呼——呼——」 来到一楼,仍能听见爸爸持续而平稳的打呼声,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困难的现在才开始——她得打开大门门锁,推开平常动不动就会发出怪声的铁门出去。如果这时吵醒了爸妈,那么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不只如此,之后她可能真的会被爸爸关禁闭,失去自由。 成败全在一瞬间,现在的她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深呼吸一口气后,动手开始转动门上的锁头。 「喀」的一声响,吓得她心脏差点没停止跳动。 她迅速转头看向二楼,同时屏住呼吸,凝神静听。 「呼——呼——呼——」 打呼声没变化,看样子没问题,她闭上眼睛,感觉心跳在体内狂奔不已。 还有两道锁,以及外面那个难搞的铁门。 褚似似,妳一定要撑下去呀!只要今晚能逃脱成功,从今尔后海阔天空,任妳遨游。 最重要的是,这样妳就能和学长双宿双飞了。 一旦同了居、结了婚,生米煮成熟饭,即使之后再让爸妈抓到,他们也莫可奈何,只能认了她的选择。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她一边听着楼上爸爸的打呼声,一边朝门上的第二道锁进攻。 这道比较轻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被她打开了。 她将里头这扇门打开后,接下来就是面对最难的一关——外头的铁门。 在开铁门锁时,门上又发出「喀」的一声,让她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简直快要断掉。 可是没想到,本来让她最担心害怕、也就是把门推开时会发出来的巨大怪声竟然没有出现,让她一整个喜出望外,差点没当场欢呼出声。 动作快点,还没完全脱离危险呢。她告诫自己,然后背起放在地板上的行李袋走出大门,再转过身来小心的将大门关上。 先关里面,再关外面,小心翼翼的用钥匙将铁门锁上后,「喀」的一声响起。 同时确定了铁门上锁后,她抱起行李,立即拔腿就跑。 虽然已经快要凌晨两点了,马路上没有半个人,但只要想到再过不久她就能见到学长,还能躺在他的怀里,她就一点也不害怕。 学长,再等我一下下,我来了。 褚似似和曾盛杰已经交往两年多快三年了,她是在刚升上大三时认识这位硕士班的学长。 她还记得认识那天,她到图书馆借书,因为想看的书放得太高了,她又懒得去找梯子,就在那边伸长手、踮高脚尖跳呀跳的,这模样逗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他。 身高一八○的他,随手一伸便替她将那本书拿下来递给她,还笑容可掬的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喏,小不点。」 从此,她便与他杠上,每回遇见他都不给好脸色,偏他又爱逗她,老是「小不点、小不点」的叫她,结果不知不觉间两人愈走愈近,最后就变成男女朋友了。 她有点不确定自己是在何时开始喜欢上他的,只知道他对她很好,很爱逗她,常让她笑口常开。而且,他真的很尊重她,亲吻她和拥抱她时,一旦她开始推拒说声「不」时,他就会停下来,从来不曾以爱强迫她更进一步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在她毕业前夕,学长给了她他家的钥匙,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我希望妳能拥有它。」 就在那一刻,她决定要嫁给他。 回家后,她立刻告诉爸妈说她想结婚,怎知得到的却是一片反对声浪。 她伤心失望的告诉学长家里人的反对,不料他却反倒站在她爸妈那边帮爸妈说了好多话。 他说,没有一对父母会希望女儿大学一毕业就嫁人的。 他说,爸妈的反对是舍不得她太早出嫁。 他说,爸妈一定是觉得她还太年轻,应该多看、多认识一些人再来考虑婚姻大事比较合适。况且他还是个学生,一事无成,也不敢上门提亲…… 那天他对她说了好多,让她都有些汗颜,但也更坚定了自己要嫁给他的决心。 毕竟,可不是每个男人都会替未来的岳父岳母说话的。像他这样的好女婿,她不懂爸妈连他的人都还没见过就反对,到底是在反对些什么? 总而言之,因为他的话,她很安分的又做了半年多的乖女儿,没再提起想结婚的事,直到二姊三姊都结了婚,她想婚的心才又再度躁动了起来。 然后,她再次提及,再度被打回票,一提再提就惹恼了爸妈,不仅放话要将她关禁闭,甚至真的开始干涉、限制起她的自由。 活到二十三岁的她,一夕间突然有了门禁:每晚九点之前就得回到家,假日若要外出,还得事先报备,而且得交代清楚和谁出去、去哪里、几点回来之类的,真的是快要把人逼疯。 她是个已成年的独立个体,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为什么不能照自己的意思做,一定要被父母以爱为名的无理管束着呢? 她愈想愈不平,愈想愈不愿,终于忍不住计划逃脱。 这件事她并没有跟学长说,就怕他又会对她说一堆要她体谅父母关心和苦心的话,令她汗颜得抬不起头,最后又被他说服,乖乖回家扮孝女。 她明明就不想这样。所以,这次她才决定先斩后奏,直接提行李到他家赖下再说。 反正她有他家的钥匙,也不怕他不让她进门啦。 背着装满私人物品的行李袋,褚似似心情飞扬的走出电梯,走到男朋友的家门前,掏出口袋中那把从未使用过的钥匙。 她到过学长家几次,因为都是和他一起来的,自然没机会用他给她的钥匙。 学长的家是间楼中楼的套房,坪数约有二十坪,装潢新颖,设备齐全,是他父母去年买来庆贺他拿到硕士学位、又往前迈进一步正式攻读博士的贺礼。 学长家好像很有钱,听说他爸爸开了间公司,还在大陆设厂,所以学长也算是个二代小开。但是他平易近人,没有任何一点富家公子财大气粗的气息,这也是她愈来愈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她嘴角微扬,学长待会儿或明天早上醒来看见她蓦然出现在眼前时,不知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以为自己在作梦呢? 她从未和他一起过夜,不知道他刚睡醒时是什么模样?反应会不会很迟钝?会不会呆呆的? 她只希望学长不要有起床气,不过即使有,她也不会因此就嫌弃他啦。 带着满脸幸福的笑意,她轻轻的用手中钥匙开了门,然后小心翼翼推开大门……整个人呆愣在大门口。 门内客厅里的灯是亮的,但没有人,在这凌晨三点时,也算理所当然,亮着的灯有可能是忘了关,所以这当然不是令她呆愣住的原因。 令她呆住的原因,是门里有一双女性高跟鞋,还有一路由客厅散布到二楼夹层卧室的衣物,那些衣服中有男的、女的,有外衣、内衣,有的掉在地板上,有的甚至挂在楼梯扶手上。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脑袋一片紊乱,她下意识的摇着头,命令自己不许胡思乱想。 她告诉自己,也许,学长把房子暂时借给了朋友住而忘了告诉她。 也或许…… 或许什么呢? 在她紊乱的脑袋想不出其它可以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的可能时,心里有个声音突然冒出来,其实她根本用不着多想,只要到房间去看一下就够了。 没错,眼见为凭,她只要去房间看一下就知道了。 她相信学长绝对不会背叛他们的爱情,因为他绝对不是一个如此hexie的男人。绝对不是,她相信他。 深吸一口气,她带着坚定的表情,以坚定的步伐走上二楼。 位在二楼夹层卧室的床上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赤裸的背部正对着楼梯方向,所以她看不见他的脸,至于同样赤裸的女人,她只瞥一眼就将视线转开了。因为那女人和她无关,她只是想看那个男人一眼,排除脑中不该有的疑虑而已,就这样。 不自觉的又深吸一口气,她轻悄悄的走上前,站在弹簧床垫旁,侧头去看那张背对着她的脸,然后,在看清的瞬间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 「学长……」她难以置信,浑身僵硬,空白的脑袋中不断地重复着两句话,一句是「怎么可能?」,另一句则是「不可能!」。 但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就像现在的她,竟然还想笑一样。 「哈!」一个笑声突然从她口中发了出来,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哈哈,哈哈哈……」 床上的两人被她发出来的声音惊扰到,女人挪动了下身 体,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男人却警觉的猛然睁开眼睛,被站在床边的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猛震了一下。 褚似似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 男人眨了眨眼,平息惊吓之后,立刻朝她皱紧眉头,以些许不悦的语气开口说:「妳这是干什么?知不知道妳吓到我了?」 褚似似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吓到你?到底是谁吓到谁了?」她尖锐而嘲讽的说,然后将目光投向他身边径自沉睡的女人。 顺着她的目光,曾盛杰蓦然浑身一僵,脸一白,瞬间完全清醒过来。 「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他急忙坐起身来,有些慌乱。 「解释什么?说你们只是脱光了衣服,盖棉被在纯聊天?」她极尽嘲讽的瞪着他说。 「不要这样冷嘲热讽、夹枪带棍的,似似。」他皱眉求道。 「你以为我有枪有棍还会放过你这个脚踏两条船的骗子、混蛋、人渣吗?」她咬牙切齿的说。 他微微变了脸色。「妳说谁是骗子、混蛋、人渣?」 「说你!」她怒声回道,自制力和冷静瞬间一起绷断,抓起床上的枕头,猛烈的攻击他。 「你这个感情骗子!满口甜言蜜语的混蛋!脚踏两条船的人渣!该死的家伙!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她疯狂的攻击他。 「住手!」他边躲边道。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骗子!人渣!」她继续骂,疯了似的不断用枕头打他。这行为终于把他惹火,他猛地一个用力就将她手中的枕头抢去,丢到一个她拿不到的地方。 「我叫妳住手,妳这个疯女人!」他朝她怒吼,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暴躁与凶恶。她不知不觉被震住了。 「亲爱的,这个疯女人是谁?」经过刚刚的紊乱与吵闹,床上的女人当然也被吵醒了,她用被单遮着赤裸的胸部,好奇的坐在床上,趁着这个空档开口问曾盛杰。 「原本我想娶的人,但现在不确定了。」他冷冷地看着她,这样回答那个女人。 「她?这么一个没胸部、没屁股的丫头,你想娶她?」女人不可思议的说,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你想下半辈子都抱着一块洗衣板睡觉?还是找个……」她对他挑了挑眉,神情暧昧,眼神挑逗,未将话说全,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 情妇。 褚似似的脑袋自动浮现出这两个字,但令她难堪的不是她竟然懂这女人的意有所指,而是曾盛杰接下来所说的话。 「对,妳有兴趣吗?」他对那女人问,然后转头对着褚似似说:「既然都让妳看见了,我就开门见山的跟妳说清楚好了。我喜欢的是妳小家碧玉、乖巧懂事、静如处子的形象,再加上家世清白这一点,很适合做我们曾家的媳妇,所以我才会想娶妳。但是,像妳这样性冷感的女人是没办法满足我的欲望的,所以我一定会在外头养个情妇,懂吗?」 听着他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话,褚似似又有一股想笑的冲动。 她明明就气到快疯快吐血了,为什么还会想笑呢?难道她已经被刺激到精神分裂了? 「你要我懂什么?」她问他。 「即使结了婚,我也不可能只有妳一个女人。」 「结婚?」她倏然冷笑出声,「像你这种人,你以为我还会和你结婚吗?你想得美!」她冷峻的说完,转身走开。 「妳以为妳还能找到条件比我更好的对象吗?妳最好别后悔,我是不吃回头草的。」曾盛杰还在后头叫道。 褚似似充耳不闻,只觉得心冷与心碎。 她竟然想嫁给这样一个男人?竟然还为了他抛弃父母离家出走?她怎么会这么愚蠢、这么无知、这么盲目、这么的……可笑又可悲? 泪水滑下脸颊,她用力的将它抹去,不想为这么一个烂人哭泣。他不值得。 不值得。但是眼泪却停不下来,不断地从她眼眶里滚落。 提着行李,她走出那栋大厦,一个人茫然站在清冷的马路边哭着。 现在,她要去哪儿? 不敢回家,也没脸回家。 褚似似一个人坐在便利商店外头,哭得双眼红肿,茫然得不知何去何从。 直到遭受了背叛,看清了事实,同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后,她这才知道所谓的天下父母心,明白有父母呵护和保护的自己有多幸福。 而她却不懂体谅父母的心,只会怪他们食古不化,管太多。 想想过去几个月理直气壮又没大没小、只会惹爸妈生气和担心的自己,再对照现在自己委靡可悲的下场,她真的没脸回家去。 儿女不知父母心,只有尝到了苦果才会恍然大悟。 她现在唯一觉得还对得起爸妈的,就是她没将自己的身 体也赔了出去,至于心…… 泪水不由自主的再次夺眶而出,褚似似生气的将它们抹去,不准自己再为那个烂人掉一滴眼泪。 竟然跟她说即使结了婚,也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他到底算什么?在被她捉奸在床之后,竟还敢大言不惭的对她这样说? 她过去到底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是鬼遮眼,怎会认为他这样的烂人值得她托付终身?她怎么会这么愚蠢? 好生气,她真的好气自己,好气,好气! 「美眉,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要不要哥哥我安慰安慰妳呀?」 身旁的座椅忽然坐下三个小混混,让她的心不由自主惊跳了一下。她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接近她,更没注意到他们是怎么出现的。 现在该怎么办?她从没碰过这种事。 「哎呀,别怕,哥哥不是坏人。」也许是她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混混甲说。 「对呀,我们不是坏人。」混混乙笑得一脸hexie,朝她伸出咸猪手。 她立即起身避开,抓起地上的行李转身就走,退路却在一瞬间就被混混丙阻断,三个人团团的将她包围住。 「别这么急着走嘛,美眉。」 「就是呀,哥哥们才刚到耶!坐下来陪我们聊天,告诉我们妳怎么哭得这么伤心?谁欺负妳了?哥哥们会替妳报仇。」说完,他们再度伸手要拉她。 「走开!」她惊惧的叫道,侧身避开混混甲的咸猪手,却不小心撞进混混乙的怀中。 「原来妳喜欢哥哥我呀。」混混乙伺机将她抱住。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她惊恐万分的挣扎。 那三人却乐得哈哈笑,相互调侃对方。 「她叫你放开她,就表示她不喜欢你,喜欢的是我啦。」 「你一脸猪哥,她会喜欢你才怪。」 「对,她喜欢的应该是长得一表人才的我才对。妳说对不对,美眉?」 褚似似吓得眼眶盈泪,一张充满惊惧的小脸面无血色。 「小妹!」 就在她不知所措、求助无门时,一道声音突如其来的从路边传来。 三个混混瞬间噤声,转头循声看去。 褚似似也转过头去看,只见一辆银色轿车停在路边,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从驾驶座出来,笔直的朝他们大步走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找我妹妹有什么事?」男人面色冷凝的问,低沉的嗓音有种无形的威严与气势。 抱住她非礼的小混混不自觉的松了手,褚似似一感觉到这点,立刻从对方怀里逃脱,飞也似的躲到那个像是巨人般的男人身后。 她颤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着男人的衣角,就像在大海里抓住救生圈一样,紧紧地抓着不放。 荆亦择几乎可以感觉到从他衣服下襬传来的颤抖。 他偏头看了身后的她一眼,再度将冷峻的目光射向眼前三名小混混。 「小妹,他们对妳做了什么?」他轻柔的问,语气中却藏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 「我、我们只是和她聊、聊天而已,什么都没做喔。」他的气势太吓人,混混甲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推了一下身边被震慑住的同伴。两名同伴立刻反应过来,三人一起往后退了两步,接着转身就跑。 第二章 「好了,他们走掉了。」 小混混跑走后,荆亦择转头对身后的小妹妹说,她却仍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下襬,一双被泪水浸湿而乌黑晶亮的双眼,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眼里全是惊悸。 「他们已经走了,所以妳可以放开我的衣服了。」他柔声再对她说一次。 怎知她接下来的反应却是「呜哇」一声,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放声大哭,荆亦择蓦然全身僵硬,不知所措。 刚才看她被三个小混混包围也没哭呀,怎么欺负她的小混混都被他赶走了之后,她反而放声大哭了? 而且重点是,她到现在还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下襬,让他想走都走不了。 「妳有哪里受伤吗?」他问她,试着想找出她哭的原因,怎知回答他的只有她呜咽不停的哭泣声。 「呜呜……」 「已经没事了。」他换个方式,试着安慰她,怎知响应他的仍是哭声。 「呜呜……呜呜……」 完全无计可施。 荆亦择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愈发僵硬与疲惫的肩颈,和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现在该怎么办?。也许,他刚才根本不该停下车来多管闲事的…… 不对,这样说也不对。因为如果他刚才就这么视而不见的把车开过去的话,他接下来肯定会良心不安,一整晚都会想着那个被包围调戏的女生后来怎么了,最后把自己烦死。 所以,他其实并不后悔停下车来管这档闲事。他现在到底该如何脱身,把握时间回家睡觉啊? 明天早上十点半他还和客户有约,而现在——他瞄了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快四点了。 「小姐,为什么这么晚了妳却一个人待在这里?妳要去哪儿?要不要我开车送妳过去?」他开口问她,因为她的哭声终于缓和了一些,只剩不断的抽噎声。 可除了抽噎声外,她依然没有响应他的问题。 荆亦择无奈的吐出一口气,决定和她有话直说。「小姐,请妳放开我的衣服好吗?我工作一整天已经很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所以,请妳高抬贵手……」 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听见了警车由远至近的鸣笛声。 他转头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辆警车快速的朝这方向直驶而来,「吱」的一声猛然斜插停在他的车子前,差点就撞到他的车子。 一名警察倏然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然后拿枪指着他大叫,「别动!」 褚似似瞬间呆住了,而荆亦择只觉得满脸黑线。 「警察先生,不是这位先生啦,刚刚那三名恶棍已经被这位先生赶走了。」打电话报警的便利商店工读生急忙从店里跑出来,对警方解释。 警方闻言,这才把手上的枪收了起来。 「是你打电话报警的?」警察问店员。 店员点点头。 「妳没受伤吧?」警察又转过头来问受害者。 仍有些呆滞的褚似似看着警察,缓慢的点了点头。 既然警察都来了,应该没他的事了吧?荆亦择心里想着,举步朝自己的车子方向走去,怎知走不到两步,便感觉身后的衣服又被紧紧地扯住。 他回头,只见那女生依然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 「警察已经来了,妳可以不用再担心害怕了,他们会保护妳。」他对她柔声说。 怎知她却只是睁着那双哭到又红又肿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难道是惊吓过度,呆掉了吗?荆亦择忖度着。 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直接伸手将自己的衣服从她手上拯救出来,因为快累毙的他真的没办法、也没时间再和她耗下去了。 成功将她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拨开后,他毫不犹豫的举步准备离开,怎知后方却突然传来一个呜咽的声音。 「不要……呜……」 他脚步一顿,疑惑的回头,只见眼前人影一闪,那女生竟又像个背后灵般的跑到他身后,紧紧抓着他衣服的一角,令他欲哭无泪。 她到底想干么? 「这位先生,请问你和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似乎也被眼前这一切搞到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警察,终于走到他们身边,开口问他。 「没——」他才开口准备说出「没关系」三个字,怎知刚才始终不发一语的女生却已迅速的抢先回答。 「他是我哥哥。」她这么说。 荆亦择双目圆瞠,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位小姐——」但他才开口就被打断。 「哥,我错了,我知道我之前不听你的话,惹你生气,但是请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要不理我好吗?」她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的对着他哽咽道。 他瞠目结舌的瞪着她,一整个无言以对。 她现在到底是在演哪出? 更令他傻眼的是,竟然连便利商店的店员都在这时候跑出来轧上一脚。 「对,他们是兄妹。」店员迅速的对警方说。虽然他刚才一直躲在店里没出来,但是却把外头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是兄妹,就要好好相处。做大哥的心胸要宽大、包容一点,不管妹妹做出了什么事,都不能在半夜丢她一个人在外头,知道吗?」年逾半百的警察对他训诫道,然后转头招呼同伴上车,不一会儿就离开了现场。 店员也回到便利商店里头去了,现场再度恢复到十分钟前的原状。 不同的是,荆亦择觉得自己的头好像愈来愈痛了。 「小姐,妳到底想做什么?」他揉着太阳穴问她。 而她竟又再度沉默不语了起来。 真是连圣人都会被她搞疯掉! 荆亦择够用力的揉着太阳穴,感觉头疼正在迅速地磨损他的耐性。 「请妳放手。」他对她说,语气已变得有些不耐与冷硬。 她依然一动也不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渐升的火气,干脆直接动手将她的手从他衣服上拔开,二话不说的笔直朝停在路边的车子大步走过去。 这回,她并没有再追上来拉住他的衣服,但却在他坐上车、发动引擎之后,默默地提着行李站在他车门边,像被抛弃的小狗般,双眼含着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真是…… 荆亦择超想飙脏话,但最后也只能把车窗打开,认命的朝她喊了一句,「上来。」 她闻言,立刻打开车门,快速地坐上车。 「安全带。」他说。 她一个命令一个动作,马上为自己系上安全带。 「住址。」 她倏然僵住,一动也不动的。 「住址。」他又说了一次。 「我……不能回家。」她终于哑着嗓音,低声说。 「那妳现在要去哪?」他不想和她纠缠太深,所以并没问她为什么不能回家。 她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我不知道。」 荆亦择又想飙三字经了,他真搞不懂自己怎会惹上这样一个麻烦。 他的头,真的是愈来愈痛了…… *** *** *** 真的没时间陪她耗,荆亦择只得直接把她载回家,而那女生不知道该说她大胆还是无脑,竟也默默地提着行李跟他回家,真是令人无言以对。 还好,他家有间客房,而他也不是一个色狼。 在告诉她客房在哪儿之后,他便回房倒下,一觉睡到设定好的闹钟响起为止。 十点半的约,扣掉交通时间,他只留给自己十分钟整理门面,包括洗澡、洗头、刷牙、洗脸、整装,真的就跟战斗一样。 也因此,他完全遗忘了客房里的客人,像道旋风般的掠过客厅,冲出大门之后,便匆匆的赶赴会面地点,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 荆亦择现年三十,是一名居家空间设计师,原本和朋友合伙开了一间设计公司,却在半年多前因故拆伙,自组了一间个人工作室,取名为「择设计」。 半年多来,工作室的成员始终只有他一人,原因除了方便、自由外,最主要是因为客源仍不稳、收入仍不定,所以根本不敢新增成员。 不过,最近他开始在考虑征人这件事了。 刚开始的时候,老实说他真的很辛苦,一个月接不到一个 case ,但慢慢地,经由一些主动与他联络的老客户热心介绍,生意已逐渐上门。 再加上他口耳相传的好口碑,现在的工作室,一个月至少已都会有三个 case 上门,多养一两名员工应该没问题。 但比起征人这件事,有一件事更令他更头疼,那就是他仍未找到在工程方面足以令他完全信任的伙伴,不管是折除、泥作、木作或水电,都有这个问题。 昨天就是因为木作工程的师傅突然罢工,才害他只能靠自己收尾,结果搞到半夜三点多才能回家—— 荆亦择的思绪猛地一顿,浑身僵直的想起昨晚的事——那个女生! 他迅速的看了下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十五分了。 天啊!他怎么会把她忘了呢? 那个女生离开了吗?该不会还待在他家里吧? 如果还待在他家里,她今天一整天都吃些什么?他记得家里的冰箱好像什么都没有 … … 她该不会傻到不会自己出外觅食吧? 可恶,他怎么会忘得这么彻底呢? 荆亦择烦躁的用力揉乱自己的头发,也不管工作还没做完,他迅速地收了下工作桌上的设计图,关掉桌上的灯,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打开大门,客厅的灯是亮的,一具尸体——不,是那个女生横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他吓得立刻冲上前去,伸手摇了摇她。 「喂,妳怎么了?喂!」 褚似似睁开眼,有气无力的看着他,然后虚弱的吐出一句话,「我肚子好饿。」 他差点骂人,但又觉得自己也得负点责任而勉强忍住。 「我在便利商店买的,拿去吃。」他将地板上的塑料袋提起来给她。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在回家路上先去了趟便利商店以防万一。 褚似似双眼一亮,立刻由沙发上爬了起来,从装满食物的塑料袋里翻出一个面包,打开包装后随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慢点。没人会跟妳抢。」很怕她会噎到,他开口说。 她点头,但继续狼吞虎咽,接着在下一秒突然猛槌胸口,好像真被噎到似的,吓得荆亦择赶紧从塑料袋里翻出一瓶饮料,打开盖子送到她嘴边。 她紧紧抓住送到嘴边的果汁,仰头喝了一大口,再一口之后,这才呼出一声像是终于得救的声音,然后继续大口嚼着面包,直到把手上的红豆面包吃光为止。 「妳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吗?」他问她。 她点头。 「为什么?」 她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家什么都没有。」 「没有就不会自己到外面去买吃的吗?」他蹙紧眉头。 「我没有钥匙,如果出去了,门没关,小偷跑来闯空门怎么办?」褚似似犹豫的说。昨晚的救命和借宿之恩她没齿难忘,不想恩将仇报害他家被偷光。 「妳是笨蛋吗?」荆亦择忍不住脱口骂道:「饿死和被偷——而且是别人家被偷又不是妳家被偷,妳宁愿选择饿死吗?」 「你帮过我,我不想恩将仇报。」她委屈的说。 「饿死在我家,让我家成为命案现场才是恩将仇报。」他没好气的说。 褚似似张口结舌的看着他,呆了呆,又眨了眨眼之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只是这笑,维持了一秒便被自嘲与哀伤所取代。 原来,听到好笑的笑话时她还是会笑,还没到心痛欲绝笑不出来的程度呀!她自我嘲讽地想着。 这么年轻的脸庞,为什么会有如此哀伤的神情?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荆亦择十分不解。 「为什么不能回家?」他开口问她,想起了她昨晚说的话。 褚似似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妳必须给我一个答案,我不想成为一个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罪犯。」他坐到另一张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我不是未成年少女。」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说。 他轻挑眉头,看起来并不相信。「妳几岁?」他问。 「二十三。」 荆亦择看着脂粉未施、五官清丽、头发及肩、怎么看都像个高中生的她,一整个怀疑她在谎报年龄。 但话说回来,他是真的很不会猜女人的年龄,每猜必错。 「都二十三岁了才跷家,妳不觉得自己的叛逆期来得太晚了吗?」他问她。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抿了抿唇,垂下眼低声说。 「我当然不知道,因为我们又不认识。」一顿,他又问她,「昨晚为什么要对警方谎称我是妳哥哥?」 褚似似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间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昨晚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 「妳做过什么犯法的事,在警局留有案底吗?」他看着她的双眼,猜测的问。 褚似似瞠大双眼,迅速的摇头。「没有,我没有!」 「那妳为什么要怕警察?」 「我没有怕警察。」 「但是妳对他们说了谎。」 她皱起眉头。 「我并不是故意要对他们说谎的,我只是 …… 」她突然停了下来。 只是什么呢?褚似似问自己。为什么她会在警方问他们两人是何关系时!脱口说出他是她哥哥这样匪夷所思的话?她才第一次见到他不是吗? 她用力回想当时的情况,好像是因为那时候他正打算要抛下她离开,而她不想他走,情急之下就这么冲口说出来了 … … 但,她为什么会不想他走呢?他们素昧平生,她怎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产生依赖感? 难道只因为他从三名混混手中救了她吗? 实在想不透自己当时的心思,可是看着身边装满食物的袋子,再看向那个连坐在沙发上都流露出正派气息的男人,她忽然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在希望、觊觎些什么了。 「可不可以让我住在这里?」她看着他,就这么脱口而出。 「什么?」荆亦择呆了一下。 「请你让我住下来。」她改口请求道。 他目瞪口呆的瞪着她,一整个傻眼。他这辈子还没碰过这么离谱的人和事。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也太扯了吧? 「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紧盯着眼前看起来脑袋不像有问题的女生问。 「我知道。」 「妳知道才有鬼!」他毫不客气的说,真的觉得太离谱。「妳我素不相识,甚至连对方姓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还是孤男寡女的,妳竟然想要我让妳住下来?到底是妳的脑袋有问题,还是妳以为我的脑袋有问题,这位小姐?」他问她。 「我姓褚,褚似似。」她迅速自我介绍。 「我没问妳姓名。」 「我会付你房租。」她又快速的说。 「这根本就不是房租的问题好吗?」荆亦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况且妳若要租房子,外面到处都有房子在出租。」 「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外头住过。」她低下头说。 「即使如此,妳也不能随便找一个陌生男人来当室友啊!这是基本常识妳难道不懂吗?」他训她。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她抬起头来,目光熠熠的看着他。 荆亦择张口结舌,差点就说不出话来。 「妳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肯定?」他瞪着她,觉得这女生真的有点… … 不对,不是有点,根本就是脑袋有问题! 「你昨天是特地停下车来救我的,对不对?虽然不认识,你却还是收留我在这里住了一晚。而且,你一定知道家里没吃的,所以才会买了这么一堆东西回来给我吃,对不对?虽然你骂我笨蛋,但我并不是真正的笨蛋,怎么会分不清楚你是好人坏人?」她举证历历、言之凿凿,脸上尽是信任他的表情。 荆亦择有种被打败的感觉,真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愚蠢。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让妳住下来。」他摇头对她说。 「为什么?」她迅速地问,流露出一点不服的神情。 「妳来历不明,我怎么知道这会不会是一场骗局或仙人跳?」他看着她,换个方式拒绝道。 「我不是坏人。」褚似似急忙说道。 「这事妳说了算吗?况且就算妳真的没有居心不良好了,我又怎么知道妳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才会落得无家可归、流落街头?我不想自找麻烦。」他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我没有惹任何的麻烦。」她急切的向他保证。 「那妳为什么不回家?」褚似似浑身一僵,咬了咬唇瓣才低下头说:「我 … … 不能回去。」 「为什么?」 她闭上嘴沉默不语,整个人突然笼罩在一片哀愁之中。看着她的样子,荆亦择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妳不能期望我无条件收留来路不明的妳,却又什么都不问吧?」他说。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地抬头起来看向他。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会让我留下来吗?」她犹豫的问。 「只要确定不会有人告我绑架、诱拐,或者破坏、妨碍他人家庭之类的,我会考虑。」他面不改色的回答,给她希望,却不给她保证。 褚似似无法对他抗议出声,因为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的确是强人所难,正常有脑袋的人,都不会考虑收留一个第一次见面又来历不明的人。 可是除了赖在这里外,她真的不知道能去哪里。她没有工作,出来时身上也没带多少钱,更没有一个人在外头住过和找房子的经验,她什么都不会。 她真的很没用,以为自己长大了,其实根本就只是一个不靠人就什么都不会的小鬼。 在家的时候她依赖着爸妈,离家的时候,也一心只想依赖那个人,没想到真实却是如此的令人难堪。 现在的她,已明白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幼稚无知,而且没用。但是明白了也不代表她就能在一夕之间变得判若两人,从一个无用之人,变成一个精明能干,独立自主的万能女人。 她还是需要有人可以暂时让她依赖,需要时间来贯彻改变自己的决心。 「决心」两个字,让她鼓起了勇气。 「我有一个交往了两年多的男朋友,」她蓦然开口对他说,「毕业之后,我一心只想嫁给他,和他一起生活。他给了我他家的钥匙,说好了一定会娶我,可是我爸妈却不同意我刚大学毕业就想结婚,说了好多反对的理由,我都听不进去,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笨蛋一样。」 她轻扯嘴角,脸上又再度露出了之前曾出现的神情,自嘲又哀伤。 「发生了什么事?」她哀痛的表情让荆亦择忍不住开口问她。 「昨天晚上,我趁他们睡着之后,拿着行李离家出走。」她低声继续说,「我漠视了爸妈对我的关心,抛弃了他们,结果 … … 结果得到的、看到的却是那个给我钥匙、说要和我结婚的人和别的女人一起睡觉的画面。」她遏制不住的停顿了一下,嘲讽又哀伤的轻扯了下唇瓣。 「眼见东窗事发,他甚至还无耻的藉这机会对我说,即使结了婚他也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他一定会在外头养个情妇,要我早点明白。 「他像是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不,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只是我从没看清过而已,而我竟还一心想要嫁给他?!我觉得自己既愚蠢又可悲,居然为了这样一个烂人抛弃父母,离家出走,我真的没脸回去。」她语音沙哑,泪光盈盈的低声说。 「妳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去吗?」荆亦择沉默了一下,开口问她。她摇着头、哑着嗓音说:「至少不是现在。我……想要改变,想要变得成熟点、懂事点、独立点之后再回去。」 「妳就不怕父母会担心吗?」 「我… … 会写信给他们,定时和他们报平安。」 「意思就是妳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我让不让妳住下来,妳都不会回家就对了?」荆亦择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不是不会,而是她根本就没脸回去,也不敢回去。 不是怕被骂,而是怕有人安慰或同情她,她会更加羞愧,一蹶不振。 褚似似没有回答他,但坚定的神情已说明了她不会回家的决心。 荆亦择无声的叹息了。虽然她的死活并不是他的责任,但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伤痕累累又赢赢弱弱的女生,如果不理她,谁知道会不会走上不该走的路? 这样见死不救的事,他还真的是做不出来。 看样子,他真的得被迫多一个室友了,唉~ 第三章 一次又一次的举起像是已经不是自己的手,将油漆涂在墙上,褚似似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累死的。 荆亦择那个家伙,一定是个魔鬼,虽然是她求他让她住在他家,也是她主动开口问他工作上的事,并在得知他有意为工作室征人,就大言不惭的说出自己也是设计科系毕业的,不管任何工作她都可以胜任,多苦多累她都不怕的 … … 向他毛遂自荐。 但就算是这样,他怎么可以叫她到工地擦油漆呢? 昨天甚至还叫她帮忙扛瓷砖 … … 他是个魔鬼,一定是个魔鬼,要不然怎会叫她这么一个秀秀气气、柔柔弱弱、年轻貌美的女生来做粗工? 魔鬼!恶魔! 用油漆在墙上写了大大的「魔鬼」两个字,再用同色油漆将它们覆盖涂掉,褚似似叹息地将右手的刷子换到左手,再用力的甩着酸痛不已的右手,疲累却不想认输。 「怎么?才工作一个小时就撑不住了吗?还信誓旦旦的说不管任何工作都可以胜任,多苦多累都不怕?」 想起第一天上工,他要她打扫满是木屑和垃圾的五十坪大房子时,那一脸「预料之中、早知如此」的表情和那些话语,她就一整个不想认输。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她宁愿累死,也不要被他瞧不起。 又用力的甩了几下右手,她将油漆刷从左手上拿了回来,再度咬紧牙关,努力的刷着墙面。我刷我刷我刷刷刷。 「叮咚咚,叮咚咚。」 大门的电铃声突然响起,让她用力的呼出一口气,暂时偷得几分钟的休息时间。 她放下油漆刷,走到锁上的大门前,从猫眼孔往外看。原来是魔鬼老板。 她将门上的锁打开,开门让他进来。 荆亦择走进来,二话不说的先皱眉头。 「我没有偷懒喔,已经很努力在刷了。」她先声夺人的开口说。 「我不是叫妳让电扇开着吗?」他看了一眼放在窗边停止运作的电风扇,转头盯着她。 「它的噪音好大,我听了会头痛。」 「口罩呢?」 「戴口罩我会觉得没办法呼吸。」 「妳的问题怎么会这么多?」他皱眉问道。 「我有保持通风,除了大门外,所有的窗户和后门都有打开啦,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中毒。」她没理他,径自对他说道。 他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在担心妳会中毒,只是不想增加麻烦而已。」褚似似也皱起眉。这人不只是魔鬼,还很机车,超级机车。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着。 「收拾一下,我带妳去吃午餐。」他说。 「干么要带我去?不是说不想增加麻烦吗?」她看了他一眼,嘀咕着转身。 「妳在说什么?」他耳尖的问。 「没有。」她迅速回答,一溜烟就跑进洗手间去换下工作服,以简单的 t 恤和牛仔裤取代,再放下先前绑在脑后的头发,用手拨散后,青春无敌的走出洗手间,大声宣布道:「我好了。」 这家伙虽然是个魔鬼、恶魔,但在吃的方面倒是从没虐待过她,总是带她去吃好料的。 「东西呢?」荆亦择将油漆稍微整理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两手空空的她问道。 「什么东西?」她一脸疑惑。 「妳换下来的工作服。」 「在洗手问里呀。」 「带着。」他说。 「为什么?待会儿不是还要回来继续工作?」她不解的问。 「不回来了。」 「啊?可是墙壁还没漆完呀?」 「下午会有两个油漆工人过来接手。」闻言,褚似似一整个呆住、傻眼。 油漆工人? 换句话说,让她忙了一整个早上、忙到手差点没废掉的工作,其实是可以找专业的油漆工来做的?而他明明有这个打算,却还叫她一个人待在这里拚命的刷? 他到底是当她笨蛋还是呆子,要这样子的整她? 「你是不是很想赶我走?如果是的话就明说,犯不着用这种方式整我,要我知难而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表情有些生气。 他看了她一眼觉得无聊,只说了三个字,「小孩子。」 「什么?」她瞋目叫道。 「快点去拿妳的东西,再拖拉下去,我就要先走了喽。」他面不改色的朝她下通牒。 魔鬼。褚似似暗自骂了一声,急忙跑进洗手间收拾刚才换下的衣物还有一些私人物品,背着包包快步走了出去。因为他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已经先走到门外去了。 荆亦择就站在门边等她,见她出来之后,便用钥匙将大门锁上,然后按下电梯下楼。 他们现在正位于林口重划区的一个新小区里,交通不是很方便,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明明还一肚子火,却又得乖乖紧跟着他的原因。 因为若不跟着他,她就要自己走路回家了。 「妳想吃什么?」上车后,魔鬼问她。 「我有决定的权利吗?」她赌气般的讽刺问道。 「这一餐算是新人欢迎会,所以有。」他回答。 新人欢迎会?褚似似忍不住挑高眉毛。「我已经工作一个星期了,这欢迎会会不会来得太慢了呀?」她哼声说。 「有总比没有好。还是要算了?」他问她。 「不行!」她立刻大叫道。 她直率的反应惹得荆亦择忍不住微勾了下嘴角。 「说真的,我怀疑你是真的欢迎我。」她开口说,决定趁这机会问清楚,免得做了一堆白工后才被扫地出门。 「为什么妳会有这种想法?」荆亦择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问。 「打扫、擦油漆、搬砖头和培养土,然后掘土种花,这些乱七八糟的工作难道不是你想逼我知难而退、主动打包行李离开的手段吗?」她瞪着开车的他,质问道。 「如果要这样,我当初直接把妳赶走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我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了,哪里还有那个闲工夫去做这种事?」荆亦择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觉得她真是小孩子心性。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老叫我做这些乱七八糟又累死人的工作?」她还是不信。 「这些工作我平常也在做。老板都做了,做助理的理所当然也得做,不是吗?还有,」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是谁说不管多苦多累的工作都可以胜任的?」 褚似似顿时语塞,停顿了几秒才强词夺理的说:「但我是女生啊。」 「女生就该享有特权吗?」他反问。 她又语塞了两秒,「至少 … … 至少不该做这么粗重的工作吧?」她说。 荆亦择又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把话和她说清楚好了,免得她疑心病愈来愈重。他可没这个时间精力面对她接二连三的怀疑。 「听好了。」他严肃的开口道,「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如果妳下次还有这类的问题,妳也不必跟我抱怨了,直接跟我说妳不想做了就可以。 「我的工作室原本就是一人公司,现在加上妳,也只有两个人而已,所以大小事都得靠自己来做,工作性质会较杂乱,没办法像大公司一样分工仔细,有固定负责的工作内容。 「因为工作室成立不久的关系,至今还没找到稳固的合作伙伴,所以不管是拆除工程、泥作工程、木作工程或水电工程,时常都会出现一些突发状况。但尽管如此,交屋日却不能以此做借口延误,因为那关系到我个人和公司的诚信问题。做这一行的,口碑很重要。」他强调道。 「所以我再说一次,在我公司上班会很忙、很累,而且不管是轻松或粗重的工作妳都要做,也没办法准时下班。但是相对的,妳会拥有很高的薪水,也会有红利可以抽成。以上,妳还有什么问题?」 褚似似呆愣了一下,这才乖乖地摇了摇头。她从没想过这些环节,原来他不是故意要整她,也不是故意要这么魔鬼,而是这份工作的性质就是这样。 其实说穿了,他大可找更有经验、更有力气的员工进公司,因为他很需要这样的人来帮他分忧解劳,结果,他却被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麻烦给缠上,不仅被迫提供了住处,还得提供工作。 这个人不是魔鬼,而是一个面恶心善的大好人。 而且也不能说他面恶,他长得并不难看,头发偏短,五官端正,下巴偏方,眼神正直,看似有点威严又严肃,但绝对不是坏人的长相。 事实上,如果他可以笑一笑,别老是绷着一张脸、而且动不动就皱眉头的话,应该会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想好了吗?」他问她。 「想什么?」褚似似眨了眨眼,猛然回神,不是很了解他要她想什么。 「是要继续这份工作,还是要辞职?如果要辞职的话,我待会儿就把这几天的薪资算给妳。」 「我 … … 又没有说我要辞职。」她嘟着嘴,不甘愿的说。 「意思就是要继续做了?」他趁车子停下来等红灯的空档,转过头看着她。 「嗯。」她对他点了点头。 「不再抱怨了?,」 「我又没有抱怨,只是想搞清楚而已。」她喃喃自语的低声说。 「中午想吃什么?」他呼出一口气,言归正传的问她。 「什么都可以吗?」想到吃的,她的心情顿时又飞扬起来,眼睛和眉毛似乎都笑弯了。 他点头。 「真的可以吗?」她再问一次。 「对。」他回答。 「那我要吃麦当劳!」她开心的大声说。 这答案让荆亦择听了一整个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妳是认真的吗?」他转头看了她一眼。 褚似似用力的点头,她想吃麦当劳想很久了。 因为之前都住在家里,妈妈会煮三餐,所以她很少有外食的机会。再加上之前交往的那个混蛋对吃很挑剔,认为快餐全都是垃圾食物,根本连碰都不屑碰一下,也命令她不准吃,所以她才会这么渴望。 他这种行为,在一起的时候她会将之视为替她着想、为她好,可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莫名其妙、霸道和独裁。那家伙根本就不懂得尊重他人的意愿,甚至竟然要她明白养情妇是他誓在必行的事——那个混蛋、人渣、烂人! 不该再想他的,那种自以为是又不懂得尊重她的烂人,根本就不值得她浪费一秒钟的时间去想他。不准想,不要想了。 「我要吃麦当劳。」她再次大声的说。 虽然无言以对,但既然都已经答应她了,荆亦择也只能说:「我知道了。」 *** *** *** 她睡着了,就这样趴在桌上睡得毫不设防,还打着小鼾。 她一定很累了。事实上,她能撑到现在,真的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和相当刮目相看。 过去一个星期来,他派给她的工作其实真的很粗重,别说是像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生了,就算是大男生,也没有几个可以承受得了并坚持下去的,可是她却做到了,真的很了不起。 他从没想过她做得到。 事实上她说的没错,他的确有希望过她能知难而退。只不过在工作的分派上,他发誓他真的没有故意为难她,就只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而已,她只是比较倒霉刚好挑在他工作最紊乱的黑暗时期出现,所以才会连搬砖块、刷油漆这类粗重的工作都碰到了。 不过也因此,让他见识到在她柔弱外表下的决心和毅力,真的很了不起。 荆亦择收回注视着她的视线,从桌上找了张纸,在上头写下他要去哪儿、大概几点会回来的留言给她后,正打算要起身出门洽公时,桌上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 「铃 … …」 他迅速地将电话接起来,但原本熟睡中的她已被惊扰。 她轻动了下身体,接着便猛然睁开眼睛,倏然挺腰坐正了起来。 「喂?」他不由自主的对电话那头扰人清梦的人低吼。 「老大,是我。」电话那头的人说。 「你是谁?」他不爽的问。 「李泰明啦,你认不出我的声音吗?这样我会很伤心喔,老大。」 李泰明?以前公司合作的伙伴,水电工小李? 「你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他讶然的问,两人都已超过半年没联络了吧? 「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啦。老大,你那边缺不缺水电工?大发善心,行行好,赏碗饭吃吧。」 荆亦择呆了一下,问:「你不是和那边有签约、做得好好的吗?」 「约在这个月底就会到期了,我没和他们续约。」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不在那里啦,老大。」 「小李,你不必为我这么做。」 「其实也不是全为了你啦!那边的人一个个自视甚高、狗眼看人低,以为他们是设计师就了不起,完全不尊重我们的专业,只把我们当工人和粗工使唤,真的很令人不爽。还有,顺便告诉你,老江和陈叔也早就一肚子气了,现在就等合约到期,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荆亦择有些说不出话来,小李、老江和陈叔,全是外包工程里的高手,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把交椅也不为过,而今,他们却不约而同的全部出走 … … 「你们都离开的话,那边不会有问题吗?」他忍不住问道。 「你嘛帮帮忙,老大,他们财大气粗、名声响亮,哪会在意我们这几个小包商呀?况且,你干么还替他们那种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人担心?难道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近来挖走和你合作包商的人就是他们吗?」 荆亦择震惊的瞠大双眼,简直难以置信。 「你说的是真的吗?」他沉声问道。 「看样子你真的不知道。」小李在电话那头叹息道,「老大,虽然你常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是请不要连防人之心都没有好吗?」 荆亦择正想开口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提醒他还有个约会。 「小李,我现在有事,晚些我再打电话给你?」 「ok。」 挂断室内电话,荆亦择一边改接手机,一边抬起手腕来看表上的时间。他真的得出发了,再不走,和客户的约会就要迟到。 他一边和另一位客户讲着手机,一边将刚才写好的纸条拿给褚似似看,然后放下纸张,拿起笔来,又在上头多写了四个字。 妳继续睡。 褚似似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看他边讲手机边走出工作室大门离开,走时还不忘用钥匙帮她将大门锁上。 他贴心的举动,让她的心隐隐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但暖暖柔柔的很舒服。 她摸摸自己的心脏,没有任何异动。她是不是睡昏头了才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说真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时睡着的。 中午吃过午餐后,荆亦择第一次带她进办公室坐上自己的座位,然后给了她一片光盘和一本他的作品集,希望她能从中稍微了解他的设计风格。 他的风格和他的人很像,沉稳刚正中带着细腻的温柔,让人有种舒适的感觉,就像个家。 也因此,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沉陷于这种舒服放松的氛围中,被催眠得睡着了。 在上班时间睡觉很糟糕,看着老板的作品看到睡着更糟糕,如果他因此对她发火,甚至直接开口要她走人,她也不会觉得奇怪或有什么怨言,但是 … … 他竟然要她继续睡?! 这要她说什么才好呢?老板的心胸也未免太宽大了吧? 老板辛苦的出外工作,职员却闲在空调设备极好的办公室里睡大头觉?这么厚脸皮的事她可做不出来,所以 … … 她目光在五坪不到的办公室里转了转,东看西看,不一会儿便找到可以做的工作了,那就是!打扫环境! 虽然以一个男人而言,老板个人工作室的整洁还算ok,跟他的家差不多,没有糟到会让人看了皱眉的地步,但是男人毕竟就是男人,总会忽略一些看来不起眼的地方。 例如书架就乱七八糟,还有桌面和铁柜上都堆满了东西,更别说是角落里的蜘蛛网了。 太好了,幸好有事做可以让她将功赎罪,这么一来,她也比较不会觉得丢脸。 她开心的站起身来准备工作,却在下一秒忍不住呻吟出声,「啊啊啊 … … 」 好酸好痛呀!她全身肌肉似乎都在向她抗议这几天的操劳过度,但这就是工作呀,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父母掌心的呵护里,该成长的、该面对的、该学会的、该承受的,都必须要一一经历过,才会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幸福又有多无知。 现在的她知道了。 捏捏酸痛的臂膀,稍微转动一下僵硬的脖子,褚似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拿起放在桌下早上穿来刷油漆的工作服到厕所换上,开始大扫除。 第四章 「哇,老大,你的工作室也未免太干净了吧?你有洁癖吗?我以前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小子,看不出来你这么爱干净。」 「就是呀,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一定把你娶回家当小老婆。」 笑闹声从厕所外的办公室里传来时,褚似似刷马桶刷得正起劲,她微惊了一下,放下刷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厕所的门,偷偷地探出头去往外看。 一、二、三,有三个她不认识的男人,还有一个背对着她这方向、有点熟悉的背影—— 「老板?」 听见她的声音,办公室里的四个人同时转头或转身向她看来。 除了荆亦择看她的眼神莫名深邃之外,其它三人都露出了瞠目结舌、犹如地球突然被外星人入侵的表情,目不转睛的瞪着她。 他们的目光突然让她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很糟糕:肮脏的工作服、头发像个欧巴桑一样乱绑在脑后,再加上因忙碌而汗湿贴在额头的刘海 … … 她后知后觉的立刻往厕所里退去,怎知荆亦择却在这时出声叫住她—— 「褚似似。」 她停下退后的脚步,抬头看向他。 「过来这里,我介绍几个人给妳认识。」他对她招手说。 她呆若木鸡的看着他,然后无言的轻叹一口气,认命的从厕所里走出去献丑。 「似似,」荆亦择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叫起来还挺顺口的。「这一位是江师傅,是木工界首屈一指的木匠,以后我们公司木作方面的工程都会交由江师傅包办。这位是陈叔,最专业的水泥工师傅。还有他叫李泰明,你可以叫他李哥,负责水电工程的。以后公司 case 的外包工程都会请他们帮忙,妳先拜个码头。」 褚似似眨了眨眼。 拜码头? 「怎么拜?」她一脸茫然,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 「噗~」李泰明顿时爆笑出声,笑得前俯后仰的。 两位师傅也笑了。 「美眉,妳真可爱。」李泰明笑不可遏对她说,然后转头问荆亦择,「老大,你怎么会请一个这么可爱的工读生呀?」 「她不是工读生,是正式职员。」荆亦择先回答他,然后才转头教导她说:「打个招呼,问声好,再简单的自我介绍一下,请他们以后多多照顾。」 褚似似理解的点头,立刻转身面对负责木工的江师傅和水泥工的陈师傅,恭敬的对他们鞠了一个躬。 「江师傅、陈师傅你们好,我叫褚似似,刚进『择设计』不久,有很多事都不懂,以后还请你们多多指教和照顾。」 「好了,换我、换我。」李泰明不甘寂寞的叫道。这美眉看起来挺乖挺认真的,感觉很不错。 「他就不用了。」荆亦择蓦然插口道,「似似,这家伙已经有老婆了,为免别人误会,离他远一点知道吗?」 「老大,你怎么可以这样破坏我的行情?我哪有老婆?」李泰明抗议的叫道。 「没有吗?」荆亦择挑高眉毛,「我打电话给明洁,请你把这句话再对她说一遍。」 明洁是李泰明交往多年的女朋友,两人因女方家人介意门户的问题而迟迟未能结婚,但却早已像对夫妻般的住在一起,感情很好,大伙都认识。 「我投降,我投降。」听见爱人的名字,李泰明立刻举双手投降。 荆亦择嘴角微扬。 褚似似望着他,和他相处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看他露出如此轻松自在的神态,可见眼前这三个人一定是他相当信任的人。 「妳在我出去之后,就开始打扫?」他突然转头问她,眼神高深莫测,表情若有所思。 她犹豫的点点头,不确定他这个反应是高兴还是生气,有种人很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不知道他是不是刚好就是那种人? 他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反应,只是沉默的看了她一下,又问:「都弄好了吗?」 「厕所还没好。」她老实回答。 「还要多久的时间?」他问。 「大概再十几分钟吧。」她估算了下,回答道。 「好,那我们等妳。」 「等我?」她愕然的看向他。 「我们要去聚餐,妳也一起来。」 *** *** *** 有了固定而忙碌的工作后,日子过得比想象中还快,褚似似突然发现,转眼之间,自己竟然已经离家三个多月了。 这三个多月里,她每个星期固定都会写封家书报平安,以免爸妈过度担心她。 虽然她也知道这样做不见得能让爸妈放心,但至少聊胜于无,不是吗?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以情伤而言,她恢复得还算不错,至少已经不会动不动就再想起那个烂人,然后掉几滴泪。但以储存足够回家的勇气来说,那存量真的还差得很远很远,远到让她连打电话回家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仍会使她心情低落的原因,就是想到爸妈和过去无知的自己。 但还好这情况并不多,因为她真的很忙,要学的东西又好多,整天跑来跑去、撞上撞下的,还真恨不得一天能有三十四小时可以用。 说真的,以前读设计科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走设计这条路,没想到事事难料,在进了公司被恶魔老板操了一顿之后,她这才真正对设计起了兴趣。 她的恶魔老板兼房东是个严厉的好老师,过去三个月教她的东西,比她在学校学了四年的东西还多,也更实用。 除了他之外,江师傅、陈师傅和李哥也都对她倾囊相授,令她受益良多。 虽然她现在的身分还是个小跟班、小助理,但她已经开始憧憬自己能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设计师了,所以她一定要加油加油、再加油才行。 走进正在进行木作工程的屋内,褚似似一眼就看见站在裁台前工作的江师傅。 「江师傅。」她走上前恭敬的大声叫道。因为裁台的马达声音太大了,不大声点不行。 「妳来啦?等我一下,我把这块板子切好。」江师傅看了她一眼说。 「好。」她点点头,站在一旁认真的看着江师傅熟练的裁切木板,还神乎奇技的在厚达近两公分的木板上雕切出花边,让她一整个叹为观止。 过了一会儿,江师傅终于暂告一段落,将裁台的马达关掉,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小子又出了什么难题给我?」江师傅朝她伸手问道。 褚似似立刻将手上的设计图稿递上去。 「老板说这个地方要多一张活动书桌,可以收起来,还可以前后移动位置的那种。」她指着图稿上新增部分解说道。 「那臭小子到底当我什么了?就这么随便画一张图就要我做出来?」江师傅大声的抱怨。 「当然是当江师傅是木工界里的天才师傅,没有任何木工方面的工作难得倒您呀。」褚似似赶紧说道。 这些日子跟这些做工的叔叔伯伯哥哥们混久了,除了专业知识外,她也学了一口的舌灿莲花,没办法,谁教叔叔伯伯哥哥们都爱听这些话呢?而且几句话就能让人拥有好心情,她何乐而不为? 「妳这娃儿别好的不学,尽学那臭小子拍马屁的功夫。」江师傅斥喝地瞪了她一眼,脸上却掩不住开心得意的表情。 她遏制不住的微笑,「老板要我问您,这星期六可不可以完成?」她趁机再问。 「叫那臭小子来帮忙就可以。」江师傅瞪眼道。 「老板说没问题,就等您打电话给他。」她咧嘴一笑。 「怯!我才不要咧!他只会愈帮愈忙而已,叫他离我远一点,星期六下班之前不要再来打扰我工作。」江师傅嫌弃的说。 「是。我会将您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老板的。」她笑咪咪的回答。 「别提那个臭小子了。我说妳呀,要不要江师傅帮妳介绍个男朋友?」江师傅突然话锋一转,看着她说。 褚似似压根没料到话题会一下子跳到自己身上,呆了一下,急忙摇头拒绝道:「不用了,谢谢江师傅。」 「为什么不用?难道妳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该不会刚好是荆亦择那小子吧?」江师傅今天心情好像很好,很有与人聊天的兴致。 褚似似又呆了一下,简直快要对江师傅跳跃式的思考模式和说话方式佩服得五体投地。 「您别开玩笑了,他是我老板耶。」她说。 「老板又怎么样?你们俩男未婚女未嫁,又刚好郎才女貌的,挺相配的呀!如果妳喜欢的是那小子,那我就不用帮妳介绍了。那小子真的不错,他以前的女朋友是有眼无珠才会背叛他选了别人。」江师傅说。 褚似似眨了眨眼,没想到会突然听见老板的过往恋情。 「江师傅,你见过老板以前的女朋友呀?」她好奇的问。 不知道荆亦择喜欢哪一型的女人?是美艳性感型的,还是温柔婉约型的,抑或是知性专业型的 … … 「怎会没见过?她也是一个室内设计师,同行的,以后妳可能也会见到她。」江师傅以带着不屑的语气对她说。 原来是知性专业型的。褚似似边想边问:「江师傅,你刚才说背叛是怎么一回事?」 「我很少骂女人,但那个女人真的是个烂货!」江师傅被她一问,竟然马上怒不可抑的骂出声。 褚似似眨了眨眼,有点被他不留情的批评言词惊吓到。烂货? 「发生了什么事?」她小心翼翼的问。 「那个女人真的很不知足,那小子对她还不够好吗?不管在工作上或私事上都任劳任怨的帮她,还那么努力的工作赚钱,只为了想给她最好的。结果呢?那个烂女人不仅用情不专、嫌贫爱富,最后还和他的好朋友搞上,两个人一起背叛了他。这也就算了,他们甚至还不要脸的彻底利用那个笨小子替他们赚钱,直到被抓奸在床,东窗事发,百口莫辩了之后才承认一切,真是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江师傅已经气到口不择言了。 褚似似惊愕得说不出话。原来荆亦择也和她一样曾遭受爱人的背叛,不,他不只是受到爱人的背叛,还有朋友的背叛。双重背叛、双重打击。 「您说帮他们赚钱是怎么一回事?」这点她有些不解。 「妳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那小子之前待的那间设计公司,是他和几个好朋友合开的,其中一个朋友家里很有钱,听说公司有一半的股份是属于那家伙的,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就是和那个有钱的搞上,然后两个人眼睁睁的看那小子替他们做牛做马,拚命的替他们赚钱。」 「所以老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那间公司,自己出来开个人工作室的?」 「是呀。不过那小子也真是条硬汉,除了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股份换算成现金带走之外,他一个客户都没拉走,甚至连习惯合作多年的工程团队也留给了对方。真是个笨蛋。」 「但是你们还是跟来了。」褚似似看着江师傅,微扬嘴角。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吧? 「那小子看似聪明,却是个死脑筋的笨蛋,我只是对笨蛋比较有同情心而已。」江师傅撇唇道。 褚似似忍不住轻笑出声,「其实江师傅很欣赏老板的为人对不对?」她微笑的说。 江师傅看着她,然后猛然地大大叹了一口气,承认的点点头。 「是呀,虽然他是个笨蛋,却是个让人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称赞的笨蛋。」他说。 「如果我有女儿的话,一定会把她嫁给他。所以娃儿呀,肥水不落外人田,快点把那小子占为己有吧!就算是霸王硬上弓也行,知道吗?」 褚似似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话题又转到她头上来了呢? 「需要帮忙尽量开口,江师傅什么都没有,徒弟还满多的,一定有办法帮妳把他压制住,让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是愈说愈夸张了,再这样说下去,江师傅该不会连帮她把人架进结婚礼堂,然后再逼他签字结婚这种话都冒出来吧?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比较好。 「江师傅,我还要到李哥和陈叔那里,我先走了喔。设计图上新增加的活动书桌就麻烦您了。我走喽,掰掰,再见。」 她边说话边往后退,话一说完,转身就溜。 *** *** *** 褚似似醒来时,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她在哪里? 「妳醒了?」荆亦择的声音在她右手边,她下意识地转头顿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右半边身体传来,让她忍不住痛得呻吟出声。「哎唷!」 「小心点,妳别乱动。」荆亦择的脸蓦然出现在她上方,他眉头紧蹙、脸色担忧的看着她。 「发生了什么事?」她开口问道,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 「妳不记得了吗?妳出了车祸。」 「车祸?」她喃喃地念着,转动眼珠所看见的一切,终于让她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但是怎么会呢? 褚似似用力的回想,她记得自己在离开江师傅那里之后,骑着摩托车准备去找李哥,在路上,因为前方路口号志灯已进入倒数三秒的阶段,她自然而然的煞车,然后就被追撞,整个人飞了起来 … … 之后,她就躺在这里。 「我记起来了。」她恍然大悟地说:「我要停下来等红绿灯的时候,后面的车子突然追撞上来。」 「路边的目击者也这样说。」他点头道。 「我 … … 」她挣扎的想起身,却被压住了左边的肩膀,阻止她。 「医生说妳有轻微脑震荡,会有晕眩的感觉,最好躺着休息一阵子。还有,因为是右肩先着地的关系,妳右边的锁骨骨折了,虽然不严重只是骨裂而已,但还是别乱动比较好。」他对她说。 脑震荡?骨裂? 这应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褚似似茫然的忖度着,突然想到一件事。 「老板,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警察通知我的。」 「警察?」她睁大双眼,紧张的问:「那他们有没有通知我爸妈?」 「没有。他们利用手机最后的通联纪录先找到我,我跟他们说我会通知妳的家人。」 褚似似闻言,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她无法想象,在她搞失踪这么久之后,爸妈一接到她的消息,却是由警察通知他们她出车祸的事时,会有多震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大概会被吓到昏倒吧?她一点也不想让这种事发生。 「谢谢你,老板。」她感激地对细心替她顾虑到这点的他说。 「就算出了车祸,妳还是不打算和妳家人联络吗?」他问。 她摇头,却因扯动伤处而痛得抽气出声。「嘶!」 「刚才不是才叫妳别乱动吗?」他伸手想帮她,却又不知从何帮起,只能眉头紧蹙,无能为力的看着她。 看着他脸上忧心仲仲的神情,褚似似感到有股暖意从心底流过。 「老板,我没事的。」一顿,她蓦然想到——「你今天晚上不是约了两位客户要看设计稿吗?现在几点了?你快点去忙吧,不要让我耽误了你的工作。」她说。 「妳什么时候开始管起我来了?」他盯着她。 她一愣,迅速地解释道:「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我真的没事…… 」 「没事还会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吗?废话少说了,快点闭上眼睛休息。」他打断她,命令道。 「可是你真的不必浪费时间待在这里陪我。」她歉然的看着他。公司这么忙,她受伤不能上班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他了,如果再让他因为她而耽误工作,她会更自责的。 「我有说我要待在这里陪妳吗?」他看着她说。 「啊?」她一呆,没想到他会这样回话。 「还不闭上眼睛休息?」 这回她立刻就闭上眼,因为她快要尴尬死了。 天啊!她刚才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会留在医院里陪她呢?好丢脸,真的是太丢脸了啦! 好想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脸,但右半侧身体传来的疼痛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祈祷自己的脸没有红,或者他赶快走、快点走。 下回再碰头时,最好两个人都能把这件丢脸的事忘掉。 荆亦择和她是什么关系?老板和员工、上司和下属、房东和房客,如此而已。 她车祸受伤,其实根本不关他的事,他愿意到医院来探视她一眼,她就该感激、该觉得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他了,结果她刚刚还在想什么呀?想他会留下来陪她? 真的是’欧买尬’,她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啦?该不会真的摔坏了吧? 紧紧地闭着眼睛,她一动也不动的企图装睡,希望他能因此赶快走,快点走。 急诊室里吵吵闹闹的,满是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很难由其中判断他有没有离去。 她忍了又忍、等了又等,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偷偷地睁开眼睛看向他刚才所待的位置,然后,瞬间与他四目相对。 「干么?」他问她。 「你怎么还没走?」褚似似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下一秒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的说法和语气,听起来就是一整个不识好歹。「我 … … 」亡羊补牢却不知该说什么。 「睡不着?」他非常有善心的没与她计较。 「嗯。」她尴尬的点点下巴,有些吃痛的微皱起眉。 「那就回家吧。我刚才去问过医生,他说妳只要能下床就能离开回家去休养了。」 「真的吗?」她惊喜的问,立刻挣扎的想从床上爬起来。 他一个箭步上前扶着她坐起,却又同时不悦地训斥她,「急什么?小心点!」 她朝他咧嘴微笑,心情因可以回家而开心不已。 医院的急诊室冷冰冰的,又有一堆不认识的人走来走去,病人在一旁唉来唉去 … … 非到不得已的情况,没有人会喜欢在这里多待上一分钟吧? 「这么希望快点回家?」荆亦择看着她粲笑如花的脸问道,紧接着又迅速提醒她,「不要再点头了。」 若不是他的提醒,褚似似真的差一点又要用力的点头来回答他的问题。 「嗯。」她改以大声回答来表示她的好心情,满脸期待的模样根本就像个小孩子。 看着这样的她,荆亦择不由自主的微笑了。 褚似似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没想到竟会看到他的笑脸,而且老天——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帅!好帅 … … 「怎么了?」笑容从他脸上逸去,他疑惑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她问道。 而褚似似立刻回神,迅速用力摇头,接着马上乐极生悲的「啊」了一声,因为再次扯痛伤处而痛呼出声。 「笨蛋!不是叫妳小心别乱动吗?」 又被骂了,而且刚才那一拉扯,让她现在感觉全身都在痛。 可是,不知为何她竟然会想微笑? 她不解的忖度着,搞不懂自己怎会如此莫名其妙?该不会真的把脑子给撞坏了吧? 看着他一脸担忧与责备的神情,她不知不觉地,还是对他微笑了。 「不是很痛吗?还笑得出来呀?」他轻讽的瞪眼道,语气却很温柔。 「老板… … 」她唤着他,看着他,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觉得心里那道暖流已快变小河了,让她一整个暖洋洋到好想扑向他,拥抱他。 至于想这么做的理由 … … 暂时不明,她也不想去想。 「头会晕吗?」他问她,紧接着提醒道:「不要再摇头或点头了,用嘴巴回答。」 「不会。」她微笑着回答。 他蓦然蹲下去,替她悬在半空中的双脚穿上鞋子,然后再起身小心翼翼地扶她下床。「站起来试试看。」 她抬眼看着身旁的他,满脑子皆是他刚才蹲跪在她面前替她穿鞋的画面,内心更为此而受到不小的冲击。 这样的动作他怎能做得如此自然?他为什么要这么地照顾她、对她这么好?是因为他的个性本就如此,还是 … … 「怎么了吗?」他疑惑的迎着她怔怔瞧着自己的目光,开口问道。 「没有。」她急忙将目光收回来,同时暗骂自己一下。 褚似似,妳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之前她可从来都没这样胡思乱想过,怎么今天会这么反常呢? 一定是江师傅害的啦!说什么「肥水不落外人田,赶快把他占为己有,即使霸王硬上弓也行」,才会害她变得这么奇怪,真是圈圈叉叉,有够无言以对。 「怎么了,会晕吗?很晕吗?」见她皱紧眉头不说话,荆亦择一脸担忧的问。 「不会。」她急忙回神对他说。 「真的吗?」他似乎有些不信。 「真的。」她很认真的向他保证,然后将他扶持的手轻轻推开,靠自己的力气笔直站立给他看,再对他微微一笑。 「我们走吧。」见她好像真的没事,荆亦择点了点头,一手提起放在铁椅上的她的背包,一手轻扶她没受伤的左手肘,放慢脚步,陪她缓缓地走出医院急诊室回家。 第五章 锁骨骨折该注意什么事? 褚似似没骨折过,在离开医院前也没机会问医生,所以一切只能听从同居房东兼老板的指示,他要她坐就坐,要她躺就躺,要她吃就吃,要她睡就睡,反正就是听命行事就对了。 这种不是吃就是睡的休息日子,她整整过了一个星期。 因为回到家之后,骨折的疼痛和车祸全身酸痛的后遗症一一浮现,令她即使想做什么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只能乖乖的做米虫。 可是到了第二个星期,她全身酸痛的感觉已慢慢好转,骨折的疼痛也只有在她不适当的动到右手时才会引发,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她还得待在家里休养,不能跟他去公司上班? 昨天被他拒绝后,褚似似在家里郁闷的想了一整天,愈想愈觉得自己应该要据理力争,不该再让他牵着鼻子走才对。 理由一,她自己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工作,她自己知道。 理由二,没工作就没钱赚,她再休息下去是要喝西北风过活吗?虽然 … … 呃,他从没跟她计较过伙食费,但她还是需要其它的生活费呀。 理由三,她再继续闷在家里无所事事一定会疯掉!真不知道以前住在家里的时候,她怎么会受得了游手好闲的生活? 理由四,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只能放在心里,绝对不能够说出来。 近来,因为每天闲在家里,她真的是愈来愈会胡思乱想了——想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想他为什么要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想他对她这么好是不是有一点喜欢她?如果是的话,那她要不要接受他 … … 她真的是快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逼疯了,尤其在发现他除了对她好之外,根本连一点暧昧的举动或言语都没对她表示过。 所以,为免再这样下去真把自己给逼疯,她一定得回到工作岗位上,回到之前忙碌于工作和学习、没有时间想东想西的生活轨道才行。 因此今天一早起床后,她直接替自己换上外出服,然后等在客厅里,准备和他一起去上班。十点半,他紧闭的房门里终于传出声音,不一会儿,他便像梦游般的从房里走出来,走进浴室去梳洗,不一会儿从浴室出来后,他看起来就完全清醒了。 「早安。」她扬声向他打招呼。 「早安。」已经习惯家里还有个人在的荆亦择,自然而然的回应道。才转头望向她所在的方向,便倏地停下脚步,对她猛皱眉头。 「妳要去哪里?」他看着她穿着整齐,一副准备要出门的模样问。 「上班。」她说。 「上什么班?我不是要妳好好待在家里休养吗?」他眉头拧得好紧。 「我已经没事,可以去上班了。」她看着他说。 「没事还需要绑着八字带吗?没事手会不能举高、不能提重物、不能伸展吗?」他不以为然的举证道。 「只要避开那些不能做的事不要去做它就行了。我可以接电话,可以画简单的设计图,可以帮忙影印、跑腿、和难缠的客户斡旋呀。」她辩驳道。 「不行。」他直接拒绝。 「为什么?」她不服的问道。 「即使你是老板,也不能管这么多呀!我要去上班,除非你炒我鱿鱼,让我丢了这个饭碗,否则我今天一定要去上班。」她倔强的看着他。 荆亦择沉默的看着她倔强的神情,叹气的反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被问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我让妳好好休息妳却不要,偏要自找罪受呢?」 「我不觉得这是自找罪受,况且我不想饿死。」褚似似很认真的回答。 「我有饿到妳吗?」他蹙眉问。 「那是一种说法啦,意思就是我得工作赚钱呀,否则没了收入不就代表要等着饿死吗?」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解释的说。 「所以妳是在担心薪水被扣的问题吗?」他恍然大悟,「妳放心吧,在妳养伤的期间我不会扣妳的薪水,照领全薪。」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她瞠大双眼,难以置信的叫道。 「妳是在上班的时候发生意外的,算工伤。」他简单解释。 「即使如此那也太夸张了!」虽然她对工伤的规定一问三不知,但是却深深地相信他一定在唬烂,哪有不用工作还能领全薪的? 「总之,用不着担心收入的事,妳可以继续待在家里休养。」荆亦择迅速的一句话,结案。 「我不要!」褚似似却大声的推翻。 「褚似似。」他无奈的看着她,警告的叫道。 「叫我褚五五也一样,反正我要去上班。」她一点也不怕他。 「休息不好吗?」他瞪了她半晌,无奈的问她,又兜回原点。 「那我去上班不好吗?」她反问他,「公司里事情这么多,你每天都要忙到三更夜半才能回家就算了,还得抽空替闲在家里当米虫的我送三餐,你不觉得烦吗?我去上班,多少可以替你分摊一点工作,你也不必特别抽空送吃的回来给我,一举两得不好吗?」 「妳是伤员。」 「没伤重到不能去公司上班。」 「右手不能动。」 「还有左手。」 「左手能做什么?」 「接电话、扫地、倒茶水、上网收email…… 能做很多事。」他说一句,她堵一句。 「可是… … 」 「不要可是了,」她受不了的打断他。「如果你不想让我搭便车去公司的话,那我自己去搭公交车。」 看着一脸坚定、眼神中略带倔强与任性、模样绝不妥协的褚似似,荆亦择投降了。他不得不投降,因为如果真让她跑去挤公交车,天知道她的伤势会不会被人一挤又更严重? 既不能拿条绳子把她绑在家里限制她的行动,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陪她待在家里看着她,他只能带去上班了。 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呀。 *** *** *** 小小的脸蛋,单薄的身体,荆亦择第一眼看见褚似似时,感觉就只有四个字,那就是「弱不禁风」。 虽然后来事实证明她没外表那般柔弱,尤其拚起命来简直不输给男人,可是她的脸还是小小的,身体还是单单薄薄的,四肢还是纤纤细细的,感觉不堪一折。 所以,当他接到警察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褚似似发生车祸时,他真的被吓坏了。 当时,他正好和一个朋友般的老客户在一起谈事情,是那个老客户开车载他去医院的。他只记得这个。 后来,再与那个客户相约,那客户谈起那天的事时,是这么说的—— 「你整个人面无血色,几乎可以说是方寸大乱,连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和放在桌面上的车钥匙都忘了拿,接了电话之后就直接往餐厅外冲出去,我追上去把钥匙和外套拿给你的时候,你又突然紧紧的抓住我,看起来魂不附体、心慌意乱的问我知不知道那间医院在哪里,模样真的很吓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失去冷静的模样 … … 」 这一段他真的完全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当医生的话逐渐渗入他脑中,让他明白她的伤势无大碍之后,那种放心的感觉重得他双脚几乎要撑不住,整个人差点没瘫软到地上去。 之后警察带着肇事者出现,与他说明事发原委后,他失速的心跳才慢慢地恢复正常,但心境已大不相同。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有点在宠溺这个突如其来闯进他世界的小女生。 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遭遇相同,同情她年纪轻轻就和他有着一样的伤痛,再加上她自责到有家归不得的苦楚也触动了他的恻隐之心,他才会收留她,任她予取予求。 原本他心里的打算是,如果她的悔悟只是嘴上说说,没决心、没毅力又吃不了苦,只会自怨自艾、怨天尤人的话,那他便可以收回他的同情心,直接将她扫地出门。 可是怎知她却彻底的打翻了他的如意算盘。 看起来柔弱,其实坚韧、不服输。 看起来养尊处优,其实吃苦耐劳、任劳任怨。 住在他家,她除了煮食之外,所有家事都会做,而且做起事来,不管是家事或工作上的事,都十分的有条不紊,让人不得不激赏。 他永远记得第一天带她进办公室的下午,她带给他的惊喜。她明明都累瘫了,结果他才出门去办事两个小时,工作室就她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 当她汗湿着额头,脸因劳动而透着红润,睁着一双小鹿斑比般无辜的大眼睛,从厕所门里探出头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时,没人知道他的心,在那时被猛撞了一大下。 那是心动的感觉,但当时的他以为是错觉。 褚似似整整小他七岁,才刚出现在他面前不久,常对他没大没小又吹胡子瞪眼睛的,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没把他当男人看,他又怎么可能会对这么一个小女生心动呢? 因为太不合理了,所以他便没理当下心中那猛然一跳的感觉。 可是下意识里,他却不知不觉开始宠着她。 一发现自己在宠她时,他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她工作认真又肯学习,再加上出乎意料之外的能干和吃苦耐劳的态度,让他想不宠都不行。 可是当小李开他玩笑的偷偷对他说:「下一个女人果然更好呀,老大。」之后,他就知道,完了。 她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让他除了工作以外其它时间都死气沉沉的生活里顿时多了一抹生气。 家里因为有她而热闹起来,公司因为有了她而好事不断,就连过去的好伙伴小李、老江和陈叔,都在她出现后跳槽过来帮他了。 她是他的幸运女神,而他喜欢上了她。上一段感情虽然让他伤心,但是他并不会因噎废食,尤其又是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是移情作用。 至于七岁的差距也不是问题,只要她不嫌他老就行了。 那么,让他裹足不前,始终未向她表白心意的原因是什么呢? 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无法确定刚遭逢感情背叛才几个月的她,是否已经走出情伤,准备好要迎接下一段恋情了? 他不想把她吓跑,更不想在毫无把握前就贸然行动,打草惊蛇,所以只能耐心的等待,等她意识到,并把他当成一个男人为止。 他一直有种预感,这一天,应该距离不远了。 *** *** *** 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褚似似以为自己依然可以如鱼得水,所有烦恼都能迎刃而解,结果她根本是大错特错。 到公司上班后,她除了可以接电话之外,根本什么都不能做,比待在家里还无所事事,这一切全因为旁边多了一个牢头在看管她。 她站起来。 「妳要做什么?」 她打开抽屉。 「妳要做什么?」 她移动座椅。 「妳要做什么?」 一整天下来,她真的快要被他的「妳要做什么」给逼疯了。 她搞不懂自己的运气怎么会这么背,昨天第一天复工,老板就整天坐镇在办公室里没外务。 忍耐。褚似似告诉自己,大忙人不可能天天都没外务、天天都待在办公室里管她,等他出门去,天下就是她的了。 她为自己打气。 今天,他果然有外务要出门了,结果她只高兴了一秒钟——因为他竟然要她跟着去,然后只要她乖乖地坐在一旁喝下午茶,等他和客户谈完事情?! 其实这算是天外飞来的好康,悠闲惬意的吃着免费的下午茶,还有薪水可领,她何乐而不为? 可是问题就出在于同桌客户那好奇的目光,和她略带点敌意又冷嘲热讽的神情,真的很讨人厌。 「这位是?」女客户问。 「助理。」荆亦择答。 「哇!现在当助理的都这么好命呀?老板在工作,她只需要负责吃就好?」女客户笑得好假。 「她受伤了。」他以不变应万变。 「受了伤就该在家休息呀,这么辛苦还要工作?你这老板有虐待童工的嫌疑喔。」开始眼送秋波。 「陈小姐真爱说笑。来,这是设计稿,上回妳说的部分我已经修改过了,妳看怎么样?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他直接进入工作正题。 「哇,荆先生,你真的很有效率耶。我看看,嗯,真的很棒,你真的很有才华,真高兴能把我的房子交给你设计。」再来是拍马屁。 「这是我的荣幸。」依然以不变应万变。 「那么我是不是该说,这也是我的幸运呢?」眨眼,媚笑。 褚似似觉得自己快吐了,这个女客户真的是来看图而不是看人的吗?她的视线停在设计图上,最多不超过五秒钟,其它时间不是用来瞪她,就是猛对荆亦择放电,活像个花痴一样。 况且,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态度也太明显了吧?荆亦择竟然还能耐着心陪她坐在这里浪费时间,听她用那杀鸡般高亢的嗓音胡言乱语,实在是太让人看不下去了。 「老板,我们待会儿不是还约了张先生吗?是不是该走了?」她以提醒般的方式开口道。这当然是借口,不过花痴女客户不会知道。 「什么?你要走了?可是我还有些问题要和你讨论耶。」女客户立刻发出撒娇般的抗议声。 「什么问题?」老板耐心十足的问她。 「这里,我想再加个鞋柜,你觉得怎么样?」女客户随便挑了一张设计图,往图上一指,凝望着老板娇声问道,继续放电。 「这是卧房,妳要在卧房里加鞋柜?」他狐疑的说。 「啊,不是,我看错张图了,是这里才对。」一阵乱翻,女客户找出标着客厅的设计图,指着玄关说。 荆亦择认真的研究了下她指的地方,微微地皱起眉头说:「这里再加个鞋柜会比较拥挤,动线方面也会受到影响。如果妳问我意见,我并不赞成。」 「可是我真的想在这里加一个鞋柜耶,怎么办?」女客户不依的嘟着嘴,用娃娃音继续说话。 褚似似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吐了,超级佩服她的老板还能面不改色、一脸认真的研究着设计图。 「如果加在这里呢?」他沉思了一下,指着图上的另一点说。 「这里吗?可是这里不是已经有个柜子了?」女客户娇声道。「可以把柜子的尺寸缩小些,再换个方向,应该可以多设置出一个鞋柜。」他若有所思的说。「我回去帮妳想办法好了。」 「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哪里,这是我的工作。」 「才不是每个设计师都像你这么好呢,不仅聪明又有才华,脾气又好又有耐性,而且还长得这么高大帅气,一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对不对?」又开始拍马屁了。「你的女朋友都不会吃醋吗?唔 … … 要是我就不会,相反的还会引以为傲这么优秀的男人是我的男朋友。」 这打探的方式也太拙劣、企图心也太明显了吧? 褚似似看向荆亦择,好奇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却见他只是微微一笑,不予置评表情超自然的,真是个高手。 不过,眼前的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得不到她想知道的答案,她竟然单刀直入的直接开口问了—— 「荆先生,你有女朋友吗?如果没有的话,你觉得我怎么样?」 褚似似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这女人也未免太厚脸皮了吧? 妳怎么样?基本上就是不要脸、厚脸皮、花痴加白目啦!没听到刚才我都说我们待会儿还有约了吗?竟然还在这边自我感觉良好的推销自己?真是够了! 「老板,我们和张先生约的时间快到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她倏然开口插话,因为她没办法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她说不定会真的吐出来。 花痴女客户立即冷瞪她一眼。 「谢谢妳的厚爱,陈小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荆亦择突然开口回答了,答案让人呆愕。 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褚似似怔怔的转头看着他,不确定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又一起工作的她,从未看见他有和任何一个女人过从甚密呀?所以他哪来喜欢的人呀? 难不成 … … 他指的是他前女友? 难道他至今仍喜欢着那个背叛他的女人、仍然爱着她? 「不好意思,我们真的要先走一步了。」荆亦择站起身,歉笑的对满脸失落的女客户说。「等设计图修好了之后我再和妳联络,告辞了。」说完,他拿起账单和公文包,伸手拍了拍仍呆坐在位置上的褚似似的脸,轻唤道:「走了,还发什么呆?」 褚似似蓦然回过神,表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站起身来,心不在焉的对那个花痴女客户说了声「再见」,然后默默地跟着他走出咖啡店。 第六章 从离开咖啡店到坐上车,开车回公司,褚似似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让荆亦择感觉怪怪的。 这不太像是平常的她,如果是平常的话,她早开口向他邀功,说能摆脱刚才那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客户都是她的功劳,问他要怎么感谢她了。 她现在是怎么了? 「妳在想什么?」忍了又忍,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她。 她看向他,神情有些复杂,还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他迅速地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回前方的马路上之后,这才再次出声问道;「妳想说什么?」 褚似似犹豫不决的看着他,不确定这件事该不该由她来说,万一不小心把他惹火了,那她的下场不知会变得如何? 可是如果不说,她又怕自己会得内伤,因为她现在已经整个人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她心上,又像有什么东西充斥涨满她胸间,令她有些呼吸困难。 总之,就是一整个难过、一整个闷就对了。 该说?不该说? 该管?不该管? 说穿了,这根本就不关她的事,也不是她管得了的事。 可是一想到荆亦择仍喜欢着那个背叛他的女人,她就一整个火大,一整个不爽,一整个不舒服,超级的不舒服。 像她老板条件这么优的男人,为什么要去给那种烂女人糟蹋呀?应该要像她,打死也绝对不可能再理曾盛杰那个人渣一样。 所以,如果真要这样的话,不如就像江师傅所说的「肥水不落外人田」好了,就算是霸王硬上弓的将他占为己有也行。 因为有一就有二,他若再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只会再受伤而已,根本就不会得到幸福,她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她忿忿地忖度着。 「干么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谁得罪妳了吗?」他忽然开口问她。 「什么?没有。」她吓了一跳,急忙摇头说。 「妳刚才在想什么?」他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再次问道。 她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总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太过紊乱,需要好好想一想才行。 真要将他占为己有吗?姑且不论他会有什么反应好了,重点是要怎么对他「霸王硬上弓」啊? 趁他熟睡的时候扑上他吗?还是趁他洗澡的时候?抑或是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最帅,常让她不由自主的看着他半裸的胸膛发痴 … … 想着想着,褚似似的脑袋顿时冒出一连串令她浑身发热的画面—— 他半裸的从浴室走出来,水珠滑过他赤裸的胸膛,让她觉得口干舌燥,轻舔唇瓣,然后终于忍不住霸王硬上弓的扑向他,吻上他。他惊愕张嘴,她的舌趁隙钻入,然后一把将因错愕而反应不及的他推抵在墙上,用力地蹂躏他的唇舌,抚弄他结实宽阔的胸膛,感觉他的 … … 感觉好像愈来愈热了 … … 「会热吗?」他忽然出声。 「什么?」她呆了一下,浑身僵硬,以为被他看穿了自己在想什么。 「妳在搧风。」循着他的视线,她看见自己不知何时已举起左手当扇子,拚命的朝自己的脸颊搧着风。 她迅速将手放下,然后撒谎道:「呃,有一点。」 「妳今天有点怪怪的。」他将冷气调强一格,不解又疑惑的道。 「呃,是吗?」她僵笑了一下,「大概是太累了吧,也许我真该听你的话,多待在家里休息几天才对。」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问她,「要我先送妳回家吗?」 「好。」她立刻回答。 他又看了她一眼,却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开车送她回家。 *** *** *** 自从想将荆亦择占为己有的想法出现过后,褚似似发现自己愈来愈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只要和他同处一室,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偷看他,然后愈看愈害羞,愈看愈容易胡思乱想。 原本她硬要跟他去上班的原因,就是不想再让自己在家有时间胡思乱想,没想到结果却适得其反,真是令她作梦都想不到。 现在的她,不仅胡思乱想的时间没变少,内容还愈来愈夸张,愈来愈煽情,简直让她欲哭无泪。 好烦喔,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活像个欲求不满的欲女似的。 以前和曾盛杰交往了那么久也不曾这样呀,她到底是怎么了? 「妳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安静的客厅里突然响起他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因为坐在餐桌前低头画着设计稿的他,连头都没抬起来,就这样突然冒出这句话,这教坐在沙发上假装看装潢杂志,实际上却目不转睛一直偷盯着他瞧的她怎能不吓到? 「什么?」她装傻的问。 「妳一直在偷看我。」他抬起头来,指控般的说。「我哪有?我明明就在看杂志呀,谁看你了?」她打死不认。 他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审视般的看着她。 「干么?」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先声夺人的瞪眼问道。 「妳最近怪怪的。」他下了个结论。 「哪有?你才怪怪的咧。」她输人不输阵的说。 「我哪里怪?」他双手盘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问道。 没想到他会追根究底,褚似似呆愣了一下,眼珠子一转,决定把握这机会搞清楚他的感情世界。 「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老板?」她试探的问。 「什么问题?」 「你 … … 」她欲言又止的停了一下,这才鼓足勇气说:「你还爱着她吗?」 「她?」荆亦择微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想不出来她指的「她」是谁。 「你之前的女朋友。」她看着他。 荆亦择不自觉的又愣了一下,没料到她会问他这个问题。 「妳听谁说了什么吗?」早该想到让她和小李、陈叔、江师傅他们混熟了,早晚会听到一些关于他的过去。 「嗯。」她点头承认。 他略微沉默了一下,这才以问题反制她的疑问。 「妳呢?还爱着那个男人吗?」 「怎么可能?」她轻愣了一下,无法忍耐的以嫌恶的语气说。「就是因为光想到那个家伙我就觉得嗯心、想吐,所以我才搞不懂为什么你还能够继续喜欢那个女人,你不恨她背叛你吗?」她忿忿不平的说。 「谁跟妳说我还喜欢她的?」他问她。 「啊?」她呆了一呆。 「我不是圣人,也不是笨蛋,怎么可能会继续喜欢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他告诉她,忍不住又问了一次,「到底是谁跟妳说我还喜欢她的?」 褚似似真的呆住,也傻住了,她根本没想过这个可能。 她一直以为在他心里的人是他前女友,所以她才心安理得又理所当然的想着横刀夺爱、将他占为己有的事。 可是她从未想过,如果他喜欢的是别的女人呢? 她这么做不就坏了他的恋情,甚至可能成为第三者,让她的情敌变成无辜的受害者吗? 情敌? 褚似似蓦然浑身一僵,被自己的用词给吓到了。她为什么会用这两个字?情敌? 想当初她之所以会想将他占为己有,完全只是因为不想便宜那个曾经背叛过他的女人,是为了他的幸福着想…… 可是现在呢? 既然他心仪的是别的女人,照理说她应该可以松一口气,然后功成身退的等着喝老板的喜酒,祝他早日抱得美人归才对。 但为什么她现在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反而郁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心好闷,沉沉重重的感觉压得她好难受,心 … … 好痛 … … 怎么办?她快要哭了,因为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并不陌生,几个月前她才经历过一次,没想到现在她竟然又为了他 … … 怎么会这样?她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上他、爱上他的?为什么她竟然毫无知觉,非要直到知道他有了心上人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但一切却都已经太迟了。 鼻头陡然一阵酸涩,眼前顿时雾蒙成一片。 她吓得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迅速地丢下这么一句,「我想睡觉了,晚安。」便转身逃回房间。 「等一下。」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没理他,反倒加快了脚步冲进房里。进房后,她转身反手想将房门关上,却在关到一半时突然受到阻碍。 她回头,只见他竟追了上来,一手扣在门板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你做什么?」她问他,语音已然沙哑。 「妳在哭吗?」她浑身一僵,立刻用手背抹去眼眶中的泪水,强忍着泪意,睁眼说瞎话,「哪有?」 「没有的话,那这是什么?」他抓起她抹泪的那只手,将被她泪水沾湿的手背拿到她面前问她。 「那是我眼睛被睫毛刺到的结果。」她说。 「为什么哭?」没理她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谎言问道。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问道。 「我都已经说我没有哭了。」她将手从他手中抽回来,反手将他往外推,「你走开,我要睡觉了。」 怎知他却一动也不动的继续挡在房门口,目光深深沉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生气的问。 「我刚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对她我没有一丝留恋。」他突然开口对她说。 她猛然觉得一阵鼻酸,眼眶差点又要泛出泪光。 「我知道,不然你也不会爱上别人。」她勉强扯了一抹微笑给他,「这样很好,老板,我祝福你和你心仪的人能够白头偕老、永浴爱河。」 荆亦择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时间还以为自己露了馅,终于让她察觉到自己喜欢她的事。 但是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她知道他喜欢的人是她,又怎会说出「祝福你和你心仪的人能够白头偕老、永浴爱河」这种话? 陡然之间,他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茅塞顿开,又惊又喜。 她喜欢上他了,所以她近来才会一直偷看他?所以她刚刚才会有那一连串让人摸不着头绪的反应?所以她才会哭、才会强颜欢笑的说祝他幸福?只因为她误以为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心情好激动,天知道他等这一刻,等得差点没望眼欲穿。 不过奇怪的是,她怎会看出他心里已有喜欢的人了,却看不出他喜欢的人正是自己呢? 「妳怎么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他问她。 「你说的。」 他轻愣一下,疑惑的问:「什么时候?」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种话? 「上次和那位陈霏霏小姐看设计图的时候,她想钓你,你不是跟她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荆亦择瞬间恍然大悟,却也被她的说法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想钓我?」 褚似似实在没办法再继续若无其事跟他抬杠,因为她怕自己会崩溃得哭出来。 被曾盛杰背叛的时候,她也曾心痛难过、伤心欲绝,但忿怒和领悟爸妈对她的爱中和了她的心痛感受,让她的痛淡了,也随着时间而渐渐忘了。 可是现在,那种郁闷、心痛的感觉却压得她几乎快无法呼吸,让她只想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一场。 她没想过自己会陷得这么深,更没想过心会这么痛,现在她只想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希望能在明天天亮之前,调适好自己的心情,不再对他心存爱恋。 「对不起,老板,我真的很想睡了,所以麻烦你有话可以明天再说吗?」她低声说,微微使劲的推了下门板,让他明白自己的坚决。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有话明天再说」的请求。 「不行。」他专注地望着她。 「走开,老板。」她强忍着快要崩溃的情绪,直接伸手将他往门外推。 「我有话和妳说。」他倏然抓住她的手。 「我不想听。」她用力的挣开,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崩溃了。 「我喜欢妳。」他突然说道。 褚似似浑身一震,感觉像是被雷劈到一样难以置信。 她缓慢地抬起头来,呆若木鸡的看着他,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产生了幻听,要不然怎会听见他说他喜欢她? 这太离谱了!是因为她太过觊觎、太过渴望,所以才会产生幻听吗? 她摇了摇头,想甩开那不可能的幻想,怎知他却突然伸手捧住她的脸,不让她再拒绝相信的摇头,还面对着面,清清楚楚地又对她说了一次。 「我喜欢妳,褚似似。」 褚似似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感觉脑袋轰隆隆的乱成一片。 幻听不会连画面都有吧?不会连他手的温度、他的气息都感受得到吧? 所以这是真的吗? 他喜欢她?! 可是怎么会呢?他从来不曾对她说过暧昧的话语,对她也始终都是不冷不热的,虽然平时很照顾她,偶尔还会霸道的对她管东管西,但那不都是哥哥对待妹妹的态度而已吗? 「老板,你在开我玩笑对不对?」她看着他,轻声问道。 「不对。」他凝视着她的神情非常认真。 「可是怎么可能?」她脱口道。 「为什么不可能?」他盯着她,好整以暇的开口说:「妳不也喜欢上我了吗,褚似似?」 「轰」的一声,她整张脸都热了起来,也红了起来。 他怎么会知道的?知道她也喜欢上他? 双重震惊让她张口结舌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 *** *** 经过了一整个星期,褚似似愈来愈觉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是南柯一梦,因为梦醒之后了无痕。 她一直搞不懂那天他是否真的有跟她告白、说过他喜欢她?因为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连隔天早上一见面,他也和往常一样,连一点尴尬或害羞的感觉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在那边脸红得像个呆子一样,而他还不解风情的问了她一句,「妳身体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 噢,真想一巴掌打下去。 之后,她有些小恼火的故意对他不理不睬,怎知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依然故我的专心做着他的工作,心情好时还哼起歌来,真的是差点没气死她。 后来这几天,她对他的态度也都是不冷不热、反反复覆、时好时坏的。 她并不是故意在测试他的极限,而是被患得患失的心情搞得喜怒无常,不能自己,所以才会真的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他向她告白的事,到底是否真实发生过? 想到这儿,褚似似忍不住叹出一口大气,颓丧地垂下双肩,用额头亲吻桌子,唉~ 「妳在干么?」荆亦择的声音忽然从位在她左后方的洗手间方向传来。他刚刚去上了厕所。 「你不要理我。」她以自我厌恶的语气,无力的说。 「这就没办法了,因为我们要去医院。」 「医院?谁受伤了?」她讶然的抬起头来问道。有时候外包工程的人员因工受了伤,他只要有听说,就会抽空去探视一下,聊表心意。 他表情无奈的看着她,「妳真的忘了?」 「忘了什么?」她觉得莫名其妙,非常确定他近来并未对她提起过有谁受伤住院的事。 「今天是妳的复诊日。」 她张口结舌的看着他,她真的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真的吗?」她脱口问道,然后赶紧将被她塞在皮夹里的预约门诊单翻出来,摊开看清楚上面的日期。 喔喔喔,竟然真的是今天耶! 她抬头看他,没想到他竟然会记得这么清楚,这是一个月前预约的耶 … … 有点感动。 「老板 … … 」她娇声叫道。 「干么?还不准备出发吗?预约不是两点五十分,妳想迟到多等一个小时吗?」 褚似似脸上的表情立刻从娇柔变成瞪眼,真的很想拿个东西来丢他。 他怎么会这么不懂得察言观色、不解风情呀?真是气死人了! 就因为他老是这样,所以她才会一直搞不清楚那天的告白到底是真是假啊! 嘟着嘴,板着脸,她把计算机关掉,桌上稍微收拾了一下,背起皮包,「啪啪啪」的大步走到工作室门口,再「咻」的一声转身面对仍坐在座位上的他,瞪眼道:「我好了。你想迟到多等一个小时吗?」 荆亦择遏抑不住的扬了扬嘴角,觉得她的反应真的很好笑。 他拿起车钥匙,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绕到她的座位从椅背上拿起她的外套,走向她。 「你干么拿我的外套?」她面无表情的说。虽然疑惑不解,但因为在生他的气,所以不想表现出来。 「医院里的冷气很强。」 只一句话,她的心情顿时又飞扬了起来,感动得无言以对。 他就是这样啦,所以她才会患得患失、喜怒无常咩,真是气死人了。 到达医院门诊室后,护士要他们先去照 x 光,之后再等待叫号。 骨科待诊室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挤了不少人,伤势轻重都有,共通点就是都打着石膏、包着纱布、坐着轮椅,再不然就是吊挂着三角巾或绑着八字带。 伤员大多有亲友陪同,伤势轻微的也有一个人来看诊的,而像她这样外表看起来完全没事,身边却还有人陪着的,就只有她一个。 就这一瞬间,褚似似又猛地意识到他对她有多好了,因为她比谁都清楚他工作有多忙。 「老板,还要等 x 光片送过来不知道要等多久,你要不要先回去工作?我一个人没有关系。」她忍不住体贴的对他说。 「妳是不是想把我赶走,之后再谎报结果?」荆亦择看着她问道。 「我干么要谎报结果?」她呆了一瞬,瞠眼叫道。真是好心被雷亲。 「好脱离我的监管。」他理所当然的说。 她眨了眨眼,愣了一下,倒是没想过还有这么一个好法子。 「看妳一脸飘飘然的表情就知道妳在打这个主意。」他说。 「我哪有?」她抗议的瞪眼道,「我根本就没想过还有这样一个好法子好不好?还有,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牢头呀。」她咕哝的轻讽。 「如果妳肯乖乖听话,安分一点,我需要这么累吗?」他俊眉轻挑。 「又没有人叫你这么累。」她嘟嘴。 「女朋友像个孩子一样,我能不累吗?」他一副无奈叹息状。 褚似似呆呆的看着他,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听见他说出这三个字——「女朋友」。 原来那一晚真的不是南柯一梦呀!原来她真的已经是他的女朋友,而他也认同了他们的关系 … … 可既然如此,他对待她的方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干么突然一脸呆滞的表情?」他看着她说。 她闻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说话就不能好听一点吗?什么呆滞?我只是有点惊愕而已。」她说。 「为了什么事惊愕?」 看他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褚似似有种「现在不说,更待何时」的感觉。 「当然是为了原来我们真的是男女朋友,你真的有把我当成是你女朋友这件事惊愕 … … 不对,应该说是惊奇才对。真的是太神奇了,我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咧!因为事后所有的一切,包括我们相处的方式、说话的方式、你对我的方式,都是一、成、不、变。」她以夸张的语气、比手划脚的方式说,末了还特别强调最后那四个字。 荆亦择无言以对的看着她,觉得哭笑不得。 不,其实他是很想哈哈大笑啦,但是一来地点不适合,二来他怀疑自己若这么笑出来,她大概会恼羞成怒吧?所以他只能拚命的忍住。 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她近日来的喜怒无常,只是看她这样小心翼翼,忽喜忽怒,忽而噘嘴瞪他,忽又朝他笑得春暖花开的样子,真的很可爱,他也就任由她了。 虽然这样有点坏心。 不过他会这样做,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样可以帮他和她保持距离。 天知道确定她的心意之后,他有多想亲她、抱她,对她做尽一切男朋友可以做的事,偏偏又不得不顾虑到她锁骨骨折的伤,让他忍得很辛苦。 总而言之,他只希望待会儿 x 光出来的结果是她已经完全康复,这么一来,他定会如她所愿的让一切不再「一成不变」。 「七号褚似似小姐?七号褚似似小姐。」从门诊室里走出来的护士小姐扬声唤道。 「这里。」荆亦择代她举手应声。 「请进。」护士小姐转身对他们说。 两人立刻迎上前,一前一后的走进了看诊室。 第七章 x 光检查结果,褚似似骨裂之处复原状况良好,已经完全看不见原有的裂痕了。 换句话说,在历经整整五周行动受限、生不如死的日子之后,她终于重获自由了。 做不出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里大声喧哗欢呼的举动,褚似似强忍着开心雀跃的心情,直到回到车上,关上车门之后,这才在车子里手舞足蹈的大声欢呼。 「耶耶耶~」 荆亦择先是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着她,接着则是好笑的问:「这么开心?」 「当然啦,你去试试看被关一个月是什么感觉。」她笑容满面的瞟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答道。 「我又没关着妳。」他哭笑不得的说。 「差不多啦!你不也承认自己是牢头了?」 「我是为了妳好,如果不是我看着、管着,妳以为妳的伤会好得这么快?」他挑眉说。 「是是是,都是您的功劳。大恩不言谢,请受小女子一拜。」说着,她立刻拱手作揖的朝他拜了一拜,然后抬头问:「这样总行了吧?」 「这谢礼太没诚意。」他摇头道。 「我都说大恩不言谢了,你还想怎样?」她嘟嘴瞪眼。 「想怎样我晚点再告诉妳。」他看着她,嘴角微扬,神秘兮兮的说。 她皱眉瞪他,意外的发现他心情好像很好,并不输给刚出狱的她。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她的康复对他而言,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事吗?为什么? 「干么这样看我?」她目不转睛又若有所思的凝视,让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她问他。 「打什么主意?」他挑了挑眉头,重复她的话。 「该不会是哪个工地刚好又缺工人,想叫我去帮忙砌墙或刷油漆吧?」她一脸防备,怀疑的盯着他猜测问道。 「妳到现在还在记恨我当初叫妳做粗工的事?」荆亦择呆了一呆,好笑又好气地问她。 「什么记恨?只是难以忘怀好吗?」她龇牙咧嘴的对他说。 他好笑的摇了摇头,已有这事大概会被她记恨上一辈子的预感。 不过一辈子呀 … … 能让她记在心里一辈子,这样也不错啦。 「找个地方庆祝吧。」他说。 「庆祝什么?我的康复吗?」她眨了眨眼。 「对。」他点头。 「这就不用了啦,况且公司不是还有一堆工作要做?如果真要庆祝,等工作告一段落,比较不忙的时候再说好了。」她摇头道。 「这么为我着想呀?」他调侃她。 「我是在为我的饭碗着想好吗?如果公司垮了,我的饭碗也会跟着不保。」她翻了个白眼,一副「你少臭美」的表情。 荆亦择扬唇微笑,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心口不一,反正事实如何,他们俩都心知肚明。 她是一个会为他人着想,分得出轻重缓急之事的人,虽然偶尔会耍点小脾气,还有些小倔强,但是不会无理取闹,再加上吃苦耐劳又坚韧的性格,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她。 说到喜欢,他便想到两人的交往,然后想到刚才在候诊室里,她对他的怨怼。 「关于妳之前说的『一成不变』,我让妳很失望吗?」他问她。 「什么一成不变?」褚似似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搞懂他在问什么。「就是刚才在等门诊的时候,妳说的话。让我想想妳是怎么说的。」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学她以夸张的语气说:「包括相处的方式、说话的方式、你对我的方式,全都一、成、不、变。」 一股热潮倏然往上冲,让褚似似红了脸。「我… … 我哪有这样说呀?」 「哪没有?我有录音,妳要不要听?」 「屁!」她不由自主的脱口道,才不相信他有录音咧。 荆亦择忍不住笑了笑。「我是没有录音,但妳的的确确是这样说的,我记得很清楚。」一顿,他又问了她一次,「我的一成不变让妳很失望吗?」 褚似似尴尬的看着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当然失望呀,要不然她又怎会有抱怨呢? 可是她总不能这样回答他吧?如果她回答了,他紧接着又问她,那他要做什么改变才不会让她失望,该怎么办? 总不能要她直接跟他说,她希望他能拥抱她、亲吻她,温柔、宠爱的对待她,偶尔再对她说些甜言蜜语,逗她开心吧? 一般的男女朋友相处不都这样吗?他还要她教就太逊了,对开口要求的她来说,也太丢人、太羞人了! 想了又想,她决定把问题丢还给他。「你觉得呢?」 「一定很失望。」 她扬起眉看他。原来他还有自知之明啊。 「妳希望我怎么做,妳才不会失望?」 啥米?为什么这个问题还是出现了?褚似似欲哭无泪。 「哪有人这样问的?这种问题你要我怎么回答?」她瞋他一眼,嘟嘴道。 「老实回答?」他建议道。 她哼了一声,将头转向车窗的那一边,决定不理他了。他又不是没交过女朋这种事若真的还要她教,那就太过分了。 「我知道了。」他蓦然开口道。 她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他,怀疑的问:「知道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的说:「天机不可泄露。」 「……」 好想打他。 *** *** *** 所谓的「天机」到底是什么呢? 褚似似想了又想,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放弃。 反正重点是,既然他都已经知道她对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不太满意了,那就必定会有所改变,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他的改变就好了。 她想要的拥抱、亲吻、温柔、宠爱和甜言蜜语、逗她开心,他会先表现出哪一种呢? 真是令人期待。 两人一起从医院返回公司后,荆亦择因为个性使然,立刻又忘我地投入工作中,忙得不可开交。 至于褚似似,也因为伤势终于痊愈的关系,令荆亦择不再有所顾虑,交付了一堆工作给她,害她忙得跟个陀螺一样转不停,再也没时间喊无聊或作白日梦了。 这对之前闲到差点发慌的她而言,感觉简直好得不得了。 有事做真好。 感觉好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间,黑夜已笼罩大地,倦鸟归巢。 「准备要下班没?」 安静的办公室里,突然响起荆亦择的声音,让原本专心工作到忘我的褚似似茫然的抬起头。 「什么?」她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我问妳准备要下班没?」他说。 「下班?」她眨了眨眼,低头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这才惊呼出声,「七点多了?!怎么会这么快?」 「以一个老板的身分来说,员工工作到忘我,连下班时间都过了一个多小时还不知不觉,我是很高兴啦,但是以一个男朋友的身分来说,女朋友工作到忘记时间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看着她评论道。 褚似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再等我十五分钟,让我把手上的工作做完。」 她低下头继续工作,没想到他却忽然离开座位来到她身边。 「有我可以帮忙的吗?」他问她。 「拜托,别闹了。」她哭笑不得的说。她的工作就是辅助他,帮忙做一些不需要他亲自动手的工作,而他现在竟然反过来说要帮她?这太好笑。 「我是认真的。」他说。 「才怪。」她丝毫不给面子,伸手推了推他,要他走开。「我说的是真的,老板,你不要闹我,让我专心工作。如果你太闲的话,去把地板扫一扫好了。」 「妳叫老板扫地板?」荆亦择讶异的挑起眉。 「是你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扫地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她说。 「妳让我无言以对。」 「那就继续无言以对下去,好让我可以专心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她接得非常顺口,视线已落在未完的工作上,再度投入其中。 看她这样,荆亦择忍不住失笑的摇了摇头,认命的转身走到推放清洁用品的角落,拿出扫把和畚斗开始扫起地来。 褚似似眼角余光瞄到他的举动,不禁偷偷地笑了起来。 十五分钟后,她准时将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存盘,关机,收拾办公桌面,然后起身背起皮包,迎向已经站在大门边等她走过去的老板兼房东兼男朋友。 将公司大门锁上后,他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令她又惊又喜。 终于呀终于,这才叫男女朋友嘛。 「晚餐想吃什么?」他问她。 「都行。」她笑咪咪的仰望着他,心情因两人终于牵手而大好。 「泡面?」荆亦择嘴角微扬的玩笑道,好心情不输给她。 「ok呀。」她一点也不在乎吃什么,因为她所在乎的,现在正握在她手中。 他的手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又大又厚实温暖,还有一点点粗糙,是一双有在做事的双手,感觉很可靠也很男人。 「这么随便?那我以后是不是只要准备两箱泡面,一箱放公司,一箱放家里,就可以解决妳的三餐了?」他开玩笑的说。 「如果老板也陪我天天吃泡面,ok呀。」她咧嘴道。这就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基本上我不喜欢吃泡面。」 「基本上老板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基本上老板通常都会吃的比员工好。」 「基本上除了员工的身分外,听说我刚好还是老板的女朋友。」两人正巧走到停车处,他停下脚步,突然转身与她面对面,将脸凑近她问:「只是听说吗?」 他目光深邃,近距离的这样看着她,让她心跳加快,整张脸都热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的将身子往后仰了仰,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他瞬间挑高眉头,却什么也没说,只道:「上车吧,我们来去吃握寿司。」说完,他替她拉开车门,等她坐进去之后再关上,绕到驾驶座那方上车。 发动车子后,他打开音响,车内立刻流泄出流行乐团五月天的歌曲,热闹得不适合开口说话或聊天。 褚似似不确定他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对她刚才想与他拉开些距离的反应在生气,可是她并没有其它意思,她只是有一点害羞而已。 一首歌播完了,她趁下一首歌开始之前,试探地开口问他。 「老板,你在生气吗?」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他看了她一眼,回答得平心静气。 「我刚刚的动作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 … … 」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他好奇的问,动手将音响的音量关小一些。 「只是你突然靠得那么近 … … 」害我心跳加快,浑身发热,胡思乱想,期待又怕受伤害 … … 「那只是反射动作而已。」她说。 「因为怕我的反射动作?」他挑眉问。 「不是啦!」她羞窘的叫道。 「那是怎样?」 「哪有怎样?」 「一定有个原因才会导致妳有那种反射动作不是吗?是什么原因?」他突然打破砂锅问到底起来。 「反射就是反射,那是物理动作,哪有什么原因?」 「真正的反射动作是在一瞬间,妳可是停了几秒之后才往后缩的,我看得很清楚。」他指证历历的说。 「厚,那你明明就是在生气,还说没有?」她指控道。 「我只是有点介意,并没有生气。」他平静地说。 「才怪,你心口不一。」 「妳不要转移话题,快点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刚才的什么问题?我忘记了。」她佯装失忆。 「妳在害羞吗?」看穿她的把戏,荆亦择直接问道。这是他唯一可以接受的答案。 「屁!谁、谁害羞了?」热潮往上冲,让褚似似瞬间红了脸,但幸好车里灯光昏暗,让人看不真切。 「妳在害羞。」荆亦择扬起嘴角,下了这个结论。 「我才没有!」 「妳是不是以为我会吻妳,所以才害羞?」没理她的否认,他问她。 褚似似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你、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哪、哪有这样想呀?」 「妳有,因为妳结巴了。」荆亦择咧嘴说,之前的小郁闷全部不翼而飞,整个人开心极了。 原来她也会幻想,会期待两人的亲热呀 … … 说真的,刚刚她整个人往后仰避开他的接近时,他的确有点小受伤,以为她虽然承认了喜欢他,但其实并没准备好要接受他。 在等她伤势痊愈的这一个多月期间,天知道他克制自己不去碰触她,克制得有多辛苦? 想要拥抱自己喜欢的人是人之常情,他却为了种种原因一忍再忍,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可以不必再忍的阶段后却被拒绝,那种感受他能不受伤吗? 白天她在医院里说的那一席希望他改变的话,感觉就像火上加油,让他压抑的渴望一发不可收拾,他真的不知道,如果她现在又突然浇他一桶冷水,他会有何反应。 「我哪有结巴呀?」褚似似低声道,还在做垂死的挣扎。 「刚才我的确想吻妳。」 「 … … 」他冷不防的这么一句,让她呼吸一窒,心跳一百,瞬间口干舌燥了起来。 「妳不想吗?」他问她。 褚似似浑身发烫得快自燃了,羞赧得整个不知所措。这么羞人的问题要她怎么回答嘛? 她偷偷地瞋瞪他一眼。 「不说话的意思,就是默认不想喽?」他拐个弯逼她回答。 「我哪有那样说呀?」她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嘀嘀咕咕的小声说。 荆亦择开心的笑咧嘴。 车里的音乐悠扬播送着,歌曲不知何时已从五月天变成了轻音乐,浪漫悦耳。 「似似。」他突然开口唤她,语音轻柔却严肃。 她转头看向他。 「我并不是一个懂得制造浪漫的男人,但是会尽力做到有求必应,所以不管妳想要什么,一定要直接开口跟我说,不要只是放在心里,一味的期待我能知道妳在想什么,好吗?」他的语气相当认真。 褚似似有些无言以对了。「你知道吗?这样说很不浪漫。」她告诉他。 「我知道,但说开了总比让妳失望好。我不想让一再的失望磨蚀了我们之间的爱情。」他一本正经的对她说。 「那我该说什么呢?」她沉默了一下,问他。 「只要告诉我,妳现在的想法就好。」 「我在想 … … 」她认真的说,「不知道可不可以要求加薪?」 荆亦择呆了一呆,不自觉的转头看她,脸上是错愕加啼笑皆非的表情。 「哈哈哈 … … 」见状,褚似似忍不住大笑出声,然后告诉他,「老板,我并不是对你一见钟情好吗?朝夕相处了那么多个月,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身上没有半点浪漫的细胞呢?放心,我对你的浪漫没半点期待。」 这下,换荆亦择无言以对了。 「我该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下,苦笑着问她。 「只要告诉我,你现在的想法就好。」她拿他刚才说的话回应他。 「我在想… … 」 她期待的看着他。 「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浪漫到让妳无言以对。」他信誓旦旦的咬牙发誓道。 她的反应是再度哈哈大笑,外加一句!「我等着看。」 第八章 两人用完餐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明明和平常一样,感觉却又有那么一点不同,两人不知不觉的都有些尴尬,也有一点紧张。 褚似似在想,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吻她?之前在停车场,因为她的紧张而错失了一次良机,后来他也承认自己想吻她了,所以… … 应该会吻吧?他会在什么情况下吻她呢?她好紧张。 荆亦择在想,要在今晚就对她出手吗?还是要再等一阵子?她的紧张感染到他身上来了。 「妳要不要先去洗澡?」他轻咳一声,开口问她,怎知还是吓得她整个人跳了起来。 「什么?」她神经紧绷的问。 荆亦择无奈的在心里轻叹一声。看样子,他要再忍耐一阵子了。 「我问妳要不要先去洗澡?」他说。 「洗、洗澡?」她结巴了。 「妳不用太紧张,我不会像只饿狼一样突然把妳扑倒的。」他叹息的说,顿了下,为了缓和气氛,他又补充道:「刚刚的牛肉面让我吃得很饱,所以我现在一点也不饿。」 好冷的笑话 … … 褚似似一点也笑不出来。 看她仍是浑身僵硬的模样,荆亦择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虽然我们住在一起,但是在妳准备好接受我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碰妳的,所以妳大可放心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自在。」他严正的对她表示。 褚似似真是有口难言。 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放松下来呀!问题就在于,她的紧张并不是担心害怕他会对她做什么,而是期待他会在什么时候对她做什么。 这两者之间真的差很大,而且问题全是出在她自己身上,跟他没关系。 她讨厌自己像个欲求不满的小色女一样,却又没办法遏制自己对他的幻想和期待。 啊啊啊~~好烦呀! 她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为什么之前对那个混蛋曾盛杰完全没这种感觉,对他,她却满脑子都充满了有色的东西呢?她快发疯了啦! 「我先去洗澡。」褚似似倏然开口,然后转身回房拿了换洗的衣服就转往浴室。她打开莲蓬头,在水温尚未变温热之前便直接走到水柱下,让冷水帮她醒脑。 但在浴室里鬼混了半天,终究还是得出来见人。 她磨磨蹭蹭的开门走出浴室讶异的发现荆亦择竟又坐在餐桌上工作了起来。 他有带工作回来吗?她怎么不知道? 重点是,既然还有未完的工作,他先前在公司的时候,干么还浪费时间帮她扫地呀?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老板,你在忙什么?」犹豫了一下,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走上前问他。 「刚刚有个客户打电话来说要改设计,工程已经发包下去,也做了两天了,现在突然又说要改,陈叔一定会发火。」 原来是突奭状况,这就合理了。「要改的是泥作工程呀?」 荆亦择叹息的点头。 褚似似咋舌。泥作一改,格局全变,设计自然也得重头来过,难怪老板要叹息了。 「又做了一次白工。」她忍不住也跟着叹息了,接着问:「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做的?」 他摇摇头。 她想也是。虽然她可以帮忙画一些简单的设计图,或者上网帮他找数据,但是家里却没有多一台计算机给她用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妳去看电视吧,累了就去睡,别管我了。」他说。 「你打算连夜赶工吗?」 「我必须考虑到陈叔的时间,他并不是只接我们公司的工程而已,如果我们这边延误了,势必会影响到他接下来的工程和计划,我得尽量避免。」就是因为如此为伙伴着想,所以江师傅、陈师傅和李哥,才会这么挺他、无条件的跳过来帮他 … … 褚似似突然能感同身受,心更隐隐的为他感动、佩服着,还有心动与心折。 「你先去洗澡吧,简单的平面图交给我来画, 3d 的再换你。」看了下他现在正在进行的部分,她开口说道。 荆亦择想了一想,点头,「也好。」 他起身让出座位,同时简单对她说明了需要更改的部分后,就先离开去洗澡。 褚似似专注的盯着计算机,完全遗忘之前面对他时的尴尬与紧张,满脑子都是工作,想着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突然之间,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伸手将它拿起来看,来电显示着「陈学在」三个字,跟正在改的设计图上标示的名字一样,正是害老板做白工的家伙。 她轻抿了下唇瓣,犹豫了一会,还是按了接听。 「你好,这是荆亦择的手机。」她说。 「请问荆设计师在不在?」对方问。 「他现在刚好有点事,没办法接电话,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是他的客户。」 「我知道,陈先生,你刚刚才打过电话来说要改设计。」虽然对方看不见她,褚似似仍旧忍不住龇牙咧嘴的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是,不过我刚才又想了想,还是决定照原样,不要改好了。」褚似似张口结舌,差一点说不出话来。 「什么?」她再确认一次。 「可不可以麻烦妳帮我跟荆设计师说一声,就说我不改了,一切都照原来的设计就行了。谢谢妳。」说完,对方就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褚似似呆若木鸡了半晌,最后只能吐出一句话,「真是装肖维。」 「什么装肖维?」不知何时,荆亦择已洗好澡,走出浴室恰巧听见她这句话。 她转头看向他,然后忿忿不平的把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他听。 「你不觉得他根本就是在装肖维吗?如果他朋天早上才打这通电话,那你今天晚上帮他熬夜改稿、挑灯夜战的辛苦又算什么?真是莫名其妙!」她真是愈想愈气。 「至少他现在就打来了,而不是明天才打,不是吗?为了这一点,就该感谢他了。」他平心静气的说。 「你都不觉得生气吗?」她都气到快冒烟了。 「这种事屡见不鲜,没什么好生气的,还有更糟的奥客。」既然不用加班赶工,他上前收拾起桌面上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对她说。 「还有更糟的?」褚似似瞠大双眼,显得难以置信。 虽然她已和他共事了好几个月,但是她的工作内容一向只需对他负责,不像他得面对客户、面对包商、面对一切难解的习题。 她把设计师这份工作想得太简单了,而他,也对她太好了,竟然从未对她抱怨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更未迁怒过她。 反倒是她记得自己好像不只一次对他发过火、抱过怨,问他是不是在整她,为什么同样的案子总是东改一点、西改一点的再叫她重新做… … 她从没想过,并不是他在刁难她,而是客户在刁难他,况且他所负责的部分还远远多过她的部分太多太多。 「对不起,老板。」不由自主的,她开口忏悔道。 「为什么突然向我道歉?」他挑眉问她。 「我很不懂事对不对?从来没设身处地的替你想过你要处理多少事,只知道耍任性和抱怨而已。」她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耻。 看她一脸颓丧加自我厌恶的神情,荆亦择只觉得一阵好笑。 「妳想太多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他说。 「但是你从来不曾对我抱怨或迁怒于我。」 「我为什么要迁怒于妳?客户要改设计又不是妳的错。至于抱怨,那也不能改变任何事,不是吗?」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一向都这么理智、这么冷静吗?」她好奇的盯着他问道。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只简单的说了一个字,「不。」 她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然后忍不住好奇的问:「你上一次失去冷静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和… …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和你前女友有关?」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疾不徐的回答道:「不是。」 「当你发现她背叛你的时候,你不生气吗?」太过专注于想知道的事,褚似似压根儿就没有发现他凝视着她的目光已经改变,变得深邃、专注、目光灼灼,还隐约带着一种侵略的危险性。 「对于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没什么好生气的。」他说。 「你早就知道了啊?!」她惊愕的瞠目结舌。 他没再答话,转身走向客厅。 她毫不犹豫的立刻起身跟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为什么知道了之后却没有任何反应?江师傅说你还被他们利用,替他们赚钱赚了好久。」褚似似紧跟在荆亦择身边,遏制不住心中的讶异与好奇,劈哩啪啦的不停对他追问道。 她真是好奇死了,怎么事情好像和江师傅他们所说的不太一样呀?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她说:「坐。」 太想听八卦——或者该说旁人不知的秘辛,褚似似迅速跑到他身边坐了下来,简直就像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妳 … … 」他缓缓地开口,她则双眼晶亮,迫不及待的看着他,等待着。「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他慢慢的说。 她眨了眨眼,茫然的问:「什么事?」 「我想吻妳这件事。」最后的语音没入她口中,他猛地低头吻住了她。 褚似似惊呆了,她是真的忘了这件事,忘了之前自己有多紧张、多尴尬,以及多想知道被他吻是什么感觉。 原来那是一种呼吸停窒、心跳加快、热浪往上冲、让她脑袋在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的感觉。 还有,他的唇好软,舌头好强势,一旦迫使她开启了牙关,他的舌便立刻钻进她口中横扫,搅乱了她所有的思绪,也让她晕头转向。 「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甜美。」他贴着她的唇瓣喃喃地说,然后再次更加深入的吮吻着她。 褚似似什么都无法想了,除了感受他的吻,和他所带给她愈来愈紧绷、炽热,以及头晕目眩的感觉之外。 她的心跳愈来愈快,呼吸愈来愈急促,他似乎也一样。 下一秒,她的背突然碰触到沙发,而他则沉重的压在她身上,双腿之间明显鼓起的坚硬正紧紧地抵着她莫名空虚的双腿间,让她不由自主的轻吟出声。 他忽然抬起头来,目光深邃,灼热饥渴的看着她。 「要我停下来吗?」他的声音极为沙哑、低沉。 她目光迷蒙的看着他,脸上虽然已尽是情动,却还不至于连他对她说了什么都迷乱到有听没有懂。 要他停下来吗?褚似似问自己。 之前和曾盛杰交往的那两年多以来,她不是没和对方亲热过,却从未让事件完成,感觉总是莫名就不想继续下去,然后坚决的将人推开。 后来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也很少跟她求爱了,只会偶尔吻吻她而已,但她已觉得足够。 可是面对荆亦择时,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在他未亲吻她之前,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被他吻会是什么滋味? 当他终于吻她之后,她却只想着希望他能继续,不要停下来 … … 现在,她完全能感受到自己的悸动与期待,还有他灼热的欲望和迫切的渴望,如果他没停下来,她也不会阻止他。 但是他却强迫自己停了下来,开口询问她的意愿。 要他停下来吗?她再次问自己,得到的答案是—— 「不。但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沙哑的低声说。 他专注的看着她,等着。 「我没有经验。」她羞赧的红了耳根。 他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似乎没料到这一点,毕竟她之前都想嫁给那个男人,还有他家的钥匙,又交往了两年多这么长的时间了,结果竟然 … … 没经验? 分不出是惊喜还是惊吓比较多,但有一点荆亦择倒可以确定,那就是她不会说谎。一来没必要,二来她也不是那种人。 「为什么?」他伸手轻轻抚摸她柔嫩的脸,柔声地问。 「我不知道。和他,就是不想。」 「但和我不会?」 她不由自主的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羞羞怯怯的轻点了下头。 荆亦择深呼吸一口气,用以抵抗体内突然涌现的巨大满足感和欲望。他想立刻占有她,野蛮的占有她,让她彻底的属于他,只属于他。 但这是她的第一次,他一定得慢慢来才行。 「第一次会痛。」他告诉她。 她再度将目光移回他脸上,红晕的脸庞有着对他全然的信任与爱意,「我知道。」她轻声说。 荆亦择不禁又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会很温柔的。」他沙哑的承诺道,然后起身一把抱起她,走回卧房,将她安置在他的床上。 他急促的呼吸着,她也一样。 两颗迭在一起的心同样剧烈跳动着,「坪坪坪」的好大声,已分不清谁是谁的。 房里一片沉静,除了两人急促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外,没有其它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蓦然翻身至她身旁,然后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亲吻着她的裸肩。 「对不起,还是弄痛妳了。」他歉然的哑声道。 她仍觉得全身无力,除了喘息,没办法做任何的响应。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羞赧的低声说:「其实没想象中那么痛。」 「我知道。」荆亦择意外的回答,令褚似似忍不住抬头看向他,虽然他背对着房门、背对着从客厅里透进房里的光线,她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知道他的嘴角是微扬着的。 「你很开心吗?」她不由自主的脱口问道。 「当然,开心又满足。」他说着,倾身给了她一个响吻。 褚似似自然的又红了脸,突然觉得很害羞,想也不想地立刻将话题转回先前谈论的事情上。 「你怎么知道我没那么 … … 」她羞怯的说,有点接不下去。 「因为妳动了。」 「因为我动了?」她呆呆的重复道,一时之间完全听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怕妳太痛,我完全不敢乱动,但妳却抵着我先动了起来不是吗?还不只一次。」他贴在她耳边,沙沙哑哑、暧暧昧昧的对她说。 她在一瞬间整个人都烫红了起来,又羞又窘的不知所措,只能将脸颊整个埋进他怀中,当个缩头乌龟。 「我喜欢妳的热情。」他吻着她的耳朵。 「别说了。」她害羞的呻吟道。 他遏制不住的轻笑出声,然后柔声向她保证道:「下回就不会这么痛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自己更深的埋进他怀中。 「似似。」他抱着她沉静了一会儿,忽然轻声唤道。 「嫁给我好吗?」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向自己求婚,褚似似愕然的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双眼圆瞠,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不愿意吗?」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柔声问道。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好半晌才有办法开口说话。「不是,只是太、太过突然了 … … 」她不自觉的结巴了,完全是讶异得不得了。 他的动作一向这么迅速吗? 才刚确定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他就牵了她的手,亲吻了她,再然后,上床成为他的女人之后,他现在竟然连婚都开口求了? 他是认真的吗? 他们才刚开始交往而已,不是吗? 一丝疑虑让她忍不住缓缓地坐起身来,拿被单遮掩自己的赤裸,专心地看着他昏暗中的脸,以认真的口吻开口问道:「为什么?是因为这是我的第一次吗?」 他也跟着坐起身,还将床头灯打开,让她能够清楚看见他脸上的神情。他的神情严肃中带着认真,认真中带着真情,真情中又带着无限的温柔与爱意。 「因为我爱妳。」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说。 褚似似一瞬间窒住了呼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虽然觉得想微笑,鼻头却先酸了起来,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嫁给我好吗?」他温柔的又对她说了一次。 她对他微笑,笑中带泪的哑然回答他—— 「好。」 第九章 结婚了。虽然当初离家出走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希望的就是结婚,但是现在真的结了婚,感觉还真有些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重点是,她结婚的对象还不是她当初一心一意想嫁的人,而是一个她才认识半年,正式交往不到一个月、大她七岁、初期还曾被她称为魔鬼、恶魔的男人。 谁想得到呢? 这个男人曾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她的房东和老板,然后成为男朋友,最后变成老公,这一切竟然都只发生在短短的半年之间。 人生,还真是难以预期,并且处处充满惊奇啊!可不是吗? 看着指上的结婚戒指,褚似似的嘴角扬起,脸上有着幸福洋溢的神情。 这个戒指并不贵重,也没有特别华丽或名牌当靠山,但却非常的秀气别致,是他们俩一起去选购的。 那时他说:「妳可以挑贵一点,钻石大颗一点的。」 不过她却说:「但我喜欢这个。」 他便任由她了。 结果—— 她低下头,将颈上的项链从衣领内勾了出来,只见炼坠上两克拉的美钻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贵气逼人。这是他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因为钻石实在是太大颗了,所以她收到的第一个反应是双目圆瞠,直觉就脱口道:「这不是真的吧?」 她傻眼的样子,就把他给逗笑了。 之前她总觉得他不爱笑,结果根本不是那样,他只是在工作和处理正事时比较严肃,私底下——所谓的私底下就是和她这个老婆在一起,而且没在处理公事的时候—— 一整个就是爱玩又爱闹,常把她逗得哭笑不得,然后他自己开心的哈哈大笑,像个大顽童一样。 虽然在结婚之前,他们俩已同居了半年,但说真的,她从未见过他孩子气的这一面。 只让最亲密的人看见最真实的自己——对他的态度,她忽然有此领悟,感觉既满足又感动。 他们已经登记结婚整整一周了,在工作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他还是一样忙得不可开交,而她也一样被他使唤来使唤去的,感觉既忙碌又充实。 然而在生活上,他们却有了很大的改变,因为两人已经是夫妻了。 夫妻同房睡理所当然,所以她已搬进他的房间,至于原客房,在她的主导下已变成一间书房兼工作室。 当然,工作室的座位有两个,一个他的,一个她的,计算机也有两台,一台他的,一台她的。 正所谓夫唱妇随。她不会阻止他通宵达旦的工作,只会做他的另一双手脚,尽力的帮他分担工作。 不过,他倒因此反而尽量避免将工作带回家,除非是逼不得已的突发事件。 未成夫妻之前,他们早出晚归,成了夫妻后,却变成晚出晚归,常常都过了中午才会进公司。 原因很羞人,她不想说。但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像是今天,李泰明一到公司来,就用一脸暧昧的表情对着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瞧了半晌,然后冒出一句,「被爱滋润得不错喔。」 害她整个人差点没起火燃烧起来。 重点是,由于她仍没勇气回家面对爸妈的关系,所以他们已结婚的事并未向任何人公开,可是仍被李哥看出了端倪,可见她一定在不知不觉间透露了些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眉头皱得这么紧,在想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她抬头望去。 荆亦择站在书房门口,对着眉头紧蹙的她挑了挑眉,走向她。 「刚刚在想什么?」他问她。 「张先生对原先的设计有什么疑问吗?不会又是一个临时要改设计图的奥客吧?」她先问他。 刚刚他接到客户打来的电话之后,和对方讲没几句就转往书房打开计算机叫图,让她充满了不好的预感,很担心又碰到一个龟毛的奥客。 「不是,他今天去逛了家具展,看中意一组沙发,想问问我的意见。」他回答。 「那你干么去开计算机看设计图?」 「我不确定那组沙发的尺寸适不适合放在他的客厅里,所以才看图确定一下。」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伸出双手将她圈进怀里。 「结果可以吗?」她转头问他。 「不行,差了十公分。」他摇头道。 「张先生有没要你想办法?」 「有。我告诉他只能把原先的吧台移除,他说那客厅沙发不就和厨房入口没有间隔?我说对,他说没办法吗?我说吧台换成屏风?他说不要。我说房子的空间就这么大,我没办法无中生有,原先的设计你也看过了,已经极尽所能的将空间利用了,要再叫我多生个十公分的宽度出来实在没办法。」 「然后呢?他就妥协了?」 「我告诉他如果这么喜欢那组沙发,可以试着用订制的方式,要他去问问那间家具店接不接受。」 「意思就是这件事尚未解决?」 「解决了,因为我已经明白的告诉他,如果不能订制他就只能在沙发和吧台之间做抉择,他已经选择吧台了。」 「太好了,否则改来改去,江师傅可能会发火。」她开心地道。 「妳刚刚在想什么?」满足了她所有的疑问后,换他发问了。 「其实也没什么。」她说。 「没什么会把眉头皱得这么紧?」他伸手揉了揉她又皱起来的眉头。 「你是不是有跟李哥说我们已经结婚的事?」她稍微犹豫了下才开口问他。 「没有啊,怎么了?」他不懂她怎会突然这样问。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荆亦择略微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的看着她问道:「妳是不是很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结婚的事?」 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介怀,表情也似乎有些不是滋味,让褚似似呆愣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急忙向他解释,「不是啦,我不是不想让人知道,只是有点 … … 」她羞赧的低下头,小声的把最后两个字说完,「 … … 害羞。」 「害羞?」他不解的重复道,接着问她,「害羞什么?」 「哎唷,你不知道啦。」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妳呀。」他觉得莫名其妙,哄着她柔声问:「老婆,告诉我妳在害羞什么?嗯?」 她抓住他钻进她衣服底下的那只手,娇瞪他一眼,「以后我每天早上要准时十点到公司上班,所以你以后早上不准对我乱来。」她宣告道。 「乱来的定义是?」他明知故问。 「害我迟到就是乱来。」她瞪眼道。 「老板说妳可以迟到。」 「但我不想迟到。」 「那老板命令妳迟到。」 「那有这种老板呀?」她哭笑不得的说。 「怎会没有?妳眼前不就有一个吗?」他笑咪咪的吻她一下,「褚似似小姐,老板命令妳可以每天都跟老板一起迟到,而且不扣薪水也不扣全勤,绩效奖金永远以最高标发放。以上,还不快点谢谢老板的大恩大德?」 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褚似似完全无言以对,只能摇头再摇头。 但她的意思却被他曲解。 「不要?」他挑眉道,「妳竟然敢不听老板的话?该罚。」 说完,他直接将她压倒在沙发上,低头封住她的双唇,从轻囓到吮吻,从惩罚到火热的诱引、逗弄。 不知何时,她身上的衣服已被他脱去,他的也一样。 事后,她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完全动弹不得,而他竟还有余力将她抱回房间,然后再次爱她。 这次,她连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也或许,她根本就不是睡着的,而是累昏过去 … … *** *** ***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有着纤细却丰满、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材,还有一双会放电的大眼睛,和性感红艳的翘唇,超级吸引。 褚似似自认从来不会因为别人长得漂亮,就对人家充满嫉妒或敌意,但眼前的这个女人,却让她无法不嫉妒敌视,因为对方正是荆亦择的前女友! 原本她还不知道,以为这女人只是个美女客户,没想到一坐下来说要等荆设计师,而她替对方泡了一杯咖啡端给她时,对方竟对她说—— 「我不喝三合一咖啡,妳帮我到外面去买一杯研磨的回来。」 面对客户突如其来又理所当然的命令,褚似似无法不呆滞、傻眼,但下一秒令她更呆的是,这女人竟然高高在上的对她自我介绍道—— 「我是妳老板的女朋友。」 褚似似真的完全傻愣住了。不过,她一点也不会怀疑眼前这个女人不是她老公的前女友,因为对方就跟听说的一样厚脸皮、够无耻。 「抱歉,如果妳一定要喝研磨的,请妳自己去买,谢谢。」她皮笑肉不笑的说,然后将那杯三合一端回座位,自己喝。 大概没想到她竟敢如此无礼对待自己吧?那女人呆愣了几秒,这才爆发般的朝她冷声吼道:「妳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是妳老板的女朋友!」 而我是老板的老婆。褚似似在心里答道,然后瞄了她一眼,懒洋洋的对她说:「我老板没有女朋友。」 「他不喜欢和底下的人谈论自己的私事,妳这个打杂的工读生凭什么以为他没有?」 就凭我是他老婆这一点!褚似似真想对她大声吼道。但最后只是撇唇纠正她说:「我不是打杂的工读生,我是助理。」 「助理就是专门打杂的,妳不懂吗?」女人嘲讽的冷笑,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我再给妳一次机会,去帮我买杯咖啡回来,如果妳不去,小心工作不保。」她颐指气使兼威胁她说。 褚似似听得差点冷哼出来。 她端起刚泡的咖啡优雅地喝了一口,然后再缓慢地放下杯子,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说:「要喝自己去买。」 「妳 … … 妳这个无礼的 … … 的 … … 」女人气到浑身发抖,脸色涨红。 「楚倩如?」荆亦择疑惑的声音突然从大门处传来,「妳来这里做什么?」 他回来了。 褚似似转头去看,却看见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以极快的动作扑向她老公,还亲热的挽着她老公的手臂,紧贴着他身侧,娇声告状。 「亦择,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委屈,都跟你的助理说我是你女朋友了,她竟然欺负我,真的是好过分喔。」 褚似似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这是不是就叫做「做贼的喊捉贼?」 看见老婆目瞪口呆的表情,又听见楚倩如竟敢自称是他女朋友,原本因愕然而一时反应迟钝、没在第一时间将前女友推开的荆亦择,整个怒了。 「走开!」他倏然用力的将她推开,怒不可遏的朝她大吼道:「妳还来这里做什么?凭什么说妳是我女朋友?当妳跳上其它男人床上的时候,妳有想过自己是我女朋友吗?滚出去,以后不准妳再到我这里来,因为妳让我觉得恶心、想吐。出去!」 楚倩如被他吼得面无血色,呆愣在当场,动弹不得。 荆亦择从来不曾对她如此疾言厉色,就连当初得知她背叛他,以及被合作伙伴占尽便宜闹得不欢而散时,他也没对她或任何人发过火。 他总是冷冷静静、万分理智的处理每一个状况,不管是公事或私事,所以她才会受不了他,才会向外发展寻求其它的温暖。 如果他曾对她发过火,如果他曾开口对她说出他的在意与关心,那么她不会背叛他,更不会离他而去,因为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认真的好男人,结了婚之后,也绝对会是个负责的丈夫和爸爸,如果有了孩子的话。 所以,和简世凯分手之后,她才会一直想起他的好,想到要不惜厚着脸皮来找他,希望能与他重修旧好,再续前缘。 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楚倩如鼓起勇气开口道:「亦择 … … 」 「滚出去!」 「我 … … 」 「我叫妳滚出去!」 彷佛她多在这里待一秒都会污染空气,让他浑身不舒服,荆亦择想也不想地便直接扣住她的手肘,打开公司大门,将她往门外拖了出去。 「不准妳再来找我,听见了吗?」他严酷的警告她,然后退回门内,直接将门关上,再落锁。 他转身看向褚似似,冷峻严寒的面容立刻融化成温暖的春天。 「老婆。」他轻声唤道,语气如沐春风般。 「你刚才好凶。」褚似似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他。 她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对他而言,刚才那个女人真的已经完全是过去式了吗?还是在他心里,其实还留了一个角落给她,所以他刚才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她真的不想怀疑他,也不想无事生非,但只要一想到他竟然还在意那个曾经背叛过他的女人,她就满心不舒服。尤其对方又刚好比她漂亮、比她成熟,完全就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不像她,看来只是个 … … 工读生。 「她刚才有对妳怎么样吗?」 「没有呀,至少我连一根寒毛都没掉。」只掉了自信而已。 「我和她分手就后就没再联络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跑来这里胡说八道。」他解释的对她说。 「难忘旧情和旧情难忘,你选哪一个?」她突然问。「五四三二一,哔!时间到。答案以上皆是。」 荆亦择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妳想太多了。」他说,「我对她没半点旧情可以难忘。」 「真的吗?」褚似似不由自主的脱口道。 他呆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质疑他的话。「妳不相信我吗?」他拧眉问。 「这跟相不相信无关,只是觉得人心很难控制,不只是别人的心,自己的心也一样。」 「意思就是妳认为我还喜欢她,对她留有旧情就对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 褚似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荆亦择收紧了下巴,感觉有股怒气正在体内酝酿成形。气楚倩如的突然出现,更气褚似似竟然怀疑他,不相信他说的话。 他抿着唇,什么话也不想再说,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来工作。 反正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那又何必多费唇舌呢? 办公室里,从此陷入一片静默之中,除了两人工作时所制造出来的声响外,再没有其它声音。 直到下班时间快到时,他蓦然开口说:「我待会儿和客户有约,妳先回去。」 「好。」她回答。 然后,他沉默不语的离开办公室。 接着,她委屈的哭了起来。 *** *** *** 结婚后,夫妻俩第一次吵架。 其实说吵架也不太对,因为他们根本连架都没吵,只是变成非到必要不太和对方说话而已。 还有就是卧房里的双人床上突然出现了马里亚纳海沟,像是怕会坠落无底深渊似的,没有一方肯尝试先去跨越它。 冷战,比吵架更令人难受。 一天又三个小时,两天又十个小时,三天又七个小时 … … 褚似似每天都在数着时间,不知道荆亦择到底何时才会气消,才肯恢复正常,才愿意和过去一样每天晚上都抱着她睡。 她真的、真的好想念他的拥抱和笑容。 是她的错吗? 这几日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反省再反省。 她只是不安,只是有点怀疑,有点小闹别扭而已,他身为一个男人,还是个大了她七岁的大男人,难道就不能心胸开阔点,主动与她和好吗? 况且,她也没做出任何无理取闹的行为不是吗?他有必要这么生气,这样就不理她,和她冷战了好几天吗? 她真的觉得好委屈、好难过,好想开口问他——「你是真的爱我吗?」 不过,她不是笨蛋,她知道这句话如果真说出口,只会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更糟更僵。 讨厌,这种相敬如「冰」的日子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哈啰?有人在家吗?」 一只手突如其来的在她面前晃了晃,令她瞬间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李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惊讶的问。 「大概五分钟前。妳在想什么,想得这么专心,连有客人来了都不知道?」 「客人?」褚似似惊吓得立刻转头看向办公室的会客区,那里没人,其它地方也没有呀。她疑惑的将目光移回李哥脸上。 李哥伸手指着自己朝她咧嘴道:「我呀。」 褚似似哭笑不得。「你怎么会突然跑来?老板到三重的工地去了。」她说。 「其实 … … 我是来找妳的。」李哥出乎意料的话,令她呆愣了一下。 「李哥是来……找我的?」她疑惑的问。 「对。」 「有什么事吗?」 「妳和老大交往得还顺利吗?最近的感情怎么样?」 「我 … …」面对这突兀又直接的私人问题,褚似似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我看到老大又和那个女人走在一起了,所以有点担心。你们俩真的没事对不对?」李哥以一脸忧虑的神情对她说。 「那个女人?」褚似似只听进耳这四个字。 「就是那个背叛老大的前女友啊。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妳要小心点,把老大看紧点,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和老江、陈叔都是站在妳这边的,知道吗?」说完,他拍拍她的肩膀,告辞离开。 因震惊而呆若木鸡的褚似似,脑袋完全空白,脸也惨白成一片,久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和她 … … 他们俩 … … 旧情复燃了吗? 第十章 冷战后,除了为公事相关的事,荆亦择不会打电话给褚似似。 结果就在刚才她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回家前,却突然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我今天不会太晚回去,我们谈一谈。」 说真的,如果他这话是在昨天说,她会高兴得跳起来,但是经过下午李哥来访之后再听到他的这句话她除了恐惧、焦虑、害怕和担忧外,感觉不到一丝希望。 谈一谈? 他想和她谈什么?离婚的事吗? 上回他在她面前狠心的将前女友赶了出去,还说不准那女人再出现在他面前,因为对方让他觉得恶心想吐 … … 他说得那么绝情,那么意志决绝、不留情面,结果还不是见了面又走在一起? 所以,上回他会这么做,其实只是为了做戏给她看吗? 他说他没留旧情,但如果真的没留,如果不是难忘,他会说出对方令他恶心想吐的话吗? 他会这么说,就表示他对那个女人还有怨恨,会怨恨就表示还有情爱,绝对不可能如他所说的没留旧情。 所以,他们又在一起了吗?所以他想和她谈的,是否就是要坦诚这件事,然后和她协议离婚? 她和他只认识半年、在一起一个多月而已,而那个女人却和他有七、八年的深厚感情,谁输谁赢早已不言而喻。 只是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她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老天为什么总是让她遇到这种事?总是让她受伤、让她痛?就只因为她顶撞了父母,不能体会父母的苦心,还让他们担心吗? 爸爸、妈妈 … …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们 … … 呜呜 … … 紧抱着手上的包包,将脸埋进包包里,褚似似站在捷运入口前,再也遏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她想回家,好想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她再也不要一个人哭、一个人痛了 … … 她要回家。 回家的念头在一瞬间变得坚决无比,她吸了吸鼻子,擦干脸上的泪水,转身离开捷运站,到路边去拦出租车回家。 *** *** *** 下班时间,高速公路塞了一阵子,褚似似走下出租车时,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她不知道荆亦择回到家没,有没有打电话找她,因为她把手机给关机了。 她当然知道这样做很不理智,但是此时的她脑袋一片紊乱,万念俱灰,真的没办法和他交谈,甚至听到他的声音,她都可能会崩溃,所以她只能选择逃避。 离家半年,感觉却像是过了五年、十年一样的疲惫。 褚似似站在家门口,看着从窗户透出来的客厅亮光,听着穿墙而出的电视声响,鼻头一酸,眼泪顿时扑簌簌而下,止也止不住。 「似似?妳不是似似吗?」 突然听见声音,褚似似赶紧伸手将脸上的泪水拭去,转身面对那熟悉嗓音的主人。果然是隔壁第三间的邻居张妈妈。 「张妈妈。」基于礼貌,她开口打了招呼。同时庆幸家门前的那盏路灯刚好坏了,而自己又刚好站在骑楼的阴影下,否则,被人看见她泪眼汪汪的模样可不好。 「真的是好久不见。我听妳妈妈说妳到台北工作去了,工作很忙才很少回来。妳们四姊妹真的是又乖巧又懂事,我真是羡慕妳妈妈呀。」 褚似似颜汗到无言以对,只有更想哭。她一点也不乖巧懂事,只会惹爸妈生气,让他们操心而已。 大概是听到门外有交谈声,她听见身后的大门上传来「喀」的一声,亮光从被打开的大门里透了出来,拉长了她脚底下的影子,同时也让她浑身僵直。 「褚妈妈,妳家似似真的是愈来愈美了。」张妈妈笑着对她身后的人赞美道。 是妈妈。褚似似一阵鼻酸,视线立刻模糊了起来。 「我就在想这是妳的声音没错,不知道妳在和谁说话,原来是我女儿。」褚妈妈以开朗的声音对张妈妈说,顿了一下,才改口对她说:「还不进来,站在门口干么?」 听不出喜怒哀乐的一句话,让褚似似只能绷紧神经,小心翼翼地吸了下鼻子,哑然开口对邻居长辈说:「张妈妈再见。」然后低着头,转身从妈妈身旁经过,走进家门。 屋子里,爸爸面无表情的坐在客厅沙发上。 「爸,我回来了。」她咽下喉间的哽咽,怯生生的开口道。 褚爸爸置若未闻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彻底漠视她的存在。 她低下头,眼前的视线迅速又蒙眬起来,眼泪从眼眶里滴落地板,一滴、两滴、三滴… … 「砰!」 外头的大门被关上,褚妈妈走进屋里,站在她旁边。 「晚餐吃了没?」褚妈妈说。 就这么一句话,让褚似似顿时彻底崩溃,放声哭了起来。 「呜呜 … … 呜呜 … … 对不起,呜呜… … 对不起 … … 对不起 … … 爸 … … 妈… … 对不起 … … 对不起 … … 对不起 · … 」她哭得声泪俱下。 「知道对不起,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褚爸爸生气的开口责骂了。 「对不起 … … 呜呜 … … 对不起 … … 」 「妳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为什么会这么讲不听,不懂三思而后行?爸妈会害妳吗?妳真觉得爸妈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完全不通情理、不讲道理吗?」 褚爸爸继续斥责她,但这已比不理她、漠视她好太多了。而她,除了道歉和悔不当初的哭泣之外,还是只能道歉和哭泣。 「好了。你别骂她了,她已经知道错了。」褚妈妈开口道。 「妳就是太宠她了,才会让她变得这么任性又不听话,竟然敢做出离家出走的事。」褚爸爸顺便责怪起妈妈来。 「是,都是我的错,这样总行了吧?」老夫老妻了,褚妈妈自有一套与爸爸相处的办法。她把仍哭得不能自己、已经声嘶力竭的小女儿拉向厨房,在餐桌边停了下来,柔声问:「告诉妈妈,晚餐吃了没?」 褚似似一边抽噎一边摇头,眼泪仍不停的往下掉。 「我就知道。坐下来,不要再哭了,妈妈弄东西给妳吃。」说完,褚妈妈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开始张罗她这个不孝女的晚餐。 「妈。」她吸着鼻子哑声唤道。 褚妈妈转头看她。 「对不起。」她哽咽的说。 褚妈妈蓦然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边洗菜,一边语重心长的对她说:「这是妳的人生,如果真有对不起的人,那也是对不起妳自己。做父母的,当然希望子女能够幸福,能够一帆风顺、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所以才会极尽所能的替子女铺路。但是,选择要走哪一条路是子女的权利,父母不能强求,只能希望和祈祷,子女此去,不管选择哪一条路,都能平安、喜乐、幸福、健康,这便是做为父母最大的愿望。」 「我知道。」褚似似低下头,懊悔的哑声道,「对不起,妈。」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我爱妳。」 「唉~」褚妈妈忍不住露出有些害羞的表情,不太适应这么坦荡的表达方式。 洗完菜,改切菜,褚妈妈的刀工超好,三两下就把食材准备好,打开瓦斯炉,热油锅,唏唏刚刚的炒起菜来。 炒菜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和旁边的餐厅,褚似似闻着菜香,看着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另外一个人 … … 他还在忙吗?吃饭了吗?发现她离家的事了吗?有在找寻她吗?或者根本懒得理她? 心上猛然传来一阵抽痛,让她必须屏住气息,紧紧地闭上眼睛才能抵抗。 她捣着胸口,轻浅的呼吸,希望那痛能快点过,但它却一直在那里,让她连呼吸都痛。 「似似?」 妈妈的呼唤声让她猛然张开眼睛。 「妳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褚妈妈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没 … … 」怎知她一开口,眼泪立刻又扑簌簌的掉落下来,完全无法控制。 「似似?」褚妈妈有些惊慌的把瓦斯炉关掉,立刻赶到她身边,「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告诉妈妈。」身为一个母亲也是一个女人,她分辨得出女儿现在的泪水和方才的并不相同。 褚似似说不出话,只能闷声哭泣,不断地掉泪。 她好难过、好难过,心就像要碎掉一样的痛苦难受。 当初遭曾盛杰背叛时,她也曾心痛难受过,但和现在比起来,两者之间就像擦伤和在心上狠狠地划上一刀那样的不同,不仅痛的深浅程度不一样,疼痛的位置也更是不同,一个是表面,一个却是在心里的最深处。 她爱他,她是那么的深爱他,一心一意的只爱他一人,结果他却三心二意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怎么可以? 呜呜…… 「似似,告诉妈妈,妳到底……」褚妈妈欲言又止的呼出一口气,再也遏制不住的冲口问看来伤心欲绝的女儿道:「是不是荆亦择他欺负妳了?告诉妈妈。」 突然听见他的名字从妈妈口中说出来,让褚似似霎时惊愕得猛然抬起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妈妈。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不然妈妈怎么可能会突然说出他的名字? 「妈?」她的声音哑得差点发不出正确的字音来。 「是不是他欺负妳了,所以妳才哭得这么伤心?」 「他?我 … … 」她摇头,想说她不懂妈妈的意思,那个「他」指的又是谁时,却被妈妈直接打断。 「荆亦择。我和妳爸都知道你们在一起,已经登记结婚的事了。」褚妈妈说。 就算现在脚底下突然破了一个大洞,将她整个人吞噬,也比不过褚似似此刻的震惊与惊吓。她张口结舌的看着妈妈,脑袋像是突然被什么卡住般的不断跳针。 “我和妳爸都知道你们在一起 … … ” “… … 知道你们在一起 … … ” “… … 知道 … … 登记结婚 … … ” “… … 知道 … … 知道 … … 知道: … ” 怎么会知道? 一会儿后,她的脑袋虽然终于可以正常运作了,但里头却是一片紊乱,理不出任何头绪,还愈理愈乱。 「妈,怎么会 … … 你们怎么 … …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结巴的哑声问,满是泪水的脸上尽是茫然、震惊与不解。 「妳离家出走大概两个星期后,有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突然到家里来拜访,递上他的名片和身分证,跟我和妳爸爸谈了许久。他就是荆亦择。」褚妈妈吐了一口气,告诉她。 褚似似一整个难以置信。 在她离家大概两个星期后? 「他对我们说明整个和妳相遇的经过,还有妳所发生的事。他告诉我们说妳现在正住在他家,还有在他公司上班,说妳很认真、很努力,以及为什么迟迟不肯回家的原因,他希望我们能够相信妳、给妳一点时间,说身为一个房东和老板,在妳回家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会全权负责妳的安全。 「他非常的诚恳,而且认真,说话时目光始终笔直的看着我们,还自动自发的把身分证件压放在我们这里,说以防万一。之后,他每个星期都会打电话给我们,告诉我们妳做了什么,从不间断。 「偶尔因工作的关系,他会到新竹来,就会绕过来看看我们,陪我们聊聊天。刚开始我们的话题当然都是妳,但渐渐地就像忘年之交那样无所不聊,也像长辈与晚辈间相互的关怀着。 「一个多月前,他来这儿,妈妈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喜欢上妳了?因为从平常的谈话中,我和妳爸大概都嗅得到一些改变。他老实的承认是,还当场请求我们把宝贝女儿嫁给他,并且对我们发誓他会爱妳、保护妳,让妳幸福一辈子。 「没想到他说的这些话还言犹在耳,竟然就让离家出走半年多还鼓不起勇气回来的妳哭着跑回来?!妳等着,看待会儿他来了之后,妈妈怎么教训他!」褚妈妈一脸严峻的说,但褚似似在意的是另外一句话。 「他要来?」 「岳父岳母打电话叫他来,他敢不来吗?」褚妈妈冷声道。 *** *** *** 他来了,在七十分钟内飞车抵达。 「爸、妈。」进门时,他先对坐在客厅里的爸妈打招呼,然后目光便转移到褚似似脸上,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她看。 她不由自主的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们要自己谈?还是要我们在这里替你们做仲裁?」褚妈妈开口。 「请爸妈让我们俩先谈一谈,谢谢。」荆亦择有礼的说,但仍听得出他语气里的紧绷与怒气。 「似似,妳要妈妈在这里陪妳吗?」做母亲的总是比较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妳别过度的保护。」做父亲的起身把老伴拉走,临走前却不忘撂句狠话,「小子,不准再让她哭,否则的话 … … 哼!」话未说完全,但威胁已完全到位。 长辈上二楼回房间看电视了,客厅剩下夫妻两人,现场一片窒人的沉静。 荆亦择一动也不动的维持进门后的站姿,目不转睛的看着低头不语的老婆,感觉既疲惫又生气。 这阵子两人冰冷的关系已快要让他筋疲力竭了,没想到他终于想到方法可以打破这层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冰层时,她竟就突然哭着跑回娘家来告状。 他犯了什么错?只不过有些恼怒她对他的不信任,在怕自己控制不住那蠢蠢欲动的怒火真和她吵起来之前,和她保持距离以策安全而已。 结果怎知她会这么扭,硬和他冷战了起来? 说起来他真的很无辜,完全是个受害者。 「妳要不要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深吸一口气,打破沉静,沉声问道。 褚似似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低着头,哑声开口说:「如果你想离婚,我会成全你。」这是她在出租车上和在等他来前,想了又想的最好选择。 虽然她真的、真的很爱他,但爱情里有两颗心,少了一颗就不是爱情了。而婚姻,如果变成只是想将一个不再爱自己的人绑在身边的工具,那也不叫婚姻了,她不要这样的婚姻。 「褚似似!」荆亦择控制不住的怒声吼道,对她说出的话简直难以置信,「妳在说什么鬼话?谁想离婚?妳给我把话说清楚!」他铁青着脸瞪她。 「你 … … 不是想离婚吗?」 「谁告诉妳的?妳给我把话说清楚,我要杀了那家伙!」他怒声咆哮。 「你 … … 不是还爱着楚小姐吗?」 「我见鬼的还爱着她!」他怒吼道,气到想吐血,「像她那种自私自利、利欲熏心的女人,我是笨蛋、呆子还是脑残才会见鬼的还爱着她!现在不只看到她,连想到她我都会想吐 … … 」 「但是你们今天却还走在一起。」她吶吶的脱口说道。 荆亦择呆了一下,怒不可遏的脸上慢慢渗入一抹冷静与深思。他目不转睛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轻声地开口说:「所以,妳以为我还爱着她,以为我打电话给妳说要谈的是离婚的事,然后妳就这样一个人哭着跑回娘家,让爸妈以为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会让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是不是?」 他的语气危险,表情也危险?那看似温柔的眼神更危险,让褚似似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警戒的感觉。 「老公 … … 」她怯生生的叫道。 「和她走在一起是为了公事。」他定定看着她说。「在之前的公司,以她名义、大部分由我设计的案子出了些问题需要解决,而她无力解决,所以找我这个原设计者帮忙。当然,我可以置之不理,因为设计师并不是挂我的名字,但那不是我的作风,该负责的事就要负责,这是我的原则。 「除此之外,我也和她说清楚讲明白我已经结婚的事,要她离我远一点,否则这次的事我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让她这个名不符实的名设计师头衔从此一败涂地。」 看见她吃惊的表情后,他继续道:「没错,我是在威胁她,威胁一个女人,很无耻我知道,但是只要让她不再有机会可以兴风作浪,害我老婆心里不舒坦,害我老婆为了莫须有的事情成天闷闷不乐、伤心难过,我不在乎做个无耻的人。 「只要解决这个麻烦,我就能无后顾之忧的专心拆除我们之间的误会。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打电话给妳,先预告说要和妳谈一谈,免得妳又不断地躲我,一下子说要洗澡,一下子说很累想睡觉,一下子又装睡不理我,让我根本找不到可以和妳好好谈一谈的机会。 「结果呢?妳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要离婚可以成全我?」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终于忍不住那口气,冲口说:「好呀,如果妳要离婚,我 … … 」 「不要!」褚似似倏然大叫出声,「我不要离婚,不要、不要、不要!」说着,她迅速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向他,不由分说的一头撞进他怀里,张开双手紧紧地圈抱着他,就像怕他会消失不见一样。「我不要离婚,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将脸埋在他怀里之后,她还不断地重复着,声音沙哑,身子颤动。 「我不要离婚,我不要,我不要,我 … … 呜 … … 不要… … 」已经开始有泣不成声的倾向了。 荆亦择不由自主的叹息了,脸上冷漠的表情缓和了下来,僵硬的身体也跟着慢慢地放松,然后他伸手圈抱住她。 「不要再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了好吗?」他无奈的对她说,真的拿她没辙。「我跟妳说过,不管妳想要什么或想知道什么,只要直接开口跟我说,或直接问我就行了,我不会说谎骗妳。对我来说,做得到就做得到,做不到就做不到;爱就爱,不爱就不爱,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不懂浪漫。」一顿,他又说:「我以为妳早知道这一点后才和我结婚的,不是吗?」 「对不起,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 … 」除了紧紧地抱住他,和他说「对不起」以及「我爱你」之外,褚似似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或做什么。 是她的错,她应该要相信他的,不应该胡思乱想,甚至连问都没问过他就妄下定论,搞出这一切,她真的太不应该了,真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如果真因此与他离了婚,也是她罪有应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只能不断地说。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告诉我妳想去哪里度蜜月?」 「蜜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她愕然疑惑的抬起头来。 她一双眼睛因哭泣而红肿,鼻头也是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表情也有点呆,看起来… … 老实说不太唯美,但荆亦择却发现,自己的一颗心正在为她而泛柔、不舍,好想给她全世界换取她一个幸福的微笑。 「我们还没去度蜜月,记得吗?」他柔声道,伸手轻柔地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还帮她理了理乱掉的刘海。 褚似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脑子仍有些转不过来。度蜜月? 「之前的工作是在结婚前就已经排定的,所以没办法改变,但之后接的全让我排开了,所以从下个月一号到二十号,我们有二十天的休息日,妳想去哪儿度蜜月?」他微笑的问她。 「老板……」 「该改口叫『老公』了。」他正经的纠正她,「之前因为妳不敢回家面对爸妈,所以我们才会没办婚礼,没宴宾客,没办法正大光明的公开我们已经是夫妻的事。但是现在妳都回来了,我也答应过爸妈,等妳回来之后,就要补办这场婚礼,将他们的女儿风风光光的嫁出门。」见她没啥反应,他又问:「妳怎么说?」 「说什么?」她茫然的看着他,心里的感动满得她无暇去想他的问题。 他真的瞒着她做了好多事不是吗?或许他正如自己所说的不懂浪漫,但他绝对比任何人都还体贴用心,而且不吝惜付出他的真心。 爸妈是否就是因为看到了他的真心,所以才会在认识他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放心把女儿托付给他呢? 离家的那天晚上,能够遇见他,她真的是三生有幸 … … 不,也许是修了三辈子的福分才对。 「说妳愿意嫁给我。」 他的话拉回她的思绪,让她更加的茫然不解,反射性的说:「可是我已经嫁给你了呀。」 「再说一次,因为我想听。」他低头轻吻她一下,温柔又霸道的说。 褚似似突然有种「她熟悉的老公又回来了」的感觉。 她笑逐颜开的对他微微一笑,深情款款的对他说:「我愿意。」荆亦择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爱妳。」他情不自禁的对她说,然后低下头来吻她,热情而深入地吮吻着她,完全欲罢不能。 躲在楼梯口的褚家二老们看见这一幕,忍不住脸红了,然后你拉我衣服、我推你快走的悄悄步回了二楼。 回到房间里,两人对看一眼,都还有些尴尬。 但—— 「老伴,我们家要办喜事了呢。」褚妈妈感动的说。 「这样妳满意了吗?」褚爸爸问。 「很满意。」褚妈妈迅速的咧嘴点头道。 她的烦恼终于暂告一段落了。 未来,她当然知道还是会有其它新的烦恼出现,但再多烦恼,也比不过女儿们是否能得到幸福这件事来得让她烦恼,所以,现在的她真的很满意,满意得不得了。 今晚,她终于可以放心的睡个好觉了。 真好。 —全书完— *欲知褚家三女儿褚姗姗如何桃花开了也烦恼,请见花园系列——堵家女儿之一 《未婚姗姗》 *欲知褚家二女儿褚薾薾为何爱情长跑嫁不了,请见花园系列——堵家女儿之二 《不婚薾薾》 *欲知褚家大女儿堵依依因何说要离婚好不好,请见花园系列——堵家女儿之三 《早婚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