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当嫁》 第一章 东岳七公主皇甫慧最喜欢吃枣,尤其是冰镇过后的红枣,她可以一个接一个地一口气就吃掉两三斤。 此时她正在吃的就是冰镇红枣,只是吃的位置有点特别--在一棵树上。 她把红枣高高地抛起,然后精准地落进她的口里,用力嚼了几下,吃下美味的果肉,然后「扑」的把枣核吐到了墙外面。 「公主殿下去哪儿了?皇后那边催得急呢。」 她听到宫女们正走过树下议论著,但是没人抬头向上看一眼。 她笑咪咪地捧着那碗冰镇红枣,此刻只剩下最后一颗,着实有些舍不得。她用两根手指捻起那颗枣,喃喃自语,「可怜的小枣啊,不是姊姊不心疼你。你看你现在娇艳欲滴、貌美如花,若是我把你留到明日,你就年老色衰,变得干巴巴的,到时候谁还会喜欢你?不如今天就把你留在我的口腹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她唠唠叨叨说完这一番话后,吃了那颗枣,又「扑」的吐出枣核。 宫墙外有个熟悉的女声陡地尖叫,「天啊!是谁乱丢东西?七妹,是不是你?」 皇甫慧吐了吐舌头。真是冤家路窄,向来和她最不对盘的五姊皇甫楠竟然恰好走到墙外。 她悄悄跳下树,大摇大摆地进了自己的寝宫。宫女们一见她现身,七手八脚地帮她换好衣服,簇拥着将她一路送到了皇后的养心宫。 今天是母后的寿诞,皇甫慧特意晚到,因为她实在不想和那一干哥哥姊姊们比谁送的礼物好。结果人还没走到母后跟前,就听到五姊皇甫楠正在大告她的御状--「母后,七妹最近越来越没规矩,都是母后您太宠着她,今天母后不能再偏袒她了,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小楠,你就不能让着你妹妹些?她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个做姊姊的可以多教教她……」 「她几时服我管了?」皇甫楠气呼呼地抗议,一瞥眼,正好看到皇甫慧。「她人来了,母后要是再不管她,我以后也不理母后了!」 皇甫慧低着头,怯怯地走过去,「母后,慧儿来晚了。」 「知道自己来晚了?」皇后非常疼爱这个女儿,此时看到她,一把将她搂了过来,「其实你来的也不算晚,你二哥还没来呢。」 「二哥是重要人物,可能被国家大事耽误了。」皇甫慧四处张望了一下,「他还是会带着那个叫周静阳的丫头一起来吧?」 「她现在是你二哥的义妹,也算是你的姊妹了。她年纪比你大些还是小些?」 「比我小几个月。」 「那算是你的妹妹了,你该对人家客气些。」 听从母后的谆谆教诲,皇甫慧乖巧地笑答,「是,我知道了。」 「母后……」见母后没有训斥妹妹的不是,皇甫楠不依地在旁边提醒。 皇后只好说:「刚才你五姊路过你的宫墙外,说有人从墙里丢出东西砸了她的头,你知道这事儿吗?」 「有这种事?」她故意睁大眼睛惊叫,伸手要去摸五姊的头,「五姊,你被砸伤哪里了?」 皇甫楠立刻伸手格开,「去!去!去!我若有事,还能站在这里吗?七妹,你别假装不知情,砸中我的是一粒枣核,你说,除了你,还有谁敢这么放肆?」 「五姊,你真是冤枉我了。我刚才在寝宫里忙着穿衣梳头,哪有闲工夫朝墙外吐枣核?」 皇甫楠眉毛一竖,「还说不是你干的?连「吐」字都说得这么清楚,显见就是你做的!你就招认吧!」 皇甫慧拉着皇后的手,哭丧着脸求诉,「母后,五姊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知道五姊为啥要这样说我了,因为前两天她和我抢海棠花,被二哥说了几句,她心里不高兴。」 皇甫楠气得脸色都变了,「皇甫慧!你别在这里胡乱攀扯,二哥都说要我让着你,我都已经让了……」 「那五姊为什么今天又来找我麻烦?」皇甫慧回过头,状似无辜的眨了眨眼,「哦,我知道了,五姊是恨我那天打扰你和那个谁聊天……」 皇甫楠脸色大变,一下子扑过来捂住她的嘴,「口无遮拦,胡说八道什么?」 皇后狐疑地看着两个女儿,「小楠和谁聊天?」 皇甫楠立刻转怒为笑,「没有谁,母后,我和七妹去那边转转。」说着就拉着妹妹往旁边无人处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喝道:「不管你看到什么,都给我闭上嘴!」 「我看到什么了?」眸底闪过一抹精光,皇甫慧装呆反问,「那天你不是和秋泓姊聊天说四哥在暖香阁和一个青楼女子打得火热,母后应该也知道,难道这事不能说?」 皇甫楠倏地瞪大眼,「你……你是说这件事?」 「是啊!要不然五姊以为我在说什么?」什么事不能说,她当然知道,只要五姊别欺人太甚。 皇甫楠银牙暗咬,重重一顿足,「哼,真不知道你是真胡涂还是假胡涂!」说罢,就提着裙子快速地走掉了。 皇甫慧笑咪咪地靠近旁边的一张桌子,今晚这里的宾客不少,据说连西岳的眉琳公主都来了,所以很多美食就直接摆在桌上,任人选用。她刚吃了一堆的红枣,其实肚子里已经没剩多大的空间,可看着桌上美味的各式甜点又不禁嘴馋,正琢磨着是先吃蛋皮水晶饺,还是千层红豆糕,就听到旁边有个软软、清脆的声音响起。「姊姊,我口渴。」 宫里她没有弟弟是这样的音色和语气,起初以为那声音是在叫别人。 但随即那声音又贴近了她一些,更响亮地说:「姊姊,我想喝水。」 她猛一转头,只见一张白嫩得彷佛汤圆的俊美脸蛋就在自己身侧不到一丈的地方,这么近的距离,吓了她一跳,她连忙退了几步,这才看清那个人的长相。 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抑或许是男孩? 纤瘦的身子,个子比她略高一些,但是比起她那个英明神武的二哥皇甫蒙来说,眼前这人只能算是男孩子吧?太清澈、单纯的眼神,看不出多大年纪。十七八?还是十三四? 他的五官圆润清秀,绝对算得上是美少年。她忍不住又拿她心目中的英雄--二哥皇甫蒙和这个男孩做比较。 二哥的五官是漂亮中蕴含着锋芒和锐利,这个男孩倒是满脸的稚气和纯真,单纯到近乎……可耻。 怎么可以有人用这样满是单纯无害的眼神看人?还用这样柔软的嗓音叫别人姊姊?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又忍不住想将他一把抱在怀里,狠狠蹂躏他白嫩的脸蛋。 她现在知道为啥二哥会对周静阳那么好了。白白嫩嫩的周静阳,在二哥面前总是一副小绵羊的柔弱样子,让人看了既想狠狠欺负她又想狠狠保护她,就像面前这个陌生男子。 她呆呆地看了他半晌,直到那男孩说了第三遍,「姊姊,我想喝水。」 皇甫慧猛然回神,忙不迭倒了一杯热茶给他。「这里不是有茶水吗?你自己倒不就行了。」 「我怕烫。」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那双手又白又嫩,十指如葱,让身为公主的皇甫慧看了暗自汗颜,他的手比她的还漂亮。 怕场面尴尬,她随口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会因为怕烫而不喝茶?难道你宁愿渴着?」对方没搭腔,皇甫慧好奇地看着他,「你叫什么?你是谁啊?」 「瑞麟。」他用一双手捧着那个茶杯,小心翼翼地喝着茶,就像个偷吃糖的小孩子,模样很是可爱,可明明他比她还高。 「瑞麟?」她不记得自己的亲戚中有这个名字,「你父亲是谁?在朝官居何职?」 瑞麟喝完那杯茶,粲然地冲着她笑,「姊姊,我好饿,我想吃东西。」 「这里不是有好多好吃的?想吃什么就随便拿。你别一直喊我「姊姊」,叫得这么亲热,你几岁?说不定你还比我大呢。」 「五岁。」他闪着晶亮的眸子回答。 皇甫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五岁?」五岁就长这么大?是她听错了还是他在逗她? 「殿下,原来您跑到这里来了。」 有人跑过来,皇甫慧漫不经心地响应,「哦,我只是……」 话音未落,那个人已经跑到男子身边,「殿下,公主那边一直在找您,快点和我过去吧。」 「我不要去找皇姊,皇姊都不让我吃东西。」瑞麟鼓着腮帮子,拚命地夺回自己被来人拉得紧紧的袖子。 「皇姊?」皇甫慧打量了两人半天,忽然醒悟,「你是西岳的人?」 跟随在瑞麟身边的随行官员虽然不认得皇甫慧,但看她的穿著打扮,也知道她必然是皇室中人,陪笑道:「是,眉琳公主特意来为皇后娘娘祝寿。这位是西岳的瑞麟皇子。」 「姊姊,我想吃枣。」瑞麟依旧笑咪咪地看着皇甫慧,「你带我去吃,好不好?」 皇甫慧觉得这瑞麟皇子脑子似乎有问题,可也不好多问,笑道:「今天这宴席上没有枣,你要是想吃……」 「骗人,姊姊刚刚吃了枣,怎么说没有?」瑞麟皱了皱眉,一双大眼里好像快蕴出了水光,一副可怜巴巴地瞧着她。 皇甫慧一惊,「我……谁说我刚吃了枣?」 「姊姊的嘴巴里有枣的味道,骗不了人。」瑞麟得意扬扬地抬起下巴,就像捉住了偷腥的猫儿似的,他靠近皇甫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会闻错,这是我们西岳的金丝小枣,我最喜欢吃了。」 虽然他说话的样子像小孩子,可他的外貌明明是个大人,骤然被这样一个男人靠得如此近,皇甫慧还真是不习惯,连心跳都乱了好几拍,只能急忙跳开,尴尬地干笑着。 那名官员不好意思地对她小声说:「您千万别和我们殿下计较,他嗯……有点异于常人。都怪我没有把殿下看好。」 对她行了礼后,官员死拖活拉地将瑞麟从她身边拉走。 皇甫慧见瑞麟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忽然觉得心头不忍,好像她犯了天大的过错似的。 这一个晚上,皇甫慧一直心神不宁,老惦记着那个西岳的古怪皇子,她后来再也没有看到他,大概是被手下拉到哪里去了吧?倒是眉琳公主一直在场中搔首弄姿,企图勾引她二哥,看得她好不恶心。 等到天色渐渐暗了,她要回自己的寝宫,路过一道宫门时,就见皇甫楠正在和内宫统领左蓝钰小声地说着什么,两人都一脸凝重。 她遥远地喊了一声,「五姊!」 皇甫楠看到她,就像是看到对头冤家一样,先是一惊,然后恨恨地转头就走。 她上去拦住也要离开的左蓝钰,笑说:「左大人,我五姊为什么走掉了?」 他尴尬地回答,「大概是五殿下有要事要办吧。」 「除了涂脂抹粉穿衣带花,五姊还能有什么要事?再说这黑漆抹乌的晚上,她总不至于又到处争妍献媚吧?」皇甫慧贼笑,「我倒是有要事要找你问问呢。」 左蓝钰紧张得话都有些结巴,「殿下……请、请问。」 「今天西岳除了眉琳公主之外,是不是还来了一个叫瑞麟的皇子?」 左蓝钰偷偷呼了口气。「是,是眉琳公主的弟弟,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是言行举止像个小孩子。听说是小时候坠马摔到头之后,就一直这样了。」 第二章 「原来是这样,难怪看起来怪怪的……」皇甫慧自言自语,又问:「那他现在住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想起他被官员拉走时的表情,她竟想去看他好不好。 「公主殿下要去看他?」左蓝钰不解,「公主殿下认得他?」 「不认得,不过他看上去是个挺惹人疼的孩子,之前吵着说他姊姊都不给他好东西吃,咱们身为主人,总不好怠慢人家。」 「哦,是这样,西岳皇室一行人现在都住在宫外的驿馆内。」 「知道了。」皇甫慧点点头。既然在驿馆内,现在天又黑了,她不便出宫,等到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皇甫慧带着一名宫女,提着食盒,衣着简单的前去驿馆。 驿馆内,眉琳公主不在,驿馆内的人得知她的身份和来意之后,立刻把她领到瑞麟皇子所在的南厢房。 他正托着腮坐在窗边发愣,晚上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大男孩,现在在阳光下倒显得俊朗如太阳花一般。 「殿下!」因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受欢迎,皇甫慧站在门边,挨着头向里面打招呼。 瑞麟闻言转过头来,看到她时,先是皱眉愣了一阵,然后立刻笑着跳起来,「姊姊!」 「用过早饭了吗?」皇甫慧让宫女把食盒放到桌上。 他兴奋地围着食盒打转,「这里面是什么?好吃的?」 「是啊,都是宫里御膳房做的,也都是我喜欢吃的,只是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就是。」 「我肚子好饿,姊姊你真好!」瑞麟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也不管干净不干净,伸手就从食盒里抓起小点心,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看你这样子,难道还没用过早饭?」皇甫慧径自在他身边坐下。 「我皇姊说……我吃了会拉肚子,所以不让我吃早饭。」他嘴里塞满了东西,说话含糊。 「你身体这么不好吗?」皇甫慧同情地打量他,「难怪你看起来瘦瘦的,你一天吃几顿饭?」 「只有一顿。」一会儿工夫他已经吃掉了好几个虾饺,又去拿第二笼的小点心。 「唉,生于帝王家,也没有享多少福嘛!」皇甫慧很是感慨,看他吃得满脸油光,却又扬着灿烂微笑,不禁更加心疼他,不自觉的掏出自己的手绢,帮他擦去脸上的油渍。 待吃完了点心,他将下巴枕在桌上,仰着头看她,一脸单纯的笑问:「姊姊你真好!你能不能带我去玩啊?」 面对他天真、热切的眼神,她竟不忍心拒绝他。 「玩?这周围也没什么好玩的……」皇甫慧侧着头想了半晌,「要不然……我带你去钓鱼吧。」 「钓鱼?钓上的鱼可以吃吗?」 「湖里的鱼不太大,要吃可能会塞牙。你要是想吃鱼,回头我叫御膳房帮你做。」 瑞麟摇摇头,抓住她的手腕晃了晃,「姊姊,我们现在就去钓鱼吧!」 见他笑咧的嘴,她也跟着开心起来。 皇甫慧带着他刚刚出门,就有得到消息的西岳官员跑来阻止。「皇甫公主,有劳您来看望我们殿下,但是我们大公主有命,要殿下在驿馆内等候,不要随便乱跑。小臣不敢忤逆大公主的命令,还请公主不要为难我们。」 皇甫慧闻言,不禁犹豫了。 但瑞麟紧紧拽住她的手腕不肯松手,哀求道:「姊姊,带我去钓鱼。我们悄悄去,不告诉我皇姊。」 「既然不许他乱跑,为什么还要带他到东岳?眉琳公主大可以不带他这个麻烦啊。」皇甫慧觉得天真的瑞麟被留在驿馆内,简直形同软禁,明明是姊弟,为什么听起来似乎眉琳公主对他不好? 那官员苦笑,「大公主有什么安排小臣不知道,但是大公主不许殿下外出的命令,小臣必须遵守。」 「难道你们大公主还怕别人卖了他不成?」皇甫慧很不喜欢别人管束自己,这西岳官员的话处处和她作对,于是一时气愤难平,拉着瑞麟就往外走。 那位官员不敢阻拦她,只能着急的眼睁睁看着皇甫慧把皇子带了出去。 「告诉你们大公主,带走瑞麟皇子的是我皇甫慧,她若急着找他,可以到皇宫中来要人。不过……我二哥可不在皇宫中哦。」皇甫慧还不忘回头打趣,嘲弄地留下话。 「你大姊好像看上我二哥了。」在金鲤湖边,皇甫慧一边和瑞麟悠闲地钓着鱼,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她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她的话,会不会和自己呼应,自顾自的说着。 「其实你大姊长得还不错,不过我二哥已经有个漂亮的未婚妻了,为人贤慧又善良,脾气又好,不像你大姊,总是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真不懂你大姊带你来这里做什么,无论是谈事情或拿定主意,都不用想指望你嘛。」 她斜眼看着瑞麟,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浮漂,彷佛没听见她刚才的话。 她不禁叹道:「唉,挺漂亮的一个人,可惜,怎么会是个傻子。」她刻意把最后几个字说得很小声。 瑞麟忽然大笑起来,「姊姊,鱼上钩了!鱼上钩了!」他用力向上拉竿,果然钓起一条足足有半尺长的大鱼。这在金鲤湖来说,着实罕见。 「哇,你还真是厉害!我从小到大在这里钓了多少次鱼,都没有钓出这么大一条。」皇甫慧帮他拉着鱼竿,好不容易把那条鱼拉上岸,放到早已准备好的水桶里。 「姊姊,我们今天有鱼吃了!」瑞麟开心地笑说,献宝似的提着桶给她看。 「傻孩子,我和你说过的,这里的鱼不能吃,就算是条大鱼也不能吃。」 「为什么?」瑞麟一副委屈样,「是我自己钓的,而且牠够大。」 「但是……这里的鱼其实在我们东岳有祈福的寓意,凡是从这里钓上来的鱼都不能吃,得放生回去的。」 皇甫慧见他满脸的失望,不禁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乖啊,好孩子,把鱼放生了,也算是做好事积阴德,我保证御膳房里会做特别好吃的鱼给你吃。」 「真的?」瑞麟摸着肚子,「我饿了,姊姊我们去吃鱼吧!」 「不是刚吃了早饭,这么快就饿了?」瞧他身子这么单薄,真不敢相信他是个大食量的人。可看他热烈的目光,又不忍心拒绝,于是吩咐宫女,「叫御膳房做些好吃的送到我宫里,对了,吩咐他们煮条鱼来,要大一点的哦。」 皇甫慧对瑞麟招招手,「好了,一会儿就有的吃了,你要再钓一会儿鱼,还是现在就去吃?」 「你宫里……好玩吗?」瑞麟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钓鱼上。 她想了想,「还好吧,有个秋千,不过我很少玩,还有几棵大树,我倒是常爬,你会爬树吗?」 「爬树?」瑞麟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我会!」 事实证明,瑞麟果然是个爬树高手。那么高的树,他爬得竟然比她还快。 「你在西岳也常爬树吗?」她特意挑了一棵最高大的树,树杈够坚固,地方也算是宽大,能容纳两个人同时坐在树上。 瑞麟得意地说:「有时候我皇姊欺负我,我就跑到树上躲着,她不会上树,只能在下面骂我,哈哈哈……」 「你那个姊姊总是欺负你?为什么?」 「不知道。」瑞麟躺在树干上,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皇姊不喜欢我,她不高兴会骂我,有时候还会打我。」 「真是太不应该了!」皇甫慧不禁义愤填膺。「身为姊姊的人怎么可以欺负弟弟?我对我的兄弟姊妹可好了,要是我姊姊想欺负我,我一定以牙还牙地报复回去!你也不该这么老实,她要是想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你岂不成了待宰的羔羊?」 「姊姊……不应该欺负弟弟吗?」他垂下头,「我还以为都是这样的。」 「当然不是!」皇甫慧发现他竟然有这么错误的认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认真地对他说:「不只是你姊姊,就是你爹娘也不应该随意打骂你。倘若你觉得受了委屈,心里不舒服,你可以跑掉,也可以反抗,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很不开心,明白吗?」 知道他摔马后心智一直停留在小孩的阶段,让她不禁感到心疼,这会儿得知他姊姊竟恶意欺负他,更让她忿忿不平。 「可是……姊姊会打我打得更厉害。」瑞麟皱着眉头,「姊姊生气会打脸,我不想她打我的脸。」说着,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昨晚她也打你了?」皇甫慧拉开他的手,细看才发现他左侧的脸颊上的确有一块微微的红肿。她气得用力拍着树干,「你父皇母后怎么不管她?」 瑞麟眨着眼睛,眼眸似乎蒙上一层水气,「我娘死了,我爹就不疼我了。」 皇甫慧恍然大悟。唉,没有娘疼的孩子真是可怜。她情不自禁伸手圈住他的肩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好孩子,乖,虽然没有爹娘疼了,但你一定要对自己好。」 瑞麟就这样靠着她,也将大手环抱在她的肩膀上,喃喃低语,「姊姊,你真好……要不然你做我姊姊,我不想回家了。」 「咳咳,这个……只怕不行。」皇甫慧还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你是西岳的人,自然要回去西岳,姊姊没办法留你。」 「那……姊姊和我一起回西岳,好不好?」瑞麟天真拍手叫着。 「咳咳咳……也不太可能,姊姊也不能离开自己的爹娘啊。」 瑞麟闻言脸色一沉,「原来你装得很疼我,其实都是骗我的!」他蓦然推开皇甫慧的手,跳下大树,大步走出她的寝宫。 迎面正好有几名宫女捧着做好的热菜走来,皇甫慧也跳下树,大声喊道:「喂,香喷喷的饭都做好了,你不吃可要浪费喽!」 瑞麟回头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忽然变得很幽冷,彷佛她是一个陌生人似的,看得皇甫慧一愣。 瑞麟没有响应她的好意呼唤,回身独自一人走远。 皇甫慧真觉得自己很冤,一片好心陪伴瑞麟玩,结果却换来对方的不谅解,还摆臭脸给她看。 她在外人眼中可是个不会乱发脾气的好公主,殊不知,她是最吃不得亏的,不管是明亏还是暗亏,她都会想方设法地报复回去。但是这个瑞麟,脑子有些毛病,快二十岁的年纪,却只有五岁孩子的心性,若是和他计较,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晚膳时分,皇后派人来请她到养心宫一起用膳。 席间,皇后看出她神思恍惚,便关切地问:「慧儿,有什么烦心事?」 「哦,没有,就是天冷不想动。」她随口应着。 一同在座的五姊皇甫楠在旁边取笑道:「听说你今天和西岳那个傻皇子一起玩了半天?」 皇后立刻问:「是吗?慧儿。」 「嗯,看他怪可怜的,也没人陪他玩。」 「还是离远些吧。」皇后斟酌着说:「不要靠他太近。」 「为什么?」她不解地看向母后。 皇甫楠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因为,他那个皇姊想利用他与我们联姻。」 皇甫慧怔住,「真的?」 「是啊,而且听说父皇已经开始考虑这件事。你若是不想引火烧身,还是趁早离他远些较好。」 皇甫慧垂下头,面前一盘红白相间的甜果正诱人地摆在她面前,这道平时她最爱吃的甜点,今天却引不起她的食欲。 第三章 皇甫慧有两天没看到瑞麟了。皇宫中也没有邀请瑞麟和眉琳入宫,听说眉琳这些日子代表西岳在和东岳谈一些经贸上的事情,这些事自有太子去谈,可轮不到她插嘴。 知道两国有可能联姻的消息后,皇甫慧思忖许久,为什么眉琳要让自己的傻弟弟到东岳来找联姻的对象?父皇既然也知道瑞麟皇子的脑子有问题,又怎么可能答应这门亲事?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因为救了二哥而被他认作义妹的周静阳,刚刚被父皇封为忠义公主。关于这个封号,还被她五姊笑了很久,据说二哥也不满意,现在看来,这个封号倒像是「别有用心」。父皇会不会有意要把周静阳许配给瑞麟? 若真是如此,他们真可怜,全都成了别人的棋子。只是二哥一直很护着周静阳,若是他知道了父皇打这样的主意,会同意吗? 第三天,皇宫中又设了一次晚宴,正式招待西岳来使。皇甫慧不喜欢眉琳公主,忍不住在人群中寻找着瑞麟,找了好大一圈,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他。 「你这几天好吗?」她开心的抱着一碗冰镇红枣靠过去,「姊姊给你拿了很好吃的红枣,又凉又甜,你要不要吃一颗?」 「走开!」瑞麟忽然暴怒地对她吼了一声,双手抱着自己的肩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我才不要你假惺惺地对我好。」 她怔了下,蹲下身,发现他的衣着很单薄。这么冷的天,别人都穿着御寒的皮毛或棉袄,他却只有简单的棉衣,看上去没什么厚度。 「你怎么穿得这么少?不怕冻着吗?」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你在发烧了!天啊,你皇姊到底会不会照顾你啊!」说着,她伸手拉起他,「走,我带你去吃药,穿上保暖的衣物。」 「不要……」他固执地想挣脱,但是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暴怒。 皇甫慧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别以为我是好脾气就和我乱发性子,若是再不听话,我就一拳打昏你!」 瑞麟看着她,眼神中的暴戾渐渐消失,又变成她第一次看到他时那份单纯的怯生生模样。 「好了,跟我走。」 她拉着他的手,从角门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寝宫。吩咐宫女先去找太医,然后去夜阑宫找一件男款的大衣送过来。 「夜阑宫是我二哥出宫前居住的寝宫,这件衣服是我二哥的,还挺新,而且我二哥出宫前的身材和你差不多,你先凑合穿着。」皇甫慧把一件价值连城的黑色狐狸毛大衣裹在他身上,然后拉着他坐在自己平时午睡的软榻上。 「姊姊,我好饿。」这好像是他每次见她时必说的话。 「刚才给你好吃的你又不吃,我放在那儿也没拿回来,现在宫里只有两块早上剩下的点心。」她叫宫女拿来点心,亲自将点心送到他口边,「来,张嘴。」 瑞麟直勾勾地看着她,终于张开口,让她把那块点心送到自己嘴里。 「嗯,你还是像现在这样乖巧的样子最可爱。」她笑着捏了捏他白嫩的脸颊,「也许就是因为你太乖巧了,所以老是被你皇姊欺负。唉!你要是回到西岳,早晚不是要被她欺负死?」 太医来为瑞麟诊脉了,皇甫慧站在一边看着,只见太医把着脉,神色却越来越凝重,她问道:「怎么了?不就是染上风寒吗?我都快能背出你们那几句掉书袋的话了,你只要开点药让他喝下不就好了?」 太医缓缓起身,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公主殿下,请借步说话。」 皇甫慧不解地跟着他走远了些。 太医低声说:「这位西岳皇子的脉象很怪,除了风寒发热之外,好像……气血有亏,阴阳不调,心尖有损……」 「别又掉书袋了,麻烦您说我能听懂的话。」皇甫慧听得烦了。 太医谨慎地低下头,「好像是……中毒。」 「中毒?」她瞠眸掩口,「几时的事?」 「毒性不强,也不能确定是何时中毒。」 「那……对他身体会有多大的伤害?」 「若是毒性累积太深,浸入肺腑,肯定会危及生命,只是不知现在他中的是何种毒、毒性如何,小臣才疏学浅,对毒物少有研究,只怕要请教太医馆中的其它大人了。」 皇甫慧沉思片刻,低声说:「这件事您先不要张扬,也不要和任何人提及,以免……对我们东岳不利。」 「是,小臣明白。」太医当然知道兹事体大,不能随便声张。毕竟现在瑞麟是在东岳做客,倘若西岳的人知道了,吵嚷出去,说是东岳故意下毒,那可就成了理不清的公案了。 皇甫慧回头看向因为发烧而有点昏昏沉沉的瑞麟,心中一声长叹。唉,生于帝王家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不幸吧?在皇宫之中不能得到任何的亲情抚慰,出宫来依然被这样冷落到近乎虐待,现在又无端中毒,甚至不知道下毒之人是谁、目的为何。 她坐在床边,手指碰到他时,他幽幽地睁开眼,一双水晶般的眸子漾着一层的水雾。 「姐姐,」他的手指紧紧勾着她的,温柔地低声细语,「我喜欢你。」 她微笑着拍拍他的手背,「姐姐也很喜欢你。」 「我想一直和姐姐在一起。」他凝视着她,那专注的眼神忽然让她有些不安。 她悄悄抽回手,故意笑说:「只要你在东臣做客,我会经常照顾你的。」 「公主,」身后有宫女唤她,「眉琳公主到处在找瑞麟皇子,问是不是在咱们这里,奴婢要怎样回答?」 皇甫慧迟疑着道:「先和她说,瑞麟皇子病了,要在我这里休息一下。公主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叫他们西岳的随行人员过来陪他。」 不一会儿,宫女回来,带来了眉琳公主的意思。「眉琳公主说,不便让瑞麟皇子在这里过夜,坚持要带他离开。」 皇甫慧皱起眉头,「都说是病了,怎么这么不通人情?把他带回去,她会好好救治吗?只怕还是对他不闻不问,让他挨饿受冻,别说是自己的亲弟弟,就是自己的狗,也不能这样对待吧?回去告诉那个层琳公主,就说是我的意思,今天我偏要留瑞麟在这里养病,明天等他病好了,我亲自送他回去!」 「可是公主,这样回话会不会显得……」宫女怕如此回话会惹恼对方。 皇甫慧挑起眉毛,「这是东岳,是我皇甫家的地盘,还轮不到西岳的人对我指手画脚,更用不着你替我操心!」 宫女当下吓得不敢多话,急忙去回享。 皇甫慧坐在他身边,轻声说道:「瑞麟,了尚若你去世的娘知道你现在受着这些委屈,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唉!我虽然有爹娘疼,但也不比你好到哪里,一样命运不由自己,将来不知道要把我和亲给什么皇亲子弟或是官家臣子。但不管别人怎样待我们,我们总要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对吗?」 瑞麟没有回应,闭着眼休息的他呼吸较刚才稍显沉重一些,显然是睡着了。 她轻叹一声,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对方拽着,她试着拉开,却怎么也拉不出来。难道她要一晚上都坐在这里吗? 瑞麟的脸颊红扑扑,发烧的热度让他开始说着吃语,因为声音小,皇甫慧也听不清楚他在嘀咕什么。 过了一阵,太医叫人煎好了药送过来,皇甫慧急忙哄着他起床吃药,趁势将自己的衣角从仙手里解救出来。 「烫……」他只喝了一口,就扁着嘴表示不满,「苦。」 她耐着心哄他,「药都是这样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嘛!乖啊,喝完了病就好了。」 「我不想病好。」他拒绝再喝那碗药,「病好了,姐姐又不管我了,皇姐又要欺负我。」 「不会的,你病好了,才好和姐姐玩啊,而你皇姐若是欺负你,你也可以跑得掉,或者,你可以直接来找我嘛。」皇甫慧苦口婆心地劝他,「把药喝了吧,你看我举得手都酸了。」 瑞麟打量着她,又打量了她手上的碗好一阵子,也许是被她的软语温柔说服了,终于接过那碗,咕噜咕噜地把药喝光。 「姐姐……」他看着她又想离开,忍不住出言叫住。 「你要是在这里睡得不舒服,我叫人再给你把里屋的床收抬一下。」皇甫慧也困了,真想赶快躺到自己温暖舒服的床上休息。 「姐姐,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宫殿,会不会怕?」 「怕什么?」 「怕……寂寞啊。」 皇甫慧侧目看他,笑道:「小鬼,你知道什么叫寂寞吗?」拨开他额前的乱发,她屈指弹了下他的脑门,「不懂就不要乱问。」 「你要去哪儿?」他再追问。 「姐姐也要休息啊。难道你一个人睡觉会怕吗?」她打趣反问。 他的眼珠转动了下,「是啊,我怕,姐姐会留下来陪我吗?」 「怕,也要一个人睡。你可是男子汉!」她哈哈笑着,快步跑了开来,当她跑到门口回头看时,就见他坐在软榻上,直盯着她的背影瞧。她有些心软,但是若再和他拉扯下去,这一晚上谁也无法好好休息。况且她还要静心想想,到底是谁给他下了毒,这件事她又该找谁商量? 或者……找二哥?他向来很有主意,在皇室中又掌握大权,对西岳的了解远比她多,二哥应该会给她一个明确的告知,让她可以解开眼前的谜团。 对,明天一早就去找二哥! 子夜刚过,一条人影倏地从宫墙外悄然翻进皇甫慧的羽灵宫内。 这道人影,准确地直奔正殿。透过窗户,看到了屋内的软榻上有一个斜躺的人影。 大殿的正门并未完全关闭,有道缝,足够一个人过身。那人悄无声息地侧身进入正殿,镊手镊脚地逼近到软榻边,微俯下身,看清了榻上之人,在确定无误之后,陡然亮出了雪亮的匕首,狠狠地刺了下去一一就在此时,窗外一把刀飞入,如闪电般正中那人的咽喉。 匕首掉落,身躯倒下,此人来不及哼一声便当场毙命。 此时一道黑影从窗口飞身而入,探了探地上之人的鼻息,单膝跪倒在床杨旁,低声说:「让殿下受惊了,是属下一时失察。」 「与你无关。」软榻上的人淡淡道,「敌人越是凶残,我们就越是要提高警觉,这一次是我故意放他进来的。他跟在我身边三天了,早晚要找机会下手,还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殿下,这太危险了,下次千万不要以身涉险。要知道百次行动中,倘若有一次让对方得手,就再难挽回。」 「我知道。你先退下,别让人看到你,这尸首也一并带走。」 「是。」那人背起地上的死人,就像背起一片羽毛般,轻巧的从窗口退了出去。 大殿内,又恢复了原有沉寂。 今天宫墙外树上的小鸟叫得格外响亮,皇甫慧始终懒得睁眼,只想再多享受一会儿被清晨阳光沐浴的感觉。 翻个身,忽然觉得胸口上有什么东西压着,她抬手一推,那东西软软的,长长的,热呼呼的……她陡然惊得清醒过来,倏地坐起身,只见有个人正趴在她的床边呼呼大睡,一只胳臂就搭在她的被子上。 「瑞麟!」她咬牙切齿地喊,「你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第四章 瑞麟团她的呼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仰起脸看她,「大殿里又黑又冷,我害怕,姐姐又不管我……」 「你这样……算不算得寸进尺?」皇甫慧真童他没办法,这样一闹,自己也没办法继续睡觉了,只好吩咐宫女赶快准备早膳,摸了摸他的额头,已没有昨晚的热度,显然是退烧了。 「一会儿我送你回骆馆去。」她觉得自己为了瑞麟惹了不少麻烦。母后明明劝她离他远些,但她一见到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按捺不住靠过去。唉,若是再不快点抽身,谁知道还会不会有更大的麻烦等着她?光是瑞麟中毒这件事,就是一个困扰她的难题。她可以装作不知,又怕这件事将来会给东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姐姐,你今天不陪我玩了?」瑞麟一边嚼着包子一边合糊地问:「我还想去钓鱼?」 「别再钓了,小心把自己钓到鱼塘里去。」皇甫慧犹稼着:「我一会儿要去找我二哥,要不然你先跟我去一趟兵部。」 「冰部?有冰吃的地方吗?」瑞麟开心地问道。 她不禁翻了个白眼,「你心中只有吃!」 皇甫慧领着瑞麟到兵部的时候,她的两个哥哥皇甫蒙、皇甫东正在商议着什么事情。 见到她来,四哥皇甫东诧异地问:「七妹怎么会到兵部来?」 她扮了个鬼脸,「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在偷懒。」 「原来是父皇的钦差大臣啊。」皇甫蒙悠然一笑,吩咐左右,「给公主殿下奉茶。」他向后一看,看到躲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瑞麟,眉头一皱,「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这孩子昨晚病了,留在我宫里睡了一觉。」她笑说,看到二哥的眉头皱得更紧,连忙解释,「你别想歪了,我们可没睡在一起,而且他的性子还像个孩子。」 「我倒没有想歪,只是他这个人……」皇甫蒙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老四,带瑞麟皇子到外面转转。」 皇甫东不解地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头,「我带他去转?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意思。」皇甫蒙看他一眼,目光之中的坚决不容置疑。 皇甫东虽然不解,但还是出门拍了拍瑞麟的肩膀,「皇子殿下,要不要跟我去骑马?」 「骑马?」瑞麟的眼睛亮晶晶的,「是白色的小马吗?」 「没有小马,只有大马。你要想骑就跟我来吧。」 瑞麟伸头向屋内的皇甫慧喊了一声,「姐姐,我去骑马,一会儿就回来,你不要跑掉啊!」 「知道了。」皇甫慧回应一声,见他和四哥远走了,这才小声说:「二哥,我有件棘手的事情,必须求助于你。」 皇甫蒙往后靠坐在椅上,一手捧着茶盏,斜眼看着她。「什么事能难倒我家七妹?该不会是又和五妹闹别扭吧?」 「不是,这一回是国家大事。」她一脸慎重地说,「昨天我叫太医给瑞麟把脉,结果太医说他好像中毒了。」 「中毒?」皇甫蒙也是一惊,「何时中的毒?中的是什么毒?」 「不清楚。太医一时间也诊断不出来,我不敢惊动太多人,所以嘱咐太医不要声张,然后一大早就来烦你了。 「二哥,我知道皇室之中难免会有阴谋诡计,但是瑞麟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陷害他能有什么好处?他曾和我说起他因为母妃病逝,父皇不再疼他,而眉琳公主总是欺负他,所以他现在在西岳皇族中可以说是毫无地位可言。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倘若再无缘无故地死于别人的毒手,实在是太可怜了!」 皇甫蒙冷眼旁观,见她神情激动,便插话问道。「你怎么这么在意他?你别忘了,他再可怜也是西岳人,总是我们的敌人,他的死活与我们无关。不过这件事你告诉我是对的,倘若他突然死在东岳,倒是无端给我们惹上麻烦。我看当务之急是赶快把他们送回西岳,也少添麻烦。」 皇甫慧听了睁大眼,「二哥,你怎么这么冷酩?兄弟之中,你最有侠义之心,也最见不得这些阴险歹毒之计,所以我才特意来找你商量。不管瑞麟皇子是不是敌人,他总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从来没有害你之心,你连半点同情之心都没有吗?」 皇甫蒙沉下脸,「七妹,你应该有所耳闻,父皇现在想把我的眸眸许配给这个瑞麟,眸眸是个多好的孩子,结果要沦为父皇的棋子,女家给一个白痴,你让我怎么同情他?我巴不得他早点死了才好,免得眸晖去西岳受苦。」 皇甫慧怒了,「原来二哥以前口口声声的公正无私都是在说别人,轮到自己头上,就可以牺牲任何人的性命。好吧!既然你一心一意只想保护你那个义妹,那我就去保护瑞麟!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于非命!」 她气冲冲地夺门而出,跑到校场,看到瑞麟正开心地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跟着四哥跑来跑去。 她擦着腰喊道:「瑞麟,我们走了!」 「再玩一会儿好不好?」他哀求。 「你要玩就留在这里吧,我走了。」她心中气恼不已。自己为了他和二哥翻脸,他却还在优哉游哉地骑什么马? 她也不等他,转身向兵部大门走去,就听见瑞麟在后面急得叫着,「姐姐,等等我!」紧接着「哎哟」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到地上。 她一回头,只见瑞麟揉着腿坐在地上,那匹刚才还在他身下的马儿已经跑到另一边去。 她急忙跑回来扶住他,「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得厉害吗?该不会摔到骨头吧?」 「姐姐,别丢下我。我听话,我会很乖很乖的。」他泪眼汪汪地瞅着她,一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像是怕一松开手她就会弃他而去似的。 皇甫慧长叹一声,「唉,你这样离不开入,若是回去西岳,谁会像我这样疼惜你?真不知道我这么在意你,是不是害了你?」 正说着,有人惊慌失措地跑到瑞麟的身前,「殿下,您怎么了?摔伤了?摔得重下重?天啊!这要是摔伤了可怎么得了?」 皇甫慧冷下脸来,因为对方是一直跟随在瑞麟身边的西岳官员。她不愿意看到西岳人对瑞麟这副关心备至的样子,因为她清楚这些人并非真的在意瑞麟。 瑞麟仿佛也不愿意在他们面前示弱,便一手撑地,咬牙站了起来,「没什么,我是自己摔倒的。」他对着皇甫慧咧开嘴,偷偷使了个顽皮的眼色,仿佛在说:放心吧,我不会牵累你的。 那官员松了口气,但还是扶住瑞麟,小声说:「殿下,快跟我回骚馆吧,咱们后天就要启程回西岳去了。」 瑞麟的脸色陡然一僵,盯着皇甫慧的眼神变得哀怨起来。 皇甫慧没来由的忽然很舍不得他,想到他回国之后可能遭遇的种种不平等对待,尤其是至今她都无法查清他中了什么毒,只怕这一别会是永诀。 「我和瑞麟皇子还有几句话要说,麻烦您在这里稍等一下。」皇甫慧拉着瑞麟,丢下西岳官员,随便找了间空屋于便钻了进去。 「瑞麟,我今夭和你说的话,你不能随便说给别人听,但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你明白吗?」她郑重严肃的神情感染到了瑞麟,他的眸中也闪着隐隐的光泽,不再像平日那样纯净得一无杂质。 「好……」他轻声答允。 她深吸一口气,用蚁纳般的音量说:「有人要害你。」怕他不懂,她再补充道:「你中毒了,我还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在你走之前可能也无法帮你解毒,但是我没有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你扣留在东岳帮你解毒,所以一切全要靠你自己。 「瑞麟,虽然你的心智还小,但你毕竟是个大人了,你必须细心分辨周围到底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信不过的人拿给你吃的东西,你绝对绝对不能乱吃,明白吗?」 他的眼波闪烁,也许是屋子中的光线不好,皇甫慧忽然觉得他眸中涌动的幽光好陌生,就好像他上一次和她发脾气时的那种冷淡,让她不由自主地又加重语气交代,「你千万不要认为我是在和你开玩笑,这是他关生死的事,等你回国之后,一切真的只能靠你自己……唉,也许我是在白费唇舌。」 她有点泄气,指望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说清楚人心的复杂,根本是妄想。 瑞麟悄然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柔柔说道,「姐姐,谢谢你。」接着他微微低下头,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清凉的浅吻,仿佛羽毛拂过般痒痒的,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甜美。 皇甫慧愣住,她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她的话,这一吻或许只是一个孩子傻气的冲动,但是那种羽毛般柔软搔痒的滋昧,却仿佛穿透到她心里,让她只能呆呆地看着笑得灿烂的他,恍惚间有种罪恶感,仿佛自己占了他的便宜似的。 好可惜,他只是一个孩子,如果他是个正常人,说不定她会主动扑上去…… 想来想去,她的罪恶感越来越深,连脸孔都开始热起来,她不得不低下头去掩盖自己的神色,却看到他的手不知何时落在她的掌心中,和她十指勾缠,那样的亲昵让她又失了神,没有留意到眼前的他在这一刻浮动在眼中的是前所未有的深沉,黯沉如夜。 陡地风波平地起,东岳出大事了。 二皇子皇甫蒙突然带兵离京,说是要驻守七台。这本是早已预定好的行程,并没有什么特别。但要命的是,皇甫蒙不是独自一人走的,他还带走了国主皇甫博本已暗中许配给西岳的新公主周静阳。 国王大怒,发下数道金牌召回皇甫蒙,但皇甫蒙置之不理,逞自前行,全然不把圣旨放在眼中。 皇甫慧也没想到二哥会胆大到这种地步。虽有传言说几年前二哥还曾经持刀上殿逼宫,但是她知道,二哥不是莽撞行事之人,所谓逼宫之说,应该另有隐情。可这一次二哥出人意表的举动,让她不得不重新亩视自己向来钦佩的二哥。 他是故意带走周静阳的,也知道带走周静阳会惹恼父皇,因为这让父皇对西岳的承诺成了一纸空文,会丢尽父皇的颇面。若真的激怒了父皇,对二哥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都说二哥和大哥皇甫善为了皇位明争暗斗,难道二哥不想要皇位了?就为了那个贫家女孩周静阳? 皇甫慧左思右想,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每次看到二哥照顾周静阳,她都觉得好笑,因为二哥把周静阳照顾得无微不至,就像是把她当作不懂事的孩子,为她顾前顾后,若是有人对周静阳不敬,二哥就会板起脸来给人脸色看。她一直觉得周静阳就像是二哥闲来无事养的宠物,可以逗逗玩玩,但不会认真。 但现在回头去想,谁说二哥不是认真?或许他就是太认真了,才会冒着和父皇闹翻的危险,硬是将周静阳带出京城。 二哥是不是对周静阳动了心?他们两人其实并不是对外声张的那样,仅是义兄妹的感情? 可是,二哥明明有未婚妻刘秋泓了,听说这一回刘秋泓也跟着二哥一起去了七台,这三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一点皇甫慧可就想不明白了。 因为皇甫蒙的出走事件,西岳眉琳公主一行人原本归国的计划因而暂时受阻。 这天刚用完早膳,皇甫楠就急匆勿地来找皇甫慧。 第五章 「七妹,你知道二哥带着周静阳跑掉的消息吧?夕,皇甫楠向来讲究仪容姿态,今天却跑得娇喘吁吁,珠钗也歪了几分。 「谁能不知道呢?」她和五姐交恶,连话都很少说,今天见五姐花容变色地来找她,心中倒是明白对方在着急什么。 「你怎么还这样悠闲地坐在宫里?难道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皇甫楠怒瞪着她。「若是追不回周静阳,我们姐妹俩当中就必然有一人要去嫁给那个白痴皇子了!」 「那又怎样?」皇甫慧悠哉的啃着一颗苹果,「这本来就该是皇甫家的人尽的义务,凭什么让个外姓小姑娘来分担?姓皇甫的人这点胆量都没有,还配做什么公主?」 皇甫楠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转念一想,她忽然教容冷笑道:「哦,我倒忘了,那个皇子和你的私交好像不错。你还曾经把人家留在宫里过夜是吧?是不是你早看中这个西岳王妃的位子,这不正合你意?」 皇甫慧本想翻脸,突然笑眯眯地说:「当不当王妃由不得我,还是要看父皇的意思。姐妹之中,没有出嫁的数你年纪最长,最知书达礼。论容貌,你在皇宫之中不是向来号称是第一美人?我若是西岳人,要再挑一个,就一定挑你。」她话说得合情合理,摆明想气死五姐。 皇甫楠气得顿足,「皇甫慧,你是存心要和我作对是吗?你明知道我不能嫁到西岳去!」 「有什么不能?我们做公主的,有谁的婚事是能自己做主的?」说到最后,皇甫慧声音一沉,「还不是由着别人摆弄罢了。」她们似乎尊贵,但许多事全不由自己。 「七妹,话不能这么说。」皇甫楠态度也软了下来,甚至比她还要垂头丧气,「这事难道就没有转圆余地吗?你帮我想想,能不能想办法劝二哥,让他把周静阳放回来?你和二哥不是向来关系很好,你给二哥写封信,说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皇甫慧好笑地看着她,「五姐是在和我开玩笑吗?二哥连父皇的话都不听了,谁能劝得动他?难道你还没看明白,二哥为了周静阳,这回可是孤注一掷。五姐也别操心了,若命中注是该是你我去西岳,也没什么可怕的。难道你还指望父皇把你许配给你心仪的将军不成?」 皇甫楠脸色大变,「你……说什么?谁指望什么将军了?」 「打个比方而已,五姐何必多心?父皇并没有将那些年轻将军看在眼里,像左蓝锰将军,父皇前几天还说他为人太过柔懦,不堪大用,连英俊有为的左将军父皇都看不上,你还能指望谁?」 皇甫楠一下子红了眼眶,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开口,「你都知道了吧。」 「什么?」第一次见五姐在自己面前示弱,皇甫慧很不习。喷;她向来吃软不吃硬,见五姐这样子,她也不由得卸去武装。 「你不用和我装,我也不瞒你。」皇甫楠咬牙道:「没错,我是喜欢左蓝锰,他也喜欢我,我宁可这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想背叛他。你心中若也有喜欢的人,你便会知道我此刻的心情。」 皇甫慧虽然早就冷眼旁观看出五姐的心事,但从没想到她会对自己坦白,一时半刻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七妹,要不然你去母后那里探探口风,看父皇是怎么想的?母后好像已经知道我和蓝钮的事情,所以对我总是小心谨慎的防备着。」 「你想和左大人在一起,可是左大人肯为你做什么呢?」皇甫慧沉声问道:「他可以为了你忏逆父皇吗?或是在父皇母后面前大胆直言喜欢你?还是要你跟他私奔?若是都没有,就算我从母后那里问到些什么,你又能怎样?」不是她太狠心,而是想借此让五姐早日看破现实,有些事她们真的无能为力。 皇甫楠灰败了脸,站起身轻叹,「自小到大,我们姐妹就不交心。今日我难得和你交心,可你……罢了,听天由命吧。」 皇甫慧见五姐黯然神伤地离开。心中虽然也有感慨和不忍,却没有开口叫住她。因为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可以帮助五姐解决心头的阴霆。就是她自己,不也是二哥这次出走之后的受害者,谁知父皇会不会挑中她嫁到西岳去? 为了安抚西岳人,这一晚皇甫博又在宫中设宴款待、但是席间宾主因为一个共同的心事,场面难免显得落落寡欢。 只有眉琳公主的表现不像是因周静阳的离开而生气,她一如既往般笑得花枝乱颤,在席间如男子般豪爽喝酒吃肉。 四皇子皇甫东悄悄对七妹说:「西岳人这下可高兴了。」 「怎么?」皇甫慧不解。 「他们本来就不愿意让周静阳以公主身份嫁过去,父皇想用出身低贱的贫民女孩代替尊贵的公主远嫁和亲,其实西岳并不乐见,了尚若日后两国开战,他们不能指望用周静阳做人质要胁东岳。但周静阳若真嫁到西岳,他们也站不住脚抗议,毕竟一个白痴的皇子,哪能指望配个正牌公主?」 皇甫慧咬咬唇,目光一直停留在斜对面的瑞麟身上。他还是笑吟吟地看着四周,一副夭真无邪、与人为善的样子。会不会在他身边那些西岳官员中,某个人正是下毒害他的人呢?那天她苦口婆心对他说的话,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月挂空中,皇甫慧发现五姐悄悄退席,从侧面的月亮门溜了出去。她伸长脖子看了看,外面有个高大的人影晃了一下。 她又看向庭院中的众人,父皇母后都没有留意到五姐的早退。 她想了想,起身端起杯子走到皇后身边,「母后今天晚上好像不开心。」她像往常一样依偎在母亲身边,仰着脸笑说。 皇后的眉心被愁云笼罩,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小慧,你应该听说你二哥的事情了吧?唉,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就这么要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吗?」 她思忖后道:「也许二哥有别的用意?」 皇后苦笑,「不管是什么用意,没有和你父皇打声招呼就这样扔下摊子跑掉,你父皇真是气坏了。最要命的是,西岳如果不能带走一个公主,两国的关系将会闹僵,可是我和你父皇哪割舍得掉你和小楠?」 皇甫慧沉吟许久,作下决定道:「身为子女,应当为父皇母后分忧。若是父皇为难,女儿……愿意去西岳。」 皇后大惊,急忙捂住她的口,「慧儿,这话绝对不能乱说!若是让西岳的人听到了,到时你想赖都赖不掉。不过你放心,母后绝不会让你远嫁他国的。你父皇现在有意从宗族中的其他女子中挑选一个封为公主,顶替周静阳的位置去西岳。这事总会有个了断,但绝不能让你去牺牲。」 「别人的女儿也是人家父母的心头肉,难道就该牺牲她们吗?」皇甫慧闻言不觉宽心,反倒轻叹一声,没再反驳,转身离开母后。 她悄悄走到侧面的月亮门口,隐隐可以看到花木扶疏之后站着两个人影,都低垂着头,就像交颈而眠的天鹅一般靠得很近。她怔征地看着那双影子,不知道是该佩服他们的大胆,还是该上去把他们拉开,免得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姐姐,你跑到这里来啦!」 瑞麟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显然也惊动了花木之后的两人。 她见那边的人影惊惶地往更深处躲避,便回身拉开瑞麟。 「你又跑来找我。归国的行李都收抬好了?你皇姐有说什么时候走吗?」 「本来说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又推延了,我也不知道。」瑞麟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笑嘻嘻地说:「姐姐,我刚才喝了一种东西,味道好怪,不知道是什么。」 「喝了什么?」皇甫慧还在想着五姐和左大人的事,答的也漫不经心。 瑞麟举起一个瓶子到她面前,「就是这瓶里的水。」 瓶盖打开,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皇甫慧燮眉,「就是酒嘛。」 「酒的昧道不是辣辣的?可这个昧道好甜。」瑞麟用舌尖舔着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你不应该喝酒。」她本能地把他当小孩子照顾。「这是大人才喝的。」伸手夺走他的酒瓶。 「可是这酒的昧道真的很好,要不然你也尝尝看?」他不以为意,还把酒瓶举到她面前,央求道:「就喝一口,你若是说不好喝,那我也不再喝了。 皇甫意见他这样执看,也不好拂他的心意,好在她的酒量向来不错,只是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而已。 接过酒瓶子,她匆匆喝了一口。咦,这酒的味道还真的不大一样,不但不辛辣,还甜甜的、有水果味,一点也不像酒。 「这酒是从哪里来的,我以前怎么从未喝过?」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有点喝上瘾。 瑞麟得意扬扬,「是我们西岳人酿造的酒,可是皇姐不让我喝,说是要送给你二哥的。现在你二哥不在,我就偷出了一瓶给你喝。」 看他一副献宝似的诌媚表情,皇甫慧只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白哲的脸颊,「还是不要乱拿眉琳公主的东西,要是被她知道,只怕你又要受苦了。」 「我拿酒的时候没有人在身边,皇姐根本不会知道。」他忽然伸手扶住身子摇灵的皇甫慧,「姐姐,你怎么了?」 「头有点晕,大概是累了。」她摇摇头,头并不疼,就是有些昏沉沉的。 「我送你回去睡觉。」瑞麟关切地扶住她的手肘。 「不用了,我的侍女就在院子里。」她探头往御花园里看去,一时间竟没看到自己的侍女。 「我认得你的寝宫,我能把你送回去。」像是很不满她小看他似的,瑞麟硬是拉看她往外走。别看他说话一派小孩子口吻,但是使起蛮力,皇甫慧还真的拿他没办法。 就这样被他半拖半抱地拉回了她的羽灵宫,她的宫女们立刻围了上来,皇甫慧摆摆手,「都下去吧,我也困了,用不着伺候。」 宫女们听命退下去,瑞麟扶着她进了内室,她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下开了。 她眯着眼,依稀看到瑞麟的影子,勉强笑说:「好了,你也回去吧。别在我这里待得太晚。现在可是最适合制造流言的机会,我不想让流言蜚语伤了你我的感情。」 「什么叫流言蜚语?」瑞麟坐在她的床侧问。 「就是……说你我的坏话。」她合糊地解释,大脑变得迟钝。 「从小到大,也没有人说过我的好话。你呢?」他还赖着她,问她问题。 「好像……也没有吧。」她嘀咕着,「抵不住浓浓睡意,眼脸完全闭上。 瑞麟定定地看着她的睡容,唇角别有合意的微微上挑,俯下身,在她的红唇上蜻蜒点水般的落下一吻,那里的酒香伴着温软的触感,让人心旷神怡。 「真想知道,那些关于我们的流言蜚语,会是怎样?」他低声自言自语,满脸漾着热烈的期待,狡点的眸光如星于闪烁不定,若是让皇甫慧此时看到了,只怕要不寒而栗。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顺着那光润的肌肤缓缓游走,随即下滑至她的领口一一拇指和食指一扳,就解开了衣领的扣子,随即大手滑进了衣内,指腹之下,那温润柔嫩的触感一如他所想像般美妙。 第六章 他猛然吻住她的颈部,在那深深印下一个红色的印子,暖昧而耀眼地如花朵般绽放在他眼前,满意地笑了。 西岳的人要回骚馆,却怎么都找不到瑞麟皇子。四下问了人之后,都说他扶着七公主走了。 眉琳意有所指的对皇甫博笑道:「陛下,看来我弟弟和七公主的感情不错,这些日子以来还多承七公主一直帮我照料他。」 皇甫博心中打鼓,嘴上却应付地笑道:「慧儿是有点孩子心性,和什么人都能玩在一起。在她寝宫中有秋千围棋,或许两个人觉得这里闷,跑到那边去玩了吧。」 「那我去七公主的寝宫领瑞麟出来好了。」眉琳抬脚就走。 皇甫博急忙叫过皇后,「你跟着一起去,最好能先一步到达。慧儿这孩子不知轻重,居然在这个时候和西岳皇子搅和在一起,若是让西岳抓住什么把柄,我想留她都留不住。」 皇后也急了,连声说:「我提醒过她,这孩子真是……」 她急忙追上层琳的脚步,一边陪她说话,一边思考因应之道,怡巧看到从一处花树后走出的皇甫楠,便疾步走过去低声说:「快,去你妹妹宫里看看!看瑞麟皇子在不在那儿?若是两个人都在,把他们俩先分开,别让眉琳公主抓到把柄。」 皇甫楠笑道:「母后太多虑了,他们俩能闹出什么事来?」口头上是这样说,但她还是抄近路先到羽灵宫。 羽灵宫的宫门开着,两名宫女坐在门槛上聊天,一见皇甫楠走来,急忙起身迎接,「五殿下,是来找我们公主的吗?」 「是啊,瑞麟皇子是不是在你们这里?」皇甫楠一边问着一边往里走。 两名宫女神情古怪地说:「瑞麟皇子是在这里,可是……殿下现在不方便进去。」 「有什么不方便的?这里我又不是没来过?难道他们俩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成?」皇甫楠冷笑一声,直往里头闯,一直走到皇甫慧的内室门口,发现房门是关着的,推了推,里面仿佛锁上了,不由得心中起疑。四下环顾,看到窗户是开着的,里头隐约有烛光闪烁,便站到窗边向内张望。 这一看,她顿时吃惊得说不出活来。 只见七妹和瑞麟双双横躺在床榻上,瑞麟抱看七妹,上身赤膊,下身盖看被子,而七妹的肩膀也是赤裸的,只有一条鹅黄色的抹胸在被褥下若隐若现。两人都闭着眼,仿佛睡得很沉。 皇甫楠张口结舌,万万料不到这里会是这种景象,此时听到母后和眉琳公主一行人已经走到羽灵宫正门,正在询问宫女。 她急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迎出去对着母后献说:「母后……那个……瑞麟皇子好像不在这儿。」 「刚才宫女不是说他在这里吗?怎么一转眼又说不在了?难道这里还有后门不成?」眉琳好奇地张大眼睛向内院看了看。「那七公主在不在里面?我问问我弟弟的下落总可以吧?」 「那个……七妹现在也不在宫里。」皇甫楠正想方设法的圆谎,忽然心头一动,既然七妹和瑞麟做下这种苟且之事,岂不是可以让七妹顺理成章地嫁去西岳,如此眼前所有人的难题也都迎刃而解。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要替七妹遮掩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收起原本要出口的话,还有意无意地往身后的宫门口瞥了几眼。 见她神色不对,眉琳直接冲到内室门口,用手一推,没有推开。 皇后也急了,低声问:「怎么回事?」 皇甫楠忙道:「母后,出大事了,七妹和人家皇子做下了丑事,只怕遮掩不住了。」 「不可能!」皇后大急,再想阻止眉琳已来不及。 眉琳此刻正走到刚才皇甫楠所站的窗口边,往里头一看,便一目了然。 起初她也是一脸震惊,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贵国公主还真是豪迈,没想到我这个傻弟弟竟然能赢得美人心。皇后娘娘,看来我们这门亲,不结是不成了。」 皇后也冲到门口看清室内的情形,气得几乎要昏厥,回头怒喝,「去!把你们主子给我叫起来!她不要脸,我们东岳可不能不要!」 宫女们战战兢兢地推门,但因为门被反锁,一时半刻根本进不了门。 皇后怒斥,「叫人拿斧头来,把门给我劈开……」 屋内的皇甫慧睡得迷迷糊糊,觉得外面好吵,好像在打雷,过了片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自己的房门。 她原以为自己作梦,但是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她伸手想掩耳,又觉得身子好冷,张开眼低头一看一一她竟然赤裸着大半个身子,只有抹胸遮掩着羞人的双峰。 她一愣,因为自己睡觉从来不是这样的穿着,视线再往下,看到枕边有一只手!那只手从她的身后搭过来,将她几乎圈在臂弯中。 她愣愣地看着那只手臂,过了好半晌,直到大门被人劈开,母后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高声喝问:「皇甫慧,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陡地清醒过来,张口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啊一一」 因为喊得过于突然和凄厉,连皇后都被吓住了。 而她身后的瑞麟,也在这时醒过来,揉了揉眼,看着眼前陆陆续续进来的人们,不解地问:「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到我的卧室来?」 「瑞麟!你这个混小子!」皇甫慧紧紧抓住被单的一角想盖住自己的身子,只是当两人共用一席被褥的时候,这样的动作反而更加暖昧。她翻过身当场想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却听到身后传来眉琳公主满是得意的笑语。 「事到如今,皇后娘娘也不必生气。无论瑞麟做了什么,我们西岳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皇甫慧真恨不得现在天上能劈下一道雷,把自己劈死,也免得在世上受尽羞辱。 最可恨的是肇事者一一瑞麟,还在。瀚嗽的打着哈欠,一只手拍着嘴巴,一边问:「好饿,是不是有东西吃?」 「吃!还吃?」皇甫慧暴怒地痛骂道。「都被你吃干抹净了!你还要吃什么?」 半个时辰后,穿戴整齐的她和瑞麟,被带到了父皇的卧龙宫正殿。父皇、母后,以及眉琳公主全都在座,只有她和瑞麟被罚跪在地。 大殿里一片沉寂,静得她甚至不敢呼吸。 好半晌,才听到皇甫博沉痛地道:「或许你尚未失身,但你和瑞麟皇子同床共枕属实,且流言已传遍宫廷,慧儿,你是不能再在宫廷中以未嫁之身自处了。」 「是,女儿不孝,愿意削发为尼。」 她决绝的接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谁也没想到皇甫慧的性子竟然这样烈,决然的断了自己的后路。 满场人全是一脸惊讶,而眉琳干笑道:「也不必这样嘛。虽然我们瑞麟比不了一般人,但说到底也是个性温柔、单纯质朴的好孩子,七公主若跟了他,绝不会受委屈,我们西岳上下也不会亏待你。」 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说:「慧儿,你心中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娘可以为你做主,但你绝不能走绝路。唉,这或许就是天命吧。」 皇甫博也沉着脸道:「说什么出家,我们皇甫家没有敢做不敢当的子孙。」 瑞麟自从被带到这里,神情一直怯生生的,看着周围的人们这样虎视耽耽地看着他,始终没敢开口。 皇后望看他半晌,轻叹口气问:「瑞麟皇子,我想问你,喜欢我们慧儿吗?」 瑞麟眼睛一亮,用力点点头。 「为什么?」 「姐姐对我很好。」他看着皇甫慧,露出温柔的表情,「我不想和姐姐分开。」 「那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小心翼翼地询问。 瑞麟歪着头想了想,「我和姐姐喝了酒,然后她困了,我扶她回去睡觉。我也困了,就一起睡了。」他看着众人古怪的表情,「不可以吗?」 眉琳干咳一声,「我家瑞麟胆子小,平日里都要有人作陪,他才敢睡。他大概把七公主当作在西岳照顾他的奶娘吧。」 皇后忧愁地看着这一双小儿女,若单论长相,两人也算得上是金童王女,可是…想到瑞麟那个脑子……就忍不住要为自己的女儿惋惜。如花似玉、冰清玉洁的宝贝女儿,就这么便宜了那个白痴皇子,得要远嫁到西岳去。 山高水长,这一去会不会是永诀? 皇后不由得离开座位,俯下身握住女儿的手,「慧儿,娘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娘是真的想让你幸福啊……」 皇甫慧一直紧绷的脸,因为母亲的这一句话瞬间泪如雨下,一把抱住母亲,放声大哭起来。 瑞麟跪在两人身侧,一直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她们,仿佛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有关系。 皇甫慧早知道,她的婚事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甚至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她曾想直接向父皇请求嫁到西岳,以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国家分忧。现在真的算是遂了心愿,可是她不但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一种强烈的愤怒在心中狂燃。 理智告诉她,这件事的背后绝不单纯,她似乎被人陷害了。 将这一晚的记忆倒回,她记得自己是喝了瑞麟给的酒之后才开始昏昏沉沉的,然后又是披瑞麟扶回寝宫,再后来就是莫名其妙的脱了农服和他睡在一起。若说最有嫌疑做这些事情的人,那就是瑞麟! 可是瑞麟明明是没心机的孩子,真的是他计划这一连串阴谋的吗? 除非……他不是真的傻? 想到这里,她不禁浑身打了个机伶。瞥眼看向瑞麟的脸,他那灿烂如稚子般的笑容,在满室的灯火之下,若明若暗,竟有种说不出的诡话,让她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下。 因为今晚这件事,两国匆勿为皇甫慧和瑞麟定下婚事,约好后天西岳一行人回国时,一并带看她,婚礼将在西岳举行。 皇后就算有千万般的不舍,也必须以大局为重、以女儿的名誉为重,不得不同意这门亲事。于是两边人为了礼仪方面的事情又谈了大半个时辰。而当事人皇甫慧和瑞麟就像对木偶般被摆在一边,全然没有插嘴的余地。 待夭快亮的时候,所有的大细节都谈妥了,眉琳公主也累了,要求回骆馆休息。 皇甫博亲自送她出宫,皇甫慧和瑞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两三丈的距离。 趁着四下没人注意到自己时,皇甫慧低声说:「瑞麟,你真的知道和我成亲意昧看什么意思吗?」 瑞麟侧过脸来看她,笑说:「知道,就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的脸色如寒冰,回望瑞麟的神情异常冷峻,「那我要先告诉你,我这个人虽然看起来随和,其实脾气最为刚硬,且平生最恨遭人欺骗或玩弄。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故意耍我,我会劝刚民地报复回去,手觉得他鸡犬不宁!你,明白吗?」 瑞麟一愣,皇甫慧看见他眼中的神色有瞬间的变化,仿佛幽深了许多。 但转瞬间,他又恢复聚然纯真的笑容说道:「好啊,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报复回去!」 她盯着他的眼,一声冷笑,昂起头丢下他,也丢开父皇和母后,转身从别的路离去。 瑞麟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刚刚压抑在眼底的精锐星光再一次熠熠生辉。 第七章 第三日,皇南慧便跟着西岳的人出发回西岳。 临行前,除了皇后又抱着她大哭一场,连皇甫楠也陪着掉了眼泪。 「七妹,虽然你我向来不合,但是这一次你走,以后宫中会寂寥许多,我也找不到人可以陪我斗嘴了。」 皇甫慧听了这样的话,虽然素来对五姐没什么好感,但在这一刻也不由得心软。为了冲淡哀伤气氛,她故意笑道:「五姐,别学他们假惺惺地陪我掉泪。你看我有一丝一毫的难过吗?好歹你该谢我,若不是我,现在上马车的人只怕是你。只是你也别盼我走了你就能享福,你和左大人的事情才是任重而道远呢。」 皇甫楠合泪一顿,狠狠地咬牙道:「具丫头,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死到临头还嘴硬,你去西岳就等着受苦吧!」 皇甫慧笑着耸肩。 「慧儿……若是在西岳受了委屈,记得给母后写信。」皇后流着泪,仍不忘对女儿殷殷叮嘱。 她笑笑,嘴上说看让母后放心的话,心中却很清楚,不论在西岳受了多大的委屈,她也不会写信回来。山高路远,离开东岳之后,她再也不能指望依靠东岳任何的人和事了…… 在和父皇拜别时,她低声说:「父皇,我要去西岳了,请父皇别再生二哥的气了。」解决了和亲一事,她由衷期盼父皇和二哥能和好。 皇甫博一震,哑声道:「放心吧,好孩子……你为皇甫家做的牺牲,大家都会记得的。」贵为一国之君,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葬送终身幸福。 「我并不希望大家都记得,也许,忘了我会更好。」她淡淡苦笑,转身上了马车。 一个时辰之后,西岳的车队离开京都,皇甫慧的马车忽然暂停,然后车门打开,瑞麟弯腰走了进来。 「我要和姐姐同车。」他在和身后的什么人执拗地争取着。 跟着他的西岳官员只能无奈地对车内的皇甫慧道:「公主殿下,真是抱歉,我们殿下……」 「没事儿,反正都是一家人了,还怕谁说闲话吗?」她微笑着,「就让他在这里好了,我在东岳也没少陪他玩。」 听皇甫慧这样说,那官员也不再坚持。关了门、马车又开始颠簸着前行。 瑞麟低着身子靠近她,只见她手中有一串奇怪的长铁环,便问:「这是什么?」 「这叫九连环,要能把九个环都从这上面拆下来就算有本事。」她低头解释。 他抱着膝头坐在旁边,好奇地看了好一阵子,才道,「我能试试吗?」 她看他一眼,不发一语将九连环递给他,他便兴致勃勃地扒了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居然九个环都解开了。 皇甫慧颇为震惊,瞪大眼问他,「你以前玩过?」 「没有。但是这东西看起来好容易。」他嘻嘻笑着,将九连环递给她,「姐姐,还有什么可玩的?」 「有啊一一」神情一凛,皇甫慧慢条斯理的说:「这世上最好玩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他满是期待地问。 「别人的命运。那是最适合你玩弄的,如果玩起来,还会欲罢不能。」她满是笑意的望着他,眼中却是犀利的研判神情。四目相对,似是要从对方的眼中挖出些什么来。 片刻后,他嚼着唇装傻,「命运是什么?能吃吗?还是能玩?姐姐,我肚子饿。」 「你是不是每次想转移话题的时候,都会说肚子饿?」她挑着眉笑他,斜倒在旁边一个软垫子上,用脚后跟踢了踢箱子,「箱子里有些吃的,是宫里带出来的,你若是饿了,就重出来吃吧。 他欢天喜地地弯下腰去拉箱子,却被她猛然从后面一把按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骂道:「瑞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个妖孽!但是你若是存心骗我,我不如现在就成全那些想害你的人,把你杀了永绝后患,免得你到死还要害人!」 他像是用力挣扎了几下,但是因为头朝下,很不好使劲儿,就苦苦哀求道:「姐姐,我再也不会乱要吃的了,你就饶了我吧!」 她蓦地松手,他咳嗽着回头,满脸惊恐地瞪着她,仿佛她才是害人的妖怪。 好半天,皇甫慧又捡起掉在地上的九连环,重新整理着那些铁环,幽然说道:「我们到西岳还要几天,这一路上,你若有什么想说的随时可以开口,否则离我远些,我怕我生起气来,一时失手,做下永远不能挽回的错事。」 瑞麟再也不敢靠近她,坐得远远的,身子紧贴着车厢板,一言不发地盯着脚下箱。 到了晚间,车子在沿途的骆站停下休息。 皇甫慧一出马车,就见一位年轻将军正在和眉琳公主说话,眉琳公主招手示意她过去,她只好走上前。 眉琳一手挽住她,一手指着年轻将军道,「这是我们西岳的宋书嘉将军,宋家几代人在朝为官,是西岳的擎天之柱,此次到东岳来接我们,我请他专门负责守卫你和瑞麟的安全。」 「不用这么麻烦吧。」皇甫慧看了眼这位宋将军,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眉目俊秀又不失英气勃发,但是她身边莫名其妙被安插一个西岳将军,不像是为了保护,倒像是为了监视,让她很不舒服。 「你不必和我客气。」眉琳揽着她的肩膀,低声说:「近几个月,不知是什么人一直企图暗杀我和瑞麟,所以为了瑞麟和你的安全,我必须全力防范。」 见她露出讶异的表情,眉琳又笑道:「你放心,虽然有小人暗算,但是只要我们严密防守,他们也不会有让小人得手的机会。」 宋书嘉虽然是武将,但是文质棒棒,跟在皇甫慧后面走到她住的房门前,亲手为她开了门,低声说:「公主殿下,若有事情,可随时找我,书嘉绝对以命相护。」 「呵呵,多谢哦。」皇甫慧干笑着,进了屋,却见瑞麟就在屋子里坐着,立刻沉下脸,「你在这儿干么?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他犹穆的站起来,走到门边,又回头,「那个宋将军……」 「怎样呢?」她挑着眉,双手抱胸等他说下去。 他想了一想,笑道:「他晚上不会也睡在屋子里吧?」 她心中翻了个白眼,却纵牙咧嘴地笑说:「谁知道呢?说是的近日里你们西岳有刺客暗杀你们皇族,他是来保护我们的。我都不知道嫁给你还要冒着生命危险,也许晚上人家会守在院子里陪着我们睡吧?」是或不是她一点都不在意。 他收回搭在门上的手,「我晚上要睡在这儿。」 「为什么?」她并不意外他的无理要求。事实上,经历过皇宫中那一夜的同床共枕之后,他做的任何事她都不会感到惊诧了。 「我怕坏人。」他翻身跳上床,两脚一踢,就把鞋子踢飞,然后打开被褥坐在床上等着她。 她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曾被陷害得和你同床共枕,之后就得次次和你同床共眠吗?」 被骗过一次,她不会再被骗第二次。 皇甫慧从他身上抢过那床被子,往地上一铺就顺势倒下,背对着他假装睡觉。 外面天色渐暗,她起初全身紧绷看小心提防身后他的动静,然而半晌都没有任何声响,渐渐的,她也倦了,终于真的睡看了。 夜风吹开了窗子,窗口人影一闪,有人扶着窗框跃了进来。但是他刚刚落地,身后就是一支飞箭扎在他的后颈上,让他陡然匍匐倒地。 「无趣。」黑暗中,有人轻轻吐出两个字。 又有一道狸猫般的身影跃进屋子,「殿下……」 「这个月这是第四桩了吧?这是故意不让我睡觉吗?」屋内之人低叹。「就不能换个方式杀我?」 「现在毕竟还在东岳国土上,对方是想在离境之前嫁祸给东岳的人,所以动作频繁了些。」 「真不想再这样忍耐了。今天皇姐居然还派宋书嘉来试探我,哼,她以为宋书嘉看得住我吗?」 「殿下,宋书嘉虽然年轻,但也算机敏,属下希望您不要大意,小心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是啊……我忍了这么久,自然不会让这一切功败垂成。你退下吧,今夜应该没事了。」 待属下带着刺客的尸首离开,一只修长漂亮的手在皇甫慧的背后推点了几下,解开她的穴道。 皇甫慧帅吟一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眨了下眼,赫然看到一张漂亮的大脸就在自己眼前昊动。她吓得一下子坐起身,喊道:「干什么?」 「睡不着,姐姐。」瑞麟托着下巴,蹲在她身边望着她。 「那就使劲睡!」她气得再翻个身背对,不想看他。 「姐姐,你怕不怕鬼啊?」他忽然阴沉沉地抛出一个问题。 向来心中没鬼的皇甫慧也被他的语气弄得一惊。 「假若你是鬼,那我怕,好了吧!」她转身没好气地用手推他。「回去睡觉,否则我揍你!」撂下话,她回身不理他。 他却在她身边躺下来,紧挨着她的身体,在她发火前,用手指向前面的窗户,「姐姐你看,从这里能看到月亮。」 「你出去看会看得更清楚。」她不领情,还用脚后跟踢他。 「我有好久没有好好看月亮了。」他出神地望看月亮,似在自言自语。「以前我住的屋子四面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上有个天窗,可是我爬不上去。 每天我都盼着那一晚可以见到月亮,但更多时候看到的只有星星。直到有一天,那天的天特别的湛蓝,一颗星星都没有,月亮在天窗上出现了一道弯弯的影子,我兴奋得在屋子里又蹦又跳。「 他从未一口气在她面前说这么多话,而且用词语气己与平时装幼稚截然不同。 皇甫慧屏住呼吸,明明他说的像是梦一般的快乐,却透着让人颤栗的冰冷寒意,仿佛只要自己张开口,就能将这片凉意吸进胸腔。 「姐姐,你喜欢月亮吗?」他问她,又变回以往的语气。 「还好……以前没怎么注意过。」她是一到夭黑就会困到不行的人,月亮没完全升起来就睡着了,哪有闲情逸致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月亮真的很漂亮,不过月亮下面有很多很肮脏的东西,你说月亮每晚高高地挂在天上,那么纯洁,那么明亮,它看着这一切,会怎么想?」 鬼才知道月亮会不会想?她打了个哈欠,「月亮也没那么纯洁,你看那里面不是也有一大堆的阴影吗?越是外表看起来漂亮的,其实越不见得纯洁,你可不要被它的外表骗了。」 他侧目看她,「那像姐姐这么漂亮的人,是不是纯洁的人呢?」 她璞味一笑,「你有多纯洁,我就有多纯洁。」 反之,亦然。 第二天继续归国之途,皇甫慧在上车之前看到宋书嘉在车子旁边整理马的署头,便走过去问道:「一天到晚骑在马上,会不会很累?」 宋书嘉没想到她会主动接近他,怔了一下,笑道:「骑的时间长了会有些不舒服,但我们是武将,骑马射箭是必备的本事,也就习惯了。」 「我二哥最喜欢骑马,他的王府中有不少好马,但他从来不舍得让我骑。」 宋书嘉看她盯着马儿一脸垂涎的样子就明白了,笑问:「公主是想骑马?可是骑马总不如坐车舒服,若是公主没骑过马,还是别轻易尝试,免得出意外。」 第八章 「我在宫中的马房那边偷偷用父皇的马练习过,马师说我还算聪明,学得不错,只是从来没有放开马擅跑过。」 宋书嘉一脸为难,「可是……我们公主若是怪罪下来……」 「你只要说是我坚持骑马就好啦。更何况,有你在我身边保护着,我不信会有什么危险。」她冲着宋书嘉眨眨眼睛。 他无奈地只好叫属下另备一匹性情温和的马过来,扶着她上了马。 瑞麟步出骚馆大门口,见她和宋书嘉有说有笑地上了马,眉心一燮,走过来便拉住她的马头擅绳道:「姐姐,不要骑马,骑马危险。」 「坐车不危险,所以你去坐车吧。」皇甫慧冲看他笑,丝毫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瑞麟眼睁睁看着她和宋书嘉并署而行,眸色陡然变得深邃,马车旁的车夫请他上车,他也没有听见。直到车夫又喊了一声,他蓦然转头怒视,那又冷又狠的犀利目光,让车夫惊得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望着那两人的背影,瑞麟冷笑一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皇甫慧不知道身后的瑞麟是何种表情,她只是悠哉地和宋书嘉随意闲聊,从西岳的风土人情,到宋书嘉家中的兄弟姐妹,天上地下,能聊的,不能聊的,几乎都聊遍了。 宋书嘉是个性情很不错的人,沉稳大气,待人接物不卑不亢,不但与她保持半个马头距离的君臣之礼,也不会让她感觉到他有任何的馅媚举动。 待问到瑞麟小时候在皇宫中的事情时,宋书嘉迟疑了片刻,才道:「听说殿下的母妃去世较早,殿下大概少人照料,又不幸摔伤了头,所以总是独自待在深宫。本来我朝皇室子嗣就少,除了眉琳公主和瑞麟皇子皆己到成年之外,其他的皇室子女都不过髻龄,若不是瑞麟皇子现在这个样子……皇位本该由他继承的。」 皇甫慧一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看我二哥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哪里比大哥差,可还不是做不了太子。」 宋书嘉见她如此想得开,并不为做不成皇后而伤感、便又道:「贵国的蒙王自然不一样,虽然不是本子,但无论是东岳,还是西岳,谁不知道蒙王的大名。」 虽然和二哥曾经大吵一架,但是听到外人夸自己的哥哥,皇甫慧还是很开心。 「宋将军……算了,我就叫你名字吧,也亲切些。书嘉,听说你们家世代都是西岳的大将是吗?」 「是,先祖曾经跟随陛下开疆辟土。我的爷爷、父兄,也都在朝中。我自幼习文练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像他们一样保家卫国。」 「真了不起。」皇甫慧由衷赞叹,「我向来敬佩忠君爱国的臣子,在我们东岳,这样的臣子并不多,好在我不用为日后继承皇位的事情发愁,所以也不用学大哥二哥他们分辨忠奸,拉拢派系,天天弄得一脑门子心机。」 「七公主是个看得开的人。这样豁达,那……不知道是怎样的太平清明。」 皇甫慧笑着摆手,「不用夸我,我是最没志气的那种人。」 突然,四面八方传来几声尖锐的哨音,宋书嘉脸色大变,喊了声,「小心刺客!」然后抽出佩剑,在拉住马头的同时,也拉住了皇甫慧的马瘤。「保护公主进去车里!」他急声吩咐。 皇甫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名侍卫七手八脚地拉下马,塞进了瑞麟所在的马车之中。 「大白夭的,还真能有刺客。」皇甫慧扒着车窗往外看,却被人狠狠拉了腰带。 「小心!」瑞麟的声音极低沉,与平日判若两人。 皇甫慧回头看他,「你遇刺过吗?」 「经常。」他满不在乎似的轻吐出这两个字。 「你们西岳是不是内斗得很严重?否则怎么会刺客横行?猖撅到即使到了东后还不收手?」 瑞麟耸肩,「不知道。」 此时车外已经传出厮杀声音,透过车窗的缝隙,她果然看到几名侍卫正在和两三名一身黑衣的不明人士争斗。 宋书嘉神情冷峻地在不远处指挥手下变换阵型,企图围玫刺死那几名黑衣人。 对方则试图逼近皇甫慧所在的马车,但是三番两次没能得手后便放弃了,其中一人从口中发出尖锐的哨音,所有黑衣人齐齐收起兵刀,转身退出战圈,临走前,一枚袖箭破空而来,正中马车的车窗一侧,箭尖刺破车厢壁,吓得皇甫慧惊呼一声,差点在车内摔倒。 「到底是什么人?」她听到眉琳公主在外面大声喊着。 「还不清楚……」宋书嘉急忙策马过去回应,远远地听不清两人说什么。 皇甫慧回头看瑞麟,见他浅笑吟吟,狐疑地问:「你不害怕?」 「有姐姐在我身边,我不怕。」 「口亨!花言巧语,最不可靠。」自从看穿他的陷害后,她始终不给他好脸色看。 瑞麟将脸孔贴到另一侧的车窗口,遥遥望着远处相对而立,神情凝重的眉琳和宋书嘉眼底笑意流转,连漂亮的丹凤眼都笑成了月牙形。 鱼儿上钩了! 刺客突然的攻击,打乱了西岳车队的行程。在原地研究了大半个时辰后,他们决定通知一百里外的西岳驻军派兵前来护送,这期间先就近在邻近城镇包了几间客栈,暂时休整,等候大军。同时写信给东岳国主,说明西岳军队将要入境的缘由,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皇甫慧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已平静下来。在她离开皇城时,本来父皇拨了一支人马想贴身保护她,但是被她拒绝了。她不想在嫁到西岳之后还摆出一份外人的姿态,仿佛另立一个小朝廷似的,所以她只留下四名宫女,和四名近身护卫。 父皇本就觉得这玖和亲是亏待了她,见她又如此轻车从简,便努力在嫁妆方面补偿她,结果一共备了二十车的嫁妆,且每一车都满满的。有的是名贵字画,有的是古董奇珍,有的是雕工精细的家具,更有整箱的金银宝物。 因此每次队伍休整的时候,这二十车货物的装卸是最费工夫的。 向来不会去关注这些货物的她,今天特意走到最后一车,从其中一个箱子里翻出一把长剑,闲散地提拉看回自己的房间。 站在门口的宋书嘉讶异地看到她拿着剑回来,走上前安抚,「公主殿下不必紧张,今晚我会派人驻守在您的房间周围,绝不会让人靠近。」 「这只是把辟邪的剑,剑锋还没有开呢。」皇甫慧笑答,「我只是想挂在屋子里去去晦气,当然我的性命还是要交由你保护了。」 进了门,出乎她意料的瑞麟不在屋里,她不信他会停止像牛皮糖一般茹看她。 不过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入内,着实让她心中一阵阵失落。 在这个非常时期他能跑到哪里去? 出门四下找了一圈,忽然有东西砸中她的头,她抬头一看只见瑞麟抱着一个碗坐在高高的树权上冲着她笑。 「坏孩子,坐那么高干什么?不怕掉下来摔死!」亏她好意四处找他,他竟欺负到她头上,气得她破口大骂。 「我从外面买了一碗红枣,是冰镇的哦,你想不想吃?」他举着一颗红枣向她炫耀。 她眼睛立刻一亮,「你等着我,待在树上不许跑!」 爬树高手的她,三两不就爬到了树上,他特意留出一块舒服的树干给她。 她夺过碗,斜眼瞅他,「我还在想说你跑哪去了,原来去弄好吃的,也不事先说一声。」 「姐姐担心我?」他睦眼,眸底闪过一抹异样光彩。 「口亨,谁会担心你?」她才不承认呢!「这个地方这么偏僻,怎么也会有冰镇红枣?」她一直以为冰镇的饮食是皇宫中特有的圣品。 「冰是去年冬天留下的,卖家挖了地窖封存,所以保存得很好。」他一边解释,一边从她捧着的碗里又捡出一颗,「姐姐也喜欢吃红枣吧?」 「嗯。」她一边大口嚼着果肉,一边合糊应着。 「我见过姐姐吃红枣的样子,就像这样。」他嚼了两口,一下子就把枣核吐了出去,笑道:「你喜欢用枣核去砸别人的头,我以后也要这样玩。」 她一惊,她在树上吃红枣的样子不应该被他见过啊? 瑞麟笑看她一脸震惊,「那天晚上我也在院子外面,只不过姐姐没看到我罢了。」 就算当时他在她的寝宫外,夜色昏黑,他怎么认得清在树上吃枣的人是她?皇甫慧心中满腹狐疑,可眼见一碗红枣已被他吃了大半碗,自己再不动手只怕就享受不到口腹之欲,她赶忙着将红枣塞进嘴里,顾不得再仔细追问他。 吃完了红枣,下了树,瑞麟还是没有跟她回房,而是去了隔壁的房门口然后转身道:「姐姐,我今晚不吵你,你自己睡吧,我就在你隔壁,你怕鬼的话,可以敲墙叫我。」 「你才怕鬼吧!」她故意大声笑说,心中却觉得他的行径与平日不同,似乎事出有因,但又不愿意问他,因为问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到了晚上,她看着眼前挂在墙上的那柄辟邪剑,手臂枕在脑后,出神地想着很多事情。 从自己的两位哥哥对王位的明争暗斗,再到瑞麟和眉琳公主之间淡漠的姐弟亲情,一直到自己的被迫远嫁,和今日的遇刺事件,这些事情纷乱复杂,很难让人一时理得清楚。 天色渐暗,往常这个时候,她都已经睡熟了,偏偏今天大概是因为一直在想事情,过于兴奋,一点倦意都没有。 这时候外面忽然响起喧哗声,「又有刺客!小心保护公主和皇子殿下!」 她立刻坐起身,下床摘下墙上的那柄剑,抱着剑靠在门旁,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只听到宋书嘉沉声指挥,「不要慌乱!贼人不过是想调虎离山罢了,你们只要顾好公主皇子的房门口,不要让贼人得逞……」 他话音未落,忽然有人「哎哟」叫了一声,接着喊道:「贼人在树上!」 皇甫慧透过门缝,借着月光依稀看到在房间对面的大树上,有个人影在树权间纵身掠走,同时树下又有几人在喊,「小心暗器!」 宋书嘉冷着脸,从地上捡起暗器,「只是枣核罢了。」他像是再也受不了刺客三番两次的挑衅,将剑往身后的剑囊一插,追着那刺客的影子飞身掠出了院子。 皇甫慧打开房门,院子里的几名护卫吓了一跳,连声说:「公主殿下,请回屋里。」 「我知道,我想看一眼瑞麟皇子。」她闪身到隔壁的房间,试着一推,房门是锁着的。她汇犹穆着是否离开,却发现旁边的窗户虚掩着。走到窗边,她偷偷往屋中看去,里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床上胡乱拱起的被子下,像是有个人。 她思忖了片刻,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将辟邪剑重新挂回墙上,一躺下,却被什么东西刺得她差点叫出来,从床上猛然蹦起。 用手一摸,将异物握在掌中细看,气得她又想破口大骂了一一那竟然是一把枣核! 初春。西岳京城。 打扮成男装的皇甫慧从一间有名的书馆走出来,一副颇为满足的样子,优哉游哉地摇着手上的扇子,在街上闲逛。 第九章 随行侍女低声说:「公主殿下,宋将军好像在那边等您。」 她抬眼望去,只见宋书嘉就站在街对面的脂粉浦下,无可奈何地看看她。 她笑着走过去,「宋将军也要买脂粉吗?不知道是哪位佳人如此有福?」 「公主殿下不要取笑我了。」他一指街角停靠的马车,「请尽快回宫吧。」 「我才刚出来不过一个时辰……」 「自从眉琳公主被正式册封为皇太女之后,国内的局势就格外微妙,臣既然奉命守护您的安全,就必须恪尽职守,请殿下不要让我为难。」 皇甫慧无奈地叹口气,「唉,近日不是没什么刺客活动了吗?再说是眉琳公主要继承皇位,又不是我,有谁要对我怎样?」 「虽然瑞麟皇子不大可能继位,但陛下已经封他为宁静王,殿下和王爷成亲之后,也是皇室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贼人奸诈,不知道会从谁的身上下手,不得不防啊!」 「好啦好啦,知道了。」皇甫慧只好上马车,由宋书嘉护送着回了皇宫。 回想一个多月前,她刚到西岳皇宫不过五天,西岳皇帝就下了两道重要的旨意,一道是封长女眉琳为皇太女,也就是认可她将是未来的皇位继承者。另一道是封瑞麟为宁静王,并在城南开始修建王府。 面对这结果皇甫慧一点也不意外。眉琳在皇家的地位早已世人皆知,而她这个邻国公主既然要来和亲,瑞麟势必得有一个响当当的头衔才行。 宁静王妃勉强还配得上她这位东岳公主的身份吧。 皇宫中,她没什么朋发,皇室子女成年的只有眉琳和瑞麟,其他孩子都年岁太小,也不住在她的寝宫这边,除了偶尔宫中大宴能将各位皇亲国戚见上一轮外,她就只能和瑞麟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她和瑞麟在婚前培养感情,还是她和瑞麟曾经在东岳皇宫中同床共枕的事情已经被西岳王知道,总之她一入宫便被安排到瑞麟的福宁宫居住。这座宫室不算大,三面有厢房,她和瑞麟分住东西两个厢房。 一回宫,只见瑞麟正带着两个太监兴致勃勃的在院子里用篱笆圈起一道小小的围墙。她好奇地凑过去问:「在做什么?」 「我要养几只鸡。」瑞麟兴奋地拉着她说,「姐姐昨晚不是说喜欢吃鸡蛋,我要亲自养鸡,下了蛋之后给姐姐吃。」 她干咳几声,「想法不错。倘若我爱吃猪肉,你是不是还要养几头猪?」 瑞麟想了想,忽然对太监说,「再修一个猪圈要多大的地方?」 她赶快拉住他,「我说说而已,姐姐可受不了猪圈的具味儿。」 将瑞麟拖入宫门内,见他还依依不舍地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正在修建的鸡窝,皇甫慧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慢悠悠地说:「我今天在书馆听了一个好故事,你要不要听?」 「好啊。」他慢不经心地回应,眼睛还是看看窗外。 「这个故事很有趣,和一个叫什么神兵山庄的地方有关。」 瑞麟趴在窗边的身子没有动,不知道是不是在听她说。 她自顾自地讲下去,「听说神兵山庄是东岳的一个神秘组织,曾经有名圣女还从山庄出走,到我们东岳做了皇妃。呵,说也奇怪,我身为东岳的公主,却不知道这件事。 「据说后来因为我们东岳国主忌惮神兵山庄的实力,便将神兵山庄逼得搬到了西岳。你说有趣不有趣,又有一位神兵山庄的女孩与西岳皇室人相爱,结果还被废了武功,赶出了神兵山庄,后来她的下场如何,谁也不知道。只是神兵山庄从此销声匿迹,外人很难再找到它。」 瑞麟像是看累了,伸了个懒腹,「姐姐在哪间书馆听的这个故事?不好听,也无趣,下次我带你去西城的一间书馆,那里天天在讲《西游记》,我最爱听孙悟空大战白骨精,孙猴子和妖怪打得可精采了!」 「怯,孙樵子自己就是妖怪,说什么别人是妖怪,那才是做贼的喊抓贼。」皇甫慧不屑地冷笑。 这时有宫女将午膳摆上了桌,她挥挥手,「你们下去吧,我不是说过,我吃的东西不用讲究,也最不喜欢别人伺候。」 宫女退去后,她并不急着吃饭,而是拔下头上……根银替在饭菜中胡乱翻刺着。 瑞麟像是看。喷了她的奇怪动作,笑道:「姐姐又在找虫子?」 「是啊,你们西岳御膳房做饭真是不干净,自从上次我吃出一个虫子之后,每次都不放心。」她将所有的饭菜都翻了一遍,看了看发答没有变黑,判断饭菜没有被下毒,这才拿起碗筷。 不能怪她过份谨慎,自从在东岳发现瑞麟体内有毒之后,她就对他的饮食格外留意。现在既然一天到晚要陪在他身边,那么他所吃的每样食物,包括饮水,都必须由她亲自验看之后才能放心让他食用一一虽然气他陷害她远嫁到西岳,但她仍见不得他遭人暗算。 瑞麟大口大口嚼着菜肴,忽然福至心灵地说:「对了,上次我听奶娘说,古代有些人用银答子试毒。姐姐,你刚才不是在试毒吧?」 皇甫慧听了颇为尴尬地哈哈笑道:「怎么可能?呵呵,你不要乱说,让别人听见了,会以为姐姐是个多事的人,到时候把我赶出皇宫去。你不会希望我被赶出去吧?」 「当然不。」瑞麟一手捂住自己的嘴,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不过我奶娘说,有些毒药连银替子也试不出来了。」 皇甫慧听得一愣,「真的?」 「嗯,奶娘是这么说的。」瑞麟还在专注地吃着,全然没注意到这个话题对皇甫慧来说是多大的震撼。 银答子试毒可能无用?那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满腹心事地吃完了饭,皇甫慧又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拉开门一看,只见几名太监正抬着一个巨大的秋千架子进来。 她讶异地说:「哪儿来的?」 一名太监回享,「是宋将军吩咐我们送过来的,说是给公主殿下玩的。」 「哎呀,真难为宋将军想得周到。」皇甫慧眉开眼笑地跑过去,「以前我的羽灵宫里也有一个秋千,都没有这个大呢。」 瑞麟靠在门边,忽然问道:「可是,宫里添东西,不是应该由内务府管的吗?宋将军为什么可以送?」 几个太监被问得呆怔住,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皇甫慧豪气地摆手,「管它应该谁管,既然送来了我就收下,日后王府盖好,就一起搬到王府去。」 瑞麟斜晚着她在庭院中兴高采烈地围着秋千架子打转,黑瞳不由得眯成了一条缝。 晚间,皇甫慧特意请宋书嘉进宫一起吃晚膳。 宋书嘉推辞不掉,只好来了。 「公主殿下,在下是外臣,不便在内宫和女眷一同用饭。」他站在宫门口为难地说。 皇甫慧笑看直接伸手拉他,「有什么不便的?瑞麟不是也在宫里?又不是我们俩单独相处,还怕人说闲话吗?你是负责我们近身安全的,理当近身保护不是?」 宋书嘉说不过她,只好跟着她进了内殿,见瑞麟正在新做好的鸡窝前忙什么,便问:「王爷他这是……」 「在学着养鸡呢。」皇甫慧笑道,「我估计等日后王府建成了,将是一派田园风光了。」 「王爷心地纯净,这样的人才是有大智慧的。」宋书嘉似是安抚似是感慨。 「你是想说他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皇甫慧掩着口笑,扯着他进了殿门。 「自从我许婚到西岳,宋将军为我操了不少心,我先敬将军一杯。」皇甫慧很豪气干云地举着杯,宋书嘉也不好不饮。 她的酒量似乎不算好,几杯下肚,小脸就红扑扑的,说话也变成了大舌头。 「其实我也挺倒媚的,这里本应该是别人来的,但是我二哥为了救他的心上人,就把我们其他姐妹出卖了。哼!亏我一直那么赞美他。」 「蒙王应该是有自己的苦衷吧。」宋书嘉柔声安抚。 她叹着气摇头,「不管是怎样的苦衷,他现在可以抱得美人归,我却要在这里守着一个傻瓜一辈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倒媚?」 「公主也不必灰心丧气,其实这样岂不是如公主心愿,能够安逸度日?」 皇甫慧眼神微硬地看着他,「你这个人倒是挺会说话的,而且长得也不赖,眉琳公主把你派给我,就不怕我也红杏出墙啊?」 宋书嘉被问得变了脸色,立刻站起身道:「公主,您醉了。」 「哦,是吗?」皇甫慧仰着脸,傻笑着看他,「我知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定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母后有时候嫌我话多就会这样说我,好了好了,你走吧,看你吓成那个样子。」 宋书嘉犹稼着躬身告退,但是退后一步之后,见她站起身时歪歪斜斜,又忍不住上前两步扶住她。 皇甫慧顺势倒进他怀里,笑道:「你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我。」 他低声道:「公主殿下,放心不下您的人有很多,为了那些在乎您的人,您一定要保重自己。」 「还会有谁在乎我啊?」她叹息,「我爹娘在那么远的地方,这里没有一个亲人。就是我死了,都没人会哭一声。」 宋书嘉扶着她的肩膀迟疑着,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殿下,在乎您的人还有很多,只是您不曾留意过罢了。」 她再度仰起脸看他,眨了眨醉眼,笑着在他脸上拍了拍,「可惜啊,认识你太晚了,否则我一定会父皇把我许配给你。」 皇甫慧醉了之后就会嗜睡,一觉睡醒时,月光已经照进了她的窗子,她在床上伸了懒腰,翻身下地去倒茶。茶水凉了,但是这份凉爽与窗外的月光一般,冷冷的,让人浮躁的心也踏实下来。 推开房门,寝宫的院内一片安静,宋书嘉虽然派了侍卫守卫她的宫苑,但晚上不会进来打扰。 百无聊赖的她,目光随意地向四周扫了一圈,一眼就看到白天刚刚装好的新秋千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她愣了一下,走过去看清楚,只见挂着秋千架的绳子已经不见踪影,座上的板子也被抽掉了,只有支架还空荡地摆在那里。 她虽然喝了酒,仍清楚地记得秋千装好后自己曾经坐上去开心地玩了好一阵,怎么这会儿却变成了这样? 她一时愤怒,大声喊道:「来人!」 睡在宫苑角落厢房中的几名宫女太监被喊醒,胡乱穿着衣服就跑出来跪倒询问:「公主殿下,出什么事了?」 「这秋千是怎么回事?」她怒气冲冲地问。 一名太监哆嗦着说:「是……是王爷……」 瑞麟?她回头瞪了一眼对面瑞麟厢房的房门,大门紧闭,看不到里面。 「王爷怎么了?」 「王爷说现在鸡窝不坚固,非要小的把秋千拆了,加固鸡窝。」说看,那太监用手一指远处的鸡窝。 皇甫慧走近前一看,果然,那些不翼而飞的绳索和板子都被绑在了鸡窝外围的篱笆上。 她看了又好气又好笑,瞪着那不伦不类的鸡窝好一阵,忽然道:「我饿了,给我抓只鸡来!」 太监和宫女都愣住,「公主殿下……您要是饿了,我们叫御膳房给您备……」 第十章 「不要,我就要这鸡窝里的鸡!想来味道一定不错。」她转身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喜欢吃清炖的鸡,要吃就要吃红烧的,还要放上最辣的辣椒,把鸡开膛破肚之后,在肚子里填上香菇、腐竹、粉丝、猪肉收味。鸡肉一定要炖得香嫩,但不能太糊烂,就那只灰白相间的母鸡好了,白天就属它叫得最欢。我给你们一个时辰,杀鸡炖鸡,应该也够了。」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几名太监面面相觑,小声互问:「能抓吗?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大发脾气怎么办?」 宫女小声提醒,「还是照着公主的话做吧。得罪王爷不怕,他毕竟不是得势的人,可是这名东岳公主,你们得罪的起吗?一只鸡罢了,王爷要是生气了,明天再给他弄一只好了。」 于是,西岳的御膳房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半夜三更的时候还这么热闹,忙看杀鸡、褪毛、炖煮。 等到一锅香喷喷的炖鸡肉端到皇甫慧的面前时,她虽然已经满脸倦意,但还是很高兴地点头,「不错,看起来就有食欲。」她笑眯眯地说:「不过我现在不想吃了,拿去倒了吧。」 一干太监宫女都傻了眼。 她挑着眉毛道:「怎么?难道有话要质问我不成?」 「奴才不敢。」太监宫女们岂敢管她这反覆无常的脾气,只好又端着一锅鸡肉下去。 皇甫慧哼了一声,翻身躺下继续睡。 瑞麟并没有如太监宫女们所想的那样,一发现母鸡不见了之后就大发脾气,他只是在早上起床之后巡视了一下鸡窝,发现少了一只母鸡,就自言自语地解释,「鸡有翅膀会飞,要建个屋顶才行。」随即命宫里的工匠给鸡窝做个顶棚,防止其余的鸡再次「逃跑」。 皇甫慧照旧去书馆听书,还干脆还带上了宋书嘉随身保护。她每天着男装与宋书嘉出双入对,在皇室之中引起不小的议论。 有一天皇甫慧从外面回来,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正好几名西岳的殡妃正在闲聊,远远地看到她,就忍不住唠叨起来。 「要说东岳的国风还真是比咱们西岳开放许多呢,年轻的未婚女子居然可以女扮男装,堂而皇之地和别的男人结伴而行,这若是在咱们西岳,早教人笑话了!」 皇甫慧假装没听到,向前走着,还故意侧身朗声问宋书嘉,「我要的那匹马儿备好了吗?下午我想去看看。」 宋书嘉点头,「照公主的意思,已经备好了一匹红马,才三岁,很年轻。」 「好啊,我可要好好向宋将军讨教骑马的本事。」她无视所有人对她鄙夷的眼神,趾高气昂地进了宫门。 「姐姐!」迎面瑞麟突然撞进她怀里,一把抱住她,「我们去钓鱼吧!听说南城那边有一片湖,湖里有很大的鱼……」 「下午我要去骑马。」她把他推开,「只怕没工夫陪你。」 瑞麟眉心一燮,侧目去看宋书嘉,灿烂笑道:「宋将军,你要带姐姐去骑马?」 「嗯……公主之命,不敢推托。」 「那……我也去!」 「你去?」皇甫慧鄙夷地看看他,「你会骑吗?可别摔断了你的胳膊或腿,只怕让别人笑话。」 「我又不笨,姐姐会的,我也能学会!」瑞麟像是受不了遭她歧视,拍着胸脯保证。 「那好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皇甫慧点了头。 宋书嘉却紧张地劝阻,「公主,您一人骑马已经让小臣紧张万分,若还让王爷骑马,万一出了事,小臣担当不起。」 「怕什么,他又不是皇储。」皇甫慧忽然冷冷地说了句,让宋书嘉尴尬得只能保持沉默。 被迫带着皇甫慧和瑞麟两人到校场练习骑马,宋书嘉特意挑选了几名精干的手下随行保护。 皇甫慧已经骑过马,很是大胆,看到自己的新坐骑就兴奋地跃上马背,起先是小步的肠准,后来便开始小跑步起来。 而另一边的瑞麟却是另一番情景,他光是上马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然后又怯生生的在马背上抓紧了瘤绳,浑身像块木头似的一动都不敢动,任人牵看马缓步慢行,一副若是马身晃动,他就要惊叫出来的样子。 皇甫慧叫宋书嘉也骑马同行,宋书嘉像是顾忌什么,没有同意,但是一直跟随在她的马身左右。 瑞麟远远地招手,「姐姐,你过来好吗?」 皇甫慧抱怨地对宋书嘉说道:「咱们这位王爷,号称宁静王,其实是个磨人精。唉,去看看他又怎么了吧。」 于是宋书嘉牵住她的马,将她带到瑞麟那一端,皇甫慧在马上懒洋洋地问道:「怎么还不练习跑?你这样抓看缓绳一动也不动,要到何时才能学会啊?」 「姐姐,我怕……」瑞麟怯怯地指指自己的马背,「你能不能过来教我?」 「我可没有那么高的马术,要不然叫宋将军教你好了。书嘉,你去教教看。」 皇甫慧的命令宋书嘉不敢违背,对瑞麟说了声「王爷得罪了」,便骑到了马背上与他同乘,细心教他该怎样握缓绳…… 皇甫慧趁机拉开马头想自己跑几圈,不料刚走出去六七丈远,就听到后面瑞麟叫道:「哎呀!马跑起来了,怎么办?」 她回头一看,只见瑞麟那匹马真的小跑了起来,不知道是他们谁磕了马钟使然。她见他在马背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正笑得花枝乱颤时,忽见瑞麟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相信宋书嘉肯定拉得住他,也没在意,没想到瑞麟竟然真的从马背上滑下去,幸好宋书嘉先一步落了地去扶他,但却反倒被他的头重重的撞了一把。 皇甫意见两人都摔倒在地,连忙下马过去看,只见瑞麟脸色苍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傻呆呆地坐在原地喘气。 而宋书嘉的脸色竟然比他还难看,没有血色的一手按住胸口,另一只手还在努力扶着瑞麟。 她马上吩咐其他守卫,「快去请军医!」 军医很快赶到,一摸之下才知道一一宋书嘉的胸口断了三根肋骨! 宋书嘉被简单包扎之后被抬去休养,临走前,他满脸的歉意和忏悔,「公主,微臣无能……」 她用手掩住他的口,柔声安抚道:「书嘉,你安心养伤,以后我还有很多地方要仰仗你呢。」 宋书嘉被属下护送回府,皇甫慧和瑞麟则坐另一辆马车回宫。 马车中,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瑞麟先软软地开口,「真是好可惜啊……宋将军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不能再陪姐姐了吧?」 本来闭目休息的皇甫慧倏然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 「你是故意的。」这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歪着头,依旧一副天真,「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她冷冷一笑,「瑞麟,我说过,我最恨别人骗我,把我当傻子。但我很佩服你,你从五岁就开始演戏,日日都以骗别人为乐,早已修炼成精。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陷害我,西岳,我跟你来了,但不是为了逗你开心,眼下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你要是档了我的路,可别怪我拆穿你的面具给你的敌人看!」 四目相对,她愤怒的眼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刺进他的骨头。 他嘴角的笑容微微收敛,倏地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然后反身躺倒在她的膝头上,「姐姐,我好困,想睡一觉。」 她低着头,将他的脸看得更清楚。 一个快要弱冠年纪的少年,花办般红艳的嘴唇,柔喇白哲的皮肤真算得上是吹弹可破,让身为女人的她都觉得惭愧。他平时睁开眼的时候,黑眸像是笼置着一层雾,尤其在他笑起来的时候,那片雾气更浓。 这样一个妖精似的少年,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对他的外在表现深信不疑? 他的眼皮动了动,长长的睫毛一眨,睁开那双雾气深浓的眸子,幽幽地望着她。 「姐姐,你喜欢我吗?」他柔声问道。 「以前曾经喜欢,现在……哼,不好说。」她别开脸。 「姐姐喜欢那个宋书嘉吗?」他特有的柔软声音仿佛还带着几分童稚,但语气里却有一抹邪魅的昧道。 她看他一眼,「喜不喜欢他,关你什么事?你不是才五岁吗?你懂什么叫喜欢吗?」 「我不喜欢姐姐喜欢别人。」他盯着她的眼,「只想姐姐喜欢我。」 「那……要看我的心情。把我当傻子的人,我凭什么喜欢他?」 她故意放肆地笑着,「不过和你相比,宋书嘉的确好许多,为人风趣,温文尔雅,能文能武,还待人真诚。对我很客气,笑起来也很好看……」她自以自地说着赞美,没看到他黑眸中的雾色被犀利寒光刺破,话语未了,他倏然伸手勾住她的颈子,用力向下一拉,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脸上,四片唇瓣毫无间隙地紧贴在一起。 「大人做的事情,我也会做。但那个宋书嘉,未必敢对姐姐这样做。」 皇甫慧几乎要暴怒,喘息不已,膝盖顶他的后背,逼迫他不得不坐起来,她趁机坐到了对面的位子上,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他看了她片刻,又笑道:「姐姐不喜欢我亲你吗?」 她稳下呼吸,低头沉思很久,才将目光缓缓回移到他身上。 「好吧,既然你挑了头,索性今日我们把话说开,我若是说错了什么,你可以反驳。」 瑞麟凝视看她一脸的决然,似乎早已下定决心要和他撕破脸,只是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瑞麟,你娘是神兵山庄的最后一位圣女,二十三年前,你娘因为神兵山庄日渐衰微,被当作礼物送给了西岳皇帝。因为你娘美貌,所以深得你父皇的宠爱,过了几年之后便生下了你。 「但是你娘患了一种怪病,在生下你之后不久,容貌开始变得苍老难看,很快的失宠,再加上神兵山庄毫无利用价值,你父皇开始对你们母子置之不理,你和你娘被关入了冷宫。 「不知道你娘对你灌输了什么,竟然让年纪小小的你就开始学着骗人,把自己装得天真单纯,仿佛长不大的孩子。还骗过宫里的御医,以为你真的是因为小时候坠马摔伤了头才变得蠢笨起来。你父皇本来也没指望你继承皇位,所以你的生死他并不在意,而你的皇姐眉琳公主渐渐得势,在朝臣中制造了不少女皇继位的流言蜚语,渐渐地,就更没有人在乎你了。 「现在眉琳公主想在你父皇面前露脸,于是借着到我们东岳访问的机会,拉着你要和我们和亲,以图两国联姻确保几十年内不会短兵相接。她的算盘打得还真是精明,因为你这么一个傻子,就算是娶了个邻国公主,也不能造她的反,对她有利无害,所以她一心促成此事,终于把我弄到了西岳。但追根究抵,害我嫁到西臣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你……」 她怒瞪着他,「你和你姐姐明争暗斗我不管,干么要拉我下水?难道在东岳我有哪里亏待你吗?」 他在她叙述的过程中始终安静聆听,神情平静,不再像平时那样和气的微笑,却在眉梢眼角隐藏起更致命的气息,如袖中箭,匣中刀,没有人看得见,却能嗅得到那狠绝冰冷的味道。又因为他无害的容貌,让这味道更显得诡异莫测,只因为它仿佛可以在无声无息中将利器插入敌人的心底。 第十一章 「你比我想像的还要聪明。」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天真少年,眸中的雾气消散,暗冷幽深的光芒显现在瞳眸上,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中走来的陌生人,让皇甫慧不由得瑟缩了下,心中泛起了几丝畏惧的凉意。 「如果对象是那个傻瓜一样的周静阳,我会使计阻止这桩联姻,但因为是你,所以我不择手段地让你留在我身边。」他盯着皇甫慧,嘴角分明有笑意,但是皇甫慧看了只想逃离。 「为什么?」 他轻叹道:「因为我不能容忍我的身边伴随着一个傻瓜,她会碍我的手脚,会让我……很讨厌的。」 他燮起眉,仿佛这是一个天大的困扰,他的模样看得她很想一巴掌巴过去。她这样想着,以为自己不会真的去做,一恍神,她竟然挥手过去,直到自己的手在半空中被他抓住。 他凝望着她,眼底不再无知。「你可以打我,因为是我一手把你拉到这个泥淖之中,但是请你听我讲完理由再决定怎样亩判我,好吗?慧……」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因为习惯听他甜腻腻地叫她「姐姐」,这一声反倒让她浑身都颤票了下,那只原来赏他巴掌的手不由自主地垂下。感染到他眉心的阴郁,连她的眉毛也紧燮了起来。 「刚才有一点你说的不对,我母亲不是因为得了怪病而失宠,而是因为有人举报说神兵山庄有造反的可能,父皇派兵围剿神兵山庄,母亲劝阻无效,只好抱着我天天流泪。神兵山庄被官兵摧毁,母亲的眼睛也已哭瞎。皇后说一个瞎子不必住那么好的宫殿,于是把我们母子关到了一间漆黑的石屋中。」 他怅然的目光像是望着她,又像是望着那遥远的过去。 「你一定没有住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房子。我和你说过,我曾经透过天窗看月亮,因为那是我幼时唯一的乐趣。就是最下贱的奴仆都不会遭受我这样的待遇,我和母亲在后宫中无钱、无权、无势,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那时母亲每天都对我说着同样一句话一一」瑞麟,你不能让人看低,你一定要出人头地,要让那些把我们害苦的人付出代价!「 皇甫慧不禁又瑟缩了下,因为他语气中的森冷和杀气让她听到了死亡的味道。 「可是……这与我无关……」 「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摆脱眼前的困境,那个人……就是你。」他微笑着,望着她有些惊恐的眼神,温柔至极。「慧,你是一个心地好的人,你不愿意看到别人受苦,对吗?」 「我很怀疑,我帮你,会不会助封为虐?」她戒备地瞪着他,他是个妖孽,直觉告诉她应该要远离他。但是。。。。。一想起他体内不知何时种下的毒,想起一次次莫名其妙地针对他的刺杀活动,想起他从小遭受的种种不公,让她这个向来有仇必报性格的人又实在不忍拒绝他的请求。 看出她的心思,他微微靠近她,低声说:「你看,眉琳已经在你身上打主意了。宋书嘉不就是她派来的奸细?为了监视你的行动,和你形影不离。她以为你必然会对我这样的人没有兴趣,于是找了个年轻俊俏的男人陪在你左右,这安的难道是好心?」 她斜眼瞥他,「你好像很讨厌他?」 「是的。」他毫不掩饰地一笑,「否则他为何会坠马?」 「果然是你害的。」她咬着唇,「就为了不让他再监视我?」 「为了不让他再跟着你。」他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嘴唇摩掌她的发鬓,「慧,你将是我的妻,我怎么舍得同别人分享你呢?」 他的气息从未像现在这样蛊惑她的心。以前他赖皮地非要和她一起睡,她都可以做到心神不乱,泰然自若。但是今日的他,让她的心一直乱了节奏,多次起伏狂跳,不知道是否他都听到了? 她低头思索,被他一指挑起了脸,逼得她与他以毫厘之距相对。 「慧……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在树上吃枣,那样子逗趣可爱,让我看得几乎入迷。老天有心,让你也注意到了我,我一心接近,而你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厌弃我之后远远地躲避。所以那时我便已下定决心要缠住你,让你永远永远都是我的人……」 他的呢喃细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又像是一只温柔的手轻叩她的心扉。 「慧,你可以试着像我喜欢你这样的喜欢我吗?哪怕只有一日,我便心满意足。因为……从来没有人那样真诚地喜欢过我。」 望着他满是期待的炽热眼神,那眼中除了期待之外,还有浓烈的伤感,让她说不出拒绝的狠话。 她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因为早就对他有所怀疑,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假借外出听书之名到处去打听和他有关的故事。「 当然她知道宋书嘉跟在自己身边的用意,于是她故意向他示好,也是想看对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他虽然看上去矜持有礼,但那种欲拒还迎的眼神,却时时在向她透露出求好的讯息。 她看了心中冷笑,更觉得瑞麟可怜。但又恨他处处隐瞒,和她也耍心眼,竟将许多真相都藏在心底。 难道她嫁到西岳来,是为了贪图什么荣华富贵吗?除了担心父皇那边无法向西岳交代之外,最重要的还不是因为放心不下他这个害人精? 如今他软语哀求,让她之前的满腔愤恨瞬间化去大半。 「要我站在你这一边,可以,只要你肯对我坦白。」她放缓语气。「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必须老老实实告诉我。」 「好。」他握看她的双手,与她对视,没有逃避的意思。「你问。」 「宫里有谁知道你的真面目?」 「除了你,应该没有别人了。」 皇甫慧不信。「难道你真的骗了宫中上上下下这么多年?怎么可能?」 他淡淡一笑,「只要十几年如一日便可以做到。眉琳虽然一直想尽办法欺负我,但这些年她已认定我是个傻子,不会威胁到她,平时只是拿我寻开心而已。」 「那么,你早就知道自己中毒了?」 「嗯。」 她紧张地问:「谁干的?」 「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这话让皇甫慧愣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但依旧觉得自己听错了。「你?你给自己下毒?为什么?」 「起先并非要给自己下毒,而是为了练功。母亲去世前留给我一本神兵山庄的武功心法秘笼,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在练功,只能晚上趁着无人留意我的时候,悄悄在屋里偷练。有时候走火入魔,就要想办法用一些药材引导真气,但我能拿到的药材有限,用药又十分讲究,几次配比不好,于是体内就种下毒素。」 她急问:「那有解吗?」 他摇摇头,「不知道。这些年毒素累积已久,我也适应了,反正一时半刻死不了人,练功越久,那些有毒的药就吃得越多,若是不吃,功夫就有可能废掉。」 听他将自己的生死说得如此漠不关心,仿佛在说别人似的,皇甫慧又气又急地斥责道:「混帐!怎么能这么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练功重要还是命重要?你就是练成绝顶高手又怎样?难道你一个人能抵抗千军万马吗?你到底想怎样?想报仇?想杀了你皇姐,还是你父皇?」 他幽冷的眸子渗出杀机,「眉琳是个蠢人,我不会杀她!但是她自幼就欺负我,我会让她尝到失去一切的痛苦。至于父皇,他是个昏庸之君,我活着的意义就是要让他后悔,后悔当年那样凉薄的对待我的母亲和我。」 皇甫慧闻言背脊一阵发冷,反握住他的手,「瑞麟,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解了你身上的毒,毕竟现在在皇宫中人人都认定你就是一个傻子,要翻身,谈何容易。」 「所以要你帮我。慧,我不会要你去做杀人放火的事,只要你……站在我身边,好吗?」 他又用那样温柔的眸子如小鹿一般忧伤的望着她,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你要报仇……不能滥杀无辜。」她提出条件。 他的眸光一闪,柔声说:「当然,我又不是杀人狂魔。」 「任何大事都要和我商量,我不想被人蒙在鼓里当傻子一样要。」 「我知道,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他笑得很甜。 「若是我不愿意,你不能再勉强我帮你骗人。」 「你是我姐姐,做弟弟的怎么敢不听姐姐的?」 他答得越容易,皇甫慧越觉得他不可靠。 「你报仇的底线是什么,必须先告诉我。你要做皇帝吗?」她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先不说眉琳已经做了皇太女,就是他现在在众人心目中的样子,就算说他病好了,他无权无势,毫无依靠,谁又肯听他的呢? 但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说一一「这个皇位,我志在必得!」 她惊得瞪大眼。 皇甫慧为了宋书嘉受伤之事,特意去向眉琳公主道歉。 「真抱歉,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了宋将军受伤。我本想晚些时候去探望他,但他差人档了我的驾,说是受不起我的大礼。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眉琳揽着她的肩膀笑道:「妹妹,你不必往心里去。书嘉是守礼的人,近来宫内外关于你们的流言蜚语着实不少,他是在避嫌呢。」 「流言蜚语?」皇甫慧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我的傻妹妹,与你有关的流言蜚语,自然不会告诉你了。」眉琳一副很怜惜她的模样,「唉,我也知道让你嫁给瑞麟是委屈你了,其实嫁他也有好处,起码他不会管你,日后你若是有了其他的心上人,他也管不到你。」 皇甫慧故作吃惊,噎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眉琳见她手足无措、满面羞涩的样子,便低声说……「其实父皇也和我说过,倘若你心中另有所属,便不要对你太严苛。好歹你是东岳的公主,身份尊贵,嫁到西岳来已委屈了你,又嫁了瑞麟这样的人,更是对不住你。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你若想专宠两个谁又能怎样?那些唠叨闲话的女人你不必理睬,她们哪一个见到少年才俊不是春心荡漾,恨不相逢未嫁时?」 她见皇甫慧低头不语,又说:「书嘉其实是个满不错的男人,你若是对他有意,我去问问他。」 「别!那多不好意思啊。」皇甫慧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赶快抽身跑了。 回到瑞麟的清风宫,他还在鸡窝前面忙活,指使周围的太监给鸡笼又修了一层砖墙。 她没好气地喊:「把鸡窝修得像宫殿,还不就是一个鸡窝?鸡住得若是没意思,住在宫殿里也不会开心。」 瑞麟急忙跑过来,讨好地对她笑道:「姐姐,刚才有只鸡下蛋了呢,一会儿叫他们煮给你吃吧!」 皇南慧冷笑道:「我长这么大,难道不知道鸡蛋的昧道吗?」 她进了内殿,瑞麟也跟进来,反手关住殿门之后欺身靠近她,低笑道:「你也是个骗人的高手,生起气来的样子可以骗到所有人了。」 她回身看他,呼了口气,「但要我日日都像你那样装傻,我可做不到。」 第十二章 两人坐在床沿,因为床太高,皇甫慧的脚尖踩不到地,干脆怡然自得的摇晃着双脚,一边说道:「你皇姐看上去不是个很聪明的人,要斗心眼,她肯定斗不过你。」 「我知道,不过皇后比她高段十倍。这些年我辛苦隐瞒,最小心防备的就是皇后。她以前妒忌父皇专宠我母亲一人,所以造谣生事的主谋就是她,如今她用尽力气拱自己的女儿当皇太女,若是谁档着她的路,她都不会让对方好过。」 瑞麟说着,见她正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便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今天从陪嫁的箱子里翻出来的,也不敢多重,怕被人知道了起疑。」 她将纸包打开,「这是雪莲粉,据说可以解百毒,也不知道能不能解你身上的毒,但总可以一试。」 瑞麟看了眼药粉,淡然一笑,「算了吧,万一药性相克,说不定我吃完就会肠穿肚烂。」 这也是皇甫慧担心的事,她颓然地将药包一放,「难道除了绝路,你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吗?」 「自小我就走在绝路的边缘,日日头上都挂着一把剑,他们若是哪天想起我来,将那柄剑一放,你现在就不会被我烦扰了。」他满脸都是笑意,但眼中却满是惆怅。 皇甫意见不得他这种伤感的神情,将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好吧好吧,不说过去那些伤心事,再说正事好了。我刚来西岳时见过皇后,她对我还算和蔼,几次和我说,我嫁给你,是受委屈了。」 「九尾狐狸一只。」瑞麟不屑地冷笑,「你和她说话时,只要顺着她说就行了,我可以肯定,宋书嘉的美男计其实就是她想出来的。」 「其实那也不算是计啊,若你真的是个傻子,我独守空闺,难免寂寞,有个知己良朋在身边相伴,岂不是很好?」她刚说到这里,就觉得旁边冷唱咄的寒气直冒,侧目去看,瑞麟正冷幽幽地盯着她。 「你不会真对宋书嘉动心了吧?」他面无表情地问。「倘若我不与你摊牌,你还准备和他厮混到几时?」 皇甫慧不禁笑道,「看你这样子,倒像是吃醋。你说厮混?这个词有些奇怪,若真说厮混,你倒是一直和我厮混在一起,而宋书嘉……连我的脸都没有亲过。」 「他若是亲过,就不可能好端端地躺在宋府中休养了。」瑞麟越发逼近她,眉眼散发妖魅惑人的春色,低语地说:「慧,你说,到底什么才算是厮混?」 她知道他才是「美男计」的诱使者,却故意不解春意似的歪着头专心去想,「厮混啊……那是红帐底下,鸳鸯锦上才有的私密事情,你这个小孩子不会懂……」 「我说过,大人会做的事情,我也会做。」他勾着唇威胁地笑说,一只手勾住她的脖颈,攫住她的唇辨就吻了上去。 这一次他吻得嚣张而浓烈,似乎要香没她的气息,室内本就有些幽暗的灯火在这一刻因为夜风的袭入而突然熄灭。黑夜中听不到两个人的声音,只能隐约听到粗重的喘息声,时断时续…… 皇甫慧最近总在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瑞麟蛊惑得动了心?是在东岳第一面相见时他软软地叫她一声姐姐开始?还是从两个人一起钓鱼爬树开始?抑绒许是从知道他不幸中毒,身世坎坷开始? 在东岳时,她刻意远离兄弟们的争斗,平日里也从不打听那些消息。谁想到远隔千山万水之后,自己倒要帮着别人为了另一个王位开始勾心斗角,想想就觉得好可笑。 她在西岳宫中没什么朋友,但是为了瑞麟,她开始每天走访各个宫殿,和众位殡妃结成朋发。 因为她年纪小、嘴巴甜,加上父皇送给她的丰厚陪嫁,时不时能拿出点小礼物送人,后宫中很快就改变了最初对她为人轻浮的评语,还一面倒地夸赞她聪颖懂事,知书达礼。 而在这些人中,对她最和善的就是西岳皇后了。连着三天,皇后都请她在自己宫中吃晚膳。皇甫慧带了一个东岳的厨子过来,便趁着这个机会给皇后做了点东岳的菜,皇后大为赞赏,每天晚上都要尝一道新菜。 今天皇甫慧亲自捧着一盘菜送到皇后的「凤莺宫」。 只见主殿中灯火通明,皇后和几位殡妃娘娘正坐在一起聊天,见她进来,安妃先站起来笑道:「娘娘刚刚还在叨念着呢,不知道公主今日叫厨子做的是什么好吃的。娘娘日日赞你的厨子做饭做得好,我们这些人忍不住都来蹭饭了。」 「好啊,尝尝看这个小点。」皇甫慧笑眯眯地将托盘放到桌上,掀开扣在盘子上的盖子。 只见一种白白嫩嫩如豆腐一样的食物,盛在精致的小碗里,上面还摆了个樱桃,很是可爱,让人禁不住垂涎欲滴。 「这是什么?」皇后好奇地问。 皇甫慧笑道:「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奶酪。据说是一种游牧民族的小吃,宫里的厨子改善了做法,味道甜甜香香,若是再能冰镇,凉凉软软的,入口即化,最是好吃。」 她说得如此美味,皇后忍不住食指大动,急忙捧起小碗尝了一口,不禁大为赞赏,「果然味道不错!有奶香的味道,却又浓而不腻。回头时内务府赏你家厨子二十两银子。」 皇甫慧笑看邀功道:「谢谢娘娘称赞,那就请娘娘直接把那二十两银子赏我吧。」 皇后讶异地问:「难道这奶酪是你做的?」 「是啊,我小时候太喜欢吃这东西,总是去御膳房看,求着那厨子做给我吃,看久了也就会了。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试着做,看来做得还不错吃。 皇后欣喜,「小慧可真是心灵手巧,这要是在民间,得说你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吧?」 旁边几位殡妃看了嘴馋,皇甫慧瞧出她们神情中的意思,便笑道:「我今天做得多,只是没有拿过来,其他都放在御膳房了。」 于是几位娘娘连忙招呼看自己的宫女去御膳房拿剩下的奶酪。皇后则拉着她的手,将自己的一只镯子褪下,硬塞到她的手腕上。 「小慧,你和我女儿的年纪相仿,在这里无依无靠,我当你是女儿般看待,你又这样蕙质兰心,实在让人喜欢,这玉镯送你,你就认我做娘好了,在这边有吃不惯、住不惯,受人欺负的时候,你都可以直接和我说。」 皇甫慧满脸感动,急忙福身道谢。 皇后握着她的手,低声说:「小慧,听说瑞麟在宫中搭了个鸡窝,惹你生气了? 她撇撇嘴,「他那个人天天发小孩子脾气,好好的宫殿,到处是鸡粪的昧道。若是依着我的脾气,早就把那个什么破鸡窝砸了。哼! 「其实瑞麟这孩子命苦,他娘是个美人,当年很得陛下的宠爱……」皇后娓娓道出瑞麟的过去,说起瑞麟的娘,不由得感慨道:「我和他娘一直是关系不错的好姐妹,可惜啊,他娘后来竟然唆使神兵山庄造反,落得凄惨的下场。哦,神兵山庄你应该知道吧?」 「外面说书人总是叨念着,听说还是从我们东岳过来的,可是我父兄都不曾提过。」皇甫慧大感兴趣地追问,「瑞麟的娘和神兵山庄有关系?」 「是啊,他娘是神兵山庄的圣女,神兵山庄为了讨好陛下,将他娘送到了宫里,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不过是神兵山庄的美人计罢了。好在陛下英明,及时戳破了他们的阴谋,才不至于让我们西岳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唉!其实他娘若是好好的过日子,瑞麟又是男孩,没准现在继承皇位的就是瑞麟了,又何必费尽手脚地去造什么反呢?」 从凤莺宫回来,皇甫慧在清风宫没看到瑞麟,问了左右的太监宫女,都说他在她走后也出宫去了,说是要去找个地方钓鱼给她吃。 她猜这是瑞麟故意作戏给别人看,只是他出宫的具体目的是什么,她并不清楚。 其实她对瑞麟还有很多的疑问没有解开。比如,他怎么可能从那么小的年纪开始就能坚定住自己要复仇的信念,并且十几年没有动摇?而且,他无权无钱无势,只身一人,凭什么说对皇位志在必得? 她蹲在鸡窝前,看着鸡窝里的鸡群悠然自得地在那里咯咯欢叫,拍着翅膀东飞飞,西逛逛,无忧无虑的。 她知道瑞麟是拿这些鸡做障眼法,以掩饰他的本性,不过这几只鸡确实很可爱,起码看着它们傻乎乎地叫着飞着,自己的心也跟着单纯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鸡窝前看了多久,直到有人从后面披了一件衣服在她的身上,接看整个人被搂进了一具温暖的怀中。 「姐姐,鸡都要睡了,别看了。」甜腻的熟悉嗓音倏地在背后响起。 她冷冷地说:「把手拿开,别想趁机占我便宜。」 身后人吃吃笑道:「晚上抱着你睡也睡过了,还有什么便宜是我没占过的?」 皇甫慧回身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但是小手被捉住,紧接着一个火辣辣的热吻猛然压在她的唇上,防备不及的她差点被吻得窒息。 「你疯了!」她好不容易推开他,向四周看去,「就不怕被人看到?」有哪个五岁小孩子会这样吻人的? 「我回来时先看过了,他们都休息去了,监视我的人也不是没日没夜紧盯着不放。」他拥着她不肯松手,「今天父皇特意找我去,说我的王爷府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再过二十天,就让我们成婚。到时候,无论我对你做什么,别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嘎?可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可还是个小孩子呢。」 气已里当自己是小孩子,不代表身体还是小孩子,你要不要试试看?「他伸出舌尖在她的耳垂上舔了一下。 她的心里麻酝酝的,全身像被热浪席卷过一般,她羞得急忙改变话题,「我今天见到皇后,她在那里感慨了半天,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他的动作僵住,冷冷的道:「那个女人的话,你压根小用放在心上。」 「其实……我自小也是在宫廷中长大,宫闹之中争风吃醋的事情听得多,也见得多,我母亲也是皇后,她曾经告诉我一句话: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瑞麟眼神一暗,呼吸陡地粗重了起来,「你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吧?你想让我放弃?」 「我在想,你要实现你的梦想,要跨越的障碍实在太多,你父皇、皇后、你皇姐,还有朝中老臣……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旦你动了手,就没有回头路了。」 良久的沉默,让她以为他在生气,除了颈后温热的呼吸外,他一动也不动地僵在原地。 她犹豫看,还想说些什么安抚他的话,他却忽然拉起她的手,说:「你跟我来。」 瑞麟拉着她进了内殿,殿内有一个长长的梯子,可以帮着他们通过天窗爬上屋顶。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我小时候常常看星星的故事吗?」 「嗯……」她记得那天她很困,他说了很多话,她不是每件事都记得。 「我娘说,星星是我们神兵山庄的守护神,只要能看到星星,就有希望。我娘死的那一天,夜幕很黑,黑得……像是人的心一样。」他幽渺的声音如他的眼神一般。 第十三章 「那一天,我没有看到星星,只听到远处的凤莺宫中为皇后大摆筵席时所传出的丝竹声,而我们的桌上,还摆着昨天送来的残羹剩饭。」他怨毒地冷笑,「那一天我告诉自己,即使没有星星守护,我依然可以顽强地活着。不管是像狗一样活着,还是像猪一样,我都会活下去!」 他侧过身,凝视着已经动容的皇甫慧,「对你来说,活着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是对于我来说,活着,要付出无数的努力。若你是我,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你会忽然轻易放弃吗?」 她在心中长长叹口气,一只手悄悄握住他的,他手心的冰凉让她为之心疼。 「但是,你父皇还在世,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 「父皇活不了多久了。」他的声音平淡,但话意却惊人。「你没见最近御医进出频繁吗?半年前他就该死了,只是靠着一些救命的药在吊着他那口气而已。既然他已经正式决定传位给眉琳,就说明他的大限已到,要放手了。」 「你确定你能赢?为什么?」皇甫慧瞅着他的眼问。 他低下头,双眼像是星光般璀璨,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吻,「因为我不能输!」 二十天后,宁静王府落成,皇甫慧也与瑞麟行了天地大礼。 因为西岳皇帝龙体欠安,所以婚事是由皇后一手操办。 成亲这天,西岳京城锣鼓喧天,花车绵延百里,前来道贺的大臣宾客络绎不绝。 皇甫慧一被人从马车中迎出来,便被瑞麟握住了手。她低低说道:「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 瑞麟今日笑得格外灿烂,不时和宾客们做鬼脸,仿佛只是个天真的孩子。但在低头时,他却从齿间鄙夷地冷笑道:「都是些装腔作势之徒。」 夜间,王府摆了五十桌流水席,外面的人并不管皇甫慧和瑞赣有没有招呼他们,全自顾自地享受美食。 瑞麟站在新房的窗边,透过窗缝向外看去。 皇甫慧站在他身后,轻轻拉住他的手,「那些人有什么好看的?」 「只是在看一群笑话而已。」他冰冷的目光仿佛能冻伤人,「你看那些人,每天醉生梦死地过日子,这就是我们西岳的栋梁之臣。用不了百年,也许在眉琳这一代,西岳就将是东岳的下臣。我们朝内没有一个皇子或将军可以和蒙王相提并论,西岳还能不亡国吗?」 「别想得那么可怕,现在我在西岳,二哥总不至于带兵攻打过来吧?」她将他拉离窗口,合上窗,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套在他手上。 「这是什么?」瑞麟疑惑地举起手一看,是一条红绳。 「我这两夭做的,我母后当年教我的,这叫平安绳,保你平安的。」皇甫慧巧笑嫣然地解释,「你这个家伙啊,小时候命那么不好,到现在又是中毒又是被暗杀,还大言不惭地想和别人争皇位,谁知道你最后有没有命和我共度百年啊?先帮你做一条平安绳,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动容地看着手腕上那一条细细的麻花红绳,又望向她在烛火映照下格外明媚的笑后,忍不住俯身……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眉琳公主在外面喊着,「今天是我弟弟成亲,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不闹洞房呢?」 「可恶!」瑞麟咬牙轻斤,悻悻然地停止动作。 皇甫慧红着脸拍拍他的肩膀,「行啦,说不定她故意来试你的,你要是这么早就知道和我入洞房,那才奇怪呢。快出去骗骗她,我知道这事儿你最拿手了。」 将他推到门口,她拉开房门笑道:「皇姐,正好您来了,瑞麟这小子还逼着我陪他下象棋,我正无计可施呢。」 「洞房花烛夜还玩什么象棋,真是孩子脾气!」眉琳笑得花枝乱颤,拉着瑞麟就走,「快走快走,那边还有好多臣子要敬你喜酒呢。」 「酒不好喝,我不喜欢喝啦。」瑞麟捺着性子装出孩十气的不满表情。 周围的宾客看了一阵哄笑,都在一旁纷纷说道:「成亲就是男人了,男人岂有不会喝酒的?」 看到瑞麟被拉走,皇甫慧微微松了口气,刚才他要吻她时,她竟有些不知所措。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心中大概有底,却又觉得不妥,她与他,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怎样的感情?她留在他身边,到底是为了做他的妻子,还是为了帮他一解这么多年的心结呢? 「刺客、刺客!有刺客!」 外面突然暴起的吵嚷声让皇甫慧一惊。怎么?又有刺客?居然选在这个时候下手? 她不顾一切地拉开房门要冲出去,身前突然如鬼魅般冒出一个人影档在面前,「王妃,请回屋休息。」 她从没见过眼前这个人,身形精瘦得如同一根竹竿,面无表情,但双眼炯炯有神。 「你是谁?走开!」她急得想赶去瑞麟身边,于是挥手赶对方走。 「乔五。王爷的贴身护卫。」他的声音很冷,像是一柄犀利的剑。「王爷有令,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乱子,都请王妃在屋内等候,王爷一人可以应付得来。」 「他知道今天要出乱子?」皇甫慧惊讶问道。同时伸长了脖子往人群中最乱的那一片看去。 只见四五名黑衣人落在喜宴场中,花容失色的眉琳被一干护卫护在中间,瑞麟呢?他居然档在眉琳的身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人到底是聪明还是笨蛋?难道要当眉琳的档箭牌吗? 「天道有常,西岳无疆。女帝临朝,为祸四方!」 那几名刺客忽然喊出的话让满园的人都为之惊诧,这四五个黑衣人,霎时冲散了侍卫们围成的圈子,一把抓住了人群之中的眉琳,吓得眉琳惊叫连连,而周围的十几个侍卫,竟然近不了这四五名刺客的身前。 突然间,只见站在眉琳身边的瑞麟紧紧抓住一名刺客的手,芍刚民地咬了一口,那刺客负痛之后并没有对瑞麟痛下杀手,反而反身拜倒,口中念念有词的说了些什么,紧接着,这四五个人化身一片金光,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有人,包括远在房门口的皇甫慧,都不禁为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惊吓过度的眉琳呆了半晌,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片刻后,一阵阵窃窃私语渐渐从场中蔓延到周围的人群,也传到了皇甫慧的耳中一一「那几人是神仙还是妖孽啊?」 「他们刚才为什么忽然跪倒地?」 「听说其中一人还对瑞麟说‘你身负天命,不能再浑浑噩噩了,否则西岳有难’。」 「哎呀,刚才那些人还在王府门口留了字……」 众人吵嚷着,纷纷跑到王府大门前。 只见大门口有四个金光闪闪的字印在台阶下的青石板上,写着一一天命所归! 谁也没料到,向来被皇室中人鄙夷,被满朝文武视为笑话的宁静王瑞麟,竟然会在成亲当日成为轰动街头巷尾的话题。 那「天命所归」四个字,牢牢印在王府门前,据说当晚气急败坏的眉琳公主就叫侍卫把这四个字除掉。 但无论是用水洗,用刀铲,还是用火烧,这四个字奇迹般的不但弄不掉,而且一点都不褪色。 于是,「天命所归」四个字就像一道秘密的天旨,不断地传入所有西岳人的耳中,渐渐的,成为人们心中巨大的疑惑,它就像毒药一样,蛊惑着所有人的心。 「这是你计划的第一步?」宁静王府中,皇甫慧一边给鸡舍中的鸡喂王米粒,一边慢不经心地问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瑞麟。 「是。」他的嘴角挂着悠闲的笑,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一招教人匪夷所思。」皇甫慧托着腮看他,「那些刺客是从哪里找来的?你重金收买?」 他神秘地一笑,「你忘了我的出身来历吗?」 「出身来历?不就是西岳皇帝的儿子……哦,你是说神兵山庄。」她赫然明白,却又有更多的不解,「可是神兵山庄不是已经毁了吗?」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句诗你没听过?」瑞麟笑看着那只吃得最开心的鸡,但皇甫慧觉得他眼中的笑好冷。 「是因为有神兵山庄做后盾,你才可以实现你的计划?」 瑞麟慢悠悠地说:「神兵山庄除了庄主、圣女之外,还有四大护法、八大使者。当年遭摧毁的时候,庄主自知没有能力救所有人,因自责而自尽。 四大护法中,有三人战死,八大使者中,有六人战死,可以说,神兵山庄元气大伤。幸存的护法轩辕光找到了被软禁在宫中的我和我娘,我才得以存活下来,否则我早就死在宫中了。「 「可是我平日怎么没见过他们?」皇甫慧蓦地想起一件事,「啊!那晚在新房门口守着的人,叫什么乔五的,是你们神兵山庄的人?」 「是幸存的使者之一,他负责贴身保护我。」 静默片刻,皇甫慧又道:「可是你向来默默无闻,突然间掀起这么大的暄哗,如此招摇,岂不是自寻死路?眉琳和皇后那边,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瑞麟幽幽冷笑,「我不必管她们,我只要管住百姓的嘴就好了;百姓的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当初皇后他们散播谣言,说神兵山庄是不吉之物,搅得民心大乱,促使父皇狠心下令摧毁山庄。如今,我要让人们的口耳相传,把我拱上王位。」 他用手指着大门口的方向,「你看,不过是小小的把戏,就把他们骗得团团转,你说,他们是不是一群笨蛋?」 皇甫慧不喜欢看他露出这样阴狠狠的笑容,伸手挽住他的手臂枕了上去。「瑞麟,别这样说他们。百姓的心容易被愚弄是真的,但是你也说了,他们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你若想有朝一日真的登上皇位,做一个好皇帝,就不要让自己这么怨恨他们,否则,这片江山你坐不稳的。」他伸出一手轻轻抚着她如玉的脸颊,柔声道:「我还没有登基,你已有皇后的姿态了,好,我听你的,会试着改改我的脾气。」 「皇后那边,以前总让我过去一起吃饭,自从那晚之后,不知她是不是心中存有猜忌,都没再理睬我。」她细细想看,「我只怕你太急于曝露自己的心思,给自己找来麻烦。」 「所以我们继续在这王府中做一对傻夫妻好了。你看,这王府中进进出出的侍女、太监和护卫,有一半人都是他们的眼线。我们如果说话声音大一点,他们就会偷听去,然后天黑之前这些话就会传到皇后的耳朵里。」 「你不怕会有人继续暗杀你吗?」她担忧地问。 「让他们来吧。这十几年,你知道我遭遇暗杀的次数有多少吗?」他咬着牙冷笑,「三十七次。对于我这样…个」废物「,他们仍不时费尽心力地想干掉我。」 「三十七次?」她努力压抑自己才不至干因这个数字惊呼出声。「可是……若是这么多次他们都没有得手,难道他们不会怀疑你?」 瑞麟又得意地笑,「我当然会做一点手脚。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悄悄地散播一些关于我的流言给皇后,不需要太多人知道,只要她知道就好。」 「什么流言?」 「就和那四个字差不多。我要让她相信,我是有天神护体的,死不了。」他仰起脸,眯眼看着天上的那轮红日。「其实,天神何曾佑我?以前保佑我的是神兵山庄的人,以后……」他举起手腕的那条红绳,「保佑我的就是你了。」 第十四章 皇甫慧轻笑,「你真的相信这条红绳能保佑你? 「当然。因为我相信你是我命中的福星,」他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遇到你之后,我的心里开满了鲜花,一朵又一朵,开得可美了。」 「你果然很会说话。」皇甫慧笑着在他唇上点了一下,「装小孩子的时候就骗得人团团转,日后你恢复了本性,想娶多少嫔妃啊?到时候西岳的女人都会哭喊看要嫁你。」 「在我最困苦的时候,她们可没有哭喊着要嫁我,你放心吧,我可是个专情又痴情的人,而且我是个很懂得感恩戴德的人,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话落,他低头一记长吻,吻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在她还保留最后一点理智,听到外面有人疾步走来的声音,连忙将他推开,假装理着鬓发,借以掩饰自己拂红的脸颊和过度红润的嘴唇。 「王爷,王妃,陛下请你们进宫。」一名太监立在院门口,大声说道。 皇甫慧看了瑞麟一眼,回应道:「知道了。」 瑞麟早己换上了孩子气的笑脸,追问:「父皇是要给我什么好玩的东西?」 那太监面无表情地回答,「奴才不知道,陛下请王爷即刻入宫,不要耽搁。」 「一定是为了那四个字的事情,你要小心。」皇甫慧悄悄在他背后戳了一下,却被他反手抓住她的手,温暖的掌心安抚了她忐忑的心。 瑞麟和皇甫慧刚刚走进养生宫,就听到皇帝沉重的喝令,「将宁静王拿下!」 左右侍卫一拥而上,将瑞麟狠狠压在地上。 皇甫慧大惊,推开众人将瑞麟抱住,急问道:「父皇,瑞麟何罪之有?」 倚靠在床榻上的西岳皇帝目光阴沉,「因为他唆使别人妖言惑众,动摇国本!」 「父皇凭什么这样说?」皇甫慧昂起头反问:「就因为王府门前的那几个字吗?那与瑞麟有何关系?那一夜刺客行刺不果,留字离去,在场所有宾客都能证明,瑞麟何曾和那些人说过话?」 「他若在背后动手脚,当时又何须开口?」西岳皇帝冷笑道:「他娘当日就是个妖女,想不到生了个儿子还是妖孽,当年我就不该留他性命。」 皇甫慧听他说得如此绝情,不禁勃然怒道:「当年之事怎样我管不着,但现在他是我丈夫,我千辛万苦从东岳嫁到西岳,难道刚刚成亲,您就准备让我守寡不成?」 西岳皇帝冷声道:「公主放心,我不会让您守寡,瑞麟造反,与公主无关。我听说公主这几日还没有和瑞麟圆房,这桩婚事我们可以作罢,只当是个误会。」 「误会?」皇甫慧的脸色比他还要幽冷,「当日在东岳逼我与西岳联姻是个误会?让我远嫁到这里是个误会?新婚之后就将我丈夫缉拿是个误会?派人日日夜夜监视我们的起居住行都是误会?」 西岳皇帝被逼问得无话反驳。 「父皇,我是东岳人,说话坦白请您谅解。若是您肯给我个面子,放弃对瑞麟的无端指责,我皇甫慧感激不尽,而且愿意终生做你们西岳皇室的好媳妇,若是您不肯给我这个面子,一定要为难我丈夫,那我皇甫慧今日就血溅在此,以身殉夫,也算是您成就我烈妇之名!」 说着,她霍然从旁边一名侍卫腹上抽出长剑,搭在自己的脖颈上。 西岳皇帝一见,急忙叫道:「把公主的剑夺下来!」 众侍卫七手八脚地把剑抢回来,失去了剑,皇甫慧双手抱着瑞麟,目光凶狠地看着周围的人。 西岳皇帝看了她半晌,慨叹,「我的子女中若是有你这样的孩子该有多好?唉,西岳楚氏是输给东岳皇甫了。」 他又看了瑞麟半晌,瑞麟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紧紧依靠看皇甫慧,头都不敢抬一下。 「瑞麟,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既然肤决定将西岳交给你皇姐就不会改变。你要记住,永远记住,你做不成西岳皇帝!」 皇甫慧感觉到瑞麟的后背陡地僵硬如石,低头时可以看到他双拳紧握,压在身下的石板上,指关节都泛白了。 她深吸口气,「父皇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听不懂这些。父皇当务之急,该去调查到底是谁写了那些字动摇民心,阻止眉琳公主继位,同时又嫁祸给瑞麟,挑起皇室争端,而不是在此和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 话罢,她拉起瑞麟道:「我们走!」 左右侍卫都在等皇上的命令,皇上不发话,谁也不敢擅动这位异国公主。 他一直沉默着,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两人离开。 屏风后一阵环佩声响起,只见皇后铁青着脸走出来,质问,「陛下,为什么放他们走了?难道这件事不追究了吗?」 西岳皇帝虚弱地向后一倒,长长叹道:「你不是也没有证据证明是瑞麟做的吗?得饶人处且晓人吧,难道你真的以为他这样一个孩子能兴风作浪和眉琳争吗?」 「是不是他做的我不知道,但是无论谁档了眉琳的路,陛下,请恕我在您面前说一句放肆的话一一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皇后那张雍容美丽的脸庞,此时却像夺命的修罗般骇人,令西岳皇帝看得忧心忡忡。但是他已时日不多,没有多少力气去管这些事了…… 瑞麟和皇甫慧回府时,天上下起了大雨。一到王府门前,皇甫慧先一步跳下马车,怒斥:「没用的奴才!王爷回来了,难道连伞都不会打吗?」 门房慌忙举着两把伞过来,皇甫慧立即夺过一把遮在她和瑞麟的头顶,然后搂着他直接进了府内私院,见那些侍女太监要跟进来,当下冷凝喝斥:「我不管你们受谁派遣监视我和王爷,别以为我是傻子不知道。从今以后,离我们远点!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们在我眼前闲灵,小心我挖了你们的眼!」 那些侍女太监吓得连连说「是」,皇甫慧不屑理睬他们,和瑞麟进了卧室,反手将门紧紧关闭。 璞味一声,刚才像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瑞麟已经直起腰,轻笑出声。「你果然厉害,连我父皇都被你唬住。」 「还说我厉害,我刚才被吓得三魂七魄都快没了。」皇甫慧这时才收敛起刚才那冷峻慑人的怒容,胸中的一鼓气泄掉后,只觉得好冷。 瑞麟一手试探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只是看她脸色很差,便跪在她身前,双手握住她的,帮她取暖。 「刚才你怕吗?」他望着她。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你说你父皇可能要发难,我还不信,看来你对他真是了解甚深。」 瑞麟嘴角嘻着一丝冷笑,「因为当年他就是用这种招数对付我娘的,他最擅长虚张声势,看看能唬出你多少真心话。倘若你露出一点马脚,他就会立刻置我们于死地。」 「可是我刚才这样一闹,他真的会放过我们吗?」皇甫慧还有质疑,「刚才我看到你父皇身边的那块屏风下露出一截裙据,我猜站在后面的人一定是皇后,今天的事情肯定是她挑拨的。」 「当然。不过这样也好,十几年前她就是用这一计打败我娘,十几年后她的招数还是没变,可见她老了,越来越笨一一」瑞麟笑着说到一半,忽然她的手指覆住了他的唇角。 他不解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怎么了?」 「我不喜欢看你这样笑,笑得很冷、很苦,让我觉得很陌生。」 她的眸子中充盈着对他的关切和一抹淡淡的忧伤,让他看了不禁心疼。 「对不起,慧儿,让你跟看我到这里来,经历这一切,我知道我很自私,对你也实在不公平。」 皇甫慧却笑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还来和我道歉,不觉得显得有些惺惺作态吗?若非我自愿跟你来,你以为你那点破伎俩真能逼我就范?」 他也笑了,「是啊,若是有一天我要选你做对手,还真未必斗得过你,可有件事我一定要提醒你。」 「什么?」 「偷剑自刎这一招很不好,万一我父皇不上当,难道你真的要血溅当场?」他悄悄环住她的腰,将她压在床上。她全心全意听他教训,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羊人虎口」。 「不那样又能怎么办?你父皇都把话说得那么绝了,我的应对若不再绝一点,你岂不是真的要被他治罪?」 「不好,很不好,我不喜欢看到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低下头,吻上她细白的脖子,「因为这身体是我的,只有我能做主如何处置它。」 皇甫慧感觉到身子一凉,不由得惊呼,「你干什么?」 「洞房拢烛夜没有做的事情,在今天补上。」他已剥开她的外衫,甚至解开了她的抹胸,热唇吻上她的配胸,「我要让你知道,我真的不是孩子,而是一个男人。」 皇甫慧羞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事情发生得太快,她甚至还没有沐浴更衣,彼此的身上还有雨水的昧道。 可这当中又带些泥土芬芳的雨水味道,好像成了两人之间的催情剂,当他的唇劫!抚过她身体最敏感的地方时,她不由得绷紧了身子,娇吟出声。 他微微一笑,起身吻住她的唇,并将两入之间所有的屏障一一去除,然后附耳低语,「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做过,只在书中见过,听说女人会有点疼……」 「真不公平,为什么只是女人疼?」她不满地嘀咕,虽然全身像是被点了火,但他却好像始终不得其法,没有灭火的实际行动。 「你若是不行,就去翻书看。」她故意气他,用手指戳他的胸口。 瑞麟毕竟是个男人,被这话一气,已顾不得再照顾她的心情和身体,凭着本能重重地挺身,终于冲破两人之间最后的界限,痛极的她竟然没有叫出来,只是瞪大了眼看着他。 他苦笑着忙将她抱紧,咬着牙柔声安抚说:「抱歉了,日后补偿你。」 他要怎么补偿?皇甫慧愣愣地还没能理解这句话,身上的男人已经开始拿她的身体当玩具一般玩弄。急速的律动和下身的疼痛让她一时间苦不堪言,真想说不伺候他这位大爷了,但话到嘴边,见到他脸上隐隐浮现那层满足的笑容,又让她将话都咽了回去。 唉,就是为了这笑容,她才干山万水地跟随他来到这异乡之地啊! 因疼痛带来的怨恨瞬间全化作了怜惜之情,她悄然环抱住他,将自己完全交由他去折腾。 渐渐地,他终于在床第间学会了一个男人成熟的基本技法,而她也仿佛淡去了一些痛感,所感受到的,是一种前所来有的微妙快意。 初夜的时光,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混沌流过。 他们既占有了彼此的身体,也占有了彼此的心。 因为「天命所归」的传闻,皇后代传圣旨,将那几块离奇嵌字的青板挖起后重铺,同时在王府周围加派了百人兵马,明着是说为了保护宁静王的安全,实为软禁他。 瑞麟对这一切并不在意,他笑着对皇甫慧说:「我和你说过,这个老狐狸只会用老招数,软禁我算什么本事?她软禁了我十几年了,现在不过是再多些日子罢了。」 皇甫慧看他还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好奇地问:「你的第二步是?」 他双臂抱胸,「以逸待劳,现在有人比我看急,很快,她会更着急。」 第十五章 过没多久,西岳南方发生了大早灾,为了活命,灾民开始从家乡迁移,涌向了较为富庶的北方,尤其是京城。 京城因为承受不住这么多的灾民涌入,派出众多士兵守住九处城门,灾民因为被阻档在城门之外,旱灾变成了民灾。 瑞麟命人在王府中架起了一座高高的夭台,登高之后,可以俯瞰整座京城。 皇甫慧不解他为何要这样做,问他,他只是神秘地笑笑不语。 不久之后,一则流言又开始在民间蔓延:宁静王因为悲悯西岳国灾,决意绝食三天,向天祈福。然后,人们就在那高高的天台上看到了瑞麟。 一身雪白的他盘膝坐在夭台上,双目轻闭,阳光照在他年轻俊美的面容上,如他的封号一样,宁静优雅,宛如一尊佛像。 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嘴角边的淡淡微笑和眼底眉梢的一抹轻愁,撼动了所有人的心。 而已经入京的灾民看到他的举动,不禁大为感动,纷纷在王府门前跪倒,随着他一起向上苍祷告,祈求西岳能度过这次天灾。 京外的灾民虽然看不到这一切,但已经知晓消息,于是口口相传,彼此相邀,也在京城外形成了声势浩大的祈福人海。 那一天的正午时分,有人听到瑞麟在低低吟诵,四周虽然人潮涌动,却格外地安静,渐渐地,所有人都听清了他低吟的内容,那是所有佛经当中最广为人知的《心经》一一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切苦厄…… 他的吟诵声很轻,每个字都念得如泉水滴石,雨落笙般幽远美妙,仿佛不仅可以穿透人心,还随着清风飘入云端,如梵乐声声,荡漾在西岳京城的上空。 这份震慑人心的力量也震动了无数人,他们跟着一起吟诵起个心经,他们相信每个人的声音都是一道力量,当这份力量凝聚在一起,就可以化作震天撅地的神力。 在祈福的第三夭,忽然有一个好消息从南方传来一一久旱无雨的西岳南疆,终于下了一场大雨浇透了干裂的大地。这场大雨连续了三天,缓解了严重的灾情。 而且据说在南方许多土地,经过雨水的冲刷,纷纷露出了令人惊异的神迹一一有四个字不知何时就印在了山崖上、石板上、黄土中,百年老树的树干上,那四个字就是一一天命所归! 皇甫慧从厨房端出一碗刚刚冰镇好的奶酪,这是瑞麟点名要吃的。 他三天三夜没有吃东西,一直坐在高台上诵经祈福,虽然成功祈雨,却也累垮了他的身体。 她看了为之心疼,却又只能遵照大夫的嘱咐,先以清淡易消化的食物喂他吃。 她曾经提起给皇后做奶酪的事情,让他紧紧抓住,不依不饶地非让她也给自己做一碗。 看着瑞麟贪婪地一口一口吃着奶酪的样子,皇甫慧怜惜地叹道:「何必这么辛苦,瞧你把自己折磨成这样,绝食坐在那里三夭三夜,造成血脉不通,现在连走路都很费劲。」 「不辛苦一些,哪会有现在的成效?」瑞麟得意地一笑。他已得到消息,现在城内外的灾民和一般百姓,都已开始纷纷传扬他是天神转世,有救世之力。而他安插在百姓中的心腹们,正在试图鼓动百姓上万民请愿书,请陛下将皇位传给他。 「你是不是真有法术啊?」皇甫慧困惑不解地一边用手帕擦他嘴角的奶债,一边发问:「难道你真有神力能向天求雨?」 「你没听过有人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瑞麟给了她一道鄙夷的白眼。 「我才不信你有那个本事。」皇甫慧反瞪回去。在她面前卖什么关子! 瑞麟悠然一笑,「好了,不逗你了。实话实说,神兵山庄之所以在民间百姓和朝廷眼中都极为神秘,极大一部分是因为我们可以预知天时。因为能够预知天时,所以我们可以在天机逆转的时候出手做我们想做的事情。这一次便是如此。」 「预知天时?」皇甫慧大感兴趣,「怎样预知?」 「说来又复杂了。你要学,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来的,长话短说,夜观星象,日观风云。」 「这么说来,你小时候看星星,不仅仅是为了看星星?也是在学习夜观夭象?」 「可以这样说。」 皇甫慧咬了咬唇,「好了,这下子你成功蛊惑了民心,下一步要做什么?」 「下一步做什么的主动权就不在我了,皇后那边必然还有动作。」 皇甫慧眼珠子一转,「皇上那天指责你娘是妖女,该不会趁机诬陷你有妖法,想把你绑在火刑架上烧死吧?」 瑞麟侧目看她,「你真的很敢想。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准备怎样救我?」 「才不救你。你老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我就袖手旁观,看你如何自救。」她戏谑地转身跑掉,却被他一把拉回,跌倒在他怀里。 「坏心的家伙,上次还信誓旦旦地说不愿意做寡妇,一转眼却盼着亲夫倒媚。看我怎么罚你!」他将她抱起,压倒在桌边的软榻上,她惊呼不及,已经被封住了口。 「欲求不满的色狼。」好不容易得以喘口气,她不禁痛骂一声,「男人是不是都是急色鬼?那天还说自己是童子身,今天就变成了采花大盗。」 他的回答是在她的嘴唇、脖颈、肩脚骨处落下热吻,彼此的衣物中都蒸腾出热气,月要带落地,衣衫半褪,他却突然放弃,改抱着她长长喘息。 「怎么了?」她不解地睁眼看着他。 他苦笑地嘟起嘴,「不行,太累了,今天实在没有力气了。」 她看着他一脸惆帐的样子,刚刚还情欲高涨,现在却……她不禁失笑出声。 「哈……谁教你不安份!去!去床上躺着休息!」 他被她赶着到房间,她推他一把,他便咕咚一下子就倒在床上。皇甫慧这才发现他脸色发青,额头上都是冷汗,不禁大吃一惊,再摸他的手,尽是冰冷的汗水。 「你不舒服?」她急问:「是不是刚才吃凉的把肚于吃坏了?」 「嘘一一别叫。」他盘腿坐在床上,双手起式,闭紧双目开始行功运气。 皇甫慧见他这样,赫然明白是他体内的毒素发作,他在运功抵抗。 一时间她心神大乱,自知没有武功也无能力帮他,却忍不住在旁边暗自着急。 虽然他把中毒这件事况得轻描淡写,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不伤身的毒?若是让他继续练功,毒气有一天游走到心脉,到时可能性命不保。可是劝他不要练功,他又不听,再加上她亲眼目睹刺客频频想杀他,他练功也是为了自保,不练不行,真是两难。 六神无主的她,只是站在旁边干着急。 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叫:「宁静王,皇后娘娘在此,请出来接驾。」 皇甫慧暗自心惊,怎么皇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会儿过来? 她看了眼眉心已被黑气笼置的瑞麟,一咬牙,她先走了出去,并将房门关好。 皇后站在王府内院门口,脸色凝重,负手而立,等待瑞麟和皇甫慧的迎接。见皇甫慧独自一人出来,便不悦地问:「瑞麟哪儿去了?怎么这么大的架子?」 皇甫慧苦笑道:「娘娘恕罪,瑞麟正和我闹牌气,赖在屋里不肯出来。」 「闹脾气?」皇后眉心一燮,「闹什么脾气?」 「我刚才教训了他一顿,骂他前几日发疯,去什么高台祈福,他满嘴胡言,也不搭理我。我气急了,就骂了他几句。结果他就用被子蒙头,索性不理我。」 皇后重重一哼,「是吗?他前几天装菩萨现世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脾气啊。」 说着,她就往里面硬闯。 皇甫慧疾步跟上,陪笑道:「他哪是装菩萨啊,只是和我打赌而已。我说他一天到晚疯疯靡癫,除了养鸡就是钓鱼,没一刻坐得住的,他赌气说能坐上三天三夜。我说他若真有这个本事,就在众人面前坐一回。结果他就真的叫人起了高台坐上去,任凭我在下面说破了嘴都不肯下来。刚才还教太医给他看了病,他这三天粒米未进,人也瘦了一圈,赌气又赌命,真是不值得。」 皇后冷笑,「只是如此吗?那他还在上面念什么经?」 「念经?我怎么不知道?」皇甫慧故作不解,「他会念经吗?」 皇后已走至瑞麟的房门口,刚将门推开一道缝,一样东西就重重地砸了过来,凑巧砸到皇后身上,紧接着瑞麟在里面喊道:「我不要和姐姐说话!再也不要和姐姐说话!」 砸在皇后身上的原来是只砚台,虽然那砚台没有砸伤皇后,却洒了不少的墨汁在皇后崭新的衣服上,气得她脸色都变了。 「宁静王,你年纪不小了,一天到晚疯疯癫癫,成何体统!」皇后对左右喊道:「来人啊!将王爷请到宫中,本宫要亲自教他规矩。」 「且慢。」皇甫慧档在她身前,收敛起笑容,平静地说道:「皇后娘娘,瑞麟自幼丧母,抚育他的事情,早在十六岁之前就该做完了,皇后娘娘现在才做,不觉得太晚了吗?」 「本宫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晚的。」皇后一挥手,「请王爷走。」 「皇后娘娘!」皇甫慧陡然脸色一沉,「自我来西岳后,娘娘一直很照顾我,今日为何要与我为敌?」 皇后上次「旁听」了皇甫慧和西岳皇帝的对话,知道这丫头吃软不吃硬,便转而笑道:「小慧啊,我怎么会和你为敌?我不是说了,我心中把你当作女儿一样看待,现在是瑞麟犯了错,我虽然不是他的亲娘,也要代为管教一下。这件事与你无关,你最好别管,要不然我可是要生气喔」 此话软硬兼施,一般人当然不敢顶撞,但皇甫慧岂会被她这一套唬住?依然冷看脸说:「皇后娘娘认定瑞麟做了什么错事,非得带走管教?好歹他现在也封了王,另开府邸,皇后娘娘您现在亲自上门,公然拿人,将他这个御封的王爷置于何地?就算是陛下要治他的罪,自有皇上的圣旨和御林军行事,也不该是皇后娘娘出面,难道娘娘就不怕别人说您是越旨办事,后宫干政吗?」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皇后一时间被堵得哑口无言,片刻后仍板看脸说:「我不和你这个孩子计较,不管怎样,瑞麟今日我一定要带走。来人!请王爷!」 「谁敢?」皇甫慧秀眉一挑,环视四周,「我平生最恨别人不给我面子。上次在陛下御驾前我已说得清楚明白:若是西岳让我做好这个王妃,我感激不尽,若是不肯,别怪我性子刚烈,玉石俱焚!到时候消息传到东岳我二哥的耳里,若是要发兵和西岳为敌,您可别骂我是红颤祸水。」 此时气氛剑拔弩张,皇后瞪着皇甫慧,虽然万般恼恨,却又有所顾忌。尤其是皇甫慧抛出她二哥一一那一位让东岳西岳都为之头疼的蒙王一一作为她的后盾时,皇后不得不忌惮。 倘若真的惹恼了东岳,发兵攻打,她绝占不到好处。 皇后思忖片刻,权衡再三,忽而转变了态度,拉住她的手笑吟吟地说道:「小慧,何必在意呢?像瑞麟这样一个傻丈夫,你真要守着他一辈子不成? 见敌人变招,皇甫慧也拆招应对,低头无奈地长叹,「我虽然不愿意,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好歹我嫁到这里的事情,两国的百万臣民都是知道的,皇后娘娘,请您也体谅我的难处……」 第十六章 皇后凝视了她半晌,缓缓松开手,「好吧,今天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不和他计较,但下次他若又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你还是趁早拉住他的好,免得……引火焚身。」 等皇后离开,皇甫慧急忙返回房间,看到瑞麟脸色苍白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 「瑞麟!瑞麟!」她急得摇晃他,生怕他已没了呼吸,于是用手去探他的鼻息,不料状似昏厥的他忽然在她的手指上重重咬了一口。 随即那双黑耀石般的眸子雾蒙蒙地睁开,「嘘,别吵,我好累,想睡一觉。」 她这才松了口气,「身上的毒暂时没事了?」 「嗯。有你在外面帮我掩护,我这边有足够的工夫把气息调匀,那点毒性也就被压制住了。」 「你一定要想办法把你身上的毒解了。」她去桌边倒了杯茶水,又坐回到床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的身体早晚有一天会被它拖垮的。」 他柔柔地望看她,伸手拉过她。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好,等大事办完,以后都听你的。」 「依你的脾气,未必会听我的。」她早被他这一吻融化了,脸上却还故作冷漠,「皇后被你越逼越紧,不管你后面想做什么,我求求你,不要用这种自残的方式进攻。倘若敌人还没倒下,你先倒下的话,怎么办?」 「不会的。夕,他浅浅笑着,目光投向了窗外澄澈的天幕。」后面的事情就看他们自乱阵脚,我们可以休息一阵子。「 皇甫慧握着他的手,随着他冰冷的指尖渐渐回暖,她终于安下心。 三天之后,南方的那场大雨开始北移,西岳京城也开始飘起了雨滴。好在雨势减弱,不会对京城造成太大的问题。 但某夜子时,忽然一道闪电劈中了公主府正殿的屋顶,半边屋顶瞬时塌了,死伤三四名值守的宫女太监。 第二天这消息一传出来,顿时流言四起,纷纷猜测眉琳公主因为逆天意要做皇太女,所以遭到天谴。据说这几天老臣频繁进宫,都是为了勤见皇帝,希望能暂缓眉琳公主继位之事,恳请皇帝三思而后行。 瑞麟这边,虽然王府外的守军并未减少,但皇甫慧经常出府去看望还留在京城内外没有散去的灾民,为他们送衣食药品。 灾民间纷纷传言,宁静王瑞麟自幼至今并不受宠,名下也没有田庄可以赚取钱财,每年只有按例的傣银不过两三千两,所以宁静王妃送来的这些东西,其实都是靠她带到西岳来的陪嫁换取而来的。 蓦地,宁静王夫妇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如日中天,街头巷尾也到处流传着「宁静王治天下,天下则宁静夕,的说词。 眉琳岂能坐视不利自已的事发生?她叫母后从父皇那里请旨,把贩济灾民的事情从户部手中直接要了过来,然后在京城内外开设了十一个舍粥场,让灾民免费取用食物。 即使如此,晚一步的她,反而被百姓们暗暗揣测她的用意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面子问题? 这一天,皇甫慧正要出门,却被瑞麟拉住,他笑眯眯地说:「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去?只怕出不去吧?」皇甫慧遥遥看了眼大门口整齐站着的那些兵卒。 「他们虽然不敢拦我,但未必不敢拦你。」 他们都知道,这些士兵是皇后派来软禁监视他们的。 「不怕,你自然有办法对付他们。」他对她扮了个鬼脸,拉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就往外跑。 皇甫慧拿他没辙,只好赶紧跟上他。 负责守卫的士兵见他们竟然像孩子般地往大门口跑,先是一愣,差点忘记阻档,待他们要跑出大门时,这才有人伸手阻拦。 「王爷,皇后有旨,外面灾民过多,怕局势危险不安,请王爷还是在王府内休息。」 皇甫慧瞥了一眼大门外,那里依然还有未走的灾民,这些天执着地在门口继续念经祈福,而她也不时拿些饭菜给他们充饥。 此时士兵的举动已经吸引了那些人的目光,她沉下脸说:「放肆,就是皇后也不能限制王爷的自由,你们有什么权利阻档王爷的去路?让开!」 士兵们为难地互相看了看,由某人代表开口,「王妃,我等有重责在身上,不敢懈怠,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王爷出府就是让你们为难?难道你们觉得外面那些人都是暴民吗?」皇甫慧故意提高音量,吸引灾民们纷纷聚拢过来,一人一语地议论开来一一「这些兵卒难道不是王府的家丁?」 「听说是提督府的人马。」 「提督府的人马为什么在王府门口值守?」 「哪里是值守啊,分明是监视。公主要登基,皇后不放心……」 这最后一句话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周围的人却都听到了,引得众人一片「原来如此」的感慨声。 士兵涨红了脸,喝斤,「这里与你们无关,都散开!否则以寻衅滋事罪全都拿下!」 瑞麟这时在旁边绽放着笑颇说:「姐姐,士兵大哥若是担心我们不安全,就叫他们随行保护好不好?」 皇甫慧故作很不高兴的样子,「好吧,既然你不怕麻烦,那就让他们跟着好了。」然后她拉着瑞麟往外走。 门外马车已经备好,几名士兵跟上来,皇甫慧冷眼相对,「若是让你们跟看,你们还要唠叨,那我不怕现在就入宫,在皇上面前辩一辩,问问到底为什么宁静王要被限制自由。他是造反了,还是杀人了?堂堂皇子,千岁之身,竟要被困在王府不能自由行动,说出去岂不成了西岳天大的笑话!」 已经坐进车内的瑞麟扯看嗓叫道:「姐姐,快进来啊!我要去城郊看花!」 皇甫慧冷哼一声,才跟着上了车。 车子向前走后,她悄悄掀开车帘向外张望,那几名士兵果然紧跟在车子旁边。 瑞麟在她身后笑道:「不必看了,几条走狗不值得你这么操心。」 「你是故意要让百姓知道你现在的处境?」皇甫慧靠在他身边坐好,「可是百姓能有多大的力量帮你改变现状?这么多朝中老臣前去宫里劝你父皇,可时至今日,你父皇还是没有改变皇位继承人的意思,我只怕你是白费心思了。」 「这才刚开始而已。」瑞麟轻描淡写地笑说,拨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你看,今买的夕阳多美。」 他们出来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之时,金红色的落日挂在地平线上,仿佛只要再靠近些,就唾手可得。 皇甫慧遥遥望着那轮红日,「看那落日,多美!」 「嗯,就像皇位……让人心潮澎湃,思之若狂。」他在侧面轻轻嗅着她发间的香气,情不自禁吻上她的耳廓。 她一手抓住他不规矩的手,小声说:「别让外面的车夫听到你在里面不老实。」 他叹口气,「有时候我真是恨你,总在这种口才候说些杀风景的话。」 「我们两人中有你一个疯子就够了,总得有一个人保持清醒。」她打趣道。 他挑起眉,「怎么说我是疯子?」 「你还不够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是我见过最疯的人,比我二哥还疯。」 「老提你二哥,要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暗恋你哥了。」他的眉心燮起,紧握她的手,将她的指骨都捏得生疼了。 皇甫慧苦笑着拍拍他的脸颊,「你吃我二哥的醋做什么?真没道理,他是我所有哥哥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我当然很尊敬他。除了兄妹之情,还能是什么?」 他被她安抚了几句,紧绷的神情又松弛下来,将她揽在怀中,轻柔地笑道:「慧儿,别怪我多疑,谁教自小我身边就没有多少真心喜欢我的人,但我答应你,以后会改掉这些坏脾气。」 「一天到晚都说会改脾气,也不见你改掉多少,都是哄我罢了。」皇甫慧靠着他的肩头,捧着他那双白嫩的手叨念。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奇怪男孩子怎么会有一双比女孩子还美的手,现在终于可以将其捧在掌中细细观赏。 他的手很白,或者该说他整个人的皮肤都很白,是因为小时候关在屋内很少晒到太阳的缘故吧?她有时候会问自己,如果自己从小也被关在那样不见天日的房子内,一关许多年,会怎样? 会疯?会死?还是会认命? 抬起头看到他笑吟吟的眸子,虽然他笑容的背后总有一丝让她不安的阴冷,但是她却能理解这阴冷的根源。 他没有疯,没有死,没有认命,他选择了以装傻来韬光养晦,最终为自己的命运抗争到底,这需要勇气和毅力,最重要的是,需要强大的忍耐力。而把自己逼到这一步的人,即使不是疯子,也多少会异于常人吧? 「瑞麟……」她轻轻念着他的名字。 「嗯?」他在她的发顶上回应。 「倘若我那天没有理你,不知道现在的你和我会怎样。」 回想初次见面,他天真地叫她姐姐,她回头看到他时,就已经心动了。但若是那时她和其他人一样把他当做一个傻乎乎的异国皇子,不去招惹,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缠上她,但也就没有他陪在自己身旁。 「那我们……大概都会很孤独吧。」他托起她的下巴,话落,细腻地吻着她的唇浙,仿佛采撷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般。 她的心总是容易被他的甜言蜜语打动,但是今天他的这句话,却触到了她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让她忍不住为他心疼。 一个可以让女人心疼的男人,是女人愿意豁出性命去爱。对于她来说,这个男人就是瑞麟一她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马车出了城门,又走了好一阵,天快黑时才停了下来。 皇甫慧下了车,四周都是树林,盯着他们的士兵仍亦步亦趋的跟着,且小心谨慎地围在他们周围。 「哎呀,天都黑了,花都看不见了。」瑞麟嘟着嘴向四周张望抱怨。 一名士兵过来劝道:「王爷,既然看不到花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府吧。」 「可我要看花,今天就是要看花!」瑞麟不依的跺脚,皇甫慧忍着笑假意劝慰,「好啦好啦,谁让你拖拖拉拉非要这么晚才出来,明天早点来不就看到了?」 瑞麟忽然笑道:「我们点上火把,不就能看到花啦?」 「就你馊主意多。」皇甫慧无奈地摇头,对那几位士兵说:「那就麻烦你们点几支火把,否则王爷肯定赖在这里不肯走了。」 那几名士兵心中哀叹自己接了个苦差事,但为了让王爷王妃赶快回府,也只好到处去找树枝,然后用随身的火摺子将做成火把的树枝点着。 瑞麟拍着手笑道:「好啊好啊!你们举高一点,我就看得清楚了!」 火把刚刚被举起,忽然几声闷哼,接着那几名士兵先后倒地,而原本将要坠地的火把却神奇般的飞落在半空中一一皇甫慧定睛一看,原来不知何时,几名黑衣男子已悄然立在他们身后,此时将那些火把抄在手中。 瑞麟脸上的笑容在顷刻间变得冷凝,他负手而立,对那几人淡淡道:「把这些人小心处理好,不要露出破绽,易容之后即刻启程。」 皇甫慧震惊地看着他,自认识他以来,从不曾见过他展露这种骇人的神情,仿佛此刻他是另一个人。 瑞麟一看见她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对她投以一笑,拉着她走开。 第十七章 「这些人……」她迟疑着开口。 「是神兵山庄的人。」他老实回应。 「原来这就是你今天吵着要出来的原因。你让他们做什么?那几个士兵死了吗?」 瑞麟见她满脸的焦急关切,便笑道:「你怕我滥杀无辜?放心吧,只是借他们的身份用一下,不会杀他们的。」 皇甫慧这才松了口气,却又不得不提醒,「你别怪我多话,他们也是人生父母养,不要因为我们与皇后的私怨而莫名送了命。若真是那样,则是我最不乐见的。」 「唉,知道了,我的王妃。」他笑着抬手对那几人说,「听到王妃的话了吗?找个地方把他们藏起来,你们也赶快换装,我们至多停留半个时辰,皇后那边要是得了消息,知道我出了城,肯定派大军缉拿。」 要事交代妥当,他扯过皇甫慧的手腕!「走啦,去看花。」 「看花看花,这里哪有什么花?」她扁着嘴,被他扯到密林尽头。 本以为这不过是一片树林罢了,没想到尽头竟是岂条小溪。流水!!之声,即使隔了一段距离都可以听到,而且隐约还可见一路光亮闪烁。 「水边有人?」她紧张地想拉住他停下来,生怕又冒出什么刺客。 他幽幽一笑,反拉着她跑起来,一路跑到溪边。 皇甫慧赫然愣住,只见小溪两岸,到处都是飞舞不定的萤火虫。她以前在宫中也见过这种奇妙的小飞虫,只不过那是宫中的太监捉来哄她开心,就一两只,何曾见过这成百上千的美丽景象? 那点点光亮,忽飞忽落,如星子白天域落入凡尘一般,又似谁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带着笑意从她身边飞过。 瑞麟拉着她在河边蹲下,指给她看,「谁说没有花,你看这不是?」 她定睛细看,在点点光亮的映照下,果然看小溪边的石缝中,开着一朵又一朵红色的小花,因为萤光闪烁,这花朵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艳。 「呀,这又是什么花?我从来没见过。」 「这花也没什么特别的名字,只是长在溪边也有许多年了。小时候我娘偷偷带我出宫来看过一次,后来我自己若能溜出宫,就到这边来看花。除了天寒地冻的时候,一年四季中倒有三个季节它都能开花,我就叫它……三季花。」 「三季花?」她回眸一笑,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尖,「就你这么个精灵古怪的人才能取出这么古怪的名字。」 瑞麟也笑着揽过她的肩膀,顺势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我若精灵古怪,那你算什么?在你们东岳的皇宫中,你的哥哥姐姐还不是被你耍得团团转?」 「哈!我怎么耍他们了?最多不过吐了点枣核到五姐的头上被你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把柄能落在你手里不成?」 见她红唇微翘,挑衅似的看着自己,瑞麟心中发痒,便低头偷笑道:「你从小到大干过的事情那么多,我当然不可能一桩桩、一件件的给你说明白,但总有人帮你记着帐。」 皇甫慧拢起秀眉,翻身将他压倒在草地上,凶巴巴地喝道:「说!到底是谁在你面前揭我的短?」 瑞麟举着双手求晓,「你怎么总是说翻脸就翻脸,到现在也还是这样?我真是怕了你了,之前他也没和我说过,你的脾气是这么暴烈啊。」 「他?」她眯起眼,「哪个他?」 他假装干咳,从她的魔爪下挣扎着爬起来,拍了拍胸口,喘了好一阵子气,才吊足人胃口的慢慢说出三个字,「你二哥。」 「他?」她震惊不已。「你和我二哥说过什么?」 瑞麟的目光倏然变得狡点深邃,「你二哥算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角色,除了你之外,西岳第二个看出我真面目的人就是他。有件事我没告诉过你,其实你二哥……和我单独聊过。」 皇甫慧瞪着他,「你们聊了什么?」 瑞麟摆弄看她的衣襟,悠然说道:「也没说太多话,他只问我对你是不是真心的。说若是我娶了你,却欺负你,他必然不会放过我,东岳的大军铁蹄,一定踩烂西岳的每一寸土地。」 听到这番话,皇甫慧没有半点高兴,反而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算计了,气呼呼地站起来,「好啊,之前还在我面前假装吃我二哥的醋!我还在想,二哥怎么放心大胆地带着周静阳逃跑了,原来竟是因为有你在后面支援他。男人撒起谎来,倒比女人还厉害!」 「这事儿让你这么生气?早知道我就不说破了。」他慌慌张张地跳起来揽住她的肩膀,「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计较了。说来说去,他还不是为了你好,我可是拍着胸脯和他保证,绝不敢欺负你一个手指头,他才答应把你嫁给我。」 「口亨,我嫁人的事情,难道还要他点头同意?」皇甫慧生气地毯开他的手指就往前走,忽然前面闪身出来几个西岳的士兵,竟是刚才那几个被打倒的人。 她一惊讶,急忙转身喊道:「瑞麟小心!」 瑞麟却笑着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臂。「那你可要保护我!」 她听出他有笑意,狐疑地看着他那一脸诡异的笑容,再看看面前那几个突然变得恭恭敬敬的兵卒,赫然明白这些人都是神兵山庄的人改扮的。 她呼了口气,抽回手轻斤,「又耍我!」 刚走回马车,就见前面灯火摇曳如一条长龙,瑞麟冷冷勾起嘴角,「看我说的没错吧?皇后果然派人来抓我们了。」 皇甫慧心头一紧,虽然不怕,但也暗自提防着。 没想到领头的却是一个太监,见到两人,匆匆跪倒道:「王爷,王妃,陛下有请两位进宫一趟。」 皇甫慧暗觉不妙,上一回进宫差点要了瑞麟的命,这一回去只怕……她迟疑着,「王爷累了,想先回府休息,有什么事,我自己去见陛下吧。」 瑞麟却紧紧拽住她的胳臂,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要和姐姐分开。」 两人四目相对,瑞麟的目光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而那太监也道:「王妃,这事老奴可不敢应承。因为陛下有旨,务必要王爷和王妃一同入宫。」 看来是躲不过了。瑞麟抬眼看着身边那几名士兵,其中一人微微点头,趁众人不留意时,悄悄隐匿进树林深处。 瑞麟拉着皇甫慧,打着哈欠说:「父皇真是的,这么晚了还不让人休息。」 然后灵晃悠悠地上了马车,向皇宫驶去。 「你想怎样?」皇甫慧在车内小声问道。 瑞麟闭看眼沉思好久,才说:「我也不确定父皇到底为何叫我进宫,只是他若把我逼急了,我也只好使出杀手涧了。到时鱼死网破,谁胜谁负,尚不可知。」 皇甫慧紧张地拉住他的手。「有这么严重吗?上次他警告你之后,并未再为难你啊!」 「有个皇后在旁边,他想不为难也难。」 马车行进到皇宫正门,两人下了车,由太监引领着进入宫。 刚走到养生宫门口,瑞麟忽然脚步一顿,抓住皇甫慧的手不再前进。 「怎么了?」她本来就紧张,这下子一颗心提到喉咙口。 瑞麟眯眼看了看殿内昏暗不明的灯光,轻哼一声,没有答话,这才拉着她进入宫门。 倏然身后宫门呕当一声,被人从外面关上,皇甫慧吓了一跳,只觉得大殿内光线暗淡,看不清楚,便扬声问道:「这么黑,怎么不多点几盏灯?」 「东岳的公主是不是都像你这样没规矩,大呼小叫的?」 皇后忽然从后面的帐幔走出,满头的珠翠都已摘下,披了一头长发,几乎拖及脚踵。看上去没了平日的雍容可亲,竟多了许多诡异的幽冷氛围。 皇甫慧听她今日说话的口气,便明白皇后要与他们撕破脸了。她并不俱怕,挺直了腹笑道:「自小我父皇母后就宠我,让我有话就说,不要藏着掖着,这也是我们东岳人的秉性。若是西岳人喜欢藏着掖着,肚子里算计……好,我日后可以学着改改性子。」 皇后冷冷一笑,「果然是个被宠坏的公主!我一直很好奇你这副骄奢脾气,居然能忍得了瑞麟那个笨蛋,直到前日我见了一个人,才知道……原来你竟做下了丑事,这让我们西岳皇室的脸面往哪里放?」 皇后陡然翻脸,疾言厉色地一番指责,让皇南慧听了好气又好笑。 「我做下丑事?做下什么丑事?请皇后娘娘您明示,又是谁在您耳边敢嚼我的舌根?请他出来,我好当面对质。」 皇后咬着牙道:「我料你也不会认,好在这人眼下就在这里。宋将军,你家世代英杰,你也是个爽快之人,还不出来和你的公主告个罪,再说个明白?」 皇甫慧听她叫宋书嘉,不禁一愣。只见阴暗处走出一人,正是前日被瑞麟害得断了三根肋骨的宋书嘉。 此刻他未着钟甲,一身青衣长衫,素来英俊的面容低低垂着,在昏黄灯光下,依稀能辨清其容貌。 皇甫慧不解地问:「宋将军,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 宋书嘉叹了口气,声音低如蚊纳,「王妃……请不要怪我,我……纵使有千般对不住你,也是无可奈何。」 皇甫慧似是明白了几分,看看他,又看看皇后,忽然笑道:「皇后娘娘该不会说我与宋将军之间有私情吧?」 「宋将军已经承认,是王妃主动示好,他一时把持不住才犯下大错。你已嫁入我们西岳,这种丧伦败德的行径,我们皇室的脸可丢不起!」 皇后越是慷慨痛斤,皇甫慧就越是想笑,忍不住鄙夷地看了眼宋书嘉。「这就是世代英杰的家风?起先我还以为你是个忠于主子的奴才,现在看来,你不仅是个奴才,还是个蠢才。这样诬陷与你无关的人,你能心安理得?」 皇后在旁边高声嚷道:「这件事,宋将军已经承认,还有瑞麟身边的几名丫头都可以作证,当日你和宋书嘉偷偷约会,还做下苟且之事!我念在你是东岳公主,身份也算尊贵,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就不告诉你父皇母后了。日后……」 「我父皇在哪儿?」久未开口的瑞麟忽然在旁边娇声呼唤。 此话问得皇后皱起眉头,「你先闭嘴!你父皇睡看呢!」 瑞麟迈步就往前走,「我要见父皇。」 皇后脸色一变,档住他的去路,「现在不许去打扰你父皇,他累了,正在睡觉。」 「父皇不见我?」他眨动着长长的睫毛,「那我就走了。」 「站住!」皇后气得大喝,「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可以说走就走?」 「不是父皇叫我们来的吗?他睡了,不见我们,我为什么不能走?」瑞麟还是一副傻乎乎、不解人事的样子。 皇后怒瞪着他,扬声道:「来人,把王妃请到西华殿去休息!」 瑞麟的黑眸漾起乌云一般的氰氦色泽,淡淡启唇,「那是我母亲去世的地方,如今皇后娘娘又要将我的王妃也关在那里吗?」 这句话不仅说得清楚明白,而且冷如刀锋,让皇后一怔。 看着面前神情冷峻的瑞麟,她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将他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后道:「你母亲是祸国的妖孽,当初皇上一时姑息,留下你这条命,你该知恩!可惜现在你老婆不安,我看你虽然当不了皇帝,却可以有皇帝那孤家寡人的命,也算是不错了。」 第十八章 皇甫慧听了这话,气得怒火中烧,真恨不得抬手打皇后一巴掌,心中这样想,却不能这样做。就在此时,只觉得身边一直抓着她手的瑞麟如风一样飘走。 接着,啪!皇后娘娘捂着脸惨叫一声,「你敢打我!」 瑞麟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到皇后身前,且近在毫厘之内,他的眉字间全是凛然的杀气。 「我若想杀你,轻而易举。」他轻轻笑着,却笑得皇后毛骨惊然,向后疾退数步。 她骇得大声喊着,「来人!来人!」 刚刚已经有几名宫内禁军推开了殿门,此时更是冲到殿内,将瑞麟和皇甫慧包围。 瑞麟闲闲地四顾看了看,笑道:「这点小唆哆,也好在我面前丢人现眼?」 他袖摆轻轻一扬,皇甫慧只觉得像是有股风推着自己往旁边离开几步,下一刻,那几名禁军全都捂着膝盖「哎哟哎哟」的叫着,应声倒在地上。 皇甫慧不禁又惊又喜,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瑞麟拉着她的手,傲然地看着脸色惨白的皇后,「是你逼我,否则我也不会出手伤人。若不是我的王妃心慈手软,不许我伤人性命,现在躺在你面前的就是几具死尸。」 「瑞麟你一一你装疯卖傻这些年,原来是为了轼君!」皇后用手点着他的鼻尖,气得语无伦次,全身都在颤抖。 他霍然朗声大笑,「轼君?你给我们安的罪名真是越来越大,还怕压不死人吗?今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轼君!」 他拉看皇甫慧几步走到龙床前,手一拉,猛地将床幔扯开,露出躺在床上的西岳皇帝一一只见他脸色发青,浑身僵硬,显然早已驾崩。 皇甫慧惊得一手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叫出来。 瑞麟缓缓转身,鄙夷地看看尤自颤抖的皇后。「你以为我人在王府之内,就不知道你这边的情形了吗?昨夜皇宫连传三名太医入宫,却没人出宫。今早不仅养生宫榻前议政取消了,而且文武百官也无一人见到父皇面容,虽然三餐照样送进宫,却没送一份药汤,显然父皇已经晏驾!你却将父皇的死讯遮掩起来,是想留着陷害谁呢?」 他一转头,盯着正要迈步靠近的宋书嘉,凉凉地笑道:「宋将军,你那些真正见不得人的事,要不要我给你抖出来啊?」 宋书嘉全身一震,像被人定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 「书嘉,不要听他胡说八道的吓唬你!你身子正,影子直,能有什么事怕他抖落?」皇后咬看牙根喝令,「把他拿下,否则今晚你我都不能活着出去!」 宋书嘉皱了皱眉,终于发了狠,闪身跃步,掌带劲风扫向瑞麟的脖子。 瑞麟嘻嘻一笑,如鬼魅股灵开身形,然后扯着皇甫慧向后退了数步,退到了大殿门口。 皇后急道:「不能放他跑了!」 瑞麟朗声道:「我自然不会跑,要跑也是皇后您跑,只是今夜我懒得和您再玩了,您多保重,今夜可万万不要睡着!」 他放声大笑时,人已经完全退出养生宫,然后用力向地下丢了件什么东西,四周烟雾腾起,一时间辨不清方向,等到烟雾散尽,他和皇甫慧早已不见踪影。 皇后又是震怒又是惊惶地冲到宫门外,四下查看,都看不到那两人的影子。 宋书嘉跟在后面,低声问道:「皇后娘娘,这宫里的禁军都已被暗器打伤,是不是……」 「不能留!」皇后咬牙道:「今夜瑞麟的话若是传扬出去,你我该怎么答覆天下人?你在宋家列祖列宗面前,还有颇面吗?」 宋书嘉脸上的血色像是被什么抽干似的,无声地叹了口气,「微臣明白了。」 「还有,调集所有兵马,务必将这一对狗男女抓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晨曦刚刚照进西岳皇宫的正门,在那里,一干文武群臣正在窃窃私语,。喘惴不安地等待着。 因为皇上沉痛许久,素来都在养生宫就近议事。听说这两天万岁爷病势沉重,只怕昙驾就在这两日,却不知道为什么,昨夜内宫太监到处传旨,要求所有群臣今晨务必一起在朝堂上见驾。 众人纷纷揣测皇上是有临终遗命要交代,心中或有担心自己前途的,或有担心日后国运的,各怀心事。说是三更上朝,其实不到三更,皇宫外就聚集了不少官员。 待大门一开,众人纷纷涌入正殿。此时只见正殿最高处的皇帝宝座旁站着一人,神情冷凝犹如冰雕一般,一身的黑色华服更令人看了胆寒。 「参见皇后娘娘。」众人见了,急忙拜倒。 皇后一脸的悲感,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声音颤抖的道:「众卿……陛下他……已经驾崩了。」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皇后这一句话还是引起一片惊呼,朝堂之上,不管真心假意,全都在哭天抢地,捶胸顿足。 皇后用袖口擦了一把眼泪,银牙紧咬,狠狠地说道……「但陛下并非因病归天,而是遭人谋害!」 这句话,仿佛平空打出一道巨雷,惊得所有哭声倏止,众人的眼睛都惊恐地望着皇后。 「皇后娘娘,是谁……」 「宁静王瑞麟!」还不等人问完,皇后就迫不及待地喊出这个名字。「昨夜陛下病重,召宁静王入宫,没想到这孩子貌似纯善,其实是个苦心谋划、阴险歹毒的逆子!见陛下坚决不肯传位于他,竟恼羞成怒,趁人不备之时杀了陛下。当时就在旁边的宋书嘉将军,拦阻不及,亲眼目睹此事,他可以作证。」 这番话实在骇人听闻,众人听了都不敢置信。瑞麟平日与世无争,只是傻乎乎地玩耍,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怎么一转眼,突然变成了谋夺皇位不成,刺杀父皇的逆子了?他若是真的如此处心积虑十几年,现在这样翻脸,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站在宫殿椅角的宋书嘉,这才发现他虽然早早来了,却独自一人站在那里,面色沉重,似被天大的乌云笼罩,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微微垂了垂头,像是默认。 「我已命人去围了宁静王府,只是这逆贼昨夜带着王妃逃跑,至今下落不明,只怕是畏罪潜逃。诸位大人,如今当务之急,除了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外,国不可二日无君,陛下既然早已封眉琳公主为皇太女,还是早早让公主登基为好……」 皇后说得义愤填膺,下面却无人敢接话。皇帝的暴毙,皇子被指为凶手,这一切的变故来得太过诡异。人人都知道此时这里是个大泥淖,若是一不小心踏进去拔不出来,遭殃的可是自己。 皇后见众人都不吭声,怒急攻心,将放在龙椅前案上的一个茶杯重重地掷了下去,霎时摔得粉碎。 「你们装聋作哑的,是要叛君还是叛国?」 众人面面相觑,有老臣迈前一步刚要开口,忽然宫门外有侍卫匆忙跑到殿门口喊道:「皇后娘娘,宁静王在宫门外!」 这消息让殿内所有人一震,而皇后怎么也没想到瑞麟竟然敢在这个时候现身,立刻大喊,「派人拿下!」 「可是……」那侍卫满脸的慌乱,「他身边都是人。」 「无论是什么人,跟着瑞麟就是乱党,一并拿下!」 「可是……」侍卫依旧踌躇,「人太多了,只怕……」 「人多?还能多过御林军不成?叫廖中庭大人让他调集一千御林军,瑞麟还能反到天上去不成?」 「皇后娘娘,只怕。。。。。一千人也是抓不住他的。」侍卫香香吐吐的一句话,让殿内的人彻底惊愕怔住。一千人都抓不住?难道宁静王身边竟然有这么多的人护卫?几时他有这样的本事偷偷聚拢如此多的死士? 「皇后娘娘,还是到龙虎门的正墙上去看看吧。」有人小声提醒。 龙虎门是西岳皇宫最外围的正宫门。 皇后咬了咬朱唇,冷冷一笑,「好啊,我倒要见识见识,瑞麟能有多大能耐!」 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但若是数不尽的人呢? 当文武百官涌出龙虎门的大门,站上正墙头时,所有人几乎都惊呆了。 在宫门外,密密麻麻,如乌云一般遮天蔽日的……全是人。 也不知道是从几时起,这些人忽然来到宫门口,将皇宫外十几丈宽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而且放眼看去,似乎还有更多的人,正顺着大街小巷,如流水一般缓缓流到这边,但最教人诧异的是,虽然行动者甚多,却没有多少人出声说话,然而无声的人潮却更加撼动人心。 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富商显贵,一个个衣着简朴到已经破旧的地步,每个人灰头上脸、身无长物,但是眼中的坚决气势却令人无法漠视。 忽然间,这些人群分开了一条缝,瑞麟携着皇甫慧走了出来,抬起头,大声对皇后喊道:「皇后娘娘现在是不是要再治我一个乱党祸国的罪名?」 皇后看到瑞麟竟然煽动了这么多百姓陪着他造反,又是震怒,又是恐俱,忙嚷道:「瑞麟!你不仅丧心病枉地杀死你父皇,如今还想造反!你若是还有点良心未泯,就快快束手就擒,不要拉着无关的百姓陪你送命!」 瑞麟闻言放声大笑,声遇行云,在场之人,无论是宫墙那边的皇后和文武群臣,还是几条街外的穷苦百姓,几乎人人都可以听清楚他所说的每个字「皇后娘娘存心要将父皇之死栽赃到我头上,但是,人在做,天在看!娘娘想一手遮天可没那么容易!我知道娘娘今日在朝堂上必然要定我的罪名,但我本人不到场,娘娘岂不成了一家之言?我也不藏一躲,今日请千万百姓做我的见证,和娘娘论个是非。」 皇后心中慌乱,不知道他要出什么招数,只能先声夺人,「瑞麟,你装疯卖傻这么多年,我知道你记恨当年你父皇处置你母妃的事。但是当年神兵山庄作乱,陛下为了子民百姓痛下决心,铲除了那颗毒瘤,却也留着一分仁心,留下了你们母子的性命。你和你娘就应该安份守己,感念皇恩,一生一世都不要再生妄想……」 「呸!」瑞麟陡然悴了一口,脸罩寒霜,「你这番漂亮话,还是说给我那个已经死了却被猪油蒙了心的父皇听去吧!当年若非你嫉护我娘得宠,在父皇面前嚼我娘的舌根,我娘怎会落得孤苦一生,郁郁而终的结局?现在你倒来装好人。前尘往事我不和你算,今天只说父皇到底是何时死的、怎么死的,由不得你一个人说了算。我这边也带了几名大夫,都是西岳百姓人人都知道的游走郎中,最有医德,我们不妨将父皇停尸此处,两边的大夫都来验看验看,让父皇死也死个明明白白。」 瑞麟这番话真是惊世骇俗,两边之人都没想到他竟要求当众给皇上验尸! 皇后脸色刷白,双手颤抖着说:「混帐!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只有你想得出来!皇上是多么尊贵的人,岂能在这里任这些卑贱之人去碰去瞧?」 他轻蔑地一笑,故意将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谁不是一具肉身?有皮有肉有骨头,富贵荣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父皇是皇上,又怎么样?还不是会死?就算他生前地位尊贵,也用不着死后来映衬这些百姓的贫寒。若非有这些百姓的虔诚叩拜,又岂有你皇后的千岁荣华?」 他这番话说得在场的百姓俱心神动摇,有些年轻的频频点头,年纪大的虽然觉得他这话未免说得太过大胆,却也不禁感慨。 第十九章 话说每个人的命早被注定,贫贱贵富不由自己。叩拜皇上似是天经地义,自己被称为贱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然而宁静王的一番话却说得众人心思震撼,是啊,皇帝之所以被看得如此高高在上,靠得是他们这些百姓的忠心和敬服。 瑞麟暗暗观察百姓们的神情,听得周围人的呼吸短促,就知道他们此刻的情绪都已被自己挑拨得激荡起来,于是朗声笑道:「好,死者为大,就算不当面验看父皇的遗体好了。昨夜娘娘口口声声说宋书嘉宋将军与我的王妃有私情,可否请宋将军出来,当面对质一下?」 顿时满场哗然一片,连皇后都没料到他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下公然谈论此事。哪怕此事有假,但是碍着自己的面子和王妃的名声,这样公然议论,难免日后被人捕风捉影,没有的事儿也会被编派出来。宁静王难道都不懂得「顾忌避讳」四个字吗? 站在瑞麟身边的皇甫慧,却是一副笑眯眯无所谓的样子,任由他去说。 瑞麟眯眼看去,皇后身侧站着的正是宋书嘉,便大喊,「宋将军,您的伤好些了?前日因你调戏我妻子,害得你摔断了肋骨,真是不好意思啊。」 宋书嘉当下又气又羞,在如此多人的面前不仅被他当面羞辱,这会竟然还给他安上这样难听的罪名。他不由得站前一步,大声喝道……「王爷,你重罪在身,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为何还要诬陷我的清白?王妃她……」 「是啊,我本不想诬陷你的清白,可是你现在真的有清白可言吗?」瑞麟打断他的话,根本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就算你没有勾引我王妃,我且问你,前些日子,你夜夜晚上子时进出我皇姐眉琳公主的寝宫,为的是什么?难道你现在还在担守内宫夜防之事吗?」 这番话比先前的还要惊天动地,城上城下,一片哗然。 皇后气得脸色由红变青,由青转白,恶狠狠地叫来城墙上的士兵,「一箭封了他的嘴!」 「可是王爷他……」好歹宁静王是先帝的儿子,没有新皇帝的旨意,随便射杀平民都是大罪,更何况是射杀皇子。 瑞麟哈哈大笑,「哈……娘娘,就算您贵为皇后,但是要在这么多人的眼前杀人灭口,也不可能。您若是觉得我恶意中伤了您的宝贝女儿,我们未来女皇的声誉,为何不把公主本人叫到这里来呢? 「今日我不怕与任何人对质,只盼对质的人也有我这样的胆色才好。还有,太医院那位给公主把过脉的肖太医,昨日在告老归家的途中遭人暗算,险些丧命,还好被人救下,现在就在我手上,要不要听听他怎么说的?」 「瑞麟,你这个狼子野心的逆贼!」皇后已顾不得仪态风度,破口大骂,「你好歹也是皇家子嗣,如今为了报仇,竟然不惜抹黑你的亲姐姐,败坏她的名声,你以为毁了她你就能当皇帝吗?休想!有我活着一日,就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这个皇位嘛……我不曾真的希罕过。」 瑞麟的话让皇甫慧悄悄看了他一眼,她记得瑞麟说过,对这个皇位他志在必得,现在忽然改了说法,大概是不想让周围的百姓听了不爽吧? 昨夜瑞麟带她匆勿离开皇宫,她只觉得自己像飞似的被他带着飞到了一处院子里。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瑞麟早就准备好了与皇后翻脸。 他骗人向来有一套,在城内的灾民面前,他以一个。喷被欺压的皇室孤苦儿的面目出现,只是说了一番话,就感动得所有人都为他涕泪横流。因为感念他前日求雨普度之功,后来又有她帮忙在城内外救济,更有那所谓的「天命所归」的传闻,结果百姓开始一传十、十传百地号召起来要为他请命。天亮之时,竟召集了上万之众。 皇甫慧不免忧心忡忡。要知道今日之争,必然要决出一个胜负,无论瑞麟是输是赢,必然要折损西岳不少的元气,而且瑞麟并无根基在朝堂之内,就算是他登基做了皇帝,真能做得安稳吗? 再抬头时,只见瑞麟不知道从哪里拉出一名宫女,推到身前。「这丫头,皇后您该认得吧?这是我皇姐的贴身宫女日兰,我特意找她来一问,我皇姐最近到底哪里不舒服啊?惹得太医看了病之后还要被杀?」 那宫女日兰看着眼前的阵仗,吓得手脚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瑞麟冷眼瞥了她一眼,「你要是不说实话,天理不容。」 日兰这才颤巍巍地说:「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她……」 「日兰!你要是敢说一句中伤公主的话,我就灭你全家!」皇后心急如焚的在城头上大骂。 瑞麟哈哈大笑,「看,娘娘的威风果然吓人,张口闭口就是要人死。您这样的威慑,有几个敢不怕您的?好,既然您不许人家说,肖太医一把年纪,我也不劳动他了,由我替他们说,我皇姐眉琳早已和宋书嘉成就好事,珠胎暗结,眼下正在她的寝宫中乖乖待产呢……」 皇后气得夺过身边一名侍卫的弓箭,胡乱的弯弓搭箭,只是拼尽全力拉开弓,对着瑞麟的方向射了一箭。但这一箭射出,触发了她胸口的郁气,竟使得她一口鲜血喷出,脸色苍白地霍然倒地,人事不知。 射出的箭,没有力道,也没有准头,飞出去七八丈就飘然落地。 瑞麟眯起眼,沉声大喊,「皇后娘娘当众杀人灭口,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皇后娘娘又该当何罪?」 下面的百姓目睹这一幕,也对皇后的专断独行和蛮不讲理大为不满,同时高喊着各种各样的抗议,人潮声浪,几乎要将整个皇宫淹没。 城上的文武百官,正忙着七手八脚的将皇后抬下去诊治,再也顾不得这边。 瑞麟将手一挥,有七八十名神兵山庄的精锐与已埋伏在百姓中,此刻迅速冲到皇宫门口,翻墙跃入宫内,没几下就将守门的侍卫打倒在地,将皇宫大门洞开。 瑞麟一步步昂首走到皇宫大门口,对着惊呆的侍卫长和其余臣子,面沉如水道:「皇后所作所为,尔等有目共睹。眉琳公主虽然是钦定的皇太女,但她既无民心,又丧德败伦,这样的人,你们若想拥护她为我西岳女帝,倒要看看西岳的百姓同不同意?」 此刻再也没人敢与他的气势相敌,眼见他昂首挺胸,带着一干手下阔步走进皇宫之中,却无人敢上前捉拿。 原本一直站在瑞麟身侧的皇甫慧,看着这一幕,却垂下眼,悄然转身,挤进拥挤的人潮之中,向着相反的方向缓步离开。 七天后一一在西岳南境的一条小河上,一条小舟独自荡悠悠地在河上,影于。舟上的船夫子抱着船篙,睡眼惺松地回头问道:「姑娘,好几夭了,您到底要去哪里,有没有想好啊?」 船舱内,有个轻柔的女声低低问道:「船家,这里距离东岳的七台,还有多远的路程?」 「东岳的七台?」船夫一愣。「走水路的话,至少还要三天吧,不过到了那边也要换马代步再走一天才行。怎么,姑娘要去东岳?可听说现在是东岳的蒙王驻军七台。蒙王可不是好惹的,他的地盘还是少去为妙。」 船舱内噗嗤一笑,「我去惹蒙王干什么?我又不去抢他的老婆,还怕他和我作对不成?」接着似是一声低叹,「其实,他也算是和我有仇了,要不是他算计我,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这个地步。」 「姑娘认识蒙王?」船夫吓了一跳。虽然是西岳人,但是提起东岳的蒙王,谁不敬畏三分? 「要是不认得倒好。那咱们就先去七台吧,除了那里,我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了。」 船夫站起身,拿起船篙,用力扎入水中,正要前行,忽然抬头「哎哟」叫了一声。 「怎么了?」舱内人问。 「这河上哪里来这么大的船?还横在水面上,是不想让别的船走吗?」船夫诧异地瞪着眼前不知何时横档在水面上的一艘大船。 这条河虽然深,但是水域并不宽阔,平时来往的商船大多在不远处的大河上走,近处的渔家才偶尔会在这条河上打渔。忽然间冒出一艘大船档在水面上,实在让人费解。 舱内的女子听见船家的话,弯身走了出来,船舱外的阳光一下子打在她身上,淡蓝色的长裙映衬着她雪白的面容,清秀中带着一丝凝重,虽然衣着简单,身无长物,却难掩天生的贵气,似傲然的牡丹。 此人正是皇甫慧。 自从那日眼见瑞麟去了皇宫,打了胜仗,她便。!肖然离开,甚至没有回王府,而是独自出了宫城,漫无目的的自己一人包了条船,顺流南下。 其实这并非突然做的决定。早在此之前,她已经隐隐有了想离开这是非的念头,却又丢不下瑞麟,怕他被人欺负。 但是在皇宫城下,眼见他咄咄逼人、桩桩件件算计谋略颇深,忽然觉得,那个让她心动的纯真少年已经渐行渐远,心中忽然凉了下来。 她真的可以和他白头到老吗?他娶她固然有一部份是因为喜欢她,但谁又敢保证这其中没有利用的成份呢? 这样左思右想,她便泄了气,只想自己静一静再说。但是这么随波逐流地坐着船,也不知道到底该去哪里,一直到将船漂到此处。 此时她走出船舱,看着对面那艘来路不明的大船,正想和对方理论,忽然觉得船头那个精瘦的男子有些眼熟,仔细打量,不禁心头一紧,那人竟然是瑞麟的贴身侍卫,乔五。 她刚想转身退回舱内,乔五身后忽然有袭银光闪烁,紧接着,一道人影如风般旋即掠至自己眼前,她甚至没看清那人,旁边的船夫忽然大叫一声,就被人推进了河里。 她勃然怒道:「你怎么这么蛮横霸道?」 那人立在她眼前,俊秀的五官,紧燮的眉眼、声音也不似平日那样绵软。 「我要和你单独说话,不想旁人打扰。」他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却被她一手打掉,反身要进船舱。 身后的他忽然凄恻地轻呼,「慧儿,你不要我了吗?」 这些日子,她本来硬着心肠不去想他的好,只要自己记得他的坏,他的心机深沉,他的怨念过重,他将百姓玩弄于股掌之中,拉自己这个无辜之人下水…… 但是不论说了多少他的坏话,此刻他这一声低问,却让她的心陡然酸了,身子僵在原地竟不敢动。 他从身后一把抱住她,热唇烙印在她的颈上,「慧儿,我若哪里做的不对,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不能不要我啊!」 她哼了一声,「你快要做皇帝了吧?我忘了恭喜你,你是不是不高兴?」 「你怎知我要做这个皇帝?」 「你当初不是向我保证过,这个皇位你志在必得?」她永远都记得他说这句话时那一脸的张狂和阴狠,仿佛他要不惜一切代价达成这个目标。 沉寂片刻之后,他轻叹,「那是以前的莞唐想法,现在……我不想要了。」 她诧异地转过身,瞪着他,「为什么?」 一个人心心念念惦记了十几年的梦想,怎么可能倏然改变? 「朝中文武大臣不服你?还是皇后不肯放手?还是眉琳公主……」 「他们在我眼中,什么都不是。」他张狂依旧,只是眉字间却有了以往少见的浓浓柔情,「是为了你。」 「为了我?」她张口结舌,一时间有点疑惑。 「你不喜欢我做皇帝,对吗?」他其实早已看穿她的心思,「你怕我的杀戮之心太重,登基之后会将所有的积怨都报复回去,大开杀戒,搞得西岳腥风血雨,鸡犬不宁。所以你眼见我大事得成,却一个人跑走,就是想自己安安静静躲开那一切。」 终章 她抿着唇,虽然没有承认,却已经默认。 他拥紧她,叹道:「慧儿啊慧儿,你可知道,我以前朝思暮想的的确是这一番景象。可那天我登上皇宫大殿的宝座上,一转头却见不到你,所有的狂喜陡然如被人一盆冷水浇透了心,立刻变得六神无主。我命人去追踪你的消息,生怕你被皇后的人陷害,结果追踪的人说你一个人出了城,也不知道你要去哪儿,那时候我便明白了你的心意。」 皇甫慧愣住,「你早知道我出城了?可你……」 「我本想立刻去追你,但是京城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没办法,我只好叫乔五暗中保护你,事情处理完毕,立刻来追你。其实前天夜里我已经追到你了,只是怕你不想见我,所以暗地骑马在岸上跟随。可是一连跟了两日,只见你一路南行,没有回头的迹象,我的心好像被你掏空了,不得已,只好逼你见我。」 他的指尖轻轻摩掌着她的脸颊红唇,柔声道:「慧儿,你是我这一生中最珍爱的女人,就算我有了西岳,身边却没了你,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忽然间,他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皇甫慧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扶住他急急问道:「你还没想办法给自己解毒吗?这毒药若是发作了可怎么办?你难道真要我当寡妇不成?」 他抬头笑道:「你先不要我的,要做,也是我先做鳃夫。」 「呸,我又没死,你做什么鳃夫?再说,男人有几个能守得住寂寞的?」她骂了一句,终究忍不住关心他,将他扶到船舱中躺下,沉思片刻后道:「你要我跟你回去,也不是不行,但是咱们要约法三章。」 「好,只要你肯在我身边,不论到哪里,别说三章,就是三百章,我都依你。」他柔顺地拉着她的手,一副听话乖宝宝的样子。 「第一条,不许大开杀戒,做人要留余地。皇后和眉琳那边,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不许你再落井下石。」 「好。」他一笑,「她们做得再不对,好歹是皇后,是皇太女,我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就在西岳的朝阳山那边给她们划出一块五百里的地方让她们去住。她们要是乖乖的,我绝不找她们麻烦。」 「第二条,你若登基,就要着手民生,不许再兴兵戈,和我们东岳为敌。」 「当然。」他拼命点头,「你二哥作战所向披靡,西岳有谁是他的敌手?我当然不敢和他过不去了。再说,还有个你在我身边,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又怎么会和你的娘家打仗?」 「第三条,」她冷着脸道:「三宫六院七十二殡妃,是我最看不过去的,你若是做了皇帝,以后纳殡纳妃,都要问过我的意见。我若不同意,你就不许三心二意,否则我立刻休了你,再嫁别人,让你脸上难看!」 他陪着笑,连连点头,「你说的都对,我也不喜欢一个男人有那么多老婆,我娘的悲情不就是源于此?若是男人一生一世只有一个老婆,没有那么多女人争风吃醋,哪会有那么多的人间惨剧?」 她将心里话都说完,吐出一口长气,无奈地望着他,「好了,既然你都答应了,那……我和你回去。」 他眨了眨眼,「不必,我们难得从那个栓桔人的四方天里逃出来,索性多逃些天。」 「啊?」她讶异地看着他,「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这里距离七台不远,你是不是想去七台看你二哥?」 皇甫慧叹道:「你真是我的肚子里的蛔虫。」 「哪有我这样善解人意又俊俏可爱的蛔虫?」他一边往自己脸上贴金,一边笑道:「你和我成亲之后还没见娘家人,不如我带你去七台,就算是回家省亲吧。」 皇甫慧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对了,我听说你们西岳有个什么离愁谷的,谷主姓公孙,最擅长解毒用毒。不如我们先去找他,看看能不能把你身上的毒解了。」 「离愁谷?」瑞麟皱眉,「依稀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就算有这么号人物,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现在没准谷中人早死光了,找谁去?」 「也许还有后人在世。」皇甫慧现在一心想帮他解毒,也不再想去七台见二哥的事。她一转头,看到乔五不知何时站在船舱口,便急问道:「乔五,你知不知道离愁谷在哪里?」 「距离此处不远,大约一两百里开外。」乔五用手一指远处的群山叠嶂。 「那我们准备启程去那里。」 瑞麟一手枕在脑后,看着皇甫慧比手画脚地吩咐乔五去离愁谷的事,不禁嘴角微微弯起一丝笑意。 他没有告诉自己这个实心眼儿的好老婆,离愁谷早已在多年前荒废,但最后一名谷主却和他们西岳皇族有着颇深的渊源。若要找他们的后人,去离愁谷是找不到的。 但是眼见她为了自己如此操心费力,专心致志,他又不想说破,因为他知道,只有让她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牵挂,她才永远不会离开他身边。 皇位算得了什么?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女人,才是万金难求。 他握紧她的小手,将那里捂得暖烫。 船舱外流水声响,悠扬动听,清风卷着河水的潮气扑进舱内,透心舒畅,这真是一个让人心情惬意的好日子。 他不禁闭上眼,满意地笑了。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花嫁错之一《男大当婚》; 02、花嫁错之二《女大当嫁》。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