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非礼了》 楔子 【楔子】 月光溶溶,夜风微凉。 缪家堡的致远楼内,主寝房的内室烛火通明,一大一小的身影映照在屏风上。 只见小小身影奔向大大黑影,在瞬间交迭后,大小身影又一分为二,但小身影又再次贴向高大黑影,并拉扯着对方,只是很快的又被推开。 小身影的主人显然很有毅力,又一次上前,又一次的被推开,这一次,在跌坐到地上后,好半晌才弯腰起身,做了一个褪去衣衫的动作,一个婀娜有致的身影顿时映在屏风上,惹人遐思。 大身影站定不动,小身影又奔向对方,大小身影再次合而为一。 小小身影紧紧的揪着身前人不放,甚至仰头踮脚,献上吻。 就见高大身影突然定住,而此时小小身影开始撕扯起对方衣物,但忙了半天好像都没扯下半件,于是一双纤细的手臂改勾住高大身影的脖颈,埋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推开、扑上的戏码不断上演,两人的身影不时依偎又分开,最后,大大的身影终于被扑倒在地,小身影还跨坐在对方身上,然后俯身,对着躺卧在地上的人又啃又亲又咬…… 第一章 【第一章】 「唔……嗯……」 美如冠玉的龙伦正深情的拥吻他的王妃倪夏曦,也因为她的娇吟配合,这一记吻愈来愈深,似是浑然忘了在这陵亲王府典雅又不失华丽的寝室内,还有第三个人— 只见一旁软软的床榻上,有个头好壮壮、粉雕玉琢的满月宝宝,正拼命的手舞足蹈,希望他亲爱的爹娘能分一点点注意力给他,但没多久,他就又好奇地看向另一边的墙。 那面墙让金色阳光照得璀璨,此刻,墙面突然映上一个晃动的大黑影,他忍不住兴奋的发出「唔唔……」的声音。 黑影的主人无声无息的站在男婴身边,视线看向难分难舍的那对夫妻,无视男婴正眨着圆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见他们吻得缠绵投入,看样子一时半刻不会理他,于是目光转到一旁的娃儿身上,厚实的大手伸向孩子,像在买东西似的将男婴捧起后秤了秤重量,再往上小丢一下。 没想到男婴不惊反笑,男人像是吓到竟缩回了手,眼见娃儿就要摔回床上,吻到一半的大人及时发现,结束了这一吻,急急伸出手。 龙伦惊险的抱住开心得直笑的爱儿,虽然松口气,但还是懊恼的对不速之客低吼,「你以为他多大啊」 缪霆威耸个肩,凑上前,俯身看着还笑得嘴开开的孩子,「没想到一个无齿之徒竟这么有胆识。」 「他是谁?」倪夏曦走了过来,一双灵动的黑白明眸眨了眨,不解的看着这名突然从他们房间里冒出来的俊美男人,他肯定是从窗户进来的,因为房门分明是关上的! 龙伦一笑,将身旁的好友介绍给爱妻。 哇!原来是对她有救命之恩,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缪家堡少堡主缪霆威! 倪夏曦早想找他了,但丈夫说他忙,常常找不到人,这会终于见到人了,那么那个问题此时不问更待何时?她好朋友的终身大事,拜他之赐,至今都还没有消息,她今日一定要帮好友问出个答案! 「请问缪少主何时要娶潆潆?」倪夏曦口气里带上了些逼婚的意味。 「娶谁?」缪霆威心不在焉的反问,目光全定在好友身上。堂堂的陵亲王竟没半点威严,一脸宠溺的抱着儿子摇啊摇的。 这家伙真没礼貌!倪夏曦瞪大了眼,提高声调,「潆潆啊,你把她那样一个柔弱纤细的闺女留在南城,究竟何时要娶?你不是撂下狠话,说她已是你锁定的媳妇人选,谁敢跟你抢就小心家破人亡?」 「我」缪霆威黑眸倏地一眯,瞪向她,「是哪个想死的嫌我缪霆威的名声还不够臭?胡说八道什么?」 闻言,倪夏曦与儿子如出一辙的灵活黑眸顿时冒了火,「什么想死?这是潆潆亲口说的,她从不撒谎—」 看气氛不对,龙伦单手抱着儿子走了过去,一手圈住妻子的腰,示意她的口气缓一些,身为缪霆威「唯一」的好朋友,他很清楚他的脾气不是普通火爆而已。 「是吗?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在南城看中了一名媳妇?」缪霆威冷笑,「若她是在自我推荐,那我得说她勇气可嘉。」 倪夏曦正要出言驳斥,哪知丈夫却跟着附和。 「女人对他其实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他把女人吼哭是家常便饭,把男人打到半残、断手断脚更是常有的事,你确定你朋友没有说错人?」 倪夏曦顿时傻眼,因为丈夫是不会骗人的,她呆呆的看着一脸冷戾的缪霆威。 天,这明明是个残暴的男人嘛!那……到底怎么回事 「叩叩叩!」 冷不防响起的敲门声,吓得怔忡的倪夏曦差点叫出声来。 「什么事?」龙伦安抚的拍了拍妻子。 「禀亲王,与王妃私交甚笃的贺潆潆小姐,请她父亲自南城前来送上祝福,此刻贺老爷正在前厅候着呢。」 门外传来老总管的声音,但倪夏曦隐隐约约还有听到一声温柔低语,她觉得这轻柔如风的嗓音好熟,难道是— 她眼中笑意顿现,立即跑向房门,但外头的那人却早她一步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果然如她所想是她的好友。「潆潆!」 贺潆潆难以抑制见到好友的喜悦,拉着裙摆跑了进来,两人相见,开心相拥。 但从门口进来不过是三、五步的距离,就让贺潆潆轻喘着气,站在房内的两个男人都察觉了她的不适。 缪霆威浓眉一蹙,从喘气声听来,这女人相当气虚,也许正是因为身 体不好,所以她的皮肤显得好白、白得近似透明,头上仅戴着简单的真珠发钗,一袭粉蓝衣衫、月华裙的她,全身皆散发着一抹飘逸灵秀的气质,像天女下凡。 他定眼直视这张巧笑倩兮但苍白的脸蛋,承认这个女人气质高雅、美得好不真实,勾起男人天性中的保护欲望,但这个美人擅自声称是他看中的未婚妻,破坏他的声誉,他无法轻饶。 「天啊,潆潆,你怎么能来?身 体可以吗?你更瘦了……」倪夏曦又喜又惊又忧,才放开好友,就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贺潆潆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看着好友,正想打断她连珠炮似的问候,却感觉到一道不友善的眼神正直勾勾的凝睇自己。 她不由得将目光转到视线来源,一看到那名男子,她柳眉忍不住一蹙— 她不曾看过这样的男人,五官轮廓俊雅,身形俊伟挺拔,皮肤不若一般人白皙,是漂亮的古铜色,一双黑眸如火般炽烈,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容忽视的危险气息,彷佛只要再靠近他一点,整个人就会被吞噬。 倪夏曦发现好友与缪霆威四目相对,顿时停住了话,急急看着好友,「潆潆,他是—」 「原来你就是我的妻子?」缪霆威的黑眸危险半眯,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嘲讽神情。 贺潆潆一脸困惑的看着他。 「本少主不是在南城撂下狠话,谁敢动你,就是嫌命太长了」他双手环胸的走近她,诧异的注意到她的娇小,她的个头竟然只到他的胸口而已。 什么闻言,贺潆潆倒抽了口凉气,变了脸色,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瞪着眼前男人。 第二章 倪夏曦第一次看到好友那张如搪瓷娃娃的脸蛋出现惊骇之色,「怎么了?潆潆,你不认得他?他就是缪家堡少主缪霆威啊。」 从好友口中确认了这人的身分,贺潆潆双手微微颤抖,一手抚着失速狂跳的胸口,惊惧得说不出话来。 爹自从娘去世后就未再娶,身为独生女的她,日后将继承万贯家财,所以尽管是个药罐子,但在几座金山银矿的诱惑下,上门说媒的人潮仍是络绎不绝。 因为厌倦那一个又一个上门提亲的名门大少,亦讨厌缠人的媒婆,所以,当她偶然听闻缪家堡少堡主令人畏惧的种种事迹后,便心生一计,差随身丫头到街头巷尾散播消息,说她是他看中的媳妇,从此之后耳根子才清净许多。 当时,她真的没想到应该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边的男人,有天会站在她眼前…… 她咽了口口水,「呃—其实,其实……我得先走一步了。」 缪霆威神情凌厉的俯视着她,「要走可以,但你欠我一个解释。」他完全没有退开的意思。 他的话,让贺潆潆的脑袋再度空白,「我—」 「你干么咄咄逼人?」倪夏曦见不得好友被逼问,想上前,却被丈夫扣住手臂。 龙伦摇头,「霆威是我的好朋友,我很了解他,他脾气虽不好,但很明理,绝不会无端放出莫名其妙的消息,所以若有人故意散布谣言,被他发现,他的处理方式是让对方说的谎好的不灵坏的灵!」 话里的弦外之音,除了倪夏曦之外,贺潆潆可都听明白了。 可是比起思考自己的谎究竟是好是坏,他们是朋友的事更令贺潆潆错愕,「我以为缪少主是个没有朋友的人……」她喃喃的说,当初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敢放话,不担心有人传话给他而谎言被戳破。 「陵亲王是唯一的例外。」缪霆威冷笑,「恶名昭彰的我,因为没有哪家姑娘愿意下嫁,家人的确催得紧,没想到竟有个女人被我晾在南城。」 话又被他兜回来了,看着他脸上布满阴霾,连声音也冷了下来,贺潆潆真是心惊胆战,想走,他又像座山般伫立在她眼前。 「说来,我也冷落你太久了。」话语乍歇,缪霆威就用粗厚的大手执起她清冷柔腻的下颚,俯身吻上她的唇。 她瞪大了双眼,直觉的推打他的胸膛抗拒,但他强而有力的手迅速扣住她挣扎的双手,另一手则将她纤细的身骨紧紧压向他的胸膛。 「唔……唔……」 她苍白的小脸染上红晕,明亮的眼瞳气愤的瞪着他,可始终无法摆脱他霸气纠缠的唇。 他眸中带着冷笑,狠狠的吮吻,为她愚蠢的谎话祭出惩罚。 疼!他的吻、他的拥抱都把她弄得好疼,这个男人身上有着一股强大如漩涡的力量,让她只能被他恣意掠夺,早已紧绷的心弦更被这强烈的吻拉扯得更紧,无法呼吸,眼前立即一黑,昏厥过去。 看到她身子一晃,昏了过去,缪霆威眼捷手快的迅速抱住了她,手上的感觉却让他吃了一惊。她全身柔软无骨,如羽毛一样轻盈,纤细得令人心疼…… 心疼?他浓眉不由得一皱,这字眼出现的诡异,而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体香,更是莫名的困扰着他。 一旁的倪夏曦瞠目结舌,手指抖抖抖的直指着缪霆威,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这臭家伙竟当着他们一家三口的面,对着好友又亲又抱,还把人弄到昏倒 雅致的客房内,缪霆威双手环胸的再次打量躺在床上的女人,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世间少见的美人胚子。 「潆潆怎么还没醒呢?缪少主你太过分了,潆潆可不是花娘,任你乱亲乱抱,就算她是你的未婚妻,但你们也才见过一面而已,怎么可以这么失礼呢」 倪夏曦不甩丈夫拼命要她闭口的眼神,气呼呼的指着缪霆威那张讨厌的脸叫个不停。 「没错,贤婿真是过分了些,你们尚未正式嫁娶—」陪同女儿前来的贺定康知道女儿因这人晕了过去,也是有些气愤,可见到在缪霆威扫射过来的冷峻眼神,便顿时噤声。 「贺伯父又没说错话,你瞪他干么」 倪夏曦看到他对长辈无礼的态度,气鼓了双颊,伯父怕了不敢讨公道,那就由她来讨,她才不怕缪霆威呢!这是她的家,她的丈夫就在身旁,他敢动她 缪霆威抿紧了唇,冷冷的瞪向好友,「管一下你的妻子,不然,我一发火吓着她,怪不了我。」 「你有能耐—唔!」倪夏曦的嘴立即被丈夫摀住。 龙伦在她耳畔以低沉嗓音道:「相信我,你不会想看到发怒的他。」 她不信邪的看向缪霆威,可才一对上他阴冷得足以冻死人的黑眸,她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潆潆醒了!」贺定康高兴地说道。 缪霆威的目光立即回到床上的美人身上,虽然黑眸没方才那么冷,却还是深沉得不见任何波动,让人看不出他的真正思绪。 醒来的贺潆潆目光与他对上,他看到那双美眸里的惊悸与畏惧一点一点的离开,最后恢复平静。 「请让我跟缪少主单独谈谈。」她微喘着气坐起身,看着忧心忡忡的父亲、好友夫妻,以及一直随侍在她身边的两名丫头,用冷静的语气说道,然后把目光转回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男人身上。 众人听出她语气里的坚持,虽然不放心,还是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贺潆潆这才深吸口气,纯净的美丽眸子勇敢的直视着眼前男人,「对不起,缪少主,这一切皆因我而起,我会好好跟我的亲朋好友解释清楚。」 她没有指责他那个无礼的吻,因为,从那个吻和那时的眼神中,她感受到他强烈的怒火,显然他对她擅自拿他的名号来散播不实谣言而火冒三丈,这一点,她的确站不住脚,也无法斥责他的无礼。 她很聪敏,虽然孱弱却比一般女子多了一股爽飒气质,要不,就刚刚那记狂吻,一般女子便不可能以此平静态度视之,缪霆威很讶异自己的心里竟然对她的反应有了好感。 「潆潆欠少主一个解释,此刻便全盘托出,希望少主能包容体谅,不与潆潆一般见识。」 第三章 她娓娓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不可讳言的,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仍困扰着她,尤其他狂傲的眼神不时扫过她的唇瓣,让她的粉脸不由自主的发烫发红,只能低头努力压抑胸口失速的心跳及莫名的悸动后,再鼓起勇气抬头继续说,可从头至尾,那双霸气的黑眸都定视着她不放。 好不容易在那双极具侵略性的黑眸注视下说完一切,贺潆潆屏着气息,心跳如擂鼓的看着听完原因后一直不发一语的男人。 知道自己成了挡箭牌的缪霆威,脑中突地萌生了个连他自己都意外的想法,所以静静思索着是否真要实行。 室内的气氛跌入一片僵滞的沉寂中,而他注视她的眼神又太灼热,让贺潆潆忍不住开口打破静默,不安问道:「少主是不信潆潆的说词?」 「不是。」他终于开口,但灼灼黑眸里的专注仍令她忐忑。 「那么是?」 「既然如此,就将错就错吧!你干脆跟我上北方,这样我可以不被逼婚,你也不必再陷入过去媒婆纠缠不清的日子。」 此话一出,贺潆潆一脸惊愕的看着他,这是终身大事,他怎能如此轻易决定?还用这种像在谈论天气的轻松语气 「反正我也欠一个妻子,家人耗费心力的找了一大堆闺女,我还没看就觉得烦了,现在你出现正好省事。」缪霆威平静的继续说。 近一年来,他被家人逼婚逼得快烦死了,而她已及笄、家世良好、看来明理又识大体,加上赏心悦目……真要相处应该也不难,是个合适的人选。 「什、什么?可是、可是我一点也不想成为你的妻子啊!」她脸色忽青忽白。事情发展怎会如此荒腔走板? 一点也不想缪霆威抿紧薄唇,黑眸底下暗潮汹涌。这个女人,胆敢利用他的声名来吓人,却不买他的帐!除了面子被削的怒意,他心里还莫名生起受伤的感觉。 他冷冷说道:「缪家堡一向有呼风唤雨的能力,要什么有什么。」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戾神色,再次直勾勾的定视着她。 闻言,她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下,她很清楚缪家堡的能耐。 位处北方的缪家城富可敌国,主事的缪家堡更以经商闻名,只要有钱可赚,各种生意都接,再加上与朝廷的关系十分密切,一些朝廷不能做的事,都会由缪家出面搞定。 听说缪霆威自幼就跟着父兄南来北往,见多识广,很快便在商界崭露头角,可他真正有名的却是他的不可一世、脾气暴躁。 这样的一个人正跟自己目光对峙……贺潆潆突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彷佛自己已成了他看上眼的猎物。 「我从小体弱,光从南城到这里就走走停停,耗费了数月之久,我只会成为你的累赘。」她试着跟他说道理。 「那是我的事,还不需要『娘子』替为夫操心。」他扯笑。 「这是一生之事,缪少主是赌气才欲将错就错?」 「我说了,我有需要,而且我行事向来果决,尤其事关女人,我下决定更快。」 他的弦外之音是女人的事根本不值得他深思熟虑 贺潆潆皱起眉。女人在大多数男人眼里都只是无足轻重的存在,他显然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有些事潆潆不敢隐瞒。从有记忆开始至今,我天天都得有一碗雪山人蔘药汤入肚。」即使这话的用意是要他打退堂鼓,可说起事实,脸上仍是有着苦涩,「但我仍像个半死不活的人,就算成亲,也只能供着、看着,夫妻之间不可能只靠相知相许来维持,更何况我们连这点基础都没有,你真想娶个碰不得的女人?」 她的身 体弱到连圆房都不成瞧见她的苦涩神情,莫名的心疼又浮了出来,缪霆威淡淡说道:「我不介意,那方面的需求我自有对象发泄。」 他大剌剌的话让贺潆潆尴尬的红了脸,她深吸口气又道:「但你的家人呢?也能不在意?」 「大不了,我多纳几名妾。」 「可是—」 「够了!看你是要和我成亲,还是你要我派人戳破你擅自利用我的声誉挡婚的谎言,你自己选择吧!」 瞧他脸色沉下,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你在威胁我?」 「不是,只是想如你所愿。建议你,别再费工夫推辞,我这就向你爹说去,你休息吧!」 「呃?等等!」 但缪霆威早已步出房门,贺潆潆难以置信的揪紧了丝被,怎么会这样她这下真是惹祸上身,作茧自缚了…… 雅致的大厅里,圆桌上几只茶杯和茶壶都空了。 围坐在圆桌旁的三人,两人因为紧张、因为忧心而不住喝茶,龙伦则是一直为爱妻及贺定康解释缪霆威的为人,不得不一直说,茶水才喝得多。 发丝全白的贺定康在照顾宝贝女儿上一直战战兢兢的,就怕一个没顾好,女儿就香消玉殒,届时,缪霆威向他要人怎么办?所以南城里的亲朋好友都说女儿是他手上的烫手山芋。 虽然他疼爱女儿,但缪家堡他亦自知得罪不起,一直想将女儿早早嫁出去,可这会儿缪霆威真的出现了,他又舍不得、担心了起来,就怕他会马上带走女儿。 「陵亲王,潆潆的身子骨难耐长途跋涉之苦,请替老夫说说话,别让缪少主这么匆忙就把我女儿带走啊。」他频频拜托。 「是啊,瞧那家伙一脸凶相,潆潆嫁他,一定很快就呜呼哀哉的。」 倪夏曦也站在贺老爷那边,她对缪霆威的印象实在太差了,不过是在一次南下时偶遇潆潆,一见失魂是他的事嘛,怎么能狂傲的对外宣布潆潆是他少堡主看中的媳妇儿,谁也动不得,还自作主张说在她十六岁时就登门迎娶,可说要娶,又把人放在南城没个踪影。 哼!话全是他一人说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高兴就抱着人亲,这会儿,潆潆该不会被他吃干抹净了吧? 龙伦听到两人的话只能无奈摇头,想来他刚刚说了一大堆霆威的好话,这两人并没有真正的听进耳里。 他与缪霆威同拜一师,两人相处至少三年,霆威文武全才,个性豪迈、重情重义,处事有条有理、果决利落,虽然脾气不佳,但不是个不讲道理之人。 只是,他的霸气及狂傲无人能及,才造成普天之下没几人能跟他相处得来。 第四章 此刻,众人谈论的主角阔步走来,而且劈头就道— 「我要带她走。」 「不行!」贺定康跟倪夏曦异口同声,且动作一致的站起身。 缪霆威的黑眸一眯,冷觑着倪夏曦,「不知方才是谁怒声质问我何时要娶贺潆潆」 「呃—」倪夏曦顿时语塞。 他不再理她,上前一步,目光直视着贺定康,「请岳丈放心的把潆潆交给我。聘金,女婿会差人送至南城,至于嫁妆……缪家堡富倾天下,岳丈就不必费心准备了。」 贺定康怔怔的看着眼前俊俏挺拔的男人,论气势、人品,他都是人中之龙,可潆潆是他的独生女,他不可能不担心。「贤婿,往北方的路程太艰辛了,舟车劳顿,耗时耗力,实在太过折腾,我怕潆潆会撑不住。」他舍不得女儿就这样离开,更怕失去女儿。 「请放心,我会斟酌速度,抵达缪家堡后,就会立刻送消息给岳丈。」 「可是……那个……潆潆的身子可能不能……可能承受不了……我是指洞房花烛夜—」虽然以启齿,可为了女儿的命,他还是得说。 「我向岳丈承诺,在她身子仍虚时,绝不与她圆房。这一路上,我绝不会让她有事。」 龙伦也出声安抚,「若说这世上谁能以最快的速度、最安全的方式将贺姑娘带到北方成亲,也只有缪家堡有这样的能耐,我愿意为霆威担保,令嫒绝对不会有事的。」 贺定康仍然担心、不舍,但他也清楚,如果再让女儿回南城,并让缪霆威前来迎娶,那更是绕了一大圈,折腾女儿了。 于是,沉默许久,他眼泛泪光的看着缪霆威,「好吧,我就把我女儿交给你了。」 【第二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虽然倪夏曦硬是让潆潆多留了几日,可分离的日子终究是会到的。 因为拜堂要在缪家堡,而缪家堡太遥远,这一路带爱女出来已够折腾贺定康,若要他再往返南北,他也撑不住,为了让他见到女儿穿上凤冠霞帔的模样,众人特地寻来一套让贺潆潆穿着拜别。 虽然只有拜别,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个玉环你留着,这是你娘交代要我在你出嫁时交给你的,爹一直都带在身上。」贺定康忍着分离的不舍,从怀里拿出一只缄盒,一打开,一只由红、黄、绿、紫、橘所构成的五色玉镯静静躺着,微微发光,灿亮色泽如天上霞云,令人惊叹。 「这是五砂玉镯!又称夜光彩云镯,传闻世间只有两只,没想到竟有这机会看到。」龙伦见过相关图记,一眼便认了出来。 缪霆威也有些吃惊,没想到在短短的两个月内,两只珍贵玉镯他都见到了,只是另一个拥有者却是名贪官。 龙伦又道:「传言若把这只玉镯对月映照,便会发出五色光,如同夜明珠明亮。此物价值连城,还是别戴着免得引来觊觎。」 「是,陵亲王说的是,潆潆,你就收好吧。」贺定康连忙将盒子盖上,再交到女儿手上。 贺潆潆接过玉镯,感受到父亲话中的不合,再见到父亲泪湿眼眶,她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哽咽着叮咛他照顾好自己。 眼看父女俩离情依依,还有倪夏曦说不完的再见,缪霆威心想这样下去不知何时才能上路,所以干脆强势的拥着贺潆潆上车,这才得以启程。 蓝蓝天空下,车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京城,两人所乘坐的马车居中,前后四周皆有多名侍卫沿途保护。 「你还有时间后悔。」 马车内,贺潆潆看着缪霆威道。 其实,留在王府的这些日子,她明白了他是个桀骜不驯的人,不该也不会被她这样的人束缚,于是,一旦两人独处时,她便不厌其烦的将自己的身子状况告知,希望他打消主意。 她的体弱来自先天的心疾,无法医治的,所以她希望能劝阻他放弃娶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她,但他也总是回应跟此刻一样的答案。 「本少主从不做后悔之事。」 她轻叹一声,看他慵懒的坐卧在卧榻上,右方半拉起的帘子照进了一车的阳光,映亮这顶宽敞舒服的马车,也将他脸上的神态照得一清二楚。 她看见他黑眸里闪动着这些日子常见的嘲弄,轻叹了口气,「夏曦曾跟我说,你常将女人吼到哭,可见你并没有心思去对待一个女人,那又何必带着我,自找麻烦?」 半敛着眸,缪霆威眸中的嘲讽更为明显。 「我吼女人,是因为那些粗俗的女人脑袋无物,不知道我的身分,只猜出我非富即贵就投怀送抱。」他顿了一下,「其中也有知道我身分,但愚蠢的认为可以让我爱上她、娶了她,让她成为缪家堡的少主夫人,呼风唤雨、享尽荣华。」 「我以为少主曾说过没有姑娘愿意下嫁?」 「是,因为那些女人跟你一样善变,尚未见到我之前对外说要嫁我,但一旦有机会跟我相处,真要她嫁,她就哭了、逃了,说她一点也不想当我的妻。」 他的讥讽令贺潆潆白的脸蛋瞬间涨红,但她仍鼓起勇气再问:「听来这两者皆让少主厌恶,既然我也是其中之一,少主怎么独厚我?」 这一席话像是取悦了缪霆威,他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 闻声,贺潆潆有一种受辱的感觉,只是看他一脸快意,她又突然觉得传言有误,至少截至目前为止,她还没有看过他盛怒中的火爆脾气。 缪霆威拿走背后的软垫,缓缓坐正,没有忽视她美眸中的隐隐怒火,从那日她面对他时冷静的态度,他就知道她有个性,虽然她的外貌看来温柔婉约,可显然是外柔内刚。 两人身前是张小桌,桌上摆了茶壶与杯子,虽然马车摇晃,但这些搁置在马车上的日常用品皆镶有磁石,因此都能固定,桌子下方还有抽屉,备了各式干粮。 他优雅的拿起茶壶替自己倒杯茶,拿起杯子轻啜口茶后,才淡淡回答,「别低估了我,也别低估了你自己。」 意思是他有足够的辨识能力,看得出她与那两类女人的不同。 贺潆潆抿紧了唇,他话里的意思她听出来了,勉强可说是称赞呢,但不知为何,她跟他在言词的交锋上似乎都占不了上风,这情况莫名的令她感到沮丧。 第五章 他放下杯子,好心的倒了另一杯茶给她。 「谢谢。」她闷闷的伸手接过,低头啜了一口。 「休息吧,路程遥远。」 「嗯。」 放下杯子,她看见他再次躺卧在软榻上,只是,要她在他对面躺下小睡,她做不来,只能将身子往后靠上软垫。 「躺下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贺潆潆脸红的看着眼睛明明闭上的男人,「我、我没担心你会对我做什么,这是马车——」 他笑了,「在马车上做那种事有不同的乐趣,日后待娘子的身子调养好,为夫会——」 「请少主自重!」听他愈说愈粗俗,她不悦的打断他的话。 「该改称谓了,何必矫情?」 「我并非矫情,你根本不认识我,根本没有理由这样说!」她有些生气。 缪霆威睁开眼,「缪家堡搜集消息的速度是娘子难以想象的,娘子从出生、丧母、到散播我看中你的种种大事,或是你熬夜数月只为倪夏曦绣鸳鸯枕被,最后差点去见阎王爷的蠢事,为夫都一清二楚。」 贺潆潆急抽了口凉气。难怪,她一直有种感觉,仿佛连隐藏在最深处的自己也被他看穿了。 「所以,别再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他冷笑一声,「我们之间要分享的绝对超乎你的想像,不需太过矫情,你是美人又是我的妻子,而我不是柳下惠,你愈早看清楚我粗俗的一面,日子愈好过。」 语毕,他再次阖眼。 她怔怔的瞪着他,好半晌才缓缓在软榻上躺下,但眼腈却迟迟无法闭上,它们像有自己的意识,直直瞪着那张与自己距离不远的俊美容颜。 这桩婚事是她招惹来的,一开始就处于下风,看来,也似乎永远没有占上风的一刻。 轻叹一声,她合上眼眸,随着马车的摇晃,终于也进入了梦乡。 夜色如墨,贺潆潆喘着气,一直跑一直跑,在她身后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贺小姐在那里!快!」 在如蛛网的街道上,她仓惶无助的跑着,她好喘,心口好痛,可一回头,身后还是有一群公子哥儿追逐着她,从四面八方的街道朝她接近。 「贺小姐,我们聊聊。」 「贺小姐,你是我的。」 「贺小姐,我好爱你。」 一个又一个公子追逐着她,她吓坏了,想喊丫鬟,可是她们也被隔绝在这些追逐着她的人墙之外,所以,她只能拼命跑,但那些疯狂的男人仍不放弃的一直追。 「走开,别……别追着……我……」 她努力的跑,突然一阵狂风吹来,那些追逐她的人倒的倒、退后的退后,她也跌倒了,就在他们站起身来,个个一脸邪笑、吞咽着口水靠近她时,一个高大身影突然飞掠而至,一把抱住了她,她吓得抬头,惊愕的瞧见抱住她的人竟是缪霆威! 吓! 贺潆潆猛地喘了一口气,一切景象消失,她从梦境里惊醒过来。 她不停地喘着,耳朵里只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牢牢环抱着,脸紧紧依偎在一道宽厚的胸膛前时,她大为震撼,吓得一抬头,竟如梦境中一样,缪霆威一双灼灼黑眸就直勾勾的看着她。 「快放开我!」她急斥。 他依言放开了她,见她如惊弓之鸟般从他怀里迅速逃开,背贴着马车边缘坐着,有些不悦。 她一脸防备的看着他,问道:「你干、干什么?」 他挑眉,「你太吵了。」 她一愣,「什么?」’ 「正确说法是你作了恶梦,呓语不断、呼吸短促,吵得我无法睡,我过去要唤醒你,没想到你却投怀送抱,紧抱住我,我也只好抱住你了。」他故意说得很无辜。 他话未完,贺潆潆一张粉脸已涨得通红,「对、对不起……」她羞得无地自容。 「无妨,我们是夫妻,只是——」缪霆威蓦地收起笑,「追着你的恶人是谁?你一直喊着「走开,别追着我」……」 一提到那个曾经发生在现实中的恶梦,她不由得轻颤起来。 恶人何止一名?她曾经瞒着父亲,带了两名丫鬟外出,没想到却遭到那些求婚被拒的公子哥儿围堵,甚至在她虚弱逃跑时恶意追逐、口出秽言,还想摸她、亲她,若不是因为她昏厥倒地,吓得他们急忙逃走,她真不敢想像自己会发生什么事,因为其中有几人根本己半醉…… 只是,这个恶梦她已梦了无数次,却是第一次出现不同结局——眼前这名俊美得令她无措的男人救了她……这代表什么? 是她对他产生依赖?还是他给了她安全感? 缪霆威也坐起身,此时车窗外的阳光斜照,只照亮车内一角,他恰巧坐在光影交界处,俊俏的脸庞一明一暗,更现邪魅之气。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看她微微发抖的模样,他蹙眉再问。 「不过是恶梦呓语,不值多议。」她不想谈,勉强镇定的回答。 感觉出她的不安,缪霆威不想勉强她,所以难得的没有追问下去。 自京城离开已有五日,他不得不承认贺潆潆的确是一名难得一见、胆识过人的大家闺秀。一直以来,只要他一记冷眸扫过,鲜少有女人不害怕,像她那两个陪嫁丫头就吓得直发抖,但她这名主子却能与他同坐在一车,还能侃侃而谈。 但他与她毕竟未完全熟悉,她总是多少会精神紧绷,在马车上又睡不好,大概是因此才招来恶梦吧? 此时,空气中再度传来贺潆潆熟悉的中药汤味,她这才惊觉马车已然静止。 「我们又停下来休息了?」她语气中有着好深的愧疚。 「你喝药的时间到了,不停也不成,岳丈交代,每日必喝。」 同一时间,马车外也传来丫鬟小唯怯怯的声音—— 「请问少主,我家主子睡醒了吗?」 「小唯,我起来了。」贺潆潆连忙应声。 蓦地,马车的布帘被掀起,清秀的小唯端了碗仍冒着烟、黑黝黝的药汤,一如前几日,缪霆威接过放在桌上,小唯退下,布帘又被放下了。 贺潆潆轻声的跟他说了声「谢谢」,拿起汤匙边吹边喝起来,而他一双黑眸则是定定的看着她。 第六章 这让她愈喝愈不自在,急着想快点喝完,于是加快动作,没想到他又突然伸过手来,轻轻压住她拿着汤匙的手。 「慢点,别烫着了。」 「呃——谢谢。」 待他放开手,她连忙低头,静静的继续喝药汤。 偶尔,他会有这样的体贴,但也只有在这样特定的状况下而已,他说了,他可不想半途办丧事,大概是因为这原因他才对她好些吧。 在她喝完药,他让马车又多停顿一会儿后,才示意车队继续前行。 一想到这五日只有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她一脸愧疚,双手交握的看着他,「我想,还是请少主先行带队北上,你要忙的事肯定不少,可我——」 缪霆威伸手示意她不用多说,当然,她不改「夫君」的称谓,他也暂时由着她,反正最后她总是要叫的。 「我是恶人,仇人无数,你一旦落单,你跟两名丫头绝对会被抓、被恶意对待,最后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别再说这种愚蠢的话。」 「真是如此?恕潆潆不认同,我身为你来婚妻一事在南城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可从未有人上门寻仇,还有,先前你提过那些想嫁给你但又善变的女子,也都无仇人找上门吧?」她很讨厌他话中的恫吓以及——他说自己是恶人的自嘲,那种语气让她的心莫名一揪。 他嗤笑一声,「是没有,因为说那种话的女人实在不少,就没人当真,可是,从你跟我同车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成了目标。」 「目标?」 「是,缪家堡做的生意五花八门,在各地都有客栈、钱庄、镖局及商行,消息流通很快,这几日已有不少探子迅速送来消息,说我们被盯上,要特别小心。」 「这样值得吗?」她突然间道,「为了我这样的人,让一行车队走得慢而小心,危险度不也会因此增加吗?」 「什么叫你这样的人?」 「我说过了,我不是一个绝佳的妻子人选,我恐怕活不久。」她从小就是个被死亡阴影笼罩的人,随时都可能死去的她,实在不值得他大费周章。 缪霆威没来由的讨厌起她话中的豁达,那种像是无牵无挂的语气让他负气道:「短命更好,我一点也不想找个叨念我到老的妻子!还有疑问?」 这个男人,口气这么冲,但黑眸里的不悦却如此明显,难道—— 「你不希望我早死,是吗?」贺潆潆很惊讶。 「我杀的人太多,血腥场面也看多,只是烦了,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别开头,口是心非的说。他知道她其实想活着,才会喝下那一碗碗难入口的药汤,可她又总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别人,不愿造成负担,这样的心思让他的心有点难受,甚至是不忍,虽然,这种感觉根本一点狗屁道理也没有! 贺潆潆常常一人独处,所以感觉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敏锐,她的确见到他那双黑眸里一闪而过的不忍,有点难以相信的喃道:「你竟然是个善良的人……」 这女人!被看破心思的缪霆威黑眸半眯,凶巴巴的怒道,「你还不认识我,别这么快下评论!」 但他这一凶,就更让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开心的说:「不,我相信我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 他蹙眉,直勾勾的瞪着眼神坚定,脸上还漾着一抹诱人笑容的粉脸,沉下脸说:「别想讨好我,我不会因此放你走!」 她知道他误解了,只是,他的防备心未免也太重了吧! 因为从这一天开始,除非必要,他几乎不跟她交谈。 马车内,一片静默,偶尔只有翻看文件或写字发出的声音。 即便是赶路,每日仍有些缪家探子送来卷宗,缪霆威总是在车内边看边批示。 贺潆潆本以为只有皇上才会日理万机,但这段日子看下来,身为缪家堡的少堡主也不遑多让。 此刻,他拿着毛笔批示卷宗,她则静静地在另一旁看书,各据一角。 突地,缪霆威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对她开口说:「日后,你是缪家堡的少主夫人,一些情况你也该知道。」 「呃——不用了。」 不理会她的拒绝,他一反这几日的寡言,详细说明缪家堡的现况。 缪家堡有许多训练有素的密探,专门搜集各方消息,而缪家最大宗的生意就是押镖,进出缪家堡的人物自然也相当复杂,三教九流皆有,堡里人员众多,但日后她跟他住的致远楼是禁区,只有几个特定打扫的仆人能进出。 至于缪家堡所经营的钱庄、酒楼、客栈等等都是缪家编制的分堂,负责各个区域的布线、支援,所以,由缪家堡押送的镖物至今从未被劫,但从未被劫不代表无人劫镖,树大招风,缪家这块金字招牌有很多人想打破,除了可以证明自己的能力比缪家堡强外,那些押送的镖物也大都价值连城,抢一件就可以衣食无忧。 贺潆潆只是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沉静得令缪霆威差点说不下去。 但他得说完,就他得到的情报,接下来的路程状况会更多,他得让她知晓,如果他们始终走宫道…… 「我们这一趟走到这里,已由沿途的各分处帮我们搬走不少石头了。」 「石头?」她终于有了反应。 「挡路的、寻仇的,全被我的人杀了。」 贺潆潆脸色陡地一白,「杀了?」 他冷笑,「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一路怎么能走得这么顺遂?」 她愕然的瞪着又将目光放回卷宗上的男人,她知道,话题结束了。 可她无法就这样接受,一想到她行走的一路上有许多人死于非命,她便感到毛骨悚然。 缪霆威悄悄抬头瞥了神情惊惧的她一眼,目光又回到桌上的文件。 他承认自己对她有一股莫名的私心,之所以告知她缪家堡的黑暗面,是要她有心理准备,他知道她会害怕,所以严禁任何杀戮场景在她面前出现,导致沿途的各分堂战战兢兢的,要是其他女人,他才不管她们会怎样,可面对她……不过也是一个女人,为什么他会替她想那么多? 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只能烦躁的抛下纷乱思绪,专心处理堡里的各项事情。 第七章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这一日,缪霆威等人抵达一处热闹城镇,而且一入城,就有缪家人引领他们到缪家堡分堂经营的「悦来客栈」入住。 片刻之后,缪霆威跟贺潆潆就在客栈的上等厢房内,面对面用餐。 见她胃口欠佳,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缪霆威心里莫名的有点火。 从他告知她缪家的黑暗面后,原本吃得不多的她就吃得更少了。 他知道她的内心受到不少冲击,但她没有呼天抢地的要求他放她走,也没有以泪洗面,只是当个没有声音的女人,总是静静的吃、静静的喝、静静的看书,可他宁愿她发泄出来,也不愿她把事都闷在心里。 蓦地,他注意到窗外一隅有人影闪过,立即大吼,「来人!」 贺潆潆被吼声吓了一跳,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时,缪霆威就已经抱住她一个转身,她感觉到有什么擦过她的脸颊,然后眼前的景象就令她忍不住尖叫。 几名蒙面黑衣人拿着泛着阴森冷光的剑,像闪电般猛攻向她,但缪霆威面对这波攻击,始终拥着、护着她,在一道道森冷的剑气中穿梭飞掠,连她的衣抉都没让他们沾到。 同一时间,在楼下、客栈外也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哀号声,可见埋伏的人相当多,也因此一些贴身侍卫到现在都无法赶到厢房来支援。 缪霆威没有动手杀人,只有闪躲,是因为不想让怀中的人儿看到血腥画面,但这些家伙却一再逼进,简直找死! 就在一柄利刃划破贺潆潆的裙摆边缘时,他的黑眸瞬间迸出冷光,眨眼间夺走其中一名黑衣人手上的利刃,再狂扫过那几名蒙面黑衣客,一时之间,血花飞溅,多人遭利刃穿腹而肚破肠流,有些人则是断手断脚。 贺潆潆惊骇不已的闭上眼睛,可却无法一直屏住呼吸,那窜入鼻息的骇人血腥味令她频频作呕,凄惨哀号更让她颤栗不已。 终于,缪家随侍们或是浑身浴血、或是带着沾染鲜血的刀剑冲进来,可一见到厢房内令人沭目惊心的景象,就都呆住了。 突然的宁静让贺潆潆下意识的张开眼想一探究竟,但见到黑衣人死状凄惨无比,她急喘一声,吓得再闭上眼睛,颤抖的身子则紧紧的贴靠在缪霆威坚硬的胸膛。 他拥着颤抖的她,示意手下收拾后,立即带着她离开到另一间没有被破坏的雅房。 他将她放在床上,没想到她的双手竟然紧揪着他的衣服不放。 「没事了。」他轻声安抚。 贺潆潆这才张开了眼,一看到自己的手紧抓着他,她脸红的连忙放开。 要自己不去在意那双小手离开他时所涌上的空虚,缪霆威站直身,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刚刚走过来时,看到你的丫头在楼下没事,我叫她们上来伺候你沐浴更衣。」他身上沾了不少血,她也是。 「谢谢你,你没有受伤吧?」 她关心他?他脚步一停,头也不回的问:「你不觉得我太狠?」 她看着他的背影,狂乱的心渐渐冷静下来,「他们很不友善,如果可以——不,刚刚的情形根本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他们看似要置我于死地,其实目标是你,但你并没有放下我,谢谢你。」 她真的不愚蠢也很敏锐,这样的女人当妻子是好是坏?缪霆威没回头看她,只是阔步走出去,思绪再度陷入无解的回圈。 【第三章】 因为这次事件,缪霆威决定改走水路,减短行程。 过去出门时,为求安全,他们总是移动迅速,而且山路与水路交换并进,这次是考量到贺潆潆的身子,才走好走的官道,并以龟速前进,自然让那些仇家有了时间聚集埋伏。 所以这一日,他们特别赶了一段路,来到渡口,但贺潆潆一瞧见那看来单薄又随着水波摇晃的小船,心便凉了半截。 缪霆威也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但这是不得已的决定,「上船吧。」 「嗯。」她点头,只是看着横在船与渡口间摇摇晃晃的接驳木板,她还当真跨不出那一步。 「我抱你?」 「不、不用了。」 结果他没抱她,却是牵着她的手上了船。 虽然走的是水路,但他们前后仍有数十名手下随侍戒护,陪嫁的小唯跟小月则被安排在另一艘小船。 贺潆潆发现缪霆威很孤僻,大多时间都是她跟他独处,他没有小厮在侧,也不让两个丫头随侍照顾她。 可此刻,她真的希望小唯跟小月在她身边,因为她已经晕得想吐,一点都不希望他看到她的狼狈状。 缪霆威也看出她的不适,事实上,从在悦来客栈被血腥的一幕吓到后,她的气色就一直不好。 只是因为这里仅是一条不大不小的山间溪流,所以无法乘坐大船,仅能以最轻便的渡船行进,可水速湍急,船身摇晃得厉害,没多久就见她手抚着额际,坐着时,身子摇晃,躺下来,似不舒服,又坐了起来。 贺潆潆想到外面去吐,但她难受得站不起来。 他蹙眉看她,见她额上冷汗直冒、脸上白皙皮肤已泛青,嘴唇发白,一手抚胃,看来怕连胃都在翻搅了。 这一路下来,她柔顺而坚强,不曾喊苦,即使身体不适,也会尽量隐藏,不想干扰到他,这些他都看在眼底…… 抿紧了唇,缪霆威突然伸手将她揽过,让她的头能舒服的枕在他的腿上。 仰望着他的俊颜,贺潆潆倒抽了口凉气,「不妥,快让我起来——」 「我看不出来有何不妥。」 「可是……」 「你好好睡一下,这条水路很快就过了。」说着,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按住她的额际,再缓缓往下,沿着她的脖颈按压。 她原本屏着呼吸、身子紧绷,但在他适当力道的指压下,身体逐渐放松,晕眩感降低,胃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但就在他的手继续往前滑到她的锁骨,还要往下时,她陡地一僵,「不可以——」 看着她尴尬的诱人红颜,缪霆威俊美的脸孔勾起一丝邪魅的冷笑,放肆的手继续往下。她的肌肤柔腻,身上有一股诱人的处子香,而她已是他的妻…… 心跳紊乱的贺潆潆脸色一变,想也没想就伸手揪住他的大手,「不可以,你答应我爹——」 第八章 他黑眸半眯,「我答应不会跟你圆房,却没答应不碰你。」从遇见她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找过女人,此刻美人在抱,顿时触动压抑太久的欲望。「我们已是夫妻。」 「不!」她心中波涛起伏得更剧,「我们不算夫妻,就算我爹已经把我交给了你,可我们未曾拜堂,所以男女礼教仍不该逾越,请你尊重。」 她的语气可真坚定,坚定得让人生气,美人他看得太多,有如此脱俗出尘神韵的极少,有此固执执拗的更少,这样有脾气的美人……啧,他的手离开了,再次回到她的脖颈,乖乖在该处轻按。 沁凉的风突然吹来,吹开了船舱的帘子,见到她打了一阵哆嗦,缪霆威想也没想的就拿过放置在一旁的披风为她盖上。 看见她以奇怪的眼神瞅着他看,这种眼光莫名的令他恼火,好似他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但——该死的!他此刻不就在做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看错你了。」因他的动作而胸口一暖的贺潆潆微笑道:「我以为你不会是个温柔的人。」 他抿紧了唇,粗声反驳,「我可以对女人温柔,但无所谓爱与不爱,因为我也会对女人残忍,你最好小心,别把心掏给我!」 「不要掏心,是警告?」她想知道他的用意。 他喜欢她的聪慧与坦白,所以也没有隐瞒,「这是善意的绝情,你不想受伤就守好自己的心。」 好狂妄啊!可偏偏她已看到了他在狂妄下的另一种面貌,善良而温柔,这样的男人是她的夫君……贺潆潆忍不住微扬起嘴角,对于这一趟进入人生新阶段的旅程似乎没有像一开始那样的抗拒了。 只是,路程仍然是辛苦的。 她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耐心,他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病痛,总之,这一路颠簸北上,他们停的时间比动的时间多,一个地方停个三、五天更是稀松平常,因为她染了风寒、因为她晕眩头疼、因为她呕吐难眠。 从京城回北方的路程,贺潆潆相信依他的能耐,半个月就能抵达缪家堡,但这次前后已耗了近两个月,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离缪家城听说只有一天路程。 「少主可以先进城了。」 「不差这几天。」 她笑,因为大多时候,他们的对话都很类似,他的表情也很类似,总是蹙着一双浓眉盯着她看,因为大半时间她不是坐着就是卧着,长途跋涉的确让她虚弱得有如婴儿。 「我看到、我看到大草原了!」 此刻的她半坐卧在马车上,遮住视线的车帘已高高拉起,让她可以看到这片北方的辽阔风景,远远的,还能见到马群与几座穹庐,有牧羊人、有白色羊群……好美,美得不可思议。 「还有鹰!」她看向了蓝天,见到一只苍鹰在天空盘旋,美眸中写满惊喜。 但这一幕幕大自然美景缪霆威都没看到,他只注意到她的脸,「你的脸色好苍白。」 「但我的心好雀跃,好兴奋!呼呼呼……」情绪的激动让她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见状,缪霆威只想对她咆哮,要她停止,更想将她拥入怀中,但这种渴望是不对的,根本没有道理……大概是因为这个女人实在太纤弱,体质更是烂得可以,对从来生过病的他而言,才会将他心中从来出现的怜悯之心给勾起吧。 蓦地,远远的看到一名红衣女子策马驰骋在大草原上,飞快朝他们的车队急奔而来。 「在一片生气蓬勃的草原上,美人充满朝气的在马背上与风竞速,我好羡慕啊,汉族女子,尤其是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吧。」她忍不住呢喃。 他低头,看到她直视着前方的美眸里有着浓浓的渴望,立即说:「你也可以。」 「我不行的。」她从未骑过马。 「事在人为。」 她惊愕的看着他陡地起身,示意车夫停车后,该名红衣女子也已来到。 红衣女子的相貌极为艳丽,一双媚眼顾盼生波,「少主,终于盼到你回来了。」 笑盈盈的脸,带着撒娇的嗲声,两人之间应该有什么特殊关系,才让这名女子高傲的对她视而不见,视若无睹的以倾慕眼神看着缪霆威吧?这份认知令贺潆潆韵胸口突然一闷。 但缪霆威对女子却没有如此热络,只是漠然的看着她,「金妍,借你的马儿一用,你坐我的马车回去。」 金妍含笑的脸顿时一僵,但还是勉强点点头,下马退到一旁,看着他翻身上了马背,朝那名仍坐在马车里的大美人伸出手。 她知道这女子是谁,事实上,整个缪家堡的上上下下都在等着迎接她! 「可是……」缪霆威虽然朝她伸手,但贺潆潆仍是惊骇犹豫的看着眼前高大的白马,它看来不太友善,一如它的主子,先是重重的喷着鼻息,接着又昂首嘶鸣。 缪霆威黑眸一眯,使劲一扯缰绳,强悍的白马似乎感受到骑士的不悦,不敢再躁动,立时安静下来。 「上来。」他又再次唤她。 她这才怯怯的伸出了手,下一刻,缪霆威便捆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一拉就将她拉到怀里坐下,然后又示意金妍将车上的披风拿来为她披上,即一扯缰绳,策马奔去。 金妍见状,只能咬着下唇,嫉妒的眼眸瞪着扬起尘土的前方,双手握成了拳头。 缪霆威拥着贺潆潆策马而行,风在她耳边呼啸,速度飞快,而马背颠簸并不好坐,但奇怪的是她不害怕,因为他的披风包裹着她,她亦被他安全的护卫在怀里,眼前苍茫的大地在她眼前无限伸展开来,她忍不住感动得热泪盈眶。 「看到了吗?」他低头看她,却看到她泪眼汪汪,「为什么哭了?」 「我太感动了,这是美梦成真,是喜极而泣,我多么向往能做这样的事……呼呼呼……」或许是太激动了,她的呼吸又变得急遽起来。 他连忙放慢了速度,另一手忍不住将她拥得更紧。太可恶了!一个女人怎么能如此娇弱,有那么多想做的事却什么事也不能做,他都为她感到心痛了。 第九章 可过往的记忆迅速在脑中浮现,他黑眸陡地一眯,对刚刚掠过脑海的想法感到生气,他怎会为一个女人心痛?他忘了他只能当一个残忍无情的人了吗?绝不可以再有人因为他而受伤了,对,不可以! 他猛吸口气,冷声说:「坐好,我们要进缪家城了。」 一踢马腹,马儿再次撒蹄飞奔,缪霆威则趁此时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他不能再对她起怜惜之心,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缪家城是位于北方大汉的一个绿洲城市,也是许多商旅行经之处,异族人民往来频繁,服装亦呈现多种样貌,就连吃的食物也很多元,有汉人面食,也有游牧族人爱吃的烤饼、烤羊、马奶酒等。 缪家城在东西各有一道城门,四周建有城墙箭垛,内城街道洁净、井然有序,街道上熙来攘往,马车穿梭而行,此起彼落的叫卖吆喝声更显繁荣景致。 主事的缪家堡是城内最大建筑,拜缪家堡威震八方之名,没有盗匪敢在这里为非作歹,外族与汉族在相处上亦是和乐融融,要是有人敢闹事,第二天就会在城内消失,据传,都是缪家堡与宫家联合派人整肃,维持城内的秩序。 尽管缪大当家因为一次的护镖行动中受到重伤,而将堡中的大小事交由以冷硬残暴闻名的儿子缪霆威当家,城内百姓们对缪家仍相当敬重,所以,在刚刚看到缪家的马车队伍奔驰而过时,众人纷纷行了注目礼,可没想到才各自干活儿没多久,又见缪霆威策马奔驰,像阵风似的呼啸而过,有人眼力好,瞧见他怀中鼓鼓的,好像载了个人,不禁惊呼起来,可立刻有人不以为然。 「看错了吧?缪少主孤僻成性,连贴身护卫也不要,总是独来独往的。」 「可是,好像是个小姑娘啊!」 「那更不可能,金妍姑娘跟他那么好,何曾见他们共乘?你一定眼花了!」 这会,缪霆威的怀里的确抱着贺潆潆,而且,她已被他点了睡穴。 他是愧疚,也感到懊恼,但更气怀中的女人。她是纸糊的吗?马儿奔驰稍快些,她便不适,最后更是差点昏厥,他只好先点了她的睡穴。 等回到家,他一定要她把身体调养好,不是因为他善心大发,也不是怜惜,而是因为她是美人,是一个只要是正常男人看了就会想要占有的女人,只是如此,他真的是这么想而已!他为自己的心慌意乱找了个理由。 就在他像阵风奔驰过街道时,缪家堡的老老小小早已站在大门前引领盼望多时了。 因为浩浩荡荡的车队都已进门,就是不见他们左等右盼的「少主夫人」。 缪家曾祖奶奶季宁秀,慈眉善目,虽然年已八十五,身子仍很硬朗,坐在家人特别为她备的黑檀木座椅上,脖子伸得长长的,就是想见见愿意嫁给冷戾难相处的曾孙的勇哉美人。 年约五旬的缪寒中与妻子何馨也是心急的等着。 当缪家在京城的探子将儿子破天荒带着女眷一路回来的消息送达后,他们是既惊又喜,只是当他们又得知儿子的车队所经之处必须加派数十名缪家侍卫在暗处保护,对埋伏寻仇的同行或结下梁子的穷寇恶徒大开杀戒时,便惊觉不对,依儿子小心谨慎的性子,应该知道走小路避开,没道理走官道,也没道理耗上两个月还回不来。 于是他们立即差人将贺潆潆的身世背景,包括祖宗八代都一五一十的查清楚,只是得到结果后,却是忧喜参半。 「是我们缪家没福气吗?威儿不是不愿娶妻,就是要娶个病千金?」 何馨一想到儿子要娶的女人就心酸酸,那样的姑娘,日后如何替他们缪家生个一儿半女,让缪家开枝散叶? 「不管如何,总是个好的开始。」季宁秀虽然年纪最大,但看得最开。 「是啊,何况贺姑娘才十六岁,年轻就是本钱,缪家堡要什么珍贵药材没有?好好的补一补,身体应当很快就会有起色,到时,生几个娃儿有何难?」缪寒中乐观的说。 季宁秀听了也是频频点头。 缪寒中对儿子的眼光有信心,虽然这孩子对他实在说不上孝顺,总是忙得见不到人,虽然他也明白扛下缪家生意的重担有多辛苦,但儿子有空让金妍侍寝,却没空挪个时间到致兴楼问候他跟妻子,让他有些难过,可身为父亲,他仍是希望儿子能找到幸福。 金妍站在一群奴仆前,心中愤怒不平,她能感受到身后奴仆们对她的嘲弄或同情的眼神。是啊,她终究飞不上枝头,但又怎样?她掐紧拳心,逼自己留下来,不让自己被遗忘。 蓦地,季宁秀开心的叫着,「来了!来了!」 「来了!」何馨也忍不住的笑叫。 缪霆威没想到家人及仆佣全在门口候着,他低头看了下怀中的人儿,迅速解开她的穴道,轻声说:「有人来迎接你了。」 贺潆潆困惑的眨了眨眼,先是意识到自己仍在他的怀里,然后迷蒙的视线朝前一看,不禁怔愣。 缪霆威感觉到怀中的人儿突然一僵,「怕?」 「嗯。」 「你的胆子应该没有这么小。」 她听出他的嘲笑,可她不在乎。她先是被眼前盘踞在山坡上的伟岸建筑给震慑住,然后令她害怕的是大门口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第一排或坐或站着几名衣着华丽的男女,在他们身后是看似小厮及丫头打扮的下人,他们整整齐齐的排列成四排,她在其中找到了小唯跟小月,看到她们,她才感觉不那么紧张,可往后一扫,她也看到了那个显眼的红色身影。 缪霆威扯住缰绳停下马儿,下了马背,顺手将她抱下,一手仍放在她的腰间。 贺潆潆尴尬的拉开他的手,粉脸酡红的向第一排的长辈们欠身一瞄,尴尬一笑,可是面对着打量她的一双双眼睛,一向冷静的她也觉得手足无措。缪家上下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少主夫人」,这对俊男美女的确很让人注目,少主有多么英气逼人他们都知道,而来报的探子虽然已经说过贺潆潆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但何谓难得一见,他们不懂,直到此刻才了解,她真是国色天香、有倾国之姿的大美人,瞧那双水灵明眸,粉白肌肤吹弹可破,唇红齿白,让他们都忘了移开目光。 第十章 缪霆威也看出自家人有多么无礼,可他不解曾祖奶奶为何也看直了眼,直到他困惑的看向贺潆潆,这才明白为什么,因为她原本白皙的脸庞飞上两抹嫣红,更添迷人神采。 他勉强移开眼神,「这是曾祖奶奶、爹、娘,你就跟着喊吧。」 疏离而淡漠的口吻配上一张冷峻容颜,如冷风来袭,马上将所有目瞪口呆的人冷醒,尤其是被点名的三名长辈,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得体。 缪寒中夫妻困窘的朝贺潆潆笑着致歉,季宁秀则是呵呵直笑。 「真对不住啊,但贺姑娘果真名不虚传,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绝色,我老太婆还以为老天爷派仙女来接我了。」 「别站着了,贺姑娘的身子不是不好吗?」缪寒中示意儿子该带人进门了。 贺潆潆感受到长辈们的关心,不由得露出真切的微笑,「请叫我潆潆吧,我们日后便是一家人,潆潆就斗胆跟着少主喊曾祖奶奶、爹、娘了。」 一开口,那股尊贵气质与大家闺秀的风范尽现,再加上美丽笑靥,又让众人看直了眼。 最后还是缪霆威直接拉着她的手走进大门,贺潆潆觉得他太无礼,但几位长辈似乎习惯了,仅是笑着跟他们一同走进大宅子。 她不由得拧眉。外传缪霆威与亲人间的感情并不热络看来地真的,尤其事关公事,他更是六亲不认。但她不懂。三位长辈让她一见就喜欢,为何他对他们如此淡漠? 缪家堡依山而建,盘踞在山坡上,就像是立在扇子的握柄,俯看地形如扇形的缪家城。 城四周有长长的围墙环绕,守卫森严,堡内以回廊、石阶连接了四楼八厅,在每个古朴又不失典雅的楼阁外还设有亭台、小河曲桥及假山,流水潺潺,竟似江南园林,令贺潆潆及小唯、小月足又惊又喜。 稍晚,缪家设宴,备了一桌好菜美酒,但一整天下来,贺潆潆已是疲惫不堪,只是在座的都是长辈们,她只能强撑,或多或少的吃着。 缪霆威就坐在她身边,尽管表情冷漠,但并未影响到长辈们愉快的心情,他的爹娘频劝贺潆潆多吃点,曾祖奶奶则是问题不断,像是—— 「像你这样柔弱的姑娘,怎么会有勇气嫁给霆威?」 「你是看上他哪一点?」 「这一路过来,看他那张脸可有后悔过?」 「其实他是面恶心善,忙碌的事多,跟我们没太多时间相处,但绝非如外界所言跟我们不好,你看,这会儿他是不是看来很亲切?」 有吗?贺潆潆尴尬的看向缪霆威,又急急移开目光。曾祖奶奶年纪大了,眼力不佳吧?他看来明明很冷酷,而且个性阴阳怪气,时而温柔、时而冷漠,她也难以捉摸。 不过这些问题她怎么答都为难,好在曾祖奶奶问得急,也没耐性等答案,她暗暗松了口气。 缪霆威深沉的瞥她一眼,随即又低头喝酒。曾祖奶奶对她的身世背景肯定了若指掌,干啥还问个不停?但她这个女人又是怎么了,老爱硬撑,她看来明明已经疲累不已…… 他不得不承认,她的逆来顺受实在很容易引发他的恻隐之心。 在看到她什么也吃不下,还得勉强振作起精神,微笑与长辈们闲话家常后,他愈来愈无法忍受,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 「可以了!她累了。」 季宁秀、缪寒中夫妇陡地停下交谈。他们没听错吧?他话里是不是带了一丝怜惜?可他的脸色又很臭,是怎样? 但姜是老的辣,季宁秀立即回神,顺水推舟道:「是啊,瞧我们兴奋得忘了该让潆潆去休息了,不过,有些问题,你得代她回答曾祖奶奶。」 抿紧唇,对上曾祖奶奶眸中浮现的兴味,缪霆威只能闷闷点头。 贺潆潆歉然的看着他,但他只是冷冷对她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人,于是贺潆潆起身向长辈们欠身道安后,在两名丫头的陪同下离开。 待她们走远,缪霆威才知道要后悔,胸口也起了一把无明火,不懂自己怎么会遇到她就净做蠢事! 见爹娘和曾祖奶奶都带着不同于以往的神情看他,他愈来愈不自在。 「我也累了,有话快说。」他忍不住也想走人。 「怎么突然想成亲了?」季宁秀慈爱的笑开了脸。真难得,她这曾孙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是啊,我们已替你选了好几名人选,没想到你动作更快,还要了一个药罐子。」何馨话里有着懊恼,「早知如此,去年你戏称要纳金妍为妾,我就该允了才是。」也许这会都替她生个胖孙子了。 儿子跟金妍在一起好几年了,但因为金妍的身份她实在无法苟同,而且她也认为儿子是刻意要让自己的声名更臭,才想纳她为妾,所以并没有答应。 「那是过去的事了。」他压根没打算纳金妍为妾,只是挡不了长辈逼婚才胡扯的。 「真的是这样吗?不是像我听到的流言,说虽然金妍曾是妓女,但你对她动了真情,才对其他女子不屑一顾,不想成亲?」 「那只是流言,总之,我带回了我的新娘,请你们选个黄道吉日,让我们拜堂成亲,我回房休息了。」 他漠然起身,向他们点个头,随即大步穿过侧厅,经过回廊,往致远楼走去,一路上,小厮、丫头皆是急急弯腰行礼,恭敬目送。 贺潆潆早已被安排入住同一楼园,此园分为三大区,书房、寝室、练功房,而寝室又分主房、侧厅、厢房,贺潆潆便是暂时住在清幽的厢房,不过,却有人刻意在此留下一件红肚兜,似乎是要提醒她,这里曾经有另一个女人存在,她也毫不怀疑是那名红衣女子所为。 撇开肚兜不管,这间厢房她很喜欢,因为只要跨出房门,或是任意开一扇窗,都能瞧见这似江南园林的风景,她仰看一望无际的天空。她的新生活将在这里展开了? 「主子,你会怕吗?接下来就要与少堡主成亲了。」她身后的两名丫头轻轻的问。 虽然这一路过来,她们都没什么机会看到或听到小姐跟缪少主交谈,但是光看缪少主那张冷得令人发颤的脸孔就够吓人了! 第十一章 怕吗?贺潆潆反问自己。不,她不怕,因为缪霆威对她总有几分说不出的呵护体贴,她知道他自己也察觉到了,甚至感到懊恼,这样的人,她怎么会怕? 「既来之,则安之,若不是他,我哪有机会来到这里看到大漠风景,还骑了马儿圆梦?还有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对他,我只有万分感激,他是个好人。」 窗外,一抹顽长身影静静伫立。 好人?感激?缪霆威抿紧了唇。他不是好人,也不可以是!所以,他得在往后的日子让她明白她错得多离谱,多么自以为是,多么天真。 【第四章】 谁知缪霆威还来不及让贺潆潆明白那些事,她已经早一步征服缪家上上下下,赢得众人的心,当然,金妍除外。 从贺潆潆住进来后,她的住处附近便多了一些打扫的丫鬟跟小厮远远看着。 因为他们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简直像是天仙下凡,而且她的笑容沉静嫣然,就如一朵恬淡出尘的百合,所以每个人跟她说话,声音都会忍不住放轻,做事也更加小心点,就怕惊吓到她。 除了绝美的外貌外,她还有一颗聪慧灵敏的心,琴棋书画样样行,整个缪家堡的男人跟女人三魂七魄都被她吸引了大半。 正常来说,一个男人若有如此美人相伴,怎么会舍得丢下? 但缪霆威就是舍得!他回来的第二天,就到马场去了。 缪家有自己的养马场,因为当保镖或运镖的工作,都需要有一匹好马,缪霆威便是花费最多心力与时间在培育马匹上的人。 他们从各地引进好马,配种培育出最好的种马。这种马耐力强、适应性强、体力好、体形亦高大匀称,可以说是全国最优良的马。 虽然他人在养马场,缪家堡的相关生意讯息仍有管事向他汇整报告,再由他指示下令,同样的,贺潆潆的事,下属亦会天天来报,让他了解她的近况。 他知道他们的婚事长辈们已经开始筹备,正待拟定宾客名单便可送出喜帖,就连聘金、聘礼也已差人浩浩荡荡的送往南城,没有失了礼数。 他也知道贺潆潆最爱待在面湖的凉亭里,燃起一炉香,优雅抚琴,听说,她所奏的乐曲柔和怡人,让人不由得驻足倾听。 他也知道她问及他的曾祖父、爷爷、奶奶,但家人只是简单告知说,他们都因为押运镖时意外过世了,她不知道,这件憾事,其实是他生命中最深沉的痛! 他更知道她魅方惊人,很快就让每个人喜欢她,当然,除了一个人。 金妍总是给她脸色看,但碍于贺潆漾即将成为少主夫人,她也只敢在「以为」只有她们两个女子独处时才敢这么做。 他还知道,缪家堡内,一些奴仆或亲戚的孩子见到他是吓得不敢乱动,但一看到贺潆潆便会围了上去,直喊着「仙女姐姐」。 听说,她总是笑得好开心。 这个女人,没有他也过得很好…… 有了这个认知后,他只觉得胸口很闷,脸色也很难看。 「呃……少主,那匹刚买来的野马把林华给甩下马背,还踹伤了他。」 年过四十的余乐宸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液。他杵在脸色阴沉的少主身边已好一会儿了,犹豫许久才开口,打扰了看似在沉思的少主,少主不会发怒吧? 听到声音,缪霆威便收敛了思绪。 他抿紧唇,看着跟前负责马场的余总管,目光再看到不远处,就见到一匹尚未驯服的黑色马驹正焦躁的在关着它的栅栏里绕圆圈,还不时昂首甩尾,粗声的喷着鼻息,而被他踹伤的骑师则被人抬往屋里去。 缪霆威走到栅栏前,看着仍然不悦嘶鸣的马儿。 坏脾气的家伙,你会跟我一样孤单的!他抿抿唇,回头看着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余总管,「日后再驯服。」 「咦?呃——是!是!」奇怪,每次遇到这种事,少主总是会亲自上阵,没有摆平马儿绝不离开的,这次怎么会这样? 转过身,缪霆威看着眼前一大片绿色草原,还有那些在草原上奔驰的马儿,脑海里顿时浮现那一日与贺潆潆共骑的画面。 该死!他竟然有点想念那张倔强、有骨气的美丽容颜…… 想起她那日回答丫头们说不怕嫁给他,他的心就更不平静,有些高兴,又有些气恼。 她不怕,是因为他给了岳丈承诺,说他不会要了她吗? 女人之于男人就只有那方面的实质用处,而他何其愚蠢,竟给了这样的承诺,真的是昏头了! 矛盾的两种情绪在心中翻搅,缪霆威烦躁的搔了搔头,大步离去。 这一天,阳光暖暖,缪家堡办喜事了。 堡内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上百名仆佣忙进忙出,上门的贺客来自四面八方、络绎不绝,送来的贺礼更是五花八门,叠得有半座山高。 堡外,为了分享喜悦,缪家大方的办了几百桌流水席,美酒佳肴让所有人无限取用,没有限制。 只是,虽然是喜宴,却没人敢在堡内闹酒,因为缪霆威尽管一身新郎喜袍,俊美的脸上却依然看不到半丝喜气。 而且,外头也不看好这桩婚事,因为与他成亲的是一名养在深闺的病西施,也许没多久就会香消玉殡,前景着实不乐观。 但不管如何,喜宴是热闹的,缪寒中夫妇、季宁秀穿梭在许多亲朋好友间寒暄,只是在宴客厅的每个出入口、厅外的回廊及亭台都有侍卫盯哨站岗,为这场喜宴多添了一抹紧绷的诡异气息。 接着,新郎新娘拜堂,在满室宾客的恭贺声与对新娘美貌的证叹声下,新人被送入了洞房。 金妍也夹杂在宾客间目送他们,她刻意打扮得艳光四射,走路也刻意袅袅娜娜的,却还是不敌那张让红巾罩了半张脸,却依然让众人赞叹的天仙容颜,一想到两人即将洞房,她就痛苦得只能将一杯又一杯的黄汤灌下肚,最后当然喝得烂醉,甚至嚷叫着要去闹洞房。 「快带她回房去。」 负责严密监控喜宴进行的管事们,知道身份尴尬的金妍在酒后会出乱子,所以早早就带她到侧厅与几名年轻管事共喝喜酒,一有不对,就让他们直接将人带走。 第十二章 「我不要回房!」喝得半醉的她还想挣脱架着她的人,但平时论武艺她便不及他们,更甭提她此时手脚已不灵活,只能被拖着走。 「我不要……他是桀骛的鹰啊,不该被任何女人绑住的,呜……呜呜……」 这一头旧爱在哭,可那一头的新欢也不见笑意。 喜气洋洋的新房里,一对龙凤喜烛映亮了室内,桌上放了一盘盘的桂圆、喜糖、花生……双红喜字贴上了柜子与窗上,红色珠帘则系在床的两侧,贺潆潆静静垂首坐在鸳鸯喜被上,但心儿揪得紧紧的,又紧张又有点莫名的期待,她已多日没见到缪霆威,好不容易又能见到他,心情不禁大好。 缪霆威则伫立在床侧,神情复杂,她平时素净着一张脸就已是倾国倾城,今儿个肯定更美了。 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复杂之外,他竟然也有一丝喜悦及期待,这一点令他很困惑、也很困扰。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圆桌旁,拿起喜秤再走回床边,屏住气息的以喜秤挑起喜帕,瞬间,他看痴了眼。 在烛火的光华映照下,眼前的贺潆潆身着凤冠霞帔,娥眉淡扫、轻点胭脂,美得如梦似幻,令人惊艳。 他在看着她吗?贺潆潆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才缓缓抬头,看见俊美如天上神只的缪霆威正眼神灼灼的盯着她看,让她无法持续直视,只好羞涩的又低下头。 回过神,缪霆威摇摇头,希望自己理智些,别让这迷人的氛围给影响,即使她是如此美丽…… 两人静静喝完交杯酒后,他为她摘下重重的凤冠,再也抑制不了心中的渴望,将她拥入怀中。 贺潆潆整个人一僵,想也没想就道:「夫君答应我爹——」 「我知道。」 但他后悔极了!她是如此的诱人,他必须努力维持理智,才能压抑碰她的渴望,但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后,想占有她的欲望早已愈发强烈。 因为他并未放开她,所以贺潆潆清楚地闻到他身上属于男人的麝香味,一颗心因而怦然狂跳。 这些日子以来,她知道他在马场工作,也会想念他,但对于圆房一事,她仍然害怕,尤其一想到父亲为她请来的神医,人称「女菩萨」的圆妙大夫跟她说过的警语——她禁不起生子的过程和痛苦,她就更怕了。 她还不想死,不想因为一次的情欲放纵而离开人世,她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想做,还有太多太多的人生风景想看啊! 缪霆威低头看着鬓发微乱,粉脸通红的怀中人,心中着实懊恼不已。 他是正常的男人,对一个绝色女人起欲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算不能圆房,至少也可以吻、可以抱,只是,他知道这些事一旦做了,欲火只会烧得更旺,他只会更加难眠。 该死!他忿忿的扯掉身上的喜袍,又上前将她的霞帔、红袍也褪下,再将她打横抱起,这一连串的动作早就将贺潆潆吓傻,所以她只是怔怔的瞪着他看。 「只是上床睡觉,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他闷闷的粗声道。 将人放到床上躺平后,他随即在她身边躺下,双手就搂在她的胸腹间,一条强壮的大腿则环住她的玉腿,既霸道又亲密,但今晚是洞房,再想到他那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贺潆潆自觉没理由挣扎,也不敢乱动了。 只是室内的空气既滞闷又暧昧,令她几乎窒息,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偷偷吐纳、调匀气息。 缪霆感觉得自己很自虐,因为她诱人的体香一直引诱着他,要嘛,他就跟她翻云覆雨,要不就应该放开她,找金妍发泄,但他又舍不得放开手,也不愿她因圆房而出事,宁受欲火煎熬。 真的是,乱了! 天泛鱼肚白,即使是新婚夜刚过,一向黎明即起的缪霆威仍一如过去在家时的习惯,步出房门前往书房,不同于以往的是,一向好眠的他,昨晚却是彻夜不眠的看着在他怀里僵硬许久才入睡的女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她睡得好熟、好沉,那是全然放松的睡眠状态,究竟是她太信任他,还是她太疲累?她真的不担心他会坏了承诺冒犯她? 此时,他神色复杂的回头再看了眼贴着双喜字的新房一眼,才转往书房。 在此同时,新房前的庭园里,金妍从隐密的凉亭中起身,身上穿的仍是昨晚的衣服,脸上也有未卸的残妆。 被带回房间后,她吐了几回,酒也醒了,然后就到这里呆坐着。夜风好冷,尤其拂过脸颊时更冰冷,因为她脸上有着未干的泪痕,让冷风刺痛了肌肤也痛到了心口,一整夜,她就像个傻瓜,怅然的瞪着新房,想像和少主洞房花烛夜的是她。 好几回她都想冲进去,但她知道,那只会让她从此被赶出缪家堡,所以硬是忍下来,直到现在看到少主伟岸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她才冷着一张脸要走向新房。 蓦地,急匆匆的脚步声往这里奔来。 「惨了!主子交代要早点过来替她梳妆打扮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别念了,快点走啊!」 不一会儿,金妍就看到贺潆潆带来的丫头气喘吁吁的跑到新房门前敲敲门。 「主子,你醒了吗?」 房内,久久没人应声。 「好安静啊,主子会不会已经……」 两个丫头脸色一白,急急推开门冲进去,却看到主子睡眼惺忪的从床上坐起身,而缪少主早不见人了。 「少主出去了?」贺潆潆没想到自己会睡那么沉,连他走了都不知道。 「是吧,可我们没看见。主子还好吗?昨晚有……噢,小月,你于么打我?」 小唯的腰被暗算,瞪了身边的小月一眼。 「怎么能这么问嘛,就算那个了,也不能怪缪少主,我要是男人,我也忍不住!」小月说的是公道话。 但也因此更突显出缪霆威的不同,他信守了诺言,尊重她……贺潆潆心里对他有了更多的好感。 此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半开的房门,贺潆潆连忙下床穿妥鞋子,发现那人竟是金妍。一见她的装扮和昨夜一样,脸色发白、眼睛浮肿,狼狈不已,虽然这段日子金妍刻意给了她不少脸色看,但昨夜对她来说,肯定很难熬吧? 一想到这里,贺潆潆便温柔的道:「进来坐吧,早晨天气沁凉,小心别染上风寒。」 第十三章 但金妍只是抿紧了唇瞪她。好一个清灵如天仙的美人啊,不过穿着一件白色内衫,披着一头尚未打理的乌亮黑丝,竟然就如此迷人。 她的身体虽然纤弱,但双眸明亮,总是绽放一股动人的慧点与温暖,说话的语气也很坚定,代表她不是一个没有个性的姑娘,外柔内刚的女子最容易引起男人的征服欲望,而少主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决定跟她成亲的吧? 反观自己在北方长大,十三岁就被卖入青楼,过了数年生不如死的生活,后来幸运的遇见少主,在他的帮助下离开青楼,一面学习一技之长,一面跟着他游走江湖,所以身上没有像她一样的温婉气质。 一想到那段不堪的过往,加上站在纯净无瑕的贺潆潆面前,一股自卑急涌而上,让她想也来想的就脱口道:「他不会是你一个人的,即使他娶了你,也还是会要我的!」 这什么啊?两个丫头顿时瞪大了眼,金妍胆敢对她们的主子这样说话?她的底细,她们可是偷偷问过其他奴才了,不过是名妓女嘛,还敢这么猖狂的来示威,太可笑了! 「我知道。」 贺潆潆回答得平静,就连那张梦幻的美丽脸庞也不见半丝波动。 金妍见状更是大冒肝火,过去几次也是,即使没有丫头在场,她也是这样的神情,算什么?把她当疯子吗? 「红颜薄命,像你这么美的女人,很容易遭天妒,很快——」她恶狠狠的诅咒着。 「金姑娘!」小月与小唯火大的要冲上前教训,硬生生的打断她的话。 但她们上前的步伐随即被制止,「退下。」 「主子!」两人气愤的看着自家小姐,人善被人欺嘛! 「金姑娘,我父亲叮嘱我一入缪家门就需恪尽孝道,遵从礼教,现在时候已不早了,我得梳妆打扮前去敬茶,你有什么事,我们可稍后再谈。」 贺潆潆一席话说得有礼,但语气中却有着不容驳斥的尊贵,震慑于这股气势,金妍更觉自己狼狈,猝然转身便跑走了。 贺潆潆怜悯的看了她的背影一眼,随即回身让丫头们伺候打扮。 两个丫头仍是忿忿不平,边为她梳妆边骂着。 「哼,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十三岁被卖入青楼毁了清白,十六岁才让少主赎身带回来,教她练武、骑术,也让她加入运镖,这还不够?」小唯愈说愈生气,「我还听说她勾引少主,常常窝在少主房里,妄想有一日能成为少夫人呢!」 「我也听说了,但过分的是,主子对她客气,她还嚣张,不过是个妓女——」 小月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够了。」难得动怒的贺潆潆生气了,「做人该将心比心,她是个可怜人啊,可她比我们任何人都勇敢。易地而处,我自认就无法像她这样坚强。」 这一席话说得两个丫头语塞,但也更觉得小姐真的好善良啊!这么替人着想,可老天爷怎么就给她一个这么病弱的身体呢? 缪家其实是个大家庭,一连三代皆行走江湖,直系、旁系血亲算算人数也不少,但因为各司其职,大多数人都在其他分堂位居要职,常在家的就只有曾祖奶奶及缪寒中夫妇,另外一些亲戚则视工作的需要来来去去,因此,今儿个在前厅里就多了好几名伯父、伯母坐着让贺潆潆敬茶。 贺潆潆一脸笑盈盈的,行进有礼,敬茶时尚念祝词,端静贤淑的气质在在令人惊艳,让他们既惊又喜。 新娘子在里向长辈敬了茶后,新郎倌才姗姗来迟。 「为什么不多睡一些?」缪霆威蹙眉,劈头就问。他不喜欢她脸上的疲累及微微急促的气息。 「天泛鱼肚白,夫君已经起床,我却因贪睡来不及伺候,早已心生愧疚了,怎么能连到厅堂敬茶都迟?」 贺潆潆粉脸微红,看着这张即使蹙眉仍俊俏迷人的容颜,不由得想到昨晚共眠时两人纠缠的睡姿,她不禁脸红心跳起来。 缪家长辈含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这对夫妻看来很有谱,昨晚的洞房花烛夜应该很顺利才是,不然,现在新娘子脸上的酡红羞怯从何而来?她刚刚进大厅时,脸色还有些不好呢! 季宁秀笑看着曾孙,「心疼她,就带回房去小睡一下,还有,你们总是新婚,曾祖奶奶知道你忙,但今天至少要留下来,别往马场去了。」 他心疼她?缪霆威不愿承认,就当没听见,只答:「不去不成。」 「不成也得成,刚带潆潆回来的第二日就不见你,怎能成亲一日又不见了?」缪寒中难得展现父亲的威严。 「是啊,威儿,就一天好吗?」儿子平日虽然冷漠,但他们终究是一家人啊! 何馨的口气几近请求。 「呃,没关系的,」反而是贺潆潆不好意思的开了口,「请让夫君去做他该做的事,不然,我会内疚的。」 这个女人!「你比较希望我走是不是?」缪霆威突然又不高兴起来,每个人都留他,就偏偏她不留! 她笑了,「不是的,潆潆已是家中的一份子,就该知所轻重,何况,夫君心系公事可是缪家之福。」 他半眯起黑眸,思索她这话说的是真是假。 见他不语,她以为他在担心,再度保证,「真的没事,夫君不必挂念我……对了!」她突地转向长辈们,「我想今日午膳就由我掌厨,行吗?因为身子的关系,我有很多事都不能做,为了打发时间,之前就跟家中厨子学了些手艺,今天就请大伙儿尝尝。」 「行行行!潆潆,你怎么这么能干啊?不只琴棋书画皆优,连千金小姐不爱碰的厨艺你竟然也会,曾祖奶奶已开始期待了!」季宁秀对她是愈看愈满意。 缪寒中夫妻也是笑着直点头。 至于惊艳许久才回魂的亲戚们更是一脸难以置信,谁能想到粗暴冷戾的缪霆威竟然能娶到如此纤细美丽又才智双全的天仙美人? 但缪霆威可不高兴了,她要下厨却要他出门,是刻意不把他算在内? 「罢了!今日我会留下,我先到书房去忙了!」他气恼的丢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去。 贺潆潆咬着下唇看他略带怒火的背影,有些难受。他生气了,她说错什么了吗? 第十四章 季宁秀嘴角扬笑。这女娃儿是仙女吧,竟然对七情不动的曾孙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真是好极了!她这老太婆总算有新鲜事可瞧了。 稍后,贺潆潆在纪总管的引路下,带着两名丫头穿过回廊、爬上石阶,经过几个院落再转往小径,来到厨房。 偌大的厨房里,厨具食材相当多,一些炒锅、蒸笼更是比平常人家使用的还大,而炉灶也有七、八座,工作的奴才竟有二十人。 此刻,他们个个膛目结舌的瞪着因为走这趟不短的路程而气喘吁吁的少主夫人,难以相信她要下厨。 在纪总管的命令下,热呼呼的厨房内,所有人都得听她的指示做事。 「请他们忙自己的事吧,留个炉灶给我即可。」 她不想麻烦人,而且,缪家堡要吃饭的就有上百人,她实在没那种能耐。 两个陪嫁丫头很熟练的帮忙将面团揉好后,贺潆潦就挽起衣袖接手后续的工作,挑选食材,细心调味…… 一阵忙碌,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一笼笼白白胖胖的小笼包蒸熟了,热呼呼的香气四溢,看来就令人垂涎三尺。 厨房里的下人们看直了眼,没想到少主夫人除了长得美若天仙外,连作菜都能如此优雅,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一道道美食在她的巧手下变幻而出,色、香、味俱全,令人口水直流。 在大漠里吃惯了粗茶淡饭,虽然这几年缪家是比较会吃美食了,但午膳时间一到,长辈们一看到这桌精致美食,还是眼睛一亮、赞不绝口,莫不朝贺潆潆赞叹一番,唯独某人。 缪霆威没有掩饰他的不悦,瞧她额上冒汗、脸色苍白的样子,即使她眼中有着热切的期盼,希望赢得他赞赏,他却还是满肚子火,忍不住以带了点恼火的声音轻斥,「你不需要做这些!」 这不是赞美的话,甚至带了点怒气,为什么?她柳眉一拧,「夫君何不品尝后再下定论?」 「无关味道好坏,连作菜都能让自己一脸苍白,你这样病弱的身子是当不了贤妻的!」 他漠然的口气,令她顿时不平起来,「娶妻当娶贤,除了这病弱的身子,其他方面,潆潆有自信能成一名贤妻。」她虽然压低了嗓音,但相信坐在她身旁的他可以听得很清楚。 他清冷的黑眸瞥了她一眼,「把男人那方面的需求喂饱了,才是贤妻。」 这话过于粗鄙,但他不在乎,轻若羽毛的她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沾些粗俗气息,或许能在人间多留些时候。 贺潆潆原本苍白的脸因他话中的语意而涨红,「夫君太粗——」 「粗俗?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愈早认清对你愈好!」不在乎家人目光,他拿起碗筷迳自吃起来。 其他人先是一愣,但季宁秀随即缓颊道:「最忙的人就是威儿,他当然饿了,来,大家动筷子吧。」季宁秀笑着招呼,也催贺潆潆吃。 她勉强挤出一笑,拿起碗筷,却见缪霆威仅吃他前面的一道菜,而且很快就吃完碗里的白饭,她连忙放下碗筷,「我再替你添一碗……」 「不必,我吃饱了,你们慢用。」他放下碗筷,起身走人。 她特地准备的菜,他却一点也不在意……贺潆潆难过得眼眶微红。 「这孩子赶什么呢?连汤也没喝,还那么多菜!」季宁秀也恼了。 「等等……呼呼……等等!」贺潆潆突然站起身,拉起裙摆追出了饭厅外。 听到她该死的喘气声,缪霆威咬咬牙,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停下。 她抚着起伏的胸口,走到他面前,「夫君一点也不担心我讨厌你?」 「女子从一而终,你进了缪家门,就算讨厌我也出不了这道门。」 这个狂傲的男人!她泪眼瞪他,却找不到任何话来驳斥。 抬起她的下颚,看着她眼中浮现的不甘泪水,缪霆威即使气自己让她落泪,却仍是无法原谅她让自个儿累成那样。「怎么?不服?」 「不是不服,你应该是个温柔的好人,在来这里的一路上,还有昨晚你——」 听见这话,他的神情突然变得阴沉,「看来你对我的误会很深,我有必要让你认清楚这一点。」 贺潆潆尚未出口的话顿时梗在喉间出不来,惊觉他的眼神变得邪魅,她直觉的转身要逃。 但来不及了,他从她后方用力搂住她,让她转过身,一手扣住她的下颚,逼她抬头,狂怒的唇同时贴上她,如此粗蛮的举动令她倒抽了口凉气,他却趁机探舌而入,扣住她纤腰的手亦不客气的往上,隔衣爱抚她柔软的丰盈。 「唔……唔……唔……」 她想挣扎,但他的力气太大,她整个人被箝制住,只能任他态意妄为。 这个侵犯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她很快的获得了自由,却因站不住而跌坐地上,急促的喘着气,狼狈的抬头看他,两行泪水已滚落脸颊。 「我对家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至于你,男人对美人总是多点心,但得视心情好坏而定,也许今晚我就对你用强了,所以别再愚蠢的把我想成是好人!」 他努力无视自己心头涌上的心疼,冷冷的看了她惊惧的美眸一眼,装得漠然的转身离去。 【第五章】 但这一晚,缪霆威没有对贺潆潆霸王硬上弓,事实上,在这之后的第二、第三、第四个夜晚,他都没有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更甭提行房之事。 贺潆潆知道他也没有到马场去,大多时间都留在书房,用餐时则是刻意跟她及长辈们错过,一连几天下来,她要是不到书房或是练功房,要见他一面都难。 也不知是否是她多心,她总觉得缪霆威是刻意孤立他自己的。 她的公婆跟曾祖奶奶似乎早已习惯他的拒人千里与恣意妄为,公婆也很少到致远楼来,只有独居的曾祖奶奶常往她这里跑,送珠宝、送吃的;听她弹琴、偶尔下下棋,不过这几日,她老人家外出访友,至少半个月才会回来,于是她这里又静了下来。 在这里的生活跟在南城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哪儿也去不了,虽然一开始曾祖奶奶想要她和她一块儿出门,但一想到她天天得喝一碗现熬补汤还是作罢。 第十五章 她曾经想出门,缪家堡的下人虽然不敢阻止,但却一脸迟疑地请她问过少主,否则她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他们的脑袋可能不保。 想起那天他的粗蛮和近些日子来的疏离,她就放弃了。 所以,致远楼成了她的活动范围,至于厨房,缪霆威已下令不许她进去。 至于总是会找时间来对她冷嘲热讽的金妍,已被派去运镖,听说此趟没走个两个月是回不来的。 是巧合吗?还是有人刻意安排?是不是缪霆威?听下人们说,缪家堡里也有他的眼线,会不会金妍对她挑衅辱骂一事也传到他耳里了? 会吗?贺潆潆想着念着,赫然发现自己整个脑海里都是那个霸气男人的身影! 他有两道英气勃发的浓眉、一双冷峻深邃的黑眸、一张薄抿一好看的唇,眉宇之间有着粗犷气息,全身散发着男子气概…… 红瓦绿柱的凉亭里,贺潆潆坐茬圆桌前,一笔一笔勾画出心中人的长相,仔细瞧瞧后,觉得眼神不是,又再提笔,沾些墨汁,专注的琢磨描画起来。 桌上,一丝一缕的沉香香气袅袅升起,空气中散发着恰人的淡淡香味,四周相当沉静,偶尔响起几声啁啾鸟叫声,蓦地—— 「不好了!不好了!」 小唯突如其来的叫喊,让贺潆潆手上的毛笔一斜,就这么划过那双炯亮却冷漠的黑眸。 她颇觉懊恼,一抬头,就见两个丫头跑得气喘吁吁的来到面前。 「主子不好了!杜大人要缪家护送的东西被劫了,这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大家都偷偷在议论说,这应该是刻意要给缪家难看的,主子。」 小月紧张的接着小唯的话道:「听说那个镖物是奇珍异宝,世上只有两个,但一个早不知去了哪里,所以杜大人不肯善了,不要赔偿,只要求原货回来。」 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句,急得贺潆潆连忙放下毛笔,匆匆起身赶往前厅。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缪霆威与杜贾相对而坐,居中的黑檀桌上已沏了壶浓郁的茶,但大家都没心情品茗。 杜贾年近五十,两鬓斑白,是皇亲贵胄,也是河北的地方官,仗着他的身份结党营私,吞了不少救济难民的款项,但也因他老奸巨猾,吃得完全不沾口,朝廷对他也莫可奈何。 稍早,杜贾如凶神恶煞般登堂入室,身后有八名面无表情的侍卫随侍,排场不小,但此刻看来却显得可笑,因为偌大的议事厅里,缪霆威只有一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才是不速之客。 杜贾显然对这单薄的迎客排场不满,怒气冲冲的向他吼道:「缪堡主人呢?不然,缪家老太太过去在江湖上也是呼风唤雨之辈,请他们出来,老夫不想跟你这二十多岁的娃儿——」 「杜大人应该知道这几年都是我在作主,家人管不了也不能管。」缪霆威冷飕飕的声音打断了他怨愤的话。 杜贾黑眸微眯,表情不悦,「好!你说这事如何善了?」 「我会把杜大人的珍宝找回来,双手奉上。」他说得淡然。 「若没找出来,又怎么做?」 缪霆威拿起茶杯啜了一口,陷入沉思,一直到杜贾又要发火时,才慢条斯理的抬头看他,「大人就直说吧,你意欲如何?」 杜贾冷笑,「没什么打算,就是缪家堡倾所有人力搜寻,不管,一年、两年、三年、十年、二十年,总之一天没找出来一天不能停止,而且,在这段时间内不许承接任何一笔生意!」 闻言缪霆威露出了一个笑容,可眼中没半分笑意,看来更令人胆寒,就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杜贾都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但他仍强自镇定的开口。 「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就是因为缪家运镖从未出错,我才放心把那宝贝从河北送出来,所以,就算是为了缪家名声,缪少主倾注所有人力找个数年也是值得。」 缪霆威冷睨着他。数月前,杜贾要求缪家堡护送珍宝,他就知道这人是刻意找碴的,但他太相信自己以及手下的能力,硬是接受委托,看来,他走错一步棋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绝不允许让人掐着脖子,任意宰割。 「我对缪家手下有绝对的信心,不出三个月,一定交还大人被劫的夜光彩云镯。」 什、什么?刚跑过来的贺潆潆正好在门外听到这句话,脚步陡地急煞,在她身后的两名丫头同样冲得快,好在也煞得快,不然,可会将她们娇娇弱弱的主子给撞进议事厅里去了。 「若少主办不到呢?」杜贾挑眉再问。 「就照大人所愿。」他还是一脸的漠然。 「好,有魄力!老夫就等缪少主的好消息了!」杜贾起身时,头微低,黑眸迅速闪过一道诡谲之光。「我们走!」他率众离去。 杜贾一走,缪霆威的脸色也跟着一沉,随即起身走出议事厅,正想喊人,却见贺潆潆跟两个丫头背贴着门墙,远远看着快步离去的杜贾一行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怒问。 「啊!」三个姑娘家同时吓了一大跳。 刚刚那些人开门要出来时,她们仅来得及闪到墙边站好,但真问她们躲什么,她们也答不出来,那是一种直觉反应。 贺潆潆喘着气,一手抚在怦怦狂跳的胸口,又见他一脸阴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那个,我都听到了——」 他却没打算听她说,只是大步越过她对外大吼,「来人,把这次押运杜大人镖物的相关人等全给我叫进来!」 「是。」有侍从领命离开。 「等——」贺潆潆鼓起勇气又走近缪霆威,但还没开口,他又抢话。 「我很忙,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请你离开。」 她点头,「我知道,可是你不也知道我有——」 「闭嘴,我不希望让其他人有不当联想!也请你快滚离我的视线!」 此话一出,她又气又急的瞪着他。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另外一只夜光彩云镯就在她房里,可是他却不要她的帮助。她听出来了,只能落寞的跟着丫头先行退下。 第十六章 只是回到房里,她的一颗心仍系在缪霆威身上,那只玉镯如此贵重稀有,一旦被劫,也许早已被卖到贼市或私下找了行家出高价珍藏,从哪儿找起? 「我还是去看看。」 「主子!」 「你们留下。」 小唯与小月面面相觑,她们是很想陪主子,可是一想到姑爷恐怖的杀气,她们就却步……不成!不能让主子单独面对那样的怒火! 两人尽管怕,但相视一眼,最后还是追上去了。 贺潆潆提着裙摆又跑到议事厅外面,再次听到缪霆威的咆哮,「路线不该依计划定,你们行前我已再三交代,到底在干什么?」 「请少主饶恕,看在他们在缪家堡工作多年的份上——」 「就因为如此,更难饶恕!把这些人全押入地牢!」 丢下这句话,缪霆威怒气冲冲的推门走出来,没想到又看到贺潆潆,他脚步一停,脸色一沉,「你又来干什么?」 他真的好生气,全身迸射出强烈怒意,令人胆寒,她身后的两名丫头才刚追上来,这会儿就都不由自主的又倒退一步。贺潆潆回头,体贴的道:「你们退下吧,我想跟少主谈谈。」 「是。」 早就后悔万分的两人先是感激的向主子投以一瞥后,连忙朝缪霆威一福,很快的从两名主子的视线里消失。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 缪霆威丢下这句话又要走人,没想到她竟然大胆的挡住他的路,他又走得太快,她差点被他撞倒,好在他及时扣住她的手臂,「你到底要干什么?」待她稳住身子,他才火大的放开她的手。 咬着下唇,贺潆潆一手抚着狂跳的胸口,「你知道我有什么的,商家最重要的是商誉。」 「我还没有无能到需要一个女人来替我收烂摊子!」他气得咬牙切齿。 「我不只是一个女人,还是你的妻子,更是你的家人。」她定定的看着他,眸中没有一丝畏怯。 此刻,议事厅的门是大开的,里面有押人、也有被人押的缪家手下,算了算至少也有二十名,而且都是铁铮铮的男子汉。众人这会儿皆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没想到如此纤细美丽的少主夫人,竟敢独自面对丈夫的熊熊怒火,那小小的身子哪来那么大的勇气? 她的反驳令缪霆威黑眸里燃起的怒火更盛,「缪家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女人来干涉。」 「可是——」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每一次运镖出事,娘子都能变出同样的东西取代,那么,为夫就让你干涉!」 他冷峻的脸看来十分危险,聪明如她,知道应该到此为止,但是,她就是无法不管,「凡事该尽人事,之后才听天命,何况家人有难,互相帮忙更是应该。」 简短的几句话就想咬死他!缪霆威黑眸半眯,她胆子够大,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出言挑衅。 「你就一定要那么多事?」 「如果可以因此为夫君分忧解愁,答案就是肯定。」 他冷哼一声,「我以为妇德主内。」 「我更以为大汉男儿会少了点中原男子的拘谨,多些洒脱豪气,不在乎这种份际。」 这女人,竟敢他说一句,她应一句!但每一句,他都不得不承认她答得好,也很令人赞赏,他的心更因而起了奇异而陌生的骚动。 如果他是猎人,肯定会锁定眼前这头美丽的猎物,但一股从心里冒出的警觉也在瞬间敲醒了他,如果他想让心从此被禁锢,如果他想让她成为那些十恶不赦的人的寻仇目标,大可对她动心…… 思及此,他有些动摇的脸色再度一沉,「这事我会处理。」 见他转身就走,贺潆漾的脸上闪过一道受伤神情。 而缪霆威一走,议事厅里面被押的、押人的也陆续走出来,看着贺潆潆的目光有敬仰、有佩服,但她太沮丧了,并没有发现。 之后,缪霆威为了处理杜贾的事,几乎都在书房与议事厅忙着,这段期间在此进进出出的人也有上百名,听说都是来自各分堂的探子。 缪寒中夫妇在得知被劫镖一事后,几度想关切,但缪霆威不愿他们插手,贺潆潆更是被列为拒见人物,不得越雷池一步。 为此,她生气也难过,明明她有能力解决这件棘手的事,他却抗拒! 而公婆侧面得知她跟缪霆威有短暂的唇枪舌剑,还特地前来关心,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原本想让公婆得知她拥有另一只玉镯之事,但一想到缪霆威可能的反应,只能莫可奈何的作罢,佯称没事。 她想过了,嫁入这个家,除了占住少主夫人的位置,她能为他做什么? 要持家务、为夫分忧解劳、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她好像没有一件能做得到。 轻叹一声,她失落的仰头看着一轮明月,觉得自己好没用。 「小姐,还不回房睡吗?」小唯跟小月走到凉亭,看着近日郁郁寡欢的主子。 她摇头,「你们先去休息,我想多待一会儿。」 小唯连忙将手上的披风为她披上,「别着凉了。」 她微微一笑,「谢谢。」 小唯噘嘴,「主子还是那么客气。这里的人都觉得你太好了,没架子,待人又好,只有少主不知在想什么,老丢着如花似玉的娘子在闺房——」 「你懂什么?劫镖的事闹那么大,少主若老待在房间像话吗?」小月比较成熟,说了公道话。 但看在贺潆潆眼里,还是觉得她们单纯可爱,「别斗嘴了,去睡吧。」 主人再次开口,两人也只好先行退下了。 由于缪家堡依山而建,楼阁层层而下,所以站在这凉亭往下看,便能瞧见议事厅里仍灯火通明。 今儿个又是通宵吗?她静静的望着灯火久久。 不知过了多久,夜更深,风更凉,贺潆潆知道不进屋是不成了,不然染上风寒又要累着小唯她们。 于是她起身转往屋内走去,不知是不是坐了太久,眼前突然一花,一阵晕眩袭来,眼见就要往前面石阶倒不时,一个身影迅速飞掠而来,下一刻,她已经被凌空抱起。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在外面?那两个丫头又在做什么?怎么独留你在外面吹夜风?」 又来了!这个男人话里明明藏着温柔与呵护,但那张俊脸偏偏冷冰冰,口气也是严峻的,她深吸口气,咽下叹息,「睡不着,丫头们是我叫她们回去休息的。」 第十七章 「主子没休息,丫头休息什么!」缪霆威还是很不悦。 「夫君不也连伺候的小厮都撤了,这几年凡事都自个儿来?」 「那是我嫌他们碍手碍脚、拖拖拉拉。」 骗子!就这段日子的观察,这男人其实是很照顾下属们的。 「放我下来吧。」也罢,他既然想与她分得那么清楚,她也不想厚脸皮贴着人家。 他抿紧了唇,放她下来。贺潆潆立即欠身向他一福,「夜深了,夫君早点睡。」说完转身就走。 「我要向你借那样东西。」 听到他突然开口,贺潆潆脚步一停,飞快回身,脸上难掩激动的说:「我可以送你,我愿意的!」 他脸色紧绷,「我不愿意,所以有借有还,还会奉送利息。」 什么利息?她完全被他搞糊涂了,但能确定的是这一晚,他拿走了夜光彩云镯。 翌日,暂住在城中客栈的杜贾被请进缪家堡。 「缪少主,三个月未到,你就请老夫过来取物,是在开玩笑吧?那只玉镯又不是随处可买的珍宝。」 偌大的厅堂里,同样只有缪霆威、杜贾跟八名侍从,杜贾看着那只放在桌上的绒盒,与他遗失的盒子并不同,「少主不会是随便找一个来应付老夫吧?」 「大人何不打开看看再做评论?」他面无表情。 杜贾蹙眉,最后还是倾身打开了盒子,一见那只世间只有两只的玉镯竟然静静的躺在盒里时,顿时倒抽了口凉气,「怎么可能?」 缪霆威起身,冷笑一声的看着他,「杜大人为什么认为不可能?还是大人给我们缪家押运的原本就是个膺品,真货藏在贵府内?」 杜贾脸色刷地一白,眼神微微闪烁。难道他查出什么来了? 不可能,若真如此,他跟他算帐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给他这只珍宝?他干笑两声,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老夫会跟缪少主开这么大的玩笑吗?哈哈。」 缪霆威只是淡漠一笑,「既然物归原主,我也要忙了,这阵子缪家动员所有人在查这件劫镖案,有许多要事没有处理。」 杜贾一愣,「呃——少主不说是在哪里找到的?劫镖之人又是谁?」 「事关缪家机密。」 「……好吧,那老夫也不多打扰,先离开了。」他也急着去确认一件事。 看着杜贾率领下属离开后,缪霆威黑眸里浮现一抹冷光。 不过片刻,杜贾回到下榻的悦来客栈,脚步未歇的走向后方的独栋上等厢房,叫侍卫们好好守着,不准任何人接近后,便快步走进厅堂,再进入房间,很快的将窗户及房门一一关上,接着从胸口拿出那只绒盒,放在桌上打开,瞬间,玉镯吸收到透进窗户的薄薄月光,漾出五色的彩云,且愈来愈亮。 是真的!他心一沉,连忙点燃了油灯,压抑玉镯的光,兴奋地走到柜子前,再从里面拖出一只沉重木箱打开,在暗袋里摸索一番,搜出一只珍宝盒,回到桌边将盒子打开,拿出盒内物品后,桌上赫然是两只一模一样的玉镯! 他笑咧了嘴。太厉害了!缪家堡果真有通天本领,先前他不知派出多少密探要觅得另一只玉镯,几年来却都毫无消息,不过现在…… 他笑得更狂妄,「哈哈哈……真正厉害的人是我啊!」 是他找上缪家,设下陷阱,故意说玉镯被劫,而缪家为了名誉、面子,再怎么困难,也会将另一只玉镯给翻找出来,完全不用他费心。 他不是娘儿们,费尽心思的要得到它,自然不是为了要配戴,是玉镯里有秘密,那秘密已经从圆妙大夫的口中得到证实了。 所以,别人只有命一条,他杜贾可有三条! 心情大好的他,这晚点了桌美酒佳肴,独自痛快吃喝,一直到深夜,才将两只玉镯放在枕头下,含笑入梦。 怎知,翌日醒来时,两只玉镯竟然都不见了! 外面仍有他的人重重戒护,房内也没有任何人侵入的痕迹,一如他睡前的样子,玉镯怎会不翼而飞? 可恶!这下吃了闷亏,可又不可能再上缪家要,万一缪家知道他遗失的是两个……不对,这件事太诡异,东西又是在缪家势力范围消失,最有可能的嫌疑人该是——缪霆威! 「砰」地一声,杜贾怒不可遏的握拳朝桌子狠狠一槌。 「这、这怎么可能?」 寝室内,贺潆潆瞠目结舌的看着缪霆威放在她手上的两只玉镯,也才明白他刚刚怎么会特别要两个丫头先行退下。 「有人聪明反被聪明误。」缪霆威答得简单。 「什么意思?」她完全听不懂,但也没期待他会为她解惑,他这阵子的冷漠对待总令她的心微微抽痛。 原本想给了她玉镯就离开,可缪霆威看到她那张勉强挤出笑容的小脸,手脚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拉过椅子坐下来,看到她惊喜的脸庞,更是不由自主的娓娓道出事情的始末。 其实,数个月前答应接下杜贾的生意时,因为杜贾声名狼借,他还特别小心,没想到还是被劫镖了,既然如此,他也只能走下一步,先安排他入住缪家所开的客栈,而且是设有特殊机关来防小人的上等厢房。 床底下是有机关的,可察看房内的一切动静,所以,从杜贾拿了东西走人后,他的一举一动早已有人监视。 那个老家伙以为一切都搞定了,大吃一顿后便放心的沉睡,事实上,酒菜里早都加了点料,只是药效刚好,不会令人起疑,所以睡死的他,就算悄悄的被抬高头拿走东西,也没有感觉。 「所以,一切早在你的预料中了?」贺潆潆听完,眼露崇拜之光。 「没有,这件事若没有你那只玉镯,成不了事。」 「不,我相信你早已派人守株待兔,夜夜监视,只是他是老狐狸,不露任何破绽,而你不想再做无谓的等待,所以不得已才找上我,丢了个饵,对不对?」 如此聪慧的女人是他的妻子……缪霆威的心再次起了悸动。 两人视线交缠,一股奇异的情愫被悄悄勾起。 贺潆潆娇羞低头,因为他的眼光太热烈而不自在。 而他却因她这个动作回了神,也压抑住瞬间的情生意动。 第十八章 缪霆威起身欲离开,没想到眼前人竟快步上前挡住自己。 「你……今晚会回房睡吗?」 贺潆潆脸儿红咚咚的,她知道问这句话很大胆,但是他们是夫妻,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应该要比这段时间的疏离更好一些才是。 「你想圆房了?」心骤然失速,他抿唇反问。 她差点口吃,「当、当然不是,可是——」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别同房吧。」他淡淡地说。 心像被针刺了一下,疼。 「明天我要走一趟镖,你照顾好自己。」缪霆威丢下这句话就走人,他很怕自己再跟她多说几句,就会舍不得离开。 凝睇着他挺拔的背影,贺潆潆心口持续酸酸疼疼。难道这一生,她就只能这么看着他的背影? 第二天,她跟着其他长辈们一起目送缪霆威率领镖队离去。 「这孩子就是闲不下来!才刚解决一件大事啊,他可以不用亲自带队的。」 「是啊,可怎么解决的也不让我们知道。潆潆,你清楚吗?」 对于曾祖奶奶、公婆的埋怨与询问,贺潆潆只能摇头。他不肯对他们说,她又怎能代他发言?只是,他不会太孤单吗?把自己困在自己所建筑起的囚牢里,不让任何人进入关心,他不累吗? 很巧的,在他离开的这一天,金妍回来了。 金妍知道杜贾的货被劫一事,可是无法及时帮助心爱的男人、为他分忧解愁,让她很懊恼,除此之外,她也好在意他跟妻子之间的进展如何,是不是相知相爱了? 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来,她匆匆缴交任务报告给管事后就想见他,却听到他出远门的消息,脸中立即闪过一张令人气愤的容颜。 「砰」地一声,贺潆潆的房门被用力打开,屋内的主仆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是你对不对?一切都是你在搞鬼!」金妍很恨、很气,因为这个大美人,她已经有几个月没看见少主了。 贺潆潆不解的从椅上起身,看着浑身像着了火的女人,「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撇得真干净!你要独占少主,视我为服中钉,才算好时间要少主出门,不让我们碰面的吧!但我早就警告过你,他不会是你一个人的!他是鹰,绝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永久驻足!」 吼出这些话后,金妍思念的泪落了下来,她气呼呼的拭去,转头离开。 这算什么?两个丫头气炸了,正想追上前替主子出头,贺潆潆却幽幽的阻止。 「罢了,思念的确让人伤,也让人恼。」说着,她的视线越过窗子,望向远方,脑海中浮现常常背对着自己的伟岸身影。 她同样也感受到,思念的味道了。 【第六章】 思念会伤人、也会恼人,有这种感触的,还有一人。 缪霆威这一趟押镖走了半个月,在探子回报有人觊觎这笔货物后,一路上他们都走得战战兢兢,幸好最后总算平安将货物送达目的地,安然返回。 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路上,他有一大半心思都在妻子身上,想着那个温柔娴静的人儿、那张美若天仙的容颜,想着她的豁然、蕙质兰心,还有担忧她的孱弱身体…… 这太奇怪了,不过是一个女子,怎能让他放上那么多心思? 她应该没事吧?他离开前,还特别交代几名总管,她若有任何不适,一定要马上送消息给他…… 怪了,他终究放不下她,是因为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吗?因为她还不是他的女人,渴望的欲火未熄,所以才会这么惦着她? 走在这一片无际沙漠上,一轮明月高高挂,万籁俱寂,缪霆威尽管思绪翻涌,仍率队彻夜赶路,只因他想快点回家,想回去看看那人是否安好。 一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一处绿洲,只是四周却静得不可思议。 他们一行人都是在大漠长大的,知道有些动物会在此刻到绿洲喝水觅食,但这会儿却只有一池湖水倒映着天上的月光,四周被无尽无边的黑与静包围……太诡异了。 蓦地,几名黑衣人从黑暗处窜出,接下来便是一阵刀光剑影,惊天动地的刀剑交鸣与杀戮声划破宁静,箭雨更是从黑暗中「咻咻咻」地飞射而出! 「少主,小心!」 「少主!」 几个时辰后,月儿已被乌云遮蔽,夜色如墨,缪家堡却起了一阵骚动,瞬间灯火通明,众人忙成了一团。 「主子,快起来,快啊!」 贺潆潆被两个丫头唤醒,一见她们脸色凝重,她一颗心也提了上来,「发生什么事了?」 「少主回来了!」小唯急道。 「回来了?这么晚?」她觉得很不对劲,连忙追问,「怎么了?」 「少主在离城不远的大漠绿洲中了一箭,被送回来了,现在已请来大夫去看他的伤。」 「他中了一箭?伤很重吗?」贺潆潆急急的下床穿鞋,两个丫头一边忙着说她们刚刚听到的事,一边替主子套上衣服、梳头。 「不知道啊,大夫正瞧着,很多人都过去致贤楼了,小姐不知情是因为少主还没昏过去前,就交代了别惊动你。」小月连忙道。 这男人在想什么?她是他的妻啊!贺潆潆第一次如此生气。 「哎呀,主子,你头发还没弄好啊!主子你别跑,你不能跑啊!」小唯惊呼,但贺潆潆已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她便气喘吁吁的来到致贤楼,这一向是招待贵宾的住处,房内,曾祖奶奶、公婆都已忧心忡忡的站在一边,看着床上的男人。 三人一见到面无血色的她,同时一怔,「不是说了,别惊扰到你?」 「怎……怎……怎……会是惊……惊……扰?潆潆跟他……是夫妻啊!」知道他受伤已经好难过,加上这一快跑,又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别说话了,喘成这样,但……算了,你本就该知情,这小子却独不想告诉你,也不知脑袋在想什么,若是怕你担心……那他对你可真特别。」季宁秀说到后来,竟笑了起来。 贺潆潆眼眶都红了!是,这男人对她总是特别,她知道,一直都知道,特别到令她也特别的恼火! 第十九章 季宁秀似乎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改了话题,告诉她这次是因为有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镖局,自揽生意又找自家人打劫,故意让货物被抢,然后分赃之后,就到别的地方另起炉灶,缪霆威看不过去,便找人破坏他们的好事,所以,麻烦也来了。 「这孩子就是这样惹人厌,天下事这么多,他哪管得完?可他怎么劝都不听。」 贺潆潆才想说些什么,身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陡起。 「少主!」 众人一回头,就见到金妍心急如焚的跑进来。 「少主还好吗?他还好吗?」 「你小声点,没看到大夫在忙吗?」季宁秀忍不住轻斥一声,然后看了静静伫立的贺潆潆一眼。 这个举动的意思是只有贺潆潆才有资格关心少主,而她只是一个过气的侍宠,没资格吗?金妍气愤不已。 不,少主只是图新鲜罢了,就算贺潆潆再美,也有看厌的一天,届时,他一定会再次宠幸她!想到这里,她挑衅的看向贺潆潆。 贺潆潆感受到她的目光,但她不看她,只将注意力放在丈夫身上,此刻,只有他最重要,其他的事,她什么也不想。 缪霆威因流血过多而陷入昏厥,血肉模糊的伤处还淌着血,看来那箭是他粗暴拔出的。 老大夫先清洗他右肩的伤口,再涂上药、裹上白纱布,这个动作显然很痛,令意识模糊的缪霆威浓眉揪紧、额冒冷汗,面色也苍白,但即使是意识不清,他也不曾因痛发出一声呻吟。 老大夫喂了他一种看起来有些特别的药后,才擦了擦汗,「这样他才愿意好好休息,真是的,他受伤不是一、两次了,怎么就是学不乖?」 果真,缪霆威强撑的意志渐渐被睡药征服,脸部表情看来也不再那么紧绷。 「好了,现在留个人好好守着他就成,半夜他可能会发热,那是伤口引起的,只要让他出了汗,退了烧就没事。」老大夫边说边让小厮收拾药箱。 「我来照顾,过去都是我做的。」金妍马上站了出来。 贺潆潆突地开口:「他已有妻子。」 她坚定的语气,让所有人,包括原本理直气壮的金妍,都被她那股气势给震住,怔怔的瞪着她看。 但更令人惊愕的是,贺潆潆还下起逐客令。 「曾祖奶奶、爹娘、小唯小月,还有金妍姑娘都出去吧。」 「可是主子,你的身子不行的!」小唯、小月同声反对。主子哪曾照顾过人? 她一直是被照顾的。 「是啊,你的身体成吗?」金妍回了神,立即出言嘲讽。 「多谢金姑娘关心,我的身体我最清楚,我可以。」 金妍冒火的眸子遇上她平静无波的星眸,对峙半响后,她才气愤的转身出去。 缪寒中夫妇跟季宁秀则是愣愣的看着她,没想到她柔弱的外表下却是如此坚定强悍、不可动摇…… 「爹、娘、曾祖奶奶,请回房睡吧。」 一被点名,三人才尴尬回神,也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好吧,但你要是撑不住,要叫人,明白吗?」缪寒中关心的叮咛。 「是,潆潆知道。」 长辈们跟着心不甘情不愿的丫头们一起出去,在关上房门的刹那,他们看见贺潆漾坐在床畔,忧心忡忡的看着缪霆威,不由得对视一笑。看来,这对夫妻的感情比他们想像中更好。 这个男人!贺潆潆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苍白的俊美脸庞,不禁想着,他肩上到底扛了多少沉重的担子,就连此刻,他的眉头仍是拢紧的。 她静静的守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遽,她连忙倾身,将手轻放在他额上。 「好烫!」 他发烧了!她急急趋身,走到水盆前为他揉湿巾帕,再回身放到他的额上,等巾子热了,又再去绞湿帕子,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的烧退了,睡安稳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呼吸过于急促,虚弱得几乎要站不住,连忙拉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下来休息。 时间慢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缪霆威才幽幽转醒。他微微睁开眼,看见熟悉的环境,知道手下们平安将他送回来,这才松口气,往窗外瞥去。 天亮了啊……他收回视线,却蓦地发现贺潆潆趴睡在他床边,睡得好沉。 其他人呢?该死,怎么让体弱的她留下来照顾他? 不过,念头一转,他领教过她的执拗,想来要是她坚持,也没人劝的走。 定定的凝视着眼前绝美的脸庞,他心中的怜惜也益发汹涌。撑着如此荏弱的身子仍坚持要照顾他?这段日子以来,他对她明明一直没有好脸色,她却还这样照顾她…… 像是感受到他凝睇的眼光,贺潆潆突然惊醒。 「你醒了?身上的伤还痛——唔……」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他攫取了唇,毫无防备的她惊喘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他的大掌又扣住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贴靠向他,愈吻愈深,贪婪的吸吮。 这吻太强烈,贺潆潆有些晕眩,心脏跳动得太快,额上冷汗一颗颗冒出来,她快要、快要无法呼吸,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潆潆?」察觉到她整个人瘫软下来,缪霆威暂时退离开她。 「呼呼呼……」 见她快要昏厥过去,他又封住她的唇,但这次是为了渡真气给她。 半晌,贺潆潆才从昏厥边缘回了神,一察觉他的唇仍轻轻压在自己的唇瓣上,吓得往后一缩,但他的手臂仍圈住她,让她进退不得,一颗心怦怦狂跳。 天啊,她的粉脸是如此柔腻、娇羞的瞳眸泛着薄雾,嫣红的双颊、红艳的唇……缪霆威着迷的凝睇着她。 他想再索求一个,不,更多的吻,但她的身子是如此孱弱……天,他未曾如此渴望过一个女人,对此他是深感迷惑的,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会这么想要呵护一个女人,不让她受伤。 他怎么以这么温柔的眼神看她……贺潆潆被看得脸红心跳,只能低头,「放开我……」 「上床。」 「什、什么?」 看到她脸红的瞪大了眼,他竟想笑,「我手臂受了伤,不然就抱你上床了,不过应该无差,你本来就没什么重量。」 话语乍歇,他竟然真的要抱她上床。 第二十章 「不要!我自己上来,不然伤口会拉扯开来的。」怕他又流血,她急急的脱了鞋上床,乖乖躺在他身侧。 她的动作太急,少了点优雅,缪霆威脸上的笑意更浓。 发现他的笑,她咬着下唇,又尴尬又羞涩,「我还是下床好了。」 「不准。」他再次展现他的霸气,手圈住她的纤腰。 「我起来,你的伤——」 「不碍事,就这样睡。」 他的手轻抚她的发,口气中的温柔令她无法拒绝,只能就这么僵着身子窝在他怀中,本以为会像新婚夜那般难眠,但或许是因为对他的感觉已有不同,她竟然没有多久就熟睡了。 缪霆威静静的凝睇着她。这个女人,他的心似乎抗拒不了她了,他可以拥有她吗? 天大亮后,整夜都放心不下主子的小唯和小月就跑来了,没想到连缪家三位长辈以及金妍也有默契的出现。 金妍的身份最尴尬,她其实不该来,但她早已习惯他人轻视的目光,所以根本无所谓,只要她爱的男人没有赶她走,她就会厚着脸皮继续留在这里。 只是这会儿门内静悄悄的,怎么办啊?几个人杵在门外,手足无措。 最后曾祖奶奶说话了,「小唯,你开个门缝,小心瞧一瞧。」 「是。」 门咿呀的轻轻开了道缝,然后,众人看到房内的景象,除了金妍脸色丕变外,其他人的脸上都浮现笑意,因为缪霆威正拥着贺潆潆,两人相依相偎的熟睡着。 这个箭伤让缪霆威休养了半个月,而他跟贺潆潆之间的相处也因此有了变化。 他们开始像对夫妻,相拥而眠,他受伤的这段日子,她亲自照顾他、喂他喝药、伺候三餐,两人间的氛围连外人都能感受到,是那么的温暖和谐。 缪家长辈们都很识相的不去打扰,也有技巧的要人挡住金妍,毕竟她是缪霆威带进来的,他们不能作主逼她走,但至少在这对新婚夫妻的感情有进展时,他们还能端出长辈的架子,让她别去破坏。 正巧这时有一趟镖要走,缪寒中就作主要金妍去,大伙也比较轻松。 不久,缪霆威的伤好了,但是也重新把时间给了公事,虽然每晚总会回到房里,但贺潆潆仍觉得不够,所以,从总管那里得知这两天没有什么重要的公事要处理时,她就大胆的来到议事厅,想跟他商量一件事,可没想到议事厅里竟有不少人。 不是没什么重要的公事吗?她蹙眉暗忖。 居首位的缪霆威见她久久不语,便主动问:「有事你快说吧,不然我会到傍晚才离开这里。」 这么久?她咬着下唇,看见每双眼睛都看着她,立刻摇摇头,「没事。」她快步的转身要走,没想到他却追上来了。 「明明有事,说吧。」 「我是想说,你有空可以陪我到城中走走吗?」她从嫁进缪家堡后,还没出过门。 他也想到她似乎都没出过门,不由得皱眉,「我没空,但我会派人跟着,你可以再带上你的丫头。」 这个答案贺潆潆一点都不意外,但这不是她要的。「还是不用了,小唯跟小月,还有你的手下肯定会战战兢兢的,我也会跟着紧张。」说到这里,她叹息一声。 他眉头立即拢得像座山。 「因我身子骨差,在南城每回出门都是劳师动众,而且,若是不小心染上风寒,就会有人被我父亲责备,久而久之,我就愈来愈不敢出门了。」她的语气明明变得哽咽,但却硬是挤出笑容,「所以还是算了,这一出去万一又给下人、丫头们添麻烦,我就罪过了,你忙,我先回房。」 望着她纤细的单薄身影,缪霆威的心竟有几分冒火的焦躁。不过是出去而已,她能惹什么麻烦?这女人难道打算一辈子都把自己关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了? 他猛然回头,「今天的事,择日再议!」 闻言,议事厅里的所有人皆瞪大了眼,看着自家少主追上妻子。 不会吧!天要下红雨还是铁树要开花?视女人为玩物的少主竟然破天荒的丢下一堆公事,陪女人上街?就算那名女子是少主的妻子,这、这也够他们吓呆了呀! 但吓呆的何止是他们?当缪家堡的马车在城中街道停下,缪霆威跟贺潆潆这对俊男美女走下车,前前后后又有多名侍卫保护,四周立即引起一阵骚动。 因为城中百姓虽然吃了他们的喜宴,却从未见过新娘,就算较有身份地位的进到堡里去吃喜酒,也只看到了没被红盖头盖住的半张脸,虽只有半张,但已可猜测全貌,定是闭月羞花的美人。 只是喜宴至今也有数月之久,都不曾见缪家的少主走人上过街,没人瞧见她的庐山真面目,这会几她终于现身了! 顿时,熙来攘往的热闹街道上不时可以看到有人呼朋唤友,聚在一起低声交头接耳,但全都不敢对着在街上散步的一对俪人指指点点。 。 时间一久,消息传开,愈来愈多的百姓涌到街头巷尾,争相观看。这可是一大奇观,因为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缪霆威,竟然陪在妻子身旁看东看西。 瞧这刚入门的媳妇儿美得不可思议,难怪过去总是阴沉易怒的少堡主,也会亦步亦趋的守护,黑眸里的专注可是令人看傻了眼。 但众人惊讶的眼神显然激怒了缪霆威,只见他一回身,令人惊惧的目光就射向窃窃私语的人群,众人连忙噤口。 相较于他,贺潆潆的心情则是很好,那些人的眼神一点都不会让她困扰,因为缪霆威就在她身边,她知道他对她看的刺绣坊、陶瓷店都没什么兴趣,可还是捺着性子陪她走着。 稍晚,他们到一家茶楼用餐,虽然已在二楼厢房,但楼下、茶楼外仍聚集了好多人,因为一传十、十传百,没看过的人又过来了,而看过但还想再看笫二眼的也来了,人潮迟迟难散。 「这些人真的是——」 缪霆威终于受不了,怒不可遏的走出厢房,站到外面楼台,浑身散发着怒火,口气也尽是火药味,「看够了没?」因为愤怒,让原本就俊伟挺拔的他看来更高大。 瞧见他发怒,贺潆潆走到他身边,温柔的拉拉他的衣袖,「我想我们回去好了。」 「为什么要回去?你不是很开心吗?」他气呼呼的又走回厢房坐下,皱眉说道。 第二十一章 贺潆潆对那些百姓微微一笑后,也回身走进厢房,静静的跟丈夫一起分享桌上的餐点。 知道他已经陪了她够久,也忍耐那些目光够久,不想让他继续忍耐,她便再次开口说要回去。 但他知道她还没尽兴,所以一定要她好好的走走逛逛。 因此,这一条长长热闹的街最后硬是让他们给走完,可缪霆戚一直像个瘟神,每一记眼神都充满杀气,让百姓们噤声走避。 贺潆潆自然也注意到他的脸色愈来愈紧绷,眼神也愈来愈冷,但这些人们又是怎么了?他真如此令他们害怕吗? 直到她的身子略感不舒服,缪霆威才带着她乘车返回缪家堡。 在宽敞的马车里,她静静看着他久久,才开口问出她藏在心中好久的疑问。 「这就是你只有一个朋友的原因?因为你总是用冷飕飕的杀人目光看着别人?」 「……你管好你的身体就好。」他不想谈。 「夫君——」 「下回还是派人跟你出来吧,我累了。」他其实是讨厌那些害怕他的目光! 见他刻意闭上眼睛假寐,贺潆潆也只好不谈,在一片静默中,只有马车踢踢踏踏的声音。 这一趟出门后,缪霆威再次一头栽进工作中,而且,这次不知道让他想到什么,贺潆潆感觉到他又立起一道心墙,不让她靠近了。 但是她不想当一名什么都不能做的妻子,尤其是关于他的事。 当一个人让人不敢正视、不敢太过亲近时,应该会很难过吧?缪霆威不是凶神恶煞,也不是贪宫污吏,他年仅二十七,却莫名有着超龄的冷峻气质,若是易地而处,她肯定会很难受。 那么,她能为他做些什么? 于是她去问曾祖奶奶,有关他从小到大的事。 「你想问他脾气怎么那么差吧?唉,他的坏脾气像极了他曾祖爷爷,威儿从小就像个小霸王,不过读书之后,脾气便愈来愈好,但在十二岁那年——」 凉亭里,正诉说着过往的曾祖奶奶突然哽咽了,「这不能说,这是缪家人都不想碰触的伤口啊。」 「拜托你,曾祖奶奶,我真的想了解他,我觉得他是刻意隔绝自己的心,那太可怜了呀!」 这孩子看出来了!季宁秀一脸惊讶的看着她,顿了会,点点头,「是啊,你该知道,你也是缪家人了!」于是,她终于娓娓道来。 「在缪霆威十二岁那一年,他被有心的仇家挟持,当年,即使旁系也有多名曾孙,但曾祖爷爷最疼爱的就是他。」 「为了救他,我的丈夫、还有我的儿子、媳妇只能任人宰割,他们三个人可以说是在威儿的面前被活生生凌迟而死的!」 什么?贺潆潆脸色倏地一变,手捂住嘴,一颗心整个揪疼起来。 想起当年的伤心事,季宁秀忍不住拭泪,「你可以想像这件事对他有多大的伤害,在他被救回来后,变得不言不语,我们原先还以为他被毒哑了。」 贺潆潆的眼眶盈满泪水。他的心一定很痛、很内疚! 「后来,那些恶人也被我们以私刑杀了,但是,威儿从那之后就像吃错药,动不动就发怒,跟一个又一个的朋友闹翻。连我们当长辈的跟他说什么也会被他吼回来,然后,他开始变得残酷、火爆,开始让人对他感到害怕。」 原来是这样!他不敢让任何人接近他,刻意隔绝自己,逼自己残暴无情,是怕别人再受到伤害!她知道!她知道!她为他难过得哭了出来。 季宁秀看她泪流满面,自己也是老泪纵横,「你是聪慧的孩子,一定明白他刻意与我们这些亲人或城里百姓们疏离的原因,但现在的缪家堡与十几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了。」她拭着泪,「现在只要谁敢与缪家堡为敌,就是跟阎王有约,缪家的能耐令人畏惧,他大可不必再那么辛苦的逼迫自己。」 她哽咽一声,又摇摇头,「不过话说回来,大家已经习惯对他畏惧,要众人改变态度也很难。」 很难吗?贺潆潆想起自己初到大漠的那一天,渴望策马奔驰时,缪霆威对她说过「事在人为」,她一定可以帮他做什么…… 两天后,她又去了找曾祖奶奶,「曾祖奶奶能帮我一件事吗?」她把她的计划跟她说。 季宁秀一听,频频颔首。 「好,城里的讯息,我这老太婆还有权力能封锁,不让威儿知道,但你一定要量力而为,免得弄坏了身子,否则曾祖奶奶可就惨了。」 她笑逐颜开,「嗯,谢谢曾祖奶奶。」 这之后的日子,当缪霆威前往马场、议事厅忙碌,跟总管们与三教九流的客户洽谈生意时,贺潆潆也会在两个丫头与两名侍卫的陪同下,悄悄来到城里。 上回有缪霆威在旁,没人敢跟贺潆潆说话,但这回只有她一人,而且她亲善温柔,发自内心的笑容更是迷人,再加上那张脱俗出尘的丽颜,不仅小孩喜欢靠近她,大人也喜欢她。 她话不多,但懂得倾听,接下来的几日更让百姓们知道她有脑子、有手艺,甚至觉得她像观音菩萨,只要家里有什么困难,她一定都会想办法帮忙。 像是有孩子失学,她请人安排上学堂;有人生活困苦,她便给点钱让他们先温饱度日,再请人安排差事。 在看到来往的商旅甚多,每到吃饭时间,餐馆总是家家客满,供不应求,她又想到自己的厨艺,于是找了几对家境困苦的夫妻,指点他们做一些比较精致的茶点跟面食,同时买下空屋变成餐馆,让他们做为日后开业之所。 接近一个月的时间,贺潆潆在曾祖奶奶的掩护及正确提供情报下,让她能在缪霆威不知情的状况下进出缪家堡,当他忙碌时,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而且,不知道是她常常与大漠的阳光接触,还是忙到没时间生病,或是助人太快乐,总之,从前动不动就生病的她,这段日子里反倒鲜少有病痛,身子似乎一天比一天健康。 在城里的每一天,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谈及缪霆威的辛苦与责任,还聊及她一路北上时,他的耐心与贴心……就这么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城中百姓们开始对缪霆威这名俊美而剽悍的男人有了另一番不同的认定,不再受限于既定印象。 第二十二章 于是在茶楼里,几个中年人这么聊—— 「传说他脾气火爆,但仔细想想,他总是对事不对人,也没吼过我们。」 「没错,他虽贵为少主,但若要走一些较危险的镖,他都会亲自带队。」 「是啊,而且听说他吃住都跟手下一样……」 在市集里—— 「想想,那孩子也是我们看大的,到底何时开始怕他的?」一名婆婆问。 「好像有一年啊,缪家拦劫了一个贩卖人口的商队,坏了人家好事,那些人竟潜伏到咱们城里,扬言要杀害、毒死全城的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回忆道。 「对啊,我也想起来了,结果那些人全被缪少主给逮了,活埋在沙漠里,仅露出一颗头任由飞禽走兽给啃食至死,残忍的手法令人毛骨悚然。」 「没错,大家怕死他了!」另一名老爷爷频频点头。 「但好像从此,没人胆敢再在城里放肆了呀。」有人点出重点了。 「对啊,当时只知道指责他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但若不如此,我们怎么能过得如此平顺……」 于是,男男女女,你一言我一句,一些旧记忆慢慢被唤醒、被重新审视,一切的既定印象也因而被推翻…… 【第七章】 「可以了吗?真的可以了吗?」贺潆潆兴奋的急问。 致远楼里,季宁秀一边笑呵呵的点头,一边看着脸色红润许多的曾孙媳妇,「探子来报,说现在城里的人对威儿又是愧疚又是感谢,还有不少人说下回再见到他,一定要跟他好好说出心中的感谢呢!」 「太好了,我这就去找他!」 贺潆潆开心的跑向书房,两名丫头很识相的不跟,与曾祖奶奶相视而笑。 她很快的到了书房,看到缪霆威后便开口问:「可以再陪我去走走吗?」 缪霆威一听,表情顿时一沉。 她是仗势着有一就有二?「我不行!」 他的口气不好,上回他已做够蠢事,自己跑去让人说三道四,反正在大多数人、不!是所有人眼中,他就是个残暴又阴沉的男人,但他不能怨,也不能恨。 这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要外界把所有对缪家堡的仇恨不满全放在他这个主事者身上,至少,他的亲人、他的下属,甚至缪家城的每一份子都不会因此被牺牲,这是代价,是他甘愿承担的。 而且,带她上街也是一种危险,他怎么可以再陪她一次? 只是他已经说了不行,她怎么还静静伫立在那里,是在等他改变心意? 「我说答案了,不明白吗?」他忍不住懊恼的发火。 可恶!那双美眸里的渴望会令他莫名焦躁,心软。但这样的情绪都让他生气,凭什么她可以如此左右他的情绪? 「没关系,我请人陪我去好了。」贺潆潆没有逼他,但她的语气中却有着明显的失望。 该死,别人陪她去,他竟然不放心?还有她一双熠熠发亮的明眸突然黯淡下来,他的心干啥又莫名的一揪?「……算了,我去。」反正蠢事都做过一次了,再一次也没差。 她一听,随即嫣然一笑。 她的笑容如此自然,毫不掩饰欣喜,让缪霆威很是不解,「有这么高兴?」 「嗯,超乎你的想像。」 「……别对我掏心,你会受伤的。」这话他说得心虚,像是在提醒自己而非她。 「谢谢你的提醒,但我一点也不担心。」她笑言。 是因为她根本不会对他掏心?这一想,他又莫名的生起气来。 大门口,马车已备妥,两名丫头也在等着,甚至还有两名侍卫。 缪霆戚这才想起,他有安排他们护卫吗?但贺潆潆不容他多想已拉着他上了马车。 虽然她看来特别愉悦,他却有些不安,一想到要被那些指指点点又畏惧的眼神包围,他就不好受,何况,他也得强迫自己做出冷戾的袭情。 算了,他是累了,但又如何?反正上回他都熬过来了,这次也可以。 果不其然,与上回陪她上街的情形一样,又是一大堆人呼朋引伴像在看什么奇景似的,纷纷跑到街上来。 他冷冷的眼神一扫过去,众人一样又是噤声不语,个个急急转开目光,一时之间,整条街静悄悄的活像一座死城,然而—— 「呃,少主你好。」一名中年妇人突然朝他开了口。 竟然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虽然那名妇人脸色有点尴尬,笑容有些僵硬,但她一看到他身边的贺潆潆,笑容就自然了许多。 「少主夫人,谢谢你,小女现在会读书了。」 「少主夫人,上回那面条让你指点后,做了改进,生意更好了。」 「少主夫人,店面下个月要开了,一定要来捧场。」 好几个中、老年人竟一个个围了过来,缪霆威浓眉一皱,这些人是怎么了?没看见他? 「少主,请尝尝,这是老朽特别做来给你吃的。」一名老汉带着包子靠过来。 他蹙眉,但一双柔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一回头,便迎上一双柔情似水的美眸。 「真的很好吃,我吃过了。」 在这样的目光下,他无法说不,只能拿起包子咬上一口。 没想到这个动作竟然鼓励更多人上前,有好多人拿东西要给他吃、要送他,更有人直接握住他的手,也有人拉着他,请他到家里喝杯小酒,还有人请他指导功夫。 大漠百姓原就天生热情,但热情的对象从不是他,所以,这些人的脑袋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吃错药了? 贺潆潆看着他蹙眉但略显惊喜的俊颜,她眼眶微红、胸口暖烘烘的。他值得受到这样的爱戴与热情,因为他是如此用心的守护这里的每一个人! 当被众人请来请去而团团转的缪霆威终于回到马车内时,已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贺潆潆已早他一步回到马车上。 缪霆威从那些热情的百姓们口中得知,贺潆潆每天都会花上一个时辰以上的时间跟城里的百姓们联系感情,倾听他们的心事、帮助他们。 诡异的是,每天都听探子报告城内、外各路消息的他,竟被蒙在鼓里。 第二十三章 「是谁要你这么做的?又是谁帮你对我封锁消息?曾祖奶奶?还是爹?」 他知道娘是传统的小女人,绝不敢这么做。 贺潆潆笑了,虽然被他质问,但她知道他没有发怒,因为上车后的他眉宇飞扬,这代表他是快乐的,只是他已习惯压抑情绪而已。 「是曾祖奶奶。」她没有隐瞒,「其实这里的人都好热情,是不?」 「你太多事,我一点也不会感激你!」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困窘,她帮助了他,却让他觉得他很无能,因为他帮不了她的身子。 她摇头,「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只要你知道,你不必那么辛苦的建立高墙,隔绝那些想要谢谢你、敬爱你的人。」 他惊愕的瞪着她。「你在胡说什么?」 「每个人一生下来都有喜怒哀乐,但你为了保护在乎的人,逼自己变得冷漠残暴,刻意弄坏名声,」她顿了一下,因为太难过而哽咽,「你是故意的,故意让那些仇家或敌人认定就算押了你的亲人或下属也讨不到任何好处、报不了仇,硬是让自己成了箭靶,不是吗?」 他抿紧薄唇,不敢相信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洞悉了他的心! 贺潆潆的眼眶微红,他一直担心她将心掏给他,其实他的提醒早已经来不及了,但她不后悔,在她短暂的生命里有一个可以爱、可以付出的人,是一件幸福的事。 看着她,听着她的话,缪霆威的心起了一阵熟悉的悸动,他明知某些情绪该止步,例如他对她心动,心疼的感觉—— 她了解他太深对她不是好事,如果有人洞悉了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她定会受到伤害,一如曾祖爷爷、爷爷跟奶奶,所以此刻,他应该朝她怒吼,「别太自以为是!我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人,我没有那么伟大!」 但他说不出口,面对这双心疼他的温柔眼眸,他抗拒不了,无法不让她接近他的心…… 「过来。」 他将她拉向自己,拥抱住她,吻上她诱人的红唇,狂热的、缠绵的向她索取回应。 马车在缪家堡一停,缪霆威扶着贺潆潆下车后就自个儿大步的往书房走去。贺潆潆怔忡了一下,才傻愣愣的在两个丫头的陪同下回到寝室。 让小唯跟小月退下,她独坐在柔软的床榻上,红着脸咬住下唇。 大傻瓜!她在期待什么?可是,马车里的那一吻,好浓好烈,让她差点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扪心自问,她早已被他深深的吸引,每一次接近他,她的心总是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总是情不自禁的想替他做点事,只要可以让他快乐。 所以,她也做好准备,如果他要她,她愿意把自己给他,但这段日子的同床共眠,他如铁一般的臂膀虽然总是占有性的圈着她,替她温暖了北方的夜,但也仅有如此……难道他是顾忌到她的身子?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声。 此时,房门突然打开,她一抬头,就看到心心念念的男人一脸严肃的走进内室。 看着缪霆威缓缓走向她,她的心又怦怦狂跳起来,「我以为——」 「我得先走,不然,我怕我会一路抱着你往这里来……」他粗哑着嗓音道。 黑眸里的欲火是如此灼热,他发现在车上那个狂野而失控的激吻后,她没有再像上回差点昏厥过去时,压抑多日的欲火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他将她轻轻推倒在床上,俯身吻住她的唇,这个吻很饥渴,近乎掠夺,天知道他已忍耐多久! 「该死!」缪霆威意识到她整个人瘫软了,低咒一声,迅速离开她的身子,俯身渡口真气给她。 好半晌,贺潆潆才缓缓苏醒,但她的呼吸仍然急促,身子也虚软无力,发现身旁的男人正以温柔的眼神凝睇着她,她立即开口道歉。 「对不起……」她轻声一叹。 「为何道歉?」 「我无法满足夫君。」 「傻瓜!这只是‘暂时’而已。」 话中的暗示极为明显,他仍然要她。 那一天后,缪霆威虽没有放弃进一步的亲密接触,但结果却是令人沮丧的,她的确无法承受太过激越的情欲,而且她太青涩,他总无法得到最后的满足。 只是为逞一时的欲望,让她香消玉殒?这代价太高,她太珍贵了,他不愿这么做。 但每一次碰触,未曾满足的欲望就轻易被点燃,像此刻,仅是一个缠绵的吻,她的呼吸又开始变得不稳,然后,他察觉到她竟是屏气接受他这个温柔而狂野的长吻。 「吸气,潆潆……吸气……」 她喘息着,先是闭上了眼,将体内那一波波快要承受不住的情欲慢慢平息后,才缓缓抬眼看他,一张酡红小脸仍有着动人的情欲,像在诱惑着他。 缪霆威不得不推开她,再沉沉的吸了口长气,「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我想要你,想要到身心都痛了!」 「对不起……对不起……」 贺潆潆好沮丧,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接触,他跟她却始终没有真正圆房。 男女之间需恪守礼教,待之以礼,可一旦成为夫妻,就要在床上袒裎相见,翻云覆雨,才能成为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所以,她渴望成为他真正的妻子,但是却心有余而力不是!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一个男人能忍受这种欲火的煎熬多久?如果金妍在,他会去找她发泄吗?贺潆潆不由得苦涩的想。 这一天,一样是朗朗晴空,金妍回来了。 她要找的第一个人就是贺潆潆,她来缪家堡这么多年,第一次走这么远运镖,那么久见不到心上人,让她的心备受煎熬,也亦发怨恨起那个长相祸水的始作俑者! 「是你!一定是你逼少主让我走这一趟镖的!从你进到缪家堡以后,我就没有立足之地,你太可恨了!」 房间内,变得更瘦更黑的金妍一步步靠近往后退的贺潆潆。 「没有!我没有。」贺潆潆连连摇头。 「不是她,是我。」 这句话来自门口的缪霆威。他看到金妍没有出现在进议事厅领薪饷的队伍时,他就猜到她往这里来了。 第二十四章 「少主!」金妍转身,忿忿不平的看着他,「你说过女人只能算是宠物,你绝对不会为了女人去干涉任何事!为什么?为什么从她出现后,一切都变了?」他知道她有多想念他吗? 缪霆威没说话,因为他无法驳斥,一切的改变的确都从贺潆潆嫁过来后开始的。 因为她,他冷硬的心开始动摇,开始受她吸引,开始明白了压抑欲望有多么痛苦,也因为她,他开始走入人群,开始感觉温暖、眷恋温暖…… 「是,遇到潆潆后,我的人生变得不同,所以,你出去吧,别忘了,我从来没有给你承诺。」 她知道,一开始就是她先缠上他的,但他也没有推开她啊!金妍恨恨的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走到另一个女人身边后,转身跑了出去。 「这样好吗?」贺潆潆有些不安,将心比心,她觉得他对金妍好残忍。 「给她希望只会让她受伤更重,我已不是过去的缪霆威,我的心只容纳得下你。」 他深情的将她拥入怀中,她亦紧紧的回抱他,可是,她无法给他实质的夫妻关系,这一点仍让她好不安…… 傍晚时分,霞光满天。 金妍心情太糟,抑郁不快的她在连灌好几壶酒后,忍不住大声哭吼,「不公平!缪霆威,你好狠!」 她都问明白了,知道这段日子他发生了什么事。 过去,他的孤寂有她慰借,但现在,他的心结已解,不再孤独,城里的百姓们对他敬爱有加,而非敬畏,他对家中长辈也不再是过去的冷傲疏离,而这全是贺潆潆的功劳。 缪家长辈都称赞贺潆潆聪慧善良,是个才女,可就坏在她的身子太赢弱。 她也查过了,他们根本没有圆房,原因就在于贺潆潆天生体弱,无法承受太过的激情。可那个男人竟然因而禁欲!这让她觉得过去和他始终只能有肉体关系的自己可笑又可悲。 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会要一个这样虚弱无用的女人?但他爱了,他就是要她! 凭什么!贺潆潆凭什么可以得到少主的心疼与不舍? 太不公平了!在胸口狂烧的护火快要将她吞噬,她忍不住了!拿起酒瓶仰头猛灌后,她跌跌撞撞的走到书房去。 她知道这个时间缪霆威都是待在书房的,而她一直是可以自由进出禁区的女人,呵呵呵…… 半醉半醒的她来到书房外,毫不犹豫的推门进去。 此刻,夜幕已悄悄降临,缪霆威才点燃了油灯,就见金妍走进来,反手将门带上。 他神情一凛,「出去。」 「不要,我爱你啊,少主!」她借酒壮胆的靠近他,天知道她有多渴望他,在离他一步之距时,她便迅速脱掉身上的衣物,仅存一件红缎肚兜及亵裤,饥渴的贴到他身上,踮起脚尖,双手圈住他的脖颈,先是舔吮他的唇,再激狂的吻着。 但缪霆威始终没反应,甚至不愿张开口,一双冰冷无情的黑眸就看着她。 她不禁挫败极了,男人的身体最诚实,他明明那么久没得到满足,可为什么她感觉到他并没有亢奋? 为什么?她哪里比不上贺潆潆?那个女人根本不能算是女人! 她知道缪霆威是以身体的反应来告诉她,他们之间已经结束,她不是愚蠢的人,应该放弃,可她不甘心,于是大着胆子伸手就往他的下身摸去。 他黑眸倏地一眯,一手扣住她的手想阻止,偏偏书房的门在此时被打开。 「威儿,今儿个潆潆下厨,煮了曾祖奶奶爱——」季宁秀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怒视眼前不堪入目的一幕,气炸心肺的怒斥,「你们……成何体统!」 跟在她身后的贺潆潆一见此景脸上也刷地一白,看着他扣着金妍的手,两手交叠的位置就在那处私密的地方……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缪霆威紧张的解释,想拉开金妍的手,但她却刻意纠缠,硬是要贴着他身子不放。 「没关系的。」贺潆潆苍白着脸,强勾起苦涩的笑容。「曾祖奶奶也别生气,我的身子不行,迟迟无法与夫君圆房,所以,如果夫君愿意,随时可以纳金妍为妾。」 勇敢的说完这句话后,她忍住梗在喉闻的酸涩,转身跑开。 你虚伪!贺潆漾!明明那么介意,为什么说谎?她在心里责怪着自己。 但她有指责他的权利吗?才跑没几步,她就心痛的喘起气来,气愤的泪水终于滚落眼眶。 可恶的身子!可恶!呜呜呜…… 季宁秀傻愣愣的看着她跑走,又看见金妍仍不知羞的像八爪鱼般缠在曾孙身上,与他拉拉扯扯,她气呼呼的甩袖走人。 缪霆威没追上去,但一双鹰眸射出冷光,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不在乎在她面前上演的一场活春宫,还要他纳妾? 金妍兴高采烈的狂吻他的脸、他的唇,「她接受我——噢,瘪!」他怒目瞪眼,咬牙切齿的揪住她的一束发丝,慢慢的、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在他的拳头上,逼迫她那该死的唇远离他的脸。 「痛……痛……少主!」金妍因痛苦而脸涨红。 「下一次,」他漆黑如夜的冷眸瞪着她,「再有下一次,你的长发会连头皮一起被我剥下!」话语一歇,便甩袖离去,他要去找另一个女人算帐! 金妍脸色刷地一白,虽然被揪痛的发获得了自由,但回想那双冷戾的眸,她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 一股寒意从脚底沿着她的背脊直窜而上,她双腿一软,跌坐地上,失望与恐惧令她痛哭失声,哭得趴倒在地。 突然,一双黑皮靴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满怀希望的抬起头,却看到一名眼生的小厮,立即凶狠的朝他怒叫,「看什么看?走开!」 但那名小厮不但没走开,反而站得直挺挺的,「杜大人一直在等你回来。」 「杜大人?」她坐起身,拭去泪水。 那名眼生的年轻小厮将一张纸条交给她,「如果你愿意跟他谈谈,就去一趟,会有人跟你接头。」 「到底要做什么?」她拿着纸问他。 「我只负责送消息。」小厮形如鬼魅般很快地消失在门外。 她摊开纸一看,上面只写着,水月轩。 第二十五章 【第八章】 缪家堡内每个看到缪霆威的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就在不久前,也有许多人看到贺潆潆抚着胸口,踉跄的跑回房间,所以随便一猜,也知道他在生谁的气。 禁区内的下人,都知道贺潆潆有多温柔、多善解人意,他们对她是真心喜爱,所以尽管过去、现在跟未来他们「应该」都没胆子跟少主作对,但此刻下向少主夫人通风报信,也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于是,几个下人抄小路、抄捷径,一个传一个,要此刻窝到寝室里的贺潆潆先躲起来,避避风头,最后接力的就是才刚回来的小唯跟小月,但两人的速度却此缪霆威慢,只来得及眼睁睁的看着像阵风进入寝室的男人,「砰」地一声,甩上门。 房间里的空气在他进来后,多了一股令人难以喘息的压迫感。 贺潆潆脸色苍白的看着一脸阴沉的他,他身上的怒火似乎一触即发,稍有不慎,可能就会爆发开来。 「你刚刚说要我纳妾?」她的大方就意谓着不在乎,这让他很不高兴。 「那样才能让夫君快乐。」她答得直接。 「所以,我快乐,娘子就快乐?」 他冷厉的声调沁入她的心坎,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后才答:「是。」 他怔怔的瞪着她空洞的眼瞳,黑眸蓦地转黯,胸口烧起一把熊熊怒火,「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真是个大笑话!」 他嘲讽语气一出,一阵痛楚就袭向贺潆潆的心,顿时她脸色更白,眼眶也红了。 「我……你年轻气盛,又不是柳下惠,我总不能要求你禁欲——」 「所以我是野兽,有需求随便哪个女人都可以?那我这段时间是在做什么?忍耐什么?」他克制不住的朝她咆哮。 她知道,他虽然霸道,但其中的温柔,她懂,他的耐心跟体贴更是无人能及,所以她才深爱着他,但也一直知道她没有自私的权利,因为她的生命太脆弱,怎么能奢望自己成为他的唯一? 一想到这里,泪水就一滴一滴的滚落眼眶。 「该死的,你哭什么?残忍的是你!」他简直快被她气疯了! 「那我该怎么做呢?这一切对你好不公平,也太残忍,我希望能有人来爱你,一如我爱你般爱着你、满足你啊!」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他黑眸一眯,恶狠狠的反问:「这真的是你要的?」 「我——」 「好,我现在就回头去找她,当然,再多找几个莺莺燕燕,反正在你之前,我有需求就是这么发泄,一切只是跟往常一样而已!」他气呼呼的甩袖就走。 贺潆潆怔怔的瞪着他的身影。 所以,他会左拥右抱,会像拥抱她一样,拥抱着其他女人…… 心狠狠揪痛,而且范围愈来愈大,穿透了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不!不要!她其实没有那么大方,她好在乎他—— 放空的视线蓦然聚焦,她哭叫出来,「不要!我不要,回来,呜呜……呜。」 她以为自己唤不回盛怒中的男人,但他回来了,而且紧紧抱住了痛哭失声的她。 「你这个笨蛋!」 老天爷,她在乎他,好在她喊了,不然,他一定会恨死她! 「呜呜……我好气,我气自己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好身子?夫君也好傻,为什么不要她?」 「我不想要就不会勉强自己要,何况是她主动找上我的,并非我叫她来。」他稍微放开了她,看着她泪涟涟的小脸,本来还有一肚子的怒火想凶她,此刻又凶不出来了,「我拒绝再听到你质疑我为什么不要她的话!」 「可我……我真的没有理由让夫君过着如同鳏夫般的生活啊!」她的声音在颤抖。她自小就读圣贤书,关于女子该会、该懂的事,她也明白,生儿育女是女子的天职,她却无法做到。「缪家只有你一名男丁,总得开枝散叶……」 「所以把身子养好,听到没有?我只要你当我孩子的娘。」他顿时激动起来。 世间多少女人,但只有她令他心旌摇曳,情不自禁,也只有她,可以得到他的神魂与真爱。 「我想要的是你,从遇见你之后,一直想要的女人就只有你……」 她凝睇着他,那双黑眸里有着真真切切的深情,她爱他,这个男人,她的心已经为他臣服,再也离不开了,但她不敢独占他的人或心,只因她的生命有若风中残烛,何时会灭她也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自己会倾尽一生,好好的来爱这个男人。 致兴楼里,缪家三个长辈个个面露忧色,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 好半晌,雍容华贵的何馨才喃喃低语,「成亲那么久,竟然没圆房!」 缪寒中夫妻从奶奶口中得知此事,也被吓到了。儿子是正常男人,这么长久的日子是怎么忍过来的? 「这样下去不成,是不是该慎重考虑纳妾?」 「可是,潆潆那丫头,我很喜欢她的。」季宁秀实在不想让其他女人跟曾孙媳妇争宠。 「我也喜欢她,蕙质兰心,举止端静,温柔娴雅,简直无可挑剔,可是总不能让威儿从此无后。」缪寒中也点出了重点。 「我知道的,我知道……」季宁秀忍不住一叹。唉!那丫头什么都好,偏偏有个烂身体,这就叫公平吗? 「去把威儿找来吧,这事很严重。」她想听听他的看法。 不久,纪总管将缪霆威请了过来,他一看到门被带上,又见三位长辈脸色凝重,就大概知道要谈什么事了。 果真,长辈们要他考虑纳妾一事。 他脸色一沉,「不可能!家里从曾祖爷爷、到爷爷、还有爹,谁纳了妾?」 对嘛!季宁秀对贺潆潆有私心,所以没开口。 但何馨想法不同,她气急败坏的道:「情形不同啊,你们连圆房都不成,怎么怀娃儿?缪家总不能断在——」 「娘!她会替我生孩子的。」缪霆威直接打断她的话,「所以,别提纳妾了,也别在她面前提,她身子骨原本就弱,若让她心生抑郁,受孕日只怕会更久。」 他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一席话就转身走人,留下三个长辈面面相觑。 「等等,这——」何馨最先反应过来,追了出去,她还想说些什么。 「娘,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替她补身子,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缪霆威回头,直勾勾的看了母亲一眼,再向爹及曾祖奶奶点个头后,转身离去。 第二十六章 翌日,缪霆威派了几名随从出去办事。不过半个月,一堆又一堆的补药、中药就从全国各地搬来,叠起来几乎有一层楼高。 只要能增气滋补的珍贵药材,不管上山下海,有多困难才能取得,缪家在各地的分堂都接到指示,一定要想法子运回缪家堡。 另外,缪霆威还发出一道搜索令,因为贺潆潆提到以前她差点死去,幸好有一名被称为「女菩萨」的圆妙大夫救了她,所以,找到她也是缪家散布在各地的探子的首要任务。 此刻,小唯跟小月端了一碗汤药送进书房,看看少主,再看看主子。 那日主子坦承对少主的爱,经过那一次小吵,两人感情更好了。现在这对夫妻可恩爱得叫人眼红,一个处理公事,一个就画画,有空时,两人还会下下棋,羡煞旁人。 「药汤在这里。」 两个笑盈盈的丫头很识相的把药汤放下后就走出去,再将房门关上,一回身却看到金妍站在不远处,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也不知是不是她们多心,总觉得金妍最近阴阳怪气的。也是啦,少主现在为主子心动,主子也为他动了心,两人真情相属,不知有多么幸福,看在她眼里肯定难受。 两人快步的走过她,没理会她。 金妍也没管她们,只是静静的走到亭台一角,因为,从这个方向可以看到书房的情形。 所以,她看到她深爱的男人先是俯身,轻轻吻上贺潆潆的唇后,这才端起药汤,拿起汤匙—— 眼泪刺痛了她的眼,那个残暴冷戾的男人,竟然温柔地喂那女人喝药? 书房内,缪霆威轻轻吹凉了汤匙里的药汁才送到妻子唇边。 望着他宠爱的神情,贺潆潆微微一笑,张嘴喝了那一汤匙的药,他随即一汤匙一汤匙的喂着,一直到她喝完那碗药汁。 「谢谢夫君。」她真的觉得好幸福。 「我要实质一点的感谢。」他立即攫取她的红唇,毫不在乎她口中的苦味。 他知道她有多辛苦,一天要喝三碗药汤,而且一碗比一碗苦,虽然在他的指示下,药里已稍稍添了点蜜。 他拥着她道。「时序已入秋,下月十五是缪家堡传统的狩猎日,我想带你去。」 她先是眼睛一亮,但随即摇头,「不,我一去,你绝对无法尽兴。」 这女人总是先想到他快不快乐?他握住她葱白的玉手,「你要去,因为这一次我想让你感受「刺激」,我知道你纤弱的身体里有着冒险犯难的血液,你想做很多事、看很多不同的风景,只是你的身体始终不允许。」 她眼眶微红,他是如此的懂她,她反握他的手。 「可是,万一我这颗心撑不住呢?」她想冒险,但更爱生命,尤其是拥有他的爱后,她实在舍不得死。 他笑了,「傻瓜!只要你信任我,我会尽我所能的保护你、守护你,绝不让阎王自我手上将你夺走。」 替她把脉的多名大夫都说过,她因为天生的心疾,所以身体较弱,但也因此被过度保护,才让她一直有如初生婴儿,无法接受太多情绪,事实上,若适时让她多接触外界的刺激,对她的健康反而有益。 她主动的更偎进他宽厚的怀里,「我当然信任你,更愿意把生命交给你,好,我去,也许这颗心在多经历几次刺激后,会变得更强壮呢。」 缪霆威手臂一收,将她拥得更紧。他真的希望可以带她走遍天涯,看尽世界每一处风上人情。 凉亭里,金妍呆立着,脸上全是泪水。她看够了,也心碎了,恨意缓缓浮上她的眼眸。 她决定了,她要去一个地方。 小心的穿过城中巷弄,一个时辰后,她来到了隐身在静巷里的一间小茶馆,看着门口刻在木板上的「水月轩」三字,她举手敲门。 门很快打开,是一名小厮开的门,赫然是当日找上她的那一个。 「请进,杜大人已等候多日。」 金妍跟着他走进去,只见茶馆里静悄悄的,摆饰与普通茶馆无异,只是没人。 她见该名小厮走到一面大铜镜前,在镜子旁按下了什么东西,铜镜便缓缓移开,出现另一条通道。 原来别有洞天!她惊讶的跟着小厮一路往下走,发现这竟是另外建造的地下密室,而且装潢得金碧辉煌,与楼上的朴拙完全不同,而杜贾似乎已得到通报,从另一间房走出来,身后有着四名随侍,在他们之后还有五个显眼的大箱子。 「金姑娘,你让老夫等得好辛苦啊,请坐。」他呵呵直笑。 她柳眉一皱,依言在椅子坐下。她知道这个坐在她面前看起来亲切的人,是个贪官,也知道他的东西被劫一事,但是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任何关系。「有什么事?为什么找上我?」 「为了夜光彩云镯。」 她摇头,不懂他的意思。 他遂将上回「得而复失」的玉镯一事简短告之。 「事实上,不翼而飞的是一对,」见她面露错愕,他笑,「没错,但你不必了解太多,总之,我怀疑它们就在缪家堡内。我的人虽然把缪家堡彻底找过,却遍寻不着,只剩下那始终进不了的致远楼,我知道那个禁区你可以自由进出,所以,我们就做桩买卖吧。」 他头也不回的举了下手,身后的四名随侍立即走到五个大箱子旁边,一一将之打开,箱内都是金光闪闪的金银珠宝。 她摇头冷笑,「我不要这些,我要另一种报酬,你先帮我完成一件事后,我就将两只玉镯偷给你。」 「你很聪明,我欣赏你,说吧。」杜贾笑得十分热络。 她淡漠的回应,「下月十五是缪家堡的传统狩猎日,我要杜大人帮我除掉少主夫人,当然,我会帮助你的人渗透到狩猎的围场,但绝不能伤了少主一根寒毛。」 「呵呵……我听说缪少主很爱她,你把她这根眼中钉除了,少主一伤心,你就能重回他的怀抱对吧?女人,真是狡诈的动物啊。」 她笑了。没错,只要贺潆潆消失,少主就会回头爱她,再也不会将她的爱弃如敝屣! 第二十七章 这一天是缪霆威与贺潆潆共乘马车,率着近五十名家丁上山狩猎的日子,而且一连五天,地点就在离缪家堡好几里远的深山里,那里飞禽走兽众多,一向是缪家狩猎之处。 虽名为狩猎,其实也是一种操练,以马场培训的新马再加新骑士共同培养默契及临场反应,日后,这些人马就是各分堂进驻或运镖的新血。 这些新人将由资深家丁带领,所以,包括几名总管、押镖多年的金妍等人都随行,队伍浩浩荡荡。 一行人在抵达围场后,已近傍晚,早半天抵达的侍卫事先设置了好多个大皮帐,四周亦堆起柴火,木头烧得劈哩咱啦响,燃烧的红光也映亮了夜色。 缪霆威在交代众人明日狩猎的一些事宜时,贺潆潆已被带到最大的皮帐篷里。 里面很温暖,在几个角落都备有小暖炉,而屏风后方,家丁也已备妥洗澡水。 她请家丁守在门口,别让人进来后,连忙进浴桶沐浴。 怎知匆匆梳洗完,才着好衣裙走出屏风,缪霆威正好就走进来,脸上浮现一抹洞悉她想法的笑意,她粉脸不由得绋红。 虽然两人已有亲密接触,可是她脸皮薄,还不敢让丈夫看她沐浴。 他走到她身边,「你好香啊,可我赶着回帐是要跟你洗鸳鸯浴的,没想到——」 「请家丁们换水吧,我伺候你沭浴。」她显得忸怩。 他笑着将她拥入怀里,「不必了,晚一会儿我们这些男人会到前方一条温泉溪去洗,外面已备妥晚餐,一吃完,早点睡,黎明就要行动。」 「嗯。」她的心已在雀跃了。 第二日,天刚泛鱼肚白,隐隐可见几道金色晨曦,缪霆威与贺潆潆已与数十名整装集合的家丁们准备出发进行狩猎。 缪霆威一袭紫色袍装,坐在马背上,英姿焕发,而一身粉白绸服的贺潆潆与他并骑,犹如一对神仙美眷,画面美得令不少人看痴了眼。 但金妍绝对不是其中之一,她催马儿上前,接近两人的黑色座骑。 「请少主夫人与我同乘吧,这样少主射箭不方便。」 「不必,她那么娇小,妨碍不了什么。」缪霆威马上拒绝。 事实上,的确也看得出来没太大的妨碍,因为缪霆威事先已将箭筒改造,连箭矢也特地削短,附在长弓上,不会影响到拉弓。 而他的妻子应不想看到动物在眼前被猎杀,所以,射猎技术极佳,几乎箭无虚发的他反而得挑战自己的技术。 金妍对他的拒绝很不开心,但也只能策马退后。 接着,在缪霆威一马当先下,其他家下们也依自己的射猎范围奔驰入林,一时之间,蹄声杂沓。 对贺潆潆来说,一开始是很新鲜好玩的,缪霆威根本没有使用到弓箭,而是带着她以或近或远的距离让她观察那些野生的鹿、小白兔等,她甚至还看到一只黑熊,吓得她的心脏怦怦狂跳。 这个区域是缪霆威事先命令其他人不许跨过来的禁区,因此,他们反倒比较像是来踏青寻宝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骑到一片蓊郁森林,阳光难以穿透繁密的树叶,让这处显得有些阴暗。 缪霆威黑眸一眯,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不对劲,脑海中迅速浮现与他们这一区最接近的另一队人马,那队人是由金妍带领的。 他毫不犹豫的一夹马腹,跟怀中的人儿说:「抱好!」 贺潆潆还来不及反应,马儿已突然加速奔驰。 几乎在他们加速离开的同一时间,林道两旁突然窜出好多名蒙面黑衣人朝他们攻击。 缪霆威必须一边策马一边护住怀中人儿,还得不时反击这些埋伏袭击的黑衣人,因此显得有些招架不住。 他频踢马腹,希望迅速闪过这条绿荫遮天的山径。 没想到,山径过了,但埋伏的人数大大超乎他的预料,这太诡异了,围场在半个月前就已成了禁地,不许外人进入,而且先前也派人严密巡视,没有理由能让这近三十名的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埋伏—— 除非有内应! 就在离该山径不远处,金妍看着其他家丁们在树林里寻找猎物,她则坐在马背上不动,目光直视前方,看着所谓的禁区。 算算时间,杜贾的人应该以突击的方式杀死贺潆潆了。 可是怎么会有愈来愈清楚的打斗声传来?听声音人数还不少? 不可能的!她脸色一变,她只让杜贾带四名高手从另一边小径混进来埋伏,难道…… 瞬间,马蹄声传来,接着,她看到了身上被划了两刀的缪霆威载着贺潆潆骑马朝她狂奔而来,在他们身后,一群黑衣人正在追杀他们! 可恶!竟然来了这么多人!她怒不可遏的一边策马迎上前,一边拿起腰间的号角吹响,那是求助信号。 不一会儿,缪家人马全往这方向奔近,金妍早已与黑衣人打了起来,她这才发现多数黑衣人是刻意围攻缪霆威,根本不是他怀里的小贱人!她被那老贼骗了! 因为被围困,缪霆威看到怀中人儿颤抖,身上还溅了些自己滴落在她身上,还有其他人的血。 他看向金妍,心中做好打算,突然一掌打掉另一名欺身上来的黑衣人后,朝怀中人说:「撑着点。」 贺潆潆已经气喘吁吁,她抬起头,看见他忧心的俊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将她抱起,一个飞身,将她送到金妍的身后坐妥,便立在马儿旁叮咛她抱好,然后一脸凝重的看向金妍,「快带她走!」 他只担心她的安危?金妍咬咬牙,仍是答应,「是!」 「小心,你也要小心!」贺潆潆一脸害怕的看着他。 此时一些黑衣人又杀了过来,他只能转身与他们交战。 金妍载着她先行奔去,一回头,她看到许多缪家人马已经加入,这代表缪霆威很快就能脱身,而她的身后正坐着她此生最大的敌人,她幸福的绊脚石! 媚眼闪过一道算计之光,她知道这里离一个地方很近,而且,过去是一片跟人同高的草原。 她突然拉直了缰绳,停下马儿,下了马背,看着马上那张讨厌的容颜,「我要回去帮少主,你只要直直朝这里策马过去,就会看到下山的路。」 第二十八章 「可是我不会骑马——」 「我知道你是千金大小姐,但现在少主有危险,你不会也得会!」说完,金妍转身就往前跑,贺潆潆看着她愈跑愈远,顿时僵在马背上动弹不得。怎么办? 她试探性的拉起缰绳,座骑突然动了几下,她吓了一跳,欲哭无泪。她怎么会这么笨……她可以的!金妍去帮助缪霆威,她可以帮助自己…… 才刚想着时,跑走的金妍突然跌跌撞撞的又跑回来,而且扑倒在地后,竟然痛苦的爬不起身。 贺潆潆定眼一看,这才发现她的腿上有个皮开肉绽的大伤口,正汩汩的流着血。 「天啊,你脚受伤——」 蓦地,风吹草动,就在金妍刚刚跑出来的茂密草丛里,突然出现一头黑豹! 见状,贺潆潆也呆住了,脸色惨白的伫立原地。 黑豹一步一步朝金妍靠近,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 金妍颤抖不已,虽然知道该跑,可她不但全身僵硬,右脚也因被它狠咬了一口而鲜血直流,根本无法使力。 「不……不……要……不要……呜呜……救命……救命啊……」 蓦地,一阵马蹄声突然在另一边响起,金妍一抬头,就看到先前还害怕的说着不会骑马的贺潆潆竟然拉着缰绳掉转马头朝她过来,但她也看得出来贺潆潆还是害怕的。 「这边……这边……我在这里!」贺潆潆颤抖着手,从头上拔起唯一的发钗,用力丢向那只黑豹,黑豹瞬间张牙舞爪的瞪着她。 金妍愣愣的看着她挑衅黑豹的举动。天,她要害她,贺潆潆却还为了救她—— 突然,黑豹移动了,朝着贺潆潆狂奔而去。 只见贺潆潆那傻瓜竟还回头对她喊,「快逃,你快逃啊!」 金妍泪如雨下,贺漾潆的善良鞭笞着她的良知,可在看到她朝着她先前告诉她的方向往前奔驰时,她顿时脸色大变,「天啊!不要……不要往那边去!危险!」 那里是一处断崖!她忍着脚伤,快步跑过去,但已来不及了。 她亲眼看着贺潆潆连人带马的摔了下去,追逐而去的黑豹也跟着坠落。 【第九章】 缪霆威怎么也没想到,经过半炷香的激烈打斗后,所得到的结果竟是—— 他脸色惨白的抱着像破娃娃的妻子。他的手上都是黏湿血液,那全是她落崖受伤所流下的血,沭目惊心的艳红令他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撕裂一般疼痛。 「还好山崖底的藤蔓绊住了少主夫人,她又轻得像羽毛,不然,这一路跌下来,不粉身碎骨才怪。」 「没错,像马跟黑豹的尸体就已支离破……」 「不要说了!」缪霆威吼道。 几名管事本来想安慰脸色灰白的少主,却反被喝斥。 这算值得庆幸?不,她仍吐着血,面色发青,唇发白,气息虚弱得令他害怕,他忍不住将她拥得更紧,「大夫呢?」他气极败坏的朝家丁们怒吼。 「少主,已经去带人了,但要到这崖下还要一段时间。」 是啊,此刻的他们全在山崖底下,因为她看来受伤太重,他们也不敢轻易移动她。 蓦地,一只染血的小手轻轻扯着缪霆威的衣服,他低头,看见怀中人竟然醒来了。 「你……你没……没事……」贺潆潆吃力的说,但视线已模糊。 「都什么时候了,该死的,你给我好好的担心你自己!」他咬牙低吼,心痛不已。 她虚弱的喘着气,「好……好痛……」接着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潆潆?潆潆!」他脸色苍白的狂叫,但怀中人儿早已失去意识,沾血的手颓然落下。 大夫此时终于来了,先是迅速做了简单的应急包扎,便要缪霆威抱着人坐上马车,一路狂奔回缪家堡。 生平头一次,缪霆威如此害怕,她是个有着脆弱身子、坚强心志、聪敏过人的女子,是唯一一个让他放入心坎的女人,他一直都战战兢兢的呵护着她、保护着她,却还是让她受伤……不行!他绝不可以失去她! 「呜呜……她是为了救我……为了救我……我坏心的要害她,故意把她引导向断崖,没想到出现黑豹……」 因为只有一辆马车,而金妍也受了重伤,无法骑马,遂与他们同坐一车。 在看到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贺潆潆后,她真的好愧疚,愧疚到无法隐瞒一切的说出事实真相。 缪霆威的黑眸阴沉而愤怒。金妍是很可恶,但现在气若游丝的躺在他怀中的人儿更可恶!她该为了他珍惜自己,怎么可以拿自己当饵耳? 只要她醒来,只要她好起来,他一定要好好的打她一顿,一定! 他咬咬牙,朝驾车的马夫大吼,「快!快!」 缪家堡里,致远楼的小院落中,奴仆们排排站,个个垂手而立,有人低头拭泪,有人捂住了嘴就怕哭出声。 而守在门外的小唯跟小月,则是边哭边骂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而来的金妍。 「你这坏人,当你在小姐新婚翌日就触她楣头,说她红颜薄命,说像她这么美的女人容易遭天嫉时,我们忍不住骂你,小姐还制止我们!」 「就是,她还说凡事将心比心,你是个可怜人,而且比我们任何人都勇敢,易地而处她可能无法像你如此坚强,你知道吗?」两个丫头说完后是哭得难以自抑。 金妍羞愧到无地自容,「对不起……」 对上众人看她的责备与厌恶眼神,即使腿伤才包扎好,她还是拐着脚跑出去,她真的没有脸待下来了! 此刻,季宁秀、缪寒中夫妻从房门内走出来,紧接着出来的是脸色凝重。 至于房间里,缪霆威没有心思管自己的伤,他的心神全在床上的女人身上,一个愚蠢又让他心疼的女人。 她的伤势太重,总是发出疼痛的呓语,看见到她痛苦的模样,他的心也跟着痛。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道理,他懂。 他知道她心疾严重,知道她的生命可能只有短短几年,这些他都有心理准备。 但直到看见她真的与死亡如此接近时,他才知道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 于是,日日夜夜,他衣不解带的亲自守着她,即便她大部份时间都在昏迷中。 城里百姓得知她重伤的消息后,一些曾受她帮助的人纷纷到庙里为她祈福,有不少人还特地送上平安符,希望她能早点好起来。 第二十九章 致远楼的空气中,天天都飘着药汤味。 千年人参、天山雪莲……任何可以滋气补身的珍贵药材皆以细火慢炖,天天由他亲手喂到她口中,然后,再以己身的真气慢慢渡至她的五脏六腑。 就这么一天又一天的悉心照料,终于将差点香消玉殒的贺潆潆给救回来了。 但她的身子却因这次的伤害,变得比她初到这里时还要虚弱。 可这个傻女人念着的却是他早已痊愈的皮肉伤,以及那日受伤跑出去就没有再回来的金妍。 在知道杜贾突然暴毙身亡后,聪明的她立即向他请求放过金妍。 他答应了,她的善良让他心疼,却不知自己还能为她做什么。 「对不起。」她总是这么说。 「傻瓜。」他也总是这么笑着回答。 冬天快来了,他却来不及将她带往温暖的南方养伤,因她太虚弱,大夫不建议远行。 所以每一晚,他都拥着她入眠,不让寒意侵扰她,即使白天她睡得已经够多,晚上却还是会在他的怀里昏睡。 她看来还是一点也不好,苍白毫无生气的小脸,气息总是短促而紊乱…… 他的心总是绞痛着,谁来告诉他帮她的方法?他真的不要失去她! 不久,时序正式进入冬季。天气变得冷飕飕,雪花一日飘落好几回,贺潆潆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还弱,常常手脚冰冷。 尽管房里的暖炉已增加了好几个,保暖的裘衣一件又一件的送了进来,温补的药汤更是不曾少过,但她躺坐在床上的时间变得更长却是不争的事实。 此刻,贺潆潆望着窗外的雪景,胸口闷痛。 这样下去不成的,她想为他留下什么,至少留下生命的传承,这是她该为他做的。 房门突然打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很快的房门又关上,残余的寒气马上被暖烘烘的室内给吞噬;进来的人是缪霆威,一见到竟有雪花从打开的窗口飘进来,他脸色一变,「小唯跟小月呢?她们怎么可以把你一人留在房里,窗户还开着?」 他立即走过去替她关上窗,仅留一道小缝隙通风。 「别怪她们,她们替我熬药去了,」她叹了一声,「天寒地冻的,她们还得为我汲水熬药,太辛苦了。」 他没说什么,她的菩萨心肠他已领教太多次,多到他想向她咆哮,要她多想想自己,但她已经那么虚弱,他怎么舍得? 所以,他只是走到床边坐下,为她拉好身上的被子然后微笑,「今天好吗?」 她点点头,伸手握住他冰凉的大手,轻轻为他搓揉起来。 他摇摇头,稍微运气于手掌,手立即热了,连带煨暖了她冰冷的小手。 沉默一会儿,贺潆潆突地开口。「我、我想要孩子……」 缪霆威脸色丕变,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发现她脸色虽然苍白,但那双美眸有着跟过去一样执拗时的坚定,他马上摇头,「不可能。」 「可是——我想为你生个宝宝,至少能为你留点什么,也能证明我的存在,证明曾经有个女人深深的爱着你,不行吗?」 他瞪她,「这件事想都不要想,在过去你尚未坠崖前,我们行房至一半你的身子就承受不了,现在你的身体更差,别谈这回事,我请你理智一点。」 「不要,我不要理智。」她哀求,「我可以,真的!」 「不行,万一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死了,我的幸福、不!我的人生就跟到了终点没两样,你想在另一个世界看着行尸走肉过日子的我是吗?」 贺潆潆哽咽。她就是害怕这一点,才想为他留下孩子啊! 「不许再谈,这事到此为止。」绷着一张俊颜,缪霆威快步走出房外。 贺潆潆早猜到他的答案,看来,她只能请小唯跟小月帮忙了。 「什么?主子想要做人?」小月和小唯差点大叫出声,但两人及时压低声音,「不行啦!」 「求求你们,我的身体我很清楚,如果这样天天补下去,撑两、三年一定可以,但也就是如此而已,我还是无法继续陪着他,我不要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的死去,我想要替他生个孩子,至少可以留下些什么。」 两个丫头是陪着贺潆潆一起长大的,她对她们有多好,她们很清楚,这一趟到大汉,她本要她们不要陪嫁,怕她们离家太远,但对从小就到贺家帮佣的她们而言,跟她的感情可比自己的亲姐妹要好,所以这会儿见主子竟然求她们,两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知道了,小主子要我们怎么帮,就怎么帮了。」 闻言,贺潆潆苍白的脸蓦地染上一点点红晕。她想的这个方法,可是让她自己也感到羞赧的。 果真,小唯跟小月听完也呆了好半晌才回神,尴尬的说她们会想办法办到,便匆匆张罗去了。 三日后,两个丫头偷偷把她们生平第一次买的「特别药品」交给主子,接着一个紧张的注意少主从书房回来的时间,一个则看着似乎也陷入挣扎的主子。 「要不要再考虑啊?」她们也很挣扎,主子选的是一条也许会加速死亡的路啊。 贺潆潆深吸口气,「我决定了,有的幸福要自己勇敢一点才能得到,即便它是需要冒险的,所以,请你们帮忙,确定是他进房来,确定没有其他男人进来,这一点很重要。」 在主子的示意下,小唯与小月先行出去,小月就站在可以看到缪霆威从书房出来的地方,在看到他走出书房后,连忙拿起白手帕挥了挥,让站在寝室楼房上的小唯看见。 小唯忙跑下楼,跟主子说,「可以了,少主往这来了!」 已服下药的贺潆潆吞咽了一口口水,莫名的紧张起来。 小唯赶忙又出去盯着,一定要确认除了少主,谁也不许进房门。可少主怎么走这么久还没来?等了一会儿,小唯连忙又往前面回廊跑去,却见到丁总管跟少主停在半路说话。 天啊,哪时候不说这时候说?那药效听说很快而且很猛耶,主子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她急死了!偏偏又催不得。 完了、完了!这下又换纪总管走到少主身边,看起来像是在报告什么……三个人竟然谈起来了!怎么办?药效开始了吗? 第三十章 三人这一谈,竟然谈了快半个时辰才结束。 见缪霆威不疾不徐的往这里走来,小唯心里直打鼓,因为她刚刚进房看过了,小主子已经脸红心跳,口干舌燥。 她急着跟走近的缪霆威点头行礼,看他进房后,一颗心还是怦怦狂跳,然后,小月也跑过来了。 「一切会顺利吧?」 小唯点头,双手合十,诚心祈祷。「应该吧。」她也好紧张喔。 缪霆威将房门关上后就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小人儿已贴向他,主动献吻。 「潆潆,你干什么?」他将她轻轻拉开。 吃了药的贺潆潆已迷失在未知的情欲之海,体内的空虚令她倍感煎熬,要碰触到他,她才能感到舒服。 虽然她不知道身体是怎么了,但它着实起了变化,又烫又渴,希望他能碰触自己,「求……求求……你……」她的声音带着娇喘,还想扯掉自己的衣裙,但力气不够,只能懊恼的贴向他。 他浓眉一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不会跟你圆房!」 因为她从未展现这样的渴望,所以缪霆威直觉认定她强装热情是为了上回说的事——她想要一个孩子。 「我真的想要孩子……真的……」她带着哽咽的声音乞求也更加贴近他,在他身上胡乱磨蹭。 看她双眸迷蒙、身体烫得像着了火,还主动抱他、吻他,缪霆威的理智差点就弃守。天知道他禁欲了多久,忍耐了多久,每天像个疯子似的练武、办公,直到把体力耗尽才敢回到房里拥着她入眠,她这样无异是在玩火! 「别闹了!」压下冲动,他火冒三丈的扣住她的手。 「不管……我要!我要!」她踮起脚,仰头吻上他的唇。 「可恶!」 他别开脸,再次推开她,但力气没抓好,害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他倒抽口凉气,急着要上前扶起她,但她已经起身,再次喘息着拉扯前襟,露出了肚兜,让她婀娜的身形更显诱人。 他顿时定住不动,被眼前所见魅惑了心魂。 每晚睡觉她都包得紧紧的,加上他也好久不敢碰她,所以已经许久不见眼前的春色。 贺潆潆因药效显得更急躁,她再次接近他,见状,缪霆威双手倏地握拳,再次推开扑进怀中的女人。 窗外,小唯跟小月提心吊胆看着映照着他们身影的屏风,不明白为什么少主一直推开小主子。 因为不放心两人本想等他们上了床或熄了灯就背对房间,可是现在看来,两人离床还远着呢! 瞧瞧,映在屏风上的大小身影先是拉扯,接着,小身影又被推开,但她们的主子很有毅力,只见她再次上前,又再被推开,还跌坐地上,但这一次,主子好像在扯衣物,而且一件一件的丢开,接着又看到小小身影站起身来,似乎是褪去了裤子。高大身影仍站定不动,蓦地,小小身影又奔向前,紧抱住他,两个身影再次合而为一,接着又是一阵拉扯—— 「咱们别看了,好羞哦。」 她们还没成亲呢,所以两人提早背对着窗,看向天上明月,心儿慌慌。 而房里的缪霆威则是快喷鼻血了! 眼前女人诱人的浑圆在灯影下晃动着,他只能咬牙拉开对方,但她这次缠住了他,紧紧抱着他不放,甚至仰头,踮起脚吻上了他。 已是欲火焚身的他顿时无法动弹,加上她开始撕扯他的衣服,纤细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对着他的唇又亲又咬,他的自制力几乎崩溃。 「你会死的!」像是忧心的劝告,也像是提醒自己,他困难的压下渴望,拉开了她。 只是情欲焚身的贺潆潆似是充耳不闻,猛地将他扑倒在地,趁他惊愕时,跨坐到他身上,把他当成食物般俯身对他又啃又亲又咬…… 她的每个动作都生涩而火热,缪霆威粗重的呼吸着,胸前起伏,努力克制把她翻身占有的冲动,他该死的想要她,但他不能,她会承受不了!他绝对会伤害到她…… 「可恶!」他怒吼一声,翻身点了她的穴道,强忍着自己的需求将她抱到床上后,转身冲出房门外。 「怎、怎么跑出来了?等等啊,少主!」 背对着窗的小唯跟小月怔怔的看见少主跑了出来,很快的回神追上去,「不行啊,少主,你不能走!」 「是啊,你不进去,主子会死的——啊!」小月说得太快,连忙捂住嘴。 但仅是眨眼的时间,缪霆威已经回到她身前,恶狠狠的问:「你说什么?」 一张俊美容颜因愤怒而变得十分狰狞,活像凶神恶煞,两个丫头吓到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快说!」他大声一吼,这才吓得两人把所有的事说出来。 「……不是我们的错,是主子硬要吃下春药的。」 「可恶!你们竟然任由她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吼声如雷。 难怪她看来神智迷乱,动作也煽情大胆,温柔端庄的她何曾有如此激烈的情欲?完全是春药在作祟! 无辜的小唯和小月只能哭,是主子求她们的嘛。 缪霆威咬咬牙,「走,全部给我走!」 两人互看一眼,点点头,赶紧跑开。 他飞快的回到房里,奔到床前。 贺潆潆的意识已近崩溃边缘,她快要昏厥了,额上满是热汗、全身泛红,在药效的催化下,情欲成了一张大纲,紧紧缠住她,一张诱人粉颜亦染上红晕,她发出近似呜咽的痛苦嘤咛,「求你……求你……」 他迅速解开她的穴道,她立即张开氤氲的美眸,饥渴的吻上他的唇。 缪霆威无声的叹了口气,大手一挥,烛火顿灭,房内仅有自窗户穿透而入的白色月光。 贺潆潆跪坐在床上,激狂的为他解开衣扣,呼吸紊乱,莫名的哭泣、哀求。 当激情结束,药效退去,意识也慢慢的回到贺潆潆身上。 她先是注意到房内的静谧,尽管没有点灯,但今晚月明如昼,室内并不幽暗,地上一些撕扯后乱丢的衣物她也看得清楚,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被赤裸的男性躯体由后背抱住,对方的大手就放在她赤裸的腹部…… 所以,发生了!他们圆房了!如果脑海里一幕幕令她羞红脸的画丽是真的,那、那…… 第三十一章 突然,身后的人似乎察觉她醒了,慢慢将她转了过来。 她立即以双手捂住脸,根本不敢看他。 「你该跟我说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累,她轻声问:「你还好吗?」 瞪着这个在今晚才真正成了他妻子的女人,缪霆威板着脸回答。「老实说,我不知道。」 闻言,她怯怯的抬头看他略微生气的俊容一眼,急忙又低头。 他眸光一敛,神情严肃。「因为我根本是被我的娘子非礼了!」 此话一出,贺潆潆粉脸更加涨红,脖颈也红,根本说不出话来。 「因为吃了催情药,你的表现就像摧花狂魔。」 她已经窘到无地自容,「对不起,对不起……」 缪霆威这才邪邪一笑,黑眸变得氤氲,声音一沉,「而且我还没有满足——」 想放纵占有她的念头太过,也因而压抑得太痛,他再也按捺不下去了,他以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道:「这一次,你能撑住吗?」 这句话充满调情意味,她顿时急喘了一声,因他如此直率的言语又羞又无措,但望着他黑眸进出的热切光芒,最后仍是娇羞的点头。 这一次,由他点燃激狂的欲火,宽厚的大手爱抚过她雪白的酥胸、纤细的腰际、浑圆的臀部和粉嫩的玉腿,他的手跟唇在每一处都激起春潮,让她轻颤、喘息,直到怀疑自己不能再承受太多时,他的唇就会回到她唇上,渡过真气,也激起更狂野的浪潮。 终于,他们找到了享受激情的方法。 在缪霆威彻彻底底尝过妻子的滋味后,要他再禁欲,那是不可能的。 他总是不择日的贪欢,但不知是他一日几回丹田之气的过渡,还是阴阳调和,不知情的大夫们再为贺潆潆把脉时,竟一致认定她的心脉跳动比过去都强。 大夫们的话不仅令贺潆潆雀跃,长辈们也看出她脸上不同于落崖后的苍白娇弱,甚至有着少妇的迷人光采。 旁敲侧击之下,知道两人已是名副其实的夫妻,长辈们都乐得很,贺潆潆也很开心。 但缪霆威却跟她说白了,「我们可以像对正常夫妻翻云覆雨,但你绝不可以怀孕。」 她一愣,「为什么?」 「不要再跟我争执,这是我可以接受的极限了。」 「可是,也许我已经有了,我们这一阵子——」她粉脸酡红,最近他要了她下少次啊。 「不会,你绝对不会有孩子,就是如此。」他自信的走了出去。 「小姐,喝补药了。」 小月跟小唯正巧走进房里,小月手上端着一碗药汤。 瞪着那碗汤药,想起刚刚丈夫的斩钉截铁,原本百思不得其解的贺潆潆猛地顿悟。「这药里加了什么是吗?」 两个丫头吓了一跳,连忙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小唯才小声回答:「别紧张,原本少主的确交代多加了些东西,可是我们都知道主子有多么想要生娃娃。」 「是啊,所以我们就擅自作主,把那味无法受孕的药给偷偷扔了,幸好少主怕主子会起疑乱想,要大夫加的药是无味无香的,我们才能瞒过。」 两人一搭一唱说得轻松,天知道她们天人交战过多少回,后来是为了主子,才干脆把命都豁出去了。 主子现在脸色红润,又跟少主如此恩爱,宝宝一定很快就有了。 他的安排未免也太细腻,如此为他着想的男人教她怎么不爱?贺潆潆笑眯了眼。 可是,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好,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她相信她可以生孩子的,「谢谢你们。」 不过,这样有着红润气色、感觉极好的贺潆潆在一个多月后,就完全不同了。 【第十章】 缪霆威感到不对劲! 最近,他发现妻子常常晕眩、晨间想吐,躺卧在床上的时间也比过去一个月多,尽管她努力掩饰,但虚弱的气色与疲累的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他心里有不好的感觉,但迟迟不愿相信那两名负责煎药的丫头有胆量违背他的命令,只是在妻子的所有症状都指向某一个方向时,他开始相信,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要找大夫来为妻子把脉,她却一再拒绝,总是说:「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再不就是说:「我只是想睡,找大夫来看,可能惊动长辈。」 没错,因为他们夫妻恩爱,长辈们更是不敢到致远楼来打扰,认为打铁就该趁热,搞不好能补个入门喜。 但如果长辈们知道她有了,他后续的处理会更麻烦,所以,在妻子又昏睡一上午后,缪霆威趁机找来大夫替她把脉。 床上的贺潆潆睡得极沉,一脸疲倦苍白。 老大夫见缪霆威脸色凝重,更是小心翼翼的轻轻按压在她的手腕内侧,没多久眼睛陡地一亮,很快起身。「少夫人有了!恭喜少主,贺喜——」老大夫的恭贺声在见到神情阴鸳的男人时,顿时咽入口中。 「她怀孕之事,不许跟任何人透露,包括曾祖奶奶、我爹、我娘。」 「是。」老大夫惊惶点头,匆匆拱手走人。 绷着一张俊颜,缪霆威冷冷瞪向站在一旁的小唯跟小月。 她们一看到大夫来,就知事态严重,原本想逃命的,但能进去哪里? 「来人,把她们给我拖到地牢去!」他突然怒声咆哮,眸中的怒火己变成了杀气。 两人脸色丕变,马上哭了起来。 「不要啊,主子,主子,快醒醒啊!」 「主子,救命啊!」 两人拼命扯开喉咙的哭叫惊醒了原本沉睡的贺潆潆,她踉跄的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就奔出房门,正好看见两个丫头已被侍卫硬拖着走。 「该死的!」一见她仅着单薄的白色内衫还赤着脚,缪霆威尽管气死了她,仍是将她一把抱起,护在自己怀里,转身奔入温暖的寝室。 「等等,她们也要进来,我要她们伺候!」贺潆潆急道。 「不可能,她们要杀了你!」他神情冷硬的将她放回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她脸色大变,「不!她们没有!」 「她们违背我的命令,你怀孕了!」 第三十二章 果然,她就知道,但她的喜悦只有瞬间,又急着要下床。 缪霆威火大了,粗鲁的抱住她,「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把她们叫进来,是我求她们别让我吃那些药的。」聪慧如她,怎么不知丈夫的怒气从何而来?她哀求着,「拜托,不关她们的事,要罚就罚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暴怒咆哮打断。 「贺潆潆,你这可恶的女人!你会承受不了生子之痛的,你要我一次失去两个人吗?你怎么能如此自私?」他悲痛的朝她怒吼。 他生气了,她知道,他气得连脸上的肌肤都是紧绷的,但仍温柔的抱着她。 「我怀了孩子后会变得强壮的,拜托你,这是我跟你的孩子啊!」 「你太自作主张、太自以为是了!」 「那是因为我爱你啊!」 缪霆威的心猛地一揪,这是第一次她如此直接的说出对自己的爱,他知道,即使可能牺牲掉自己的生命,她还是希望能付出更多、能更接近他、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婚姻…… 「可恶!你在折腾我,明知我多么爱你,就算倾我所有,也要你活下去!」 「我知道,我是个坏人,不时的折磨你,但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有权利耍赖,向我深爱的男人求他继续爱我、保护我,直到肚子里的小娃儿呱呱落地,行吗?」 面对她的泪眼,他的心在拉扯。万一……他真的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 「求求你,别让我孤军奋斗。」 「你在冒险!」他的声音都哑了。 她依然坚定的说道。「那是因为你值得我冒险,我不怕的。」 「潆潆——」 「真的,我想给你一个孩子,我想要一直一直跟你走下去,我要试试看,看自己能走多远,能拥有多少。而且,我确信,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能做到,因为你会让我产生更多的勇气。」她深情款款的看着他,「所以,请别阻止我,这是一件可以让我开心又幸福的事,我求求你了。」 他感动的凝睇着她,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喉头像被什么东西梗住,只能将他深爱的女人紧紧的拥抱在怀中。 于是,小唯跟小月从地牢里被放出来,又回到贺潆潆的身边伺候。 缪家长辈们在得知喜讯后,更是谢天谢地,还拜祖先,请先祖及老天爷务必保佑母子平安,孩子平安落地。 整个缪家堡上上下下无不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贺潆潆,但她自己其实是忐忑的,连缪霆威也是极力掩藏他的忧心。 「为所爱的男人生下一儿半女,这种平凡的幸福,我可以拥有的,不是吗?」 她像在说服他,也在说服自己,要相信自己真的可以。 「当然,这是最简单的幸福。」 但没多久,他们就发现最简单的幸福对贺潆潆来说,好像也一样遥不可及。 日子对她而言开始变得难熬,如果嗜睡倒还好,但她的害喜情形严重,让她睡不好,更容易疲倦,有时只闻到气味她也想吐,但胃里早已没有东西,只能吐酸水。 她的食欲渐渐变差,人也愈来愈虚弱,但她仍努力撑着,逼自己吃东西,一个月撑过了又一个月,接着是新出现的盗汗症状…… 但看着肚子愈来愈大,代表小小的生命在她腹中茁壮长大,她是快乐的。 缪霆威为了守护她跟孩子,一连数月没再运镖,将所有的心力与时间都用在他最深爱的女人身上。 他们要一起等待新生命的到来。 每一晚,缪霆威总是等妻子沉沉入睡后,才轻轻抚着她愈来愈大的肚子,一边跟孩子说话,一天又一天。 直到这一晚—— 「娃儿乖,再一个月就要出生了,可别太折腾你的娘啊。」他浓眉紧蹙,心疼的凝睇着妻子那张疲累的睡容,看了好久,才拥着她沉沉睡下。 可到了半夜—— 「痛……好痛……」 轻声的呻吟来自他身旁,他陡地从睡梦中惊醒。 「潆潆,怎么了?」他坐起身来看着额冒冷汗的她。 贺潆潆双手抱着肚子,痛苦呢喃,「我肚子好疼……」 「忍着,」他立即下床跑出去,叫人快去找大夫,「快!大夫!大夫!」 当他再回到床边时,她已经痛晕过去了。 不一会儿,老大夫进来了,他把着脉,脸色愈发凝重。 见大夫不语,缪霆威忍不住握紧拳头,「到底如何?」 老大夫吐了口长气,「胎儿不稳,母体也很虚弱,直到生产的这段日子,如果母体撑不住,两个都危险,少主极有可能同时失去他们……」 闻言,他的脸上瞬间不见血色。 其他被惊动的奴婢们一听也紧张担心了起来,尤其是小唯眼小月更是吓哭了。 从主子开始不舒服的那一天开始,她们就骂死自己,若是再有个万一…… 「就这样?」缪霆威突然又道。 老大夫一愣。 「去准备煎药,快去,这里没有死人,也不会有人死,快去!」他怒声一吼,众人才纷纷动了起来。 在所有人退下后,他暴怒的黑眸才浮现点点泪光。 该死的,不会的,不可能的!谁都不许从他身边带走他的女人跟孩子,即使是阎王也不许! 「我不能放你走,你知道的……」他守在床侧,握着贺潆潆的手,喃喃说着。 「有胆为我怀孩子,就该有种生下,好好当一个母亲,听到没有?别让我恨你,贺潆潆……」缪霆威的声音几乎带着哽咽。 昏睡中的贺潆潆并非完全失去意识,母性的本能、还有丈夫一声声的呼唤,以及那紧扣住她手的力道,都让她知道自己要努力。 但她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糟,气息一日比一日还弱。 缪霆感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疯了,他寸步不离,日日呼唤,但绝望开始找上他,他的心像是跌入万丈深渊。 「别死……别死……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那么勇敢……我真的无法独活……求求你……」 一滴、两滴热烫的泪滴落在贺潆潆面无血色的小脸上。 他哭了! 昏睡中的贺潆潆感觉到他深深的绝望,是她把他害惨的,她不能、不能抛下他离开,那真的太残忍、太残忍了! 昏昏沉沉的她因他的泪而感到心痛,她得撑下来,撑下来…… 第三十三章 她颤抖的手轻轻碰触趴卧在床畔的憔悴脸庞,缪霆威倏地抬头,惊喜的看见她在这么多日的昏睡过后,第一次张开了双眸。 他无比狂喜,「你醒了……」 「嗯,」她幽幽的道:「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醒来就好。」他心痛的握紧她的双手。 「我怕我……如果再合上眼,就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胡说!别胡说!」 她哽咽,「对不起。是我不……不好。」 「不,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 她泪如雨下,「都是我坚持……要是我撑不下去——」 「不!你不会!」他打断她的话,紧紧握住她的手,「因为你舍不得让我难过,让我孤单过一生!」 她怔怔的看着他深情的眼眸,无声的泪再度落下。 「答应我你会撑下去,为了我、为了孩子,好吗?只有你有能力给我最大的幸福,只有你……」 她只能点头,因为她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她并没有因此转好,昏睡的时间仍长,所以三餐只能以补汤喂食,但至少她会苏醒过来,跟他说几句话,才又陷入昏睡,只是看着这情况,缪霆威更是害怕。 这一天,她有些不对劲,发出疼痛的呻吟,他却无法将她唤醒。看得出来她很难受,他便急急的唤来大夫,没想到—— 「糟了!恐怕母子都熬不过去。」老大失一脸惊慌。 「什么意思?」 「她开始阵痛了!我去叫产婆来,她太虚弱了。」 要生了!他低头,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孩子要出生了,潆潆,求求你,坚强一点。」 好痛!下腹传来一阵又一阵撕扯的痛,贺潆潆痛不欲生,而且这痛愈来愈密集,她渐渐听不清楚缪霆威在说什么,只知道她如果不努力,孩子就无法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 为母则强,她额上冒汗,泪水不停的流,她咬牙忍住那剧烈的痛,她要孩子,要孩子健康平安的生下来,一定要……一定…… 靠着过人的意志力,在一次她再也承受不了的痛楚下,她昏过去了,但似乎也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娃儿生下来了!产婆抱走了孩子,缪霆威看也没有看孩子一眼,只注意到妻子昏厥过去,她还流了大量的血。 曾祖奶奶哭了,娘也哭了,爹没进门,但他听到爹的哽咽声。 老大夫进来把脉时,他呆呆的站在一侧,看着气若游丝的妻子,沉郁的黑眸有着最深的痛。 老大夫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脸色刷地一白,感觉自己就要窒息。 他快要疯了!快疯了!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缪霆威眼眶泛泪的将那冰凉的小手紧包在自己的大手里,哽咽了。 突地,纪总管急急来报,「金妍带了一名女尼来访,那名女尼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圆妙大夫!」 还有希望,他脸上立刻出现一丝喜色,「那还等什么,快带她们进来!」 不一会儿,金妍带着一名慈祥老尼走进房里,一身女尼装扮的金妍让他略微讶异,但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也没时间探究了。 圆妙大夫看到躺在床上的贺潆潆,低声说道:「阿弥陀佛,善有善报,好在还来得及,」她看向一脸期待的缪霆威,「快把夜光彩云镯拿出来。」 「什么?」他很是错愕,没想到一名被称为女菩萨的神医竟如此市侩,先要报酬才愿意看他的妻子吗?「该死的!你先看看她,她快要死了!把她救活,整座缪家堡给你都行!」 「少主,你误会了,玉镯里面藏了圆妙大夫的师尊研究数十年而成的丹药,此丹药可以起死回生,杜贾要我帮他偷那两只玉镯就是为了里面的药!」金妍连忙解释。 他这才回神,缪家长辈也催促着,「快!」 缪霆威很快的从妻子的珠宝盒里拿出那两只玉镯,但看在他人眼里真是不知如何评论,因为如此珍贵的东西,贺潆潆竟然就放在没上锁的珠宝盒内。 圆妙大夫敲碎其中一只,拿出里面一颖白玉般的药丸放入贺潆潆口中,顿时,每双眼都只看着床上的人儿,希望她一定要醒过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圆妙大夫谈起玉镯内的秘密。 她的师尊是一名药痴,踏遍灵山名川,搜集珍贵奇材,终其一生就为了炼制神仙丹药,而师尊有一名工匠好友,在一次机缘下,对方得到云彩五砂矿石,而同一时间,她的师尊也练就奇药,据说可以起死回生。 于是两名顽童合作将药藏于玉镯内,要分送给他们最爱的妻子,但一次意外,她的师尊被恶徒掳走,从此不知去向,该只玉镯则辗转流入某个富商手中收藏,另一只随着工匠夫妻的离开也不知去向。 说命运弄人也好,她当年医治贺潆潆时并未想到这只玉镯,所以才没有向贺老爷提及。 而杜贾不知在何处得到这样的讯息,找上了她,以几名幼儿之命威胁,要她确定玉镯内是否真有奇药,还有另一只的下落。 「贫尼怎么会知道?说了要杀要剐随便他后,他便放了我。」说到这里,她突然看向金妍,「本以为此事已了,没想到,有日金妍来到我的尼姑庵,说要出家。」 「我把我这一生的事及少主夫人的事全说了,其实在离开这里后,我就冲去找杜贾,质问他为何要杀少主,他竟说,若缪家堡唯一令他胆颤忌讳的人死了,他要夺取堡里的任何东西还用得上任何人?」金妍难过的接着说:「我想杀他,却差点被杀死,侥幸逃出去养好伤,想办法要再杀他时,就听到他突然暴毙而亡的消息……」她知道一定是缪家手下所为。 「所以她顿时不知何去何从,她没有家、没有朋友,不想留恋红尘,选择出家,而贫尼略懂卜卦,听她提到贺姑娘便擅自一测,一算出贺姑娘将遇生命中最大劫难,便急着赶来。」圆妙大夫双手合十,微微一笑,「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所谓的机缘巧合,其实都在于人。」 「人?」每个人都看了看彼此。 「是啊,贺姑娘结了善缘,这份善缘给了她新生的机会,这是上天给她的福报。」 话语乍歇,原本昏迷不醒的贺潆潆缓缓睁开了眼睛。 尾声 【尾声】 三个月后—— 春光明媚,金色阳光撒进缪家堡的致远楼。龙伦、倪夏曦及贺定康走进多了个小娃娃的寝室里。 「爹!夏曦!呃、陵亲王,你好。」 贺潆潆见到父亲、好友太兴奋了,直到看到温文的龙伦,高扬的嗓音才低了下来。 「你竟然生了个胖娃娃,爹简直不敢相信!」 贺定康热泪盈眶的看着女儿从摇篮里抱出小女娃放到他怀中。女娃五官细致,皮肤粉粉嫩嫩、身子软呼呼,睡得正香甜呢。 「可以看得出来,她日后一定跟她的娘一样是个天仙美人。」 贺潆潆眼眶微红,「爹……」 「没想到我女儿也有当娘的一天……」他颤抖的手小心的捧抱着那粉嫩粉嫩的胖娃儿,感谢老天爷啊! 「真的好可爱,跟我的儿子刚好成一对儿!」倪夏曦忍不住凑上前,她也想抱娃儿。 「什么一对儿?」站在一旁的缪霆威马上发出不悦的吼声。 「我儿子啊,跟你女儿正好可以凑成一对。记得他吧?刚满月就被你拿起来秤!」她受不了的冷哼。要不是家中两老舍不得让孙子跟他们分开那么久,她肯定将他带来现一现,他现在可是名粉雕玉琢的小帅哥了! 「他是无齿之徒——」 「你女儿现在不也是吗?」倪夏曦没待他说完话就火大的吼回去,这让当爹的缪霆威更火了。 「我女儿是漂亮的无齿之徒!」 「拜托,我儿子才够俊呢,下回我一定带他过来让你瞧清楚!」 「我女儿长大肯定是世间第一大美人!」 「我儿子才是世间第一美男子……」 两人唇枪舌剑,愈说愈幼稚。 龙伦站在一旁,宠爱的笑看着娇妻,至于贺潆潆则是好笑的看着丈夫气呼呼的俊颜。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缪霆威的视线回到她脸上,黑眸转为深情,两人四目对视,胶着久久…… 眼尖的龙伦走到还迳自念个没完的娇妻身旁,「我们先出去吧。」 「为什么?我们来这里是探监吗?刚刚没进门前,这臭家伙还规定只能在房里待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再进来,说要让潆潆好好休息,」 「本来就该如此!」缪霆威振振有词的说。 他的态度让率性的倪夏曦差点抓狂,「我们那么远来看潆潆,你还一定要在场。我们又不会弄出什么闪失?再说圆妙大夫不是说她早已经恢复健康,可以跟你长长久久了?你这家伙干么还那么夸张?」 「你不明白,她是用她的生命来爱我的,我绝不允许她有任何闪失,懂吗?」 他也怒气腾腾的吼了回去。 这一吼,女娃嘴一抿,哇哇大哭起来,就见原本凶巴巴的男人突然转身,轻柔的从岳丈手上抱走哭得好不凄惨的女儿,温言软语的安抚着她。 倪夏曦顿时傻眼,但随即笑着看向坐在椅上的好友,「这么讨厌的男人说的话竟然很中听,还对女儿这么温柔,若非亲眼所见,真是难以想像。」 贺潆潆看着这幅画面,眼眶已浮现泪光。 「这里人多,她该睡了,我带她到另一个房间去。」缪霆威拍哄着女儿道。 「嗯。」 见他抱着娃儿出了房门,贺定康跟龙伦也跟着出去,让房内两个女人可以好好聊一聊。 过去的她们是家人手上的烫手山芋,现在,她们不仅为人妻也为人母,拥有了最甜蜜的人生,而这全是因为遇到对的人,只是—— 「你知道吗?我那些哥哥们就算现在看到龙伦,还是一直跟他说‘失礼了!失礼了!」好像把我硬塞给他,他们有多抱歉一样!」 谈到家人,倪夏曦双颊都鼓起来,当年哥哥们用的那一计狠招,让她每回提起都想抓狂。 「呃——霆威也老是糗我,说我跟他的第一次,是我非礼了他……」 贺潆潆说得脸红红,两人目光一对上,噗哧一声的又笑了出来。 聊得正开心时,房门却被意思意思的敲了一下,就被推开了。 进门的果然是霸道的缪霆威。 「外面备了茶点,请你出去用吧。」 「是时间到了吧?我不想走,何况我出去,你也会留在房里,还不是打扰潆潆休息。」倪夏曦真的受不了这个男人,她又不会把他老婆给拐跑! 「我得照顾她!」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意思是他真的会留下来了! 她气得哇哇大叫,「骗谁啊!你根本是在跟我们抢她,我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耶!抢什么啊!」 「就算跟你抢又如何?」 「耶?」她瞪眼,「这一辈子她都是你的了,你这狂妄的家伙还不知足啊!」 「一辈子也不够,我要下辈子……下辈子完,还有下下辈子!」 「天啊,我输了!鸡皮疙瘩掉满地了,我让你,让你……」看着好友已涨红的小脸,倪夏憾摇摇头,搓了搓手臂,打了个冷颤,连忙退出门。 她要找丈夫去,何止他们恩爱,她跟龙伦也很恩爱的! 房内,贺潆潆笑得好灿烂,因她那独占欲极强的丈夫竟然将房门拴起来,不给人进来了。 「我很好笑吗?」他臭着一张俊脸在她身旁坐下。 忍住一肚子的笑意,她很识相的摇头。 「也许好笑吧,但天知道你让我多么胆战心惊,所以,暂时先同情我这颗备受惊吓的心,好吗?」他知道自己的待客之道是差了点,但除了妻子外,他对女人原本就没啥耐性。 贺潆潆眼中的笑意渐渐转成深情,她主动投入他的怀抱,偎在他厚实温暖的胸膛,「谢谢你,谢谢你如此的深爱着我,谢谢你如此执着的把我留在你身边,没有你,不会有今日健康的贺潆潆,不会有幸福快乐的贺潆潆。」 「我的人生何尝不是有了你之后,才变得更精采更完整……」 蓦地,杀风景的敲门声响起。 「缨少主,你锁什么门啊!开门,我们决定明天就走人,所以,今天潆潆的时间都是我的!」 「这女人!」缪霆威简直快气炸了,「我们以后拒绝她来访,如何?」 贺潆潆憋着一肚子笑直摇头,「不行,她是我这辈子最好、最重要的好朋友。」 他有点不开心,黑眸危险的半眯,「比我重要?」 「开门!开门!」倪夏曦还在叫。 她笑盈盈的轻推丈夫一把,「去开吧,不然,她会将门踹开的。」 「真是的,温文儒雅的龙伦怎么会娶了这么粗蛮的野丫头?」 「彼此彼此吧,纤细温柔的贺潆潆又怎么会嫁给你这火爆又没礼貌的臭家伙!」倪夏曦的耳朵超尖,立即回嘴。 「可恶!」他低咒一声才不甘不愿的起身,而他的妻子已笑到不行了。 门开后,金色的阳光撒入室内,贺潆潆看着好友跟丈夫气呼呼的脸,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啊,他们爱她、疼惜她、在乎她,而她何其有幸,有这样的好册友、好丈夫。 天空好蓝、阳光好暖,最后吵了好一会儿的两人都因为受不了自己的幼稚而笑了,回头一起看向娇笑如花的贺潆潆,她粉润的脸上漾着幸福的光采,好美,好美。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烫手山芋出清之一《夫子失礼了》; 02、烫手山芋出清之二《娘子非礼了》。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