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少养妻》 第一章 她是隐形人。 豪门夜宴,宾客如云,在这衣香鬓影、珠光宝气的场合里,她是个隐形人。 即便穿上了她所拥有最昂贵的一套小礼服,却依旧是过季的笑话,更别说这套礼服还是妈妈的旧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过大且老气。 其它人宁可假装看不见她的存在,也不愿上前与她攀谈,甚至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亦然。 她和母亲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她知道,其它亲戚们尽管嘴上不说,心里必然这么想。 她不怪他们,因为连她自己都对母亲不请自来的出席感到羞愧。 今晚的宴会是舅舅每年都会在自家举办的春酒宴,除了亲朋好友外,舅舅总是能邀来有钱有权势的各界人物参与,只不过今晚看来比往年更加热闹,她甚至在宴会上看到两位电视上才会出现的部长级人物。 像这样的宴会,怎会有人愿意邀请她们这样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穷亲戚呢? 她拿着果汁,躲在最最角落的地方,偷偷观察着宴会厅里的人群—— 穿着租来的名牌礼服,今晚的母亲显得美艳动人,她总是这么美丽,和自己平凡的路人长相一点都不像。 母亲皮肤白皙、大眼如秋水、桃花卧蚕、挺鼻丰唇,风姿绰约,不说根本看不太出来实际年龄。 此刻,她正像一只花蝴蝶似的满场飞,熟识的、不熟识的人都能加入谈话,笑得花枝乱颤。 她看着这一幕,自然也没错过一旁亲戚们对母亲投去的鄙夷嫌弃目光。 只是,她无法怪他们冷血。 母亲确实是家族黑羊,经年累月地四处跟亲戚借钱,从来没有正当职业,身边的男人一个换过一个,无论现在是否有对象,永远都在寻找下一个更好的猎物。 今晚的宴会,就是母亲借口要带她参加学校聚会,瞒着同居男友出来参加的……去年好像也是同一个借口,只不过身边的男人不是同一个。 「所谓的爱情,就是各取所需而已,男人也是这样,等我真正年老色衰时,他们一分钱也不会花在我身上,所以趁着还有点本钱,要懂得为自己打算。」 这是母亲老挂在嘴边的大道理,她不敢苟同,却也无能为力。 蓦地想起母亲现任的同居男友,一股反胃的感觉冲上她喉头,她连忙喝光果汁压下那股冲动,将杯子交给侍者,悄悄离开了宴会厅。 一走出那个不属于她的地方,陆欣亚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踏上二楼,她毫不犹豫地往最里头的房间走去,那是小表哥的书房。 每次参加舅舅家的聚会,唯一能让她开心的就是能见到小表哥了。 小表哥比她大五岁,因为天生心脏有缺陷,所以从小身 体就很不好,各种宴会都不参加,总是在书房里看书。 但小表哥从以前就特别疼她,尽管两人一年只见一、两次面,他却经常和她通email联络感情。 小表哥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愿意听她心事的人了。 这几年要不是小表哥陪着她,她真不知自己要怎么在这不正常的家庭中保持正确的价值观。 走过长廊,她来到了书房门口,推开门,里头一片漆黑。 灯没开,就着门外的光线,她依稀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伫立在窗边。 小表哥在看什么这么出神,连她进门了都没发现? 摸不到电灯开关,她索性放弃,轻手轻脚走近小表哥想吓吓他,但随即想起他的心脏有病,于是原本想拍在他身上的手停在半空,踌躇了几秒,最后终于轻轻贴上他背脊。 当温暖自掌心传来,她突然鼻子感到酸酸的,想哭了。 像是突然释放了的压力闸,累积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情绪、委屈顿时全涌上来。 「小表哥……」三个字喊完,她的眼泪霎时毫无预警的大爆发。 毕竟她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生而已,就算她理解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却还是无法不被它所伤。 眼泪猛掉,陆欣亚把额头抵着小表哥的背脊,索性放肆地伸手抱住他,莫名其妙哭了起来。 「怎么了?」 哭泣中,一个温柔带着磁性的嗓音自她头顶响起,接着小表哥转了身,这下陆欣亚更是肆无忌惮地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呜……小表哥……」娇软的身子扑在他怀里,哭得头也不肯抬。 「嘘,别哭。」小表哥口气亲切温和,大掌轻轻拍抚她的背脊。「跟我说谁让妳伤心了?」 「小表哥……我好累……我不想回家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呜咽开口。 「怎么了?吵架了吗?还是考试考不好挨骂了?」那嗓音还是温煦如风。 「才不是。」快要一年没见到小表哥,小表哥好像又长高了。陆欣亚觉得自己在小表哥面前又更矮了一些。「是……是我妈的新男友啦。」 「妳妈的新男友?」那声音似乎有些玩味地停顿几秒。「他对妳不好吗?」 「他又对我毛手毛脚了!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陆欣亚伤心地说着,一面觉得安抚着她的小表哥身 体突然僵了一下。 「喔?」黑暗中,那柔和的嗓音变了语气,语调微微提高,是危险的讯号。 陆欣亚没留意,想起那个恶心男人动不动就对她摸手勾肩的行为,还有赤裸淫秽的眼神,心里就一阵酸楚,「为什么妈妈不能找一个好男人……我好累……真的好累了,我不想每天晚上都这样心惊胆颤地睡觉……小表哥……我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 小表哥没有给她答案,只是轻轻抚着她的头。 情绪发泄过后,眼泪慢慢停了,她从小表哥怀中离开,擦擦眼泪,还有些哽咽地说:「对不起啦小表哥……我忍不住……可是你知道我哭完就会有力气继续努力了……我不会放弃的……」 当她开始觉得哭得太多、眼睛发痛的时候,灯光突然亮了。 「欣亚?」一个更类似于记忆中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妳怎么来了?」 「嗄?」陆欣亚转头,泪眼迷蒙中认出了站在门边的小表哥。 小表哥在那里……那她刚抱的是谁 她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伸臂随便抹去眼泪,睁大眼睛看着刚刚被她抱着哭诉的倒霉鬼。 在书房柔和的灯光下,陆欣亚这才看清眼前的陌生人。 眼前的男生比小表哥高大多了,年纪看来跟小表哥差不多,大概是小表哥的同学,但这男生身上却有股比一般大学生更沉着稳重的气质。 「啊……对不起,我……我……」她很想解释,可是张口却说不出话,只能无助地望向小表哥,再看看嘴角带着笑意的陌生人。 天啊!她真是白痴透了。 陆欣亚解决不了眼前的窘境,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扔了句「对不起」就逃难似地跑出了房间。 「欣亚?」看着表妹一溜烟跑出去,多半也追不上了,魏青元意思意思地喊了一句也就作罢,转头困惑地看着好友,「植恩,我表妹怎么了吗?」 「没什么,她认错人了。」傅植恩微微一笑,望向门口的眼中闪过一抹微妙而复杂的神情,随即又恢复从容自若的神态。 「认错我跟你吗?」身材偏瘦、脸色比一般人更为苍白的魏青元狐疑的问。 傅植恩虽然外表看起来温和斯文,不过却是作息正常的年轻人,他每天早上固定晨泳,下午还跑跑步机练体力,为的就是能有强健的体魄以应付各种挑战。 而他那傻傻的表妹,居然会将这种勤加锻炼的强健体魄跟他这种柔弱的病猫身子骨认错? 他究竟该为自己拥有这种假象而开心,还是为表妹判断力低落而忧心? 「能认错确实不容易。」傅植恩微微勾起嘴角,接过魏青元手上的饮料,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来你家这么多次,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一个表妹?」 「她家比较特殊一点,是单亲家庭,欣亚的妈妈是我爸的妹妹。早年欣亚的爸爸失去消息后,她妈妈就开始过着……呃,不太一样的生活。也因为她们的特殊生活方式,我们两家很少来往。」魏青元用字斟酌,但意思已很明显——这家子是不受欢迎的亲戚。 「但欣亚……」傅植恩缓慢地轻念了这个名字。「你表妹似乎很依赖你?」 「是啊,大人的世界是一回事,我跟欣亚虽然一年见不上几次,但持续有在通email、msn联系。」魏青元叹了口气,「她是个好孩子,不算太聪明,可是很认真念书、也很乖巧,只可惜有那样的母亲,大概一辈子都很难摆脱了。我能做的也只是尽量鼓励她,不要让她踏入歧途。」 「是吗?」傅植恩的表情看来若有所思。 「嗯。」魏青元应了声,很快转移话题。「今天那群老人全都来了,你不下去打声招呼?」 「不了。」傅植恩豁达的笑了。「打招呼并不会改变他们对我的看法,何必浪费时间?」 魏青元看着他半晌,无奈地摇摇头。「有时候我实在看不出你的决定究竟是幼稚还成熟,既然要接掌公司,不是打好关系会比较好行事吗?」他一脸不解。「距离我们毕业不到一年了,但我们还得报效国家十一个月,退伍后你才能正式接掌公司,这段时间你也还是得靠他们先帮你撑着公司吧?」 「靠他们?只怕我退伍回来,傅氏连个壳都不剩了吧?」傅植恩看得很清楚。 「情况这么不乐观吗?」魏青元忧心的问。 「每个人资历都比我老,每个人都想抢大位,我什么都没有,就只胜在持股还能左右董事会。」傅植恩倒是讲得很平静,「公司有我这样的小鬼,他们大概就只会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拉拢我、操纵我,另一个就是想办法掏空公司,拿钱走人。目前他们心里盘算的,大概就是哪件事比较容易、不费力,至于等我接掌公司这个选项,从来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对于这点,傅植恩并没有太多怨气,毕竟凭他一个还没出社会的小鬼,要接掌这些人工作了几十年的公司做老大,会有反弹是必然的。 虽说一直以来,父亲便将他当成接班人在栽培,公司大老们也都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却打乱了计划。 几个月前,他父亲和继母出了车祸,同时意外身亡,身为傅家长子、集团未来接班人,他自然被推到了最前线,被迫加速长大,提早进入这个尔虞我诈的狼虎圈。 幸好他入学时就已计划将大部分的学分集中在前三年修完,好在最后一年全心投入公司实习,现在看来,这做法倒是意外帮了他大忙,他学位所需学分已所剩不多,让他得以有心力提前进入公司了解状况。 「真是辛苦你了。看你这样,我突然觉得爸妈唠叨也可以忍耐了。」魏青元苦笑了下,拍拍他的肩膀。「不过你放心,不管其它人怎么样,魏家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魏家在公司的势力庞大,只要我们挺你,谅那些人也动不了歪脑筋。」他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表情口气却很不协调的充满热血。 「谢谢你了,不过这话我们私底下说就好,别传出去了。」看着好友真挚的表情,傅植恩微笑以对,温和却别有深意地警告。 「我知道,你担心我们因此树敌,我不会说的。」 傅植恩只是微微扯动嘴角,没有辩解。 魏青元向来只对艺术设计有兴趣,尽管出身魏家,却对商场之事毫无所悉,因此自然无法理解为何傅植恩会叮嘱他不可公开说出魏家的立场。 单纯的他根本就没想到,对傅植恩威胁最大的就是魏家。 今天一个魏家春酒宴,傅氏的高级主管便全都到齐,这正是因为光一个魏家任职在傅氏的就有十几个人,其中好几位都还是高级主管,魏青元的父亲和他两位兄弟更是决策中心的首脑级人物。 在这场赌局里,确实是有人把赌注都压在魏家身上,而且为数还不少。 就算魏青元父亲和傅植恩父亲生前感情不错,但他的兄弟是否也这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傅植恩明白,以他目前的条件,输的机率很大,他唯一的赢面也只能赌魏家、赌魏青元的父亲对他父亲的友情是否能胜过人性的贪婪? 「哥,傅大哥,原来你们在这里啊?」一个穿着时尚的女孩从门外走进来,是魏青元的小妹魏如莹。 她后头还跟着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生,是魏青元的堂妹魏佳歆。 「大家都找不到你们呢。」魏佳歆跟着说,一双眼不时飘向傅植恩。 「我不太舒服,植恩在陪我讲话。」魏青元不管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看起来都像是非常不舒服,因此连借口都不用想,直接装病就好。 「你自己休息就好了,不要缠着傅大哥嘛。」魏如莹似乎没什么手足之情,对兄长的虚弱已经练到视而不见。「楼下有好戏可看,待在楼上多可惜啊。」 「什么好戏?」魏青元好奇。 「就是二姑姑跟她那个女儿啊!她们今天居然来了,真不知道二姑姑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又没人邀请她,却每年都来。」魏如莹轻蔑地撇了下嘴。 「她女儿也是,来参加我们魏家的春酒宴居然穿得这么丑,她那件衣服我想大概是二十年前二姑姑不要的旧衣服吧。」魏佳歆帮腔道。 「欣亚的家境又不像我们,穿旧衣服也没什么错。」魏青元厌烦地翻了个白眼。「妳们女生就爱看这些有的没的,整天只会讨论什么新款名牌,在我们男生看来还不都一样。对吧,植恩?」 他把球踢给默不作声的傅植恩,就是看在两位妹妹都对这位傅家少爷芳心暗许,希望好友能帮她们导正一下偏差的价值观,不要整天只想着买名牌。 他这么一说,两个女孩果然都眼巴巴地望着傅植恩。 「是啊,都一样。」傅植恩淡淡地说。 「怎么会一样?傅大哥你没下楼,所以没看到我二姑姑的女儿啦,她那件衣服颜色暗红,又土又老气,就连我上一季的衣服都没这么恐怖。」魏如莹不甘心地数落着。 「上上一季也没这么恐怖。」魏佳歆也跟着说,「一点品味都没有。」 「是吗?」傅植恩挑了挑眉。「刚才我见过她,我觉得衣服没问题,她也很可爱。」 傅植恩这么一说,两个小女生脸色都不好看了。 「看吧!欣亚本来就很可爱,不用什么名牌衬托,妳们两个也少花点钱吧。」魏青元也不知道是天生白目不懂小女生心事,还是故意教训妹妹,还雪上加霜地道,「才高三就在化妆,像人家欣亚干干净净的多好?」 「你很啰唆耶!」没法反驳心上人,对兄长却不用客气,魏如莹不满地瞪哥哥一眼,主动过去挽住傅植恩。「不要管那些了,傅大哥陪我们下去绕绕、拿点东西吃好不好?不然在楼下好无聊喔。」 「不了,我有点累,在这里陪青元休息刚好。」傅植恩礼貌地回绝。 魏青元见向来任性的妹妹被拒绝,幸灾乐祸的笑开了。 「那不然我们在这里陪你们好了。」魏如莹白了哥哥一眼,随即甜笑着对傅植恩献殷勤。 「对啊,我叫人拿点食物跟小酒上来,我们在书房聊天。」魏佳歆附和道。 「没关系,妳们下去玩吧,我跟青元要讨论学校的功课,可能不太方便。」傅植恩口气温和,却连一点希望都不给。 他这话不仅是说给魏如莹和魏佳歆听,也是说给外头那个在门边窃听的路人听。 他很清楚魏家这对堂姊妹从小就喜欢他,也知道魏家两位长辈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得偿所愿,尤其只要他能和她们其中一个在一起,不管是傅氏还是魏家,一切都能稳固。 他可以安心念他的书、当他的兵,时候到了,便可以在魏家的帮忙下达成接班的任务。 可是,这不是他要的。 他虽然愿意为傅氏奉献一切心血,却也有身为人不能出卖的尊严与自我。 第二章 陆欣亚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上课频频恍神分心,向来抄写工整的笔记本上全都是一圈又一圈黑色的线圈涂鸦,从不出错的随堂测验今天居然还缴了白卷。 一直到了放学时间,大家都准备离开时,她仍愣愣地坐在位子上。 “陆欣亚,妳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班长很细心地注意到这位平日就不爱讲话的同学最近看来更自闭了。 “啊?没有。”陆欣亚被唤回神,很快地摇摇头,发现大家在收拾书包了,这才慢吞吞地跟着收东西。 “妳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耶,是不是生病了?”班长热心地问。 “没有,我没有生病。”如果真的生病就太好了,或者等等踏出校门能够出个小车祸……不管什么,只要能让她不用面对今天接下来的事情就好。 陆欣亚想起今天早上妈妈很高兴的宣布她要跟朋友去香港玩时,那位陈叔叔看着她的眼神以及当中透露出来的……兴奋,她就浑身不舒服。 尤其当她听到妈妈开心地感谢陈叔叔出钱让她去逍遥时,她就知道不对劲了。 这两天陈叔叔对她的骚扰实在太过频繁,她知道这意味着他准备要进一步侵犯她了。 这些过程她太熟悉,几乎已变成制式剧本,所有妈妈的男友都是这样,一开始只是身 体触碰,然后在妈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变本加厉,最后找到机会就想侵犯她。 她幸运逃过了两次。 第一次那位林先生,她在对方半夜拿工具要撬开她的房间前就报了警,警察及时赶到救了她,只可惜因为进屋花了点时间,让那人有机会脱身。 那次到了警局后,尽管她对林先生指证历历,但她母亲却在警察面前不停地帮对方说话,甚至对警察说她说谎成性,最后她在母亲严厉的警告眼神下,只好无奈的跟警察承认是自己说谎。 但林先生出了这个糗,恼羞成怒,不想再跟母亲来往,给了一笔钱就消失了。这件事情母亲至今还偶尔会提起,责怪她这女儿让她错失了一段好姻缘。 第二次是王叔叔,也是一样的手法,一开始总是借口疼爱之名对她毛手毛脚,接着便开始在背地里对她骚扰不断,而她每次向母亲求救都只换来冷眼叱喝,永远都是她说谎。 最后她心死了,甚至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怀疑母亲根本是为了留住同居人而故意制造机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王叔叔想侵犯她的那个晚上,她拿出预藏的水果刀,一手拿着手机威胁要报警,两人对峙到快天亮他才知难而退。 只是从此她的夜晚很少能够安睡,身上也开始多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一样是恼羞成怒,但王叔叔把这些愤怒转化成暴力施加在她身上,可母亲依旧视而不见。 “妳乖一点吧,不要老是惹王叔叔生气。”偶尔母亲见她被打得凄惨,会轻声地在旁边说上这么一句。 幸好这种日子并没有过太久,一个月后母亲找到新对象,也就是现任的陈叔叔,便火速与王叔叔分手,暂时缓解了她的危机。 只不过这一切对她来说,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的过程。 今天早上的气氛加上母亲临时要去香港的事,让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一次,她还能逃得过吗? 她拖拖拉拉的背着书包走出校门,猜想自己今天不能回家了,只是不回家,她又能去哪里呢? 平常一、三、五跟周末要到饮料店打工,二、四要念书,她根本没时间跟同学培养感情,现在想跷家,她哪来的容身之所? 她打工的薪水向来都交给母亲,身上永远都只有勉强可应付三餐的金额,就算想去住旅馆也住不起。 唯一想到能投靠的小表哥人住在北部,凭她现在身上只剩下的五十元,搭车都不够了,要怎么去找小表哥? 难道只能露宿街头了吗? 她慢吞吞地拖着沉重的脚步,有气无力地走着。 一般同学遇到这种问题,求助无门大概还能去找老师,但是想起之前在警察局的经验,她就再度感到恐惧。 她怕母亲再次跟老师说她爱说谎,逼她最后得亲口承认是自己不对,让大家对她的眼神从同情变成不屑…… 陆欣亚走着走着,眼泪无预警地落下来。 天地之大,竟然没有她容身之处? 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给她时间、等她长大,给她机会逃离这一切…… 突然,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请问是陆欣亚小姐吗?” 眼前是一个穿着体面、有些许白发的老人。 陆欣亚连忙抹抹眼泪,困惑地点点头。“我就是陆欣亚,请问有事吗?” “妳叫我福伯就可以了。”老人和蔼的看着她,一面介绍身边的年轻男子。“这位是顾律师,我们是来协助妳处理问题的。” “什么问题?”陆欣亚困惑地问。难道有人会读心术,听得见她的求救吗? “什么问题都可以。”那位被称作顾律师的男人递上名片给她。 陆欣亚接过名片,上头的设计雅致简洁。是诈骗集团吗? 她这么想着,却又随即推翻。她没钱可骗不说,如果要骗色,她虽然长得清秀,但也不至于到要加派人手特来诱拐贩卖吧? 陆欣亚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夕阳余晖彷佛将他们的身影镶了金边,此刻已走投无路的她决定赌一把。 她宁愿相信是上帝终于怜悯她,为她派来了两个天使…… * * * 陆欣亚坐在气派的黑头大轿车里,前头有司机开车,律师先生坐前座,慈祥的福伯则坐在她旁边。一车都是陌生人,就算真是来解救她的天使,也让她浑身不自在。 陆欣亚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好不容易才开口。“请问……如果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能不能借我钱住旅馆?一天就好!”她非常卑微地请求。“我有在打工,便宜的旅馆不用一千块,我只要打工几天就可以还清……我可以写借据,如果要利息也可以。” 福伯看着她,表情先是惊讶,而后转为怜惜,他开口安慰她。 “陆小姐,请别担心,这些问题在拜访过府上以后一切自会解决。”尽管福伯的用字客气,但态度却很和蔼。“放心,交给我们处理就好。” 虽然福伯身上有种值得信任的气息,但陆欣亚依然怎么也放心不下。 到了家时,她站在门口,数度涌起想转身逃走的冲动,但想起身后站着的两个客人,她勉强吞下胃里翻腾的恐惧为他们开门。 只是刚踏入玄关,她就听见里头传来母亲和陈叔叔的激烈争执声。 妈妈不是去香港了吗? 她疑惑地走进客厅,只见母亲此刻披头散发,脸上的妆也花了,满脸都是斑驳的泪痕。 她尖叫哭喊、乱摔东西,而陈叔叔则一脸怒气,不停大吼着“闭嘴”。 “妈……怎么了?”陆欣亚怯怯地开口。 “没了,我们的钱全都没了!”陆母瘫坐在地上,像是哭闹的三岁小孩。“都是他!他这废物!说什么投资没问题,我才把钱都交给他,这下钱全都没了!” “妳闭嘴!贱女人!再说我打死妳!”陈英强作势要冲过去。 陆母一把拉过陆欣亚挡在前面,陈英强拳头才要落下,就被顾律师利落一扭,压制在桌上。 “魏女士、陈先生,我是代表商德公司的律师,敝姓顾。”一手压着人,顾律师还能慢条斯理地介绍,“商德公司是两位最大债权人,两位的财产将在法院查封拍卖后,全数作为清偿之用。” “放开我!”陈英强激烈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顾律师的压制。 “好的,我放开,也希望陈先生冷静。”顾律师松开手。 陈英强恨恨低咒几声,躲得远远的。 “既然破产是法院要查封,顾律师来有何贵干?”陆母确实很精明,嗅闻到一丝谈判的味道,很快收拾之前撒泼的狠劲,又优雅的站了起来,彷佛刚才的哭闹不曾发生。 “魏女士很聪明,我确实是代表商德公司来谈另一笔交易。”顾律师也开门见山的说了。“陆欣亚小姐我们要带走。” “嗄?”带她走?陆欣亚一愣。 “凭什么?欣亚可是我唯一的宝贝女儿,怎么能说带走就让你带走?”陆母缺乏感情的语调懒懒的,充满贪婪和算计。“这样我下半辈子要依靠谁?” “妈……”陆欣亚哪会听不出母亲想借她大敲一笔的意思,鼻子一酸、眼眶一红,眼泪差点滚下来。 “我们愿意免除你的债务,再支付一个月三万元的生活费到陆小姐成年,这已足够你的租屋费用。”顾律师道。 “三万?我买个名牌包都不只这个价。”陆母冷笑。“三十万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那你或者也可以考虑一下一毛钱都拿不到,外加负债三百七十万?”顾律师淡淡地说。“陆欣亚小姐再过一年五个月就满十八岁了,届时她便可以独立自主,不需要你的监护权,你到时什么都得不到。” 陆母见对方态度强硬,沉默地思量起来。 一旁的陈英强见状,连忙插话。“一个月三万太少了,三十万确实也太多,不然十万好了,够我们当生活费。” 顾律师冷冷一眼扫来。“抱歉,陈先生你可能误会了,我们只单方面免除魏女士的债务,你的债务并不包括在内。” “什么?”陈英强一愣,不满的嚷嚷,“平常都是我在照顾她们母女俩,虽然欣亚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也一直将她视如己出啊!这件事怎么可以把我排除在外?不行!我不答应!曼亭,你告诉他们,除非答应这个条件,不然我们破产也不把欣亚交出去。” 陆母并没有马上回答,陈英强这男人就算被免除欠债,身上也没油水可捞了,两人分手已是必然的,但如果暂时能够每月拿个十万块,倒也不无小补。 “魏女士你可以好好考虑。”顾律师看出她的迟疑,再道:“陈先生的条件我们不可能答应,而我们开的条件也不会有任何更动,你不需要想办法议价,不答应就等着查封破产。” “曼亭!你真的这么狠心要抛下我不管?”陈英强见她动摇,哀哀恳求。 “你当我傻了吗,陈英强?我被你害成这样还不够吗?这种时候就拜托你不要拖累我了。”陆母毫无感情,冷冷地说。 陆欣亚看着他们的互动,觉得自己像在看一场荒腔走板的闹剧,母亲的势利、这男人的丑恶嘴脸,都让她感到可笑又难堪。 “顾先生,那要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陆母不再踌躇,直接问道。 “我们签约,白纸黑字,有凭有据。” “好,我答应你。”陆母爽快答应了。 “妈!”陆欣亚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碎了,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是模范妈妈,有各种缺点,但这些年无论如何,母亲始终把她带在身边,没有遗弃过她,也让她去念书了啊! 她万万没想到,母亲今天竟然这么容易就将女儿推给别人,她甚至没问这些人是什么人、要带女儿去哪里?仿佛她不关心,也不在乎。 “妈……我不要走,让我留下来好不好?”陆欣亚终于忍不住哭着问,“我会努力赚钱,等我毕业以后……” “赚到什么时候可以有三百七十万还债?”陆母看着女儿的脸,慢慢地说,不带一丝感情。“你不知道欠债是很可怕的,利滚利永远还不完。这社会就是这样,我不能因为这笔债务永远翻不了身,你懂吗?就当是报答这么多年来我养你的辛苦吧,这样对我们都好。” “妈……我不要……”陆欣亚哭得太厉害,甚至说不出话。 福伯不忍心地递上面纸给她。 “陆小姐不用担心,我们带你走并没有恶意。”顾律师也心软了,毕竟他并不是来做坏事的,他的语调比方才柔和了几分,低低地解释陆母始终没问的事情。 “我们明天会替你安排转校,转到北部的关城中学,等到你考上大学后,生活就可以自主了。”言下之意是,他们并不是要带她去卖或做什么非法交易,只是单纯想让她脱离这个地方。 “顾律师,我可以问是谁这么大手笔,这样看得起我们欣亚吗?”一听到关城中学那所贵到不行的贵族学校,陆母眼睛顿时发亮。 “抱歉,这是委托人的隐私我不能说。”顾律师耐着性子道。“这里是合约,一式两份你先过目。” 陆母接过文件,精明的眼细细看了起来。 顾律师转而对陆欣亚说:“陆小姐,请去整理行李吧,等下就跟我们一起北上。” 她知道事情已成定局,陆欣亚擦擦眼泪,默然地转身回房整理行李。 不管对方是谁,是要带她去过更好的生活或推她入地狱,都不重要了。 母亲无情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滴的死去了…… * * * 整理行李这件事,对陆欣亚来说已经得心应手了,这些年她跟着母亲从这个家搬到那个家,早就经验丰富,也养成了她不爱买东西的习惯。 从家里离开的时候,她只拖了一只皮箱,提了几袋学校课本,这些就是她的一切了。 北上的路程中,她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偏过头、闭上眼睛,像是在休息,福伯能从车窗上的反光看见她眼角闪着泪。 对自己的未来她像是认命了,不想知道也不想多问。 福伯为这个女孩感到难过,早先少爷吩咐他办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一度犹豫过,甚至怀疑少爷是不是被谁骗了,才会傻傻的去照顾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孩,但他现在明白了,也不得不赞成少爷的决定。 这孩子有那样的母亲太可怜了,再加上她母亲那个性格卑劣的同居男友……要是放任她继续待在那里,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车行一路平稳,回到傅园已是深夜,陆欣亚被福伯领下车,这才发现眼前的宅院大得不可思议。 她以为魏家的建筑已经够气派豪华了,但与傅园相比,却远不及十分之一。 她有些恐惧不安地随着福伯踏入主屋,屋内的装潢低调高雅,挑高的大厅让她觉得自己更加渺小。 “陆小姐,行李已经送上去了,我先带你到你的房间熟悉一下环境。我已经吩咐厨房准备宵夜,你可以先梳洗一下,下来吃点东西再休息。”福伯亲切地说。 陆欣亚点点头,跟着福伯上楼,被带入一个比学校教室还大的房间里,一式简单素净的客房,有床、书桌、桌上型电脑和一组新购入的书柜,显然是特地为她准备的。 “陆小姐,这里是你的房间。”福伯说道。 陆欣亚环视了整个房间,愣愣地站了一会,突然开口,“福伯,请问……这里的主人在家吗?”她有些局促。“我能不能见见他?” “少爷还没有回家,他最近忙公司的事情经常晚归,有时也会夜宿公司,所以不确定今晚你能不能见到他,不过如果少爷今晚回来,我会转告他你想见他。” “谢谢。”陆欣亚道了谢,福伯再次提醒她可以下楼吃宵夜后就离开了。 她站在房间里,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她的人生,好像在今晚转了好几个弯,站在校门口烦恼着怎么应付陈叔叔的骚扰,感觉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到底是谁处心积虑、花那么多心思做了这些事情?他有什么企图或目的? 她想见见这个人。 * * * 傅植恩接到顾律师的电话时正在回家的路上。 忙碌了一整天,他几乎忘了这件事。 顾律师简单报告了一下去陆家的情形,当然也没漏掉陆母冷酷的反应和陆欣亚的伤心。 听顾律师转诉陆欣亚是哭着离开家里时,傅植恩一度有了罪恶感,他任性的想改变她的命运,没想到却反而让她提早认清母亲的残酷。 但这罪恶感只是一瞬即逝,想起自己上次故意灌醉魏青元,从他口中套出更多陆欣亚的事情后,那种心虚很快地便消失。 回到傅园,福伯告诉他陆欣亚人在饭厅,他有些犹豫该不该见她。 “陆小姐好像很不安,如果少爷愿意跟她说明情况会比较好。”向来少出意见的福伯难得开口建议道。 傅植恩想了想,往饭厅走去,远远就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坐在餐桌前,看着汤碗怔怔发愣。他走到了饭厅外她仍没感觉,他斜靠在门边,看了她好半晌才出声。 “碗里有什么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戏谑。 陆欣亚被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看他,神情先是困惑、怀疑,接着“啊”了一声站起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你是小表哥书房里的那个……那个……” “是的,我是你小表哥书房里的‘那个’?”傅植恩笑了。 “你怎么在这里?”陆欣亚嘴里这么问,却心念电转很快想明白了。“你就是福伯说的少爷?是你让他们带我过来的?” “是的。”看出她的紧张,他体贴地在离她有段距离的餐桌边坐下。“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坐下吧。” 陆欣亚听话乖乖坐下,心里千头万绪,好不容易挤出“为什么”三个字,问题就连珠炮似的爆发。“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为什么愿意出钱送我去上学?你想要什么?” 听着她急促的疑问,傅植恩只是温和地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开口。“那你认为你可以给我什么?” “我……不能。”是啊,她什么也没有。她安静几秒,再道:“所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如果我说那个晚上我就对你一见钟情,所以做了这些事情,你相信吗?”他微扬嘴角,一双深沉黯黑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她。 陆欣亚看着眼前比电视上偶像更英俊的男人,认真思索了他的问题,终于摇摇头。“我不相信。” “不相信就好。”他温温一笑,仿佛很满意她的回答似的。“你的问题答案是,我选中了你。” “选中我……选中我什么?”她更困惑了。 “成为未来能替我分担一切的人。” “你是指什么?” “我的一切。”他轻声说。“或许你还不了解,但不急,你还有好几年可以准备。这段时间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念书,好好长大。” “可是……”她不解地看着他。“你才见过我一面,怎么可以随便找一个人就觉得可以信任,然后就……买下来?” “买下来”三个字令她极难启齿,但想起和母亲的分离,她心里便是一阵揪痛。无论母亲如何冷酷,她始终难过与亲人的分离,甚至有些讨厌眼前男人肆意决定一切的理所当然。 “我并没有买下你。”看着她天真稚嫩的圆润黑眸,傅植恩轻笑。“你仍是自由身,随时可以离开,甚至可以回到你母亲神百年。接受我的安排只是一个新的选择,而我对你的期待也只是期待,你没有义务满足。” 陆欣亚看看他,默默垂下了头,心里百转千回,一度有股冲动想脱口而出“那就让我回家”。 可是,想起母亲身边一个换过一个的男人和那些人丑恶的脸孔,那种渴望又迅速冷却下来。 她其实该感谢他的,在她还不能保护自己的时候,是他帮她逃离了那个家,给了她一条更光明轻松地道路。 她沉思了好久,他也很有耐心,并不催促她。 最后,陆欣亚叹了口气,才低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能变成替你分担一切的人?” “我不知道。”知道她接受了,傅植恩的回答很轻松。“我只能这么希望。” 好奇怪的人……好奇怪的要求…… 陆欣亚只是看着他。 “这就当作一项投资吧。”他这么说。“投资总有奉献,这项投资的风险就是你永远有机会后悔。” “为什么是我?” 他看着她,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给了她依旧猜不透的答案。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是你。” 第三章 关城中学一阵美妙的放学钟声解放了宁静的校园,空气中突然充满了各种声音,有学生的嬉闹声、课桌椅碰撞声,以及三两人群快步走路、奔跑的声音。 陆欣亚慢慢把书本收拾好准备离开,人才出了校门口,就看到两个女生手里拿着小钱包,朝着她开心地挥手走过来。 “欣亚,我们要去买东西吃,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较矮的女生叫陈小倩,脸蛋圆润,个性很友善,从陆欣亚转学过来之后就处处照顾她。 “不用了,我没有要留校,要回家了。”她笑着婉拒。 “是喔。”陈小倩想了想。“啊!今天我们烹饪社有成果展示会,很多东西可以吃,你要不要跟我们去?” “对啊,昨天晚上我赶工做了很多饼干,上面有沾榛果巧克力,超好吃的。” 站在一旁的邱婷婷也出声,她是陈小倩的死党,两人总形影不离。 “不用了,谢谢你们。因为家里有人来接我,可能已经在接送区等了,送一没办法过去,不好意思。”陆欣亚笑得很可爱,客客气气的道歉。 “这样啊,好可惜……早知道我昨天就先跟你说。”陈小倩懊恼的抓抓头。 “陆同学不喜欢课外活动,每天都准时下课。”不知何时晃来另一位同班男同学王志远,他很无聊地凑过来补充,“所以你们要约陆同学要提早啦!” “是喔?”陈小倩一脸意外。“居然有人不喜欢课外活动?我以为大家都是因为关城的课外活动很好玩才来念的。” “那时只有你吧。”邱婷婷笑着拍了好友一记。 “陆同学,你还没想好要加入什么社团对吧?等你以后选好社团,你就会天天很晚回家了。”王志远身为摄影社的干部,很积极地趁机介绍。“不如你加入我们摄影社好了,不一定要会摄影,当模特儿也可以。” “变态!”陈小倩大叫,转头跟笑吟吟的陆欣亚拉票,“我跟你说,如果你要入社,还是来我们烹饪社,又好吃又好玩。” “好啊,听起来很棒,如果我要参加社团,一定会去烹饪社的。”陆欣亚笑着保证。虽然对烹饪兴趣不大,但她很喜欢陈小倩和邱婷婷,如果要参加社团,她也希望能加入她们。 “那就这么说定喽。”陈小倩志得意满地看了王志远一眼。“好啦,我们不耽误你回家,小心点喔,明天见。” “明天见。”陆欣亚跟同学们道别后,便独自往接送区走,现在的她,正努力想适应新生活。 回想起来好像一场梦,她的命运竟然可以在一夕之间就被改变。 她不再需要每天战战兢兢过日子,不用在夜里睡觉时握着美工刀,不需要担心母亲和同居人的争吵,更不用烦恼母亲和对方分手而得被迫再次搬家。 进入傅家一个月,她的不安疑虑在傅植恩完善的安排下很快消除,没花太多时间便适应了新生活。 她的学籍被转入一间台湾数一数二的昂贵私立中学,虽然她的身份背景和其他名门富豪家的孩子们相比简直天差地远,但这些年来不停转换环境,早让她练就了变色龙的功夫,况且她个性低调,外貌也只称得上清秀,要让人忽略很容易。除了转学过去的前三天大家对她有些好奇外,新鲜期一过,她也渐渐融入了群体。 北部学校的教学进度果然比南部的小学校快。为了赶上其他同学的程度,她暂时没有参加任何课外活动,一下课就乖乖搭着傅家派来的车回家温习功课。 不需要再打工赚钱后,她突然觉得时间变得很充裕。每天除了念书、用餐之外,还能去傅园的游泳池游泳,在美丽的庭院散步。 这样的生活好像天堂一样,原本她从来不敢奢望…… “陆欣亚?” 站在接送区,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女生在后头唤住了她,她反射性的回头,一张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 陆欣亚心里一沉。“表姐?” “陆欣亚?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魏如莹笑得有点夸张,一面跟身边的同学介绍。“她是我姑姑的女儿,南部上来的。” “你们好。”陆欣亚很客气地点点头。 “欣亚,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转来的?”魏如莹瞧着她那身和自己相同的制服,觉得极度碍眼,那种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怎么也能进入辟城?“这是你妈换了个有钱的北部男朋友?” 魏如莹出口毫不留情,她身边两个女同学讶异的小声惊呼,让她更满意了。 “没有,谢谢表姐关心。”陆欣亚看起来不为所动,脸上还是笑着,拳头却暗暗握紧。 由于母亲长期向魏家的舅舅阿姨借钱,风评级差,这些同辈的表兄弟姐妹们也都对她不客气。 “没有?”魏如莹提高音调,不大相信。“那你怎么有钱来念关城?我是不觉得啦,但是别人都说关城学费蛮贵的。” 陆欣亚不愿将傅家资助她 的事情说出来,但却又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说词,正当她为难之际,司机阿泰的声音在后天响起,正好替她解围。 “陆小姐,不好意思路上有点状况,所以来晚了。”阿泰走上前,自动替她接过沉重的书包。“请陆小姐上车。”阿泰平常不会替她拿书包,说话也没有这么生疏啊……陆欣亚还有些错愕,魏如莹已经眼尖地认出他来。 “你、你、你不是傅家的司机吗?”魏如莹激动地提高嗓音,“怎么会来接她?” “我是傅家的司机没错,请问你是谁?抱歉我眼拙认不出来。”阿泰慢条斯理的反将了她一军。“陆小姐是傅家贵客,我每天都来接送她上下学。” 魏如莹一听到这话顿时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置信。 “陆小姐,我们走了,傅先生在等你回家。”阿泰完全明白雪上加霜的道理。 “傅先生?”魏如莹很快又反应过来。“傅植恩吗?” “是的,目前傅园也只有一位傅先生。”阿泰的口气跟表情像是对傻瓜解释事情似的不耐烦。 “那我们先走了,表姐再见。” 陆欣亚不想在跟魏如莹多做解释,匆匆仍了句话就跟着阿泰上车离开,留下一脸惊愕的魏如莹愣在原地。 上车后,陆欣亚才松了口气。“阿泰哥,谢谢你。” “不会啦。”阿泰很阿莎力地笑了。那个魏家小姐我不爽很久了,每次载傅先生去魏家都要看她脸色,还老是叫我帮她拿东西。拜托,我拿傅先生薪水,只负责帮傅家开车,傅先生都没有叫我做别的事情呢,她算什么东西啊? 陆欣亚很了解魏家小孩颐指气使的态度,也无法反驳什么,只是道:“没想到表姐跟我同一间学校。” “欣亚,我看你要小心点,尽量避开她吧。”阿泰没有说出魏如莹喜欢老板的事情,只是很婉转的劝告着。 欣亚很可爱,也很有礼貌,他不由自主的喜欢这个小女生,而且自从她来了以后老板心情也好了不少,光冲着这点,他就要替老板好好照顾她。 陆欣亚以为阿泰说傅大哥在家等她是开玩笑的,毕竟她到傅家这一个月以来也只见过傅植恩三次,大多还是将近深夜的时段。 没想到今天一回家,她竟真的在大厅看到了傅植恩。 “傅大哥。”她走过去打招呼。 “你回来啦。”傅植恩穿着衬衫跟西装长裤,一点也不像大学生,他从文件中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容。“厨房准备了冰糖莲子汤,你吃一点再上楼,我们可以顺便聊一聊。”他的口气永远都那么温煦,黑眸里闪烁着浅浅的笑意,就好像宠溺的对着妹妹说话般。 陆欣亚心里暖暖的,方才遇到魏如莹的烦恼很快一扫而空,她开心地坐下来吃甜汤,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傅植恩聊着学校俄 事情。 她的个性其实还算开朗,只是先前成长过程中的阴霾和压力,多少令她有些压抑,但在傅植恩专注倾听和鼓励的眼神下,她慢慢放松,说话也不像以前哪有拘谨了,偶尔还会很小女孩的抱怨学校琐碎的事情。 “……以前学校用的课本跟关城也不一样,加上我们进度比较落后,所以最近都得自己看。希望能赶快追上,这样我就可以跟同学参加社团了。” 陆欣亚随口说着,傅植恩倒是听进去了。 “文科要追应该没问题,淑丽比较麻烦,还好你是社会组,只有数学一科。” 他想了想。“去年我帮于霏、就是我弟的女朋友补过文组数学,都还有印象。这样好了,星期四的晚上我都尽量早点回来,星期天也应该都可以排除两小时,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趁这几天问我吧,我帮你补习。” “嘎?”陆欣亚愣住了,完全无法把高中数学跟眼前穿得像成功青年才俊的傅植恩联想在一起。 她还来不及反应,福伯就拿着电话走了过来。 “陆小姐,您有电话。” “电话?”陆欣亚满是疑惑,她向来都留手机号码给同学,从没给过傅园的号码,怎么会有人打来找她? “先去接电话吧。”傅植恩不介意地说。 她拿着无线电话到走廊上接听。“喂,我是陆欣亚,请问哪位?” “真的是你?”话筒彼端传来魏如莹冰冷的声音。“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进傅家?” “真的是她吗?怎么可能?”一旁还传来魏佳歆尖叫的声音。 这下好了,两位魏家千金都知道了。 据陆欣亚所知,魏家在傅大哥家的企业占有很重要的地位,现在她该怎么解释才不会给傅大哥带来麻烦呢? “你说啊!你怎么进傅家的?难道是我哥拜托傅大哥的吗?”魏如莹想起哥哥特别疼爱她,有是一阵怒气。 “不是。”小表哥这个月到法国去了,根本没时间上线,也不知道她来傅家的事情。陆欣亚想了很久,还是只能叹气,“对不起表姐,这是我和傅大哥的事情,我无法解释。” “你——”魏如莹尖叫一声,气冲冲地挂上电话。 陆欣亚只觉得莫名其妙,为何表姐对她进傅家的事反应这么激烈呢? 她回到大厅,有些意外傅植恩竟然睡着了,他躺在沙发上,手里的书还抓着不放,俊朗的剑眉在熟睡时还微微地紧蹙,眼眶下有着淡淡的青色。 她呆呆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直到福伯拿了毯子进来替他盖上,她才回过神来,收了桌上的碗盘跟在福伯身后出去。 将剩下的冰糖莲子汤放入冰箱后,陆欣亚唉水槽边洗碗,一面忍不住对着福伯发问。“傅大哥他很辛苦吗?” 来傅家的这个月,她鲜少打探傅家隐私,只知道傅大哥的父母过世后,弟弟到国外念书,傅大哥正在为接班做准备。 她不喜欢多问,但刚刚傅大概疲倦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有点担心。 “他每天早上五点气床,准备学校的功课,下课后又马上到公司实习,大部分你没遇到少爷的时候他都在公司,有时是太晚回来,有时是住在公司。”福伯解释着。 “哇,那傅大哥压力一定很大。”她突然觉得有点难过,同时感到不解,既然傅大哥的公司和课业都这么忙碌,为何还愿意抽出时间替她补习呢? “是啊。”福伯点点头,终于找到对象倾诉。“少爷是我见过心地最好、最善良、最聪明、最替人着想的人了,不管老爷怎么要求,他都不会抱怨,总是笑笑的努力完成老爷所有严格的要求。” “福伯。”把碗上的泡泡用清水冲干净,陆欣亚停顿了一下,突然很认真地问道:“你知道傅大哥为什么要带我回来吗?” 福伯先是摇摇头,半晌后才慢慢开口。“或许……是因为少爷有点寂寞吧。” 寂寞?陆欣亚困惑地看着他。 “几个月前的傅家不是这样的。”福伯想起过往,不胜唏嘘地叹了口气。“去年傅园还有一家五口,老爷、夫人、植恩少爷和悟熙少爷,还有个悟熙少爷同龄的予霏小姐寄住在这里,那时的傅园很热闹,植恩少爷虽然已在公司实习,但不须担负公司存亡的压力,直到后来老爷和夫人意外过世后,植恩少爷才突然之间被迫扛起傅家。 他一边严格督促自己学习工作,一边要担心接掌公司初期会有不可预测的危险,而且为 了怕危及悟熙少爷,他甚至狠下心肠将悟熙少爷给送出国,而予霏小姐也因此到外地念大学了,自那时起,傅家就只剩下植恩少爷一个人。”看着小女生眼神中流露的同情和忧心,福伯很感伤地继续讲。“你看,这么大的地方,除了我们几个帮忙的下人外,没有其他人可以陪他了。或许是因为这样,少爷才会带你回来,我想……少爷是想要一个家人。” 家人? 陆欣亚瞪大了圆圆的眼睛,想起长得很好看、气质很温和的傅大哥背后竟是这么的辛苦,不免也为他承受的过多压力而感到难过。 设备齐全新颖的烹饪教室里正传来阵阵香气,三个小女生挨在一起,眼睛直直盯着火红烤箱里的东西,一面叽叽喳喳的聊天,其中一个女孩,正是陆欣亚。 自从福伯跟她提过傅植恩的事情后,她开始正视自己的存在意义。无论如何,他把她从那个恶劣的环境里拉出来,她回报他也是应该的。 于是,她开始研究傅植恩的作息,努力想让他不再寂寞,让自己变成他的“家人”。 过去十几年,“家人”这两个字对陆欣亚来说是充满恐惧和忧虑菜单,她所拥有或感受到的亲情少的可怜,无论是从母亲或其他亲族身上得到的,大多只有伤害和冷漠。 这样的她,却妄想变成傅植恩真正的家人去陪伴他,会太天真吗? 陆欣亚不敢多想,只能尽力而为。 她像做报告一样,上网google了很多亲人相处的文章,在学校和陈小倩跟邱婷婷走的更近了,三不五时就打听她们家庭的相处模式,对十多岁的少女来说,有人愿意听自己的抱怨烦人的爸妈、老是吵架的兄弟姐妹,真是太好不过了,她们乐得和她分享怎么在家里上演兄妹闲手足相残的细节…… 即便有些经验不是那么适用,不过陆欣亚还是很快拟定了自己的计划。 她先跟傅植恩要了msn,复制自己和小表哥的相处模式,三不五时就丢信息给他,一开始只是简单的问吃饭没、要回家吃饭吗?慢慢的他们开始会多聊几句学校的事情。 然后她开始关心他的上下班时间,尽可能跟他一起吃早餐或晚餐。有时知道他会晚点回来,她会牺牲睡眠,在他回房休息前陪他一起吃宵夜,或者简单打个招呼都好,只要让他知道家里还有人等着他。 一个月过去,虽然两人的相处离真正的家人还很遥远,但是像朋友一样说说笑笑已经很自然了。 为了要更一步表现对家人的关心,陆欣亚终于加入了烹饪社,决定开始学习做点心给傅植恩吃。 “欣亚,她们这样说你,你都不会生气吗?”陈小倩瘪着嘴,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盯着烤箱,一边生气的说:“我今天听她们这样讲,差点想揍她们呢!” 最近突然有一大堆关于陆欣亚的母亲的难听留言在班上传开,一般同学并没有太大反应,但有几个特定同学却开始刁难她。 陆欣亚知道学校里对她出身了若指掌的只有两位表姐,而刁难她的同学大多都是家里和魏家有私交或是她们同社团的学妹,因此她也只能默默承受。 “她们说的是事实,我确实跟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可你也是我们关城的学生,哪里不一样?”邱婷婷跟着为她打抱不平。“你放学也有司机接你啊。” “那是别人的司机,不是我的。”陆欣亚笑着解释。 “我家的司机也是我爸妈的,不是我的嘛。”陈小倩还是不满。“我就不信学校里谁的司机是他自己赚钱请的。” 陆欣亚笑了,好友对她的维护令她感到很温暖,有了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后,她不用再提心吊胆有得转学,终于可以好好交朋友,也真的交到了两个好朋友了。 “叮。”烤箱发出悦耳的声响。 “好了好了,大功告成。”陈小倩大声宣布。 三人连忙把蛋糕拿出来,陆欣亚利落地将三个蛋糕倒扣在纸盘上。 “哇!欣亚,你的蛋糕好漂亮,你成功了!”邱婷婷看着香气四溢又软绵绵的蛋糕,羡慕有开心地说。 “对啊,哪像我们的!”陈小倩看了眼自己桌上扁塌的怪东西,叹了一声。 “这两个给你们。”陆欣亚指指其中两个,大方的说。 “真的吗?”邱婷婷和陈小倩都眼睛一亮。 “这本来就是要给你们的。”她原本就只准备烤一个给傅大哥吃。 高高兴兴分完蛋糕,三个小女生替蛋糕扬风,等稍凉了便装金蛋糕盒,开开心心地准备回家。 只不过她们人才出烹饪教室,外头两个高年级的女生已经在等着了。 陆欣亚看清来人,很无奈地在心里叹气。 “你过来。”见到陆欣亚,魏如莹姿态高傲地朝她勾勾手指。 “表姐……”居然连魏家歆都来了,陆欣亚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有事找你,你过来!”魏如莹抛下一句话,冷冷地转身,和魏家歆到前面的楼梯间等她。 “欣亚,你表姐怎么那么凶?”邱婷婷被吓了一跳。 “对啊!好机车,你不要过去。”陈小倩觉得情况不太对劲,拉住她。“不然我们陪你过去。” “不用了,应该没什么事情。”不想牵连好友们,陆欣亚笑笑拒绝了。“你们等我一下,我一会就回来。” 陆欣亚嘴里说得轻松,却忐忑不安地独自走向偏僻的楼梯间。 魏如莹和魏家歆两人一脸不悦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像是可以杀人于无形。 “表姐,有什么事情吗?”陆欣亚先开口问。 “不要喊我们表姐,我们魏家没有你这种亲戚。”魏如莹第一次把心里的话痛快说出,“你说清楚,你跟傅大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跟傅大哥没有什么关系。”虽然不懂两位表姐为什么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但为了避免麻烦,陆欣亚最后还是决定照实说出。“傅大哥只是希望我能好好念书,所以送我来关城。” “谁跟你说这个!你为什么会去住他家?”魏如莹不满地质问。 “傅大哥怎么可能愿意让你住那里?”魏佳歆帮腔道,“你是不是卖身给他,在他家做工?” “没有。”陆欣亚差点失笑,她能做得了什么工?“傅大哥只是很善良,想帮助我而已。” “胡说!你跟傅大哥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帮你?”魏如莹怎么也不肯相信。 “你妈又动了什么手脚?还是你也学会你妈那套勾引男人的手段?” 没料到表姐会讲出如此伤人的话,陆欣亚先是一愣,才慢慢开口。“表姐,我该走了,同学在等我,阿泰哥也来接我了。” “阿泰哥是谁?不会是那个司机吧?你该不会跟他同居才住在傅家吧?”魏佳歆持续做着天马行空的猜测。 “我没有……”陆欣亚开始觉得无奈了。 “那你为什么要喊他阿泰哥?他不过是一个司机。”魏佳歆咄咄逼人的问。 “反正今天你不解释清楚别想走。”魏如莹一把抓住她。 “表姐,对不起,我没有义务要给你们交代。”见两人这么不讲理,陆欣亚不免也动气了。“你们真的好奇的话,可以去问傅大哥,我把他的手机号码给你们。” 陆欣亚这么一说,魏家两个女生脸色都变了,不只是因为她的顶嘴,更因为她们两个从来没有傅植恩德私人联络方式。 妒火熊熊燃烧,凭什么这个魏家的耻辱可以得到傅植恩德青睐?可以住进傅家,享受到她们所追求的一切,甚至跟她们平起平坐的在贵族中学里念书? 看着陆欣亚捧着蛋糕、一脸无辜的模样,魏如莹越想越气,忍不住伸手推了她们一把,原本她只是想发泄怒气,却没料到站在楼梯口的陆欣亚一个重心不稳,踩空了阶梯,整个人就这样往后倒去。 接着,一次次的撞击和疼痛占据了她的意识,在她陷入昏迷前,唯一记得的便是将怀中的蛋糕紧紧抱住。 这是要给傅大哥的点心…… 第四章 宽敞简洁的会议室里,傅氏高层正举行着例行性会议,主持人是魏家老大魏文伯,主位两侧一边是傅植恩,另一边则是魏家老二魏文仲。 “……这次工程的标书规格我们都定好了,金额也已研究出来,这次投标我们势在必得。”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滔滔不绝的报告结束后,信心十足地做出结论。 “很好。关于这次标案交给经验丰富的李经理,大家没什么意见吧?”魏文伯翻了翻企划书,按照惯例询问。 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一道年轻稳重的嗓音在他身边响起。 “我觉得很有问题。”说话的人正是傅植恩。 “傅先生有什么意见吗?”方才报告结束的李经理扬起声调,眼神充满不以为然的鄙夷。“不知道我们部门辛苦研究出来的标案,傅先生有什么高见要补充?” “高见不敢说,但意见倒有很多。”傅植恩岂会不知道李经理话中的讽刺之意,但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标书里很多产品的规格根本不符合要求,有几项不重要的东西却用到了最高级的材料,这报价上去预算一定会过高,就算我们勉强用这种规格开出一个合理报价,案子做下去一定会亏大钱,再不然就是验收不会过。”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李经理没料到这个小毛头竟然会看出他在标书中动的手脚,顿时有些慌了。“你在公司实习才多久,对公司的事情可能还不懂吧!” 坐在主位的魏文伯并没有插手的打算,只是冷眼旁观着两人的争论。 他早有耳闻李经理准备带枪投靠别家公司,恐怕这次标案故意乱开价格,正是为了图利新东家,傅植恩也非池中之物,才正是接触公司营运项目短短几个月就能从标书中看出端倪,只不过他大概还没有察觉到李经理的真正意图吧。 “有些事情并非我不懂就能蒙蔽的,有合作厂商、有各部门同事可以查询,这个标案如果在座各位有仔细研究,一定也会得出跟我相同的答案。”傅植恩语调自始至终都平稳如常,没有一丝青年人的急躁。“魏总,不知道你的看法如何?” 傅植恩并不打算让他置身事外,眸光淡定而锐利地朝魏文伯扫去。 “我想……”魏文伯状似沉思地顿了下。“植恩到公司实习也将近半年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大家看看你的成果。” 傅植恩不作声,心理却从魏文伯德态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份标书,你重开一份规格和价钱。”魏文伯说到,“只要能在结标日前完成,我们就用你的版本送审。” “魏总,这太冒险了吧?”李经理眼看如意算盘被打乱,不禁抗议。“他只是个学生,连公司章程搞不好都还一头雾水……” “李经理,总要给年轻出头的机会,”魏文伯呵呵笑道。“这次就当作是给植恩的考试。当然,如果这次标案没有通过,责任就必须由送件人负责,这是公司的规定,植恩你也要考虑清楚啊。” 傅植恩自然知道这只老狐狸在想什么,但既然未来要接掌傅氏,他就不能再挑战前退缩。“很公平,我接受。” “那就这么决定吧。”魏文伯拍板定案。“今天会议到此结束。” 各级主管很快散去,傅植恩这才将振动了好几次的手机从口袋拿出来检视。 荧幕上的未接来电显示着福伯的号码,令他心里闪过一股不祥的预感,福伯很少打电话来的…… 他很快出了会议室回复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福伯便将坏消息报告给他。 “少爷,陆小姐在学校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人在医院。” * * * 高级单人病房里,空气中有着消毒药水的味道。 傅植恩看着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的熟睡人儿,俊朗的眉峰始终紧闭。 看着她变得圆润可爱的脸蛋,他顿时觉得有股莫名的罪恶感。最初,他只是自私的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他,才做出生平第一次的冲动之举,将一个陌生的女孩带回家,他原以为自己是带着她脱离恶劣的成长环境,没想到结果却反而让她因自己而受到伤害。 方才福伯已经告诉他事情发生的经过,他也看过了学校的监视器画面。 当他看见魏如莹伸手将她推下楼、她滚落楼梯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快停止了,怒火瞬间被引爆。接着看见魏家两个女孩见她受伤,居然不顾她的伤势转头离去时,他头一次出现了暴力血腥的报复念头。 若非陆欣亚的两个同学跑去找她,发现她昏倒在楼梯间,否则依照关城学生使用楼梯的频率,恐怕不知道要多久她才会被人发现。 傅植恩握紧拳头。想起她的同学哭着说魏家两个学姐常找她麻烦,还在学校放风声让她被排挤的事情,他更加怒不可遏。 他痛恨自己拖累了她,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看着她长长的睫毛轻轻扬动了下,他紧握的拳头逐渐放松,忍不住摊开手掌,长指轻轻抚过柔嫩无暇的脸庞。 可就算她为他受伤了,他还是不愿放手。 或许是他的自私,但这却是他在目前生活中所能抓住的唯一寄托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成为他生活中最真实的一部分——陪他吃早餐、等他吃宵夜、在公司忙得焦头烂额时,传来一个温暖的讯息……她慢慢放下心防,学会跟他撒娇…… 他知道福伯告诉她的事,知道这是她努力的成果,却没有点破,只是享受着她认真想给他的一点温暖。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低声自言自语,像是在询求她的同意。“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仿佛听见他的低喃,长长的睫毛掀了掀,圆润而有些迷蒙的双眼慢慢睁开,那张英俊脸庞上的关切忧心顿时全都映入眸中。 “傅大哥?”陆欣亚困惑地开口,随即意识到自己躺在床上,连忙想坐起身。 “慢点,别急着起来。”傅植恩伸手轻按住她。 “没关系,我好多了。”她摸摸额头上的纱布,微微皱了下眉,想起和表姐的争执。 不晓得傅大哥知道了吗?陆欣亚决定不主动提起,她慢慢坐起身,接过傅植恩递来的水杯,轻啜了几口,忍不住揉揉尚有困意的眼睛。“现在几点了?早上了吗?” “你睡了一天。”傅植恩说道。“我帮你请假了,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今天是星期四……”她偏头想了想。“你早上不是有课吗?” “你担心太多了。”他轻笑,原想摸摸她的头,看见她的伤口后又缩回手。 “你想吃什么吗?我让人帮你送来。” “好像还不太饿。”这时间看见傅植恩在这里,陆欣亚总觉得很不踏实,忍不住又问了一次。“傅大哥你真的不用去上课吗?” “真的不用,对我有点信心好吗?”他微微一笑,安静了一会儿,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欣亚,你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 “我……”陆欣亚想起福伯曾提过魏家和傅植恩的关系,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不小心绊倒……大概是太赶着去找同学,所以走楼梯没有走好。” 傅植恩不语,深邃幽黑的俊眸安静凝视着她,眼神依旧温和,只是沉静得让人不安。 他的目光太清澈,好像所有的谎言都被他看了个透彻。 陆欣亚不自在地垂下脸,盯着自己手上的水杯,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外头传来轻轻地敲门声,福伯跟着进门。 “欣亚你醒了?”福伯看见坐起的她,严肃的老脸上闪过一抹放松的笑,随即正色报告道:“少爷,魏文伯和魏文仲带着两位千金在外面想见你。” “你知道了?”方才还在苦思该如何是好的陆欣亚,立刻明白他都知道了,她愕然地看着不懂声色的傅植恩。 “我知道了。”他只是淡淡地说。“说谎不好。” “傅大哥,她们不是故意的。”突然之间,她感觉温柔的傅大哥眼神变得好可怕,她急急的想解释,“表姐是推了我一下,但是没有很大力,是我不小心踢到东西才摔下去的。” “我不在乎她们是不是故意的,当她们伤害到你时,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分别了。”傅植恩德嗓音轻柔得让人毛骨悚然。 “傅大哥……”陆欣亚着急地向福伯使眼色。 “少爷。”福伯会意,接口道:“现在您还不能跟魏家人起冲突,公司还需要魏家的帮忙。” “不可能。”凛然的俊脸线条看来格外严峻,傅植恩声音都冷了。“她们敌对你动手,就不该忽视后果。福伯,请他们进来。” “等一下福伯!”陆欣亚这下慌了,她拉住他的手,急急地说:“傅大哥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会……我会很后悔来这里!” 傅植恩终于动摇了。 “这真的只是意外,表姐她们不是故意的。”陆欣亚急得眼泪都在眼眶打转了,她最最不想的就是让他为难。“我能来傅家真的很幸运,我一直不知道怎样才能报答,现在若又为了我让你跟魏家吵架,我会觉得很对不起你。” 原本跳跃着怒火的黑眸软化了。“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没有人欺负我。”她抹抹眼泪,大声保证。“我现在过的很好。” 傅植恩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见他不回应,她只好再用力强调。“现在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了!” * * * 在陆欣亚的恳求下,傅植恩终究还是被迫跟现实低头,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得放过的放过了魏家,但对于他带来的人却无法保护她,反而让她受伤,他心里一直很愧疚,即使她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十月的午后,还在请假中的陆欣亚躲在树荫下写功课,一面喝着冰凉的酸梅汁,觉得日子过得好悠闲。 看着天上阴阴灰灰的天色,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发呆。 不知道傅大哥现在在干么……今天星期一,大学没有课,傅大哥应该是在公司工作吧? 好像已慢慢变成一种习惯,她计算时间的方式,开始绕着傅大哥的每日行程表打转,他正是标准时间的中心点。她试着要自己念书的时间跟他工作的时间一样多,可是好像永远都追不上,傅大哥像铁人一样,她根本没看过他喊累。 撑着下颚,她歪头看着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开始有点困意,恍神了一下,没听到后头的脚步声。 “怎么不在屋里写?有冷气。” 后头响起音质温和的男中音,陆欣亚倏地被惊醒。 “傅大哥。”她看了看手表,才五点多。“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福伯说你最近公司很忙耶。” “是有点。”傅植恩轻描淡写的带过。 这几天为了工程标书的事情,他不停在拜会各部门和厂商,好不容易开出了一套像样的规格,晚上再做一下整理,就可以赶上明天的投标了。 “我好像两天没有看到你了。”她偏头想了想。“工作一定很忙。” “处理得差不多了。”他笑笑。“晚上你不是要去复诊?” “对啊,要去拆线了。” “我带你去吧。”傅植恩说道,一面举起左手的礼盒放在桌上。“这给你。” 礼盒是知名品牌的金色包装,陆欣亚在他的眼神鼓励下拆开礼盒,一阵浓郁香醇的巧克力香味随即扑鼻而来。 “哇!巧克力蛋糕!”她知道这个牌子超贵的! “那天你的蛋糕摔坏了,买一个补给你。”他想起监视器画面中,她摔下楼梯却还紧紧抱住怀中蛋糕,忍不住想补偿她。 “嘎?蛋糕?”陆欣亚愣了下才恍然大悟。“不是啦,那个蛋糕是要给你吃的,是我在烹饪课做的。” “给我的?”傅植恩低语,看她开心地打开蛋糕忙着切块准备分食,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温暖。她傻傻的拼死抱住蛋糕,就是为了要给他吗?怎么这么傻? 他接过她递来的蛋糕,并没马上动手,而是看着她吃了一口,整张小脸瞬间亮了起来。 “好好吃喔!超好吃!”陆欣亚忍不住惊喜又满足地轻呼,转头看见他微笑地望着自己,脸蛋不禁发烫,连忙低头安静吃蛋糕。 “最近魏家人还有找你麻烦吗?”傅值恩突然问道。 “没有了。她们怎么敢?”说到这个,陆欣亚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无奈。“自从你交代学生会的人每天上下课陪我从教室走到候车区后,连我同学都快不敢跟我说话了。” “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伤害。”他曾是关城学生会会长,要跟现任会长交代事情,根本是小事一桩,无论如何,他不愿再看她受到任何伤害。 “不会啦!那次真的是我不小心跌倒……”陆欣亚满嘴蛋糕,含糊地说。 “你这个性很容易被欺负。” 在傅家待得越久,陆欣亚原始的个性就越来越鲜明,所有的防备卸除后,她只是个天真的小女生。 “哪有?我才没有常常被欺负。”她把蛋糕吃完了,一直看着他手上没动过几口的蛋糕。 “我不吃了,你吃吧。”傅植恩看见她渴望的目光,好笑地把蛋糕推过去。 陆欣亚很不好意思,便还是忍不住嘴馋的接了过来,一面乱找话题。“傅大哥,你看起来很累耶,要不要先去睡一下?” “嗯,最近有点事情比较忙。”其实他已经超过三十六个小时没睡觉了。 “什么时候会忙完?可以好好休息?” 傅植恩还没回答,天空便猛地轰隆响了个闷雷,大颗雨滴说落就落。 陆欣亚看着雨水打在蛋糕上面,紧张地连忙护住蛋糕,却又想起桌上的作业,一时手忙脚乱。 傅植恩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 “傅大哥!不要笑啦!帮我帮帮我!”她又羞又恼,却两样都不肯放弃。 傅植恩帮忙收拾着蛋糕,仍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午后的大雷雨像天空倒水般哗地落下,尽管两人已经尽快跑回廊下,还是淋得一身湿。 “这雨太突然了。” 两人站在长廊上,看着外头那阵猛烈的雨势,傅植恩还微微笑着的表情令陆欣亚看得发愣。 “好了,你在发什么呆?赶快进去洗澡换衣服。”察觉她的视线,他终于敛起了笑容,俊眸却仍漾着笑意,他伸手替她拨开额前的湿发,拍拍她的脸颊。 “噢。”她傻傻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心跳得好快,快得都不能呼吸了。 “欣亚。”他放下手,神色突然正经了起来。“上次你说我接你到傅家,你想报恩的事情,还记得吗?” “嗯。”她依然怔怔盯着他,几乎是无意识的点头。 “以后别这么想了。” “嘎?”为什么? “答应我好吗?”傅植恩带笑的眼眸好温柔。“我不希望以后每件你为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报恩。” 陆欣亚看着他,依旧发愣着,心跳越来越快,但不忘点头承诺。 因为在这之后,她为他所做的每件事情,都不再是报恩了。 * * * 清晨六点半的傅园里,空气清新,早晨的湿气还未褪去,形成淡淡的薄雾,可见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陆欣来早早起床,盥洗过后,便到厨房跟厨子一起准备早餐。难得昨天傅大哥在家里过夜,今早的早餐得弄丰盛点。 她帮着把生菜沙拉、火腿、蛋、水果端上桌后,开始煮咖啡,屋里顿时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 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陆欣亚抬头望去,见傅植恩已穿好衬衫长裤,但尚未打领带,脸色还有些难看。 “傅大哥早。”她打了招呼,格外留意他的神情。 “怎么这么早起?”傅植恩慢了几秒才抬头,扬起嘴角对她微笑,声音有些沙哑。 不太对!傅大哥看起来怪怪的…… “今天跟同学约好要早点到学校,之前进度落后,同学要借我抄笔记。”陆欣亚偏着头,仔细看着傅植恩的脸色,好像有点苍白。“傅大哥,你看起来不太对,声音也有点怪怪的,是不是感冒了?” “可能吧。”他接过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精的喝了一口。 陆欣亚皱起眉头,更担心了。“是不是昨天淋雨的关系?” “大概是吧,也可能是最近比较累。你别担心,我会去看医生。”傅植恩随便吃了几口煎蛋跟火腿,便起身准备离开。“我今天得早点出门,你慢慢吃,也别太早去学校,人少比较危险……” 他喃喃念了几句,站直的挺拔身躯却逐渐无力,突然眼前一黑,他差点瘫软倒下,幸好及时扶着椅背勉强支撑着,才没晕倒在地。 “傅大哥!”陆欣亚惊呼一声。 “少爷!”福伯赶紧上前扶着他坐下。 陆欣亚急忙把手心贴上他的额头。“傅大哥你发烧了啦!好烫。” “我叫阿泰备车,马上送少爷去医院。”福伯拿起对讲机便要吩咐,却被傅植恩拉住。 “不行,我早要去送标书,一定要去……”他坚持地说。 “不可以!你现在烧成这样怎么去?”陆欣亚的眼神里满是焦急。 “少爷,您的情况连走路都有问题。”福伯也跟着劝说。 “没关系,我一定要去……”如果不送出去,这些日子他的努力就白费了,而且接掌傅氏也会变得更加艰难。 傅植恩勉强想站起来,却全身无力,颓然地又坐回沙发上。 “福伯,我们还是请阿泰哥备车,无论如何傅大哥都得去医院,或是请医生过来一趟也可以。”陆欣亚才不管什么重要的事情,眼前最重要的是他。“那个标书,公司里没有别人可以帮你送吗?” “没有人能相信。”或许是烧昏了意识,傅植恩第一次在她面前说出自己在公司的困境。“我必须自己处理。” 陆欣亚看着傅植恩不再掩饰的孤单及疲倦,心里突然被某种不知名的疼痛涨得满满的。 他始终是一个人在孤独作战,没有盟友,没有依靠。 “傅大哥,如果可以的话……我帮你送好了!”她认真地开口,目光勇敢而果决。“我知道我还没有满法定年龄,但福伯可以陪我去。如果只是送一份文件,我跟福伯应该能让你信任。” 陆欣亚等着他的回覆,她只想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少爷,我跟欣亚可以办到的,请您休息吧。”福伯见少爷有些动摇了,连忙跟着说道。 少爷个性一向独立体贴,从来不肯让人帮忙分担任何事情, 或许陆欣亚这女孩可以改变他。 傅植恩看着眼前神色坚定的一老一少,考虑了下,终于点头。 “帮我把公事包拿来吧,标书在里面。福伯,帮我拿纸笔跟大小章,我写委托书给你。”他勉强坐直身体吩咐着。“今天投标时间是早上八点半,一定要准时,否则公司里会有另一组人拿另一份标书过去。还有,标书的公文袋不可以交给任何人,包括公司里的人也不行,请你们务必帮我送到。” 市府大楼这是陆欣亚第一次来到所在县市的市政府,一楼大厅,挑高镂空的天井、宽敞开阔的正厅以及低调的大理石地板,都散发出一种钢铁般严谨的气息。 空气中有种干净冰冷的气味,每个人都西装笔挺或穿着正式套装,走过长廊时,鞋跟还会发出敲击地板的清脆声响。 两人到服务处问了投标所在的会议室后,她便紧紧地抱着怀中的标书跟福伯去做厂商签到,顺便做委托人的确认手续。 时间是早上八点五分。 厂商签到簿上还没有傅氏的其他代表签到,表示他们抢先了一步。 在招标人员的指示下,两人先到招标的会议室里等待。福伯由于有些紧张,便先去了洗手间一趟。 独自坐在会议室里,陆欣亚还是不敢轻忽地抱紧公文袋,她知道这是对傅植恩很重要的东西,她必须努力保护。 外头突然传来交谈声响,她警戒地回头,见到两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那两人见到她,低声交谈几句,便朝她走来。 “你是帮傅植恩送标书来的?”为首那位较年长的男人开口问道。 陆欣亚戒备地看着他,终于点点头,男人随即露出热烈的笑容。 “我是傅氏工程部的李经理,是本次投标的负责人。”李经理掏出名片递给她,“谢谢你把标书送到,接下来把标书交给我就可以了,我会负责接下来的投标流程。”他说着便伸出手要拿她怀中的公文袋。 陆欣亚连忙抱得更紧。“不要!”她很快的拒绝。“投标的事情福伯会做。” “福伯?你是说管家吗?”李经理轻嗤一声。“傅氏怎么轮到一个管家作主?把公文袋给我吧,到时候万一那小子做的标书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也才不用背责任。” 那小子?是在讲傅大哥吗? 傅大哥明明就是傅氏未来的接班人,为何眼前这个男人竟用这么轻鄙的口吻说他呢? 陆欣亚摇摇头。“我不会交给你,你如果要硬抢,我就大叫。我知道市政府旁边就是市警局,你不要想乱来。” 李经理听她这么说,脸色微变。他确实无法硬抢,如果公然做出什么不智的举动,说不定一被检举,这次投标会议就会流标,到时他也无法跟想要跳槽的公司交代。 正当李经理感到棘手时,他身后的男人突然低声道:“经理,魏先生来电。” 李经理接起电话,仍不愿意离开陆欣亚身边,只是低声应答了几句,脸上随即展露笑容。 “你是陆欣亚对吧?”他问。 她点点头。 “你大舅有话要跟你说。”他将手机递过去,见她还是一脸狐疑的样子,不禁有些不耐。“讲个手机不会吃了你。” 她这才接过手机。“喂。” “欣亚吗?我是大舅。”电话彼端传来有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没想到植恩竟然把标书交给你了。欣亚你听我说,傅氏的事情很复杂,植恩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不懂也没经验,对公司也不了解,这次的标案很重要,你听李经理的话,把标书交给他。” “大舅,我不能给他。”对方是长辈,陆欣亚只好恭敬地回答。“傅大哥交代我一定要亲自送到。” “欣亚,怎么你也跟着乱来呢?我在傅氏工作了几十年,很清楚植恩还不到接手的时候,要是这次让他投标,那风险有多大你知道吗?”见她不从,魏文伯的口气强硬起来。“听话,把标书交给李经理,你赶快回去上课。” “对不起,大舅,我不能这么做。”虽然大舅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但是她更相信傅大哥。她知道傅大哥很用心在做这份标书,无论如何她都要实践她的承诺,好好保护标书。 “欣亚,你这孩子!怎么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魏文伯口气更重了,“这些年你妈妈来拜托我多少次,我都看在亲人的份上帮了她,怎么这次要你帮大舅一点小忙都不行?” 陆欣亚没料到大舅会讨起这些旧人情,一时说不出话来。 “欣亚,只要这次你帮了我,看你想不想回妈妈身边,还是你们欠什么,我都会尽量帮忙,只要你把标书交给李经理,我一定做到。” 就在这一刻,陆欣亚真正理解了,原来自己和妈妈是多么令人厌恶的亲戚。 她强忍着受伤的自尊,尽量平稳地开口,“大舅,对不起,以后我和妈妈不会再麻烦你了。”她说。“标书我一定会帮傅大哥送到,请别再为难我了。” 说完也不等魏文伯回话,她便将手机交还给李经理,抱着投标文件到外头走廊的登记处站着。 招标人员在这里,李经理等人也无法妄动,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现在她终于知道傅大哥在公司的处境,也能体会为何傅大哥这么希望身边有个人陪了。 傅大哥曾经说过,他希望她能成为“那个人”。 一直以来,她不明白“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她该怎么做才能变成傅大哥说的“那个人”。 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五章 十年后明亮刺眼的夏日阳光炎辣辣的炎烤着地面,柏油路面仿佛都被熔成软绵绵的慕斯蛋糕,路上行人纷纷走避,闪躲到骑楼阴影处,避无可避的,就只好撑伞搭起一片清凉。 大楼林立的办公园区建筑密集又缺乏绿化,使气温热度更是直线攀升,矗立在精华地段的傅氏集团总部大楼亦是如此。 不过傅氏大楼后门衔接着一条窄巷,巷子里都是些旧建筑,颇有几分日式气息,家家户户庭院里都栽种着多年的大树,多了天然绿荫的遮蔽和降温,整条巷子显得幽静清爽,只可惜它却是条死巷。 巷子底,有一家小小的,绿意盎然的简餐咖啡馆低调安静的营业着。 咖啡馆的名字像英文又不是英文,叫做“go siorai”。 一般人念不出口,店家很贴心地设计了一个qs字母紧扣的图样做招牌,后来这家小店就被叫做gs,大家也慢慢遗忘了它本来的名字。 下午三点,已过了中午时段,客人不多,店里播放着爱尔兰歌手damien rice的音乐,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站在柜台后清洗用具,没几分钟就抬头望一次门口。 “店长,你再看门就要穿洞了啦。”一个染着棕色头发的年轻男孩走过来,笑嘻嘻地说。 “去背你的咖啡豆啦。”被看穿心事,白皙的脸蛋迅速染上淡淡绋红,被称作店长的女孩这才低头继续冲洗杯子。 一阵细碎的风铃声响起,女孩那双圆润,黑白分明的大眼连忙朝门口放望去。 一个穿着简单衬衫和西装裤的男人边低声讲手机边走了进来,咖啡馆内女性客人的眼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男人的长相英俊斯文,约莫三十岁左右,身形挺拔,步伐从容优雅,有股浑然天成的尊贵自信。一双如黑曜石般的锐眸在看向柜台时带着笑意,看清柜台里的人后便放柔了。 在场女子的心,霎时都像外头的柏油一样,融化了。 柜台后的女孩目送着男子走入预留的独立包厢后,这才连忙到厨房准备,嘴里还使唤着一旁偷笑的男孩。 “阿拓,不要左顾右盼了,快送冰水和特制水果茶过去。” “不要啦店长。”阿拓惨叫一声。“傅先生说过只要喝黑咖啡,这样我又会被他念了。” 虽说傅先生讲起话来口吻温和,态度斯文,但他那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就是让人忍不住膝盖发软。 “不行,他喝太多咖啡了,我们的水果茶比较营养。”丢下这句话,女孩就转身进厨房忙碌了。 阿拓只好苦着脸开始煮水果茶,准备完毕后,跟着冰水一起送到那个隐蔽又神秘的私人包厢里。 “傅先生,请用水,这是本店特制水果茶。”阿拓硬着头皮说。 果然,男人眼神不轻不重的扫了阿拓一眼,令阿拓头皮一阵发麻。 他淡淡地开口,“我需要一杯黑咖啡。” 阿拓退了一步,连忙推卸责任道;“这是店长吩咐的,说傅先生需要营养水果茶,请慢用。”说完立即脚跟一转,很没用的一溜烟跑掉。 看着那壶五彩缤纷,充满各种新鲜水果的梦幻水果茶,傅植恩忍不住好笑,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勉强倒了一杯喝。 口味酸酸甜甜的,不难喝,只是果然太梦幻。 他拿出手机又纪录了些工作上的要事,没多久,一阵细碎轻巧的脚步声传来,布帘被掀开,温暖的食物香气迅速蔓延小小的空间。 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鳗鱼盖饭、味增汤、蔬菜手卷,全都是菜单上没有的菜色。 “新学的?”俊眉微挑,他看着自顾自在对面坐下,笑得眼睛像会发光一样的陆欣亚,不禁也跟着勾起嘴角。 “是啊。你吃吃看。”她期待地看着他。 傅植恩尝了几口,清甜的红烧鳗鱼和香软白饭一入口,他开会时无感的食欲突然都回来了。“你的手艺已经好到可以开餐厅了。看你新学这么多菜,怎么菜单还是一成不变?” “懒得煮啊。我们即然卖简餐,简简单单就可以了,”其他人简单就好,她只想为他做饭,再复杂再麻烦也没关系,看他吃得开心她就心满意足了。“傅大哥,你今天怎么拖到这么晚才吃饭?” “开会开得晚了点。”尽管正在吃饭,傅植恩还是慢条斯理地说,一派温文贵公子的模样。 “这样很没人性耶!都拖到这么晚才能吃饭。”陆欣亚噘着嘴不平地抱怨。 “放心,会议上有提供点心。”只不过点心是便当而已。 “奇怪,你弟弟不是已经回台湾了,为什么你还这么忙啊?”她偏着头好奇地问。“我看之前好多媒体都在报导他回来的事情,他没帮到你的忙吗?” 几个月前就听说那个在国外窝了好多年的傅家二少爷回来了,但怎么傅大哥还是每天那么多应酬,开会,加班呢? “没有,悟熙负责的是分公司,跟我的业务不相干。” “公司已经很大了,干么还要分公司?搞不懂,赚这么多钱做什么呢?”陆欣亚瘪瘪嘴。想到这些年来傅植恩并没有因为顺利接下傅氏集团而轻松下来,反而越来越忙碌,她就不免心疼。 “给股东分红啊。”看她愤愤不平的样子,傅植恩笑了,意有所指。 被指到的“股东”这下才笑了。“说的也是,全都是靠了你们公司的股票才能让我撑起这家懒散的小店啊。” 这些年来虽然她能力有限,无法在工作上给予他协助,但是她从上大学开始打工赚钱后,便将那些钱全部存起来,拿去换成傅氏集团的股票。 这是她对傅植恩的信任和支持,她愿意把所有的身家都赌在他身上。 而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人。 这几年来傅氏集团多元化发展,股价也跟着水涨船高,翻了好几倍。靠着股票,她存下了开一间小店面的钱,找到离他最近的安身之所落脚。 “可惜你聪明的脑袋都用在偷懒了。”他笑着摇摇头。 “别看不起偷懒喔!我的偷懒可是很辛苦的那种。”她理直气壮地说。 傅植恩宠溺的笑了笑,转了个话题。“过阵子,我那个任性弟弟大概就要结婚了。” “跟予霏姐吗?”陆欣亚惊讶地问。 在她进傅家半年后,孙予霏就从南部的学校转回北部,也开始回傅园帮忙傅植恩,两个年纪相当的女生很有话聊,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好朋友。 她知道予霏姐一直没有谈恋爱是因为傅家二少的缘故,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竟然都没记记对方,最终还成为眷属。 “是啊,也没别人会要他了。”傅植恩轻笑。“予霏想找你当伴娘,晚上会跟你提。” “伴娘!”陆欣亚兴奋地瞪大圆圆亮亮的眼睛。“真的吗?” “你们这些小女生,一听到有机会穿漂亮衣服,眼睛都发亮了。”傅植恩调侃道。 “才不是呢。那是……”那是因为我想让你看我穿伴娘礼服的样子。陆欣亚没有把话说出口,一如往常把心里的渴望压下,绽开甜美的笑“我一定会去的!” 傍晚,孙予霏果然来了电话,结束较为忙碌的晚餐时段后,陆欣亚提早把店丢给阿拓,就兴高采烈地跑去孙予霏家。 打从认识孙予霏开始,她就知道孙予霏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那人便是傅大哥的弟弟,她见过那人的照片,也在心里偷骂过好多次,包括他为何不回来帮傅大哥分担压力,为何这么多年不回来看看孙予霏……这号被她骂了多年的人物,今天还是第一次出现在眼前。 “你好,我是陆欣亚。”默默腹诽对方这么多年,难免有点心虚,陆欣亚也就格外有礼貌。 傅悟熙跟傅大哥虽然眉宇间有几分相似,两人却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傅大哥英俊温文,气质内敛,傅悟熙却是嚣张不可一世的有钱大少爷,孙予霏站在旁边,根本像是被强抢的民女。 “我知道你。”傅家二少爷果然很有“大少爷”的风范,连用词都比别人傲慢。“在我家住过。” “悟熙。”孙予霏为未婚夫的不礼貌感到尴尬,连忙拉拉他手臂。 傅悟熙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浑然不知自己为何被警告。 “喔,对……我在你家住过。”平凡人果然是入不了二少的眼,陆欣亚傻笑着敷衍过去。 “你们聊吧,我先进去忙。”傅悟熙无所谓的耸耸肩,毫不客气地在孙予霏唇上轻啄一下,转身回书房去了, 孙予霏无奈又害羞地红着脸,拉着陆欣亚在沙发上坐下。 “哇,他真的跟你说的一样,好像电视上那种大少爷。”陆欣亚兴奋地说。 “傅大哥都不会这样,看不出来是他弟弟耶。” “傅大哥比较稳重啊。”孙予霏笑了,忍不住也亏她一句,“而且在你心中,谁能像傅大哥那么好?” 陆欣亚完全不否认,吐吐舌头也笑了。“不过他起来很爱你,这样就好了。”她的口气有丝羡慕。 自从对傅大哥的暗恋越来越深后,她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只要看到恋人牵手就会羡慕,看到情侣吵架就忍不住为他们不舍,只因她终于明白,两情相悦是多么困难的奇迹。 “欣亚,都这么久了,你还不跟傅大哥说吗?”孙予霏忍不住问她。 听见好友的问题,陆欣亚长长叹了口气,这已经是她内心最常见问题的第一名了。 这些年她也常常这样问自己,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一开始她怕自己只是一时迷恋,再大一点就担心表白以后万一不被接受,两人见面会尴尬,现在关系稳定下来了,却担心目前的现状会因她的告白而被改变。 如果傅大哥因此不再来她的咖啡馆吃饭呢?那她怎么办? 她已经搬出傅园了,两人唯一的交集只剩下每天中午的用餐时段。如果他被吓跑了,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千头万绪,陆欣亚只能叹气再叹气。“傅大哥好像一直把我当妹妹看待,我实在说不出口。” “妹妹?你确定吗?”孙予霏微微一笑。“傅大哥也把我当妹妹,可是从来不会每天想办法跟我见面。” “每天想办法跟我见面?”陆欣亚不解地问。“有吗?” “每天中午都去你店里吃饭,你以为很容易吗?”孙予霏索性把话挑明了说。 “中午是一天工作应酬最多的时候,通常不是跟客户吃饭,就是在会议上吃便当。 可我们傅总裁从来没碰过会议的便当,也尽可能不在中午应酬,你觉他中午都去哪里吃饭了呢,陆小姐?” “真的吗?”从孙予霏的话里听到一线希望,陆欣亚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看着好友。 “我不知道傅大哥怎么想的,但他不会为了跟我吃饭而排开什么事情。”孙予霏坚定地看着她。“不会非要故意饿肚子等几个小时,只为跟我一起吃饭。” “所以……我是特别的吗?”陆欣亚觉得她的心忽然跳得好快,好像幼稚的小女生,为了几句话就开心得快要尖叫起来。 “欣亚,我没有答案,答案在他那里,只是你想不想试试看呢?”孙予霏鼓励着她。 “可是……傅大哥身边总有女朋友啊。”店里的杂志三不五时就出现傅大哥又挽着新女伴参加这个典礼那个仪式的照片,每次看到她都心如刀割。 “你相信媒体吗?一直到我跟悟熙宣布要结婚前,我也一直被媒体写成傅大哥的女友啊。”孙予霏笑笑。“傅大哥没有女友,自然需要女伴陪同参加许多社交活动。你应该很清楚,傅大哥在感情上一直都没有稳定过。” 陆欣亚思索着好的话。这倒是真的……媒体报导傅大哥花心,是因为除了予霏姐之外,他的女伴从没有超过一个月的。 这表示,傅大哥确实没有认真和任何人交往过……这算是好事吗? “欣亚,我把你当妹妹看,所以希望你也能得到幸福。”孙予霏握着她的手,真挚地说,“傅大哥是个很好的男人,对你也很好,难道这样还不值得你赌一次看看吗?” * * * 该赌一次了。 陆欣亚,十年都过去了,你该鼓起勇气告白了。 自从予霏姐提醒她鼓起勇气面对自己的感情后,这几个星期以来,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这件事,让她下定决心的,不完全是予霏姐给她的那丝希望,而是予霏姐也曾和她一样,花了八年在同一段感情上,所幸现在有了好结果。 反观她,却连最简单的第一步;表达心意,都做不到。 她觉得自己窝囊透了。 但想归想,多少次当傅大哥来咖啡馆用餐时,话都到了嘴边,她却还是硬生生地吞下去。 看着傅大哥温和笃定的神情,她就忍不住想起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和自己有更多的交集? 他能把她当作妹妹看待,应该已经是她人生好运的极限了,她不该再奢求更多,可是她好赌,赌那几千分之一的可能。 于是每天她就反覆在这两个念头间挣扎着。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多月过去了,孙予霏和傅家二少的婚礼终于来临。 陆欣亚看着镜中穿着浅粉色小礼服的身影,第一百次想像自己站在傅大哥身边的样子。 经过设计和化妆师的巧手打扮,这应该是她此生最漂亮的时候了,可是为何镜中的她看来却是那么平凡,没有光芒呢? “算了!见机行事好了。”她对着镜子喃喃地说,“反正今天是予霏姐的婚礼,予霏姐才是主角。” 做完心里建设,才踏出休息室,她就看见傅植恩穿着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走过来,他高大挺拔,丰神俊朗,英俊得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陆欣亚握着门把,愣愣地看着他微扬嘴角朝自己走来,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小美女变大美女了。”傅植恩低声称赞。看她仍一脸傻呼呼的样子,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吸引人。 原本清秀甜美的脸蛋,在略施薄妆后更添了几艳丽,圆润而黑白分明的眸子,挺翘的鼻梁,红润小巧的嘴唇,都让男人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傅植恩的心悸动了下,无法否认自己也被撩动了心弦。 他绅士地伸出手,她却还看着他发呆,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怎么傻傻的?”他只好主动执起她的柔荑,勾住自己的臂弯。“走吧,今天来了很多贵宾会很忙,要有心理准备。” “噢。”陆欣亚点点头,任他领着自己往前走。 嗅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古龙水气味,她觉得自己快要晕了…… “傅大哥……”就趁现在独处又脑袋昏昏的时候全部说出来吧! “嗯?”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心脏跳得好快好快,会不会爆炸啊? “什么事?” “我……”我喜欢你。“我……” “怎么了欣亚?不舒服吗?”俊朗温文的脸庞带着一点忧虑的望向她。 “我……我……天很好。” 唉,好吧。脑子是有点晕,但还不够晕...... 傅植恩没有夸大,这确实是场贵宾云集的婚礼,政商界名人,媒体大亨,常在电视上看到或从来不在电视露脸的名人统统都出现了。 尽管婚礼简单隆重,但光招呼客人就让陆欣亚忙得晕头转向了,根本没机会再提起什么告白的事情。 而傅植恩身为傅氏集团的总裁,新郎的哥哥,自然更是没有一刻得闲,身边永远围着不同的宾客致意。 好不容易偷闲了一下,陆欣亚手里拿着鸡尾酒,闷闷不乐地看着远方英俊的人影,看样子今天她又要失败了,唉…… 才在烦恼,突然有人在身后喊了她一声。 “陆欣亚!” 她转头,看见一名年轻男子朝自己走来。 “我刚听到有人喊这个名字时,还以为听错了呢”男子一走近,便笑着热络打招呼,“记得我吗?我是在关城负责送你上下学的学长。” “啊!顾学长?”难怪好眼熟。陆欣亚不好意思地露出甜美的笑容。“好久不见了,谢谢学长高中时那么照顾我。” “应该的,最近好吗?”顾本帆客气的说,目光没一刻离开她甜美的脸蛋和小露的香肩。“真是女大十八变,你变得好漂亮,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谢谢。”陆欣亚客套地笑了笑。“我还不错,学长呢?” 问完后,她很快后悔自己开启了这个话题。 “我毕业以后就到美国念经济,你知道的,我家就我一个独子,老爸就只能栽培我,在国外念几年书,拿了硕士就回来了。”有机会在佳人面前表现,顾本帆滔滔不绝地讲起这几年来的丰功伟业,生怕有所遗漏。“我也没什么好,目前不过在家族企业里当个副总,准备以后接班,当然啦,我没有像傅植恩学长那么有能耐,又有机会能提早接班,但我看也快了……” 陆欣亚脑袋已经开始放空,视线仍落在远方的傅植恩身上,耳边学长像念经一样地持续播放着自己的自传。 “我已经快三十了,可惜还没有一个女人能真正让我动心,你知道的,像我种条件的男人,找对像并不是很难……” 大舅跟二舅出现了,而且正在跟傅大哥说话…… 陆欣亚忍不住担心起来。 多年前的标书事件,尽管最后傅植恩的标书成功抢下标案,奠定了他在傅氏接班的地位,但大舅那时立场和态度一直让陆欣亚耿耿于怀,自此总是特别警戒着魏家人,即便是傅植恩现在已经稳坐总裁之位,她仍生怕敌魏家又会对他不利。 “顾学长,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下。”看着他们准备走回傅家主宅,陆欣亚匆忙道了歉便拉着裙摆急急地往屋里走。 “欣亚,怎么跑这么快?怎么了吗?” 她一进屋就遇到忙得开可开交却难得笑容满面的福伯。 “福伯,傅大哥跟我舅舅上楼了吗?“她不安地左顾右盼着。 ”对啊,到书房谈事情。”福伯不赞同的摇摇头。“真是的,连二少爷结婚也要谈公事。” “谢谢”。道谢过后,她又急急跟上楼,跑到书房门外。 书房门没关好,里头人谈话的声音清楚地传出来,陆欣亚站在门边,小小声的喘气呼吸,就怕被里头的人发现她在外面。 其实跟上来能做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她始终觉得魏家人对傅大哥不怀好意。 “……刚刚我已经跟黄董谈好了,下次的承包商会请他们配合,就算卖他们一个人情。”魏文伯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冰块轻碰酒杯的声响。 “辛苦了,魏伯伯。”傅植恩温文醇厚的嗓音随后响起。 听到这么正常的谈话内容,陆欣亚突然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她稍稍松了口气,人却没敢离开,继续听着他们的谈话。 “哪里,反正只是说个几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魏文伯转了个话题。“倒是你,都几岁了还整天忙着公事,连婚姻大事都不关心。” “是啊,都被你弟弟赶过去了,你要争气点啊!”魏文仲笑着帮腔 “公司很重要,成家也很重要。男人就是要找个门当户对、能帮助家庭事业的贤内助,才能好好在外头闯出一番天地,我想你爸爸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魏文伯说得语重心长,仿佛真心在乎他的幸福。 “大哥的女儿如莹已经嫁人了,不过我女儿佳歆你觉得怎么样?”魏文仲插口道,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让外罚站偷听的人儿整颗心悬在半空中。“她那孩子一直都很喜欢你,到现在也没有对象。老实说,你对我们家佳歆有没有兴趣?看得上眼吗?” “佳歆是个好女孩,又是魏伯伯的女儿,条件当然不凡,我岂敢看不上眼。” 傅植恩竟出意料地没有拒绝。“倒是我长年只顾着工作,没有什么生活情趣,怕她会觉得我闷。” “不不不!别这么说,”魏文仲这下可乐了。“要是你喜欢我们佳歆,那再好不过了,她那孩子也算文静,不怕闷的。” “可惜,我家如莹早嫁了几年……”魏文伯只能在一旁扼腕。 陆欣亚站在门外,原本挂念担心,想告白而忐忑不安的心情,突然全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点希望的星火都不留,全都熄灭了。原来傅大哥喜欢的人是表姐…… 她觉得全身发冷,怔怔地离开了门外,独自走到无人的后院。 小小的花园,假山流水,好多回忆忽然涌上心头,她来到傅家的点滴、对傅大哥和自己的承诺, 一瞬间,好像都变得脆弱不堪一击。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爱恋了这么多年啊…… “欣亚,你在这里啊?”顾本帆的声音又在后头响起。“我刚听说你在傅氏集团附近开了一家小咖啡店……欣亚?你怎么了?” 她没有理他,兀自看着庭院,不知何时眼泪已滚下脸颊。 “欣亚?”见佳人流泪,顾本帆心慌了,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头想安慰她。 仿佛失去了力气,她竟没有反抗也没推开他,只是迳自伤心着。 浑然不觉他们身后有双深沉的眼,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第六章 婚礼过后,陆欣亚回到她小小的咖啡馆,一如往常的工作,咖啡馆里一如以往地播放着忧郁空灵的爱尔兰歌手音乐。 原本总是愉快热心接待客人的店长不知为何这两天总是闷闷不乐。 是因为店里最近多了一个人,还是少了一个人的缘故呢?阿拓正杨着,就看到那个最近看腻了的身影又从外头走进来。 “店长,你的头号粉丝又来了。”阿拓小声报备着。 陆欣亚看见直冲着自己笑的顾本帆,尽管百般无奈,还是拿着冰水上前招呼了。“请问今天想要吃点什么?” “昨天送来的玫瑰你收到了吗?喜欢吗?”顾本帆看都不看项目迳自问。 那天不经意安慰了她之后,他觉得自己好像分享了她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于是干脆大方追求起她来。 “谢谢你的花,但请不要再破费了。”陆欣亚冷静地回答。 顾本帆并不是坏人,她也看得出他对自己有意思,但无奈她满脑子还是只有一个人,一直都是。而且糟糕的是,她还怕永远都会是了。 “这哪会破费呢?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最适合玫瑰花了”顾本帆说道。 阻止不了他来光顾咖啡馆,陆欣亚只好尽力公事公办。“请问要点餐了吗?” “就牛肉小火锅跟玫瑰花茶。”顾本帆敷衍地随便点了餐,不死心地继续问道:“你今天下班有没有空?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到山上看夜景。” “抱歉没有空。餐点请稍等。”给了千篇一律的回答后,她就转头回厨房准备。 “哇,店长,你对人家那么凶喔?”阿拓不怕死的探头进来八卦。“昨天那个玫瑰有一百朵耶!他其实还满有心的啦,人长得又不差,当然跟傅先生是不能比……” “去煮玫瑰花茶!”陆欣亚冷眼瞪去,拿起锅铲指着他。 阿拓只好乖乖闭嘴缩回他的脑袋,她不会让顾本帆有任何暧昧或遐想的机会。 只要有一点暧昧,就会有期待,就会傻傻的等,等得越久,受伤的伤口就会越来越痛。她现在大概是最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了。 如果她能早早跟傅大哥表白,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么痛了?是不是现在她就已经能走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爱恋,能放手去找会有回应的恋情? 小火锅煮好了,陆欣亚让阿拓去送餐,这才回到柜台准备检查早上进货的咖啡豆,此时清脆门铃声又响起。 “欢迎光临。”她下意识地招呼,一抬头却对上让她心脏微微抽痛的俊脸。 婚礼后一直没有出现的傅植恩进来了。 “里……面请。”看着地么熟悉的人,她一开口却结结巴巴。 傅植恩如常对她微微一笑,便迳自走向专属于他的包厢。 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背景,害自己难过得要死的男人,陆欣亚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店长,我还是要送特制水果茶给傅先生吗?”阿拓像哈巴狗一样趴在旁边小小声地问。 “黑咖啡就好。”可恶的傅植恩!害她浪费那么多年爱情的傅植恩!让他喝咖啡喝到有胃病算了! “嘎?”阿拓吓了一跳,还是乖乖听令。“喔。” “算了。”唉,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能怪谁?陆欣亚心中千回百转,最后还是喊住了阿拓。“送水果茶吧。” “喔。”店长真是怪里怪气的。阿拓偷偷打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插手,闲人回避。 陆欣亚走进厨房,做了个深呼吸,看着其实早就替傅植恩准备好的食材,还是认命的替人准备超特别的午餐。 傅大哥还是傅大哥,就算他不爱她,他依然是她的傅大哥。只是她当初做了一百种告白后的假设,却忘记假设自己受伤太重会脆弱得不敢再见他。 陆欣亚端着食物,一路做着心理建设,勉强在脸上弯起笑容,好不容易才鼓起端着食物进入包厢。 “傅大哥,这是今天的午餐。”她的口气有点生硬,匆匆将食物放在他桌上后便转身要走,手腕却被大掌轻轻拉住。 “现在好像不是太忙,怎么不陪我聊聊?” 傅植恩睿智温和的眸子从书刊上抬起,只是望了她一眼,她努力半天的防御就被攻陷。 陆欣亚在心里为自己的懦弱叹气,却还是乖乖坐下,像从前一样陪同傅植恩用餐,只是眼睛始终不敢看向他,盯着桌上的浓汤,好久才想出一句空白的问候。 “最近是不是很忙?这几天都没有看到你。” “嗯,跟魏家有个案子在进行。”敏锐如傅植恩自然察觉了她的不对劲,多看了她一眼,才开始慢条斯理地用餐。 “噢。”是谈恋爱跟结婚的案子吧……陆欣亚自己猜想着答案,又狠狠刺痛了一下自己的心。 “你心情不好吗?怎么了?”傅植恩状似不经意地问。 “没有啊。”他的口气那么温柔,害她差点被内心莫名涌上的委屈感弄哭。 “没事。” 傅植恩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阿拓冷不防探头进来,一脸歉意地朝傅植恩点点头。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店长,那个顾先生说要喝招牌咖啡。” 所谓招牌咖啡,就是店长特制的咖啡,意思就是只有陆欣亚才能做。 “跟他说没有了。” 陆欣亚随便打发一句,阿拓应了一声就走开了。 “顾先生?”傅植恩微微挑起眉,是那天在院子里抱着她的男人吗? 那天他不小心看见的画面,这几天不停地在脑海里重播,弄得他难得烦躁。 “顾本帆。”她闷闷地回答。 “谁?” “在关城的时候,你拜托了当时的学生会长帮忙照顾我,那个会长就是顾本帆,那天他也去参加了二少爷的婚礼。”她长长地解释了一串。 “大概是以他父亲公司的名义参加的。”傅植恩确实记得自己曾交代当届学生会长照顾陆欣亚,但对于那个人是谁却已经印象模糊。 “不好意思再打扰一下。”阿拓突然又再次探头进来。“店长,顾先生说要喝招牌冰沙。” 所谓的招牌冰沙……唉,就是要找她麻烦就是了。 “跟他说没有了。” 陆欣亚还是给了同一个答案,阿拓笑嘻嘻地又领命跑开。 “他在追你?”等阿拓走远,傅植恩才淡淡地开口,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烦闷。 “好像是。”他干么在意? “不喜欢他吗?”他追问。 “我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对方不喜欢我,她很老实的回答。 “是吗?”傅植恩愣了下,他从来没想过,身边这个永远看着自己的小妹妹,有一天会只看着另一个男人。他突然觉得没什么食欲了。“那个人……我认识吗?” 陆欣亚才要回答,阿拓又来了。 “店长,顾先生说——” “跟他说我要打佯,不卖东西,不要再来烦我了。”耐性用尽,所有的挫折烦燥一古脑爆发,陆欣亚终于忍不住动气。 “好好好,我跟他说,不来烦你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啊!阿拓高举双手投降,远远退去。 “他是讨厌的人吗?”看她对对方毫不掩饰的厌恶反应,傅植恩竟感到紧绷的情绪顿时纡解。 “不算是。”陆欣亚皱卢眉,不懂他为何对这事这么好奇。 他安静了半晌,看着她,试探性的开口。“既然这样,你不试试看吗?” 啪……陆欣亚一直握在手里把玩牙签被折断了。 她抬起圆圆的黑眸静静地看着傅植恩,慢慢开口道:“傅大哥,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他还是一样温柔地回答。 太温柔了,就是因为这么温柔,所以才让她觉得好像永远都还有一点点机会。 陆欣亚突然觉得好疲倦,对傻乎乎喜欢着傅植恩的自己觉得疲倦。 算了,她不挣扎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也不想再想了,她只想把这件事情彻底结束。 “傅大哥,我好像误会了很多事情。我以为你对我这么好这么好,这样就是喜欢了。”她静静地看着他:“我很喜欢你……或者说,我很爱你,一直以来都是。从你要求我不要再为了报恩对你好开始,我就知道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为了报恩,而是因为爱。” 傅植恩没料到她会突然告白,一时竟也无法反应,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我知道你喜欢表姐,可能很快就会跟她结婚了……我有点难过……不,我很难过、超难过……难过得快要死掉……”她眼眶红了,却忍耐着不哭。“可是我会好起来的,会继续把你当哥哥,现在,就让我暂时躲一下好吗?” 陆欣亚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转头便快步走出了包厢。 “店长,顾先生……”阿拓在外头差点撞上她。 陆欣亚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 傅大哥或许没有机会知道,这家咖啡馆莫名其妙的英文店名q.a吧,正是盖尔语的“永远”,是她在心里承诺着要永远当傅大哥的“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遗弃他,永远都会支持他的那个人。 现在就算她仍愿意发那个人,但是傅大哥呢?他还需要她的“永远”吗? * * * 以傅植恩的智慧,自然不难猜出陆欣亚必定是不小心听到了那晚他和魏家人的谈话,才会误以为他对魏佳歆有意思。 而且显然她听完上半段就离开,所以才没听到他下半段对魏文仲的婉拒。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然出乎意料地向他告白了。 连着两天,傅植恩都没再去咖啡馆,一来是手边工作太忙,再者是因为冷静沉稳如他,竟也一时无法厘清自己的思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如此纠结的情绪上他整整两在都处于心神不宁,脾气烦燥的状态。 几个简单的例行会议都有人变成炮灰,大家都十分困惑平常处事圆融、脾气温和的总裁大人,怎么会突然转性向恶魔二少看齐了呢? 关于这个疑问,居然不怕死的人斗胆跑去问二少爷,想当然耳,傅悟熙当然是一脸“关你屁事”的神情狠瞪回去。 对方噤口不敢再问了,傅悟熙却好奇起来。 趁着去总公司谈合作案,开会开完都晚上了的时候,他绕到总裁办公室发现灯还亮着,便顺便拜访一下人格突变的大哥。 “听说你最近电人电得很厉害。”傅二少根本没听过什么叫婉转或客气,劈头就好奇不已的追问。“为情所困吗?” “我像这种人吗?”傅植恩不承认也不否认地轻轻带过。 “你不是这种人,不过遇到对的人,人就会变。”身为过来人,傅悟熙很清楚男人谈恋爱可以笨到什么地步。“是那个以前住在我们家里的那个吧?”除了自己的女人,他根本不会费心记其他异性生物的名字。 “陆欣亚,她叫陆欣亚,不叫那个。”傅植恩忍不住纠正弟弟。 “哦……”傅悟熙拉长尾音,眼神十分暧昧。“大哥你也不是年轻人了,不用这么含蓄吧?如果看上了就表态啊。” “我一直当她是妹妹。”有时他实在很羡慕弟弟单细胞的思考模式。“没有考虑这喜不喜欢的问题。” “我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不过予霏跟我说过,你也当她是妹妹,但两个妹妹有什么差别,只有你自己清楚。”傅悟熙伸伸懒腰,今天他只是来参观冷静在哥为情所困的样子,如愿看见大哥皱眉陷入深思,他也算值回票价了。“你为傅家卖命这么多年,也该想想自己的事了,如果你需要恋爱假的话,我会回来帮忙的,就当是还我欠你的。” 任性弟弟居然有这么体贴的时候,看样子爱情真的改变了他很多。傅植恩微微一笑。“有需要我不会客气的。” 傅悟熙把话讲清楚就不浪费时间,潇洒丢下一句“那再联络”人就跑了。 留下傅植恩还在思考着弟弟说的那句话。 一样是妹妹,他对欣亚和予霏有什么不同……往事历历浮现,一时之间,更多奇奇怪怪的思绪把他原本烦燥的心思弄得更乱了。 他揉揉眉心,看着电脑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gs晚上九点半打烊,或许他该去那里吃顿晚餐,顺便跟欣亚好好谈谈。 * * * 缠绵动人的法国香颂轻轻在空气中吟唱着,烛光昏黄充满情调,美酒佳肴在前,却有人依然愁眉苦脸,闷闷不乐。 “跟我吃饭有这么痛苦吗?”顾本帆努力讲述了一整晚的家庭史跟个人奋斗史,终于注意到对座的佳人仍旧意兴阑珊,不免也深感挫折。 “抱歉,学长。”陆欣亚回神,挤出一抹苦笑。“今天的来意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希望学长能够谅解。” 自从那日表白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傅大哥了,反倒是顾本帆知道她在情伤中,更加热烈地追求她,每天几乎都泡在咖啡馆里缠东问西的,点了东西也不见得会吃,弄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顾本帆像牛皮糖一样的粘得不得了,缠来缠去的就是要跟她约会,最后她被烦得受不了,做生意的心情大受影响,只好答应跟他约会。 她看着他,诚恳的说:“今天我试着跟你约会,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真的不适合,我也没办法喜欢你,希望这次约会之后,你能够还我原本的生活。”这是她答应约会的前提。 顾本帆倒也干脆,不知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天生就自我感觉良好。他拍着胸脯保证道:“要是今天约会结束你还是不喜欢我,不把我列入交往人选考虑,那我就认了。” 对方都对自己的决定深具信心,于是他们就约会了。 只不过陆欣亚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注定要载在傅植恩手里了,因此不管顾本帆如何使出浑身解数,列出祖宗十八代辉煌事迹,也始终无法打动美人芳心。 “他真的那么好吗?”挫败之余。顾本帆倒是很有风度地问。 “我不知道他是好是坏,但是我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能跟谁比。”陆欣亚面对眼前的半个陌生人,反而坦然我了。 “你真傻啊学妹。”顾本帆唏嘘之余也不免心疼她的傻气。“我这人看起来很花,女友一个换过一个,可那是因为我一直在找正确的伴侣,所以才每个都做比较,这就像苗人养盎一样,比来比去,最后总会让我比出一个最好、最喜欢的,不过你连比较的对象都没有,就把赌注全压在他身上,这样很危险啊,万一他不喜欢你怎么办?” 陆欣亚想了一下,只给他四个字“只能认了。” 顾本帆知道佳人死心眼,自己是没机会了,只好草草结束了约会,送她回咖啡馆。 回到咖啡馆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阿拓早已关门回家。 外头下着大雨,顾本帆虽然得不到佳人青睐,却相当绅士风度,还特地下车撑伞送她回到咖啡馆门口。 “学长,谢谢你。”虽然很受不了他爱自吹自擂的个性,但他确实是个好人。 陆欣亚真挚地道谢。“不管是高中受你照顾或今天都是,谢谢你!也希望你能够找到你的幸福。” “讲得我都心痛了。”顾本帆张开双臂,见她没有抗拒,很快礼貌性的轻抱了她一下。“以后有空我还是会来光顾的——带我的蛊王来,别担心,你也好好加油吧。” 目送他离开后,陆欣亚转头拿钥匙准备开门,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又令她心痛的声音。 “约会到这么晚才回来吗?”那嗓音不若平时温润,反而带着阴沉的气息。 陆欣亚一惊,回头就看见傅植恩撑着伞站在不远处,俊颜毫无表情地盯着她。 “傅大哥……”她退了一步,才看清他尽管撑着伞,大半身子却还是被雨水打湿了,她只是踌躇了几秒很快开门。“快进来,你都淋湿了,会感冒的。” 他没说话,跟着她踏入打烊后无人的咖啡馆,屋里的空气仿佛学有淡淡的咖啡香,他习惯性地朝自己的专属包厢走,脑海却无法克制地重复播放着方才在门口见到的画面。 这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他看见她和别的男人拥抱,而且还是跟上次同一个男人,但却没有因此就习惯,心脏有种紧紧被揪住的异样感,酸涩的让他莫名想发怒。 他还没走到包厢,手臂就被一只小手拉住。 “傅大哥,你这样会感冒的,我先带你上楼洗澡换衣服,有什么事等一下再说好吗?”陆欣亚觉得自己真是心软得莫名其妙,她就是无法对傅大哥摆脸色,见他淋到雨,心里就舍不得了。 傅植恩没有拒绝,跟着她上了二楼。 他之前就知道她住在二楼,却从来没有上来过,毕竟是女孩子的闺房,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说来就来? 陆欣亚领着他进入自己的小套房,她的小房间干净、色调柔和,木头地板看得出经过勤劳保养,发生闪闪光泽。 “你等我一下,我拿衣服跟浴巾给你。”她说着便到衣橱边翻找一阵,没一会就从一个纸袋里拿出一套男性休闲服。 傅植恩看着那套属于男人的衣服,脸色很明显地一沉。“这谁的衣服?” 陆欣亚瞪着他半天,知道他拗起来不得到答案绝不会罢休,只好叹了口气说:“你的。” “我的?”他微挑起眉。 “本来想送给你,最后没有送的衣服。”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耳根不自觉微微泛红。 “为什么不送?”傅植恩脸色稍转,却仍忍不住问。 “因为……后来我觉得不适合。”陆欣亚找了个借口回答。 老实说,这类东西在她房间里随便翻就有一大堆,她常常看到什么就想买来送给他,可是一看到他,又觉得自己眼光不好,买的东西根本配不上他…… 这样的心情挣扎了好几年,造成她房间里老是有男性用品散落在各角落。 “傅大哥你快去洗澡吧,不然真的会生病的。”她不再给他发问的机会,连忙把人赶进浴室。 站在浴室门外,听见里头洗澡的水声,她松了口气,随即又心跳加速。 傅大哥怎么会突然来找她?难道…… 想起自己那天的告白,她再度陷入绝望的情绪中。 或许傅大哥今天就是来跟她讲清楚的吧,否则他的脸色怎么会这么严肃难看? 陆欣亚在浴室门外东猜西想着,不一会儿,里头的水声停止了,傅植恩穿着她买的衣服走出来,身上还蒸腾着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明明是一样的沐浴乳,在他身上却变得性感好闻。 她有些无法承受地偷退了一步,同时打量起他身上的衣服。 衣服比她想的合身多了,而且傅大哥英俊挺拔,根本就是天生的衣架子,怎么穿都像模特儿。或许,她该把所有的衣服打包统统送给傅大哥…… 陆欣亚还在胡思乱想时,傅植恩突然开口了。 “我并不喜欢魏佳歆,也没有要娶她。” “嘎?”她一愣。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对魏家的态度。”他定定地看着她,锐利的眼神仿佛在无声谴责她的误解。“她们两个都曾伤害过你。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伤害你的人?” “我……”这一瞬间,小小的希望火花燃亮了陆欣亚的心扉。她一度偷偷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可是傅植恩却不再说话了,气氛顿时凝结沉默。 她有些困惑地开口,“傅大哥,你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吗?” “嗯。”他应了声,好似真的无话可说了,半晌才状似不在乎地问道:“你和顾本帆是怎么回事?” 顾本帆?他上次不是已经问过了?陆欣亚起先不解,但很快想起方才自己和顾本帆在门口的拥抱,她张口想解释,傅植恩却再度打断她。 “我查过了,顾本帆是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一天到晚换女友、不务正业,你不该跟他来往。”他口气忽然变得严厉地道。 陆欣亚瞪大灿亮的眼眸凝视他,怒气迅速在眼中凝聚。“那我该眼谁来往呢?” 她大声质问。“你不喜欢我,我难道不该另外找对象吗?” 傅植恩看着她被怒火染红的娇颜,甜美得像个火焰中的天使,她轻启的红唇鲜嫩欲滴,让人心神迷乱。他的眸色微沉。 没察觉两人过分贴近的距离,陆欣亚被愤怒了所有思绪,一古脑地说道:“我找到什么对象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对我的好太真实,真实到让我有了你喜欢我的错觉,就当作是我被你骗了好了,我以为你会爱我,是我傻没关系。可是现在我想清醒了,我想和别的男人试试看不行吗?反正你又不喜欢——唔……” 话没说完,她的腰便突然被人狠狠一搂,一阵天旋地转后,撞进一具坚实的胸膛里,灼热的气息霎时笼罩了她,湿润坚毅的薄唇吞没了她的话语。 她的唇又甜又暖,紧贴着自己的娇躯是那样柔软契合,她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他而生…… 大掌失控地抚过她的背脊,握住她盈盈的腰身,察觉到自己悄然出现的生理反应,理智突然像冰水一样“唰”地冲过傅植恩的脑袋。他愕然回神,很快放开双眼迷蒙的陆欣亚。 “对不起。”语毕,他转身匆匆离去。 第七章 他到底对欣亚做了什么? 他明明把她当作妹妹不是吗?为何会失控的吻了她? 他从来不曾对任何女人失控过,他向来对自己的自制力引以为傲。 为何是欣亚? 而且……他无法否认,欣亚在他怀中的感觉真的很好,令他觉得好像有一部分的自己被充满了。 他到底怎么了?欣亚不是妹妹吗? 外头哗啦啦的下着倾盆大雨,傅植恩独自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公司文件,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他索性起身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想厘清纷乱的思绪。 “少爷,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喝酒?”管家福伯经过,看见他眉头深锁,忍不住关切地问。 “福伯。”傅植恩看见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已经像亲人一样的老管家,忍不住想跟他说说话。“可以陪我喝杯酒吗?” “好啊,如果少爷不介意。”福伯知道困扰大少爷的应该跟公事无关,拿着酒杯为自己倒了杯酒,在一旁的沙发坐下,静静等待少爷自己先开口。 这是傅植恩第一次跟其他人讨论感情问题。他也在商场打滚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但此时他竟感到有些难以启齿。 见少爷始终说不出口,福伯索性大胆猜测,“少爷想谈欣亚的事吗?” 傅植恩意外地看着老管家,“福伯怎么知道?” “在这个家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福伯笑了。“那天二少爷的婚礼,我见她心神不宁得样子,就猜到她大概有事要跟您说。” “那她要说的事情福伯也知道吗?”傅植恩故意问道,就不信老管家真的这么精明,事事都被他料到。 “欣亚暗恋少爷这么多年了,我想也该是时候了。”福伯一针见血地说。 “她……暗恋我很多年了吗?”傅植恩很惊讶听见这个答案,喃喃地道。 “难道不是吗?”福伯觉得他才该是意外的人,没想到少爷天纵英才,竟然也有看不清楚的时候。“欣亚这些年不管做什么决定,最后总跟少爷有关,不是吗?” 傅植恩无言以对。这些年来,欣亚确实无时无刻都在他身边,不但大学念离家最近的一所,毕业后更哪里也不去,就在他公司旁边开间小咖啡馆。 他怎么会这么盲目呢? 如果只当他是兄长,怎么会牺牲这么多? “重要的是,少爷喜欢欣亚吗?”其实答案福伯早就清楚,但他依然故意问道,毕竟这种事情要当事人自己想通才有用。 傅植恩想起那日欣亚得告白,无法否认当他听到时心跳猛地加速了,而且之前看见她和其他男人相拥的烦躁也因此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快乐的感觉。 而今晚意外失控的那个吻也令他几乎要沦陷。 “我想……是吧。”傅植恩想了想,终于承认了。 或许是太年轻就必须承受接班的压力,这么多年他己习惯让工作占据生活的全部和他所有思绪,对于女人,他并非不渴望,只是永远有更多的工作分开他的注意力。 所以至今他未好好谈过一场恋爱。 然而他知道,当他在工作上拼命往前冲,辛苦的披荆斩棘时,身边始终有个粉嫩的身影,永远在那里关注他所有的心情起伏。 “欣亚是个很乖的小孩,如果喜欢,希望少爷能更确定自己的心意,好好爱惜她。如果少爷不喜欢,就早点跟孩子说清楚,让她去找个爱她、珍惜她的男人。”福伯讲得很直接。“女孩子的青春可贵,别耽误了她才好。” 傅植恩德脑海霎时闪过几幕欣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画面,那股闷痛感再度涌上他心头。 或许从第一次见到她起,他就决定好“那个人”是她,不会有别人了。 只是太多的工作和多年的习惯,让他忘记了她也在等着一个答案。 欣亚是他的,一直都是。 永远都是。 * * * 今年的第一个台风来了。 反圣婴现象吞掉了一整个夏季的台风,直到进入秋天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台风来势汹汹,晚上电视新闻就发布了明日停止上班上课的消息。 咖啡馆明天不开门,陆欣亚所有的压力顿时卸下,这表示明天她不用早起开门,不需要保持清醒,不用面对任何人了。 当然,更不用面对前晚错吻了她的傅大哥。 想起傅大哥吻了自己之后那慌张、后悔的神情,她觉得自己的心彻彻底底被踩碎了。 趁着风雨还不大,陆欣亚去便利商店买了一堆酒和两大桶冰淇淋,把自己锁在咖啡馆里。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很伤心很伤心地时候,挖着冰淇淋大口大口吞下去,就可以开心起来,或是拼命喝酒,就可以忘记失眠和心痛的感觉。 她想要变快乐,她想要开心起来。 可是好甜的冰淇淋和眼泪进入她口中,怎么也缓和不了深不见底的疼痛,她、依然不停不停地往下坠落,没有尽头的伤心着。 把冰淇淋丢进冰柜里,她接着喝酒。 买回来的不是啤酒,啤酒不会醉,所以她买了酒精浓度四十左右的威士忌,威士忌每一口都好呛好辣,因为太呛,所以眼泪流下来好像也比较理所当然了。 心好像被挖空了一块,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可以好起来。 讨厌的傅大哥……如果那年没有遇见他,她现在一定不会这么痛,可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想遇见他。 因为他给了她全新的人生和最美好甜蜜的十年。 只是那像梦境一样的十年,心甘情愿的十年,让她的心……好痛好痛。 陆欣亚抱着酒,缩着身子窝在傅植恩专属包厢中的皮革沙发椅上,企图捕捉一点属于他的气息。她无声地哭泣着,越来越难过,像是用拙劣缝线缝过的伤口,一个不小心被扯断了线,一下子又涌出好多血来。 怎么办?心这么痛怎么办? 她埋头低低哭泣着,浑然不觉外头风雨交加的夜,小小的咖啡馆外,正有人开门进来。 来人被风雨打得一身湿,手里拿着借来的备份钥匙,慢慢地走向那个传来泣声的角落。 随着一步步的接近,那低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令人心碎。 大掌伸出,轻轻拨开包厢的布帘,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绝望无助地蜷缩哭泣着。 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伤心……就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 心脏传来阵阵抽痛,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螓首。 陆欣亚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或许因为酒精麻痹了神经,她反应变得缓慢,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发现是他。 “傅大哥……”她吸着鼻子,哭的一脸狼狈,怎么也止不住泪水。“你怎么在这里?”一定是她喝了酒、累了,所以出现幻觉了。 “我担心你,阿拓把钥匙给我,所以我来了。” 他一身黑衣,在幻觉里依然那样挺拔英俊,让人心动又心痛。 “别哭了。”傅植恩屈身在她身畔蹲下,长指温柔地替她抹去泪水,谁知她眼泪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越来越多,哭得他心都慌了,索性伸长臂膀将她揽入怀中。 “嘘,别哭了好吗?是我不好,对不起。” “你……你没有错。”不管是真实还是梦境,她都想好好跟傅大哥说明白。 “是我太……脆弱,给我……给我一点时间,我……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不,我有错。”他心疼她的傻气。“那年带你回傅家,本意是想保护你,让你永远不要再哭泣。” “你只是……你只是不爱我,你没有错。”她艰难地把这几个字说出口,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泪水再度溃堤。 “欣亚,你别哭,我去倒杯热茶给你。你冷静一下,然后听我说一个故事好吗?”傅植恩将她从自己的胸膛上拉起,认真地凝视着她。 陆欣亚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尽管脑袋有些昏沉,却知道傅大哥要跟她说很重要的事情,于是轻咬着下唇点点头。 傅植恩满意地揉揉她的头发,离开了包厢。 陆欣亚这才抽几张面纸,把自己收拾干净。一边擦眼泪,拧鼻涕,她也慢慢地清醒过来。 不一会儿,傅植恩端着一杯热茶进包厢,温柔地交到她手中,在她身边坐下。 尽管包厢的两边座位都是双人沙发,但这却是他们第一次肩并肩坐在同一边。 突然间,包厢似乎变得狭窄,空气也变得暧昧了起来。 见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才淡淡地开口。“第一次见到你时候,我正考虑要自杀。” 这样的开头让陆欣亚一惊,瞪大还带着湿意的眼,困惑不舒地望着他。 “没想到吧?”傅植恩苦笑了下。“那是我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轻生的念头。”他顿了下,继续说:“那一年很难熬,爸爸和继母突然车祸过世了,我成了傅家必须扛起责任的那个人,尽管爸爸从小就以接班人的期许栽培我,但是对还在念大三的我来说,依旧太早了。我还来不及准备好。当时,我只觉得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以胜任傅氏接班人而已,但我却不知道公司的情况比我想像得复杂。” “一开始我天真的以为进公司后,那些对父亲毕恭毕敬的老臣们会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忠心辅佐一个即将继位的太子,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想找机会吞下傅氏,派系斗争得很严重,根本没人真心想帮我。甚至一度有人疯狂的像杀我。” “啊?”听得入迷,陆欣亚轻呼出声,紧张地看着他。“后来呢?” 虽然知道后来一定没事,他才能好好地在眼前出现,但她仍忍不住心惊。 “对方没有成功,我却害怕起来,因为担心对方也会伤害悟熙,于是我不得不用计想办法把悟熙送出暴风圈,为了这件事情,予霏也离开了傅家。最后,傅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傅植恩轻描淡写地叙述那段艰辛的过去。“那时每天在学校和公司两头跑,尤其在公司里,我更必须面对不同派系人马对我的抹黑和攻击,我知道每个人都在等我出错或崩溃,而我也确实被逼到了极限。” “春酒宴的那天晚上,我待在书房里不想下楼,因为我知道那年是魏家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次春酒宴,公司里的高层难得全都到齐那是一种再清楚不过的表态,如果我还不能马上有所表现,傅氏真正的经营权很快会落入魏家手中。” “我在书房里想着,这是一场完全没有胜算的战争,我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源,只能把父亲亲手建造的企业王国奉送给别人。” 陆欣亚不禁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有一瞬间,我绝望到了极点,心理上的孤单和长期的疲倦让我有了轻生的念头。我想如果我走了,一切就会结束。就算有人取笑我不战而逃,我也不会知道,就此一了百了。” “可是就在轻生的念头越来越烈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我哭哭啼啼地跟我撒娇。”傅植恩忍不住轻笑。“我知道这个小女生认错人了,可是她抱着我的时候是全心全意充满信赖的,也就在那个瞬间,我从绝境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可是……我只是认错人而已……” “我懂,但对我而言,你的拥抱却是重生的力量。”他温和的说。“我听见你哭着说完那么多不公平的事后,觉的我们好像,都被没有能力改变的现实逼到无路可退。可尽管如此,最后你却还是哭着说,你哭完就会有力量继续走下去,不会放弃……那时,我便决定取代你的小表哥,成为你最重要的,能全心全意依赖的人。 “我觉得只有这样,有个人只剩下我能依靠的时候,我才有力量说服自己走下去,不要倒下,因为如果我倒下了,就不能保护你了。”他看着她带着歉意开口道;“所以你以为我很善良的一切,其实都是假象,那时我只是自私地、绝望地想找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傅大哥……陆欣亚激动地想说些什么,却被傅植恩打住了。 “让我说完。”他笑笑握住她的手。“只是我没想到这个绝望的赌注却真的支撑起我的脆弱。工作繁忙的时候,看见你用msn敲我、陪我说两句话,就能转换我浮躁的心情,回到家明明已累得不可思议,但看见你在家等我一起吃宵夜,便觉得所有的疲倦突然又值得了。” 听见傅植恩这番话,陆欣亚先前心里那个空荡荡的大洞突然迅速被填满了。 没关系,就算傅大哥不爱她也没关系了。 知道自己在他的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就算只是曾经,这样也已足够。 “这几年有你在,我越来越能安心冲刺工作,或许也因为我太投入工作了,所以爱情在我的生命中变得不是那么重要,原本我以为或许我不是那么需要爱情,但那天你跟我告白之后,我才知道,并不是我不需要,而是我已经拥有了,所以才不去追寻。”他认真地看着她,深邃坚定的黑眸极为温柔。“我没有不爱你,也不会不爱你。” 陆欣亚突然又觉得鼻头酸酸的了,泪光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确定地开口问;“什么意思?”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工作,而你因为我的缘故,从来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 现在,我们重新开始。傅植恩看着她,眼底带着笑意“陆欣亚,我喜欢你,当我的女朋友好吗?” * * * 他们真的没谈过恋爱。 就在爱情要重新甜蜜展开的时候,两人同时遇到了这个问题—— 恋爱约会的时候,大家都去哪里的? 陆欣亚上网google了很久,大多人都是去高级餐厅吃饭、看电影、看表演、逛街、唱歌,再远一点的话,就是去海边、去爬山、去泡温泉。 这些建议她想了又想,去高级餐厅吃饭是可以,毕竟人总是得吃饭,但看电影或唱歌的话,总觉得以傅植恩德身份去这些地方好像不太方便。再说他家就有个超豪华的视听室了,不管要环绕音响或3d视觉震撼享受都有,他根本不用出门啊。 看表演嘛……她怕自己不争气,会睡着。 逛街,她会觉得在浪费傅植恩寸金难买的光阴。 若是户外活动的话,去海边是不错,但她不会游泳,爬山倒是可以考虑,只不过……傅园就在阳明山上,国家公园就像后院一样随时都可以去,每天看山还不够吗?到底还想爬到那去啊? 陆欣亚烦恼半天最后还是什么也想不出来,第一次约会眼看就要宣告难产时,傅植恩人就到了。 难得的周末不用上班,他穿着休闲的polo衫和卡其色长裤,简单有型,加上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和俊朗的五官,简直就像服装目录上的模特儿型男。 “我们今天……要去哪里啊?”坐上车,什么都没准备的路欣亚很心虚地问。 “我们去吃饭、看电影、逛街、看夜景。”傅植恩平日温文严谨的表情今天显得特别放松愉悦。 “啊?”没料到他的行程这么平民化,她不免惊讶,看电影跟逛街耶!真的假的啊? “慢慢来。”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我们还有很多次约会。” 陆欣亚听见他这样的保证,耳根子顿时热辣辣,尽管红着脸,脸上的甜笑可都快能酿蜂蜜了。 接下来大半天的行程,他们果然像一般情侣一样,做了约会该做的那些事。 傅植恩先带她去吃怀石料理,用餐完毕,两人再到电影院报到。 一到电影院,她才知道傅植恩早就订好超级贵宾区的票券,而且不只两张,是整区都被他包了下来,她嘴里说浪费,但心里却为他抽空花心思处理约会的事情而感觉甜蜜。 直到和他看了电影她才明白为什么情侣约会喜欢看电影。 因为在这两个多小时里,两人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坐在紧邻的位子上靠着彼此,分享着食物、视觉感受和心跳,好笑的时候一起笑,紧张地时候可以在黑暗中悄悄握住彼此的手,两颗心野突然变得好靠近。 看完电影,傅植恩带她吃了冰淇淋,一起去百货公司逛街。 只是他的气质跟长相实在太惹眼,尽管已经低调打扮,但在人群中依旧是受人注目的焦点。 他带她逛名牌精品店,她看了看价钱,吐吐舌头就拉着他往外走。 “那么贵的东西,我又用不上。一双鞋子三万块,就算包含通话功能,拿起来可以讲电话我也不意外。” 尽管什么也没买,两人走马看花的在百货公司里绕过一圈,也花了将近三个小时。 这次,陆欣亚又明白了为何情侣要逛街的原因。 “逛街可以知道彼此对物质的要求和品味的差异。”她干脆跟他分享她发现的小秘密。“虽然什么也没买,可是至少你知道了我不喜欢没有通话功能又价值三万块以上的鞋子。” 傅植恩看着温柔地笑了。 逛街完毕,晚餐他特地安排了阳明山上一家着名的无菜单小馆。 虽说上阳明山时,她确实有种准备回家的错觉,可是越往山里头开,还是能柳暗花明,看见新的风景。 用餐的小馆叫做“云间”,客人不多,每个包厢都有隐密性和窗边夜景可观赏,气氛静谧优美,简直像世外桃源,尤其上菜之后,菜色更令她惊艳。 每道菜都像艺术一样,精致且富有层次感。 “傅大哥,你常常吃这些东西为什么还会喜欢到咖啡馆吃我煮的菜啊?”尝过人家的口味,再想想自己的手艺,虽说她手艺还不坏,但在真正的大厨面前根本上不了台面啊。 “首先,我已经纠正过很多次你的称谓。”他冒出这么一句。 陆欣亚愣了下,随即很故意的甜甜喊了声,“嗯”语气活像在酒店上班的小姐。 傅植恩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还是笑了。“我喜欢在你的咖啡馆用餐,因为哪里属于你,是我可以完全放松的地方。” “你好像没回答我的问题喔?”虽说他的话让她心里暖暖的很开心,但她还是精明地抓到语病。 “你的手艺还要回答吗?我不是每次都吃完了。”他温和地笑了笑。 “这算答案吗?好赖皮喔。”她笑着嘟嘴撒娇。 傅植恩凝视着她娇俏可人的模样,终于无法克制地倾身吻住了她柔软甜美的唇瓣。 他的气息那样温暖,坚定缠绵地轻启她的唇,舌尖缓慢轻柔的攻城掠地,让她全身发软。 良久,他才了、贪恋不舍地挪开。“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一直都喜欢我。”他突认真地看着她说。 “干么这样……”被这么一说,陆欣亚脸蛋微微发热,尴尬又害羞地低喃。 “就算是真的也……”也可以不用说出来吧?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所想的那么完美怎么办?”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烦恼。 “我没有把你想得很完美啊。”她撇开视线,哼声说:“干么那么自恋。” “是吗?”他被她逗出了笑容。 陆欣亚被那个太英俊好看的笑容软化了,伸手捧着他的脸,故意板着脸严肃地开口,“你确实不完美,是爱情让我盲目,才让你看起来完美。所以你不用怕自己有缺点,只要持续控制我的盲目就可以了。” 傅植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紧紧将她拥进怀中。 他希望永远都可以这样,她永远不会也不用发现他黑暗的那一面…… 第八章 大概没有人想过,傅植恩谈起恋爱会如此跳脱平常英明神武、睿智儒雅的形象,五个多月下来,他的改变众人可说是有目共睹。 当然平常在公司做决策、开会、电人的时候,他们仍是那副云淡风轻却杀人于无形的模样,但除了这些必要时刻外,他近来多了点人味,甚至还会跟员工打招呼聊几句,和蔼可亲得不再是在云端像神一般的存在了。 公司里高级主管们 对大老板的改变议论纷纷,却始终没人有正确答案。若说总裁在谈恋爱,但他作息依旧正常,还是每天工作十小时以上,用餐也只到附近咖啡馆而已,而且对象是谁也没有人知道。 在众说纷纭的揣测中,时间很快来到了一月,一年一度的春酒宴又到了。 自从傅植恩重新掌权后,魏家的春酒宴便再度没落,旧历年的最大盛会依旧是在傅园举行,无论是政商友人或公司高层,全都会在这天盛装出席。 而今年如往年一样,傅植恩身边的女伴绝对不重复,只是他这次的女伴跟以前不同,并不是生面孔。早期较常走动傅家的高层主管都看过这个女孩子,魏家大老自然更是熟得不得了,因为坐在傅植恩身边的,正是他们最头痛的亲戚的女儿,陆欣亚。 首次以女主人的身份参加大型宴会,陆欣亚显得十分不安,她挽着傅植恩的手捏得死紧,好像怕他会挣脱似的。 “别紧张,他们就算想吃人,也是冲着我来。”傅植恩温柔地拍拍她的手。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她小小声地问着第一百次同样的问题。 “你总是得习惯的。”他笑答。“早点开始练习比较好,未来还有好几十次宴会你要站在我身边。” 陆欣亚心头甜蜜得要命,却还是忍不住羞怯地微微红了脸,不过这下她不再抱怨了,努力端起端庄的模样,乖乖扮演傅植恩身旁的花瓶,一面偷偷观察她所没见过的另一个他。 傅植恩在会场里接受每个人带着敬意、恐惧或嫉妒的目光,却仍泰然自若、谈笑风生,看来就是个完美的天生领导人,那从容潇洒的气度,不愧是从小训练起的接班人。 而且最厉害的是他像假人一样的面具脸,手臂任她紧张时又捏又抓也不喊痛,始终都保持风度翩翩的温雅笑容。 满分!陆欣亚在心里偷偷为他打分数,不料眼角余光捕捉到的身影让她脸色霎时一僵。 今天毕竟是傅氏大宴,魏家人当然不会缺席,魏文伯和魏文仲此刻正一起朝他们走来,手里各自拿着酒杯。 “植恩,今年换了女伴啊?”魏文伯笑着调侃,看向陆欣亚的眼神却沉了下来。 “魏伯伯。”傅植恩举起酒杯,点头致意。 “大舅、二舅好。”见到家族长辈,陆欣亚自然先问安。 “欣亚,好久没看到你啦?毕业了吧?”魏文仲开口问,不知道是真忘记才在傅家二少爷见过面,还是压根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是,我毕业很久了。”陆欣亚仍旧笑眯眯的回答,只是抓着傅植恩的手指深深陷入他手臂。 感觉她既防备又紧张,傅植恩干脆伸长手臂,轻揽住她的腰,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羽翼下,给她一点安全感。 “那毕业后都在干什么?”魏文伯跟着问。“有好好工作吧?” “有。”陆欣亚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看你没做坏事,能走正轨我就放心了。”魏文伯那宽怀的神情太真实,不知情的人或许还会以为她真有什么十恶不赦的过去。 “是啊,这辈子只要你能好好做人,不要步上你母亲的后尘,到处勾搭男人,四处骗钱,那就祖上积德了。”魏文仲一搭一唱道。 “陆伯伯别担心欣亚了。”傅植恩将一切看在眼底,露出在商场上让敌人丧胆、温文却锐利的笑。“我看人的眼光向来很精准,既然会把她当作未来结婚的对象,代表欣亚自然十分优秀。” “结婚的对象?”魏文仲惊讶地重复。 “植恩,你是在开玩笑吗?”没道理傅植恩看不上他们魏家的女儿,反而喜欢这个父亲跑了、母亲又不检点的孩子。魏文伯跟着再问:“欣亚从小没爸爸,她妈妈又——” “欣亚的家境不好我很清楚,不过这跟欣亚没有关系。”傅植恩淡淡地说,语气中所含的警告意味让气氛突然僵冷。 正当魏文仲思考着该怎么劝傅植恩改变心意时,远远看见魏如莹和女儿佳歆走了过来,他连忙朝女儿使眼色。 “欣亚,你表姐们都来了,你们几个姐妹很久没见面了,不如过去聊聊吧。” 只要能把陆欣亚支开,或许就可以趁机劝劝傅植恩。 “我……”一听到表姐们都来了,陆欣亚有些不安。不过这和傅植恩并没有关系,她早已知道自己先前误会了他和佳歆表姐的事。 她只是基于过去的经验,知道和表姐们相处是很可怕的事情。 “欣亚,你也来啦?”魏佳歆收到父亲的暗示,原本妒恨的神情很快转换成一张开心的笑脸,连声音仿佛都高了几度。 “表姐……”陆欣亚只能硬着头皮扯开笑容。 “这么久没见面,我们别吵男人们谈公事,到别处去谈我们女生的事情吧。” 魏如莹结婚之后霸道依旧,嫁了个条件看不上眼的男人,整天抱怨。此刻看见自己最仰慕的男人身边始终是同一个讨厌鬼,心里也很不舒服。 “我……”陆欣亚想跟傅植恩求救,却又担心他们真的有事要谈。 算了,反正跟着表姐出去是被嫌弃,在这里也是被舅舅们嫌弃,没有什么差别。而且她这迟钝得不得了的笨蛋,竟一直到现在才知道两位表姐为何从小到大一遇到傅值恩的事情就处处针对她。 关于和表姐间的暗潮汹涌,她也不能永远逃避,毕竟魏家人仍在傅氏服务,未来大家见面的机会多得是,还是长痛不如短痛,一次解决得好。 唉!陆欣亚在心里轻叹一声,就当死猪不怕滚水烫好了。 “植恩,我先跟表姐去拿点东西吃。”她轻声地说。 “你确定?”他微挑起眉。 陆欣亚只是绽开甜美的笑容,回应他体贴的关心。 两人眉来眼去的甜蜜互动令魏如莹和魏佳歆看了火冒三丈,几乎在心里扎草人把陆欣亚针刺上万遍了。 带着陆欣亚离开了傅植恩的视线范围,她们的口气下意识的刻薄了起来。 “你很厉害嘛。缠了傅大哥那么年还阴魂不散。”魏如莹双手环胸,冷冷地说。 “表姐,我没有缠他。”陆欣亚深吸一口气,很认真地指正,“我们只是正在交往。” “交往?”没料到陆欣亚竟敢大言不惭的反驳,魏如莹知道木已成舟,心中的嫉妒也跟着高涨失控。她就是无法接受输给一个长相、家世都不如自己的讨厌鬼。 “笑话?你们怎么可能交往?傅大哥是什么人物,你又是什么身份?” “欣亚。”一旁的魏佳歆虽然也是心中妒意翻涌,但却摆出一副理解的模样对陆欣亚开口道:“我知道傅大哥是很吸引人的男人,你年轻难免会迷失,但我站在表姐的立场还是要提醒你,我爸爸已经在跟傅大哥谈我们的亲事了……希望你能明白。” “亲事?”陆欣亚差点被口水呛到。 “是啊,我们两家门当户对,傅大哥也喜欢我,所以……”魏佳歆故意讲得委婉又楚楚可怜。“希望你可以放过傅大哥。” “放过他?我又没有对他怎样?”现在这是哪招啊?陆欣亚知道表姐也一直爱慕着植恩,但她是过来人,尝过爱慕成空的痛苦滋味,便不愿再多出言讽刺,只是诚挚地看着魏佳歆说:“表姐,我不知道二舅是怎么告诉你的,但我确实和植恩正在交往,我们就像一般情侣一样,很认真地经营这段感情。” “你胡说!”魏佳歆方才还端庄可人的面容突然扭曲了,声音也尖锐起来。 “傅大哥不会跟你交往的!” “表姐……”情况有点不对劲,表姐好像失控了。陆欣亚微微退了一步。 “连自己的母亲都扔下不管,这么铁石心肠的女人,傅大哥才不会喜欢你!” 魏佳歆大声地说。 “妈妈?”听见她的话,陆欣亚紧张起来,顾不得刚才心里的害怕,走上前急切问道:“表姐,你知道我妈妈在哪里?快告诉我。”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当初你不是丢下你妈跑来跟傅大哥过好日子吗?怎么还会想到穷困潦倒的妈妈?”见到自己踩着她的痛脚,魏佳歆得意地笑了。 “表姐,拜托你告诉我,我妈在哪里?”听表姐的说词,妈妈应该真的跟他们联络过,陆欣亚这下更慌了。“求求你,我一直找不到她。” 自从进了傅家后,她一直想跟妈妈联系,也曾拜托植恩带她回去见妈妈,但那次却扑了空。他们到了妈妈的新住所,妈妈却因为欠缴房租而趁夜逃走,连房东也不知道她上哪去了,自此之后,她就再也没妈妈的消息了。 “你妈妈很可怜喔,女儿不要她,只好随便跟了个男人,被骗钱就算了,还被打到毁容……可怜喔!女儿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魏佳歆看她急得快哭出来的样子,心里有了报复的快感。 “妈妈她毁容了?”表姐的话让陆欣亚一颗心不停往下沉,她失神地呢喃着,无法想像最爱美的母亲被毁容了该如何活下去。她心痛得无法克制,眼泪掉了下来。“表姐,拜托你告诉我好不好?求求你!” “不要拉我啦!”魏佳歆甩开她的手。“我干么平白无故告诉你?不然你不要再缠着傅大哥,我就告诉你。”“我……”陆欣亚迟疑了下,木然的摇摇头。“不行。” “看吧!为了男人连自己的妈妈都可以不要。”魏如莹在旁边加油添醋道。 “不是……”不是这样的,这样对植恩不公平啊! 陆欣亚想解释,后头突然传来让人稳定的温和嗓音。 “以讹传讹的谣言总会有谬误。”傅植恩不知何时结束了和魏家长辈的谈话,走到陆欣亚身后,轻轻将她带入怀中。“我想以我的能力,还不至于找不到未来的岳母。” “傅大哥?”魏佳歆一惊,再看到他对陆欣亚百般呵护的态度,脸色随即又青又白。 “两位魏小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请你们好自为之,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我的未婚妻。”傅植恩语调低冷,其中的警告意味让人无法忽视,他淡淡扫了魏家姐妹一眼,才紧搂着低泣的陆欣亚转身离去。 * * * 宴会还没结束,陆欣亚就躲进了房间,身为主人的傅植恩无法离席,只能尽早结束宴会。 当他进房间的时候,她已经换掉一身礼服梳洗完毕,只是眼睛还红红肿肿的,望着一旁的角落发呆。 她沮丧脆弱的模样让他心里泛疼,他走过去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稳定熟悉的力量,陆欣亚转头环抱住傅植恩劲瘦的腰,额头抵着他结实的小腹,喃喃低语着,“我真的很糟糕……妈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居然都不知道……” “好了,先别难过。”傅植恩拍拍她,温柔地劝说。“魏家那两个女人说不定只是想欺负你才随便胡扯,你先别担心。” “不,你不知道……”陆欣亚抬起头,眼里泛着泪光,紧紧地瞅着他。“妈妈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去找男人依靠,那些人很多都不安好心……她们说的……不是没发生过。” 这些年来她逐渐长大成熟,遇见过很多人,才开始慢慢了解妈妈不停更换身边的男人是不安全感使然,她觉得妈妈很可怜,毕竟在妈妈走投无路的时候,人生里并没有遇见像傅植恩这样的人能拉她一把。 “别自己吓自己了。”傅植恩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我真的好糟糕。”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她手里的面纸已被泪水染湿。“那时候一心想要逃出那里,就把妈妈丢下来了……” “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不是。”他扳着她纤弱的肩膀使她面向自己,郑重地开口,“你并没有丢下她。” 看着他的黑眸,陆欣亚想起那年福伯和律师要带她走的那天,妈妈确实不曾开口留过她。 “可是妈妈……还是我的妈妈啊。”至少在此之前,妈妈总还是将她带在身边,努力养大了她,不是吗?“妈妈一个人不能生活……我却没办法帮忙,连个联络方式都没有……” “她有顾律师的联络方式,如果她真心想找你,不会没有办法的。”傅植恩只希望别再看到她自责的神情,但这样血淋淋的事实,依旧残忍得像把锋利的刀。 如果不是她抛下母亲,就是母亲遗弃了她,不管要接受哪一种事实,都足以让她心碎。 “这么多年,我几乎以为不会痛了……”她哽咽的说。 “嘘。”温和深邃的眸光凝视着她,他亲吻着柔嫩脸蛋上的泪珠,温柔低语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是你的错。别责怪自己了好吗?” 他的吻轻柔且珍惜,令陆欣亚觉得好温暖。 “你妈妈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要担心了。”他低声保证着,吻上了她的唇。 “植恩……” “嘘,别哭了。”他想要她忘记所有伤心,于是温柔地亲吻着她。“我说过要保护你不再伤心的,不要害我食言了。” 在他柔情炙热的亲吻里,她的伤心、失落与被遗弃的疼痛,好像都一点一滴的淡化了。 她想要更多,她想要他。她渴望他的爱能填补她生命中的恐惧和缺憾。 当吻逐渐热烈,他轻柔爱抚着她柔软的女性曲线,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气息粗重紊乱。 他吻了又吻,终于忍住快要爆发的欲望,低喘地在她耳边轻语,“不能继续下去了……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陆欣亚睁开迷蒙美丽的眼睛,深深地看着眼前被欲望折磨的男人,这是她深爱的男人。 总是对她温柔以待、爱护着她的男人。 她知道她不会后悔。 朝他绽开了甜蜜的笑容,她迎上柔软的娇躯,羞怯而主动地吻住了他。 “我知道。”她诱惑地轻轻啃咬着他的唇。“我爱你,而且……我也想要。” 允诺的话语解放了男人最后一丝理智。 热烈温柔的夜晚,属于情人缠绵的私密盛宴,终于悄悄来临…… * * * 冬日阳光暖暖洒落在室内,丝质床单下,起伏有致的娇躯横陈,甜美的脸蛋此刻正露出沉睡的娇憨,长长的睫毛不时轻轻颤动。 傅植恩撑肘俯视着她的睡颜,俊雅的面容浮起淡淡的微笑。 经过这么多年的辛苦,上天终究没有忘记他的幸福,而且早在很久以前,就把属于他的天使送到了他身边。 和欣亚正式交往的这半年来,他才明白先前自以为忙碌充实的人生缺少了什么,也才知道在熬夜加班的深夜里,他想要用工作取代睡眠的空虚是从何而来。 十年前他想保护的人儿,支撑他走过一路风风雨雨后,最后终于栖息在他怀中。 他伸指划过她小巧细致的五官,又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忍不住俯身吻住了她,不愿独醒,硬是想吵醒她与他相伴。 睡梦中,陆欣亚觉得有人正轻柔的吻着她,怜惜地爱抚着她敏感的肌肤,一阵酥麻窜起,她眨眨眼,睁开无辜迷蒙的双眼。 * * * “早安。”挪开在她身上捣乱的唇,傅植恩低低地说。 “早……”植恩怎么在这里?一时之间陆欣亚还有些无法回神,表情显得迷惘。 “睡得好吗?会不会不舒服?” 温暖的掌心偷偷滑到她小腹,轻轻按摩着,他明明问得很温柔,动作却暧昧得让被单下的人儿全身发烫。 她猛然清醒,连忙盖住脸,不想面对羞人的记忆。 天啊!她居然跟植恩…… 陆欣亚躲在被子里都快不能呼吸了,脑子却还拼命播放着昨晚热烈缠绵的一切。她耳根烫红,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热得要冒出蒸气。 听到被子外沉沉的闷笑声,她没好气地拉下被单,果然见到昨晚占尽便宜的恶狼,正像偷腥成功的猫咪般得意地看着她笑。 “不准笑啦!”她红着脸嚷道,伸手想捂住他的嘴,却反被一把握进他掌心。 他眸色微沉,定定地看着她,轻轻啃吮着她的手指。 指尖敏感的神经让她全身酥麻,脚趾蜷缩了起来,很快就无法招架。“不要……不要玩了啦,要起床了。” “在你起床之前,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傅植恩将她轻轻按回床上,神情有些神秘,有些紧张。 “什么事?”陆欣亚连带也不安起来。 该不会植恩改变心意,不打算喜欢她了吧? “既然昨晚的发展比我想像中的快,那我也不能不考虑可能发生的事情。”他认真地说道。 “发生什么?啊……”陆欣亚才问完,他那双锐眸就轻轻扫向她小腹,她随即意识到这点,轻呼一声。 完蛋,没避孕! “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到我们傅家的声誉,所以……”他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红色的绒布礼盒,修长的手指轻松弹开盒盖,一只闪闪发亮的钻戒立刻展现在她眼前。 “啊?”他什么时候去买的?陆欣亚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准备向你求婚的戒指,先让你知道。”傅植恩微微一笑。“不过我还不准备给你,因为我还有事情没解决,你也需要时间想一想。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注定是我的。go siorai,永远。” 陆欣亚一愣,他知道咖啡馆店名的意思了……她红了脸,心跳得好快好快。 “陆小姐,接下来某一天,我会再度跟你求婚姻,希望那时你也想好了答案。” 傅植恩的做法到底是赖皮还是浪漫,陆欣亚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开心得都快飞天了。 “好了,重要的事情交代完毕。”傅植恩把戒盒放在床头,一面拉开被单,俊朗的脸庞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既然我表示了我的诚意,现在换你了。” “哇啊!”被单被拉开,陆欣亚惊叫一声,笑着一边闪躲一边讨饶。“不行啦,要起床了,不能太晚起来的……” “今天还是春节假期,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长臂一伸,将她勾入怀中,他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属于男人的阳刚坚实一寸寸贴合着她的柔软,他俯身轻吻着她细致的肌肤,慢慢往下移动…… 突然,横来一只白玉小手止住了他的攻势。 陆欣亚红着脸,义正词严地开口,“不行,我答应福伯要早起陪他整理祠堂的,你也不要偷懒,我们要起床了。”说完,她裹着被单一个翻身想逃进浴室,但才踏了两步就又被拉回来。 她一回头,只见被单一角正握在撑额微笑的傅植恩手中。 他气定神闲,稍一施力,她像只小陀螺一样地又被扯回床边。 “不急。”傅植恩轻松将她捞回床上,抵着她的额,轻声地说:“祖先们会原谅我们要做的好事。” 第九章 祖先究竟有没有原谅这种事,不到百年是不得而知的。 但那天福伯却很明显原谅了陆欣亚的失约,不但原谅,而且原谅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似乎大家都有共识,已大势底定的感觉。 gs咖啡馆里,今天音乐风格改变,没有忧郁的爱尔兰歌手了,取而代之的是jason marz 的i''m yours,曲调甜蜜得让人牙痛,热辣辣地在馆里播放着—— 我不再犹豫,不再迟疑,我是你的……人生苦短,我们注定相爱,我是你的? 店家放这种音乐到底是在宣告什么呢? 阿拓看着一下傻笑一下又叹气的店长,这么明显一个“热恋中正妹”就摆在这里,谁都看得出来吧? 都半年了,店长这个恋爱怎么还越谈越火热啊。 “店长,你今天脸色很怪喔。”看店长心情不错,阿拓皮皮地跑去戳了一下。 “一下笑得跟傻瓜一样,一下又要哭不哭的,到底你们是在甜蜜中还是吵架啊?” “关你什么事?”陆欣亚白他一眼,却还是眼角含笑。“想要打混就到旁边去睡觉,不要来吵我。” “哼,小气,问一下也不行喔?”有鬼有鬼!一定有鬼。 陆欣亚才不理他,迳自去擦玻璃杯。 自从得知傅植恩决定跟她求婚后,她觉得自己好像完全被融化了,而两人近来毫无节制的亲密行为,更让她想起就脸蛋发烫。那火热又甜蜜的细节,光是不小心跑进脑海里都能令她脸红心跳,脚趾蜷缩。 原来,恋人之间最亲密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啊…… 她好喜欢。 不只是喜欢缠绵时被疼爱的感觉,还好喜欢心灵相属的契合。 如果妈妈也能遇到这样的男人,是不是他的命运就会不同了呢? 不小心想起母亲,陆欣亚的眉心又染起了忧愁。 下一刻,风铃摆动的声音响起,客人进门,一个中等身高却偏瘦的男人风尘仆仆地了出现在店里。 那个人是如此熟悉,陆欣亚一时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半响才开心地匆匆跑上前扑进对方怀里。 “小表哥!” “哈罗!我回来了。”魏青元笑着拍拍她。 陆欣亚用力抱了表哥一下,吩咐目瞪口呆的阿拓上茶后,便领着表哥到里头包厢坐下,一边叽叽喳喳的像小女生一样碎碎念。 “你终于回来了!天啊!好多年了,将近十年。不!已经十年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到美国去了?后来联络不上你,e-mail不回我,也不上msn跟我聊天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看看,讲话还是这么长一串。”魏青元看着她,认真打量起来。“我的小表妹长大了,变得很漂亮。”“ 不要开玩笑了。”陆欣亚不好意思地笑笑,“小表哥你这几年都怎么过的? 你的身体好一点了吗?舅舅只说你去 美国修养动手术,我问不到你的消息。你现在的恢复状况可以了吗?” “差不多了。”魏青元点头。“动过手术以后,现在比较能活动了。” “太好了。那你回台湾就不走了吗?天啊!这些年发生了好多事情,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在小表哥面前,陆欣亚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古脑儿地想把话说完,却倏地被魏青元打断。 “欣亚,其实这次我来是有事情想跟你说。”魏青元脸色凝重地开口。 陆欣亚不禁一愣,也慢慢敛起兴奋的表情。 “我听如莹说,你在打听你妈的下落?” 她点点头,急切地问:“小表哥,难道你也知道我妈在哪里?” “嗯。而且我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跟你说。”魏青元说道。 “什么事?”陆欣亚困惑的问,她很少看到小表哥有这么严肃的表情。 “离开傅植恩。”魏青元话说得很重,一字一句几乎像是咬牙切齿。“他不是个好人。” “小表哥……你在说什么呀?”她皱起眉,疑惑不解。 “你知道当年你妈跟陈英强为何会一夕之间欠债破产吗?这全都是傅植恩一手操控的。”魏青元控诉着,“ 他就是害你跟你妈分开的罪魁祸首。” “什么意思?” “他为了把你妈逼到走投无路,好让她放弃你,故意设局去引诱那个陈英强做错误投资,然后把自己变成他的债主,逼你们母女分离。”魏青元义愤填膺地说。 “不。”陆欣亚反射性地否认,随即忙着为傅植恩解释,“不是这样的,小表哥你误会他了,植恩不是这种人。” 植恩是为了救她离开那个恶劣的环境,他并不是小表哥所说的那种人。 “难道不是吗?”魏青元冷冷地说。“如果不是他设局,你妈怎么会沦落到跟家暴的男人同居,还被打到毁容?” “这是真的吗?”再次从小表哥口中听到这件事,陆欣亚知道这绝对是事实了,她着急地问:“我妈呢?她现在人在哪?” “这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她哪里。”魏青元草草带过,再次将话题绕回傅植恩身上。 “但是你要看清楚,傅植恩是怎样的人。他不择手段到让人害怕,四年前你母亲被打成重伤,一直想找你,却被他阻挠,所以才不得已跟我们家联络。” “小表哥……不是这样的,植恩不是这种人。”陆欣亚辩解着,却不知该怎么消去魏青元眼中的愤怒。 “欣亚,你太天真了,他比你想像的可怕太多了。”魏青元握紧拳头,有一瞬间,陆欣亚似乎在他的眼中看 见了怨毒的光芒。“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国外这么多年不能回来?还不是因为他威胁我爸爸,故意把我送出国, 强制我不能和你见面、不能跟你联络。他有病!欣亚,你不要继续天真下去了。” “不是的,植恩不可能这样。”陆欣亚握住表哥的手,企图安抚他。“你一定是误会他了,不然我现在找植恩出来,你们当面聊聊把误会解开好吗?” 她记得植恩跟小表哥是很要好的朋友啊,怎么会闹成这样呢? 植恩是好人,小表哥也是好人,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才会让小表哥对植恩恨得咬牙切齿,像仇人一样 。 “不行,你千万不能告诉他我找过你,否则他不知还会做出多少可怕的事情。”魏青元站起身,不愿再久留。 “小表哥,给他一次机会解释好吗?一定有误会的……”她也急得站起来。 “我也希望是误会。”魏青元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但傅植恩真的是个可怕的人。我相信他很快就会跟你说他找到你妈了,因为他早就知道你妈在哪里,只是故意隐瞒你,不让你们见面。到时候你们见面,说不定你妈妈还会被迫说他的好话,你千万不可以相信。” 陆欣亚看着小表哥认真的神情,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我只能说到这里,你自己好好想想。”魏青元说完,转身离开。 陆欣亚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没有阻止,陷入了沉思。 * * * 一整个下午,陆欣亚原本的好心情都消失殆尽,脑海里都是小表哥愤怒的模样和那些奇怪的话语。 如果说她没有一丝的怀疑或动摇那也太不符合人性了,毕竟小表哥曾经是他全心依赖着的人。 只是相处了十年,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傅植恩是这样的人。 下午四点多,她还在烦恼,傅植恩就突然到咖啡馆里找她,神秘兮兮地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然后她就莫名其妙的拉上车带走。 傅植恩开着车,一路却越来越偏离城市,一直往山上去。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好多次。 “再一下子就到了,别急。”傅植恩嘴角微扬,安抚着她,然而敏锐如他,也察觉到了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怎么了,有心事?”他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右手伸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宽厚,手指修长好看,握着她的时候那么温暖…… 陆欣亚摊开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无条件让她重生、温柔、给她爱情的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伤害她呢? 十年那么长,她相信自己眼睛所见的最真实,每天都在相处的人,她见过他最坚强与脆弱的一面,没有人能比好她更了解他,她又有什么理由动摇呢? “植恩,我好爱你。”她看他专注开着车,俊脸却又不时转头忧虑地看着她,不禁感动的轻轻说道。 他嘴角扬起,表情温柔且甜蜜,紧紧地握了下她的手。他不擅表达,只说过一次爱语,只懂含蓄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但对她而言,这样就够了。 车行双过了半个小时,路面崎岖,绕了几个山路大弯,终于驶进一条小路,小路的尽头只有一户人家。 “这里是哪里?”陆欣亚下车,一阵清新冰冷的空气扑鼻而来,她舒服地仰头做了一个深呼吸,心里所有的烦闷突然都消失无踪。“大老板,你特地带我来山上放松看风景吗?” 傅植恩笑着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伸手指着远处,“我带你来看你想见的那个人。” 陆欣亚一怔,不可置信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有个穿着简朴衣物、身形略为神态的妇人正蹲在菜园里种菜。 怎么可能?她疑惑地走近几步。 那身影绝对不属于永远控制食量,坚持保持身材苗条的妈妈;那妇人身上的农妇装扮,也绝对不是热爱名牌的妈妈这辈子会穿上的衣服。 可是,为何那妇人举止间的小动作看起来那么眼熟? 陆欣亚越走越近,直到看见妇人抬起头来拭汗的熟悉侧颜,终于忍不住跑过去。 “妈!”她停在菜园前,眼眶迅速被泪水湿润了。 妇人听见她的呼喊,动作一顿,转身望向她,惊讶地站起身来。 “欣亚?” “妈……”这次透过朦胧的视线,她看清了母亲的脸。 那已不是她记忆中花容月貌永远那么美丽精致的脸,母亲的鼻梁不再挺直,嘴唇外翻,有缝补过的伤痕,牙齿也缺了,右边的脸颊的皮肤上还有一块被烫伤的红色痕迹。 陆欣亚先是惊吓,随即忍不住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又不是死了,哭成这样干么?”面对久别重逢的女儿,陆母僵硬地伸出手被安抚她,嘴巴依旧像从前那样不饶人。 “妈,你……”陆欣亚擦去眼泪,努力想说话,却又心疼地不能成言。 “怎么样?丑了就不是你妈了吗?”陆母笑了。 “很痛吧……”想要伸手摸摸母亲脸上的伤痕,却又害怕的弄痛她,陆欣亚觉得好难过、好自责。为什么自己没有保护好妈妈? “不痛了,早就不痛了。”陆母露出缺了牙齿的笑容。“你怎么长大了还这么爱哭,爱哭会讨人厌、” 听妈妈轻松的语气,陆欣亚心里尽管难过,但还是勉强露出笑容。 “外面冷,先进来吧。”陆母招呼着两人,手里拿着一把刚摘下的青葱,自在地走过泥土地,带着两人进屋。 屋子不大,里头设备简陋,只有简单的家具桌椅,桌子旁,一个男人正低着在灯光下刻木头。 听到他们进屋的声音,男人抬起头。 “阿进,这是我女儿,欣亚。”陆母介绍着,把青葱放在桌上,双手随便在身上擦了擦,竟有些腼腆,“欣亚,阿进以后就是你爸爸了。” “妈,你结婚了?”陆欣亚很讶异,从小妈妈总挂在嘴边说男人的用途就是提款机,绝对不能跟他们结婚,男人不可靠,只有钱最可靠…… 没想到,总是把结婚挂在嘴边的妈妈,竟然结婚了? “不行吗?嫌我又老又丑没人要吗?”陆母没好气地啐道。 “不是。”陆欣亚连忙摇头,高兴地道:“我很高兴,恭喜。” “好啦,都结婚三年了有什么好恭喜的。”陆母晒黑的脸悄悄闪过一抹红晕。 那个叫阿进的男人替三人倒茶水,沉默地跟陆欣亚点点头,露出一点笑容。 陆欣亚偷偷观察这个平凡粗壮的男人,他大约六十几岁,看起来憨厚不多话。 她看见他体贴地替妈妈倒茶拉椅子,轻声细语,眼底看向妈妈的时候也好温柔,就像植恩看着她自己的时候一样。 妈妈终于找到对的人了,她好替妈妈高兴。 “阿进啊,你先带傅先生出去绕绕,我有话跟欣亚说。”陆母交代着。 “好、好。”阿进终于开口说话,不过也就讲了两个字。他朝傅植恩比了比,两人便离开了。 屋子里突然陷入沉默,寂静的只听得见水龙头偶尔漏水的滴水声。 “妈……”陆欣亚率先开口,问出了始终在心里难以解开的结,“为什么不跟我联络?” 陆母看着她半响,眼神不再是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棱角磨去,柔软宽容了许多。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 露出只有母亲看着儿女时才有的骄傲笑容。 “真好,我女儿长大了,变得这么漂亮,像我一样。”她停顿了下,才慢慢继续道:“跟你联络做什么呢?没有我,你才能活得这么好不是吗?” “不是的……”陆欣亚用力摇头,“你……受伤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照顾你啊。” “照顾我?我不要拖累你就好了,哪需要照顾……”陆母叹了口气。“说起来,或许我该感谢那个打醒我的畜生,你被傅家带走以后,不骗你,那时我觉得很轻松,你这拖油瓶终于走了,我可以找到更好的金主。” 陆欣亚垂下眼,尽管她曾经这么想过,但是由妈妈口中说出来,她心里还是有些受伤。 “你不要觉得难过,是我这个做妈的自私,以前只想着过好日子。”陆母拍了拍她的手背,“那时我找到了一 个有钱的富商,给他包养当小老婆,一开始当然是对我很好,出手又大方,所以当他开始对我动手的时候,痛归痛,我还真舍不得放掉这条大鱼。那时我想,只要我从他那里拿够了钱就可以走了,去过我的好日子。” 陆欣亚完全可以想像,以前的妈妈确实总是这样想的。 “没想到他出手越来越手,直到最后一次他喝了酒,终于完全失去控制。”陆母轻摸着自己脸上的丑陋伤痕 ,看来仍心有余悸。“那次差点被打死,送去医院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这辈子弄成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那些美丽的衣服、那些派头、那些奢侈品,还有买来的尊重吗?我发现我错得太离谱,然后突然庆幸你不在我身边,还好你走得远远的,否则我们就要一起受苦了。” 陆欣亚鼻酸的紧紧握住妈妈的手。 “受伤以后,那个男人畏罪不敢来找我,钱也都拿走了,一毛不剩。我差点要被医院赶出来,最后只好回去去求你舅舅他们。”陆母苦笑道:“反正跟他们低头也不是第一次,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了,可是我不想再拖你下水,所以才不想跟你联络。” “妈……” “我关过顾律师,他说傅家对你很好,我就放心了。”陆母继续道:“我好了之后,就这个样子了,谁看了谁都怕,本来想说干脆死了算了,反正你已经过得去很好,我也没有出路了,就这样吧。当我人生过错了一次,下辈子再重来。” 这是陆欣亚第二次听到身边的人有轻生的念头,令她又是一阵心惊。 “不过老天爷对我不错,让阿进救了我。”陆母三言两语就带过那段痛苦的岁月,反正那些对她来说也不值得再提,“总之现在我过得很好,很满足。你呢?那个傅先生对你也很好吧?” “嗯。”抹去眼泪,陆欣亚绽开笑容,“他很爱我。” “那就好。”陆母高兴地点点头,伸手轻轻捏捏她的脸颊。“我的女儿像我一样漂亮,却比我好命,我都有点嫉妒呢!不过总比发生在别人身上好了。” 看着以前在妈妈身上看不到的豁达开朗笑容,尽管妈妈这得比以前丰腴,也没有那么年轻漂亮了,可是陆欣亚却好喜欢现在这个妈妈。 “妈,你搬来跟我住好不好?”紧紧握着妈妈因劳动而粗糙的手,陆欣亚真挚地看着她。分开了这么多年,她好希望能好好孝顺妈妈。 “开什么玩笑?我这里空气好又自由,才不要去都市活受罪呢。”陆母一副打死都不从的表情,连连挥手道 :“跟你说,你那里环境不会有我这里好,我不想找你就是怕你叫我搬走。” 陆欣亚笑了。 “好了。”陆母也笑了。“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你看到我这样也可以放心了吧?去吧,跟那个傅先生去过你的日子。除非要来山上度假,否则不要再来打扰我了知道吗?” “妈。”陆欣亚看着妈妈,真心地说:“谢谢你。” 她真心感谢妈妈终于不再放弃自己,终于拥有属于自己最可贵踏实的幸福。而她也总算能放下心中最挂念的 事情。 “不是谢谢我,是谢谢你遇见了他。” * * * 陆欣亚和傅植恩在妈妈家里吃过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一整个晚上,她始终愉悦地扬着嘴角。 “你终于没有理由可以再哭了吧?”看着她的好心情,傅植恩跟着替她高兴。 “植恩,谢谢你。”用力紧抱着他,她好感谢他给她的一切。 “傻瓜。”他吻了吻她的唇,眼神满是宠溺。 “植恩,其实今天……”看着他温柔坦率的眼神,陆欣亚觉得自己该把今天见过小表哥的事情说出来。 他正踌躇着,手机突然响起,荧幕上显示着未知号码,她却隐隐觉得来电的人应该是小表哥。 “你先去接电话吧。”见她犹豫,以为她正想着该不该接电话,傅植恩体贴地说话:“我还有些email要发, 你讲完就先到床上休息。” 陆欣亚有些忐忑不安地接起电话,果不其然,魏青元的声音从彼端传来。 “欣亚。” “小表哥。”陆欣亚有些紧张地确认傅植恩已经离开,才呼了口气急急说道:“我跟你说,你真的误会植恩了,植恩真的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今天我见到妈妈了,她过得很好,植恩从来没有为难过她。” “我知道。” 魏青元的答覆让陆欣亚出乎意料,他平和的口气和下午那个充满愤怒的语调截然不同。 “嘎?” “我只是想知道那家伙对你好不好?”魏青元笑了笑,“如果他对你够好的话,你一定可以无条件的相信他 。” “小表哥?”她越听越迷糊了。“我不懂。” “如果我说,今天我跟你说的那些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你能原谅他、继续跟他在一起吗?”魏青元问。 陆欣亚想了想,毅然开口,“如果他曾经为了把我从那个家拉出来而做过错误的决定,那我也无法责怪他。 ” 她的答覆让魏青元在电话那头笑了。 “好吧,那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他神秘兮兮地开口,“那时候,他确实为了惩罚那个男人,设下陷阱,诱骗他上当,只是他没料到你母亲的钱也在里面。为了解决问题,他扛下他母亲的债,却没有动用傅氏集团的钱清偿债务,而是用他自己赚来的钱还债。” “嘎?”陆欣亚错愕了,她一直以为母亲欠下的债务是利用傅氏的特权免除的,没想到却是用植恩自己的钱…… 那时植恩还是学生,就算已经在公司实习了,又能有什么钱?光是接班的压力就已经够他忙碌了,他居然还为她背负了那么大笔的债务? “他就像你想的,年轻做了笨事情,结果扛债扛了几年才还完。” “啊……”这个笨蛋,为什么要这样?说好不再哭,陆欣亚却还是忍不住感动得鼻头酸酸的。“可是……小表哥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这是我欠他的。”魏青元的声音变得微弱。“他的父母刚走那年,我父母一直想得到傅氏,所以每天没日没夜的计划,而我为了博取父亲的欢心,所以企图开车……撞死他……” “怎么可能?”她心目中最善良的小表哥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难道植恩曾说对他不利的那个人是你? ” “是啊。”他淡淡地承认了,对往日做错的决定有着深深的叹息。 “可是你们明明是好朋友,为什么要……” “就因为这样,我才更讨厌他。”魏青元坦白陈述着自己的卑劣。“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长得好、头脑聪明、身体健康、就连父母死后都还有份让所有人羡慕的财产。” “小表哥……” “唉!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这几年我在美国不肯回来,也是没脸见他,加上清楚我爸他们对傅氏始终有野心,所以才不想再卷入这种事情。虽然我亏欠过他的信任,不过他也该感谢我把你给了他。”魏青元明快地说 :“这次回来听到你和他在一起的消息,我很高兴,我想他对你一定非常用心,才会让你宁愿质疑我仍选择相信他。” “小表哥,我只是……”陆欣亚呐呐地想解释。 魏青元却开朗地笑了。“不用愧疚了,这是好事,这世界上能无条件信任对方的人不多,要不就是笨蛋,要不就是深刻的爱。我很高兴你找到真心相爱的人,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郞,看到我最疼爱的表妹得到幸福,我真的很开心。”他真切地说,停顿了几秒才开朗地大声道:“好了,时间差不多,我该上飞机了。” “等等,你又要回美国了吗?你不跟植恩讲话吗?我相信他一定早就不怪你了。”陆欣亚有些焦急,她希望世上她最关心的两个男人能够和好如初。 “有裂痕的感情要复原很困难,如果无法全心信任,当朋友就没意思了。”魏青元很潇洒地说。“再过几年,或许等我们老得都忘记这些事情的时候会再成为朋友吧。” * * * 心知小表哥这话表示他此去多年不会再有音讯,陆欣亚忍不住鼻酸。“那,你要好好保重,注意身体,如果可以的话,和我保持联络。” 魏青元应了几声,电话便挂断了。 陆欣亚独自握着手机发呆了许久,年少时的往事又浮现眼前。 昨天仿佛她还是那个担心着下课后该怎么才能不用回家的无助女孩,一转眼,现在却很幸福的在这里,和一个愿意在初见面时就决定无条件信任她的傻瓜深深相爱着。 “你在发什么呆?”傅植恩从书房回来,见她握着手机动也不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小姐, 你怎么又哭了?不是说好不要再哭了吗?”他伸手将她抱入怀中,抬起她的脸蛋细细端详,温柔却非常无奈地问: “怎么了?为什么哭?” 她抬起泪眼,眸底是感动的笑意,注视着他的眼,她认真地开口。“傅植恩,请你娶我好吗?” “什么?”他的话竟然被抢先了?傅植恩不禁一愣。 “我知道你想要照计划让很多事情都解决了才愿意跟我未婚,可是我等不及了。” 他愕然地看向她小腹。“这么快就知道了吗?” “不是了。”陆欣亚破涕为笑。 “那是为什么?”惊讶过后,傅植恩的神色柔和了,眼中盛满富宠溺甜蜜。 “我希望你成为替我分担一切的人。”她轻轻地开口说。 “一切是指什么?”他会意过来,微笑地问。 “我的一切。”陆欣亚仰望着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我的喜怒哀乐,我的全部所有。” “你怎么知道我能变成替你分担一切的人?”傅植恩学着她年幼的执拗,愉悦地问。 “我知道你能。”她坚定地开口,揽着他宽厚的颈项献上承诺的吻。“一直是你。” 尾声 五年后绿意盎然的傅园庭院里,一堆小朋友吵吵闹闹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福伯伯,我要玩风筝。”绑着红色蝴蝶结的小女生笑得甜甜的,很有礼貌地拜托。 “好好,我们放风筝。”老管家看到小女生的笑容,整颗心都融化了,也跟着微笑起来。 但后头有人不满了,一只小手拉拉他的裤管大声抗议。 “不要风筝,我要玩摇控汽车。”穿着小小海军服的四岁小男生,抓着摇控车大喊。 “小少爷,我们先玩风筝,男生要让女生。”福伯企图讲道理。 “不要,没有人规定。”显然道理不适用。 “来玩wii,笨蛋!”另一个眉清目秀、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女孩走出来,一开口讲话就趾高气扬,也没知道是 像谁。 “小小姐,不可以骂人喔。”福伯头痛了。“你先跟弟弟玩摇控汽车好吗?” 小小姐长得这么秀气,性子怎么不像妈妈那样温婉,反而像二少的霸道? “反正听我的就对了。”小女孩转头,对拿着摇控汽车的小男生命令道:“玩wii懂不懂?” 小男孩看看汽车,瘪瘪嘴,摇摇对,“不懂。我要玩摇控车了,呜……” “小少爷不要哭啊……男生不要哭……”福伯急了。 谁知道这端绑着红蝴蝶结的小女生又在此时了拉福伯的裤管。 “福伯伯,妹妹又哭了。”小女生温柔地提醒。“我耳朵快聋掉了。” “好好。我来抱妹妹。”福伯连忙快步走过去,将野餐毯上的小女孩抱起。 “等等先玩风筝喔。” 此话一出,方才的争执再度轮回起来。 “不要了,我要玩摇控汽车。” “玩玩wii!笨蛋!” “福伯伯,妹妹又要哭了……” 看着远方的老管家被四个孩子缠得手忙脚乱,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爹妈可没有半丝同情心。 “福伯到底是很享受还是很困扰呢?”陆欣亚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前方的影像研究着。 “我不知道,但我很享受。”傅悟熙长腿一翘,往后一趟,手还不安插地摸上老婆的腰。“终于耳根清静了 。” “你讲得好像小孩很烦一样啊?明明都是予霏姐在带。”陆欣亚接过老公剥好的橘子塞进嘴里,帮忙温顺的孙予霏抗议。 “就是因为她带才烦死了。浪费她的时间,叫她请保母又不肯。”俊眸冷沉,看来很不爽。“搞得我们相处的时间都没了。” “小孩要自己带比较放心嘛。”孙予霏忍不住为自己说话。 “对啊。”予霏姐难得有意见,陆欣亚乐得帮腔。 “停!不要再对我老婆洗脑。”傅悟熙不爽地拉着老婆往外走。“我受不了这些闲杂人等了,我们出去走走 。” “啊……喂……”孙予霏歉然地看着两人,又忧心地看向玩得不亦乐乎的一双儿女,最后还是被拖走了。 “好恩爱喔。”陆欣亚咬着吸管,笑着看他们走远。 “你刚说小孩要自己带比较放心是吗?”傅植恩若无其事的开口了。“那晚上你可以帮小朋友洗澡吗?” “哈哈哈。”陆欣亚心虚地笑了。“男人力气大,你做了。” “那晚上你可以念床边故事给小朋友听吗?” “呵呵。”糟糕,来算账了。“你的声音好听,他们爱听你念啦。” “什么借口都有。”真是好气又无奈。 “没办法,你疼我啊。”小女人撒娇得理直气壮。 傅植恩只能认了,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不远处的老管家福伯抱着两岁的小女娃,看着两对恩爱的辟谷,欣慰地露出笑容。 十五年前,傅家曾经受过很深的创伤,傅园一度冷清的像废墟。十五年后,傅家的两个少爷不但得到幸福, 也让傅园重拾了往日的热闹欢笑。 未来总是会更好。 看着一群抢玩具抢得又哭又叫的小少爷和小小姐们,看来他这老管家还不能退休,还要看着他们兴旺傅家呢 …… 乌云过后总会天晴 花暖 最后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亲戚近来自杀了,令他的父母悲痛莫名,不懂有着大好前程的儿子怎么会轻生,只能寻找着儿子生前生活的片段和蛛丝马迹企图了解…… 这是一件让人很伤心的事情。 然后昨天,朋友在我家里捡到一封未开封的信。 信件的字迹很眼熟,我兴匆匆地打开,不知道在这e-mail发达的年头,什么人还会亲手写信? 信件拆开后,入眼的是一个十多年前念国中时同学喊我的昵称,我才惊觉这是一封十几年前寄来的信,只是寄来后落在我家的某个角落里了,一直没有送到我手中。 对方不知道我没看到这封信,我也不知对方寄了信,就这样错过了十几年。 来信的是国中转学前的同班同学,她刚转到那个班级没多久,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在我转学后,我们靠信件交换彼此适应环境的心得,她在信里报告着这次谁谁考了第一名,前十名有几个女生这类的小事,也提到觉得几个好友似乎和她慢慢有了隔阂……我想。写信给我的朋友,现在应该也早忘记当时的烦恼了呢? (笑) 于是我突然想起,原来自己年轻的时候,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曾是左右我全部生活的大事——为了跟好朋 友吵架而哭泣、沮丧、考试考差了在外头故意蹉跎不敢回家、思考着暗恋的男生到底喜欢谁、存钱买偶像周边商品…… 那些曾经哭得很伤心的事情、觉得很痛苦的时候,现在看来,突然都变成人生中的小事了。 那时,我也曾经为了考试考不好而觉得爹妈不爱我,活着不会有好事,所以傻傻有过轻重的念头,现在回想起来,如果那里有人告诉我,十几年后我会完成梦想,过着现在满足的生活,那么,我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想长大 。 未来拥有大多不可预测的可能,活着永远有希望。 我们努力走过来,就会把痛苦遗忘,短暂的乌云之后,总会雨过天晴。 ps:如果你身边有人正陷在黑暗中,请记得拉她(他)一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