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得已嫁给你》 第一章 「阿sir,拜托你一定要帮我把那台笔电找回来,那里头有我很重要的资料,要是找不回来我就完了……」 坐在香港旺角警署里头,一名留着齐肩短发,瓜子脸,有双灵活大眼睛的年轻女子,正以急切的语气向坐在她对面的警官拜托着。 「知道啦,顾小姐,我们已经留了你的资料,你就安心回去等我们通知吧,一直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呀!」穿着香港警察制服的中年警官,眼底明显写着不耐。 这个靓女到底有完没完呀!原以为难得遇到漂亮的年轻小姐来报案是件好康的差事,没想到这位小姐从刚才进警署到现在,就开始不断碎碎念着她那台宝贝笔电有多重要,千交代万交代他们一定要帮她把笔电找回来。 拜托!现在上头长官的焦点全都放在街头泼酸怪客的案子上,甚至施加压力要他们限时破案,像她这种笔电遗失的小case,他们哪有这么多闲工夫陪她耗下去? 瞧见警官脸上不耐烦的神色,顾以薰知道自己占用了对方太多时间,明白再多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于是她无奈地向警官道谢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警署。 才刚走出旺角警署大门,还来不及喘口气,放在大衣口袋内的手机便响起了〈蓝色多瑙河〉的旋律,瞧见面板上显示的号码,顾以薰头皮一阵发麻,犹豫了半晌之后才按下通话键。 「喂?以薰,这次书展套书其他三位作者都已经交稿了,只剩下你喽!你大概还要多久才会交稿?」她的责任编辑许书曼有的娃娃音从话筒那端传了过来。 「呃……差不多了,我已经写到第九章了,大概下星期一就可以交了。」 顾以薰咽了咽口水,光洁的额头冒出一颗颗冷汗。尽管编辑的声音温柔可人,但背后那股沈甸甸的压力还是不容小觑。 「ok,那我就等你到下星期一,到时你一定要交稿唷,否则会赶不上校稿跟印刷的时间喔!」许书曼再三强调道。 「好的,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在星期一交稿的……」她极度心虚。 结束通话后,顾以薰吁了口气,食指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眉间的皱摺几乎快夹死一堆蚊子了。 完蛋!她现在人在香港旅游,最快也要星期五才会回台湾,本来她计划好带着笔电来香港时顺便在饭店赶稿,现在笔电被偷了,她要用什么写稿? 想到刚才她答应编辑要在下星期一准时交稿,顾以薰心底不禁凉飕飕的,一点把握也没有。 顾以薰的职业是言情小说专职作家,虽然她并非天王天后等级的大牌作家,但在言小圈子多年,也算累积了不少读者群。 这次她和同出版社内的其他三名作者合作写书展套书,本来已经快完稿了,恰巧她参加报社抽奖,抽中了香港三天两夜自由行的机票跟住宿券。 顾以薰心想,反正已经写到第九章了,先到香港玩个三天也还赶得上截稿日。 大不了将笔电带到香港,晚上在饭店时再赶一下进度就没问题了。 没想到,她才刚抵达饭店办理住宿手续的时候,一个不注意,笔电就被人给偷了,让顾以薰差点没气得吐血! 撇开笔电价值不说,那台笔电里头还存有她所有作品的原始档案跟多年来整理的笔记,现在全都没了,损失惨重啊! 虽然已经报案了,不过她只会在香港待上三天,要是找回笔电,恐怕还得再从台湾飞来香港办理手续,光想到那些烦人的程序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顾以薰烦躁地吐了口气。 唉,她这次出门肯定是忘了烧香,才会遇到这种鸟事。 幸好她一向都有随时备份稿子的习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笔电被偷了,这几天完全无法写稿,看来只能等回台湾之后,认命地开夜车把稿子赶完了,如果她没准时在下星期一交稿,绝对会被书曼给大卸八块的! 想到这里,顾以薰谨慎地再度检查了放在侧背包里的随身碟,确定它安然无事后,才开始迈步往地铁站的方向前进。 走没几步,她忍不住抬起头,仰望香港灰蒙忧郁的天空,再度深深地叹了口气…… 浅水湾一处幽静隐密的摩登豪宅,两层式的建筑线条简洁俐落,要价不菲的高档建材说明了豪宅主人尊贵的身分,高大翠绿的松柏环绕着白色围墙,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湛蓝泳池里头,一道古铜色的矫健身影来回穿梭着。 在游完最后一趟蝶式后,殷聿修单手撑着泳池旁的瓷砖,姿态矫捷地跃上池畔。 灿亮的阳光投射在他轮廓立体的俊美侧脸上,让他深邃的眼瞳透着迷人的光采,紧抿的薄唇虽有几分严肃,却又极具个性,配上一身冷傲的气质,更增添了几许难以形容的特魅力。 而他雄健挺拔的身躯,宛如古代希腊神话的战神般,每一寸肌肉彷佛都蕴藏着无比的力量,既阳刚又性感得要命。 甩了甩潮湿的黑发,殷聿修随手取来毛巾擦拭发梢和胸膛的水珠,跨步来到池畔的白色餐桌旁,拿起一杯新鲜橙汁一饮而尽。 「啧啧,真是养眼!要是让外头那群狗仔们拍到咱们『海殷集团』的殷总穿着紧身三角泳裤的性感模样,肯定会被拿来当成下一期八卦杂志的封面啊!」 餐桌的另一头,一名蓄着俐落平头的男人一边切着香喷喷的培根,一边风凉地调侃道。 男人名唤凌烈,是「擎光保全公司」的负责人,也是殷聿修相识多年的好友,平日没事就会来殷聿修的豪宅闲晃,美其名是来巡逻豪宅的安全,实际上却是来白吃白喝的,谁叫殷聿修请的厨子手艺实在太好了,他不多吃几口会对不起自己的胃呀! 「凌烈,你要是嫌命太长,可以直接开口说一声,我不介意亲自动手帮你脱离人生的苦海。」 殷聿修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但话语里的警告意味却是再明显不过。 呿!真是没幽默感。凌烈自讨没趣,取来白色的餐巾擦掉嘴上的油渍。「好啦,说正经的,下个月五号就是『海殷』的股东会议,你打算怎么对付王金昭那个老妖婆?听说她最近频频跟『海殷』的股东接触,准备串联其他股东在股东会议上决议让她的宝贝儿子当总裁耶!」 闻言,殷聿修轻蔑地笑了。 「哼,就凭殷聿嘉那个蠢材也想坐上『海殷』总裁的位置?王金昭当股东们都是智能不足的白痴吗?她若有空去搞那些台面下的动作,还不如多费点精神关心一下她宝贝儿子最近都在干些什么。」 殷聿修口中的王金昭是「海殷集团」总裁殷海东的元配,殷聿嘉是他们唯一的生子。至于他,则是殷海东在外头的私生子。 若不是为了复仇,他才不屑跟「海殷集团」里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说到这儿,你上回要我查的事情也有些眉目了,根据探子的回报,殷聿嘉这几个月来跟绰号阿狗的毒贩走得很近,我怀疑他不仅吸毒,甚至还涉嫌贩毒!只要掌握到证据,别说殷聿嘉想在『海殷集团』混下去了,只怕被抓到还会被判死刑,不过……」凌烈欲言又止。 「怎么了?」殷聿修拧眉。 「不过我听说王金昭最近动作频频,你要小心她会狗急跳墙来阴的。」 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凌烈语气慎重地警告好友。 闻言,殷聿修锐利的眼神一敛,他当然明白凌烈所谓的「来阴的」是什么意思。 早在十五年前,王金昭对他们母子俩赶尽杀绝时,他就清楚那老妖婆为了铲除掉阻碍她的人,手段有多么狠绝了。 但这一次,他绝对要让王金昭知道,他现在已有足够的能力与她抗衡,倘若她还想用以往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对付他,那么她就太天真了! 他绝对会让她为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殷聿修在心底暗自发誓道。 早餐过后,换上一件白色亚麻衬衫,戴上深色名牌墨镜,当殷聿修越过宅邸前方的草坪时,凌烈还悠哉地盯着杂志上的性感美女猛瞧。 「我有事要先出门,离开前记得把你吃完的餐盘收拾好。」他头也不回地交代道。 「喂喂喂……」凌烈还来不及回话,只见殷聿修的银色保时捷早已咻一声地扬长而去。 回头瞥了一眼桌上报纸的日期,凌烈恍然大悟,心底大概明白殷聿修走得如此匆促,是要去哪里了。 天主教式的宁静墓园,冬阳徐缓地洒在翠绿色的草坪上,让草坪沾染上了一层金芒,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在风里招摇,为本该阴森肃穆的墓园增添一丝活泼的气氛。 殷聿修高大的身影立在静谧的墓园里头,将手中洁白的香水百合花束置放在一座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墓碑前。 他抬头望向墓碑上的照片,母亲清丽的面容正对着他慈祥地微笑。 「妈,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次在『海殷』的股东会议上,你等着看,我会将王金昭欠咱们母子俩的一切,全都一点一滴地讨回来!」 说话的同时,他置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深邃幽森的眼瞳闪着强烈的悲恸。 他的母亲是被王金昭害死的! 当年殷海东爱上了在他身边担任秘书的杨心彤,两人谱出了一段恋曲。 但是善良的杨心彤对于介入他人家庭始终非常自责,最后毅然决定与殷海东分手。 分手之后,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于是她独自生下了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殷聿修。 殷聿修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海殷集团」的总裁,但他对「海殷集团」的财产却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只想跟着母亲过着平静的生活。 可是,王金昭却不这么想! 她害怕他们母子会来争夺财产,更怕殷聿修的存在会威胁自己儿子继承的资格,于是买通他人到杨家纵火,想对他们赶尽杀绝。 火灾那一晚,殷聿修恰巧到同学家做功课而逃过一劫,但当他接到消息匆忙赶回家中时,却只得到母亲葬身火窟的噩耗。 之后,警方监识出这场火警是人为纵火,但就是抓不到凶手。 他跟母亲的生活圈子相当单纯,也从未跟人结怨,唯一最有可能的凶手就是王金昭。她一直恨不得他们母子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倘若他们死于那场火警之中,她就不必再担心有人会跟她争夺「海殷集团」的财产,偏偏苦无证据,让殷聿修又恨又怨。 于是大学毕业之后,二十三岁的殷聿修怀着满腔的仇恨来到「海殷集团」,找上殷海东,要求让他进入「海殷集团」。经过八年的努力,他一路从基层做到现在总经理的位置。 上个月,殷海东因为心脏病发突然猝逝,「海殷」的股东紧急订定下个月五号召开股东会议,准备讨论推选出新的总裁人选。 殷聿修知道,他复仇的机会来了! 他要夺下「海殷集团」的总裁位置,向王金昭复仇,他要让王金昭后悔她曾经所做过的一切! 坐在窗明几净的港式餐馆里头,顾以薰心浮气躁地用筷子拌着香气四溢的牛腩河粉,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笔电遗失让她旅游的心情大打折扣,加上交稿日迫在眉睫,让她根本轻松不起来。 正当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筷子搅弄着河粉之际,一道眼熟的俊挺身影闪过她的眼前,顾以薰惊讶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个人好像是…… 第二章 没有多加思考,她迅速结了帐,悄悄跟了上去,却在一处狭窄的巷弄中追丢了人。 「奇怪了,人到哪里去了?」站在巷口,顾以薰东张西望地搜寻。 突然,一道强大的力量从后头扑了上来,顾以薰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身后的力道狠狠地压贴到墙上。 「你是谁?偷偷摸摸地跟踪我有什么目的?」听见她刚才使用的是普通话,于是殷聿修也用普通话问她。他一手狠狠地扣住她的手腕,一手则箝制住她纤细的颈项。 他才刚从墓园离开没多久,便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躲进一旁的暗巷,等待对方现身。 没想到跟踪他的人竟是一个身高只达他肩膀高度的娇小女子,王金昭派这样一只三脚猫来对付他?未免太小看他了吧! 「抱歉……我没有恶意……」强烈的痛楚从被人箝制的颈项传来,顾以薰漂亮的五官全都扭成一团,困难地吐出话语。 「说!是谁派你来的?」殷聿修仍未放松手上的力道。 「好痛,你先放手……你这样子我没办法说话……」 在衡量眼前的女人绝对没有脱逃的机会后,殷聿修倏地松开了手。 顾以薰一时反应不及,整个人狼狈地跌到地上,膝盖跟手掌都擦破了皮。 好痛,这男人未免太粗鲁了吧?虽然她承认跟踪他是她不对,但马路又不是他家开的,他有必要这样粗鲁地对待一个弱女子吗? 「说!你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后,到底有什么目的?」殷聿修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瞪着她,气势不怒而威。 眼前的女人面容清秀,姿色中上,齐肩黑发配上白色碎花衬衫及浅灰色长裤,清新的气质颇像单纯的大学生。 但是,尽管她的外表看起来再怎么无害,仍不能抹灭掉她刚才偷偷摸摸跟在他身后的事实。 「我只是……只是……很崇拜你,想确认你是不是殷聿修而已……」说话的同时,顾以薰白皙的脸庞微微地浮出红晕。 由于写小说的缘故,顾以薰经常会找一些现实生活中的人物来当作角色的范本,而她写的故事大多是商场竞争的情爱纠葛,所以看过不少商业周刊和杂志,各大知名企业总裁的背景跟经历,她都能背得滚瓜烂熟,如数家珍。 其中,她最崇拜的,就是「海殷集团」的总经理殷聿修。 殷聿修不仅年轻英俊,而且相当有商业头脑及领导者的气魄,几次专访中的睿智形象让顾以薰对他印象深刻。 加上他俊帅的脸庞跟挺拔的身材,活脱脱就是罗曼史男主角的最佳代言人啊! 顾以薰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香港街头遇见殷聿修,所以才好奇地跟在他的身后想确认一下,结果竟被他逮个正着。 「崇拜我?」闻言,殷聿修一双剑眉蹙得更深了。 身为「海殷集团」的总经理,这种听闻他雄厚的身家背景而对他发花痴的女人他见多了!美其名说是崇拜他,说穿了,她们也只是想藉着吸引他的注意而一圆豪门梦罢了。 而且他刚才还瞧见这个女人偷偷用相机拍了他好几张照片,说不定她打算将这些照片转卖给报社牟利。 瞥见殷聿修鹰眸紧盯着她手中的相机,顾以薰一阵心虚。她只是见到心目中的偶像,一时太兴奋了,所以忍不住偷拍了几张,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应该不会这么计较吧? 她闪烁回避的目光,让殷聿修更加质疑她的动机,于是二话不说地伸手抢走她手中的相机。 「喂!你干什么?」顾以薰吓了一跳,试图想抢回相机,只见殷聿修快速地在相机上头按了几个键后才扔还给她。 她连忙心慌意乱地检查相机,结果发现殷聿修竟然将她相机里头所有的照片档案全部杀光了! 「你太过分了!」那里头还有她稍早在温莎夫人蜡像馆拍的照片呢! 「我还有更过分的你没见识到呢!需要我请律师跟你讨论恶意骚扰及侵犯肖像权的刑责吗?从你鬼鬼祟祟的跟踪行为看来,我甚至可以合理怀疑你对我有不利的企图!」殷聿修神情倨傲地仰高下巴。 「你……」顾以薰脸色气得一阵青、一阵白,这男人是有被害妄想症吗? 她脑中冒出了一大串骂人的辞汇,却硬是忍着气没有骂出来。 毕竟以殷聿修的身分,要真是惹恼了他,恐怕会被他告到连内裤都得拿去典当。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深吸了口气,她冷着一张俏脸,扭头就走。 顾以薰在内心暗自发誓,绝对要把下一本小说的反派取名叫殷聿修,在书里头好好大整特整他一番! 奇怪的女人! 见到她一脸悻悻然地离去,殷聿修盯着她的背影思索了一会儿,没打算再追上去。 一来他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这女人要对他不利,二来凭她那蹩脚的跟踪技术,根本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反正他记住了这女人的脸,下次她若敢再出现在他面前,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掏出深色墨镜架上挺直的鼻梁,殷聿修转身准备离开之际,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地上的白色物品。 他弯下身拾起那个物品,发现是一支随身碟。 这是刚才那个女人的? 殷聿修挑高眉头,回想起刚才她闪烁其词的可疑模样,说不定这随身碟里头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思及此,殷聿修双眉紧皱,收拢了手心,将那枚小巧的随身碟收进口袋里头。 「奇怪……到底掉到哪儿去了?」坐在地铁站旁的休息椅上,顾以薰满头大汗地将侧背包内所有的东西全倒出来翻找过了一遍,急得快要发疯了。 她记得稍早在餐馆拿出钱包结帐的时候,还看见随身碟好好地放在侧背包里头,但就在刚刚她准备买车票的时候,才猛地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将侧背包的拉链拉上!她赶忙检查了一下里头的物品是否都还在,却发现随身碟不见了! 她焦虑地抓着头,拚命在脑中回想究竟是掉去哪里了。 啊!该不会是刚才被殷聿修推倒在地上的时后掉出来了吧?顾以薰在心底惊叫。 那支随身碟里可是有她所有稿件的原始档案,就连这次书展套书的稿件备份也在里头啊! 要是不见了,等于她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全没了! 而且如果下星期一没准时把稿子交出去,书展预定的套书开天窗,书曼绝对会把她的头扭下来当足球踢! 想到那可怕的画面,顾以薰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行!她得赶快去把随身碟找回来不可。 思及此,顾以薰心头一凛,胡乱地将所有的杂物扔进包包里头,匆忙起身往回头路奔去。 结束了一整天疲劳的会议轰炸,殷聿修眼中精光未减。亚曼尼深色西装包裹着他高大挺拔的好身材,他挺直背脊,修长双腿踩在光可监人的深色地板上,恍如一头在都市丛林中巡视领地的优雅黑豹。 走出电梯,来到停车场,殷聿修才刚准备开启车门,一抹白色身影就突然从一旁的柱子闪了出来。 殷聿修警觉地迅速闪身,抡起拳头正要挥向对方,却在瞧见对方的面容时及时收住了手。 「怎么又是你?」殷聿修皱紧浓眉,这女人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惊觉自己挺直的俏鼻差点被拳头挥中,顾以薰瞠大双目,光洁的额头差些冒出涔涔冷汗,不过她仍旧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殷先生,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再来打扰你的,只是我想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随身碟?」 今天下午,她快速地回到遇见殷聿修的巷口,却怎么也找不到遗失的随身碟。 她询问了几名路人,他们都说没有看到,刚巧一旁店家顾店的老伯告诉她,说有看见一名穿着白色衬衫的高大男人弯下身从地上捡起了某样物品。 她猜想,随身碟极有可能被殷聿修捡走了,于是她又马不停蹄地赶来「海殷集团」,趁着警卫不注意时,偷偷溜进集团大楼的停车场。 幸好她最近曾在一则殷聿修出席政商界宴会的新闻中,瞧见他开着银色的保时捷到场,而她碰运气地找遍了整个停车场,发现真的有一辆银色保时捷,于是她大胆地守在这辆保时捷旁,在喂了五个多小时的蚊子之后,总算让她见到殷聿修了! 「随身碟?」殷聿修挑高一边的眉头。 「是的,就是一支白色的随身碟,上头还印了一只哆啦a梦的图案,那里头有我很重要的资料,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顾以薰忙陪着笑脸,深怕殷聿修不还她。 「没看见。」殷聿修的脸色很臭,他还没检查过那支随身碟里头到底有没有不利他的资料,怎么可能轻易地还给她。 闻言,顾以薰心底一凉,像是跌入了万丈深渊。 完了,距离交稿只剩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仅有的备份档案也不见了,教她怎么生出十万字来?她脑中已经开始浮现编辑满脸杀气,拿着一把菜刀在磨刀的画面了…… 可是……不对呀!根据那个顾店老伯的描述,年约三十多岁、穿着白色衬衫的高大男人,的确像极了殷聿修啊!况且那条巷子地处偏僻,经过的人也不多,这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除了殷聿修外,不可能还会有其他人捡到吧? 说不定他分明捡到了,只是不愿意还她而已。 「殷先生,拜托你再想想看,如果找不到那支随身碟,我会死得很惨的!」她试着对他动之以情。 「那你就多保重吧!」殷聿修毫无同情心地开口,移动脚步就要越过她。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呀?」见他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顾以薰恼火了。「那支随身碟对你而言一点用处都没有,却是我呕心沥血的心血结晶呀,你要是不还我,我就去跟媒体记者爆料,说你堂堂一个大老板抢走我这个弱女子的东西不还我!」截稿日在即,她豁出去了,压根儿顾不得自己说了什么。 闻言,殷聿修蓦地回过头,深邃锐利的黑瞳几乎要喷出火焰,他从齿缝里一字一句地迸出话来。「你再说一次!」他生平最痛恨被人威胁了! 「我……」被他的气势吓到,顾以薰语气一软,眼眶泛红。 呜呜呜,她真是倒霉透了!来到香港什么都还没玩到,笔电就先被人给偷了,接着相机也遭殃了,如果现在连随身碟也找不回来,她不如去跳铜锣湾算了! 「殷先生,拜托你,那随身碟里头的资料对我真的很重要,只要你还给我,我保证马上消失,不会再多打扰你一秒钟……」说着说着,顾以薰一个哽咽,忍不住啜泣起来。 看见原本气焰嚣张的女人,突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殷聿修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最讨厌女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看了就令人心烦! 她那个愚蠢的随身碟里到底存了什么? 恐怖分子要轰炸掉白宫的机密消息,还是政客内线交易的证据? 察觉殷聿修铁青的脸色及深锁的眉宇,顾以薰发觉他似乎很怕女人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蹲了下来,抱住殷聿修的大腿,眼泪像是不用钱地狂喷。 她知道这样死缠烂打非常丢脸,但是丢脸事小,要是救不回稿子,那才真的叫世界末日啊! 于是,偌大阴暗的停车场里,回荡着顾以薰响亮哀戚的哭声,伴随着惨绿的光线,更增添了几许悲凉…… 第三章 「不准哭!」殷聿修恼怒地低吼。 妈的,不知情的人看到这情景,搞不好会以为他是狠心抛弃女友的负心汉。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不理会他的警告,顾以薰更加死命地抱住他的大腿,打定主意跟他耗上了! 由于她紧抱着他的大腿,柔软的胸脯贴着他的大腿肌肉,那软玉温香的触感像是一股奇异的电流般,让殷聿修顿觉心底有些怪怪的。 他试着移动脚步想抽回自己的大腿,无奈她抱得死紧,让他完全动弹不得。「喂,女人,你打算要抱到什么时候?」他没好气地开口。 「呜呜,求求你把东西还给我……」顾以薰抬起一张泪眼汪汪的小脸,可怜兮兮的模样活像是一只被人狠心虐待的小狗。 迎着她泪眼婆娑的晶瞳,殷聿修心头猛地一颤,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像是个大坏蛋,正以卑劣的手段欺凌弱小。 而他……竟然被她打动了! 压下心头莫名的情绪,殷聿修冷着一张脸,从口袋掏出那支随身碟扔到地上,嗓音嗄哑地怒斥:「妈的,拿着你的东西马上给我消失!」 瞧见地上的东西,顾以薰眼睛顿时发亮,她迅速地松开殷聿修的大腿,像是狗儿见到骨头般扑上前捡起随身碟,完全不嫌脏地对着它又亲又吻,只差没摇晃尾巴表示她内心的狂喜了。 「太好了!谢天谢地,得救了!」不枉她喂了五个小时的蚊子呀! 见到她活像中了六合彩头奖的笑容,殷聿修顿时意会到这女人刚才的眼泪都是骗人的,而他竟然还该死地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脸色一沈,握紧双拳,内心暗自生起自己的气来。 「谢谢你!殷先生,我不打扰你了,拜拜!」顾以薰心花怒放,小心翼翼地将随身碟放进侧背包里头的暗袋内,决定快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她才刚走到停车场门口,身后一道刺耳的煞车声突然划破了暗黑里的宁静。 顾以薰反射性地回过头,竟惊见一辆黑色厢型车疾速地停在殷聿修身旁,车门开启,几名孔武有力的男子跳了下来,持枪抵住殷聿修的额头。 见状,她惊愕地瞠大双眼,还来不及放声尖叫,后脑勺就传来了一记剧痛。 随即,顾以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噢……」像是有人拿着电钻狠狠地从她脑门钻过般,顾以薰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脑子仍感到些许晕眩。 她蹙着眉,想从床上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人牢牢地用绳子绑在身后,眼前陌生的摆设及空气里潮湿发霉的气味说明这里并非她之前下榻的旅馆。 顾以薰倏地惊醒! 老天,发生什么事了?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她的双手会被人绑起来? 「你终于醒了。」一道低沉浑厚的男音从她身旁传来。 顾以薰慌忙转头,瞧见殷聿修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双手同样被绳子牢牢地绑在身后。 「殷先生,这里是哪里?」她神色惊慌,脑中有一大堆的问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应该是被绑架了!」 「什么?」顾以薰错愕地睁大双瞳,怀疑自己听错了。 绑架?!那不是只有在报纸、新闻上才会出现的名词吗?怎么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 接着,顾以薰发现这间房间似乎有些诡异,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这间房间正微微地摇晃着! 瞧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殷聿修的反应倒是相当平静。 「别那么惊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某一艘游艇的船舱里,而我们现在正在海上。」 「我怎么能不惊讶?我被绑架了呀!」顾以薰歇斯底里地惊叫,她下星期一还得交稿呀!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她的脑海,顾以薰眼神期盼地投向殷聿修。「殷先生,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为什么要绑架我们?如果付给他们一大笔赎金,是不是就会放了我们?」 「不会。」他的回答狠狠地浇熄了她的希望。 「嗄?不然他们要的是什么?」 「他们要我的命。」 殷聿修语气淡然,接着视线移到她的身上。「当然,身为目击证人的你,恐怕也得陪我一起到阴曹地府作伴了。」 闻言,顾以薰的脸色瞬间刷白。她会死在这里?! 不要!她才二十六岁,还有许多梦想跟愿望没有完成,她才不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殷先生,我不想死!拜托你快点想想办法,看是要求他们放我们一条生路,还是要把所有的财产给他们都可以,反正钱再赚就有了,命只有一条——」 顾以薰完全慌了,拚命地哀求殷聿修想想办法,但话才说到一半,房内唯一的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几名獐头鼠目的男人走了进来。 顾以薰见状,当场吓得脸色发白,纤细的身子躲到殷聿修身旁直发抖。 「嘿嘿,殷总经理,欢迎光临呀……」一名穿着花衬衫、粗眉方脸的男子张开满是烟垢黄牙的嘴,冲着两人贼笑。 「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地邀请我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尽管双手被缚,殷聿修的姿态依旧高傲,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他是来这里作客的。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啦,只不过是你的存在让我的委托人感到非常困扰,所以拜托我们帮忙处理一下。殷总若是想知道我们的委托人是谁的话,可以去问问阎罗王,相信他会很乐意告诉你的!」黄老大痞笑道。 等到王金昭答应他们的钱汇入户头后,就是这两人的死期! 只要两发子弹,再绑上几个哑铃扔进大海,就能赚进一千万港币的酬劳,投资报酬率可是百分百呀! 坐在一旁,虽然听不懂殷聿修跟对方用粤语说了些什么,但光是瞧见这些歹徒凶神恶煞的狠样,还是让顾以薰吓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强烈的绝望与恐惧笼罩住她的心头,她明白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此时,站在黄老大身旁的秃头男子瞧见了缩在殷聿修身后的女子,眼睛瞬间一亮。 「欸!老大,我看这小妞长得挺不赖的,不如在杀了她之前,让我先爽一下如何?」 瞧见秃头男不怀好意的邪恶眼神,顾以薰约略猜出他想做些什么,吓得当场瞠大双瞳,惊恐地直摇头大叫:「不!不要!」 听到秃头男的话语,黄老大笑得一脸猥琐。「喂,老三,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离开香港前你不是才跟两个四川来的妞厮混了一整夜吗?怎么,你现在又想糟蹋这朵清纯小花呀?」 「哎呀,哪个男人不好色?再说这小妞长得这么细皮嫩肉,那奶子摸起来肯定又嫩又滑啊……」秃头男淫笑地讲着下流的话语。 「好吧,那我们就先出去,这小妞就交给你了,可别对人家太粗鲁呀……」 「没问题,我会好好疼她的。」 待所有人全都出去之后,秃头男眼神yinhui地锁紧她,猴急地扯开腰间的皮带,朝她走近。 「不,你不要过来!殷先生,救我——」顾以薰恐惧地向殷聿修求救,却见他一脸无动于衷的表情。 顾以薰心头一凉,知道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她起身想逃,却被秃头男一把抓住头发,头皮撕扯的痛楚让她疼出了泪。 「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然而色欲薰心的秃头男却完全不理会她的哀求,他粗鲁地将她甩到床上,肥重的身躯压上她纤细的身子,恶心的唇舌对着她粉嫩的颈项又舔又吻。 「不,不要!救命——」顾以薰拚命地挣扎,宁死也不愿让他得逞。 正当秃头男粗暴地扯开顾以薰的衬衫时,一双铁掌从后方捂住了他的口鼻,接着一道重击袭来,秃头男闷哼一声,昏死在顾以薰身上。 颤抖地推开秃头男肥重的身躯,惊魂未定的顾以薰脸上还挂着泪水,她跌跌撞撞地从床上起身,抬起脚狠狠地往那名秃头男子的双腿之间踹了下去,那力道毫不留情,想必会让这秃头男好几天没办法重振雄风了。 「你下手真重。」殷聿修皱紧眉头评论道。 「这个人渣活在世上根本就是浪费!」她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忿忿不平地低声怒骂道。 「对了,殷先生,你是怎么解开手上的绳子的?」 「那群白痴在床脚边扔了几只空酒瓶,我把其中一只酒瓶用棉被盖住敲碎后,再用碎片割开了绳子。」 「殷先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顾以薰满脸惊恐,尽管暂时保住了清白,但是他们现在的处境还是相当危险。 「我估计这艘游艇上大约有五个人,现在解决了一个,所以外头还有四个人,但他们身上都持有枪械,跟他们硬碰硬根本没有胜算,一旦失败很有可能会遭到灭口,除非……」殷聿修沉吟了一下。 「除非什么?」 「一般来说,游艇上头都会设有逃生小艇,这房内的窗户可以通到后方的甲板,如果我们可以顺利找到逃生小艇,也许就会有一线生机。」 「可是敲碎玻璃的声音不是会被人发现吗?」顾以薰困惑地问着。 「这船舱使用的是胶合玻璃,击碎之后并不会像普通玻璃一样发出刺耳的声音,但是在敲击时仍会发出一些声响,再说那些人随时会进来……」 「那怎么办?」顾以薰困惑地发问,却瞧见殷聿修一脸深意地望着她。 「啊……不要呀……噢啊……你不要过来……嗯啊啊……」坐在房内唯一的大床上,顾以薰拉开喉咙,对着门口拚命大喊,还得不时摇晃床铺,捶击墙壁,营造出战况激烈的假象。 shit! 如果不是为了要回随身碟,她现在应该是躺在饭店舒适的大床上休息,而不是在这里像个荡妇般表演0204! 说什么要她制造噪音掩盖他敲打玻璃的声音,但她愈喊愈觉得殷聿修根本是故意整她,再这样继续喊下去,她还要不要做人呀! 听见房内的战况激烈,站在外头把风的两名男子一脸淫笑,还不时对着房内高喊—— 「喂,老三,温柔一点呀!人家可是娇滴滴的小美人,可禁不起你这样折腾呀!」 顾以薰听见那群人渣的淫笑声,忍不住回头催促用台灯底座敲击玻璃的殷聿修。 「殷先生,到底还要多久?」 「快了……」殷聿修小心翼翼地敲击着窗户玻璃的四个角落,为了避免发出太大的声响,他极有技巧地控制着力道。 在猛力敲击了数十下之后,深色的玻璃出现了数道不规则的裂缝,由于是胶合玻璃,当玻璃碎裂时,并未整片碎掉,反而是和中央胶膜黏在一起,可以整片拆卸下来。 卸下玻璃后,殷聿修谨慎地在窗口观察了一会儿,确定甲板上半个人影也没有之后,便转头对她说:「你先出去!」 「好。」顾以薰听话地爬出窗外,殷聿修则是快速地从秃头男的身上搜出一把手枪,跟在她的身后爬出窗户。 两人悄悄来到游艇后方,果然瞧见一艘白色快艇固定在甲板上,殷聿修快速地将快艇的绳索解开,将快艇推下了海。 「跳下去!」 「什么?」望着大约两层楼高度的甲板,顾以薰腿都软了,她有惧高症呀! 「快点,我们时间不多!」殷聿修不耐烦地催促。快艇落海的声音很快就会引起绑匪们的注意。 「可是我……」顾以薰还在犹豫时,一枚子弹划破空气,打中了他们身旁的铁制栏杆,冒出了阵阵火花。 第四章 糟糕!被人发现了!顾以薰吓得抱住头惊声尖叫,侧背包的背带不小心勾到了一旁船舱上的铁鈎。 殷聿修见状,快速地扑倒她,躲到一旁堆叠的木箱后方闪避子弹的攻击。 但她侧背包的背带却硬生生地被扯断,包包掉在甲板上面,顾以薰一时情急,连忙挣开殷聿修的怀抱,扑上前想捡回侧背包。 惊见她不要命的行为,殷聿修起身迅速地朝船舱的方向开了一枪,击中一名正用枪瞄准她脑门的歹徒,回头发狂地对着她咆哮—— 「你这个白痴!你没长脑子吗?」 「这侧背包里头可是装有比我生命还重要的稿子啊——」顾以薰不服气地反驳。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殷聿修猛力地推下甲板,以一种头下脚上的丑陋姿势跌入海面。 扑通一声,顾以薰喝了好几口咸死人的海水,四肢拚命挣扎地在海面上取得平衡。 「快点爬上快艇!」殷聿修一边对着海中的她怒吼,一边将手上剩余的子弹射出。 顾以薰这次不敢再耽搁,连忙手忙脚乱地奋力爬上快艇。 没多久,殷聿修也一个纵身跃入海中,动作俐落地上了快艇。 几枚子弹夹杂着歹徒的怒骂声扫了过来,在快艇上头打穿了好几个洞。 「快点!快点!那些人要追过来了!」顾以薰吓得几乎心脏病发,频频催促殷聿修快点发动快艇。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殷聿修的脸上仍是毫无惊慌的神色,他冷静而迅速地发动快艇,将油门往前推进之后,快艇像是不要命似地开始在海面上急速狂飙。 终于得救了!顾以薰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全身狼狈,还喝了好几口海水,但能从鬼门关前逃出生天,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只可惜,她的喜悦并没能维持太久。 当白色小艇在湛蓝海面上疾驶了约半个小时左右,引擎突然停止运转,在海面上停了下来。 「殷先生,怎么了?」顾以薰蹙眉,不会是她以为的那种状况吧? 「……没油了。」殷聿修在瞧了一眼油表后宣布道。 「什么?!」果然!顾以薰回首张望四周,只见汪洋一片,完全没见到任何陆地的踪迹。 开什么玩笑,这艘小艇上只有一根小小的船桨,难不成要用这根船桨划回香港吗?要是遇到鲨鱼怎么办? 顾以薰正想询问殷聿修该怎么办时,却见到不远的海面上,一大团阴暗厚重的乌云正朝他们逼近。 「喂,殷先生,那团乌云好像离我们愈来愈近了耶……」她神色不安地盯着那团诡异的云团。 「我看到了。」 「那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暴风雨吧?」 「你说呢?」殷聿修神色凝重,没好气地回应。 顾以薰的恐惧很快就成真了,当那团黑压压的乌云以惊人的速度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的天空时,强风暴雨不断地落下,海面也因风浪而前后起伏地剧烈摇晃。 见状,顾以薰快速地将手中的侧背包用快艇上的麻绳牢牢地绑在腰间,双手紧抓着白色小艇上的扶手,闭上双眼将脑海里所有想得到的神只名号全都念过一遍,只求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风浪愈来愈大,白色的小艇像是玩具般被海浪猛力摇晃,随着一个大浪朝他们涌来,顾以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便被大浪甩出快艇,卷入了黑暗之中…… 像是在洗衣机内被彻底翻搅过数十遍,当顾以薰从黑暗中抓回一丝意识,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斜躺在一棵椰子树的下方,几只寄居蟹正悠哉地爬过她的眼前。 「噢……」全身的酸疼让她忍不住发出了申吟,她扶着一旁的椰子树,缓慢地撑起身子,而侧背包仍牢牢地绑在她的腰间。 旋即,她想到随身碟浸到水可能会坏掉,于是赶忙拉开侧背包的拉链检查。 呼!幸好她这个侧背包是防水的,里头的物品都没有湿掉,要不然她就惨了。 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汪洋,白色快艇四分五裂地搁浅在海岸边,想起昨日那场惊天动地的暴风雨,顾以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对自己能死里逃生感到十分庆幸。 不过……殷聿修人呢? 她快速地梭巡四周,然而眼前除了一大片像是电影「失落的世界」般的荒山野岭之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殷聿修——」顾以薰惊慌地放声大喊。 他人呢?该不会葬身海底了吧?这里是哪里?她要怎么回去呀? 「殷聿修、殷聿修!你在吗?回答我呀!」她更加心急如焚地扯开喉咙大喊,然而静悄悄的岛上没有半点回应,只有风吹过树梢传来的沙沙声响,更增添了一丝诡异阴森的气息。 这里该不会像「失落的世界」一样跑出噬人的恐龙来吧? 思及此,顾以薰颤抖地双手环抱住自己,害怕得直打哆嗦。 就当她内心的恐惧即将到达临界点时,肩膀突然被人狠狠拍了一下,吓得她惊声尖叫,整个人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沙滩上。 「女人,你发什么神经?」殷聿修的大掌抓着一颗椰子,姿态倨傲地盯着跌坐在沙滩上的她。 瞧见殷聿修的出现,顾以薰像是在汪洋中抓紧了一根浮木,倏地冲上前抓住他健壮的手臂追问:「殷聿修,这里是哪里?」 慵懒地瞥了她一眼,殷聿修薄唇微掀。「这里是座无人岛。」 什么?!顾以薰错愕地瞠大眼睛。 接着,她扯开嘴角干笑了几声。「喂,这个玩笑不好笑……」 内心暗自期盼殷聿修接下来会笑着告诉她,他只是看气氛太严肃了,所以讲个冷笑话来缓和气氛,其实这里不是什么见鬼的无人岛,只是香港一处偏僻的海滩,只要越过后方那座树林,就能瞧见大马路跟地铁站。 然而,殷聿修接下来的话语却彻底浇熄了她的希望。 「无所谓,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到这岛上逛逛,相信不用半天就可以逛完整座岛了。不过我先警告你,这岛上有许多毒蛇,要是你一个不小心被蛇咬到,在这座荒岛上没有医疗设备,你只好自求多福了。」 语毕,他便绕过她,将手中的椰子放在一处平坦的礁岩上,拿起从快艇上找来的瑞士刀,慢条斯理地在椰子壳上钻洞,一副没事人般的态度,彷佛是来这里度假的。 看见殷聿修完全不紧张的神态,顾以薰半信半疑地瞄了一眼前方茂密的树林,怀疑殷聿修在诓她。 在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之后,她还是决定走进树林里头一探究竟。 在崎岖阴暗的树林里头走了半个多小时,顾以薰每走上一步,心就凉上一分。 举目望去,只见一大片黑漆漆的树林,空气里弥漫着腐木跟泥土的气味,荒凉贫瘠的景象,在在显示出这里毫无人类居住。 几个小时后,顾以薰一脸遭受极大打击地走回原先的海岸边,无法接受这么霹雳的事实。 老天,这里真的是座无人岛! 他们现在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要怎么回香港?她星期一还得交稿呀! 想到这里,顾以薰再也无法维持冷静,她神情崩溃地望着前方宽阔无际的大海,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救命呀,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要回家呀——」 「喂,女人,一般客机至少都会飞在一万英尺以上的高空,你排那些求救讯号根本没人看得到。再说,在大太阳底下活动,只会加速体内水分的流失,造成脱水休克,反而更加危险。」 坐在阴凉的树荫底下,瞧见她吃力地搬着石头,试图在沙滩上排出求救讯息,殷聿修忍不住开口劝她别白费力气。 「哼,不要你管,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流落到这里来!从现在开始,你这个衰神离我远一点!」顾以薰毫不客气地朝殷聿修怒吼。 都是因为他,她才会流落到这座荒岛,等过了几天没人发现他们困在这里,看他还敢不敢坐在那里说风凉话! 见这女人完全不听他的劝,殷聿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其实为了避免有心人士对他不利,殷聿修早就听从凌烈的建议,在手表内植入追踪器,只要追踪器一发出讯号,就能让人清楚他所在的位置。 尽管昨日那场暴风雨让追踪器泡在海水中太久而损坏,但是从他失踪至今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相信凌烈应该已经开始派人在寻找他了。 他推测,追踪器最后定位的位置应该距离这座荒岛不远,只要他耐下心来撑个几天,相信依凌烈的能力,还是可以找到他的。 而稍早之前,他已经观察过这附近的地形,这座荒岛绝大部分是由珊瑚礁组成的,资源相当的贫瘠,但是愈是处在艰困的环境中,愈要保持冷静,这是求生的不二法则。 只是,那女人恐怕一辈子也永远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他再度将视线移到仍卖力搬着石头的女人身上。 嗯,瞧她这么有精神的模样,他还是别开口打扰她展现野外求生的本能好了。 咬紧牙根使出吃奶的力气搬着一颗又一颗的厚重大石,顾以薰奋力地在海岸上用石头排出「sos」几个大字,期望能有直升机恰巧经过,看见她的求救讯号。 就在她拼到最后一个字母的时候,右脚不小心绊到突起的礁石,整个人失去重心,跌了个狗吃屎,小腿也被礁石的边缘割出了一道伤口。 她又痛又怒地从地上爬起来踹了那块礁石,气得飙出泪来。 呜呜呜,她干脆排个「惨」字算了!有哪个作者像她这么倒霉的? 如果她当初乖乖在家写稿,不要摸鱼溜到香港旅游,说不定早就顺利交稿了,也不用在这座荒岛上排这些该死的求救讯号! 千金难买早知道呀,顾以薰悔不当初地遥望着海峡的那一端。 「编辑,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不交稿的,而是人在荒岛,身不由己啊!我以后再也不敢摸鱼了,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我想回家呀……」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情绪失控地掉下眼泪,恶劣的环境加上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的恐惧击溃了她,顾以薰索性坐在沙滩上,像个三岁的小孩般嚎啕大哭起来。 在发泄完情绪之后,她累得几乎虚脱,一整天下来,她都没有喝到半口水,现在她的喉咙又乾又渴。 这座荒岛四周环海,但海水根本就不能解渴,而打死她都不可能喝尿求生。 顾以薰头晕目眩,想起刚才殷聿修悠哉地喝着椰子汁的画面,于是她决定也去找几颗椰子来止渴。 只是脚步才刚踏出去,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狼狈地趴跌在沙滩上。 烈阳无情地烤炙着她雪白的肌肤,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 老天,她该不会要死了吧?她好不容易才从那群凶神恶煞的手中逃了出来,却要渴死在这座不知名的荒岛上? 不,不要!她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去,她的稿子还没交呀! 顾以薰拚命挣扎,想往阴凉的树荫底下爬去,但是她的脑袋却是愈来愈昏沈,四肢也像是绑了千斤重的铅块般,使不出半点力气…… 第五章 在即将陷入昏厥之际,一瓢咸死人的海水朝她泼了下来,顾以薰勉强睁开眼睛,瞧见殷聿修紧绷着脸蹲在她的面前。 「你干什么?干么泼我水啊?」 可恶,她都快死了!这男人竟然还故意泼她海水,连一点尊严都不留给她! 「我就是故意泼水要让你清醒一点的!」接着,他粗鲁地拿起打了一个小洞的椰子,就着她的嘴灌了进去。 当甘甜的椰子汁流淌过顾以薰干涸的咽喉时,她像是离水的鱼儿重回水中般恢复了生气,涣散的意识也逐渐回笼。 见她渐渐恢复了意识,殷聿修这才语气恶劣地开口骂道:「你这女人是白痴吗?我早警告过你别在大太阳底下排那些愚蠢的符号,你就是不听!要是你不小心死在这里,我还得浪费时间挖坑把你埋了!」 其实他大可告诉她,凌烈已经开始在寻找他们了,但是心中另一股恶劣的想法却让他想隐瞒这件事,谁教这女人在停车场故意装哭摆他一道,所以他想趁这机会让她吃点苦头,看她下次还敢不敢愚弄他! 「我好想回家……」她委屈地瘪嘴,豆大的泪珠又滚了下来。 「女人,我也不想待在这座岛上,但是哭有用吗?除了耗损体力之外,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他毫不留情地开口。 闻言,顾以薰一把火再度升了上来,但她不得不承认,殷聿修说得没有错,流落到这里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除非她能长出翅膀飞过这片汪洋,否则就算她哭瞎了眼也不可能离开这里。 与其消极地愤怒哭泣,不如保留力气好好思索该如何在这座岛上生存下去才是。 但……她就是不甘心呀! 想到这里,顾以薰骄傲地抹去眼中的泪水,抬起头朝他怒吼:「不要叫我女人,我有名有姓,我叫顾以薰!照顾的『顾』、以为的『以』、薰衣草的『薰』,听清楚没有?你这个混蛋!」 瞧见这女人已经一副快晕倒的娇弱模样,竟然还有力气对他大呼小叫,殷聿修有些讶异。原本以为她是个只会哭哭啼啼,脑袋只装豆腐渣的笨女人,没想到她还挺有个性的。 而迎着她眼中不服输的火苗,以及因气愤而红润的双颊,殷聿修眼中闪过了一丝激赏,紧抿的嘴角也勾了起来。 或许这几天在这座岛上,他可得好好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女人了。 拖着一大把沈甸甸的芭蕉树叶片铺在又硬又冷的岩面上头,顾以薰的心情相当恶劣。 这处宽敞的天然岩洞是她跟殷聿修同时发现的,她本来不想跟这尊衰神继续待在这处岩洞里头。 但她不得不承认,殷聿修比她更懂得如何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再说,这座荒岛上就只有她跟殷聿修两个人,要是跟他闹翻了,反而对自己不利。 为了活着回台湾,她只能忍气吞声,暂时委屈自己跟他同处一室。 不过这处岩洞虽然宽敞,里头却是相当阴冷,加上蔓生的杂草跟散落的尖锐石块,根本就没办法住人。 于是顾以薰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岩洞整理得稍微舒适一点。 反倒是殷聿修从头到尾都没帮忙,一个人悠哉地在海岸边散步沉思,他真以为他大少爷是来这里度假的吗? 走出岩洞外头,顾以薰本来打算要好好数落殷聿修一顿的,却见到他拿着一根削成圆锥状的木头,蹲在岩洞前的空地上,对着地上挖了凹槽的木头不断摩擦。 「殷聿修,你在干什么?」顾以薰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 半晌,她突然恍然大悟——这个男人该不会想钻木取火吧? 眼见天色慢慢变暗,四周也逐渐被黑暗笼罩,若是能在这暗夜中生起一把火,至少不至于那么阴森恐怖。 但是……钻木取火耶!这种只存在历史课本中的情节,殷聿修有可能成功吗? 正当顾以薰在心底质疑的同时,一丝细微的白烟从木头上方的椰子纤维中冒了出来。 见状,殷聿修迅速地俯下头,往木头里吹气。 没多久,纤维慢慢地燃起了火花,四周也因为这簇火苗而亮了起来。 「天呀!太棒了,有火了、有火了!」 见到殷聿修成功地在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荒岛上生起火来,顾以薰喜出望外地拍手欢呼,老早就忘了两人之间的恩怨。 丢了一些枯枝让火势烧得更旺后,殷聿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瞧见顾以薰手舞足蹈的开心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女人几个小时前还哭哭啼啼,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现在只是生起一把火就让她开心成这样,她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他率性地拨开额前散落的黑发,英挺的脸庞因为刚才生火的缘故而沾染了些许污泥,但这样狼狈的姿态仍旧不损他的俊美。 顾以薰忍不住呼吸一窒,觉得此刻的殷聿修比起以往西装笔挺的模样更加充满阳刚的男性魅力,她傻愣地看着他俊挺的侧脸,不禁感觉有点饿…… 才刚这么想着,她的肚子便传来了咕噜噜的声响,声音大到连她都感到丢脸。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从前天下午到现在都没有进食,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是这座岛上又没有半点食物,顾以薰不敢想像,要是一直都没人发现他们,他们该不会活活饿死在这里吧? 只见殷聿修摊开身旁一个用芭蕉叶捆绑而成的包裹,里头包着用树枝串好的鲜红肉块,他将肉串放在火上烧烤,没多久,香气从肉串飘了出来。 殷聿修将其中一串烤熟的肉递到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尽管已经饥肠辘辘,顾以薰仍旧坚持问清楚,她可不想糊里糊涂地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见到顾以薰质疑的眼神,殷聿修扬起薄唇,明白她那颗小脑袋在想些什么。 「这是兔肉,为了怕你不敢吃,我还特别处理过了。不过你不吃也没关系,我还嫌那只兔子肉太少,不够我塞牙缝。」 「什么?兔子?!」顾以薰的音调高了八度,无法想像那么可爱的动物变成了她手中的肉串,而她还要将它吃下肚?! 「女人,你以为这里是哪里?有兔肉吃就不错了。如果你不吃,就准备饿死在这里好了。」 「这……」顾以薰面有难色。 她低头勉强咬了一口,肉质相当鲜嫩,口感有点像是鸡肉,其实还满好吃的。 但是,只要想到那是可爱的小白兔,顾以薰的心里无可避免地还是有些障碍。 「嗯,这肉串烤得挺不赖的,熟度适中,要是再加点调味料就更棒了!在法国,兔子可是美食呀!」殷聿修边吃边评论道。 呜呜呜,别说了!顾以薰实在很想哭,他们现在落难在荒岛上,也不晓得能不能活着回去,他竟然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欸,殷聿修,我看你一点都不担心,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离开这里了?」她内心仍旧抱持着一线希望。 「没有。」殷聿修眼也不抬地答道。 像是在冷冽的寒冬中被人泼了一盆冰水,顾以薰垮下了小脸。 真是的!就算真的没办法,他好歹也说个谎骗她一下,别这么快就把她踹入万丈深渊呀!顾以薰没好气地在心底埋怨道。 「那你知道绑架你的幕后主使者是谁吗?」要是她真的不幸死在这里,至少也让她死得明白一点吧! 闻言,殷聿修眼色一敛。「我知道。」 「是谁?」 「不希望我活在这世界上的人。」 呿!这有说跟没说一样嘛!顾以薰翻了翻白眼。「那到底是谁?总有名有姓吧?」 「女人,这跟你无关。」 「什么跟我无关?要不是因为那些人,我怎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星期一还要交稿呀!」顾以薰不满地怪叫。 「交稿?」殷聿修疑惑地挑高眉头。 迎着殷聿修探视的眼神,顾以薰骄傲地抬高下巴。「我的职业是言情小说的作家。」 尽管她不是什么天后级的畅销作家,但顾以薰对自己的每一本创作都花了很多心思,也对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 「所以你拚死拚活也要抢回的那枚随身碟,里头存的是爱情小说的稿件?」殷聿修懂了。 「是呀!」 「你疯了吗?为了那些愚蠢的粉红色爱情故事拚命值得吗?」 闻言,顾以薰胸口的火再度飙升上来。「殷聿修,你又没看过我的作品!什么愚蠢的粉红色爱情故事?我可是很认真地写每一本稿子的!要是我早知道你做人这么失败,才不会拿你当男主角的范本!」 「拿我当男主角的范本?」殷聿修勾起唇角,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事。 惊觉自己说溜了嘴,顾以薰急忙地开口撇清。「呃……是拿你当作反派角色的范本啦!像你这样恶劣又没同情心的男人,肯定是做人太失败,才会被仇家绑架,还连累到我这个无辜的小老百姓……」 「听你这么一说,我真应该去找你的作品来看看,反省一下我的为人处事哪里出了问题。」殷聿修难得好心情地跟她抬杠。 「非常欢迎,你可以把我出版的三十六本小说全都买回去好好研究。」 反正殷聿修又不知道她的笔名,再说她也不认为日理万机的殷聿修会有兴致去看言情小说。 「好啊!告诉我你的书名,假设有一天咱们离开这座荒岛,我会去找来看看。」他一口允诺。 「呃……」这下子换顾以薰尴尬了。 她的书名不是取叫《解放吧!总裁》,要不然就是《翻滚吧!总裁》,要是真讲出来,一定会被他笑掉大牙! 「怎么了?」察觉她的迟疑,殷聿修兴味地挑了一下眉头。 「喔……那个……时间已经很晚了,咱们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想办法在这座岛上活下去呢!」她佯装疲倦地打了个哈欠,转头就要往洞穴里头躲去。 「咱们?」殷聿修抓住她的语病,暧昧地邪笑。 「喂,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单纯的睡觉,不是你想的那种睡觉!」 「睡觉还有分哪一种的?」 「当然,我说的是规规矩矩地闭上眼睛睡觉,不是那种男女上床的睡觉……」顾以薰没有多想地便脱口解释,却是愈描愈黑。在瞧见殷聿修眼中的戏谑时,她才猛地惊觉自己的话语有多么引人遐想。 要死了!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顾以薰小脸爆红,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明白多说多错,她索性转身躲进洞穴里头,不再理他。 看着顾以薰逃难似地躲进洞穴里的娇小身影,殷聿修忍俊不禁地放声大笑。 这女人未免太单纯了吧?他随便逗她几句,她居然还这么认真地回答。 想到她那张胀得像是番茄一样红艳的小脸,殷聿修的心情就没来由地变得愉悦起来。 悠哉地跟在她的后头走进洞穴,殷聿修瞧见顾以薰早就背对着他,躺在铺好芭蕉叶的平坦石台上。 望着她曲线起伏的玲珑身躯,殷聿修眸色一黯,眼中闪动着两簇灼热的火苗。 打从遇到顾以薰开始,两人一直都是针锋相对的局面,再不然就是被歹徒追逐逃命。 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原来这女人的身材竟然这么有料。 他不禁回想起当初她在停车场中,那柔软的触感以及她发间传来的淡淡甜香,让他忍不住想上前将她搂进怀里,撷取更多属于她的甜蜜…… 第六章 见鬼了!他对自己的自制力一向相当有把握的,怎么会轻易地在这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中? 夜更深沉了,荒岛上的黑夜十分幽静阴森,岩洞的两端,一男一女怀着同样复杂的心思,度过在荒岛上的第一个夜晚…… 凌晨时分,顾以薰打了个哈欠,走出岩洞,眼角底下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她生平第一次在岩洞里头过夜,尽管殷聿修已经在岩洞内生起了一小堆火,但是岩壁依旧又冷又硬,让人睡得很不舒服。 更别说还得提心吊胆害怕睡到一半会不会有什么昆虫、毒蛇爬来与她作伴,让顾以薰根本就无法入眠。她好想念家里温暖的被窝,只是回家之路,恐怕比登天还难! 突然,顾以薰感到一丝尿意,回头瞧了一眼殷聿修,看见他还在睡,于是她悄悄地来到附近草丛的后方,打算纾解。 没想到一拨开草丛,却见到一条蛇正对着她吐出蛇信,吓得顾以薰发出了尖叫。 那是一条蛇! 不,正确来说,那只是一个蛇头,后头的身体像是被人用利刃宰杀般,完全分离开来了,仅剩头部,而后方的身体却不知去向。 从那整齐的切面看来,该不会…… 顾以薰心中一凉,难不成她昨天吃的是蛇肉?! 恶呕!胃部一阵强烈翻搅,顾以薰忍不住捂着嘴,跪到一旁干呕。 在岩洞里头听见顾以薰的尖叫后,殷聿修倏地清醒,起身冲出洞外。 当他瞧见顾以薰惨白着一张小脸,跪在草丛旁不断干呕,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王八蛋!为什么骗我昨天吃的是兔肉?」顾以薰怒火滔天地揪住他的衣领,怒吼声响彻整座岛屿。 见她一脸想将他千刀万剐的愤怒神情,殷聿修不禁勾起嘴角。「我不这么说,你怎么会吃呢?其实蛇肉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跟氨基酸,还有养颜美容的功效呢!反正你也已经吃下肚了,何必那么生气?」 「你——」顾以薰已经气到说不出话来了。 「女人,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下,生气只会耗费更多的精神跟体力,你现在最好深吸口气,平复一下那些无意义的愤怒情绪,认真思考今天该怎么活下去才对吧?」殷聿修说得头头是道。 「够了!」她怒吼一声。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还敢讲得那么冠冕堂皇! 她以前一定是瞎了眼,才会拿他当作小说男主角的范本!这男人不只自大、粗鲁、恶劣,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ok、ok,我不逗你了。」见她头顶几乎要冒烟了,殷聿修高举着双手微笑。 「喔,对了,我忘记告诉你,这座无人岛上没有兔子喔!」 他优雅地转过身,神情自若地伸了个懒腰。 戴着自己胡乱用芭蕉叶编织而成的遮阳帽,顾以薰脸色很臭,想到自己竟然糊里糊涂吃了蛇肉,让她心底一直留着阴影。 而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还无耻地吩咐她到海边捡拾被海浪冲上岸的垃圾——举凡宝特瓶或玻璃罐,反正任何可以再利用的东西,通通都要捡回来就对了。 她很气恼自己为什么要听殷聿修的话,但是形势比人强,为了活着回台湾,顾以薰也只能忍气吞声地照着他的话做。 只是绕着海岸周围走了一个多小时,沿途除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漂流木之外,啥也没瞧见。 她试着翻动漂流木,找寻可以利用的物品,脑中蓦地想起一则网路笑话—— 某日,政客、商人和流浪汉不幸流落在荒岛上。 他们捡到了一个神灯,在摩擦之后,跑出了精灵,精灵为了感谢他们将祂释放出来,于是答应让他们一人可以许一个愿望。 政客高兴地说他想要回家和他的爱妻相聚,于是咻地一声,政客便不见了。 而商人则说他要回去管理他的产业,于是又咻地一声,商人也不见了。 最后轮到流浪汉许愿,流浪汉却说他在荒岛上实在太无聊了,希望那两个人回来陪他,结果咻地一声,政客跟商人又回到荒岛了。 假如她能在这片海岸捡到一个神灯,那么她就可以向精灵许愿,让她能早日回台湾交稿了,哇哈哈哈! 想着想着,顾以薰忍不住仰起头,对着湛蓝明亮的天空得意大笑。 下一秒,她不禁垮下脸来。 唉,她肯定是待在这座岛上太久,开始异想天开了,竟然连捡到神灯这种鬼念头都想得出来! 但是,在这样一个鸟不生蛋的荒岛上,她真的很需要奇迹呀! 正当她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哀声叹气时,突然瞧见不远处的沙坑里头有个突起的红色物品。 她疑惑地走了过去,将那样物品从沙坑中挖了出来,发现那是一个红色的脸盆。 嗯,虽然有些破烂,但至少还可以勉强拿来盛水跟装野果。 自从昨晚吃了蛇肉之后,她宁可去啃树根也不要再吃殷聿修拿给她的食物了,天晓得那个疯子会再拿什么可怕的东西骗她吃! 说到这儿,殷聿修那家伙上哪儿去了? 他一大早吩咐她到海边捡垃圾之后,就完全不见人影,但这岛就这么丁点儿大,他能跑哪儿去呢? 才刚这么想着,远方平静的海面上突然冒出一颗黑色头颅,让毫无心理准备的顾以薰吓了好大一跳。 一手握住用树枝削成的鱼叉,一手抓着西装外套,殷聿修上半身打着赤膊,一步步地往顾以薰走近。 望着眼前上演的猛男秀,顾以薰张目结舌。 老天,她从来不知道殷聿修的身材这么惹火! 以往蒐集殷聿修的资料时,这男人总是西装笔挺,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 但,他现在这副粗犷狂野的落拓模样实在性感极了! 六块会惹来女人尖叫的强健腹肌,宽阔结实的伟岸胸膛,健美性感的肌肉线条,简直像极了希腊雕像般完美。 顾以薰敢保证,他这不修边幅的狂野模样要是让香港狗仔队拍到,肯定能够跃上八卦杂志的封面。 「女人,你在发什么愣?」殷聿修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顾以薰猛然回过神来,急忙结结巴巴地否认道:「我……我没有在发愣呀!」 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男人知道她刚才被他的男色给迷惑了,否则就太丢脸了。 「倒是你,你今天一整天上哪儿去了?」她双手插腰质问他。 「去找今天的晚餐。」殷聿修将手中用亚曼尼西装包裹住的东西塞进她的怀里。 「今天的晚餐?」顾以薰疑惑,发觉西装里头的物体还在缓缓蠕动,她吓了一跳,将外套扔到地上。 「那、那……那是什么?」他该不会抓了一堆毒蛇吓她吧? 「你打开看就知道了。」殷聿修故意不回答她。 「这……」顾以薰有些害怕,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于是她随手捡了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湿透的西装外套。 这动作让殷聿修不禁感到好笑,看来这女人真的被昨晚的蛇肉大餐吓得不轻。 轻轻地用树枝挑开了外套,几只活蹦乱跳的海鱼立即映入顾以薰的眼帘,其中还有一只圆形的怪鱼,她曾经在海洋博物馆看过,好像是叫做魟还是鲎吧,这能吃吗? 「蛇肉不吃,烤鱼你总敢吃了吧?」 殷聿修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因为这女人不敢吃蛇肉,而冒着极大的危险潜入海底抓鱼。不过既然她是被他拖下水的,至少他也得负点道义上的责任,总不能让她在回香港之前就饿死在这座岛上。 望着一尾尾叫不出名字的怪鱼,顾以薰苦笑。 虽然这些鱼长得有些古怪,但是吃鱼总比吃蛇好吧。 毕竟这里是荒岛,不是麦当劳的得来速,没有办法点餐,为了活下去,她也无从挑剔了。 只是,这些鱼真的能吃吗? 她实在非常、非常、非常的怀疑…… 岛屿上的黑夜总是来得特别快,当太阳滚着火红的轮子消失在海平面上时,殷聿修早已在岩洞前生起火堆,将那只不知是魟还是鲎的怪鱼串在树枝上烤得噼啪作响。 不一会儿,鱼肉便已呈现熟透的状态。 看着殷聿修大口啃咬着烤好的怪鱼,顾以薰迟疑了许久后才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将它吃下肚。 恶~~肉质又硬又老,还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飘散在口腔之中。 顾以薰敢发誓,这绝对是她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食物!瞧见殷聿修面不改色地吞下那一大块恶心的鱼肉,她已经开始想念她家巷口的卤肉饭和贡丸汤了…… 勉强地吃完了怪鱼后,顾以薰用捡来的脸盆装了海水洗手,身上传来的汗臭味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在荒岛上,淡水非常稀少,她只能用海水洗涤身子跟衣物,但是海水根本洗不干净,她总是感觉身体湿湿黏黏的,很不舒服,但也无可奈何。 以往她写小说时,男女主角落难到野外,至少还会写个溪水或是温泉什么的场景可供男女主角洗澡饮水,但在这座该死的岛屿上却什么都没有。 她真担心岛上仅存的几棵椰子树上的椰子被他们摘完之后,该不会要喝尿才能活吧? 正当顾以薰这么想着的时候,瞧见殷聿修将她今天捡拾来的几个宝特瓶放在岩壁旁的沙地上,再用芭蕉叶靠着岩壁,把叶片较细的一端放进宝特瓶的瓶口。 「殷聿修,你把这些瓶子摆成这样做什么?」她一脸困惑。 「这座岛屿四周环海,下雨的机率很高,我得趁下雨的时候尽可能地收集淡水,才能供应我们之后的饮水。」殷聿修头也不抬地解释道。 「可是……我们来这岛上已经一天一夜了,连半滴雨都没下呀!你确定真的会下雨吗?」顾以薰不敢想得太乐观。 闻言,殷聿修抬头对着顾以薰咧嘴一笑。「女人,我也无法肯定今晚会不会下雨,但是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祷告,因为我们今天已经将岛上所有的椰子汁都喝完了,如果今晚再不下雨,你明天就等着选择喝海水或是喝尿吧!」 他的语气十分悠哉,彷佛在讨论明天的宴会上是要喝红酒还是喝香槟般轻松。 「什么?」顾以薰头皮发麻。 虽然听说过许多人喝尿求生的例子,但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走到这么悲惨的一步啊! 光是想到那恶心的骚味,她就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喝下去。 而且,她也不希望当他们好不容易脱困后,还要被记者团团包围,追问她是怎么在荒岛求生的,然后媒体新闻就会开始强力报导,到时全世界都会知道她喝了自己的尿…… 不!顾以薰打了个冷颤,猛烈地摇头,她绝对不希望这种惨事发生! 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顾以薰都仰着头坐在岩洞外的大石头上,不时询问着身旁的殷聿修。 「欸,殷聿修,今晚会下雨吧?对不对?对不对?」 「我不知道。」殷聿修忍俊不禁。 打从他告诉她,他们已经把岛上的椰子汁都喝完之后,这女人的脖子就一直维持往上抬45度的姿势。 尽管他也对这荒岛上的恶劣环境感到相当不耐,但是有个耍宝的女人陪在身边,他突然觉得处境也没那么糟了。 悠哉地坐在顾以薰的身旁,殷聿修双手交握放在颈后,跟着她一起抬头仰望天空。 远离了城市的光害,点点的繁星显得更加明亮,在夜幕上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以往为了利益,每天跟竞争对手勾心斗角,像这样轻松地抬头仰望星空,对他而言,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第七章 突然,一道流星划过了天际,顾以薰快速地低下头紧闭双眸,将手交握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辞。 「喂,女人,你在干么?」 「嘘!别吵,我在跟流星许愿,希望老天爷快点下雨!」顾以薰掀开一边的眼皮觑他,模样可爱极了。 「你竟然还相信这种老掉牙的传说?」他好笑地看着她。 「不然你以为在荒岛上,除了祷告之外,我们还能做什么?」她没好气地回话。 一男一女在荒岛上能做的事可多着呢!殷聿修心里这么想着,但是没有开口。 他灼热的目光紧盯着顾以薰雪白的颈项,胸口像是有把火在闷烧般,他竟有股想将唇贴在她柔美颈项上,品尝那滑嫩肤质的冲动…… 很不幸的,直到深夜,雨始终没有降下来。 「殷聿修,怎么办?还是没下雨耶!」 「现在已经很晚了,等明日再做打算吧。」 「可是……」顾以薰极度恐慌,她不想喝尿呀! 见顾以薰一脸紧张担忧,殷聿修走近她,双手有力地扣住她纤瘦的肩膀。 「别担心,我会想出办法,绝对不会让你喝尿的!」 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宣告,顾以薰抬头望进殷聿修深邃黝黑的目光,瞧见那里头的笃定。 尽管他的台词不太浪漫,却意外地缓和了她心中的恐慌。 压下了纷乱的思绪,顾以薰温顺地点点头,相信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绝对会想出办法。 她暂时将眼前的烦恼抛到脑后,乖乖地回到了洞穴。 或许是这几天的折腾耗费了太多精力,原以为今晚又将是一个不成眠的夜晚,但当顾以薰一躺到硬邦邦的岩面上时,马上疲累得闭上眼沉沉睡去…… 隔日,当刺眼的阳光投射在顾以薰纤长的睫毛上时,她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噢……好累……」湿冷的岩地让一向睡惯弹簧床的顾以薰腰酸背痛,她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手一探出去,却摸到一个厚实温暖的触感,这触感温温的、软软的,感觉有点像是人类的皮肤…… 顾以薰倏地惊醒,发现自己的右手正贴在殷聿修健硕的胸肌上,整个人还像只无尾熊般依偎在他的怀里。 她尖叫了一声,试着想退开,却发现殷聿修的手紧紧地扣在她的腰间,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尴尬地困在他的怀里。 听见顾以薰的尖叫,殷聿修蓦地睁开深邃幽森的黑瞳,两人的视线隔着极短的距离撞上,空气中,强烈的暧昧氛围在彼此之间蔓延。 「殷聿修,你这个卑鄙的小人,竟然趁着我睡觉的时候非礼我!」迎着他火热的注视,顾以薰噼哩啪啦地开口怒斥,想藉此掩饰胸口狂乱的心跳。 「女人,你要不要回头看一下到底是谁非礼谁?」殷聿修好整以暇地抬起下巴朝她后头一努。 什么意思?顾以薰转过头,这才发现她竟然从原本睡的位置睡到这里来,而殷聿修则是从头到尾都没移动过!这下丢脸丢大了! 顾以薰的粉颊一阵青、一阵白,但又拉不下脸来认错。 「总之你快点放开我就是了!」她挣扎着扭动身子,想尽快从这尴尬的处境中逃开。 但她不动还好,一动却发现有个坚硬的物体抵住她的小腹,明白那是什么,顾以薰羞愤得想一头撞死。 「女人,你在挑逗我吗?」殷聿修右手制住她纤细的肩膀,眼底燃起了危险的火焰。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顾以薰窘迫得连舌头都快打结了。 「ok,如果你没那个意思,那么请你把手从我的胸前移开好吗?」 闻言,顾以薰低下头,这才发现刚才只顾着想退出他的怀抱,所以不自觉地伸手推拒着他,现在她两只手都贴放在殷聿修温热光滑的胸肌上,她甚至还可以感受到底下激越的心跳。 她像是触电般地快速移开了手,起身逃难似地冲到洞穴外头。 心绪纷乱地跑出岩洞后,想起刚才几乎擦枪走火的那一幕,顾以薰就羞愧不已。 完了完了,要是两个人再这样孤男寡女地继续待在这座岛上,只怕迟早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 虽然她并不讨厌殷聿修,但她根本毫无心理准备去面对两人之间的变化。 再说,殷聿修跟她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要是真的爱上了他,恐怕只是自讨苦吃而已。 但是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抵抗殷聿修的魅力啊? 才刚这么想着,身后传来了动静,顾以薰身子一僵,知道殷聿修正朝她走近,让她再次呼吸急促,心律不整。 蓦地,顾以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们没水了! 于是她连忙将心中的悸动暂时抛到脑后,焦急地询问殷聿修该怎么办? 「看来只能喝海水了。」 「你疯了吗?海水不能喝的!」顾以薰傻眼。 「海水当然可以喝,只要处理过以后就可以喝。」 「什么意思?」 顾以薰还没弄懂殷聿修的意思,便瞧见他用红色脸盆盛了一些海水放在阳光下,接着又割开一个矿泉水瓶子放在脸盆的中央,并在上头盖上了从海岸边捡来的塑胶袋。 「这么做可以让阳光将海水蒸发成水蒸气凝结在塑胶袋上头,而下方的矿泉水瓶收集了凝结成水滴的水蒸气之后,就能过滤出淡水……」殷聿修解释着。 「殷聿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他也未免太强了吧? 「我有一个喜欢找死的朋友,他之前曾经花了一年时间到世界各地的荒地自虐,这方法是我从他那边听来的,没想到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而那个该死的朋友凌烈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居然到现在还不出现! 结果,几个小时下来,他们只收集了不到半杯的淡水,看着那不到20的淡水,顾以薰心都凉了。 依照这种过滤海水的速度,怎么够他们止渴? 拿起那得来不易的微薄淡水,殷聿修就着唇喝了一小口,接着将剩下的淡水递给了她。 「你不喝吗?」里头还有三分之二的水呢! 「我是男人。」 「嗄?」这是哪门子的逻辑呀?是说男人都是铜铸铁打的,不用喝水的意思吗? 顾以薰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殷聿修早已拿起脸盆再度走到海岸边盛水,重复着过滤淡水的动作。 望着殷聿修顶天立地的伟岸背影,顾以薰捧着那不到20的淡水,内心对他原本颇为恶劣的态度悄悄改观了。 这男人虽然嘴巴很坏,但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对女孩子却是相当照顾跟体贴。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淡水,胸口感到一阵暖热,心中对他的好感度更是一直往上攀升。 尽管明白两人的处境愈来愈困难了,但只要有殷聿修在她的身边,她相信任何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直到黄昏时分,他们才收集了不到半瓶宝特瓶的淡水。 站在海岸边,顾以薰有些泄气。 突然,一阵强风袭来,将她齐肩的黑发吹乱了,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风势慢慢地增强了,树丛被狂风吹得沙沙作响。 接着,一滴、两滴的雨水滴落在沙地上,不一会儿,淅沥哗啦的雨势降了下来,整座小岛笼罩在大雨之中。 「啊,下雨了!」望着不断落下的雨丝,顾以薰喜出望外,兴奋地拉着殷聿修的手臂开心地尖叫。 「太棒了!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将双手合成碗状承接着雨水,畅快地往脸上泼去,顾以薰闭上眼,仰头感受雨水打在脸颊上的凉意。 以前在台北,她最讨厌阴雨绵绵的天气,但是这场雨来得及时,不但让他们免于缺水的危机,还可以顺道洗净身上的黏腻,真是谢天谢地。 看着站在大雨中被雨水浸湿的顾以薰,殷聿修的目光陡地一沈。 轻薄的衬衫湿透后服贴在她的身上,将她窈窕的身段勾勒得一览无遗,那若隐若现的春光惹得他胸口一热,血脉贲张。 察觉到殷聿修炽热的注视,顾以薰睁开眼,这才发现身上的衬衫被大雨淋湿之后,呈现半透明的状态黏在她的身上,她连忙害羞地伸手挡住胸前的春光,脸红得像颗熟透的番茄。 就是这样含羞带怯的眼神彻底推翻了殷聿修的理智,他走向顾以薰,大掌抚上她小巧秀气的脸蛋,感受那柔滑的肤质。 「殷聿修……」顾以薰紧张地别过头,似乎明白他想做些什么。 然而殷聿修却不让她闪避,他俯下头,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力量吮吻着她,火舌强横地窜入她的口中掠夺她的甜蜜与芬芳。 顾以薰全身无法克制地轻颤,在他的唇间尝到了海水的咸味以及他身上独有的阳刚气息。 「嗯……」她嘤咛一声,发出了极微弱的抗议。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推开他,但推拒的双手却是软弱无力,似乎早就在期待他这么做了。 …… 大雨过后,雨水洗涤了整座岛屿,也唤醒了顾以薰逐渐回笼的理智。 坐在面对广阔大海的一处礁岩上头,顾以薰心绪混乱不已。尽管她所坐的位置在阴影底下,阳光并不炽热,但她脸颊散发出来的热气却烫得几乎可以煎蛋了。 天呀,她一定是疯了,竟然跟殷聿修做了! 虽然她承认殷聿修很吸引她,但他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星期,根本还算是个陌生人,而她竟然就跟他上了床! ……不,不对,他们根本就没有上「床」,而是在荒岛的椰子树下就直接做了…… 想到这里,顾以薰羞窘得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她不懂,为什么她一遇上殷聿修,就整个人全都变了,彷佛整颗心都不受自己控制般地任他予取予求、吃乾抹净。 她更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殷聿修——他是「海殷集团」的总经理,像她这样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对他而言恐怕多到数不清吧! 他会不会也当她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根本不当一回事? 顾以薰知道昨晚的一切是你情我愿,她没有权利要求殷聿修给她承诺,但她就是无法忍受殷聿修将她当成那些众多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之一。可是,她又能怎样呢? 希望殷聿修能喜欢她、重视她,甚至是爱上她吗? 别傻了!她很清楚,昨晚的一切对殷聿修而言只不过是双方一时的激情罢了,他不可能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若非荒岛上就只有他们两人而已,依殷聿修高傲的性格,她恐怕还入不了他的眼呢! 想到这里,顾以薰眼眸一黯,置放在膝上的小手紧握成拳,心情沈到了谷底…… 那个女人坐在那里已经一个多小时了,瞧她一脸愁眉苦脸的表情,让殷聿修感到极度不悦。 今天早上,当这个女人从他的怀里醒来时,脸上不但没有一点获得满足的喜悦,反而当他是个爱滋病带原者般,急忙推开他,让他的男性自尊严重受损。 殷聿修自认自己的技巧不差,至少昨夜,她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愉悦。那么,她现在这副懊悔万分的模样是怎么一回事?莫非她对于昨夜发生的一切后悔了? 思及此,殷聿修脸色罩上一层寒霜,朝她的方向走了过去,无法继续忍受被这女人漠视。 眼见太阳已经升至海平面上,顾以薰知道再这样逃避下去不是办法。 第八章 她深吸了口气,决定回去面对现实,不料起身时没注意脚下有个凹洞,不小心一脚踩进凹洞里,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前倾倒,眼看就要摔得鼻青脸肿时,一双铁臂稳稳地接住她纤细的身子,将她密实地搂进温热宽厚的男性胸怀中。 抬头对上了殷聿修饱含情欲的炙热黑瞳,顾以薰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 「为什么一大早就坐在海边叹气?」殷聿修的大掌箝制住她纤细腰肢的两侧,薄唇抛出犀利的问题。 「我……」眨动着乌润的晶瞳,顾以薰贝齿咬紧下唇,不知该怎么向他说出心中的千头万绪。 「我的技巧很差,让你不舒服了?」 他露骨的质问,让顾以薰的小脸瞬间爆红,急忙摇头否认。「呃……当然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殷聿修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我只是……」 她只是害怕对他投入太多感情,害怕两人之间的危险关系,更担心开了口会不会反而让殷聿修误以为她想向他要求承诺。 但她真的好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看待昨晚发生的一切? 「我只是怕我们永远无法离开这座荒岛。」她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终究是没有勇气问出口。 「你就那么想赶快离开这里?」殷聿修皱眉。 这几天在岛上,他费尽了心思为她张罗吃的喝的,就怕她挨饿受冻。以往他对其他女人都不曾这么百般讨好,而她竟然迫不及待地想快点离开这座荒岛,这不就代表她一点儿都不想留在他的身边、对他毫不留恋吗?这层认知让他很不高兴。 「那是当然的啊!难道你不想早点回香港吗?」她理所当然地回道。 虽然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暂时不用担心饮水的问题,但她一点儿都不想在这座荒岛度过余生呀!更何况,下个月五号就是「海殷集团」的股东会议,身为总经理的他若不出席,恐怕会天下大乱吧…… 对了,股东会议! 若是殷聿修在股东会议前失踪,那么这次「海殷集团」的总裁宝座就少了一个强力的竞争对手。难不成绑架他们的人跟这次的股东会议有关? 「殷聿修,绑架我们的人该不会是不希望你出席下个月五号的股东会议、坐上总裁位置的人吧?」顾以薰快速地推敲出这个结论。 「你对我的一切似乎很了解?」竟然连「海殷」股东会议的日期都知道。 「我……我只是刚巧在网路上看过这则消息而已……」她尴尬地解释着。 其实她一直认为殷聿修是最适合的总裁人选,所以对「海殷集团」下一任总裁人选的消息也特别关心。 但是她才不会明白地告诉他,免得他误以为她是贪图他的身分地位才跟他上床。 「你别转移话题,绑架我们的人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喂,你做什么——」 顾以薰被殷聿修突然探进衣内的大掌吓了一跳。 「嘘,别说话。你有没有试过在沙滩上做爱?」 殷聿修舔舐着她秀气的耳垂,放浪地朝她的耳畔吹气。 从刚才瞧见她坐在海岸边开始,他就想这么做了! 「不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顾以薰脸色潮红,纤手扣住他厚实的大掌,试图阻止他邪恶的探索。 「别在这个时候对男人说不行……」 殷聿修将她推躺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唇舌熟练地吮吻着她甜蜜的小嘴,将她的拒绝全都融化在一记火热的缠吻之中…… 顾以薰赤裸的背脊感受到沙滩传来的微弱热度,但更烫人的是殷聿修霸气的掠夺。随着他烙在她身上的印记,她的理智像是被击败的逃兵般四处溃散,再也无力抗拒,只能臣服在殷聿修所制造的激情风暴之中…… 欢爱过后,殷聿修抱着虚软无力的顾以薰来到海岸边,藉着海水洗涤彼此因为情欲而汗湿的身子。 顾以薰羞红着一张脸,将全身浸入湛蓝的海水里头。尽管两人早已有过肌肤之亲,但她仍旧无法自在地在殷聿修面前赤裸着身子。 「你别一直看着我……」她脸上的红晕都已经红到耳根子了。 「这岛上就我们两个人而已,我不看你要看谁?」殷聿修故意逗她。 他还真没遇过这么会脸红的女人,每次见到她酡红着一张俏脸,他就忍不住想欺负她,她愈是手足无措,他的心情便愈好,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如此幼稚的一天。 闻言,顾以薰忍不住凶巴巴地反问:「喔,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有别人可以选择,你就不会看我喽?」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这话不是摆明了告诉殷聿修,她心底的介意吗? 「女人,你在吃醋吗?」 「我……我才没有……」她心虚地别过脸。 她能吗?能要求殷聿修眼中只有她,不再看别人一眼吗? 倘若她这么要求,他又会答应吗? 见顾以薰在他面前分了神,让殷聿修有些不满,他单手扣住她柔美的下颚,火热的吻强悍地压下,惩罚她的心不在焉。 被殷聿修牢牢地锁在怀里,鼻息及呼吸全被他热烫的男性气息笼罩,顾以薰目眩神驰,脑子有着短暂的迷离。 她真的很想抵抗殷聿修的魅力,但是没有办法,只要他对她稍加撩拨,她的理智就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尽管明知再这样跟他纠缠下去,对她绝对不是好事,但她却无法说服自己放手推开他…… 罢了,就让她暂时放纵沉沦几天吧,别再去思考两人身分地位的差距,更别去想将来会不会有结果。 说不准她跟殷聿修永远也离不开这座荒岛,现在烦恼这么多也没用,毕竟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定。顾以薰鸵鸟心态地想着。 天色再度变得昏暗,坐在岩洞里头,顾以薰拿着烧焦的树枝在岩壁上画了一个正字。 这是她跟殷聿修待在荒岛上的第五天——也是她答应编辑要交稿的日子! 顾以薰在内心暗自向编辑忏悔了千万遍,只差没写个瓶中信丢进大海,盼望这封信有朝一日转到编辑手上,让书曼明白她不得已的苦衷。 「你在干什么?」殷聿修从外头走了进来。 「今天是截稿日。」顾以薰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闻言,殷聿修意会过来。 打从跟这女人相遇开始,他就明白她为了交稿有多拚命,最终仍是无法将稿子交出去,她心里头的失落可想而知。 走上前,殷聿修健臂一伸,将她纤细的身子紧紧地搂入怀里。 顾以薰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地掉下了泪。 她都已经写到第九章了,却因为困在这座岛上而没办法将稿件交出去,这对创作者是何等残酷的打击! 但她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游泳横渡阻隔在岛屿四周的汪洋吧? 明白顾以薰的不甘心,殷聿修没有开口,仅是收紧了双臂,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依偎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头,顾以薰无声地流着眼泪,哭得像是个迷途的孩子,将连日来的不安与恐惧全都化为泪水宣泄出来…… 夜色更加深沉了,荒岛上的黑夜异常的安静,除了远方海浪拍打的声音,整座荒岛像是死去一般沉寂。 「殷聿修、殷聿修,你睡了吗?」凌晨时分,顾以薰压低了声音唤着身旁的男人。 殷聿修睁开眼睛,视线在接触到她脸上的恐惧表情时,本能地戒备起来。 「怎么了?」 「外头好像有奇怪的声音……」顾以薰紧张兮兮地说。那声音听来像是直升机扇叶转动的声音,若是有人发现他们落难在这里,当然是很好,但她担心又是上次那群绑架他们的歹徒。 闻言,殷聿修神色一凛,起身来到洞口,竖耳聆听外头的动静。除了直升机扇叶旋转的声音,在距离这里不远处,似乎有一群人正逐渐朝他们逼近。他从腰间取出刀子准备应战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那群人!」他脸色相当凝重。 「什么?那怎么办?」顾以薰的心脏吓得差点静止,他们肯定是发现搁浅在海岸上的小艇,才知道他们躲在这里。 看来对方的人数似乎不少,而他们只有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打得赢啊! 「你留在这里不要出声,我先出去引开他们,你再伺机逃跑。」殷聿修交代道。 「不行,他们会杀了你的!要逃咱们一起逃!」顾以薰惊恐地揪住殷聿修的手臂,不准他出去送死。 「无所谓,反正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我,你出去也只是陪我送死。」 「不要!这座岛的后方还有很多岩洞可以藏身,他们不一定会发现我们的!殷聿修,算我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顾以薰眼眶泛红,拚命地说服他。 这几日在荒岛上朝夕相对,让她无法自拔地爱上这个男人了,尽管明白两人身分地位悬殊,根本不会有未来可言,但她不在乎!只要他能活得好好的,就算将来不能在一起,她也毫无怨言。 「不,你已经被我连累得够多了,我不能再继续拖累你……」 「殷聿修,你说这话会不会太迟了?我已经被你拖下水了,你觉得你现在去送死,然后把我丢在这里有比较好吗?」顾以薰气愤地低吼。 见到她眼中的不舍与眷恋,殷聿修的唇角浅浅地上扬。若非现在时机不对,他还真想狠狠地吻上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好好地再爱她一回。 但他仍是沈下了声命令顾以薰留在原地,不顾她的劝阻,走出了岩洞。 看着殷聿修一步步靠近那群人,顾以薰心乱如麻,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躲在洞穴旁的阴暗处,紧盯着外头的动静干着急。 随着一阵窸窣声,草丛后方走出了五、六名穿着黑衣劲装的彪形大汉,他们一见到殷聿修便冲上前团团围住了他,只见殷聿修与为首的高大男子交谈了几句,但是由于距离太远,顾以薰根本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下一秒,几名壮汉便毫无预警地对着殷聿修拳打脚踢,将他狠狠地打趴在地上。 瞧见这个情况,顾以薰再也无法冷静下去,激动地从洞内冲了出来。 「住手,不要再打他了!」尽管内心相当害怕,但顾以薰仍固执地挡在殷聿修的面前,不让这些凶神恶煞再伤他一分一毫。 「嘿,没想到这岛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妞!」为首的那名男子瞧见顾以薰的出现,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就着月光,顾以薰看清楚了那名男子的长相。 他好高,至少逼近一百九十公分吧,刀凿般的面容,加上孔武有力的身形,恐怕只要用力挥个一掌就能送她去见阎王了。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们?杀人是犯法的,我劝你……你最好快点放了我们,否则我……」顾以薰恐惧得牙关直打颤,努力讲了半天还是拼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男子咧开一口洁白的银牙凑近她。「嘿,否则怎么样呀?」 「否则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她豁出去了。 这话惹得男子哈哈大笑,他抬起头,望向她身后的殷聿修,痞痞地调侃道:「喂,阿修,人家女孩子都这样奋不顾身地保护你了,是男人就该说句话吧!」 「嗄?」顾以薰错愕地愣在当场,回头才发现殷聿修不但毫发无伤,甚至还低着头,双肩不断抖动,似乎正在憋笑。 第九章 「……可恶,原来你们是认识的!」顾以薰气愤不已,没想到殷聿修竟然耍她。 方才紧绷的情绪一放松,豆大的泪珠再也无法抑制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喂,女人,你不是一心一意想要回家吗?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来救我们了,干么还哭?」 「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我真的以为我们死定了!」顾以薰一边啜泣、一边数落着他,脸上犹是惊魂未定的泪水。 「我——」见顾以薰哭得眼眶跟鼻子全都红通通的,殷聿修知道自己刚才的确做得太过火了,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凌烈杀风景地打断了话。 「喂,阿修,你们两个要不要等回香港再继续谈情说爱?这里的蚊子很多欸!」他啪地一声打死了一只肥滋滋的蚊子。 「凌烈,你救援的效率真的很差,要不是我的命够硬,恐怕早就死在这座岛上了。」殷聿修没好气地瞪他。 「拜托,老兄,你讲话要凭良心呀!你知不知道追踪器最后发出讯号的位置是一片汪洋呀?你以为把这附近海域的小岛全都找过一遍有那么容易吗?」凌烈不满地怪叫。 两人的对话让正在哭泣的顾以薰停止了啜泣。 「慢着,你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救我们?」 「咦?小妞,你不知道吗?在阿修的手表内有一个小型的追踪器,五天前他失踪之后,我们就开始沿着追踪器搜寻这附近的岛屿,好不容易才在海岸上发现搁浅的快艇……」凌烈解释着。 难怪殷聿修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而她却在岛上担心了好多天! 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顾以薰的脸色十分难看。原来殷聿修一直把她当成白痴般戏耍! 「你为什么要这样耍我?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在岛上我有多害怕?看到我这样恐惧痛哭,提供了你大少爷很多的娱乐对吧?」她心底不由得这么想。 她的质问让殷聿修语塞,他一开始只是想吓吓顾以薰,给她一个警告而已,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样恶劣。 「我没有耍你,只是没告诉你实情而已。」殷聿修僵硬地开口。 「你……」顾以薰气得浑身发颤,但她更气的是自己竟然傻得对他动了真情。 见她怒气腾腾,殷聿修走上前伸出手,试图想向她解释,却被顾以薰激动地甩开。 「你不要碰我!」 闻言,殷聿修脸色铁青,生平第一次被女人这样怒斥让他面子有些挂不住,再看了看身旁的凌烈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他不认为现在是谈话的好时机。 「这些事我们回去再谈。」他冷着一张脸开口。 然而顾以薰却是冷着一张脸别过头,完全不理他。 看着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凌烈大概也明白兄弟跟这小妞似乎发生了些什么,瞧这小妞气得不轻的模样,恐怕一向在女人堆中无往不利的兄弟这会儿踢到了块大铁板了…… 回到香港之后,殷聿修不理会顾以薰的反对,强迫地将她带到他位于浅水湾的豪宅。 在荒岛上待了五天,顾以薰既疲惫又狼狈,她褪下身上肮脏的衬衫跟长裤,将自己埋入温热的浴池当中,酸涩的苦楚盈满她的胸怀。 脱离了那座鸟不生蛋的荒岛,她应该放炮庆祝才对,但顾以薰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若非亲眼所见,她简直无法相信有钱人的生活跟她这种市井小民天差地别到这种程度! 光是眼前这座黑色大理石打造而成的豪华浴缸,恐怕就要她不吃不喝工作一整年才负担得起吧?更别说外头大厅的华丽水晶灯及名家打造的仿古家具,更是不时地提醒着她与殷聿修之间的差距。 顾以薰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白痴,明明知道和殷聿修是不可能的,偏偏还是傻得付出了真心,而他却一直在欺骗她。 她不禁想起了上一段的恋情——她和之前的男友交往了三年,对他极尽所能地讨好,结果男友却在订婚前夕毫无预警地要求跟她分手。 他告诉她,他最爱的女人回头要求与他复合,还说会答应跟她订婚只是因为她对他死心塌地,他不忍心拒绝,其实他根本不爱她。 那些残酷的话语像把利刃,狠狠地撕裂了她,让顾以薰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才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 尽管已经不再对前男友还怀有任何眷恋,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或许殷聿修对她,也只是将就玩玩的心态,毕竟在岛上就只有她一个女人,他根本也无从选择起吧! 想到这里,顾以薰整颗心沉落到地狱的深渊,她低下头望着仍冒出阵阵热气的浴池,一颗颗晶莹的泪水滴落了下来…… 洗净了一身脏污,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才刚踏出浴室,顾以薰便瞧见殷聿修高大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 从他微湿的黑发及身上的黑色浴袍看来,他似乎也才刚沐浴完毕。 听见后头的动静,殷聿修迅速转过身来。 「女人,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他承认自己是没告诉她实情,但她有必要这么愤怒吗?从刚才在直升机上就一直板着一张冷脸,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而对着凌烈有说有笑的,让他相当不满。 难不成她对凌烈有意思?想到这种可能性,殷聿修的胸口忍不住冒出一股妒意,恨不得回头去找凌烈干上一架! 「我没有生气。」顾以薰说着,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那你为什么都不说话?」他才不相信。 「我……我只是累了。殷先生,谢谢你的衣服跟招待,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先离开了。」 「慢着,谁说你可以离开了?」殷聿修挡住她的去路。 「我为什么不能走?」顾以薰睇他一眼。 「你就这么走了?难道说我们在荒岛上发生的事,你一点也不在意?」 殷聿修咬牙切齿,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这女人的外貌既不比以往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来得出色,个性也不温柔可人,她爱走就走,他为何要费尽心思留下她? 但……该死的,他就是不想让她离开! 闻言,顾以薰苦涩地抿起唇角。「殷先生,咱们都是成年人了,男欢女爱是很正常的事。你放心,我不会用这种事来缠着你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殷聿修胸口郁闷,不喜欢她这种疏离的口气。 「当然。在荒岛上发生的一切,只是因为当时气氛太好,双方各取所需罢了,既然现在我们都平安回到香港了,也该早点回归到现实,大家好聚好散。」 她试着用毫不在乎的口吻形容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不想让这男人再有机会践踏她的真心。 「你——」殷聿修克制了好久才没有动手将这女人掐死。 想他殷聿修在香港政商界可是有许多名媛淑女前仆后继地想博得他的青睐,而她竟然把他当成用完就可丢掉的卫生纸般不屑一顾,那感觉真是他妈的糟透了! 愤怒之余,殷聿修没有多想地便脱口说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真担心你会对我纠缠不清呢!毕竟以我的身分地位,老是有许多女人死缠烂打,对我而言也是挺困扰的!」哼,他不出一口气不甘心。 彷佛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顾以薰脸色一白,被他残忍的话语深深地刺伤了。 但话是她先说出口的,她也没资格再多说些什么。 「很好,殷先生,看来咱们已经达成共识了。我打算搭今晚的飞机回台湾,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离开了。」她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随便你!」殷聿修也不高兴了,甩头骄傲地走出房门。 望着殷聿修头也不回地离去,顾以薰难堪地站在原地,感觉眼眶袭上一阵热辣,但她仍用力咬紧下唇,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只因为她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流泪是不值得的…… 顺利地与原本下榻的饭店联络、取回行李之后,顾以薰当晚便搭了班机返回台北。 待她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睽违已久的小窝时,已是半夜一点。 放下了行李,将疲惫的身子抛进柔软的床铺之中,顾以薰闭上眼。 一切都结束了。她心想。 本来就不该妄想的,他是殷聿修呀,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怎么可能会爱上她这个毫不起眼的平凡宅女? 在那座荒岛上发生的一切,就当作一场梦吧!梦醒了,就该回归到她原来的生活。 接下来,她还得面对现实——她没如期交稿,书曼八成气炸了吧! 不知道现在交稿还来不来得及? 想到这里,顾以薰苦涩一笑。她拚死拚活地把稿子救回来了,却因此把自己的心给弄丢了。 这交易对她而言,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几个小时后,顾以薰拨了电话联络编辑,当许书曼听见她的声音从话筒传来时,发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 「以薰,你终于出现了!你跑哪儿去了?你不是答应我星期一要交稿的吗?结果咧?你怎么可以欺骗我的感情呀?」许书曼噼哩啪啦地丢出一大串的问题。 「书曼,真的很对不起,我在香港遇到了抢劫,身上的现金跟证件全都被洗劫一空,为了补办证件回到台湾,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顾以薰不得已撒了谎。 要是如实说出她跟殷聿修被歹徒绑架,两人单独在荒岛上朝夕相处地过了五天,只怕书曼会认为她在鬼扯吧? 听见顾以薰悲惨的遭遇,加上她不断地道歉认错,许书曼终于缓下了口气,没再多加苛责。 终于,在顾以薰的再三保证之下,许书曼答应让她在下星期一将稿子交出。 虽然晚了一个星期,但仍是勉强赶得上档期。 结束通话之后,顾以薰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来得及交稿,上苍对她还是仁慈的。 但是接下来,还有一项艰困的挑战横在她的眼前——她的稿子才写到第九章,离完稿还有一段距离。 快速地煮了冰箱内的水饺打发完一餐之后,她泡了杯浓郁的咖啡,坐在电脑前,开始与稿子奋战…… 熬了几个昼夜,顾以薰在星期一的中午将稿件寄出之后,累得直接倒头就睡。 直到夜幕低垂,她才从极度的疲惫中醒来,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漆黑幽静的室内。 一股强烈的寂寞感笼罩着她,让她不禁感觉有些冷。 恍惚地下床扭开了灯,书桌上头摆着一本杂志,上头刊的是殷聿修的专访,照片中的他一身深色三件式手工西服,神色倨傲地站在「海殷集团」的大厅,那睥睨一切的姿态让顾以薰眼色一黯,陷入了沉默。 尽管这几天在赶稿,她仍旧持续注意着香港的媒体新闻。 殷聿修遭绑架一事并未被报导出来,想必他刻意封锁了这项消息,不愿让人知情。 或许……连她这个人也被他给抹灭了吧。顾以薰心头涌上一抹苦涩。 不愿再让自己陷入自怜的窘境,她快速地合上了杂志,拿起了皮包,决定到公寓附近的美食街觅食。 走在美食街中,望着一摊摊令人食指大动的美食,顾以薰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 人潮里头,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或是携家带眷一同出外用餐的小家庭,让独自离家、一个人搬到台北居住的顾以薰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第十章 在经过一间欧式餐厅门口,从橱窗镜面中瞧见自己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后,她胸口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怒气。 够了,别再想了!她跟殷聿修早就没关系了,人家搞不好在香港逍遥得很,老早把她遗忘了,她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独自在这儿惆怅个什么劲儿? 思及此,顾以薰赌气似地推开玻璃门,走进欧式餐厅里头,硬是点了份丰盛的蓝带猪排套餐。 当香气四溢的猪排套餐端上桌后,她气恼地用力切开猪排,叉起一块块肉,拚命地往嘴巴里头塞。 以前,她一个人也是这样过的。 一切没什么不同,她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而患得患失。 这世界上,没有谁少了谁就会活不下去!她知道的! 只是,话虽这么说,她的心底却是无比的苦涩,彷佛桌上那杯忘了加糖的柠檬汁般,酸到了心坎里…… 「你这个混蛋,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你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女人情绪激动地捶打着眼前的男人,泪水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般倾泻而下。 男人紧紧地搂着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任由她怎样地挣扎怒骂,他也不愿松手。 「我很抱歉欺骗了你,但我已经赔上了我的心,请你别离开我!失去了你,我的人生将失去所有的意义……」 看着手中橘色书皮内的句子,殷聿修抬起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发神经地请徵信社调查出顾以薰的一切,甚至查出她的笔名跟出版社,然后疯狂地跑去书店将她所有的小说作品全买来,仔细地看过一遍,就只为了想知道她脑袋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以往对于女人,他从不曾费心过。 但是这一个多月来,他总是会在工作的空档分心去想着那女人在台湾过得如何?现在在做些什么?会不会……也想起他? 右手握拳狠狠地敲击在桌面上。该死的,那女人到底对他下了什么蛊?明明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比她美丽温柔的比比皆是,为什么他就是对她无法忘怀? 正当殷聿修兀自生着闷气时,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猛力推开,一名雍容华贵的贵妇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 「殷聿修,你这个不要脸的野种!是不是你去向警方告密说聿嘉手上持有毒品,害他现在被羁押,现在还得吃上官司!」 来人是王金昭,也就是殷海东的元配,她这次是为了宝贝儿子殷聿嘉被警方逮捕一事而来。 「阿姨,你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你说聿嘉怎么了?」殷聿修故意装傻。 「少装蒜了!若不是你向警方告密,聿嘉怎么会被警方羁押?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呀?聿嘉好歹也是你的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王金昭愤怒地指控道。 「是吗?那么你心里有当过我们是一家人吗?」殷聿修冷笑,眼中充满了阴狠的神色。 被他的深邃利眸一盯,王金昭美艳的面容蓦地闪过一丝心虚。「你……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殷聿修该不会知道是她唆使黄老大去绑架他了吧? 不,不可能!请黄老大绑架他的事,她是透过道上的兄弟帮忙,再加上黄老大已经逃往海外去了,殷聿修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的证据,说不定他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别那么快被他给唬住了。 「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有数。」殷聿修低下头审视桌上的文件,不再理她。 但他故意不将话挑明的态度,反而惹得王金昭一阵恼怒,她双目怒瞪,咄咄逼人地质问:「你少转移话题!聿嘉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去向警方告密的?」 「这重要吗?反正我说不是你也不会相信。再说了,殷聿嘉持有毒品可是证据确凿的事,又不是我拿着刀子抵在他脖子上要他藏毒的。在你登门兴师问罪之前,怎么不先想想自己的儿子做了些什么?」 闻言,王金昭脸色丕变。「你……你这样对得起在地下的父亲吗?」 「我做事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好。」殷聿修决断地开口,接着,他慵懒地跷起了二郎腿。「阿姨,我奉劝你赶快去找一群优良的律师团帮殷聿嘉打官司吧,如果你打算继续待在这儿闹事,那就别怪我请警卫送你出去了,相信那场面不会太好看。」 「你……你会有报应的!」王金昭气黑了一张脸。 语毕,她气冲冲地转身走出殷聿修的办公室,正巧和刚要走进来的凌烈撞个正着,他好心地稳住了她的脚步,却被王金昭嫌恶地推开。 「哇!那个老妖婆是吃了几百吨的炸药吗?我看她头顶快喷出岩浆来了!」凌烈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视线在瞥到殷聿修桌上的小说时,蓦地扬起了高八度的音调,夸张地嚷着。「哎呀~~什么时候咱们『海殷集团』的总裁也开始看起爱情小说来了?咦?这本不是以薰的新书吗?」殷聿修已顺利地在股东会议上被推选为「海殷集团」的总裁。 「以薰、以薰,你跟她很熟吗?」殷聿修不爽了,又回想起当初顾以薰在直升机上跟凌烈有说有笑的模样,让他更不是滋味。 「哟,好酸的语气呀!老兄,不是我在说,你自从荒岛回来之后,脾气一直不是很好,该不会是欲求不满吧?」凌烈笑得很贼。 「你他妈的才欲求不满!你没事来这儿干什么?」殷聿修的语气十分不悦。 「没什么,只是我查到那个绑架你的黄老大现在人在上海,只要逮到他,就有机会查到王金昭指使他绑架杀人的证据。」 虽然心知肚明这次绑架的主使者百分之百是王金昭,但是王金昭在政商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黑白两道私底下都有往来,若没有可靠的证据,想要动她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而黄老大生性狡猾,想逮到他,恐怕也还得费一番工夫,所以他们也只能先将消息压下来,等掌握到更有利的证据后再向警方报案。 「我知道了。」殷聿修烦躁地回应。 这十几年来,他每天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扳倒王金昭,为母亲报仇。 为了报复,他一直让自己活在仇恨之中,从没有一天真正感到快乐过。 但在荒岛上的那几天,跟顾以薰在一起,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愉悦,彷佛那些庞大沉重的责任全都消失了般的轻松。 瞧见殷聿修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头,完全把他当成隐形人,凌烈感到有些无趣,准备闪人。在脚步即将跨出殷聿修的办公室之前,他回过了头,说道:「喂,阿修,其实有一种交通工具叫做飞机。」 「什么意思?」殷聿修拧眉。 「意思就是说,若是想到台湾见某人,直接买张机票飞过去就可以了,不必苦恼这么久。」 凌烈自以为幽默地朝他眨了眨眼,然而回应他的,是一本飞射而来的卷宗。 待凌烈走后,殷聿修心浮气躁地坐在牛皮沙发上,完全无心于公事。 再度瞥了一眼桌上粉嫩的言情小说之后,他按下了桌上的分机—— 「miss陈,帮我订一张飞往台北的机票,我今天晚上就要出发!」 「呕——」蹲在狭小拥挤的浴室里头,顾以薰弯着身子,神情痛苦地对着马桶不断干呕。 将胃里所有的食物全部吐光之后,她全身瘫软地坐在浴室的地板上,难受得想一头撞死。 真是要命,她最近到底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只要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反胃地吐个不停,整个人也昏昏欲睡,一点精神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她预计要在五月前完成的系列稿该怎么办?她现在还写不到一半呀!想到这里,顾以薰不免有些焦虑。 她起身勉强打起精神,到洗脸台前用温水洗了把脸,然后微弯着腰,捧着肚子走回电脑桌前打算继续奋战,视线却在接触到桌上的行事历时,整个人像是被雷劈到般,脸色顿时刷白。 呃……她这个月的生理期好像迟了…… 顾以薰在脑中快速回想起那几天在荒岛上,她跟殷聿修并没有避孕,该不会…… 纤白手指抚上胸口,心脏无法克制地扑通扑通撞击着胸腔,再也无法冷静。 一个旋身,顾以薰丢下写到一半的稿子,拿起放在桌上的皮包,匆忙地推开大门,往距离公寓最近的药房冲去! 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顾以薰依照着验孕棒的说明书进行检查,当验孕棒上头那两条再明显不过的蓝线映入眼帘时,顾以薰脑袋一片空白,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老梗地中、奖、了! 怎么办?她还没结婚就挺着一个肚子,该怎么跟亲朋好友解释?要是他们问起孩子的父亲,她又该如何回答? 再说了,要是将孩子生下来,这尿布、奶粉、吃的穿的,样样都要花钱,她一个人负担得起吗? 噢,天呀、天呀!她最近是走了什么霉运? 先是被歹徒绑架,再来是流落到鸟不生蛋的荒岛,现在竟然还未婚怀孕! 谁来告诉她,她的人生到底还要多少惊吓才够呀? 顾以薰心乱如麻,烦躁地揪着长长了不少的头发,在六坪大的室内不断来回踱步,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门铃毫无预警地响了起来。 顾以薰吓了一跳,心虚地将验孕棒扔进垃圾桶中,慌慌张张地上前应门,却在见到来人时,倒抽了口凉气。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见到顾以薰苍白如纸的脸色,殷聿修英挺的剑眉忍不住往中央推挤。 才一个多月不见,这女人竟然比在荒岛上时还纤瘦苍白,她回台湾之后都没吃饭吗?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怎么,不欢迎我?」殷聿修对她的问句相当不满。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顾以薰额头冷汗直冒,完全没料到殷聿修竟然会找上门来,更害怕他发现她怀孕的事。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要跟殷聿修提这件事,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更担心他会误以为自己是想藉着这个孩子套住他。 见顾以薰一脸戒备地挡在大门前,殷聿修并不意外。 他勾了勾唇,轻松地握住她纤细的肩膀,将眼前的障碍物移到一旁,长腿一跨,走进她的小套房里。 「喂、喂、喂,你干什么?」顾以薰又气又羞,她的内衣裤还晾在室内呢! 站在仅有六坪大的套房里头,殷聿修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的住所,里头除了简单的床铺跟桌椅之外,还塞满了许多书籍及杂物,让狭小的空间显得相当拥挤阴暗。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殷聿修满脸不认同,这里甚至比他家客房的浴室还小。 闻言,顾以薰恼了,双手插腰地瞪视着他。「殷聿修,你对我住的地方有什么意见?」 拜托!这间小不拉叽的套房可是要花上她一个月八千多元的租金呢!他以为每个人都跟他一样住得起浅水湾的豪宅吗? 殷聿修没理会她的怒容,继续好整以暇地参观着她的房间,视线在接触到她放在电脑萤幕旁的杂志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杂志上头刊的是他的专访和照片,这女人把这本杂志放在电脑旁,莫非是在想念他? 察觉到殷聿修的视线,顾以薰跟着望去,瞧见搁放在电脑旁的杂志时,急忙地冲上前将它收了起来。 「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把你当作小说角色的范本而已,绝对不是对你有意思!」她胀红了脸,拚命撇清。 「当然,你只是把我当作小说角色的范本而已,我当然不会误会……」话虽这么说,但殷聿修的语气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不过我要跟你澄清一点,我挑女人的标准很高,绝不会为了复仇而委屈自己跟不喜欢的女人上床,但在餐桌上做爱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下次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试试看……」他右手抚着下巴,一脸正经地思索道。 第十一章 顾以薰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他、他、他怎么知道她上一本小说的内容? 「何必那么讶异?你的小说在香港也买得到,我把『总裁不坏,女人不爱』系列全部看完了,不过其中有些对白挺拗口的,一般人根本不会这样说话——」 「够了!你今天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顾以薰沈下脸,打断他的评论。 这男人是吃饱撑着了吗?竟然千里迢迢地从香港跑来这里批评她的小说? 殷聿修的目光直视着她气恼的粉颊,冷不防地抛出一句话—— 「顾以薰,你写一本小说能赚多少钱?」 「嗄?」顾以薰愣住了,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对你很感兴趣,只要你愿意跟我交往,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一切,你以后再也不需要为了写小说而拚命。」殷聿修说明了他的来意。 他单身很久了,自从上一段恋情结束之后,他就将所有的精神跟心力都投入在工作中,很久没谈感情了,既然这女人很对他的胃口,他不介意主动开口。 听到他的话,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间涌上顾以薰的心头,置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忍了好久才没扬手往他那张骄傲的脸上挥过去! 「我没兴趣!」她从齿缝迸出话来。 她写小说的确是为了赚取温饱,但绝大部分是因为这是她喜欢的工作,在创作的过程中让她得到了很多乐趣跟成就感,那绝对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他的话语根本就是在羞辱她!她愈想愈气,一把抓起角落的扫把,朝殷聿修怒喊:「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顾以薰激烈的反应让殷聿修一阵错愕,他眼明手快地抓住她挥过来的扫把。 「喂,女人,你想干什么?」他还是生平第一次跟女孩子开口要求交往,却被对方用扫把招呼的,不过顾以薰毫不做作的反应,却异常地对了他的胃口。 「你放手!」顾以薰双手并用地想抽回扫把,却怎么也撼动不了他半分。 「我不放。」殷聿修一派轻松,完全没将她那小鸡般的力气放进眼里。 于是,狭小的六坪套房内,一男一女抓着扫把的两端各据一方,画面看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突然,殷聿修不经意地瞥见一旁垃圾桶内的某样物品时,脸色顿时一变,松手放开扫把,迅速从垃圾桶内捡起那枚验孕棒。 「喂,你干什么?」瞧见他的动作,顾以薰心脏吓得都快跳出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声音冷得像块寒冰,锐利的视线扫向她平坦的小腹。「你怀孕了吗?」 「不是,我没有怀孕!」她急忙否认。 「那这是什么?」殷聿修扬高手中的验孕棒,一步步逼近她。 「呃……那是、那是……」顾以薰的脑子糊成一团,无法自圆其说。 下一秒,殷聿修扣住了她纤白的手腕。「跟我走!」 「喂,你放手!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到医院去!」他的语气不容质疑。 「不,不要!这是我的孩子,你没有权利打掉他!」顾以薰脸色一白,拚命地挣扎,以为殷聿修要带她去堕胎。 听到她的话,殷聿修不爽了。她以为他是那种搞大女人肚子后就逼人家堕胎的混球吗? 「顾以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堕胎了?」他的目光凶狠得像是要杀人。 「啊?难道不是吗?」要不然他怒气冲冲地拉她去医院还能干什么? 「我们马上结婚。」殷聿修再度抛下了一个震撼弹。 「你说什么?」顾以薰的小嘴张大成o字形。殷聿修要跟她结婚?开什么玩笑! 奋力挣脱他的箝制,她一脸严肃地瞪着他。「殷聿修,你为什么要娶我?」 「你肚子里都已经有了我的孩子,当然得马上结婚。」 顾以薰深吸了口气,从齿缝挤出话来。「就因为我怀孕了,所以你要娶我?」 「当然,我绝对不会允许我的孩子成为私生子。」殷聿修回答得斩钉截铁。 童年时因为没有父亲而遭受他人异样眼光和排挤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殷聿修从小就暗自立誓,将来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成为遭众人耻笑的私生子。 「我不嫁!」顾以薰骄傲地背过身子,她才没那么不要脸,藉着肚子里的孩子嫁入豪门。 「你再说一次!」殷聿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多少女人巴望着殷太太的身分都求不得,这女人居然说她不嫁?! 顾以薰一脸慎重地回头。「殷聿修,你对我的了解有多少?你爱我吗?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说要娶我?」 「所以呢?就因为我不爱你,所以你拒绝嫁给我?」殷聿修脸色铁青。 尽管他承认对顾以薰很有兴趣,但是他跟她认识还不到两个月,若说他爱她爱到非娶她为妻不可,这种鬼话讲出来连他也不信! 「爱情是可以将就的吗?」顾以薰愤怒地质问。「你现在可以为了孩子而娶我,将来有一天,当你遇到你更喜欢的女人时,你敢保证你不会要求跟我离婚,或是埋怨我藉着腹中的孩子而占了殷太太的位置吗?」 过往的不堪记忆再度朝顾以薰涌来,想起前男友说他根本不曾爱过她,还说她的存在阻碍了他追求幸福的机会,就让她的心再次隐隐作痛。 她自认不是什么完美的女人,但她仍坚持要求一份完美无瑕的爱情,如果对方不够爱她,或者只是勉强将就地和她在一起,那么她宁愿心碎地分手也不要死守这样敷衍的爱情。 利眸紧盯着顾以薰固执的眼,殷聿修的脸色森寒,气氛变得相当僵凝而沉重。 突然,他沉沉地笑了。「没关系,你可以不嫁给我,不过如果我告诉媒体记者说你怀了我的骨肉,相信他们不到二十四小时就会包围这栋公寓,然后在你每次出门时追问你何时打算嫁给我。如果你希望把我们的事搞得人尽皆知的话,我不介意这么做。」 闻言,顾以薰惊愕地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殷聿修,你太卑鄙了!」她气得全身颤抖。 「你没听过无毒不丈夫吗?我再问一次,你嫁不嫁?」 望着他不容妥协的刚硬脸庞,顾以薰气忿地咬紧下唇,明白他刚才说的话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他真的会将两人之间的事公诸于世! 要是真让那些嗜血的媒体记者知道她怀了殷聿修的骨肉,他们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把她家祖宗八代以及她从小到大的经历全都挖出来,放在八卦杂志上供人评断,她以后也休想过得安宁了。 可恶的殷聿修,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没有太多的挣扎,顾以薰答应了殷聿修的求婚。与其说是「求婚」,倒不如说是「逼婚」还比较贴切。顾以薰苦笑。 跟所有女人一样,她也曾经偷偷幻想过浪漫动人的求婚情节,但她所想过的千百种求婚情节里头,从来没有一种是因为不小心中奖而被人硬逼着闪电结婚。 由于殷聿修行事低调,加上顾以薰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嫁入豪门,所以婚礼的形式一切从简,只有宴请双方的亲朋好友,连婚纱照也没拍,就嫁给了殷聿修。 住进了殷聿修位于浅水湾的宅邸将近三个月了,每天清晨,当顾以薰从这栋奢华气派的宅邸里头醒来时,都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但是种种的害喜症状却让她清楚这不是一场梦——在她体内确实有一个全新的生命正在慢慢地成长茁壮。 而她孕吐的状况一直很严重,每次吐完胃中的食物之后,她只能全身虚脱地躺在床上,什么事也不能做。 这段期间,殷聿修不仅请来专门的厨子为她准备适合孕妇的饮食,甚至派人送来一批又一批的婴儿用品目录到她的手中,只要她在目录上头随便打几个勾勾,这些可爱粉嫩的婴儿用品就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家中。 他对这个孩子是重视的吧? 抚着仍旧平坦的小腹,顾以薰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嫁给殷聿修这段日子以来,两人虽然夜夜同床共寝,但他却不再碰她,开口也只是询问她的身体状况,深怕她少吃一餐饿到肚子里的宝宝似的。 尽管明白殷聿修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娶她的,但是顾以薰心底仍不免感到有些失落,希望他能多分点注意力在她的身上。 叹了口气,她无奈地从卧室柔软的大床上起身,这才惊觉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她跟医生约好今天中午要产检,但是殷聿修还没回来。 看了一下外头,天气正好,顾以薰决定干脆自己搭车到医院去,顺便散散步,对宝宝也好。 她从衣橱里取出一件白色风衣套上,推开华丽的雕花铁门走出宅邸,才刚走了几步,一道汽车的喇叭声就猛地从她身后传来。 「你要去哪里?」殷聿修从车窗内探出头,英俊的脸上写满不悦。 他好不容易挪开上午的会议赶回家中,没想到却见到怀孕的老婆不乖乖地待在家里,反倒跑到马路上乱晃。 「产检的时间快到了,我担心会来不及,所以打算自己到医院去。」顾以薰理所当然地回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在孩子出生之前,每一次的产检我都会陪你去,你为什么不安分地待在家里等我?」殷聿修的脸色很臭。 「可是你的工作不是很忙吗?我可以自己去就好。」 其实她不太喜欢跟殷聿修一起出门,每回一跟他出门,身旁所有人的目光就会全部集中在她的肚皮上,那目光好似在说她是靠着肚子里的孩子才钓上殷聿修这只金龟婿,令顾以薰感觉很不舒服。 「然后让你迷路,我再开车到街上找人吗?」殷聿修没好气地接话。 闻言,顾以薰顿时面红耳赤。 她刚嫁到香港之际,曾经外出购物后找不到回家的路,结果最后还得劳烦殷聿修来载她。 「拜托,那次是因为我刚到香港,人生地不熟才会迷路,再说从医院到家里的路我很清楚,不可能迷路好吗?」 真是的,她不过才迷路了一次,这男人有必要每次都提起这件糗事吗? 「总之,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不会任意更改,你最好别再考验我的耐心,下次若是你再打算自己到医院去,我不介意派人二十四小时跟在你身边。」殷聿修撂下狠话。 吼~~这男人是有控制狂吗?顾以薰内心暗自生着闷气,但也只能将内心的不满压下来,绷着一张俏脸上车。 虽然嫁给殷聿修还不到三个月,但她渐渐地也摸清了这男人的脾气。 依照他说到做到的性格,她相信殷聿修真的会派一堆保镳跟在她的身边,她可不想以后出门,都搞得像是皇帝出巡一样,那她以后就休想自由自在地在街上闲逛了! 到了产检的医院之后,护士为顾以薰量了体重及血压,再经过一些基本的妇科检查之后,目前顾以薰怀孕十六周,胎儿身长十八公分,体重一百二十公克,透过仪器听见胎儿的心跳时,一股难言的喜悦充斥她的心中。 顾以薰欣喜地抚着小腹,难以想像在自己的肚子里头竟然孕育了一个全新的生命。 虽然因为孕吐而吃尽了苦头,但是只要想到宝宝一天天地在她的腹中健康地长大,一切的辛苦就值得了。 产检结束之后,殷聿修开车载着顾以薰回到家中,一走进家门,殷聿修便吩咐顾以薰回房间躺好,而他则是回到书房忙起工作。 乖乖地躺在床上,顾以薰百般无聊地翻阅着手中的婴儿杂志,在耐着性子翻了一遍之后,她终于忍不住起身来到殷聿修的书房敲门。 「殷聿修,你该去上班了吧?」顾以薰讨好地摆出一张笑脸。 第十二章 怀孕初期,她孕吐的情况一直很严重,拖稿了好一阵子。 难得今天精神不错,她得趁着这时候赶快写稿,要不然要是拖了太久,挖了一堆坑没补完,可是会被读者敲碗抗议的。 但是这个男人在家就不准她窝在电脑前面写稿,所以她得找个理由催他出门。 「你就这么希望我不在家?」殷聿修不高兴了,这女人八成又想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写稿。 在荒岛上他就见识过这女人对于写作的执着,而她只要一碰到电脑,就像是蟑螂被黏在黏胶上般,除了喝水跟上厕所之外,一整天屁股都黏在椅子上。 她难道不知道长时间坐在电脑前对孕妇不好吗? 「我是担心你不去上班,『海殷集团』要是倒了,会有许多员工都跟着失业,我是为了香港的经济着想呀!」顾以薰口是心非地辩解道。 「如果『海殷』因为我一个下午没去上班就垮掉的话,这种企业不要也罢!快点去床上躺好,我该去上班的时候自然会去。」他脸色不悦地吩咐道。 「可是我每天都躺在床上,骨头躺得都酸了……」她忍不住埋怨。 「你都已经吐成这样了还要写稿?刚才产检时,你的体重几乎都没有增加你知不知道?」 「可是医生说这还在标准值内呀……」她也知道自己要多吃,可是她现在只要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反胃呕吐,更别说要逼自己吃下去了。「拜托啦,我只要写三个小时就好了……」 闻言,殷聿修赏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呃……不然两个小时?」她试着跟他讨价还价。 「顾以薰!」殷聿修用一种几乎让人冻结的声音警告道。 听见他冷冽的音调,顾以薰叹了口气,明白这男人的铁石心肠,只能认命地转身回床上去躺好。 真是的,她现在才发现殷聿修这家伙还有一个缺点—— 超爱碎碎念! 时序又过了一个月,随着顾以薰怀孕迈入第二十周,孕吐跟疲倦的情况已改善了许多。 于是,她开始把握机会赶稿,但是一整天下来,她都一直重复着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的鬼打墙状态中。 在坚持了好几个钟头,稿子仍旧毫无进展之后,顾以薰索性关上电脑,决定起身到外头走走,让浮躁的思绪沈淀一下,看看会不会得到一些灵感。 没想到,她搭着地铁漫无目的地随处乱晃,最后竟然来到「海殷集团」的大楼底下。 站在人行道上头,顾以薰抬头仰望着宏伟高耸的玻璃帷幕大楼,知道殷聿修的办公室就位于这栋大楼的二十五楼。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些什么? 是正经八百地主持会议,还是板着一张扑克脸斥责下属? 不过依照殷聿修一板一眼的个性,她猜是后者居多吧! 想到这里,顾以薰忍不住噗哧一笑。 她又在大楼前的广场逗留了一会儿后,正准备要转身离开时,身后一道男性嗓音唤住了她的脚步—— 「嘿,嫂子,真的是你!」凌烈露出他招牌的一口白牙。 「嗨……你好……」像是做了坏事被人逮到般,顾以薰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嫂子,你是来公司找阿修的吗?」 「呃,不是,我只是刚巧路过!」顾以薰连忙否认,担心凌烈告诉殷聿修她在「海殷集团」附近逗留而惹来误会。 「哎呀,嫂子,不必害羞啦!我知道你们新婚燕尔,来公司找他很正常,刚巧我也有事要找阿修商量,咱们一起上去吧!」凌烈热情地拉着顾以薰的手就要往大楼里头走。 「喂,等一下,我不是……」顾以薰急了。 「哎呀,嫂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再说天气这么热,到办公室吹吹冷气、喝杯茶水也好,要是热坏了肚子里的小宝宝怎么办?对了,说到小宝宝,嫂子准备帮宝宝取什么名字?你是作家,取出来的名字一定很有文艺气息……」 「喂……」这人怎么完全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呀? 被凌烈半推半拉地带到殷聿修的办公室里头,顾以薰局促不安地坐在真皮沙发上。 殷聿修现在还在开会,等一会儿要是他进来办公室时,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 他会不会误以为她是来查勤的?还是会不高兴她在上班时间跑来这儿打扰他的工作? 思及此,顾以薰更加坐立难安地乱瞥,视线在瞧见书柜上那一排眼熟的橘色封面时,她愣了一下。 她快速地起身走到黑色书柜前,这才证明自己并未眼花。 这……这些不是她写的小说吗?而且她仔细一看,发现居然从她第一本作品到上个月刚出版的新书全都收齐了!她原以为殷聿修只是无聊,随便翻了她几本书而已,没想到他竟然将她所有的书全买了下来! 她伸手摸着那些按照出书时间排列整齐的书籍,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蓦地涌上她的心头,她突然好想扑进殷聿修的怀里,再大方地在他颊畔送上好几个吻,表达她内心的感动。 正当顾以薰兀自怔忡之际,高头大马的凌烈已端着两个英式骨瓷杯走了进来,当他瞧见站在书柜前发愣的顾以薰时,立即放下手中的杯子,来到她的身旁。 「欸,嫂子,你看到了呀!阿修可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把你所有的小说作品收齐呢!」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顾以薰傻愣地发问,心脏不规律地跳动着。 凌烈耸了耸肩。「这我就不晓得了!不过我听人家说,从一个人写的文章里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潜在性格,或许阿修想知道你的心底在想些什么吧。」 闻言,顾以薰浑身一震,不禁感到心口发烫。 她从学生时代就开始写小说,毕业之后也就直接踏上作家这条路,但是她的家人却不太认同她的工作,还说她读到大学毕业却不好好找份正当的工作,反而成天写些不切实际的爱情小说,很没出息。 即使是亲如家人,他们却从未认真地看待过她的作品。 这么多年来,顾以薰以为自己早就接受家人不认同她工作的事实。 原来,她不是不难过,只是将那份失落隐藏在心底的角落,假装自己不在乎。 殷聿修找出她所有着作来看的举动,让她相当动容,至少,他曾尝试着去了解她的想法…… 瞧见顾以薰眼底激动的情绪,凌烈打铁趁热地说:「嫂子,我知道你一直介意阿修是为了肚子里的宝宝才跟你结婚的,但是阿修自从跟你结婚之后,原本阴阳怪气的个性变得有人味多了,偶尔我还会瞧见他突然发神经地傻笑呢!再说,你们结婚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你拥有了最大的赢面,为什么还要去介意他是为了什么原因才娶你的呢?倒不如放下心中的顾虑,好好地经营夫妻间的感情,让阿修爱你爱到舍不得离开你不就得了吗?」 凌烈虽然也不太了解女人的心理,但他从顾以薰表现出来的态度可以感觉出她对殷聿修并非没有感觉,只是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之下嫁给了阿修,心底难免有些别扭。 闻言,顾以薰陷入了沉默。 她一直以为婚姻必须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而和殷聿修的婚姻太过匆促,让她一直没办法说服自己,总认为殷聿修是为了孩子,不得已而娶她。 但是现在回头想想,她难道不是因为对殷聿修有好感,才会跟他发生关系? 既然两人已经结婚,她是要继续抗拒下去,让两人的婚姻直接宣告不治,还是要如同凌烈所说的,把握机会好好地跟殷聿修培养感情? 说不定……他也会有爱上她的一天…… 看见顾以薰眼底的挣扎,凌烈明白他说的话已经达到了效果。 说实话,他跟殷聿修认识了这么久,知道好友的个性一向冷静谨慎,但他却决定跟顾以薰闪电结婚,证明她在阿修的心中肯定拥有相当的分量。 看着这两个爱死ㄍ1ㄣ的家伙,老是在他面前上演着「他爱我、他不爱我」的戏码,让他实在快看不下去了,干脆跳出来帮忙点醒两人。 「谢谢你,凌先生。」顾以薰朝他甜甜一笑。 此时,穿着一身铁灰色西装的殷聿修推门走进办公室,当他瞧见自己的妻子跟凌烈两人站在书柜前相视而笑时,心头闪过了一丝不悦的情绪。 「你们在做什么?」他冷冷地开口。 回头瞧见殷聿修,顾以薰的粉颊没来由地发烫。「呃……那个……我在附近随便逛逛,刚好遇到凌先生,他便招呼我上来了……」 「嗯。」殷聿修简单应了一声表示了解,接着目光锐利地扫向凌烈。「凌烈,你的保全公司是倒了吗?上班时间还可以跑来我的办公室喝茶聊天?」他的口气充满着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酸意。 哎呀,他是好心帮他,这臭小子竟然醋桶这么大! 凌烈双手高举,风凉地揶揄道:「喂,阿修,就算是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你也太夸张了吧?我跟嫂子讲两句话也不行?再说了,我可是有重要的事才会来『海殷』,什么闲着没事来喝茶聊天,太侮辱人了吧?」 「什么事?」殷聿修的眉宇还是绷得死紧。 闻言,凌烈从黑色公事包中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殷聿修。「哪,这里头是殷聿嘉被逮捕之前跟阿狗的通联记录,内容可精彩了!本来我是打算跟你商量要怎么处理这些记录的,不过……」他瞥了一眼一旁的顾以薰,暧昧地扬起嘴角。「不过我看你今天大概也没心思理会我了,我这个电灯泡还是改天再来,不打扰你们夫妻俩恩爱了……」 语毕,他就识相地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临走前还故意对顾以薰抛了一个飞吻,果然惹得殷聿修眼中的妒火更加狂烈。 待凌烈一离开,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顾以薰和殷聿修两人。 顾以薰悄悄地将视线挪到殷聿修的身上,双手紧张地绞着手指,感觉有点不自在。 该开口跟他聊些什么吧?像是工作忙不忙、累不累之类的。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无数种开场白,最后只挤出了一句—— 「呃……你工作很忙吧?我还是别打扰你了……」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不对!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殷聿修说,她想多了解他一点,想问他为什么要买她的小说?但她都已经开口说不打扰他了,总不能厚着脸皮死赖着不走吧? 「等一下。」 殷聿修低沉的嗓音从她背后传来。 「我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可以自己搭地铁回去……」她不想造成他的困扰。 「开车载怀孕的妻子回家一点儿也不麻烦。」殷聿修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回道。 听见他开口承认她是他的妻子,顾以薰心头一暖,杏眼不由自主地弯成了漂亮的新月形状,整个人轻飘飘得好似要飞上天。 没再反对他的提议,顾以薰乖乖地点了头,随着殷聿修的脚步来到停车场,坐上了车。 当银色保时捷在灰黑色的马路上平稳地奔驰前进时,顾以薰悄悄地回过头,凝望着殷聿修开车时的专注侧脸,脑海不由自主地浮起凌烈刚才说过的话。 他真的是因为想了解她,而看了她所有的小说吗? 这时,殷聿修突然侧过脸来,冷不防地和她的视线对上,让顾以薰吓了一跳。 「你一直在偷看我。」他用的是肯定句。 「我……我才没有……」她结结巴巴地否认。 「顾以薰,你只要一说谎就会脸红,比测谎器还准。」殷聿修手握着方向盘,语气慵懒地说着。 第十三章 闻言,顾以薰急急望向车上的后视镜,发现她果然整张脸早已红得像是猴子屁股一样,连忙用手当成扇子扇掉脸上的热气。 「你……你为什么要买我的小说?」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无聊。」 嗄?没预料到会是这个答案,顾以薰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想知道你拚死拚活也要抢救回来的稿件,到底是写了些什么?」殷聿修又补充了一句。 什么嘛,害她还以为他是真的想多了解她!原来是这个原因。 「看了你也不会懂!」顾以薰恼怒地噘嘴,想起家人反对她写小说的偏见,猜想这男人大概也是以这样的心态去看待她的作品,不由得感到一阵气闷。 「有些事只要理解就好,不一定需要懂。」 虽然他还是不懂她书中的总裁跟秘书之间复杂的关系,不过见识过顾以薰写稿的执着后,他愈来愈能理解她将写作当作是个人重要的事业般在经营。 这种对于工作的拚命和重视,倒是跟他挺像的。 「什么意思?」顾以薰挑眉。 殷聿修耸了耸肩轻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嗄?这男人讲话真是深奥,尽管写了那么多年的爱情小说,也阅读了不少心理学的书籍来塑造小说中的角色,但她还是猜不透殷聿修心底在想些什么。 自讨没趣地将脸转向车窗外,正巧瞥见一间大型的生鲜超市。 「等一下,我想到市场去一下!」顾以薰大喊。 「到超市去做什么?你有要买什么东西吗?」 「我想去找脆瓜罐头。」 「脆瓜罐头?」殷聿修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我想找大茂黑瓜的罐头来煮瓜仔鸡肉汤。」顾以薰解释道。 虽然香港也是华人为主的城市,口味跟台湾相去不远,但还是有些不太相同。 她好想念以往妈妈煮的家常菜,而大茂黑瓜煮鸡肉汤更是她的最爱,这几日她可是连作梦都梦到那瓜仔鸡肉汤的香气,无奈那是道地的台湾味,香港可没人这样煮。 于是她上网查过了,香港某些大型超市有卖台湾的食品,所以她想去找看看有没有大茂黑瓜。 「何必那么麻烦,我不是有请厨师负责三餐吗?」殷聿修拧眉,他可是高薪礼聘了五星级饭店主厨,根本就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可是我想煮的汤,是我家的家常味道,香港的厨师又不一定会煮!」 拗不过顾以薰的坚持,殷聿修只好将车子驶进生鲜超市的停车场里。 一身名牌西装的他随着顾以薰走进满是婆婆妈妈的生鲜超市里头,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推着购物车,顾以薰兴致高昂地走到放满罐头的货架前搜寻大茂黑瓜的踪影,回头却瞧见殷聿修正拿着一盒印着卡通图案包装的咖哩块在研究。 「殷聿修,你想吃咖哩吗?」顾以薰疑惑地走到他的身旁,察觉他眼色有些黯然。 「没,只是突然想起我妈以前经常煮这牌子的咖哩。」他语气淡然地将手中的咖哩块放回架上。 「喔?」 顾以薰知道殷聿修的亲生母亲在十多年前死于一场火警意外。 尽管关于他的专访跟简报她收集了不少,但是殷聿修却极少谈到他的亲生母亲。 她瞧了一眼那可爱图案的咖哩包装,伸出手将架上的咖哩块扔入购物车中。 「不然我们今天晚上就吃瓜仔鸡肉汤配咖哩饭好了。」 「不用了。」殷聿修冷酷地拒绝。 「为什么?」顾以薰故意反问他,接着指着包装上头令人食指大动的咖哩图片嚷着。「这咖哩的包装很可爱,看来就是一副很好吃的样子耶!」 「随便你。」殷聿修简单地抛下了一句,神情颇不自在地跨步往前走去。 哎呀,这男人竟然也会难为情耶!顾以薰忍不住扬起嘴角。 转头再度看了一眼架上的咖哩包装,上头可爱的卡通人物正对着她微笑,跟殷聿修严峻冷静的形象完全搭不起来。 他应该很想念他的母亲吧?顾以薰心想。 不知道殷聿修小时候是什么模样?个性也是像现在这样别扭吗? 望着货架上黄色的咖哩包装,顾以薰忍不住在心底好奇起这个问题来…… 「你确定你一个人没问题?」望着站在偌大的厨房里头切菜的顾以薰,殷聿修仍对她的厨艺存疑。 他见识过太多女人把厨房烧掉的惨剧,加上她现在又怀孕,动刀动锅的总是不太好。 「放心吧,我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三餐都是自己打理的,料理对我而言根本就是小意思!」顾以薰胸有成竹地保证道。 接着,她像是赶蚊子似地朝殷聿修挥手。「好了、好了,你别杵在这里干扰我做菜,等一下我叫你的时候就可以吃饭了。」 殷聿修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见顾以薰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他选择退出了厨房。 殷聿修一离开,顾以薰便开始忙碌起来,她先将洋葱放进锅中爆香,之后再将咖哩块加水拌开,并将切丁的马铃薯跟胡萝卜还有鸡肉全放进锅子里头。 扭开了瓦斯炉,顾以薰将调好的咖哩酱倒入锅子里头,站在炉火前开始搅拌咖哩,等到咖哩呈现浓稠的状态,她心想再焖半个小时,让鸡肉入味一点会比较好吃。 于是她便把瓦斯转为小火,转身取来笔电坐在厨房旁的圆桌,利用时间一边写稿,一边注意炉火。 这一章,男女主角因为第三者的介入而导致误会,两人陷入了冷战,尽管深爱着彼此,却又骄傲得拉不下脸向对方道歉…… 顾以薰右手支着下巴,皱着眉头,竭力地思索该如何让剧情突破僵局。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她的脑海,她噼哩啪拉地敲打着键盘,欲罢不能地将脑中的剧情化为文字,脸上的表情随着男女主角的情绪变化起伏,正当剧情进入白热化的时刻,一股焦味突地窜入她的鼻腔! 顾以薰愣了一下,猛然想起自己还在煮咖哩!她尖叫了一声,起身冲到锅子前搅拌,发现咖哩已经有一部分烧焦黏在锅底了。 她连忙熄火,将上头幸存的咖哩酱汁倒入另一个碗中,但是整锅咖哩已经全是烧焦的味道。 「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妻子的尖叫声,殷聿修紧张地从书房冲了出来。 顾以薰还来不及毁尸灭迹,就被当场逮个正着。 「呃……抱歉,我不小心把咖哩煮焦了……」她一脸尴尬。 本来还想在殷聿修面前展现自己的厨艺,这下子弄巧成拙,搞不好殷聿修还会以为她是个爱打肿脸充胖子的料理白痴呢。 「你把咖哩煮焦了?」殷聿修微怔。 「是呀,我看我们下次再吃咖哩好了……」顾以薰一边说,一边就要把那碗咖哩倒掉。 「等等!」殷聿修阻止了她的动作。 「怎么了?」 「我又没说我不吃。」 「可是会有一股焦味耶……」顾以薰迟疑地看着他。 「没关系,我不介意。」 见殷聿修这么坚持,顾以薰只好将手中的那碗咖哩放在餐桌上。 待所有的晚餐都准备完毕后,顾以薰神色不安地坐在餐桌前,看着坐在对面的殷聿修不发一语地将带着焦味的咖哩吃下肚。 望着他冷峻的面孔,顾以薰手心冒汗,握紧了手中的汤匙,气氛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好吃吗?」她像是等待编辑审稿结果的新人般紧张不已。 「不好吃。」殷聿修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呃……」彷佛被一盆冷水迎面泼来,顾以薰万箭穿心,这男人讲话真直接! 不过话说回来,煮焦的咖哩本来就无法期望他能给多好的评语。 瞧见她明显垮下的小脸,殷聿修再度掀起薄唇说:「其实以前我妈煮咖哩的时候,也是经常一边开着炉火,一边工作,常常不小心忘了时间而把咖哩煮到烧焦。以前我老是抱怨她煮的菜不好吃……」说到这儿,他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顾以薰明白,他一定很想念他的母亲。 「你的妈妈是个怎样的人?」她想多了解他一些。 闻言,殷聿修眼眸低垂,迟迟没有回答。 就在顾以薰几乎以为他不打算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她是一个将工作看得很重的女强人。小时候,我没有父亲,她母兼父职,所以对我的管教相当严格,但是该柔软的时候,她也拿捏得很好。与其说她是我的妈妈,不如说我们比较像是朋友……」 自从母亲过世之后,他彻底封闭了自己,就连殷海东向他问起母亲的事,他也不愿多谈。 但他想告诉顾以薰,望着她那诚挚又温柔的目光,他发现自己可以很自然地将这些原本打算埋在心底的遗憾说出口。 「你妈妈一定是个很好的女人。」顾以薰真诚地说道。 虽然她从未见过殷聿修的母亲,但从他的叙述当中,就可以知道他的母亲对孩子的教育相当用心。 再说,一个女人未婚生子,还得独立扶养孩子是何等辛苦跟伟大的一件事。 她感谢殷聿修的母亲,若不是她坚持生下他,她也无法与他相遇。 「没错,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对家事一窍不通,以前家里所有的家事都是我一手包办的……」想起往事,殷聿修眼底带着笑意。 「你会做家事?」顾以薰诧异,很难想像一脸俊酷得像是全世界都欠他钱的殷聿修穿上围裙,拿着锅铲跟沙拉油的模样。 「这很奇怪吗?」 「也不是啦,只是……」很难想像。 顾以薰忍不住掩嘴低笑,抬起头却看见殷聿修火热的眼神。 「怎、怎么了?」她有些手足无措,这男人干么用那种想要将她吞吃入腹的目光看着她?害她心脏没来由地怦怦乱跳。 「你的脸上有饭粒。」他表情正经地陈述道。 「啊?」顾以薰愣了一下,顿时觉得好糗,直觉伸手想抹去脸上的饭粒,但她摸了老半天却怎么也摸不到那粒饭。 突然,一阵暖热袭上她的粉颊,顾以薰睁大了眼,发现殷聿修竟然起身横过餐桌,吻去那颗沾黏在她脸颊上的饭粒! 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她一愣一愣的,没想到殷聿修会这么大胆。 望着顾以薰傻乎乎的小脸,殷聿修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伸手扣住她的下颚,火热的唇贴上她的,给了她一记缠绵悱恻的热吻…… 晚餐过后,殷聿修在浴室里头冲澡,而顾以薰则是坐在主卧室柔软的大床上,整个人还因为晚餐时那个火热的吻而感到全身发烫。 嫁给殷聿修之后,虽然两人夜夜同床共寝,但是他却未曾再对她做出比较亲密的举动。 顾以薰嘴上不说,但是心底仍是有些介意,认为他是因为孩子而不得已娶了她,所以才不愿意碰她。 但,刚才那个火热的吻却彻底唤起她心中的渴望。她喜欢殷聿修的亲近,希望他抱她,但是要她一个女人主动开口实在太难为情了。 要是被殷聿修误以为她是个欲求不满的色女,那岂不是很尴尬? 后头传来了浴室门板开启的声音,顾以薰回过头,视线正好与穿着一身黑色浴袍的殷聿修撞上。 望着他浴袍领口内的古铜色胸膛,她不禁又想起两人在荒岛上的火热缠绵。 光是这么想着,就让她口干舌燥,双腿发软,赶忙拿起一旁的杂志低头翻看,掩饰内心纷乱的情潮。 殷聿修走近床畔坐下,柔软的床垫因他的重量而微微下沈。 顾以薰目不斜视地紧盯着杂志,内心小鹿乱撞。身旁男人身上清新的沐浴乳味道,以及他强烈的存在感,实在让她很想不顾一切地上演饿虎扑羊,对他这样又那样…… 噢,顾以薰,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色女一个了?!她在内心暗自呐喊道。 第十四章 「以薰……」殷聿修低沉的嗓音像是深夜的大提琴般,在她的耳畔响起。 「什么……什么事?」 「你的杂志拿反了。」 顾以薰窘得连忙将杂志转回正面,抬头却望见殷聿修深邃的黑瞳正火热地凝望着她,随着他倾身愈靠愈近,温热的鼻息也喷在她的粉颊上,顾以薰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脑门,害羞地闭上了眼。 殷聿修伸手关掉了她身后的床头灯。「早点睡吧。」 「嗄?」像是被人打破了魔咒般,顾以薰猛地从暧昧的氛围中清醒过来。 盯着殷聿修背对着她躺下的挺拔身躯,顾以薰忍不住感到一阵失落,难道他一点儿都不想要她吗? 迟疑了许久,她鼓起了勇气,决定反被动为主动,大胆地诱惑他。 「殷聿修,你睡了吗?」 「嗯?」 殷聿修闷哼一声,像是在回应她的问话。 「我睡不着,你可以陪我聊天吗?」她声音软绵绵的,刻意将身子偎近他磨蹭。 殷聿修背脊一僵,转过头睁开眼睛,声音紧绷。「你想聊些什么?」 「都可以呀,像是你平常喜欢吃什么样的食物?」 「我不挑食。」 「真的吗?那你讨不讨厌青椒?」顾以薰右手撑着枕头侧躺,很故意地露出低领睡衣内的明媚春光。 「我不排斥,但也不会特意去吃。」 「这样呀……那你吃不吃辣?」她手指顽皮地缠绕着胸前的长发,姿态显得十分撩人。 「……顾以薰。」 「什么事?」 「把棉被盖好。」 「我又不冷,为什么要盖棉被?」她故意装傻。 「因为我会忍不住!」殷聿修烦躁地从床上坐起身来低吼。 顾以薰愣了一下,被他激动的反应怔住。 「如果……我希望你不要忍呢?」她羞涩得连耳根子都发红了。 「你说什么?」殷聿修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女人不是不愿意嫁他吗?他一直以为她也不愿意他碰她! 「你确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盯着她问。每晚睡在她的身旁,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馨香都会逼得他几乎要发狂,但她冷漠的面容及回避的态度却让他硬是将满腔的欲火压了下来——尽管再怎么渴望她,他还不至于没品到强迫女人。 迎着他灼人的眼神,顾以薰羞红了脸点头。「嗯。我有问过医生,他说只要温柔一点是没问题的……」 他的爱抚温柔而不躁进,熨烫了顾以薰的每一寸肌肤。 殷聿修褪去了她身上碍眼的睡衣,她全身赤裸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白皙水嫩的肌肤宛如一块上好的白玉般,透着明亮的光泽。 她害羞地拉高被子想遮住自己的赤裸,却被殷聿修阻止了。 「别遮,你这样很美……」 「嗯啊……」强烈的刺激让顾以薰忍不住发出愉悦的申吟。 当殷聿修缓缓将自己推入她的体内时,强烈的充实感让顾以薰的纤白手指揪紧了床单。 「会痛吗?」殷聿修停下了前进的动作,不想弄伤了她。 感受到他的体贴,顾以薰胸口满是暖意,她羞怯地摇了摇头,将柔软的身子更偎进他的怀里,长腿紧紧攀附着他精实的腰杆,引燃了殷聿修的欲火。 …… 再度来到医院进行例行性的产检,趁着候诊的空档,顾以薰来到医院二楼的婴儿室外头,隔着透明玻璃看着里头刚出生的小婴儿们。 「啊!好可爱!你看,她在打哈欠呢……」她兴奋地拉着身旁的殷聿修,澄澈乌润的眼瞳载满笑意。 虽然老板着一张酷脸,但是瞧见这么多个娇嫩的小婴儿,殷聿修脸部严峻的线条也不禁和缓了许多。即便明白刚出生的婴儿视力还很微弱,根本看不清楚,但他还是担心会吓哭这些软绵绵的小肉球。 「不知道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顾以薰轻抚着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喃喃自语着。 上次产检照超音波的时候,由于角度的问题,所以医生看不太清楚宝宝的性别,虽然男孩女孩她都喜欢,不过在还不知道宝宝的性别前,每回瞧见可爱的婴儿服时,她都得苦恼个好半天,不知该怎么帮宝宝挑衣服? 「我喜欢女儿。」殷聿修突然开口。 「啊?」顾以薰愣了一下,回头望向丈夫。 「女儿比较可爱。」殷聿修酷酷地解释,男孩子只会调皮捣蛋,闯祸精一个! 「这样呀……」 顾以薰的眼瞳滴溜溜地一转,故意跟他唱反调。「我倒觉得会是儿子。」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是吗?如果真的是儿子,那我可就得好好地严格管教,免得他长大不成材!」 「喂,你太偏心了吧?」顾以薰赏了他一个白眼。 「一点也不!」殷聿修抬高下巴。在他的观念里头,儿子要管,女儿要疼,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 「真是的!」顾以薰翻了翻白眼,早就放弃扭转殷聿修心中根深柢固的大男人主义。 半小时之后,终于轮到顾以薰检查,医生在询问了她最近身体的状况后,便要她躺到诊疗台上照超音波,她都还来不及看清楚超音波的影像是胎儿的哪个部位时,满头白发的老医生已经笑呵呵地开口了。 「嘿,是个男宝宝喔!」 「医生,你说我怀的是男生?」顾以薰一脸惊喜。 「对呀,你看,胎儿的腿刚好开开的,这是他的小鸡鸡。」医生用光笔指了指胎儿双腿间的突起部位。 看着乌漆抹黑的超音波影像,顾以薰噗哧一笑。这小家伙非常开放呀,一见面就这么大方露鸟。 站在一旁的殷聿修虽然没搭腔,但他的双眼却是紧盯着萤幕,仔仔细细地看着超音波里的胎儿影像,丝毫不放过一丝一毫,脸上得意的神情有着一抹初为人父的骄傲。 产检完毕,确定宝宝的状况良好。 回家的路上,顾以薰的手始终贴着怀孕六个月、已经隆起的小腹,嘴角愉悦地上扬。 「嘿,我猜对了,是儿子呢!」 「那看来他的皮可能要绷紧一点了。」 「喂,殷聿修,我可先警告你,你别想欺负我儿子喔!」顾以薰一副为母则强的姿态。 闻言,殷聿修伸出大掌揉乱了她柔细的秀发。「你放心吧,我就算要管教他,也得等他生出来再说。不过在这之前,我可以先欺负儿子的娘……」他的话语带着点邪恶的意味。 「喂喂喂,你在胡说些什么呀?要是被肚子里的宝宝听见了,对胎教多不好呀!」顾以薰红着双颊娇嗔。 「怎么会?这可是男人之间的对话,再说若是没有我欺负你,怎么会有他呢?」 厚~~愈说愈过火了!顾以薰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索性捂住耳朵,撇头望向车窗外头,省得这男人邪恶的言语污染了宝宝纯真的心灵。 没多久,他们抵达了家门,车子还未停下,远远地就瞧见一名穿着红色斜肩洋装的长发女子站在大门前对着屋内张望。 殷聿修停下车子的同时,那名女人刚巧也转过头来,当她瞧见车内的殷聿修时,清丽的脸庞霎时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嗨,阿修,好久不见!」 女人名叫李薇安,是殷聿修的青梅竹马,从两人之间熟稔的互动看来,又似乎多了一股说不上来的特殊交情,但是顾以薰又不好直接开口询问殷聿修跟李薇安的关系,只能将心里头的疑惑暂时压了下来。 站在二楼书房的落地窗前,望着坐在面前牛皮沙发上的李薇安,殷聿修的心情显得十分愉悦。 「薇薇安,你是什么时候回香港的?」他喊着李薇安的英文名字。 「昨天才刚下飞机。」李薇安优雅地拢了拢蓬松如云的褐色长发,深邃美艳的五官俨然像尊精致的洋娃娃,足以令所有男人为之疯狂。 「没想到香港变了这么多,我都快不认识这里的一切了。」 殷聿修扬唇轻笑。「你也变了很多。」 闻言,李薇安蹙起细眉,佯怒地摸着脸颊反问:「你的意思是说我变老了,还是变丑了?」 「当然是变漂亮了。」殷聿修不吝给她赞美。 李薇安是从小就住在他家对面的邻居,两人从童年时期就认识了,交情自然不在话下。 不可讳言,李薇安从小就是个相当亮眼的美女,多年不见,岁月并未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她甚至比起从前更加妩媚动人,举手投足也充满着知性世故的自信风采。 「我们大概七年没见面了吧?」 李薇安在多年前,为了圆梦而到纽约学习服装设计。 这些年来,他曾经听过不少关于她的消息,据说她自创的服饰品牌vivian在纽约相当获得好评,就连美国的第一夫人也对她的设计情有独钟,在多场公开宴会上穿着她所设计的礼服亮相。 「是八年又四个月。」李薇安面色一凛,严肃地纠正他。 殷聿修微怔,别有深意地扫了她一眼。 她自嘲地耸了个肩。「我这人的坏习惯,就是老爱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记在心上。」 「你这次回香港是为了工作吗?」殷聿修换了个话题。李薇安跟他一样,都是事业心重、闲不下来的人。 「嘿,阿修,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我这次回香港的确是为了工作。vivian在香港的分店下个月就要在中环置地广场开幕了,到时还会有秋冬新品服饰的发表会,你可要赏脸出席,帮我冲点人气喔!」她从提包中拿出一张银色的邀请卡,娇滴滴地开口。 「没问题。」殷聿修一口允诺。 这时,端着红茶和点心的顾以薰敲门走了进来。 「李小姐,请喝茶。」她脸上堆满了笑容,内心暗自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来刺探军情的。 「谢谢。」接过顾以薰递来的茶点,瞥见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李薇安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宝宝什么时候出生?」 「医生说预产期在今年十二月,所以应该会是个射手座的宝宝喔!」顾以薰开心地抚着隆起的肚皮,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喜悦。 闻言,李薇安笑睨着一旁的殷聿修,忍不住揶揄道:「嘿!阿修,你真的变了,以前你的保护措施一向做得很好,没想到你也会有奉子成婚的一天,看来你是真的爱惨你太太,才会栽在她的手里。」 这话让顾以薰的笑容顿时僵住,她不知道李薇安是开玩笑,还是故意的成分居多,但,她的话摆明了殷聿修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娶她的。 而殷聿修没有采取保护措施的原因,她跟殷聿修都心知肚明——因为荒岛上根本就找不到保险套! 瞧见顾以薰明显沉下的脸色,殷聿修出口缓颊。「以薰,你刚从医院回来,应该很累了,我跟薇薇安还有一些事情要谈,你先去休息吧。」 「没关系,我不累,难得你有朋友来,我当然得好好招待人家。」 「放心,顾小姐,你先去休息吧,我不会把你丈夫吃掉的。」李薇安一边啜饮着红茶,一边凉凉地开口。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 「以薰,听话。」殷聿修加重了语气。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好友,他可不希望她们两个杠上。 迎视他凌厉的眼神,顾以薰心底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暂时先压下。 拿着托盘默默地退出殷聿修的书房,她气恼地靠在一旁的墙上,心底冒出了浓浓的酸气。 第十五章 可恶!从殷聿修跟李薇安之间的互动,她可以猜得出来,他们两人绝对不只是青梅竹马那么简单。 那女人的眼里写满了对殷聿修的情意,当她是瞎子吗?而殷聿修那个猪头竟然还把她赶出来,真是气死人了! 「你真的不必勉强自己去薇薇安的品牌开幕酒会。」坐在宽敞舒适的高级房车里头,殷聿修第n次对顾以薰开口。 他知道顾以薰的个性不擅交际,对于应酬或出席公开场合也一直无法适应。 这次她会这么坚持要来薇薇安的品牌开幕酒会,想必是对上次薇薇安的话感到介意。 「没关系,反正我每天待在家里也挺闷的,出来走一走、透透气也好。」顾以薰脸上虽然挂着笑容,语气却是相当坚持。 那天李薇安分明就是来示威的,而且她对殷聿修的态度也太过暧昧,实在让她很不舒服。 说什么都不能让那女人跟殷聿修有更多接触的机会。 见顾以薰的态度如此坚持,殷聿修没辙,也只好打消说服她的念头。 很快地,车子在中环一栋两层楼高的摩登建筑前停了下来,白色外墙镶嵌着vivian的烫金典雅字体,塑造出低调奢华的品牌形象。 李薇安的店面虽然不大,但却装潢得相当气派,前来出席的皆是时尚界举足轻重的人士及演艺界的名人、红星,现场气氛相当热络。 穿着自家品牌的藕紫色雪纺纱礼服,一头褐色长发垂到腰际,李薇安神情愉悦,姿态优雅地一一和现场的贵宾问候寒暄。 当她瞧见大厅旁的殷聿修时,绝美的脸庞立即漾起迷人的微笑,像只粉蝶般飞了过去。 「阿修,我等你很久了!」 李薇安说的是「你」,而非「你们」,显然完全不把顾以薰看在眼里。 察觉顾以薰明显沉下的表情,殷聿修伸手亲密地搂着她的腰肢,朝李薇安点头寒暄。 明白殷聿修刻意表现出来的亲密,李薇安眼神一敛。「顾小姐,你也来啦?」 「是呀,我对流行时尚也非常感兴趣,听聿修说你今天品牌开幕会有秋冬服装的走秀,所以就跟他一起过来看看了。」顾以薰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喔?原来顾小姐对服装设计也有兴趣啊!不过我这一季的风格剪裁都比较贴身,应该不太适合你呢!」李薇安掩嘴轻笑,挑衅地瞥了一眼顾以薰怀孕将近七个月、肚皮圆得像是青蛙般的臃肿身材。 「没关系,对于只能仰赖纤细美丽的模特儿撑场面的服饰,我应该也只会看看而已,不会认真考虑它的实穿性的。」她礼尚往来地赏她一记回马枪。 哼,小说写久了,要比毒舌她也不会输人的! 闻言,李薇安挑了一下眉头,这女人没有想像中那么柔弱嘛! 「那就请顾小姐拭目以待喽!」她目光直视顾以薰,语气像是在下战帖。 没多久,服装秀开始了,坐在大厅中央架设的伸展台前,看着模特儿展示一件又一件时髦而又独具个人风格的服装,顾以薰讶异不已。 这些……全都是李薇安所设计的服饰吗? 好厉害! 尽管不喜欢李薇安跩得二五八万的态度,但顾以薰实在不得不佩服她的设计才华。 她所设计的服饰,漂亮得会让所有的女人像得了失心疯般,想全部买回家。 走秀结束之后,李薇安优雅地步上伸展台,落落大方地向台下来宾致词。 望着台上艳光四射的李薇安,顾以薰的内心忍不住和她比较起来。 李薇安那浑然天成的自信与魅力,像是一个发光体般,让人忍不住将目光投射在她的身上,现场来宾也纷纷交头接耳,惊艳于她绝美的外貌及设计才华。 一股莫名的压力笼上了心头,于是顾以薰趁着空档,悄悄起身溜到洗手间喘口气…… 「呼……」站在大理石打造的洗手台前,望着镜子里头的自己,顾以薰深深地吐了口气。 想起刚才在伸展台上,李薇安艳丽而耀眼的姿态,不禁让她有些小小的自卑。 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她以前并不是这么没自信的人,但是面对李薇安那样出色的女人,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感到自卑。 尤其李薇安对殷聿修的态度又是那么暧昧,让顾以薰忍不住有点担心。 再度叹了一口气后,她收拾起沮丧的情绪走出洗手间时,迎面一名穿着白色套装的年轻女人开口拦住了她。 「您好。」女人冲着她直笑。 「呃……你好……」顾以薰也客气地朝她颔首,尽管自己根本不认识她。 「您好,我是『晨星日报』的记者杨茜如。请问您是『海殷集团』的总裁夫人吗?」 「呃……」她尴尬地点了点头,不太习惯人家称呼她为「总裁夫人」,总感觉被叫老了好几岁。 「太好了!」杨茜如像是中了头彩般欢呼。 「殷总裁一直不大愿意让您曝光,想要一睹殷夫人的真面目还真是不容易呢!其实外界都相当关心殷总裁的感情世界,能否请教殷夫人跟殷总裁是怎么认识的?」 她兴奋地掏出录音笔,眼中流露出猎犬盯住猎物般的诡异光芒。 「呃……不好意思,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不方便跟你多聊。」顾以薰不太擅长应付记者,手心紧张地冒汗。 「哎呀,殷夫人,你不要紧张,就当是随便聊聊嘛!请问殷总裁私底下是不是一个很浪漫的人?当初是他先主动追求你的吗?还有他是怎么跟你求婚的?」 拜托,只是随便聊聊就拿录音笔起来录音了,要是认真地聊起来那还得了! 顾以薰感到太阳穴隐隐抽痛,加快脚步,只想赶紧闪人。 「还有,殷夫人知道薇薇安之前曾经跟殷总裁交往过,还愿意来她的品牌开幕酒会,是不是想藉这机会向薇薇安示威?」杨茜如丢出了个霹雳弹。 闻言,顾以薰停下脚步。「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殷聿修曾经跟李薇安交往过?为什么她不知道? 「哎呀,殷夫人不知道殷总裁跟薇薇安曾经有过一段情吗?」杨茜如佯装出一副颇为讶异的表情。 「这……」顾以薰语塞,她的确不知道这件事。但瞧见杨茜如一脸兴味,她神情一敛,压下了心中的情绪。「这件事聿修当然有跟我提过呀!不过那都是结婚前的事了,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我这次来李薇安的品牌开幕酒会,只是单纯欣赏她的设计才华,顺道看看这一季秋冬新品的服装走秀而已。」 「是呀,薇薇安的确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她不仅以华人身分在纽约时尚圈闯出了一番名号,还自创品牌在纽约开了六间分店,就连不少好莱坞的巨星都很喜欢她的设计,指名要她设计出席各大颁奖典礼的礼服呢!」杨茜如接腔。 什么?!顾以薰暗暗吃惊,没想到李薇安这么厉害。 老实说,她本身对时尚品牌根本没什么研究,买衣服也只讲究舒适实穿就好。 除了chnel、lv、gi等超级大牌之外,她能喊得出来的时尚品牌实在少得可怜。 顾以薰不由自主地再度瞥了一眼仍站在台上接受媒体访问的李薇安,彷佛在她背后瞧见了绚烂夺目的万丈光芒——相对的,也显得自己更加平凡渺小! 如果八卦杂志制作两人的「超级比一比」表格,在她的评分栏上,恐怕会写上满满一长排的「败」字吧! 想到这里,她的心底凉飕飕的,感觉自己像是一只井底之蛙般,愚蠢得不自量力。 发现顾以薰眼中的失落,杨茜如像是嗅到八卦地凑了过去。「欸,殷夫人,你该不会被薇薇安傲人的经历吓到了吧?说真的,知道自己丈夫的前女友是那样完美的一个女人,打击应该很大?」 闻言,顾以薰微微地皱起眉头。这名女记者的问话,根本就是故意想挑起她的情绪,好制造话题炒新闻。 「抱歉,我身体真的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休息了。」她才不想被别人当作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但是杨茜如哪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她抢先一步地伸手拉住顾以薰的手臂,迅速地开口。「殷夫人,我方便跟你约时间做个专访吗?」 「不好意思,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没什么好值得报导的,你还是找别人吧。」 「不!殷夫人,其实很多民众都对你跟殷总裁之间的感情世界很感兴趣。」 「抱歉,我真的不方便……」 正当顾以薰绞尽脑汁,试图打发这名缠人的记者时,殷聿修关心的话语忽然从她背后传来—— 「以薰,你怎么去洗手间去这么久?」 他远远就瞧见妻子被一名女子缠住,所以才迅速赶来了解状况,顺便替她解围。 瞧见殷聿修突然出现,杨茜如心中警铃大作,连忙乖乖地松开拉住顾以薰的手,不敢继续造次。 开玩笑,依照殷聿修的身分,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可是会吃不完兜着走的。 瞧见殷聿修眼中的不悦,顾以薰帮忙出口缓颊。「聿修,这位小姐只是跟我聊一些服装秀的感想,没事。」 「那么你们聊完了吗?」他眼神不善地扫向一旁的杨茜如。 「呃,聊完了、聊完了!」杨茜如忙陪着笑。 「那我跟我妻子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杨茜如点头如捣蒜,额头冷汗直冒。 闻言,殷聿修马上上前揽紧顾以薰的腰肢,看也不看杨茜如一眼,转身离开。 回到家中,顾以薰沉默地站在主卧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外头漆黑的夜色,脑中不断闪过那名女记者的话语,整个人闷到了极点。 从书房走回房内,瞧见顾以薰不发一语地站在窗前,殷聿修上前从背后圈住她,大掌贴在她圆滚滚的肚皮上。 「怎么了?从酒会回来之后都不说话,在想下一章要写些什么吗?」 每当这女人写稿不顺利的时候,她的脸上总会出现这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凝重表情。 顾以薰的身子微微一僵,转身望着殷聿修漆黑如墨的眼瞳,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她知道去计较殷聿修婚前的一切很不理智,也知道他绝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但是李薇安的条件是那么的出色耀眼,教她很难不去在意。 「你……曾经跟李薇安交往过?」她终究还是开了口。 闻言,殷聿修目光一沈,大方地坦承。「是。」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这重要吗?」 他跟薇薇安都已经分手八年了,两人之间的情谊早已升华成友情,他不认为顾以薰追究那些往事有什么意义。 「当然重要呀!身为你的妻子,这件事竟然还是旁人告诉我的,那感觉真的很……很……」她支支吾吾了许久,似乎正在犹豫该如何启齿。 「很怎么样?」 「很令人不舒服。」她鼓起勇气回道。 这话让殷聿修的脸色瞬间变得森寒。「好,那我想知道,如果今天我主动告诉你,我之前跟薇薇安交往过,你的心里会比较舒服吗?我都已经跟你结婚了,提起从前的事有意义吗?」 他的回答让顾以薰心底一沉。 是呀,他们已经结婚了,就算殷聿修跟李薇安旧情复燃,也只能怨叹相见恨晚了。 她应该放鞭炮庆祝自己早就捷足先登地坐稳元配的位置了,李薇安若是想跟殷聿修在一起,只能等下辈子。 可是,她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彷佛她的存在硬生生地拆散了这对有情人,而殷聿修只是迫于无奈跟责任,不得不跟她在一起。 思及此,她挣扎地退出了殷聿修的怀抱。 「嗯?」殷聿修拧眉。 「抱歉,我有点累,想早点睡了。」顾以薰别过脸,背着他上了床。 第十六章 这明显回避的动作让殷聿修不高兴了,他又没做错什么,她在闹什么脾气? 气恼地握紧拳头,他扭头踩着重重的步伐走进了浴室盥洗。 听见浴室门板关上的声音,躺在床上装睡的顾以薰睁开眼睛,明白自己把两人之间的气氛弄僵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质问殷聿修婚前的一切,那样显得很不成熟也很不理性。 但是谁来告诉她,在知道殷聿修的前女友是那么完美的一个女人之后,她要怎么说服自己不去在意? 如果……不是因为她怀孕的话,或许殷聿修根本就不会选择她吧? 想到这里,顾以薰心头一凛,眼瞳顿时黯了下来……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殷聿修来到停车场,坐上了他的银色保时捷。 随手扭开音响,当莫札特的小星星变奏曲在车厢中流泄开来时,他的脑海不经意浮现出一张清新可人的笑脸。 这片莫札特的cd是顾以薰上次遗忘在他车上的,说是专家说宝宝听了莫札特的音乐会变得比较聪明,于是她买了一大堆莫札特的cd天天播放。 自从上星期,他向顾以薰坦承他跟薇薇安曾经交往的事之后,两人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僵凝。 虽然顾以薰表面上不再提起薇薇安,但是他明白,她的心底还是介意薇薇安的存在。 他能明白顾以薰对于他的前女友出现时,内心的不安与忧虑,但是他跟薇薇安之间清清白白的,难不成为了要让顾以薰安心,而要他不再跟薇薇安联络吗? 不可能,薇薇安对他而言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朋友,如果那么做,他会瞧不起自己。 烦躁地将跑车驶出停车场,殷聿修远远地就瞧见站在人行道上的窈窕身影。 「嗨,阿修!」李薇安朝他挥了挥手。 殷聿修摇下车窗,探出头来。「薇薇安,找我有事?」 「我想找人喝杯咖啡,你可以陪我吗?」 闻言,他下意识地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见状,李薇安翻了翻白眼,她以前认识的殷聿修才没这么龟毛呢!「放心吧,我明天就要回纽约了,只是想在离开香港前跟老朋友聊一聊,只要一个小时我就会放你回家陪老婆了。」 「你明天要回纽约?」殷聿修微怔,她在香港的分店不是上周末才刚开幕,怎么这么快又要回纽约了? 「没办法,谁教我是天生劳碌命,来香港才一个多月,在纽约的工作马上就堆得跟山一样高了。今天好不容易抽出了空想找你喝杯咖啡,你舍得狠心地拒绝我吗?」她隔着车窗拉着殷聿修健壮的手臂摇晃,语气有些撒娇的意味。 既然薇薇安明天就要回纽约了,再拒绝她似乎也有些不近人情,于是殷聿修点头答应了她的邀约。 「ya!」李薇安孩子气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眉开眼笑地坐上车。 两人来到位于太平山附近一处地点幽静的咖啡厅。 走进复古风情的咖啡厅,李薇安挑了个靠近窗边的座位,迳自点了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跟一杯摩卡。 「啊!抱歉,没问过你就帮你点了黑咖啡,你的口味应该没变吧?」她俏皮地吐了个舌头。 「没关系。」殷聿修拿起黑咖啡啜了一口。「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上十点,我这次去纽约后大概就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他疑惑地问道。 李薇安拿着白色咖啡杯的手轻颤了一下,一双深邃的美瞳睇向他。「因为香港已经没有让我回来的理由了。」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殷聿修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开口。「明天,我到机场去送你?」 再怎么说,两人也是相识多年的好友,而他所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李薇安苦涩地摇了摇头。「不用了,要是让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记者拍到,恐怕又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了,我才不想害你闹家庭革命……」她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你一定很爱你的妻子吧?从我见到你看她的眼神后,我就明白自己已经完全没有机会了。」 「这……」殷聿修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爱顾以薰吗?他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跟顾以薰结婚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加上她给他的感觉不错,于是他没有多想就娶了她。 而婚后,她的陪伴也让他非常的轻松自在,每天跟她斗斗嘴,或是听她开心地聊着简单的生活琐事,就让他感到相当的愉快。 但,那就是爱吗?殷聿修不确定。 唯一能肯定的是,顾以薰是他的妻子,他必须对她忠诚。 「薇薇安,你是个条件很好的女人,一定还有更多的好男人喜欢你……」他思索了许久,只挤出了这句话。 「呵呵……」李薇安掩嘴轻笑。「阿修,其实我早就有心理准备被你拒绝了,你不必回答得这么正经啦,我真怕你下一句该不会连『天涯何处无芳草』都出来了!」 她的笑声,缓和了眼前尴尬沈滞的气氛。 「我九点还要回饭店收拾行李,咱们换个轻松一点的话题吧,否则再这样聊下去,我真怕明早会带着一双红肿的核桃眼上飞机。」 闻言,殷聿修严肃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换上另一种较为悠闲的姿态与她闲聊起分别这些年来的种种…… 傍晚八点,两人结帐走出咖啡厅,李薇安唤住了走在前头的殷聿修。 「阿修,等一下!」 「怎么了?」 她从提包内拿出一个小巧的礼盒,上头还绑了精致的紫色缎带。 「宝宝是十二月出生吧?那时我人已经在纽约了,这个就当是我送他的弥月礼物吧!」 低头望着李薇安手中的精致礼盒,殷聿修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谢谢,以薰会很高兴的。」 「其实……你的妻子长得很可爱,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会想好好认识她,可是我实在太小心眼了,没有办法对一个抢走我心爱男人的女人露出好脸色。不过,能看到你过得幸福,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到纽约学习服装设计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梦想,年轻时的她心高气傲,不懂好好珍惜她跟殷聿修之间的感情,轻易地就与他分手,到纽约追逐梦想。 现在的她事业得意,拥有了许多人的称羡跟掌声,但她却觉得内心十分空虚,完全感受不到真正的快乐。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最爱的其实是殷聿修,这次她回到香港就是打算找他复合的,没想到他的心中已有别的女人了。 如果人生能再重来一次,她会不会再选择同一条路呢? 李薇安不断在心底自问,但这问题的答案恐怕是永远无解了。 她抿了抿唇,故作潇洒地轻笑,视线不经意越过殷聿修的肩膀,瞧见后方树丛里突然闪出一道人影,而那人手上正拿着……一把枪?! 「聿修!」李薇安惊恐地大喊,脑子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像有自我意识般地冲上前推开了他。 咻地一声,一枚子弹贯穿了她的胸口,当艳红的血花从她的胸口喷射而出时,李薇安只感到胸前传来一阵灼热的剧痛,整个人便往后头倒下。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殷聿修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伸手接住李薇安倒下的身子,匆促地闪到路边停放的车辆后方躲避对方的袭击。 男子本来还想继续开枪的,但在瞧见咖啡厅内有不少员工跑出店外察看,便急忙地跨上一旁的重型机车,迅速逃逸。 「薇薇安!你怎么样?」殷聿修焦急地审视李薇安的状况,双手沾满了她的鲜血。 「天呀……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被子弹打中这么痛……」李薇安惨白着一张脸苦笑,旋即陷入了昏迷。 「薇薇安?薇薇安?」 殷聿修呼吸一窒,当机立断地迅速抱她上车,飞车飙往最近的医院。 「阿修,薇薇安的状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接到殷聿修的电话,凌烈在第一时间就火速赶到了医院。 由于殷聿修的关系,他跟李薇安也相当熟稔,凌烈一直把她当作亲妹妹看待,她受了伤,让他心里十分担忧。 「医生说子弹贯穿了她的胸口,虽然并未伤到心脏,但是失血过多,状况还是相当危急,现在正在紧急开刀中。」殷聿修的面容虽然还是维持一贯的平静,但紧握的双拳仍旧泄漏了他内心激愤的情绪。 那个杀手原先的目标是他,是薇薇安帮他挡了那枚子弹,薇薇安要是有个万一,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该死,那个混帐肯定是丧心病狂的王金昭派来的!我现在就去把她抓来,逼她向薇薇安下跪赔罪!」凌烈怒不可遏,冲动地挽起衣袖就要去跟王金昭拚命。 「凌烈,别意气用事!」殷聿修制止了他。 尽管他也恨不得将王金昭千刀万剐,但是依照她的身分地位,无凭无据是绝对制不了她的,反而只会将事情弄得更加复杂。 就在这个时候,殷聿修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瞧了一眼萤幕上的号码,向凌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聿修,你大概什么时候会回家?』顾以薰柔亮的嗓音从话筒那端传来。 「以薰,我今晚还有些事情要跟主管讨论,可能会处理到很晚,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噢,这样呀……』顾以薰有些失望,她晚餐都煮好了呢!不过她还是善解人意地回道:『那你先忙吧,别太累了。』 「好的,我知道了。」 结束了通话后,殷聿修神色凝重地握着手机,抬头向凌烈交代道:「凌烈,派人追查那名开枪男子的身分,并想办法将这个消息压下来,以薰现在怀孕,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我不想让她担心。」 「嗯。」凌烈明白他的顾虑。 接着,他们又继续讨论了一些后续的处理事项,当交谈结束之后,两人的目光再度望向手术房紧闭的大门,彼此都陷入了一股凝重难受的沈滞气氛中…… 凌晨时分,李薇安的手术仍未结束,于是凌烈提议由他在医院等候消息,要殷聿修先回家,以免顾以薰起疑。 为了避免吓到顾以薰,殷聿修先到公司洗了个澡,换下身上沾了血迹的衣物。 才刚走进家门,他便瞧见顾以薰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怎么还没睡?」现在已经半夜一点了。 「我睡不着,干脆等你回来。怎么了,你好像很累?」 他的神情相当疲惫,英挺的眉宇也向中央堆拢,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吗? 「今天公司突然发生一件紧急的状况需要立刻处理,所以一直忙到现在。」 「喔,事情很棘手吗?」 「嗯,大致上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殷聿修随口诌了个谎。 「那就好。」顾以薰宽心地扬起嘴角,起身接过丈夫手上的西装外套,却发现他身上的衣物跟今早出门时穿的不一样。 「你洗过澡,还换了衣服?」她一脸疑惑。 「下午开会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咖啡,所以我在公司洗了个澡后才回来。」 「嗯。」顾以薰点点头,没多加怀疑。 第十七章 她挂好了外套后,走近殷聿修,伸手拉过他的大掌放在她的肚皮上。 「呵,你知道吗?今天我在看爱尔兰踢躂舞影片的时候,宝宝也在我的肚子里头跳舞呢!」她笑得很甜。 「嗯……」殷聿修有些漫不经心,心底仍挂意着薇薇安的伤势。 「啊,你看,他又在踢了!」顾以薰兴奋地尖嚷,抬头才发现丈夫完全心不在焉。 「怎么了?你完全没认真听我说话!」顾以薰皱眉。 殷聿修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抱歉,以薰,我今天真的很累,有事下次再说好吗?」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神情十分疲倦。 听他这么一说,顾以薰没再继续缠着他说话,迅速地催促殷聿修快点上床休息,但是她心底总觉得丈夫今晚的态度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直到两人躺在床上,那种诡异的感觉仍旧存在,顾以薰直觉殷聿修有事瞒着她,但他若不愿意说,就算她开口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随着阵阵的倦意袭来,顾以薰没再多想,迷迷糊糊地跌入了梦乡…… 凌晨时分,一阵寒意让顾以薰从睡梦中冷醒,她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窗外天色还灰蒙蒙的,身旁的丈夫却已不见人影。 阳台上传来细微的说话声,顾以薰披上睡袍下了床,瞧见殷聿修站在阳台,背对着她压低了声音,不知在跟谁对话。 「聿修?」她试探地唤他。 殷聿修迅速地切断手机转过身。「以薰,我吵醒你了?」 顾以薰摇了摇头,好奇地询问:「是谁打电话来?」 「公司的主管打来的,说是有些决策需要我定夺。你先睡,我先赶去处理。」殷聿修柔声跟妻子解释。 「那你要不要先吃早餐?」厨房里还有吐司跟火腿。 「不用了,你继续睡,别忙了。」 「可是……」顾以薰还想说些什么,但殷聿修早已套上西装外套,往外头走去。 「聿修?」顾以薰喊他,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孤单地站在偌大的主卧室里头,顾以薰望了一眼空荡的房间,周遭寒冷的空气朝她袭来,她顿觉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接到凌烈的电话后,殷聿修飞车赶至医院,搭着电梯来到八楼的医生办公室了解状况。 经过一夜的抢救,李薇安的状况暂时稳定了下来,但医生说还需要观察一至两周,确定伤口愈合的情况。 好不容易等到探视的时间一到,殷聿修立即走进加护病房。望着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插管的李薇安,殷聿修顿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若不是薇薇安推开了他,只怕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换成他了。 他殷聿修何德何能,能让她这样一个女人为他牺牲这么多? 思及此,他不禁为她的严重伤势感到忧心与自责。 探望时间结束后,殷聿修走出病房外头,凌烈马上迎了上来。 「阿修,黄老大今早在上海因为贩毒落网了,晚一点我会到警署了解状况,看能不能掌握到王金昭买通黄老大绑架你的证据。另外,薇薇安受的是枪伤,警方已经介入调查,恐怕没办法瞒以薰太久。」 「我明白了。」殷聿修点了点头。 黄老大在上海落网,对一切帮助极大,只要能够掌握到王金昭犯罪的证据,就可以正式向警方报案,拘提她到案说明。 到时,证据确凿,王金昭纵有再大的靠山,也无法轻易脱罪了。 这一次,他绝对不再饶了她! 停下了敲打键盘的动作,顾以薰每隔一段时间便抬头望向窗外,思绪完全无法集中在稿子上。 今天是她产检的日子,可是距离产检时间愈来愈近,她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殷聿修回家,拨了好几通手机也全被转进了语音信箱。 奇怪,他不是说好每次产检都会陪她一起去吗?怎么忘记了? 眼见产检时间已经超过了半个多小时,顾以薰这才死了心,决定自己搭计程车到医院。 才刚推门走出宅邸,两名身穿「擎光保全」制服、一高一矮的男子立刻迎了上来。 「殷夫人,请问您要去哪里?」说话的是比较高瘦的那个男子。 瞧见他们的出现,顾以薰有些愣住,从他们身上的制服,她知道他们是凌烈保全公司的员工,但问题是——这两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到医院去产检。」 「那我们开车送您去吧!」 「没关系,不用了。」殷聿修没办法来,所以派这两个人来充数吗? 「不,殷先生特别交代我们一定要保护好您的安全,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高瘦男子挡在她的面前,态度相当坚持。 见这两人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顾以薰翻了个白眼。她去医院产检是会有什么危险? 不过见他们态度坚持,她也不好再为难他们,只好点了头,跟着他们上车。 坐在宽敞舒适的休旅车中,窗外灿亮的阳光投射在顾以薰线条柔美的侧脸上,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掩不住的失落。 殷聿修承诺过每一次产检都会陪她去的,为什么这次失约了? 如果做不到,当初又为何要这么承诺呢? 想起殷聿修这几天明显不对劲的态度,加上跟他说话时,他也总是心不在焉,顾以薰不禁感到有些担心,不明白丈夫到底怎么了? 做完产检,顾以薰走出了诊疗室,原本打算就要打道回府,身后却传来了一声高昂的女声唤住了她。 「殷夫人,好久不见了!」 顾以薰回过头,瞧见一名眼熟的女子。「呃……你是……」 女子扬起薄唇轻笑。「殷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晨星日报』的记者杨茜如,上次我们曾在薇薇安的开幕酒会见过面。」 「喔。」顾以薰想起来了。 「殷夫人,方便跟你聊聊吗?」杨茜如瞥了一眼她身旁的两名保全人员。 「抱歉,我还有些事,恐怕不太方便。」顾以薰婉拒,她可没忘记这女人有多恐怖。 「如果是有关殷总裁跟薇薇安的事情呢?」杨茜如冷不防地抛来一句,止住了顾以薰的脚步。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求保全人员稍等她一下,接着回头望向杨茜如。「是关于哪一方面的?」 对于薇薇安的一切,她实在很难不在意呀! 杨茜如笑了笑,从手提包中取出了一叠照片。「这是我上星期二在『海殷集团』外头拍到的照片,不知道殷夫人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殷总裁跟薇薇安见面是为了什么事?」 接过杨茜如手中的照片,顾以薰瞧见李薇安笑容灿烂地趴在车窗跟殷聿修交谈,双手还勾着他的手臂,姿态十分亲昵。 这是上星期二拍的?她在脑中快速地回想。 那一天殷聿修在公司忙到凌晨才回到家,既然他那天一整个晚上都跟李薇安在一起,为什么要骗她在公司加班? 「李薇安跟我丈夫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就算见个面聊聊天,应该也无可厚非吧?」顾以薰试着说服自己,只是几张照片而已,根本不能证明什么。 「问题是,根据消息指出,薇薇安本来应该在上周末返回纽约出席纽约时装周,为vivian新一季的时装秀站台,却突然交代她的秘书将她在纽约的工作行程全都暂停,继续留在香港,实在让人很好奇这其中的缘故,而薇薇安最后一次公开露面,就是跟殷总裁见面。殷夫人难道不晓得,殷总裁这几天也没进『海殷』工作?」 有这种事?顾以薰愣住。 殷聿修已经好几天没到「海殷」工作?可是他这几天分明天未亮时就赶着出门上班了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贝齿咬紧下唇,顾以薰极力地维持着冷静,不愿因为单听杨茜如的几句猜测就随之起舞。 理智告诉她,要相信殷聿修,他不是那种会背着她跟李薇安暗通款曲的卑鄙男人。 但,心湖却像是被人投了一块巨石般波涛起伏,怎么也无法平静…… 「说不定薇薇安只是因为工作太累,想放个长假再回纽约,而聿修也刚巧在这段期间没进『海殷』工作,你怎么能断定他们两人一定在一起?」顾以薰语气僵硬,明白这理由十分牵强。 「所以我才想向殷夫人询问殷总裁这几天的行程呀!」 杨茜如敏锐的记者直觉告诉她,这几天薇薇安肯定是跟殷聿修在一起!这两人都是媒体宠儿,要是真的搞出婚外情,想必是一条相当值钱的新闻啊! 不过前提是,她得先从顾以薰这边挖出更多的消息,还有殷聿修这几天到底去了哪里,才能证实她的猜测。 「聿修他……」被杨茜如这么一问,顾以薰完全答不出来。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殷聿修这几天都没去「海殷」,但若不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他为什么要瞒着她? 她抬眼尴尬地望向杨茜如,发现她眼中的戏谑和怜悯,彷佛在嘲笑她这个当人家老婆的对自己丈夫的行程一问三不知,还要外人来告诉她。 深吸了口气,顾以薰极力地稳住胸口的愤怒与难堪,冷冷地开口。「杨小姐,这是我跟我丈夫之间的私事,恕我无可奉告。」 「殷夫人,你明明知道殷总裁跟薇薇安这几天肯定在一起,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呢?」杨茜如仍试图从她身上挖出些什么。 这残忍且毫无同理心的话语,踩中了顾以薰的痛处,她被激得愤怒失控大吼:「够了!杨小姐,这不干你的事!」 在察觉自己的怒吼惹来周遭不少人的侧目,顾以薰白皙的面颊整个瞬间胀红。接着,她一个快速地转身,在保全人员的护送下离开医院。 傍晚时分,殷聿修一脸疲态地回到家中,顾以薰早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今天是我产检的日子。」 闻言,正伸手解开领带的殷聿修神情一僵,转身带着些许歉意开口。「抱歉,我忘记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工作很忙。」顾以薰漾起一抹善解人意的笑容。「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公司里头主持会议吗?」 「谁告诉你的?」殷聿修不动声色地反问。 「陈秘书呀,我今天下午到『海殷』找你,陈秘书跟我说你在主持会议,不方便见我,我请她向你转达,她没告诉你吗?」 「呃……她是有跟我提,但是这场会议相当重要,我没办法中途离席。」他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闻言,顾以薰脸上的笑容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然的神情。「其实我今天下午根本就没去『海殷』!不过我打电话找你时,陈秘书说你到分公司视察去了,今天一整天都不会进办公室。我可以请问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殷聿修面容一凛,心底涌起没来由的慌乱。 「以薰,你听我解释……」 「好呀,你说呀。」顾以薰目光炯炯地直视着他,等待他给她一个解释。 迎视着顾以薰认真的目光,殷聿修明白无法再继续隐瞒下去,只能坦承地开口。「其实这几天我都在医院照顾薇薇安。」 「她怎么了?为什么会在医院?」顾以薰不明白。 「上个星期二,薇薇安决定要回纽约,临行前她约我去喝杯咖啡,但是当我们喝完咖啡从店家离开时,却遭到一名杀手开枪狙击,薇薇安情急之下,奋不顾身地推开了我,但她却因此胸口中弹,送到医院急救,我这几天就是在医院照顾她……」 什么?遭到枪手狙击? 第十八章 顾以薰心脏一阵紧缩,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尤其是听到殷聿修差点遭到枪击,更是让她吓出一身冷汗。「为什么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你都不告诉我?那薇薇安她要不要紧?」 她急得眼眶发红,尽管她不喜欢薇薇安,但若不是因为她,只怕她现在早就见不到殷聿修了。想起自己的小心眼,顾以薰觉得十分惭愧。 「我就是怕你会担心,所以才不敢告诉你,没想到会造成你的误会……」殷聿修的语气有些无奈。 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在口袋中的手机铃声无预警地响了起来,殷聿修迅速地接起手机,凌烈激动的语气从话筒另一端传了过来—— 『阿修,薇薇安的状况突然恶化,刚才已经被紧急推进开刀房中,你赶快来医院一趟!』 闻言,殷聿修背脊涌上一股强烈的寒意,他握紧手机,抬头望向顾以薰。「以薰,薇薇安刚才被紧急送进开刀房中,我得先赶去医院了解状况。」 「我也跟你去。」顾以薰匆忙地开口。 「不行,你现在还怀着身孕,不适合常往医院跑,再说现在也已经很晚了。」 「可是……」顾以薰还想说些什么,然而殷聿修却没给她任何机会反驳。 他高大的身子迅速地走出屋外,发动跑车扬长而去。 站在门口望着殷聿修的跑车消失在黑夜的尽头,顾以薰全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光般,必须靠着一旁的门框才能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听见薇薇安为了救她的丈夫而生命垂危地躺在医院里头,她整个人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不断祈求上天帮忙,让薇薇安能够撑过这个难关。 但另一方面,一股矛盾的复杂情绪也从她的心头升起,害怕殷聿修会不会因为薇薇安奋不顾身地救了他,进而重新爱上她? 他们曾经有过一段情,而她只是因为肚中的孩子才嫁给了殷聿修,如果他们真的旧情复燃,那么届时她的存在就会变得相当尴尬。 想到这里,顾以薰眼瞳一黯,一抹不确定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 匆忙地赶至医院,瞧见凌烈正在手术房前焦急地来回踱步,殷聿修连忙冲上前询问:「凌烈,薇薇安怎么了?」 「她刚才血压一直掉,心跳也几乎量不到,现在已经紧急进行手术,医生说状况很不乐观……」凌烈红着眼眶,语气哽咽。 殷聿修脸色一黯,被这消息震得浑身发寒。薇薇安能不能撑得过这一关,得看医生的医术跟她的求生意志了。 终于,在经过一整夜漫长的煎熬与等待,李薇安仍是靠着强烈的生存意志活了下来,而从受伤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的她,也在今天苏醒了。 「薇薇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望着仍旧虚弱的李薇安,殷聿修小心翼翼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糟透了……我只要一呼吸,胸口就好像要炸开了一样……」她脸色惨白,五官因疼痛而微微拧紧。 「我去询问医生,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你止痛。」殷聿修起身想去找医生,却被李薇安拉住了手臂。 「阿修,别走,留下来陪我……」 闻言,殷聿修迟疑了一下,而后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握着殷聿修厚实的大掌,感受到他掌间传来的温热,李薇安眼瞳隐隐泛起泪光。 「阿修,你知道吗?当子弹贯穿我身体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想到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我好怕我再也没机会开口,更怕我会带着这样的遗憾死去……」说话的同时,她眼角淌落了一滴泪。 看着哭红了眼的李薇安,殷聿修艰涩地开口道:「薇薇安,你才刚开完刀,身体还很虚弱,太激动对你的身体不好……」 「嘘,别说话,让我假装一下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她闭上眼,将脸颊贴着他宽厚温热的大掌,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身体上的痛楚让李薇安的心变得异常脆弱,尽管明白跟殷聿修的那段情已成过往云烟,但她仍想任性地贪求一些属于他的温柔。 直到李薇安疲惫地睡去,殷聿修这才走出病房,站在走廊外头的凌烈连忙迎了上来。 「阿修,薇薇安的状况还好吧?」 「嗯,虽然她的身体还很虚弱,但是医生说她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她刚刚才累得睡着了。」 「真是太好了!幸好薇薇安没事,否则我肯定把王金昭那妖婆的头给扭下来陪葬!」凌烈仍是一脸气愤。 说到这儿,就令人气愤,那个该死的王金昭竟然早在检方拘提她到案说明之前就逃亡了!妈的,那妖婆有种就不要让他遇到,否则他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不过依照那妖婆养尊处优的个性,只怕逃亡也够她受的了。 「对了,阿修,你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待在医院,以薰没起疑吗?」凌烈开口问道。 「其实昨晚我已经告诉以薰,薇薇安为了我而受伤住院的事了。」殷聿修的表情虽然相当平静,不过从他担忧的眼神中还是透露了些许情绪。 「嗄?那她有什么反应吗?」凌烈微讶地挑眉。 「我还来不及跟她多解释,就接到你打来说薇薇安伤势恶化的电话,匆匆赶来医院了。」他烦躁地开口。 「那可糟了,听说女人怀孕了总是容易胡思乱想。我劝你现在马上回家一趟,跟以薰说一下薇薇安的情况,顺便解释清楚你跟薇薇安之间只是单纯的友情,免得她误会你跟薇薇安的关系,到最后吃到苦头的还是你自己。」凌烈口沫横飞加危言耸听地说道。 闻言,殷聿修闷不吭声,思索着凌烈的建议。 瞧见殷聿修拧眉苦恼的神情,凌烈摇了摇头,看来他真的很在乎顾以薰啊! 只希望这两人能早点明白彼此的心意,把话说清楚,快快乐乐地迎接小宝宝出生,别老是要他这个局外人替他们夫妻俩穷着急呀…… 坐立难安地坐在卧室柔软的大床上,顾以薰疲惫地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神情有些憔悴。 从昨晚殷聿修接到消息赶到医院已经过了一整天,这段期间各种复杂的情绪跟猜测不断地在她脑中盘旋,让她一夜无眠。 她既忧心薇薇安的伤势,却也害怕薇薇安的出现让殷聿修醒悟到他真正爱的人是薇薇安,而不是她! 想到这里,顾以薰悲哀地扯了扯唇角。 真是讽刺,她写了这么多年的爱情小说,编织了一个又一个完美的结局,而她,却永远是别人爱情故事中的过客,甚至是造成男女主角无法在一起的阻碍,上一段感情是这样,现在这段婚姻也是如此,教她情何以堪…… 腹中的胎儿像是明白她的心情,不安分地踢了踢她的肚子,将顾以薰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回过神来,她抚着肚皮,脸上泛起一层柔光。 她不怪殷聿修爱上李薇安,只是担心若是她跟殷聿修分手,宝宝一出生就必须面临父母分离的残破家庭,这对他而言并不公平。 但若殷聿修爱的人不是她,守着这样徒有空壳的婚姻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她以为是殷聿修回来了,快速地起身下楼推开大门。 两名穿着「擎光保全」制服的男子站在门口,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辆气派的名车。 那名按门铃的保全她曾看过几次,好像叫做小武吧,而另外一名保全顾以薰则是第一次见到。 「殷夫人,殷总裁吩咐我来接您。」杨武成客气地开口。 殷聿修派人来接她?顾以薰心头一凛,隐约感到不安,该不会是薇薇安的伤势有了什么变化? 「他有说要做什么吗?」 「呃……这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殷总裁包下了一间高级餐厅的包厢,或许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吧!」杨武成搔了搔头,一脸不是很清楚的样子。 这句话更是让顾以薰一阵困惑,但是无妨,刚好她的心里头也有很多疑问需要向殷聿修问个清楚。 「好的,请你等一下。」 顾以薰回屋内取了一件白色的风衣套上,坐上了车,车子很快地启动,奔向不知名的方向…… 「什么?以薰不见了?」听见「擎光保全」人员的回报,殷聿修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脸色凌厉地揪住身旁凌烈的衣领,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以薰现在还怀着八个月的身孕,要是发生了什么闪失……殷聿修呼吸一窒,完全不敢想像。 「对不起,殷先生,那个杨武成已经在『擎光』工作了五年多,表现一直相当正常,我们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另一名「擎光」的员工支支吾吾地想帮老板说话。 「够了,别说了!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将以薰保护好。」凌烈脸色铁青,喝止属下的解释。 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然发生「擎光」的员工被人收买、绑走顾以薰这样不可饶恕的疏失,让凌烈不知该怎么面对好友。要是顾以薰和腹中的宝宝有个万一,他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在他紧急调查杨武成的背景之后,才发现原来他的哥哥曾经是王金昭的保镖,加上杨武成前一阵子因为沉迷赌博而欠下了大笔赌债,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会铤而走险地绑走以薰。 正当几名大男人在办公室内心急如焚地商讨对策时,一阵敲门声传来,殷聿修的专属秘书恭敬地走了进来。 「殷先生,楼下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要交给您的。」 殷聿修快速地从秘书的手上抢过信来拆开,当他看完信件内容之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阿修,信上说什么?」凌烈不安地追问。 「以薰被王金昭带走了!」 当那两名保全人员将车子开到这座位于偏僻山区的铁皮屋前,并且拿出刀子粗鲁地架着她下车时,顾以薰这才知道自己被绑架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以薰恐惧地问着持刀抵着她的杨武成,心底涌起一股凉意。 「对不起,夫人,我没有办法,若不这样做,那些人会杀了我的妻子跟小孩……」杨武成的语气充满了歉意。 虽然明白顾以薰是无辜的,但是他已经被高利贷逼得无路可走了。 当王金昭透过兄长的牵线找上他,说愿意给他一大笔钱,甚至还会安排他逃往海外的时候,他没有太多的犹豫便答应了他们的游说,跟兄长一起绑架了顾以薰。 「小武,快点!还跟她罗唆什么?」站在他们前方,杨武成的兄长不耐烦地回头嚷道。 「好。」不敢再多耽搁,杨武成架着顾以薰进入铁皮屋中,将她推坐在屋内一张破烂的沙发上,而铁皮屋内早已站了一名中年女子。 「哼,你就是殷聿修的妻子?」站在她面前,王金昭的语气充满浓浓的恨意。 一向打扮雍容华贵的她,此刻发丝凌乱,双眼充满血丝,完全不复以往高高在上的贵妇模样。 「你为什么要绑我来这里?」望着眼前神情狂乱的王金昭,顾以薰知道她是殷海东的元配,但她不懂王金昭为什么要绑架她? 「都是因为殷聿修逼得我走投无路,既然他把我害得那么惨,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那个该死的黄老大落网之后,竟然供出她是绑架案的主谋,甚至将他们之间往来的讯息提供给警方,更扯出不少她所唆使的案外案,害得她沦落到这个下场。 而这一切都是殷聿修害的,所以她也要让他尝尝失去一切的痛苦! 什么?虽然听不懂王金昭跟丈夫间的恩怨,但是瞧见王金昭眼神不对劲地朝她走近,顾以薰起身想要逃离,却被王金昭揪住了长发。 「你……你想做什么?」头皮的揪疼让顾以薰蹙紧了细眉,一阵强烈的恐惧从她心头升起,她小心翼翼地护住肚子,不敢刺激她的情绪,深怕她会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利。 王金昭见她双手紧紧护住肚子,突然目光一闪,猝不及防地将她狠狠推倒在地。 顾以薰没料到她会这么做,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在地,一抹尖锐的痛楚倏地从腹部深处传来。 看见顾以薰神情痛苦地捂着肚子,王金昭不但没有罢手,甚至还抬起脚往她身上踢去。 「啊——」顾以薰疼得惨叫出声,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她只能蜷缩起身体护住肚子,不让王金昭伤害到腹中的胎儿。 就在这个时候,王金昭身后的铁门被人从外头用力踹开,一脸焦急的殷聿修闯了进来,当他瞧见顾以薰全身伤痕累累,雪白的洋装底下满是血迹时,脸色倏地大变。 「以薰——」他又惊又怒地嘶吼。 瞧见殷聿修出现,王金昭立即揪住顾以薰的长发,持刀抵着她纤细的颈项尖嚷:「不要过来,你过来我就杀了她!」 「王金昭,你快点放开她!」 「哼,你这个死杂种,凭什么跟聿嘉抢『海殷』总裁的宝座?你知道为了让聿嘉当上总裁,我花了多少的心血栽培他吗?现在全都被你毁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殷聿修气怒地瞪她。 闻言,王金昭的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看到桌上那把刀没有?我要你在我面前用那把刀自戕,那么,或许我会考虑放你妻子一条生路。」 第十九章 什么?顾以薰慌了,拚命地摇头。「不!不要!」 殷聿修神色凝重地上前拿起那把短刀,目光复杂地望着顾以薰毫无血色的面容,那眼神里头有着心疼、焦急、愧疚,以及许多难以名状的情绪。 「聿修,不要!你不要听她的话!」顾以薰急得哭了出来,不要殷聿修为了她而丧命。 「快点!信不信我真的会杀了她?」王金昭不耐烦了,尖刀用力一压,顾以薰雪白的颈子立刻出现一道细微的血痕。 「以薰!」殷聿修心痛如绞,恨不得冲上前将王金昭痛揍一顿。 就在这个时候,王金昭身后的窗户突然猛地爆裂开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吓了一跳,原本抵着顾以薰的刀子也稍微移了开来,殷聿修见机不可失,马上冲了上去,大掌紧扣住王金昭的双手,试图夺下她手中的刀子。 杨武成和另外一名歹徒见状,连忙准备上前帮王金昭,却被一身黑衣劲装、破窗而入的凌烈持枪喝令不得轻举妄动。 这时,大批的「擎光保全」人员也从门口涌入,三两下便将这三名歹徒制伏住。 「放开我!我要杀了那个杂种,我这辈子全被他毁了!当年我派人到杨家纵火时,他为什么不死一死?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王金昭神色狂乱,不断地尖嚷咆哮,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 没空去理会王金昭的叫嚣怒骂,殷聿修迅速转身扶起倒卧在地板上的顾以薰,当他瞧见她因大量失血而惨白如纸的小脸时,心跳吓得差点静止。 撑着最后一丝的意识,顾以薰额冒冷汗,痛苦万分地揪着殷聿修的白色衬衫。「聿修,我的肚子好痛……拜托你……快点救宝宝……」 像是喉咙被人紧紧掐住般,殷聿修胆颤心惊地抱起她。「别怕,我马上送你到医院,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不断地重复最后那句话,像是在催眠自已似的,整个人完全陷入恐惧慌乱的情绪之中。 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如果失去了顾以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往后的人生该怎么过下去…… 发狂似地抱着顾以薰冲进急诊室里头,殷聿修完全失去冷静,不断地嘶吼着要医生快点出来救她。 几名医护人员见到伤者是一名孕妇,连忙推来病床,将顾以薰推进手术房进行急救。 殷聿修被阻挡在手术房外,全身无法克制地颤抖,他这辈子从未像此刻这么恐惧过。 「阿修,你冷静点,以薰不会有事的……」 看见一向意气风发的殷聿修几近崩溃的模样,凌烈安慰地将大掌放在他的肩膀上。 殷聿修完全置若罔闻,除非看见顾以薰平安无事地站在他的面前,否则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没多久,医生从开刀房走了出来,身上的手术服沾上了艳红的血迹,那是以薰的血…… 殷聿修心急如焚地冲上前去。「医生,我妻子的状况怎么样?」 「产妇的腹部受到严重的撞击,造成大量失血,目前血压非常的低,我们现在正紧急输血抢救……」说到这里,医生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不过,你恐怕要决定一下,当最坏的情况发生时,要先救大人还是救小孩?」 什么?像是被一道闷雷击中,殷聿修脸色刷白,完全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消息。 他知道顾以薰非常喜欢小孩,如果失去了孩子,她会恨他一辈子的! 可是,他更害怕会失去顾以薰,要是失去了她,他一定会崩溃得无法活下去。 殷聿修悲痛地闭上双眼,残酷地作出了决定。「医生,求你一定要救我的妻子!」 他要顾以薰活下去,只要她能活着,他发誓会用一辈子来弥补她所受的伤害。 在殷聿修签妥手术同意书之后,医生立刻进入开刀房把握急救的黄金时机。 望着再度紧闭的开刀房,殷聿修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似的,捂着脸颓然地坐在手术房外头的长椅上,强烈的自责与后悔不断地鞭笞着他。 他恨透了自己,没有好好保护顾以薰,才会让她生命垂危地躺在手术台上和死神搏斗,甚至还得面临失去孩子的折磨跟打击。 他该死!该死!以为自己能够掌握一切,却深深地伤害了她。 只要以薰能活下来,他发誓他一定会用生命来爱她,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意,他还有好多的话没跟她说,他还没告诉她,他爱她…… 殷聿修双手交握,从不曾相信过任何神只的他,此刻衷心地盼望上苍能给他一点奇迹,救救以薰和他们的孩子…… 当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从开刀房里传来时,殷聿修脸色惨白,整个人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般,几乎要昏死过去,以为自己失去了顾以薰。 直到医护人员欣喜地告诉他,顾以薰母子均安时,殷聿修几乎无法相信。 虽然宝宝只长到八个月就早产,有呼吸道窘迫的问题,必须在保温箱接受插管给予氧气,但是医生检查宝宝的身体功能都相当正常,只要细心照顾跟观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激动地握痛了医护人员的手,不断地向医护人员道谢,说着说着,竟忍不住掉下滚烫的男儿泪来…… 全白色系的头等病房里头,殷聿修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深怕惊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儿。 在经过一整夜的急救及输了十几袋的血之后,终于将顾以薰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 医生说顾以薰的生命迹象已经稳定,只要等体力恢复之后就会醒来。 但是殷聿修的心头还是感到不踏实,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一天一夜,不管旁人怎么劝他,他也不听不理,除非看到顾以薰睁开眼睛,否则他绝对无法安心。 望着顾以薰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殷聿修心疼不已。她身上有多处瘀伤,脸颊浮肿,细致的脖子也被绷带缠绕着。 他握住她冰冷的小手,难过得放到唇边亲吻。「对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昏迷中的顾以薰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呼唤,微微地申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到心爱的女人苏醒过来,殷聿修欣喜若狂。「以薰,你终于醒了!伤口还痛不痛?有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 昏迷了一天一夜,清醒后的顾以薰感觉全身骨头像是被拆开又重组般地疼痛不堪,她意识迷蒙,眼神涣散,瞧见眼前面容憔悴的丈夫,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蓦地,腹中的空虚感让她心头一凉,她神情恐惧地揪住殷聿修的衣袖。「聿修,宝宝呢?宝宝怎么了?他有没有事?」 「放心,你不要慌,宝宝很健康,你将他保护得很好,只是因为早产的关系,所以宝宝得暂时待在保温箱里头,等你身体状况好一点之后,我再带你去看他。」 「你说真的?不是在骗我?」顾以薰一颗心仍是悬得好高,深怕他在骗她。 「当然是真的。」殷聿修再三保证道。 顾以薰这才放下一颗悬宕的心,双手颤抖地贴放在胸前,不断地喃喃自语。「太好了、太好了……」 见她不断地发抖哭泣,殷聿修伸出双臂紧紧搂住妻子纤细的肩膀。「以薰,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才让你遇到这种事……」 没想到顾以薰却是挣扎地退出他的怀抱,面容平静地望着他。「聿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你说。」他嗓音喑哑地开口。 「你……爱薇薇安吗?」顾以薰垂下秀颜,忍住心中的酸楚。 闻言,殷聿修脸色一沈。「你怎么会这么问?」 「薇薇安不但长得漂亮又有才华,而且还为了你差点失去了性命,如果你真的爱上她……我不会怪你的。」 这是她彻底思考过后作出的决定,如果殷聿修真的爱薇薇安,她愿意成全退让,不再耽误他的幸福。 那天她想问他的就是这件事,没想到却遇上王金昭派人绑架了她。 「谁说我爱的人是薇薇安!」殷聿修火大地咆哮,差点没被她气死。 他为了她,情绪失控地在医护人员面前痛哭失声,更因为她一直昏迷不醒,一整天守在她的病床前寸步不离,而她竟然还认为他爱的人是薇薇安! 他震怒的模样吓到了顾以薰,她睁大双眼,不知所措地望着殷聿修。 明白自己吓到了她,殷聿修深吸口气,竭力以平稳的语气开口。「以薰,我承认我跟薇薇安曾经交往过,但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跟她现在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而已。」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心挖出来让她看个清楚,省得这女人老是胡思乱想。 「可是她为了你,差点连命都没了,难道你真的都不心动吗?」顾以薰嗫嚅地开口,若不是因为很爱很爱一个人,是绝对没有办法这样牺牲的。 「……听你这么说,薇薇安对我确实是情深意重,也许我该好好思考是不是应该接受她的感情。」殷聿修右手抚着下巴思索道。 听见殷聿修的话语,再看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顾以薰以为他真的要去跟薇薇安复合,急得眼眶中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抬头瞧见她泪眼汪汪的模样,殷聿修叹了口气。「你不是一直认为我爱的人是薇薇安吗?怎么我决定要接受她的感情,你反而哭了?」 顾以薰低着头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直猛掉眼泪。 不!我不要你跟薇薇安在一起!顾以薰在心中不断地大声呐喊,然而她却没有任何立场阻止他,毕竟他有追求真爱的权利。 见顾以薰仍是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殷聿修没办法,只好捧起她伤痕累累的小脸,轻柔的吻像是细雨般,先是落在她额头上的伤痕,接着密密的吻不断落下,最后停在她柔嫩的唇上。 「我爱你。」他额头抵着她的,在她耳畔轻轻地开口。 闻言,顾以薰浑身一震,睁大了眼。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从殷聿修口中听见这句话,毕竟以他骄傲自负的个性,这般肉麻的情话对他而言具有相当高难度的心理障碍。 被她惊异又迷惑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殷聿修黝黑的脸颊浮现可疑的暗红。 「你干么那样看我?」他头上是长了角吗? 「你……你是说真的吗?」顾以薰眨了眨眼。他刚才不是还说要去跟薇薇安表明心意吗?怎么下一秒却开口说爱她? 她的质疑让殷聿修脸都黑了,他难得鼓起勇气说出如此肉麻的情话,这女人竟然还敢质疑这句话的可信度,让他不禁有些恼火。 「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吗?」这女人不是写爱情小说的作家吗?怎么对于爱情有严重的沟通障碍?他话都说得这么明了,到底是还有哪里不懂?嗄? 「可是——」顾以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殷聿修恶狠狠地打断。 「没有可是!顾以薰,你现在给我听清楚了!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所以我不可能爱上薇薇安,更不可能跟她复合!这样你清楚了没有?」 殷聿修只顾着连珠炮似地将心中对她的情意全部说个清楚,压根儿没想到自己讲出来的话语竟是如此肉麻恶心,待他意识到时,俊颜忍不住浮现微微的赭红。 被殷聿修这样一吼,坐在病床上的顾以薰,双眸瞠得更大了,望着殷聿修脸上凶狠的表情,整个人被他铿锵有力的告白给震住。 「看什么?」他有些恼羞成怒。 突然,顾以薰发出一阵清亮的笑声,被殷聿修明明十分困窘却又虚张声势的模样给逗笑了。 见状,殷聿修火大地扣住她的下巴,堵住了她的唇,不让这女人继续笑他。 被殷聿修如此火热缠绵地吻着,顾以薰终于明白这男人是认真的。 她心头一暖,主动地伸出双手扣住他的颈项,凑上甜蜜的红唇,拥抱住眼前的男人,也拥抱住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尾声 五年后 神色凝重地端坐在电脑前面,顾以薰嘴角紧抿,眼神专注,极力地思索着下一本新稿的大纲。 突然,书房的门板被人从外头推开,一名穿着黑色燕尾礼服的五岁小男孩跑了进来,手上还抓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 「妈咪!快点快点,时间要来不及了!」小男孩软嫩的声音慌张地催促道。 停下写到一半的稿子,顾以薰转过身,接过儿子手上的蝴蝶结,帮他在领口打上。 「钧钧,别紧张,时间还早,薇薇安阿姨的服装秀没那么早开始。」 自从跟李薇安之间的误会解开之后,顾以薰跟李薇安反而慢慢开始熟稔起来。 尽管李薇安因为工作的关系必须长期待在纽约,但是两人还是会透过网路及skype交换彼此生活上的想法及一些女人心事,两人的交情甚至好到连殷聿修也忍不住要嫉妒。 一年前,李薇安跟一名香港富商陷入热恋,于是经常纽约、香港两头跑,待在香港的时间也变多了,而她跟五岁的殷宇钧一见如故,从小就不爱玩金刚战士的钧钧,对芭比娃娃反而情有独钟,于是李薇安不仅买了许多美丽的洋娃娃送给钧钧,还教钧钧如何替芭比娃娃做漂亮的衣服,一大一小聊起服装设计,可以聊上好几个钟头也不嫌腻。 这可让殷聿修担心极了,怕儿子只爱芭比娃娃,将来长大后会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 倒是顾以薰觉得儿子挺有服装设计的天分,不但不制止他玩芭比娃娃,甚至买来儿童专用的裁缝机送给儿子,希望儿子将来能够成为李薇安那样扬名国际的服装设计师。 今晚李薇安将在铜锣湾时代广场举行vivian新一季的服装发表会,殷家夫妇当然是座上嘉宾。 抵达服装秀的场地,现场早已聚集了不少媒体记者及时尚界人士,当可爱的殷宇钧一出现,马上就吸引了不少女性媒体记者争相拍照。 虽然殷宇钧今年才五岁,但他深邃立体的五官,加上笑容间无意发射而出的电流,走到哪里都是人见人爱的小帅哥,甚至还有不少童装服饰抢着邀请他代言。 八点整,服装秀准时开始,这次李薇安是以波西米亚风情为主题,服装风格更加细腻与讲究,在嬉皮与慵懒的情调之下,飘逸流动的裙摆线条,展现出时尚女性率真却又浪漫诗意的柔美特质。 随着模特儿展示着一套套时髦又摩登的新装,顾以薰也忙碌地拿起笔记本记录,打算下一本稿子就来写个服装设计师的爱情故事。 不过看着李薇安这次的设计作品,顾以薰发现感觉有些不同。 以往李薇安的服装特色是大胆强烈,讲求与众不同的个人风格,但这次她的风格却收敛了许多,反而增添了一股女人纤细的柔美特质。 当所有的服装全都展示完毕后,现场观众皆以热烈的掌声回应,甚至还有不少贵妇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待会儿要抢购哪些服饰配件回家了。 穿着一袭惹火的缎面红色礼服,李薇安漾着迷人的笑容上台向现场来宾致词谢幕。 只见刚才参展的模特儿鱼贯地从后台走了出来,每个人的手中都拿了一朵鲜艳的红玫瑰,一一地递给了李薇安。 李薇安还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时,现场已响起了结婚进行曲的旋律。 接着,一名俊挺高大的男子拿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走上伸展台,二话不说就单膝跪了下来,引来现场媒体一阵骚动。 李薇安惊讶万分地用手捂着红唇,看着交往一年多的男友当着众人的面前向她求婚,感动得热泪盈眶。 「哇,好浪漫喔!」坐在台下的顾以薰羡慕地尖叫。 「妈咪,什么是乱慢?」钧钧童言童语地抬头问顾以薰。 「浪漫就是做很多让人感动的事情呀!要是有个男人这样别出心裁地向我求婚,我肯定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她低头亲了亲儿子的粉颊。 「你已经结婚了!」殷聿修拧眉提醒她。 「是呀,但是那个男人是抓着一把破烂的扫把,强迫我嫁给他!」提起惨不忍睹的求婚过程,顾以薰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埋怨。 闻言,殷聿修一时语塞。当年为了逼她嫁给他,他的口气确实是恶劣了一点,不过那是因为她怀孕了却还刻意瞒着他,让他大为光火啊! 「难道你希望我再跟你求婚一次吗?」他紧绷着一张俊脸询问。虽然他觉得这样做很蠢,但如果妻子能够开心,他不介意做点蠢事,或许他还可以安排到欧洲补度蜜月。 「唉,算了吧,我都已经快变成两个孩子的妈了,还能奢望些什么?」顾以薰嘟着唇娇嗔。 下一秒,殷聿修神情丕变,语气焦灼地说:「慢着!你刚才说什么?你是说……你又有了?!你怎么不早说?」 她是想说呀,但是他昨晚完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还怪她呢!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会累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想到自己昨天的孟浪,他顿时懊恼不已。 「还好啦。」这次比第一胎好多了,不那么难受,孕吐的状况也好了很多。 「不行,这里人这么多,空气又不流通,对孕妇的身体不好!走,我们马上回去!」 「不用那么夸张吧?」顾以薰瞠目结舌。 「一点儿也不夸张。」殷聿修决断地说道。 妻子生产时的危急情景还历历在目,教他怎能不担心?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让顾以薰再经历那么恐怖的遭遇。 望着殷聿修固执的态度以及认真的神情,顾以薰在心底暗叫不妙。 我的天呀,这个男人该不会又打算要开始碎碎念了吧! 后记 慕璇 会决定写「野外求生」的题材,其实是因为高中时代喜欢的男生,他是童军团的团长,因为他的缘故,所以我也参与了不少露营之类的活动,对于「野外求生」类型的题材也特别感兴趣。 加上友人又送给我几本韩国小学生的科学漫画丛书,内容有《亚马逊丛林历险记》、《西伯利亚历险记》、《撒哈拉沙漠求生记》等等。主角在每一本书中都会去不同的荒地历险,让我看得蠢蠢欲动,心中开始有一股冲劲想尝试「野外求生」的题材。 后来在设定人物时,突然想到如果把女主角的职业设定为言情小说作家,为了赶截稿日,死命也要活着回台湾交稿,应该会满有趣的,所以就大笔一挥,把情节改成这样。套句足球守门员的名言——「以生命护球」,我的女主角则是「以生命护稿」呀!xd 最后,我很欢乐地开了稿,很欢乐地把它写完了,我想这应该是我这辈子写得最顺手的一次吧! 唯一卡稿的地方就是书名——我对书名真的没天分,光是取个书名都会花上一整天的时间。一开始我将书名取为「史上最衰作者」,个人觉得非常贴切,可是太瞎!后来改为「截稿日也疯狂」,我也觉得相当符合这本书的中心思想,但是更瞎!所以最后还是由英明睿智的编辑决定好了,感谢您! 最后,感谢各位给我机会看到这里,真心希望每位花时间阅读这本书的读者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再次感恩,谢谢! p.s.: 一、其实女主角顾以薰的笔名在一开始设定角色时有想好,但在书中一直没有机会提到,她的笔名叫「顾影」。(我还满喜欢她的笔名的。xd) 二、书中的大茂黑瓜煮鸡肉汤是我家的家常味道,做法非常简单,就是把鸡肉跟大茂黑瓜还有姜片丢进水中煮熟就好,不用加盐巴就很好喝喽!连我这个料理白痴都能轻易上手,我超爱这道大茂黑瓜鸡汤,各位有兴趣可以试试看喔!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