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小客服》 第一章 “嘿,早安。” 床上的女郎先是感觉到床铺的陷下,转过头来想抱住情郎时,却意外见到一张温柔的笑脸,盈盈对她道早安。 “早……”女郎愣愣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妳在这里干什么呢?”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岁的年轻女子轻声问。 “呃,我……”她指向水声哗啦的浴室,“我昨晚跟我男朋友一块儿回来……妳是谁啊?” “妳的男朋友是在浴室里洗澡的那个吗?”女子不答反问。 “当然。”女郎蹙眉,“妳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谁不重要。妳跟我说,妳跟妳男朋友交往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她是谁怎么会不重要?一个突然出现在她男朋友寝室的女人,任谁都会感觉到奇怪好吗? 女子那双美丽的眼瞳很明显微暗,就在女郎以为她或许会哭或生气的时候,柔柔的嗓音又响起了。 “昨晚是你们第一次上床吗?” “不是!至少三次了。”女郎思考了一会儿才回,“怪了,妳凭什么对我问东问西?妳到底是谁啊?” 女郎看她似乎有些眼熟,但就是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才一个月就上床三次,妳不会觉得妳的付出太轻易了吗?如果他腻了妳的身体跟妳分手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拜托!谁管那种东西啊!男欢女爱,爽的又不只是他!若是他用对我的身体腻了的理由甩了我,我一定会宰了他!” “妳难道不会觉得,他跟妳交往没多久就要妳跟他上床,代表他对妳不珍惜吗?若他真的很喜欢妳,应是多久都会忍得的。”女子歪着头,神情像是个好学的好学生。 “哈!”女郎怪笑,“就像他那个女友吗?” 闻言,女子瞳色更暗。 “他那个女友跟他交往了半年都不肯给,所以他把她甩了,跟我在一起!妳说,是谁得不偿失?” “他说他把那个女友甩了?” “对!” “妳确定?” “废话!” 女子垂眸,再抬睫,眼神落向床头上的一帧照片,女郎也跟着将视线移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何女朋友的照片还摆着呢?” “那是他妹妹的照片……”女郎一愕,猛地跳起,不顾自个儿的赤身裸体,冲过去抓来相框,“妳……”她诧异的看着照片又看着女子,“妳……妳妳……”她因为过度震惊,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他妹妹,我是他女朋友。”女子定定道,“我叫江映水,妳好。” “妳好……”女郎像自魔咒醒过来般,用力甩头,“妳是他女朋友?”话尾几乎是尖叫出来的。 “是的。”江映水柔柔的笑。 “那个该死的男人!”女郎冲去浴室,用力拍打门,“贺久坊,给我出来!” “干嘛?”才刚洗好澡,身体还未来得及擦干的男人在腰间围了条浴巾,不耐的开门。“鬼吼鬼叫什么?” “那个女人是怎么一回事?”女郎气愤的手指向尚坐在床沿,面容淡定的江映水。 “映水?”贺久坊的脸发白,“妳怎么会来?” 江映水幽幽道:“你说你昨晚加班,我要帮你带宵夜你说不用,我想就今早过来帮你做早餐。”她猜加班的事恐怕是假,与女郎翻云覆雨才是真。 而且,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他生日的第一个时间竟然是跟别的女人一起在床上过……胸口狠狠的拧紧,紧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江映水的语气没有任何埋怨或愤怒,那样的平平淡淡反而更让贺久坊浑身发毛,不知所措。 “映水,听我解释。”他匆匆跨出浴室,“她……她是我……” “你们已经上床三次了,感情一定很深了。”江映水眼眸微瞇,略带忧郁的眼神,让贺久坊心中对她的怜惜完全迸发出来。 他连忙否认,“不、不是的……” “什么东西不是?”女郎发狠的揪住贺久坊的头发,“我不是你女朋友?我们感情不深?” “妳别闹……”贺久坊吃痛,忙甩掉女郎的手。 “早餐的材料我放在桌上。”江映水依然不疾不徐,“就请你女友做给你吃吧。”她起身,看着手表,“现在是早上六点十八分,从现在起,我们是陌生人了,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她朝女郎点点头,潇洒的转身离去。 背后,女郎仍在怒骂。 “你竟敢骗我说她是你妹妹,你根本没有跟她分手,骗子!骗子!我要杀了你……” 江映水轻轻关上门,将争执关于门后,关于她生命之外。 清晨,东方的天际才放亮未久,路上车辆不多,经过江映水身边的黄色出租车,见她一人踽踽独行,纷纷朝她按喇叭,探测她是否要搭出租车。 若是以往,江映水必会转过头去,微笑摇头,可这会儿的她没那个心情,颊上的泪水才刚被风吹干,转眼又流下,冬晨的寒风好清冷,穿开了她的长发,窜入后颈,她连背脊都一块儿冷了。 他说,我爱妳,我珍惜妳,一定会等到妳首肯。 他说,妳不是我第一个女朋友,但绝对是我最爱的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他说,等我升经理,我们就结婚,就照妳想的,生两个孩子,一年出国一次,在桃园买一栋房子。 他说……他说了好多好多有关于未来的承诺,有关于对她的怜爱,但是,全都破灭在刚才的真实里。 他不想等她身心准备好,放心将自己交付,而先与其它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 她不是第一个女朋友,但不见得是最爱的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 他欺骗那个女人说他们早已分手,他根本不想完成对她的承诺…… 悲从中来,泪水掉得更凶,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埋首呜咽。 “喂!女人!” 江映水诧异抬起头来。 是有人在叫她吗? “就是妳!转过头来……右边……右边啦!妳是左右不分喔?”男人的嗓音低沉而粗,有种刻意表现出来的坏蛋气息。 她转向右边,果然见到路边花墩上,坐着一名男人,戴着一顶毛帽,将他的头发完全盖起来,脸上蓄着乱七八糟的胡子,一看便知至少一个礼拜未刮胡了。 乱胡衬得他的唇略厚,微翘,不笑时嘴角亦微扬,一双眼睛十分晶亮有神,瞳仁比眼白还大,这让他看起来有种突兀的纯真感。 他唇上叼着烟,看上去有些放荡不羁。 “过来!” 过……来?他是叫她过去? 她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叫她过去? 江映水脑中灵光一闪,猜他唤的应该不是她,是她弄错了!于是她左右张望,想确定其实另有他人,可是怎么看,大马路边除了他,就只有她…… “妳耳聋啊?叫妳过来东张西望看个鬼?”他的用词好粗鲁,让周遭围绕都是文质彬彬绅士的江映水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想过去! 谁会听陌生人的话,乖乖的走过去! 万一是个坏人呢? 万一绑架她呢? 江映水越想越害怕,几乎想拔腿就跑了。 “妳给我过来喔!”男人好像看出她的意图,黑眸微瞇,浓眉压着眼,看起来十分凶恶。“妳不过来我就过去把妳扛过来!” 江映水粉唇微颤,小手偷偷伸往手袋内,想找手机打一一○。 “妳的手在干嘛?”男人眉压得更低了,气势更为吓人。 “没……”胆小的她害怕得摇头,慌慌把手抽出来。“没有。” 她快步走过去,在离他一个人远的地方落坐,手端放膝盖上,背脊挺直。 男人将手上的烟捻熄在烟盒里,跷起二郎腿,转头问她:“大清早妳哭屁?” 她抹掉颊上一片湿泪,未答。 “被男人抛弃了?”嘴角咧开恶意的笑。 她甚觉被唐突,心头有些许不悦,但惧于他的气势,轻轻点了头,须臾,又摇头。 “又点头又摇头,到底是哪一种?” “都不是。”她抿了抿唇,“分手是我提的,但是他先劈腿的。” “也就是他劈腿,所以妳甩了他?” 江映水点头。 “真是爽快!”他又拿出一根烟,可这次未点燃,只是放在唇边咬。“过来一点。”他拍拍身旁的空处。 水眸写着大大的“防备”两字。 “拜托,大马路上,我难道能对妳怎样吗?”浓眉又是不悦的压上眼,“就算要强暴妳也要选在没人出入的巷子里吧?” 他讲得那么直白,让江映水脸上浮现三条线。 “有什么事吗?”她问。 “没什么事。”他望着远方,眼神迷蒙,这会儿看来又像个忧郁贵公子,然而他下一秒转过头来时,眼神又充满杀气,好像江映水刚看到的忧郁形象是她的错觉。“没事不能叫妳吗?” 问题是她跟他又不认识……可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讲。 “陪我聊天!”他下了命令。 “喔……”呜……谁来救救她,她好想逃啊! 为什么心情不好的人还要受于一个男人的胁迫陪他聊天?她又不是陪酒小姐! 而且这男人也奇怪,天气冷得要命,又是一大清早,他竟然只穿着一件针织衫加长裤,就坐在寒冷的街头吹风,该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小手又偷偷往手袋里伸…… “妳是怎么发现他劈腿的?”男人问。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浑身一僵。 “该不会刚刚才发现的吧?”他又咧开恶意的笑,好像看人痛苦对他来说,是极大的快乐似的。 江映水小嘴嗫嚅了一会儿,“我刚过去他家想帮他做早餐,结果发现他床上有女人。” “哈哈……”他夸张的拍腿大笑,“那男人真蠢,要劈腿也不会去旅馆,在自己家根本是等女人来抓包!还给妳钥匙,真是蠢毙了,哈哈哈……好蠢好蠢!哈哈哈……” 江映水偷偷瞪他,心头有气。 他不只是神经病还是虐待狂! 耻笑别人的痛处有这么开心吗? 这男人有没有同情心啊? 男人笑爽了,弓起一只脚,将头枕在膝盖上。“喂!妳是不是那种会故意带给男友惊喜的女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准备称赞人,一定又要损她了。 “没事先告知,就跑去做早餐,不就是要给他惊喜?” “你怎么知道我没事先告知?”她憋着气。 “若妳先说了,那女人还会在吗?笨蛋!” 骂她“笨蛋”…… 江映水深呼吸再深呼吸,平缓情绪。 “也对。”她思考了下,“或许吧。” “妳现在该不会在想,如果妳先打电话过去,今天就不会看到被劈腿的现实了?” 被说中的她脸色微窘。 “妳白痴啊!继续被蒙在鼓里会比较爽?” 连“白痴”也来了!江映水咬咬唇,不懂自己为何要继续坐在这被人骂,可是她又没那个胆子离开……呜…… 她的手机咧?小手继续动作。 警察大人快来救我啊! “这不是妳第一次去做早餐?”黑眸瞥向在手袋里找手机的小手。 察觉他的视线,江映水动作僵止,僵硬的摇了摇头,“不是。” “那会去做晚餐吗?” 她点点头,“如果我先下班的话。” “哇喔……”他吹了声口哨,“妳多久打电话给他?” “天天。” “多久见一次面。” “我们每天见面。”她不忘解释,“我们同一家公司。” 说到此,江映水轻轻哀鸣了声。 他还是她的直属上司耶! 都分手了,还要天天见面,这不是在虐待她吗? 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怎么这么惨啊!”他很没良心的大笑,“都分手了还是得每天见面,我帮妳在额头写个‘惨’字算了,哈哈……好可怜……天啊!惨毙了!我的妈呀!怎么有人这么可怜啊……哈哈哈……” 他一直笑一直笑,好像她的遭遇是个天大的笑话似的,笑得江映水脸儿黑,害怕已经快转为怒气了。 “我问妳,”他抹抹眼角笑出的泪水,“妳看到他劈腿的事实,有没有狠狠揍他一顿?” “没有。”她摇头。 “骂他呢?” “也没有。” 他惊奇的挑起单边浓眉,“该不会妳没有任何反应吧?” “那个女生……就是他劈腿的那位,揍他也骂他了,我想我也不用参一脚了。”她遥望远方,“骂了打了也于事无补,我不想心痛连手也跟着痛。” 他放下弓起的长腿,改跷二郎腿,以深思的眸审视着她。“妳很冷静,但这样的行为很不正常。” 现在又说她不正常?江映水深呼吸一口气、再呼吸一口气…… “那什么叫正常?”她忍着气问。 只要他敢再骂她一次……敢再骂她一次,她一定给他好看! “那个第三者的反应比较正常。” “会吗?”她转过头,第一次大胆与他四目相对,“你不认为歇斯底里的行为是很可怕的吗?失了形象的破口大骂,耗费精神说尽难听的字眼,又能够从破碎的爱情中得到什么呢?就算因此被骂回头,两人之间也早就有了裂痕,难道这伤口不会在未来吵架的时候旧事重提,一遍又一遍的将结痂的伤口掀开再撒盐……” “然后就变成蜂窝性组织炎了!” 他突兀的接口,让江映水愣了愣。 “拜托,妳也太扯了吧,在看到妳男友劈腿的时候,脑中转过的是这些鬼东西?” “对!”她点头,“我还跟那个女生聊过。” 他瞠目,“聊什么?” “我问她跟他交往多久了,上过几次床。” “用很冷静的态度?” “对啊,不然我怕她不会理我,不给我要的答案。” “妳男友是因为妳用过于冷静的态度谈恋爱,所以才劈腿的?” 他是想说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不,我很热情。” “对妳而言,今天的天气一定很热吧?”他仰首望天,一脸不胜唏嘘。 “不会啊,很冷。”他有毛病吗?十度的气温叫热? “我以为妳的温度计失调了。” “什么温度计?”她完全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态度这么冷静,哪里热情了?”他嗤笑,“恐怕也只有妳自己觉得热情,妳男朋友冻得吱吱叫,所以只好去别的女人怀里寻求温暖。” “才没有!”江映水气得双手握拳,“我在他身上花费了很多心思,我用尽心力让他开心,他也说过,我是他交往过的女朋友中对他最好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别的女人?” “因为……”她咬咬唇,音量转弱,“我不给他。” “不给什么?” “不……”她深吸口气,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得出关键词,“不上床!” “所以他去找一个跟他上床的?”他笑得暧昧,“那妳现在一定后悔了吧,早知道就跟他上床,这样他就不会劈腿了!” “不,我很庆幸还好我没跟他上床!”她挺直背脊,“那个女生跟他上床了,但他们的感情却是建立在欺骗之中,他骗她我们已经分手,骗说我是他妹妹,骗了她很多事,就只为骗得她的身体。所以我很庆幸,我没跟他上床,至少,我不吃亏!” “拜托!现在是什么年代,给不给跟吃不吃亏还会有关联?”难不成这女人是五千年前来的? “不管现在男女生的情与性怎么变化,我还是坚持我自己的原则,太早给,男生根本就不会珍惜,那女生才跟他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就跟他上床了三次,但他也并未因此对她宠爱有加,比较起来,至少我还拥有我自身的完整……” “妳好八股!”他挖挖耳朵,不以为然道:“好无趣、好守旧,太ㄍ1ㄥ了吧妳!” 她咬咬牙,“没关系,你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 “我就说嘛,妳男友一定也这么说过。” “才不是,是我的室友说的。” “男室友?” “当然是女的!四个女生。” 第二章 这人是跟她有仇吗?否则干嘛一直故意激怒她?她为什么找不到她的手机……江映水一愣,想起出门前将手机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忘记收入手袋里了。 完了!找不到人救她了! 她的眼前顿时一片黑白…… “妳一定也常常对她们长篇大论。”男人又继续道。 “才不是长篇大论,我只是把我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而已。”她又不是个啰唆的人! “妳很固执。” “我是择善固执。” “妳不容他人打破妳的原则喔?” “既然是原则,当然不容打破。” “这么没有弹性,不会很辛苦吗?” “你所谓的弹性不过是墙头草的另外一种意思,我对我自己的立场一向很坚持,绝不妥协。” “这世上没有人能打破妳的原则吗?” “至少目前没有。” “妳不只固执还很绝情,难怪能那么爽快说分手。” “你……”江映水的怒气已经到达顶点,她“唬”地一声站起,连手袋掉地也不管,生气的吼道:“这是我的错吗?为什么我被劈腿、被背叛,还要这样被你指责?你是谁?你是哪根葱哪根蒜!你凭什么骂我白痴笨蛋不正常?你一大清早坐在这里抽烟、找人调侃,我看你才是不正常!”她吸了口气,冲出最大勇气,“神经病!” 她骂出口了! 她骂出口了! 她把心中的怒气给骂出口了! 爽快骂完之后,江映水心里浮现一丝懊悔。 她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他懂什么!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何必跟他认真! 当江映水眸中闪过一丝悔色时,男人突然站起。 他就像个巨人般矗立在她眼前,平视时仅能见到他宽厚的胸口,而她的人竟只及他肩膀高。 江映水暗吞了口害怕的唾沫,暗想此刻正微瞇着眼瞪着她的男人,下一步是不是想直接将她推入车阵中,让她惨死车轮下? 一辆公交车开过来了…… 他的手抬起来了…… 她惊惧得动也不敢动。 “女人,我肚子饿了。”大手猛然放上她的肩头。 什么?乌瞳溜向左肩上的大手,心想他是不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好趁她不备,将她推往驶过来的公交车。 “陪我去吃饭。” 啊?俏眸直盯着逐渐靠近的公交车,鞋里的脚掌弓起,膝盖发紧,准备一有变化,马上拔腿就跑。 “我先弄部车来。”他拿出手机。 车?他真的要推她去撞车? 她已经胆战心惊的难以分辨他话中的意思,只听得进与她脑中揣测的相符的关键词。 她得跑,不然会没命的! 江映水转身要往另外一个方向冲时,冷不防肩上的五指加重了力道。 “去哪?”他将她稳稳的拉回来。 冷汗滴落她的额际。 “我……”粉唇抖颤。 “车子很快就来了,”他合上手机话盖。“稍等一下!”一屁股坐回原处,不忘拉她一起。 什么车子?公交车吗? 他到底要干嘛? “请问你要干嘛?”她表面故作镇定,其实心跳已经直逼三百,嫩唇都失了血色。 “我刚说的妳没听到?”看到她点头,他撇了下嘴,“吃饭啊,我饿了,听到没有?” “喔。”但那关她什么事?“那你去吃饭,我回……” “妳跟我一起去!”语气中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她要跟他一起吃饭? “我跟你萍水相逢,互不相识,我们……” “我跟妳都一起坐在这聊了十来分钟了,谁说我们不相识!” “才十来分钟……” “够多了!”他伸手至牛仔裤后袋,拿出皮夹打开,丢了张身分证到她大腿处的裙上,“名字、出生日期、户籍地址,还有我爸妈的名字,这下妳都知道了,哪里不熟了?” 这……这这这……这是哪国的理论啊? “快看!”他命令。 “是!”她完全出于避险的本能,迅速拿起身分证端详。 “念出来!” “喔……”又不是小学生在上课……“石兰成。”这名字怎么怪怪的? “听起来很像‘事难成’?” 细致的嘴角微微抽了下,“我没有这么说。” “我爸是养兰花的,他开始养兰事业时刚好我出生,为了取个好兆头就把我取名为兰成,完全没在管谐音的。” “嗯……”她又没问这么多。 “再往下念。” 江映水清了清喉咙,“出生年月日民国六十八年四月四号……” “我儿童节出生的,不过我六岁就长得像十二岁,十二岁像十八岁,十八岁像二十八岁,还好现在还是像二十八岁。”他略显得意的摸摸蓄着薄胡的下巴。 其实他现在像三十五岁,尤其瞇着眼睛,充满杀气时更像。不过也没必要去踩人家的痛脚,说不定他很介意自己从小就老起来放。江映水猜想。 “身分证字号……” “我用我的身分证字号去签过乐透,全部杠龟。” 她还没念耶!不过既然他都解释完了,那她可以跳过了吧? 她翻至背面,“父,石双业。” “我爸很贼吧,他的名字摆明他会有两个事业,却取一个一事无成的名字给我。” 他该不会真的一事无成吧?江映水揣测。所以才会一大清早呆坐在大马路旁,一副忧郁小生样。 “母,石乔涵烟。”好文艺。 “我妈的名字超恶心的,我都不敢告诉别人她叫什么名字。”他顿了下,“妳咧,妳叫什么名字?” “我……” “说啊!” “……水……” “什么?”耳朵靠近她。 “映水……江映水……” “江映水?” 他的嘴角很不自然的扭曲,似乎正在隐忍强烈的笑意,她看见了! “哪个江哪个映哪个水?” “江湖的江,放映的映,自来水的水。”她故意将名字解释得平凡俗气,却还是惹他瞠大了眼。 “哇靠!我不信!”掌心摊在她眼前,“身分证,我看看!” “我不……” “不什么不?妳不知道做人要公平吗?我的身分证都给妳看了,妳不个什么鬼,拿来!” 又不是她叫他拿给她看的,他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啊? “身分证有关隐私,我想我不方便给你看。” “妳已经看了我的了,清楚我的隐私,甚至连我妈的恶心名字都知道了,妳哪扇门不方便?” “又不是我想知道你妈叫什么名字,是你自作主张把身分证丢给我,还叫我念的!”他这是在强词夺理嘛! “我叫妳念妳就念,这么乖,那我叫妳身分证拿出来是在机车什么鬼?喔……”他恍然大悟的拉长尾音,“通缉犯喔?杀人魔喔?心里有鬼所以不敢拿出来喔?想必妳刚才一定杀了妳的劈腿男友,不敢说!也许连那个第三者也一块儿砍了,现在警察正在追缉妳!” “我才没有!”这个人真是有理说不清!“拿就拿!”她气怒的拿起手袋翻找。“咦?钱包呢?怎么不见了?” “不要找借口!”他抢过她的手袋。 “喂……”抢劫啊! “这是什么?”他翻出一包纸袋,看起来鼓鼓的,摸起来软软的。“妳男朋友的头?” 头什么头?!她又不是杀人犯! “并不是!”她抢回来,拿出纸袋内的物品。“是这个!” 他拿过去拉开,“围巾?” “这本来是织给我男友的。”她感伤的沉默了下,“今天是他的生日。”一阵心酸涌上,眼眶微红。 “是喔。”他毫不客气的直接围上脖子,“嗯,还不错,就给我吧。” 羊毛线织成的蓝白围巾暖暖,细致的织工与质感,围在脖上毫不觉得刺痒,寒冷更是登时消失了一大半。 见他这么自作主张,江映水傻眼。 虽然他的厚脸皮与不懂客气的作风她已经知晓,但这样“强占”他人财物,也太超过了吧! “我又没说要给你……” “难不成妳还要拿回去,看着送男朋友的生日礼物掉眼泪?”他瞪她,“我这是在帮妳耶,避免妳睹物伤情,我没叫妳跪下磕头道谢就不错了,妳还想怎样?要回去吗?啊?妳想要回去吗?” “你……”平日擅说大道理的她,遇到个无赖,完全哑口无言。 “如果妳想说谢谢,我可以接受。” “我……”她比较想脱下鞋子,用鞋跟敲昏他。“好,就送给你!”反正都分手了,继续收着也没用。“我要走了。” “走去哪?不是叫妳跟我吃饭?” “我要回去拿我的钱包。”她起身。 “落在哪了?” “应该是放早餐食材的购物袋里。”她记起她在二十四小时超市买完东西后,顺手就把钱包丢进购物袋内了。 “购物袋在哪?”他站起来,高大的个子总给江映水一道无形的压力。 “我男朋友家。”她往旁移了一步。“前男友!”每次都忘了改。 “那我跟妳去把钱包跟东西拿回来。” “什么?”他是跟屁虫吗?干嘛一直黏着她啊! “都分手了还送他吃的干嘛?做给我吃还比较实在!” “这位先生……” “我叫石兰成,啧!真是烂名字!难怪老是失败。” 见他懊恼不爽的模样,江映水突然有点同情他来了。 他应该是历经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所以才会一个人郁郁寡欢的坐在寒冷的路边,还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吧。 说不定他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想找人聊聊,刚巧她也心情不好,才挑上了她。 他们只是同病相怜而已,她不应该对他太苛责才是。 “好吧,那我们一起去吧。我们先去坐捷运……” “坐什么捷运!”他瞪眼。 “要用走路也行,大概两站的距离。”她刚就是一路走过来的。 “妳耳朵没带出来吗?我刚不是说我要弄台车过来?” 像是呼应他的话似的,一台跑车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路口,抵达他们面前时紧急煞车,马路上瞬时冒出一阵白烟。 受到惊吓的江映水眨着眼,瞪着差点就撞到她的车子。 那是一辆跑车,车头的mark若是她没认错,应该是叫做法拉利的高级跑车。 车子的驾驶者开门下车,是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 “我把车开来了。”说完,他将车钥匙交给石兰成。 “你干嘛开这台?要冷死我啊?”石兰成不悦道。 “因为你说要带小姐去吃饭,我就开台帅气的啊!”这样把妹会比较顺嘛,他可是用心良苦耶! 对付名字跟他妈一样恶心,机车又杂念的“小姑婆”,稳重型的房车应该比较有用吧。 不过,再叫人开回去换,恐怕“小姑婆”就要拉他去挤捷运了,还是勉强暂先凑合算了。 石兰成撇了下嘴,“好啦,谢啦!” 他走到车子的另一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对江映水偏头道:“喂,上车!” 然而江映水却是动也不动,“那他呢?”车上只有两个座位。 “我会自行离开的。”中年男子回道。 “这附近有捷运。”石兰成提醒她,“妳说的。” “你叫你朋友开车来借你,却叫人家去坐捷运?”有没有这么过分啊?她微扬一边眉,不予苟同。 “这车是我的。” “你常为了面子跟朋友借跑车,然后假装是自己的吗?”江映水问。“需要这样打肿脸充胖子吗?”明明就“一事无成”! “妳的耳朵还是没带出来啊?就跟妳说车子是我的了!” “小姐,这车子真的是石先生的。”一旁的中年男子帮腔。“我只是替他把车子开来而已。”他也不是什么朋友,而是为五斗米折腰的小员工罢了。 江映水沉默了一会儿,走到车子旁,轻抚车身,“想必背了不少贷款吧?”真搞不懂为何男人就这么爱面子,明明一事无成啊! “那关妳屁事啦!”这女人真机车!“给我……”他忽然打横抱起她,再丢入副驾驶座,“上车!”接着利落的跃入车内。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江映水才回过神来,身侧的安全带已经扣紧,身旁男人大脚重重踩下油门。 她上了贼船……不,是贼车了! 救命呀! 贺久坊打开门,见到门口站的果然是江映水,急忙想解释,“我跟妳说,那个……”未竟的话语在瞧见江映水身后篮球员身材的石兰成时戛然而止。“他是谁?”他沉声询问。 “你管我是谁!”石兰成一把将他推开,“我们只是回来拿东西的。”他问也不问,擅自入屋。 贺久坊无暇理他,拉着江映水急道:“映水,我刚打了十几通手机给妳,但妳都没接。” “我手机忘了带出门。”她平静道。 “听我说,我已经跟那个女人分手了!那个人只是我玩玩的对象而已,我爱的女人只有妳,妳是我唯一的结婚对象,妳一定要相信我!” “那女人只是玩玩的对象?” 见江映水终于抬头正眼看他,贺久坊欣喜直点头,“没错!当初是她缠上我的,我对她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刚妳走后我就将她赶回去了。” “没有意思还跟她上床?”江映水难以置信。 “我是……”他心慌挠头,“我是一时意乱情迷,她很主动、很热情,我才会不小心受到她的诱惑……” “所以都是她的错?” “对!”贺久坊头点得可大力了,“都是她诱惑我的!我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妳一个,我已经醒悟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翻船了,我发誓!”他高举起右手,一脸诚惶诚恐。 已经拿了购物袋并确定过钱包在里头的石兰成两手环胸,站在贺久坊身后约五步远处,站着三七步,一脸看好戏样。 不,与其说是看好戏,倒不如说他是在看江映水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江映水察觉他的注视,目光移往他的方向。 他微挑一边眉。 要复合啰?他以嘴形一字一字说得清楚。 江映水蹙眉。 “不!”她回。 “妳别不相信我!”贺久坊误解她的回应,两手抓住她纤细的肩头,“我跟妳说,男人要玩过,晕船过,将来结婚后才会安心性!我就是这样,所以以后妳就不用担心害怕了,这种错误不会再来一遍!” 江映水眉间的皱折更深。 她移回视线,注视贺久坊,“你刚说,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女孩的错?” “对!都是她诱惑我……” “你不给她机会,她能诱惑得了你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得了便宜又卖乖?你跟她上了床耶!我跟她谈过,她是喜欢你的,所以把心跟身体都交给你,你竟然把她说得这么难听,还把所有的错误都推给她,甚至还说男人要晕船过才能安心性!这是什么理论?我完全无法接受!你实在太糟糕了!万一将来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你是不是也会跟外头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就好像你曾跟那个女人说,就是因为我都不跟你上床,所以你才甩了我的!你会晕船也都是我的错?!” “妳别听那女人胡说,她是为了激怒你才胡说八道的!” “她才不是为了激怒我而胡说八道!在她跟我说那些话之前,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她咬了咬唇,又恢复平静,“我看透你了,贺久坊,请不要再找我,不准打电话给我。” “映水,妳听我说!”贺久坊连忙将欲走的身影拉回来,“是我的错,我一定……” 蒲扇大掌扣住他的手腕,稍一施力,贺久坊就疼得松了手。 “别再缠着人家了,难看!”石兰成甩掉他的手,贺久坊整个人因此撞上门板。 “你到底是谁?”贺久坊咬牙,“这该不会是妳的新男友吧?还是妳也背着我劈腿?” “我才没……” 石兰成抬手,阻止江映水辩解。 “我只是陪她来拿东西的路人甲,就是怕你会这样纠缠不休。”他忽地微笑,“对了,听说你今天生日,我想送你个生日礼物。”大拳一挥,将贺久坊打倒在地。“生日快乐!” “久坊?!”他竟然揍他? “走了!”石兰成一把拉住想过去探看伤势的江映水,“才那么一下,不会死人的。” “可是他的嘴角流血了……” “顶多掉颗牙而已。”他抓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往楼梯走。 “等一下!” “妳还想关心他?”他瞠目。 “放手!”她死命挣扎。 “好,随妳,”他松开手,“随便妳!”无药可医的女人,再多的劝告都是多余。 她小跑步回贺久坊的居所,贺久坊一看到她回头,乐得忘了颊上的疼,心想这一拳被揍得可真值得。 “映水……”他扶着墙站起,“妳愿意回到我身边了?” 江映水在他面前站定,埋首在手袋内寻找着。 “你家的钥匙。”她将钥匙放回他手上,“生日快乐!”说完,小跑步奔回石兰成身边。 “映水!”贺久坊瞪着两人的背影发愣。 “干得好!”石兰成大手揉乱她头顶的发。 “你不该诉诸暴力。”江映水正色道,“你揍了他,万一他告你伤害呢?再怎样打人就是不对。” “妳很啰唆耶!”才想称赞一下,又恢复八股的本色了。 “我不想你为了替我出气,反而害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她跳上楼梯的平台,转身回视高大得不可思议的男人,“我们去吃早餐吧,我请客!” “我不让女人请的。” “你这是什么论点?”江映水学他瞇眼,传递杀气,“女人请客有什么不行?你这是大男人主义作祟,是跟不上时代的想法!” “奇怪了,妳不是小姑婆吗?小姑婆就是旧时代的产物,那我是大男人更是理所当然。” “什么小姑婆?” “年纪一大把嫁不出去,没有任何性经验,又很爱碎碎念,满口仁义道德、礼义廉耻的就叫老姑婆,妳年纪轻,所以叫小姑婆!” “你!”她气结。 “要不然……”石兰成下了两个台阶与她平视,“妳来跟我抢账单啊,抢赢就让妳请!” 第三章 “一共是……”早餐店老板娘的手指轻快地在计算机敲击,“一百四十五元……”一抬头,惊见收银机的前方竟在上演抢钱……不,是抢付钱大战。 早就拿出钱包严阵以待的江映水迅速抽出两张红色纸钞,才刚递到老板娘面前,身旁那高大得不像话的男人轻轻的一屁股将她撞开,姿态悠闲的将一百五十元放在柜台。 然而,被撞开的女人卷土而来,小手扣住粗腕,死命往旁边扯,用力得小脸都红了。 “喂!”如小鸡般的力气根本拉不动高壮的石兰成,他下巴往旁努了努,以全店的人都听见的音量道:“全部的人都在看你了!” 江映水心中一惊,视线往店内瞥去,果然全部的客人都抬头望着他们,脸上满是忍俊不住的笑意。 天,好丢脸! 她从不曾做过这么丢脸的事,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男人推来挤去,一点都不像她的作风。 热度霎时在脸上漫开来,她慌乱得小手掩颊,石兰成顺势五指张开,五十元硬币在柜台上发出略微沉重的声响,“一百五,不用找了!” “好的,谢谢。”老板娘笑意收起。 “走啦!”石兰成拉着江映水的上臂往外走,“快点,不要再这丢人现眼!”想抢赢他?也不看看自己长得瘦巴巴的,他稍微用力一点就被撞出地球啦! 江映水红着脸,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跟在石兰成后头走出早餐店。 站在早餐店前的骑楼下,石兰成伸了个大懒腰。 “接下去要去哪好呢?”他望着外头越来越密集的车流。 “我先回家了。”江映水说,“谢谢你。” “你今天要上班吗?” “不用,我今天请假。” 她在人力银行担任线上客服小姐,为了帮贺久坊庆生才请假,没想到她的礼物未送出去,却先收到他的大礼! 回忆起见到女人裸身躺在他床上,胸口处撕裂般的疼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明明知道她今天会过去帮他庆生,却还敢带女人回家? 是他没料到她会这么早来,还是昨晚那个女人已经替他庆生了? 那女人第一时间比她这个正牌女友还早对他说“生日快乐”? 见她小脸阴霾,石兰成用脚趾头就猜得出她八成想起那个负心汉了,撇了下嘴,拉起小手往停车处大步迈去。 猛然被拉,毫无心理准备的江映水差点踉跄跌倒,石兰成的腿长,走得又快,她得小跑步才跟得上。 “你要干嘛?” “陪我去散心兜风!” 对了,这个无赖男人也跟她一样心情不好,虽然她截至目前为止仍不知他到底烦哪桩,是为情还是为工作,但不管是因为哪项,他们都是天涯沦落人,凑在一块儿互舔伤口也未必不是好事! “好。”她答允。 “让你享受一下,三秒钟飙到一百的快感!” 他说这句话后,跑车就像箭般冲了出去。 江映水“哇”的大叫一声,紧张的小手死命抓着安全带。 在高速公路上,跑车疾驰,石兰成俐落准确的操控方向盘,超越前方一台又一台的车子。 江映水咬着牙,紧抿着唇,手不住的发抖。 “快撞上了快撞上了!”她惊惧大喊。 “叫屁!”石兰成方向盘往左打,闪过前方的乌龟。 呜呜……她只是想兜兜风,不是要来练心脏强度的啊! “你没坐过跑车吗?” “我第一次坐这种高级跑车!”她的室友舒波起若有机会开这车子一定会开心死了,她开车技术一样很杀,最爱这种飙速的快感! 可是……她不爱啊! “真开心你第一次给了我!” 江映水转头瞪他。 “干嘛瞪我?”他吊儿郎当的笑,“你第一次搭高级跑车,难道有错吗?还是你脑子里装了其他东西?”未满十八岁不宜的东西! “我不喜欢你的说法,很容易引起别人误会。” “误会啥?这里除了你跟我以外,还有谁?难不成你看得到阿飘?” “阿飘?”那是什么? “就是鬼啊。” “什么?”她害怕得差点跳起来,僵坐在位子上不敢动,“有鬼?” “谁告诉你有鬼的?” “你刚说的啊!” “我说这里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别人,除非你看到鬼。” “原来如此!”她松了口气。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ㄍ1ㄥ,该不会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像个小姑婆一样ㄍ1ㄥ吧?” 又叫她“小姑婆”!红唇不悦地扁了下。 “我才没有ㄍ1ㄥ,我的个性本来就是这样!不然我叫你不要厚脸皮耍无赖,你就会因此不厚脸皮,不耍无赖吗?” “我哪里厚脸皮、耍无赖了?” “看吧,你自己都没自觉还敢说别人。” “等等!吵架之前先说你要去哪?” “谁跟你吵架!我从不跟人吵架的!我是把该讲的话讲完,那不叫吵架,而是陈述意见。” “女人,你话只挑想要听的听吗?”只注意前面两个字,后面八个字全部跳过就是了。 “我不是女人,我有名有姓,叫江映水!”叫她“女人”,好难听! “对,江映水,超恶心的名字,人如其名,硬水超难喝的!” “你这是人身攻击!”没品! “我攻击你什么了?我批评你的脸还是身材了?” “你说我名字很恶心!” “我也说我妈的名字很恶心啊,难道我妈就要从坟墓里跳出来扁我吗?” “你妈过世了?”她一愕。“对不起……” “干嘛啦?”露出他很可怜的哀戚是怎样?“我妈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少一副我妈刚葛屁的样子!” “这么小妈妈就去世了?” 他有没有看错?她是不是眼眶隐含泪水,还微微泛红? 搞屁,她不是绝情的一看到男友劈腿,二话不说,冷静分手的无情女子吗?现在却感情过度泛滥是怎么一回事? 别人的妈她伤心个屁! “什么东西呀!”他嘴上嘟嘟囔囔。 “我爸妈也是在我十八岁那年因车锅过世了。”没听见他嘟囔的江映水自顾自的说着,“我可以了解亲人过世的悲恸。” 她咬了咬唇,感觉是在强忍心酸,可脸颊上滑下了泪水说明她到现在还无法忘怀。 这个人真的不只跟她同是天涯沦落人,连际遇也相同…… “没见过这么爱哭的!”粗鲁的手霍然将她的脸压到车窗玻璃上,“外头风景多美丽,你哭屁!不要坏我散心的心情!” 江映水定睛一瞧,果然树林蓊郁,旁边还有溪流蜿蜒而过,阳光的照射使得水面闪烁着耀眼金光。 “好漂亮!”她睁着大眼,“我可以开窗吗?” “可以。”目前时速定速在规定的一百一十公里,车速平稳,早就没有刚才飙车的快感了。 一开窗,强风立刻将她的长发吹得乱七八糟,差点将她冷死,她忙又将窗户关上。 她笨拙抓整头发的狼狈模样惹得他大笑,她也仅能红着脸咬着唇,在心里暗暗腹诽。 “我决定了!”石兰成说,“去礁溪洗温泉!”这种冷天最适合泡温泉! “洗温泉?”跟他? “怎样?不想去,跳车啊!”他挑衅她。 最好她敢跳车啦! 呜呜……她真是误上贼车呀! 江映水长这么大还没有来过宜兰,更别说是去礁溪洗温泉——即使她在台北读了四年大学,又工作几年,但邻近的宜兰对她而言还是陌生之地。 石兰成也完全不过问她,直接跟饭店订了两间豪华汤屋,将门卡塞入她掌心。 “两小时后见。”根本不等她回应,他帅气的推门进入隔壁的汤屋。 她从没遇过这种人,专断的决定一切,完全未怔询过半次她的意见。 “真是个大男人!”她碎碎念着以门卡开门,再推门而入,“无礼又自大……”还没骂完呢,就因眼前房间内的漂亮装潢而讶异张大了嘴。 她以为所谓的汤屋,就像她在北投洗的温泉,一人一间,进去就是一个大浴池,一张摆放物品的小桌子,其余,没了! 然而眼前的汤屋根本是间豪华饭店房间——柔软的大床、绿意盎然的栽植,藤编的家具与窗帘,更别说窗外还有养着漂亮小金鱼的荷花池,令她有种来到峇里岛度假的错觉。 “真是漂亮……”她将身上的包包放到麻布制的包包架上,一旁大理石制的梳妆台放满各式梳洗用具,连身体去角质霜都有。 蹲在以碎石砌成的浴池旁,掌心轻抚壁面上的小石子,温润的触感像恋人最甜蜜的细语。 扭开小龙头,清澈泉水哗啦流出,水蒸气很快的布满整间室内,她的心更是雀跃,调整好水温后,快速脱掉身上的衣物,到一旁的淋浴洗澡,同时还不忘全身去角质。 待她洗好澡出来,温泉水也已注得差不多了,她手扶着浴池边缘,慢慢的一步步走入,缓缓将身躯浸入。 温热的泉水很快的淹至肩头,驱走了身上的寒意,就连被背叛的悲伤也仿佛一块儿被赶走了。 浴池旁搁有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搜寻最爱的电视节目,一点也不无聊。 “真舒服……”她按按肩膀,转转头,甚至在偌大的浴池里踢起水来。 玩乐了一阵子,她才坐在突起台阶上,细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人……该不会是用他的方法在安慰我吧?”不知怎地,一直把她气得几乎矜持尽失的男人,让她有这样的感觉。 他带着她四处团团转,不断的分散她的注意力,能让她想起贺久坊的机会少之又少,除非像现在安静的时候……话说那人在她身旁时,还真没安静过,聒噪得挺吵人的! 才想着呢,挂在浴池后方墙上的无线电话突然响了。 不会吧?难不成两小时这么快就到了? 她拿下电话,怯生生喊了声,“喂?”耳边传入的噪音不是柜台小姐的,而是那不聒噪就会死的男人的。 “还没死喔?” “啊?” “你在热水池泡多久了?” “我不知道耶,好像好一会儿了吧。” “旁边有个比较小的池子,装冷水了没?” “冷水?” “你没泡过温泉啊?乡下土包子!另一个小池是冷水池,两边要轮流泡,懂不懂?至少二十分钟就要换池,不然也要起来一下。” “因为我以前泡的都只有一个池,我还以为大池是情侣池,小池是单人池……” “嗤!”石兰成很不客气的以鼻孔哼声嘲笑她,“我看你是很想直接昏倒在热水池,让救护人员看你的裸体吧。” “我才没有!”她生气的囔,“你这个人很下流耶,脑子里头都是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谁会想裸体给别人看!” “难说喔!说不定你受到男友劈腿的刺激,决定大解放。” “解放……”她咬牙,平日作风优雅的她,生气的爆粗话了!“解放你的头!”一说完,照例小脸又是一阵红。 好过分好过分!江映水以手扇风,弄不太清楚是因为泡太久很热,还是被他气热的。 刚才揣测他说不定是个温柔的好人呢,没几秒钟就气得她想跳脚! “我一向很解放,”他说话的语气像是正四肢大张的仰躺在浴池里,一派懒洋洋的,“才不像你那么ㄍ1ㄥ。” “不要再说我ㄍ1ㄥ了!”等等说不定损人的“小姑婆”又要跑出来了! “你换冷水池了没?” “呃……”突然转回话题,还她措手不及。“我冷水池没放水。” “那现在起来去放啊!” “喔……好啦……”泡得正舒服呢! 她起身想爬上阶梯,到一旁的冷水池放水,不料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栽入水里,她吓得大叫,“啊!” “你怎么了?”电话彼端传来着急的询问,“喂!小姑婆!小姑婆!喂!说话呀!哑巴!” 果然如她所料,又喊她小姑婆了!这次还喊她哑巴,真是过分! 江映水镇定的扶着壁面站好,心想还好她发应快,电话没掉到水里也没泡到水,否则就得赔偿了。 “喂,我没事啦!”电话那一端毫无声响,可敲门声却急促的响起。 “小姑婆!江映水!”她听到他在门口大喊,语气听起来很慌乱,“你没事吧?猪头?” 吼!又多了猪头一词。 “我没事!” 细嫩的嗓音被他急促的吼叫完全掩盖过去,她无奈的拉过一旁的浴袍穿上,绑好腰带才拉开门。 “我没事,我刚只是……”她一呆。 “你没事?”他急切的审视。 “你……”她的嗓子在颤抖。 “干嘛?” 江映水别过头去,双手遮眼,逼迫自己不要去回想刚才看见了什么,“没穿衣服!” “废话,谁穿衣服泡澡!” “但是……”她喘了口气,“你身上光溜溜……” 天!她刚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等回到台北,她要去洗眼睛了! 更恐怖的是,小时候那被戏称为大象的物事,就算她闭上眼还是在她眼前晃啊晃,实在太可怕了! 石兰成低头一瞧,不只不在意,还哈哈大笑,“我就说我很解放啊!” “解放你个……”她将“头”字硬生生吞回去,“我去拿浴巾给你。” “不用,我回我房间继续泡。” “好!”她忙关上门。 走到冷水池边,放了冷水,浑身困难为情而燥热的她想起自己的确是该泡一下冷水了,刚见到的东西实在太刺激了! 咚咚! 敲门声又响起,可这次比上次温和许多。 “哪位?”她困惑回头。 水声掩盖了她的询问,门板又继续传来敲门声。 “开门啊,小姑婆!” 又是他?! 这次是怎么了? 江映水不解的走到门口,开锁拉门,一见他仍是全身光溜溜的站在门口,吓的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你……” 这次她看得更清楚耶! 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会不会长针眼? “我房间门关上了,我没带门卡出来。”石兰成有些无奈的摊手,“拿件浴袍给我。” 原来是被关在门外了! 胸口很没良心的涌起笑意,甚至还有开他玩笑的冲动。 “你不是很解放,怎么不直接穿这样去柜台?” 他微眯起杀气逼人的眸,“再吵我就跟你一起在这房间泡!” “好,我拿给你!”怕他当真说到做到,江映水忙拉开一旁的衣柜门,抽出浴袍给他。“给你!”她用力闭上眼睛,怕又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会怕就好!”他接过穿上,一般男生尺寸的浴袍在身高一八九的他身上,活像穿了件儿童服装。“我穿好了,你可以张眼了。”闭得那么紧! “喔。”怕他骗人,她先是张开一条小缝,见他真的穿好了,才勇敢的两眼都张开。“你赶快去跟柜台拿钥匙吧。” “你回去泡你的,不用管我。”他瞄了房间里头一眼,确实冷水池有放水才离开。 关上房门,江映水这才敢放声笑出来。 “好好笑,竟然连门卡都忘了带!”她忽地嘴角一僵。 他真是怕她出什么事,才紧张得衣服也没穿,门卡也没带,就直接冲出来救人吧? 若她晚些回应,他会不会就这样一身光溜溜的冲到柜台去找人来救她? 她回头,望着房门,眼神温柔。 他们素昧平生,他为何要对她这么好? 是看她在路上边走边哭,所以动了恻隐之心? “他该不会被女朋友抛弃了把?”她脱掉浴袍,步入浴池,“他人这么好,为什么会被抛弃呢?”想了想,“一定是嘴巴太毒了!”她笃定的点头。 他一定替女朋友取了很多难听的绰号,女朋友受不了,才跟他分手的。 “他真该改改他的说话方式,”江映水趴在浴缸边缘,“有几个女生忍受得了啊!” 细想从头,他虽然嘴巴很毒,但其实有不少温柔的举止呢! 他拿走她织给贺久坊的围巾,是不想让她睹物伤情。 他每次都说陪他吃饭、陪他散心,其实是他陪她吃饭、陪她散心。 他还狠狠揍了贺久坊一拳呢! 虽说打人是不对的,可是说实话,她现在却觉得胸口的一口鸟气好像因为这一拳而烟消云散了。 “他其实不错的呀!”她游到浴池的另一端,拿起无线电话,“看他回房了没。” 手指才要按下号码,突然想起她根本不记得他是几号房,但他却记得她是几号房。 他也蛮细心的嘛! 忽地,电话突然又响了。 一定是他! 江映水按下绿色的通话键,满含笑意的开口:“喂……” 泡完汤,退了房,吃过午餐后,两人回到车上。 “我得回台北了。”石兰成边拉安全带边说,“我晚上有事。” 他早忘了晚上的事了,要不是昔日大学同学高志薇鸡婆特地打电话来提醒,他还可以去花莲买麻糬吃。 可恶的高志薇! “嗯。”江映水点头,想到回台北的这路上是最后相处时光,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有些不舍。 不舍什么呢?离毒嘴越远越好啊! 先前他的第二通电话又将她损得乱七八糟,气得她差点说不出话来,甚至又爆粗口! 这个男人就是有办法破坏她的矜持有礼,优雅的气质完全不见了! “谢谢你。”江映水诚挚道。 “谢什么?”她谢他,有没有搞错? “谢谢你陪我。”她微笑注视写满困惑的黑眸,“我的心情好很多了,都是因为你。” 石兰成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谁说……”他难得的结巴了一下,“谁说我在陪你!是我太无聊,要你陪我的!林杯才没那个闲情逸致陪女人抒解心情!” “林杯?什么是林杯?”她虽然听不懂,不过应该不是啥好话吧…… “林杯就是我,我就是林杯!” “这是哪一国的语言?” “台语啦!” “有这种说法?台语的我不是说‘哇’吗?”不要以为她对台语一窍不通喔!她虽然不太会说,但还听得懂的。 “拜托,台语博大精深,最好‘我’的说法你全懂!” “喔。”他这样说也没错,她很谦虚的接受。 “我看你陪我去好了!” “陪你去哪?”再继续陪他,她是不排斥,只是他不是说他有事吗? “白吃白喝!”白牙闪耀出奸诈的光芒。 第四章 什么白吃白喝? 江映水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以前出国留学时所认识的台湾留学生每年都会固定办同学会,而今天就是举办同学会的日子! 同学会的举办者是每年轮流担任,主办人有两个,所有的花费皆由主办人所负责,难怪石兰成会说是去白吃白喝。 然而—— “为什么参加同学会要穿这种衣服?”她先是瞪着他,再瞪着身上俨然希腊女神的服饰。 最令她难为情的是,这样的服装使得她的胸部曲线毕露,卡片根本刷不动的紧密乳沟超级引人遐思。 石兰成吹了声长长的口哨,“想不到你满有料的!” 她原来穿的服饰跟上班族套装没两样,将姣好的曲线包得紧紧,若不是有x光眼,很难发现层层布料下的丰满。 轻佻的语言使她不悦,抓过一旁的外套遮盖胸前。 “参加同学会为什么要穿这样?”她再问一次。 “因为这次的主题是希腊众神。” “什么主题?” “同学会主题。” “同学会主题?” “对啊,就是同学会主题。” 现在是腹语术还是录音机,干嘛一直重复对方的话!江映水既无奈又无力,只好问得更仔细些。 “我是问,同学会不就是一群昔日同窗聚在一块儿吃吃喝喝吗?为什么还会有主题?” “那多无聊!”他不予苟同的翻个白眼,“主办人花一大笔钱就是请人来吃吃喝喝,又不是吃饱撑着,被请的人当然得付点心力,所以就必须迎合主办人的喜欢,顺应主题。”他顿了下,又道:“就当作参加化装舞会嘛!”他真是聪明,这样的解释简单又易懂。 还有这样的同学会?!是她的同学都太古板老套,还是他的同学都跟他一样吃饱太闲? “希腊神只……”她迟疑了一会儿,“应该不全只有这样的服装吧……”露出大半片胸脯又露出两条手臂,重点是今天气温只有十度耶! “难不成你要穿战士服?包盔甲的?” 那似乎也不错! 她的头才要点下,石兰成已先否决,“那是男人穿的。” “不然我不要……” “去”字还在舌尖尚未吐出口,他已经低头看表,以十分急迫口吻道:“快来不及了,麻烦帮她梳化妆一下!” cosy服装店的店员二话不说,拉着江映水就往梳妆间走。 “呃,我……” “小姐,你请坐。”店员小姐将她压上椅子,美妆师紧接着拿着化妆箱接替,手儿一挥,化妆箱呈阶梯状打开,满满都是化妆品与工具。 “那个我……” “小姐,你的皮肤很好,白皙无瑕,比上过粉的皮肤还美,我就不浪费你的天生丽质,重点打亮就好。” “我想我……” “你扮演的是哪个角色?战神雅典娜?美神维纳斯?宙斯的妻子?冥后普西芬妮?还是其他?” 江映水一时忘了她一直无法说出口的拒绝,好奇的问:“那有什么不同吗?”不就是女神吗? “当然不同。”美妆师笑道,“战神雅典娜的妆比较俐落,维纳斯的妆柔美而清透,宙斯的妻子较为美艳,冥后的妆有两种,一种是成婚前的粉嫩娇美,另一种是成婚后的冷酷自信。”她不忘再问,“请问你是哪种?” “我不知道。”原来还分这么多种喔?真复杂。 “喂!”美妆师转头扬声唤来店员,“去问她男朋友,要她扮哪个女神?” “他不是我男朋友!”江映水连忙否认。 “真的?”美妆师讶异,“那就是暧昧期啰?” “没有没有!”江映水摇得像博浪鼓。“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而且还是今天早上才认识的! “呵呵……害羞喔!”美妆师笑得暧昧,“看得出来你是比较害羞的那种女生,不过谈恋爱嘛,真的不用设限太多,况且你还年轻,千万不要想着谈恋爱就是要结婚,考虑东考虑西反而无法好好品尝恋爱的甜美,年轻人就该大胆一点!” “不,我觉得我应该要遵守原则,坚持到底,而且我认为恋爱跟结婚是不应该分开考虑的。” “傻孩子!”年约四十的美妆师摇头,“看我,当年也傻傻的,以为跟男人上了床就该跟他一辈子,结果呢,现在还不是离婚了!离婚之后我交男朋友就没想那么多,日子过得快活多了,肩膀上也没那个压力。” “她男朋友说要扮冥后。”店员走进梳妆间道,“成婚前的形象。” “他不是我男友!” “冥后喔!”美妆师笑笑,“那她男友不就扮黑帝斯?” “他不是我男友。” “对啊!”店员笑道:“他穿着黑红色的盔甲,还挺酷的耶!两人真是配!” “他不是我男友……”江映水辩解得很无力。 “好啦,你先别说话,时间不多了。”美妆师拿出眼影盘,面色变得严肃起来,“眼睛闭上。” 江映水闭上眼,心想为什么都没有人听她说话呢?那个人明明就不是她男朋友啊! 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甲啊…… 美妆师上完妆,还替她的长发以电棒夹卷,待抓送放下之后,眼前的女人连江映水自个儿都认不得了。 这是……她吗? 如此娇美妩媚,身段窈窕动人,跟平时只淡梳秀眉,轻点唇蜜,衣着保守的她简直是天壤之别。 “走吧,去给你男朋友看看!”美妆师对于自己的成果满意得不得了,开心的拉起她。 “他不是……”算了!她闭嘴。 走出梳妆间,莫名的,江映水的心跳急促起来。 他看到不知道会说什么? 他也会像她自个儿一样,对于自己的新形象大为惊艳吗? “男朋友!”美妆师唤道,“来看看你女朋友的样子!” 正翻阅杂志的石兰成闻声,自椅子上起身转过头来,身材高大得他身着古代神只铠甲,看起来更为高挑,英气逼人! 江映水愣了愣,胸口突地紧迫起来。 “如何?”美妆师口气略带得意。 “很好!”黑眸迸出惊艳光芒。 江映水因他眸中闪动的光彩而感到害羞,难为情的低下头去。 石兰成快步走来,“你一定是今晚同学会中最耀眼的女神!” 不知所措的潮红为秀颜添一抹娇俏,她轻咬了咬下唇,轻声道:“不是说快来不及了,我们快走吧。” “好!”他笑咧开嘴,那十足十满意开怀的模样,不知为何,印在她心口久久不散…… 同学会的举办地点是在市中心的五星级饭店包下一个宴会厅,一入场,江映水还以为她错踏入奥林帕斯了! 参加同学会的约有三十人左右,每个人果然是希腊神只的装扮,手上甚至还拿着道具,扮演波塞顿的拿三叉戟,雅典娜头上戴着月桂冠;最大胆的是一位扮演维纳斯的女子,健美的身躯上仅穿肉色比基尼与丁字裤,再用长假发绕过这些重点部位,瞧得她张口结舌。 “兰成!”同学们看见他,纷纷热情的走上前来,不分男女,一个接一个轮流热情拥抱。 江映水杵在旁边,觉得自己好像外星人,跟这些人是完全不同世界。 “你的女伴……”一个男同学研究了她一会儿,“是不是跟上次不一样?” “对啊!换了一个更美的!”石兰成大笑。 他每次参加同学会,都是这样随机找女人当女伴的吗?江映水轻蹙秀眉猜想,他该不会一早抓她去聊天说话,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吧? “她扮的是冥后吧!”另一个男同学双眸直盯着她,“美得我都想跟地狱之神抢了!” “拜托!你这个宙斯,不要忘了你有老婆的!”石兰成拳头重捶了垂涎的男同学肩头一下。 一旁的江映水神色有些尴尬,不知所措。 “那个我……”她轻点一下石兰成的手,“我去吃点东西。”她不想站在这让他的同学评头论足。 会场的中央置放两排长长的桌子,上头放满了美味的餐点,食物的排列经过特别设计,色彩鲜妍,引人食指大动。 “好。”他低声附耳,“不要走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噢。”这宴会厅四四方方,哪有看不到的地方啊?他会不会想太多了? “还有不要跟陌生人讲话。” 这屋子里除了他,谁不是陌生人啊?而且他的语气活像老爸告诫女儿如果跟陌生人讲话,就会被抓走似的!江映水啼笑皆非。 “我跟我同学寒暄一下,马上过去找你。” 没关系,你尽量跟你同学聊。她本想这么说,可是再看一屋陌生人,她的头不自觉点了下。 “干嘛?”被捶肩头的男同学嘲笑道:“这么保护你的女伴喔?” 他的同学不像cosy店的人一直说他们是情侣,可见他的确每次同学会都是随机找个女人当女伴,而他们也早就习惯了吧。 这个人没有女朋友吗?还是都不带女朋友来参加同学会的? 江映水心底有着疑问,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实在没有立场跟资格询问。 “我过去了。”不想再听到同学们在身上大做文章,她拉起曳地裙摆快步走向中央的餐桌。 手拿着瓷盘,她先是绕了餐桌一圈,每一样看起来都好好吃,害得她无法决定到底先吃哪个好。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心中终于有了取舍,以夹子夹了一块龙虾水晶冻时,刚才让她瞠目结舌的维纳斯走来她身边。 “嗨!”维纳斯跟她打招呼。 “嗨。”江映水朝她点点头,不敢直视那乍看可说是裸体的妆扮。 “我叫志薇,你呢?” “我叫映水,你好。” 高志薇点点头,“你是兰成的谁?” “呃,我是……他的朋友。” “女朋友?” 她忙摇头,“普通朋友。” “他没带过普通朋友来参加同学会。” “我们……刚好遇到,就一块儿过来了。”高志薇望着她的眸光带着强烈的观察之意,让江映水有些窘迫,连忙再次强调。 “我跟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要误会。”这女人该不会对石兰成是有意思的吧? “误会什么?”高志薇微绷得连忽地松缓,嘴角扬笑,“我跟他也只是同学。”她还特地强调,“普通同学。” 江映水有种被嘲笑的尴尬。 “至少不是什么秘书、柜台小姐,好像比较进步一点。” 普通朋友才有发展空间嘛! 自石兰成情感空窗之后,因为同学会规定携伴,他每次都带“窝边草”,而且明摆着就是不会有任何发展的窝边草,可是这次不一样喔,还替女伴精心打扮过,害得她也充满期待。 什么?江映水不懂。 高志薇手上的水果碰上唇瓣之际,又放了下来,“你是做什么的?” “客服。” “原来这次是客服!”高志薇蹙眉瞪向被其他同学包围的石兰成。 竟然还是窝边草?有没有长进啊? 不过这根“草”长得像朵花,再问清楚点好了! 高志薇的自言自语太过高深莫测,让江映水仍是一头雾水。 “请问你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们去找张椅子坐。”高志薇说这话的时候,胡乱夹了一些东西放入两人手上的盘子,接着推着她走向角落的桌椅。 “我对你很有兴趣,因为你跟其他人不同。”高志薇喝了口香槟,单手撑着下颚道,“你看起来就是他的菜。” “菜?”她又不是食物…… “你们认识多久了?” “今天刚认识。” “what?”高志薇惊讶瞪眼。“今天刚认识?” “对啊!”江映水低头看着盘中的食物,除了自个儿夹得龙虾水晶冻以外,其他都是她不喜欢吃的炸食类。 “今天刚认识你就跟他来参加同学会?” “他说有得白吃白喝,叫我跟着一块儿过来。” “你真敢!”高志薇换了脚跷,“跟着一个才刚认识的男人走,也不怕他是坏人!” “他是坏人吗?” “嗯……他是个烂好人!” “所以他不是坏人。”江映水叉起水晶冻咬了一口。 “好吧,以结果论来时的确是如此。”高志薇顿了一下后又道:“你喜欢他吗?” “唔……咳……”水晶梗住咽喉。 “喜欢他的话就对他好一点,他这个人很蠢得!”高志薇才不管她快被噎死了,仍自顾自的说下去,“他虽然不太会讲好听话,但他对人真的很好,好到让人想为他掉眼泪的地步,所以如果你辜负他——”她手上的水果叉转了一圈,指向江映水的眼睛,“我们会杀了你!” 高志薇眸中迸出的杀意可不是开玩笑的,让江映水才刚自被噎死的恐慌中爬出,又被尖锐的水果叉威胁。 “你的误会了!咳……”江映水拍着胸脯,急促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不要辜负他,知不知道?”高志薇站起身来。 “我跟他真的只是……” “不然我就找人强奸你!”撂下最后一句狠话,高志薇帅气的走了。 江映水望着她的背影傻愣住。 她有在听她说话吗?好像一个字也没有嘛! 这些人果然是同学,根本不管别人说什么的,只顾着将自己想讲的话说完,管不管别人的感受啊! “你跟志薇成为朋友了?”对面的空位有人坐下,就是害她被威胁的罪魁祸首。 “我想并没有!”江映水低头瞪着盘中满满的炸食,闷着气,泄愤似的叉了一只炸虾。 “她说了什么惹你生气?”石兰成抢过她手中的虾子。 “她……”不知该怎么说,她只好闭上嘴。 叉子被他抢走,她只得徒手拿起一块小鸡块。 “志薇以前是学校的大姊头,说话比较冲,虽然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但不会是恶意。”他又拿走她的鸡块。 “你干嘛一直抢我的东西?要吃不会自己去拿?” “我看你的脸就知道你不爱吃!”他干脆将她的盘子整个移过去,“这盘给我,你要吃什么,我帮你拿。” “你又知道我不爱吃了,不爱吃我会拿吗?”她赌气道。 “我不知道你干嘛拿不爱吃的东西,但我赌定你就是不爱!” “不爱吃还拿,浪费食物我都还没骂你咧!”他起身,大手拍上她的头顶,“快说你要吃什么!” 江映水扁了扁嘴,“那个人说,如果我敢辜负你,她要找人……找人强奸我!那些炸物也都是她夹的。” “哈!”石兰成大笑,“这样你就被吓到啦?胆子有没有这么小?” “那跟胆子才没关系,我只是很气莫名其妙被威胁。” “她能威胁你什么,过两天她就要滚回美国了!她连你住哪都不知道,最好有办法找人强奸你!” “重点不在这里!” “那不然是哪里?” “我跟你根本没有关系,我为何要收到这样的攻击!”她抬首,不平不悦的瞪视他。 石兰成一愣,黑眸闪过一丝复杂的窘色。 虽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江映水发现了,她的心陡地一跳,为自己的迁怒感到惭愧和诧异。 她好像对着他就很容易发脾气,很容易就把心里想说的话冲动说出口。 她的工作是客服,总是她以冷静的态度面对无理取闹的客人,她不随便乱发脾气,就算亲眼目睹男友劈腿,也是冷静的处理完一切,再潇洒的走人,可为何面对他时,她就特别任性呢? 一定是因为他逼的! 这人讲话就是会让人生气嘛! “高志薇!”石兰成忽地转头大喊。 “干嘛?”正在长桌另一端跟同学说话的高志薇纳闷转过头来。 “喂!”察觉他的意图,江映水急忙想阻止他,“你不用……” “给我过来!”他朝高志薇勾勾手指头。 “老娘是谁啊,你说过去就过去喔!” “你不过来,我就直接这样跟你谈!” “好啊,你说啊!”高志薇两手叉腰,挺了挺只有长发遮掩的胸。 “石兰成……”江映水抓上他的手,才想制止他,忽然就转变成她被抓到前方了。 “我告诉你,这女人我罩的,你敢再跟她说些五四三,我就找人强奸你!” “你罩的?”高志薇大踏步走来,脸上杀气重重,“你罩的我就动不了吗?”她狠骂一声脏话,“现在是怎样?有异性没人性吗?我千里适适从美国回来,是要让你为了一个女人对我口出威胁?”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在千万伏特、火花炸得乱七八糟的电流中,江映水是最无辜的小猫咪。 “你们不要这样!”她慌张的喊。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啊? “你就算从撒哈拉沙漠回来也一样!你他妈的胡说八道我才要找你算账!” “我胡说?我可是句句肺腑之言!怎样?这女人跟你嚼舌根你就要跟我翻脸?那她说了每个同学的坏话,你是不是下次的同学会就不参加了?”高志薇站在他眼前,与他大眼瞪小眼。 “好了……”江映水的声音在两个剑拔弩张的人之中显得好没力道。 “肺腑之言?我呸!”石兰成还真吐了口口水,“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就随便乱说话?我又不是你保护的小鸡,你干嘛像只母鸡到处乱啄?靠!我一个大男人要你保护吗?你当你是谁啊?” “你讲话有没有良心?这个女人根本……” “够了……” “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你竟然为了她跟我翻脸……” “你们够了没!”江映水干脆抓起盘子,直接往地上摔,总算遏止两人劝不听的相互攻击。“你干嘛把事情惹大?”江映水回身责骂石兰成,“私下沟通就可以解决的事,为什么要搞成这样,弄得大家都不愉快?难不成你真的打算以后不出现了?在场可是你的好同学耶!志薇的出发点是善意,她只是做法让人难以苟同而已,你长得这么高大,还用这么凶的态度对待一个女生,不觉得很丢脸吗?” 石兰成面色微僵,除非仔细看,否则难以察觉他正在憋忍笑意。 “还有你!”江映水转头直视各自同样比她高的高志薇,气呼呼的说:“麻烦你懂得要听进别人的话,思考过后,再说话好吗?自顾讲自己想讲的,你能了解我什么?你又怎么能够明白我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随意妄下断言就是误会的开始!你们年纪都比我大,拜托成熟一点好吗?” “成熟是什么鬼东西啊!”高志薇两手一摊,摆出一脸“不受教”的气死人模样。 “你不想成熟没关系!”江映水往前一步,整个人几乎贴上她,“但我告诉你,我讨厌吃炸的东西,很讨厌!请不要夹炸的东西给我!” 高志薇嘴角一个抽搐,猛地捧腹大笑起来。 笑声像是会传染似的,其他同学也都跟着笑开来,源源不断的笑声如台风天卷起的疯狗浪,一波一波狂打向江映水,完全状况外的她像个傻子般呆愣原地。 第五章 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何笑得如此开心,可自他们的眼神,江映水猜得出他们是在嘲笑她。 虽然感觉不出任何恶意,她还是觉得窘迫,下意识拉着石兰成的袖子,躲到他的身后去。 “他们在笑什么?”江映水红着小脸,低声问他。 “别理他们。”虽然石兰成也在笑。“觉得不舒服,我们就出去吧。” 说实在的,她还真有点待不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一进来就成了每个人暗中研究的对象,他们揣测她与石兰成的关系,想必更多人认为他们是情侣关系,甚至还有人当面来跟她威胁与呛声。 这些,都是她刚开始答应来“白吃白喝”时,所始料未及的! 可这毕竟是他的同学会,想必与同学也很久没见了,怎么好意思因为她而打断了他的兴致。 “不用!”她摇头,“这是你的同学会,你应该留下的。” “意思是说你要走?” 江映水迟疑一会儿,点头,“我想我先走,以免惹得大家不愉快。” “没有人不愉快好吗?”他挑了挑一边浓眉,“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你而不愉快。” 她抿着嘴,贝齿咬着下唇内侧,面露为难。 “我刚说不舒服就走,可不是在跟你客套。”石兰成拉起她的手,二话不说就往宴会厅的门口走去。 “但是同学会……” “明年还会再办,没差!” “你们要去哪里?”高志薇问。 “约会!”石兰成朗声回答。 江映水还以为高志薇会出言刁难,或责怪他有异性没人性,不料她竟只回了句“慢走”,就转身去找其他同学聊天了。 那他们两个刚才大呼小叫的争吵,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江映水真被弄糊涂了。 离开饭店后,石兰成先是带她去cosy衣服专卖店换回原来的服饰,接着又擅自作主带她去富基渔港吃海产。 她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为什么你同学没有拦阻你?” “他们为什么要拦阻我?” “你去没有多久就走了呀。” “那又如何。”石兰成大口一张,一块花枝塞入。“我本来没打算去的,今天去算给面子了。” 不知是谁订的烂规矩,参加同学会一定要携伴,他这次懒得找了,所以原本打算不去的,不过刚巧她在身边,就顺水推舟啰! “为什么本来不去?” 他停止嚼食得动作,好看的黑眸锁凝好奇的瞳眸。 江映水被瞧得浑身不自在,别开眼去看摊子上忙碌的老板。 “你对我很有兴趣喔?” “才没有!”江映水立刻否认,“我只是好奇问问。志薇之前骂你有异性没人性,可是你就这样走了,她却没意见,不是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 “都很奇怪!光是你们突然吵起来就很奇怪。” “我们本来就是那样说话的,根本不算吵架,反而是你一本正经的教训起我们来才叫奇怪!” “真的吗?”江映水愕愣,“难怪你同学们都在笑我!” 原来她闹了个大笑话?天啊!好丢脸喔! 对喔!这个人讲话本来就粗鲁无礼,所以同学跟他一个样也不是没道理可循嘛!她的义正词根本是她的自以为是! 小手捂着双颊,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 “但是你因为我而突然离开,她真的不会生气吗?” “她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你就这样走了……” “这样干嘛生气?有规定不能走吗?” “我不知道……可是她会不会因此更讨厌我?” 石兰成放下筷子,一脸兴味的盯着她,“你管高志薇讨不讨厌你干嘛?” “呃……”对喔,她干嘛管他同学是否讨厌她? “还是你在意我同学对的观感?” “是有那么一点……”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不想无端端被人讨厌吧。” “唉!”他突然大叹口气,“你真的是喔……” “是怎样?”他干嘛叹气?“说清楚啊!” “没事。”他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话不要说一半,这样很吊人胃口!” “你活得还真是辛苦。”连以后会不会再见都不知道的人的观感都那么重视。 “我哪有!” “连不相干的人的想法都要管,要不要这么累啊?”吃饱太闲也不是这样! “那不是不相干,是你的……”江映水倏地住口。 “我的?” “没事!”她脸红低头,猛扒碗中的菜。 那是他的同学又不是她的同学,哪里跟她相干了?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莫名其妙,好像一直在闹笑话! 一位穿着清凉的酒促小姐走过来,手上拿着促销的啤酒。 “先生,来罐啤酒好吗?”细嫩的嗓音撒娇的说。 “不用了,我要开车不能喝。”石兰成抬手婉拒。 “那小姐要不要喝喝看?这酒酒精度很低,不到百分之十,而且味道甜甜的喔,有加了梅子汁,比梅酒还要好喝,小姐试试看嘛!”酒促小姐转而向江映水推销。 江映水抬头望着酒促小姐手中的绿色瓶子,“我不会喝酒。” “这也不算酒,可以当果汁喝,不会醉的。”酒促小姐甜笑。“这很适合小姐喝喔,甜甜酸酸的,还可以解油腻呢!” “那你留一瓶下来吧。”石兰成道。 “谢谢。”酒促小姐开心的笑,扭开瓶盖,再送上两只玻璃酒杯。“喝喝看,真的很好喝,如果还要的话,再跟我说!” 倒了八分满的酒杯往两人方向推进,转身去其他桌促销了。 “那小姐说很好喝,你喝喝看吧。” “可是我不会喝酒。” “你可以先沾一口看看,不喜欢就别喝。” “噢。”江映水拿起酒杯,心想反正只是喝一口,就算酒量为零的她应该也不会怎样;然而她只啜了一口,就惊艳的瞠大眼,“还满好喝的耶!很清爽。”说完,她又再喝了好几口。 快炒的菜总是比较油腻些,梅子的酸甜刚好对味! “那小姐听了一定会很高兴。”他再鼓励,“我这杯也给你吧。”他将自个儿的酒杯推向她。 “你不喝吗?” “你忘了我待会要开车?” “对喔,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她“呵”的一声,笑了开来。 果然是没酒量的人。笑望着她的黑眸暗藏玄机。才喝了几口,人就放松了。 她老是那么ㄍ1ㄥ真的很烦人,他看得出就算她胸口再波澜万丈,也是硬生生的强压下来,很偶尔很偶尔才会在人前敞开心房。 她适才在饭店对着他大声吼叫,对她而言,算是少数的脱序行为了吧,所以她骂完之后才会显得惊慌失措,当同学们的笑声一起,难堪得迅速躲来他身后,寻求遮蔽。 不晓得让她喝点小酒,是否会让她态度放松点,用比较自然的姿态与他说话。事实证明,他的试验还挺有效的,瞧她现在喝完一杯酒后,就不再正襟危坐,人摊在椅背上,常紧抿的嘴角放松,那憨憨的笑容实在可爱极了! “我问你。”江映水手握着酒杯,拉起椅子来,坐在他身后,“志薇是不是喜欢你?” 她从不曾这样主动亲近过他,讲话还如此开门见山,可见酒精的力量有多强大了。 “没有。” “是吗?”她蹙眉,“可是她刚一直质问我,什么不要辜负你啦,有的没有的,你们两个一定有问题。” “有问题又怎样?你这么介意?” “我才没有介意!”她生气扁嘴,“我只是想弄清楚!弄清楚!” “我跟高志薇同学很多年了,她自然知道我一些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知道你什么事?”她好奇的问。 石兰成拉开嘴角,笑得敷衍。 “你!”江映水食指指向他的鼻尖,“问到重点时就不回答!”她不悦的喝了一大口酒,“她都要找人强奸我了,你还不告诉我原因,是要气死我喔?” “你真的想知道?”他拨了拨桌面上的纤巧小指,见她没有缩回的意思,便捏在双指间,轻揉起来。 “嗯!”她用力点头。 “为什么想知道?” “你知道我这么多事,当然要礼尚往来。”她抓起酒瓶,将剩下的酒全倒入杯中。 看样子酒还喝不够。 他扬手招来酒促小姐,再要了两瓶酒。 “喂!”她的头突然靠向他的肩头,“你说不说呀?”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他顿了顿,“不就跟你一样。” “跟我什么一样?” “被女朋友劈腿。” “什么?”她倏地坐直,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你也一样捉奸在床?也是今天发生的事?难怪你一脸死了人样的坐在路旁,果然跟我一样是天涯沦落人!”呜呜……怎么大家都这么惨? “我不是……”石兰成不知该叹气还是该笑,“你哭屁啊!” “我替你难过!”她眼皮眨了下,泪水滑下一大串,“至少我还能哭,你是男生不能哭,所以我帮你哭!”她还真额头顶着他的肩头,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了。 怎么才又多喝半瓶,整个人都走样了?该不会这酒的酒精度虽少,对她来说后劲十足吧? “傻瓜!”他握拳轻敲她的头顶,“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两年前?这么说来,你这两年都过得很糟糕啰?我会不会也跟你一样惨,两年后以自虐的方式坐在冬天清晨的路旁,企图冻死自己?” 她这是讽刺他吗? 几杯酒下肚,连讽刺都会了? “你不会的,你没我惨。” “怎么说?”她抬起小脸,下巴还是靠着他的肩头,热热的呼息直接喷往他的脸颊。 他的脸颊一阵痒,就连嘴巴都痒了,有股冲动想往那两片微张的唇亲下去。 狠狠克制心中的冲动,逼迫自己目光直落桌面,当瞧见“罪魁祸首”时,他想都不想,直接推到墙壁与调味罐作伴。 见他都不回话,热烫的小手贴上他的两颊,硬是将他转过来面对她。 “说啊!回答我的问题!” 那张因酒精作用而红通通的小脸蛋只离他寸许,五官都模糊了,可那双因视线迷蒙而死命张大的漂亮眼瞳却异常的清楚。 一瓶酒精只有百分之七,容量不过两百五,味道跟梅子汁没两样的酒竟有办法弄醉她? “你以后不准喝酒!一滴都不行!”这家伙喝了酒后太危险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一直很ㄍ1ㄥ、一派正经的她酒醒后,必定会羞惭的想自杀!他猜。 “你管我!”江映水火大的用力一推,直接把他的头推去撞墙。 她竟然还有暴力倾向?!石兰成想他根本是下错一着棋了。 他只是要她放松,可不是要她变成流氓啊! 她再将他拉回来,“快说!”额头狠狠抵着他,“把你惨绝人寰的故事说给我听!让我开心一下!哈哈哈……还有人比我更惨耶,嘿嘿嘿……” 她连良心都被浸泡在酒里头了!这会儿换石兰成想哭了。 “好,我说。”大掌握住纤肩将她拉开至安全的距离,“你坐好,别黏到我身上来!” 太危险了——对他而言!他很有可能克制不了想直接封住粉嫩小嘴的冲动。 “我坐好!”她的头摇摇晃晃的歪到一边,石兰成只好帮她扳正。 “我曾有一个女朋友,大学时是读法律的,毕业之后考不上律师执照,决定出国读硕士深造,希望我赞助她。为了她的将来着想,我负担了她所有的学费与生活费。两年半后,她成功拿到硕士,却不回台湾,我纳闷的出国找她,却在我为她租的公寓里看到别的男人。”他云淡风轻的双肩一耸,“就这样。” “那你有把钱拿回来吗?” “没有。” “为什么?那一定花了很多钱的不是?” “没必要!”他撇了下嘴,“况且她也拿不出来。” 当他亲眼见到那不堪入目的情景时,她先是否认,后又双膝跪地恳求他的原谅,并不忘拜托他别急着跟她要回所有的学杂费,因为她当时没多余的钱还他,但承诺日后一定会还。 他没有逼她! 虽然心里已经猜测到这样的可能,撞见的当下仍让他震惊莫名,脑袋一片空白,他甚至不晓得自己时怎么离开美国的。 而后来,她也没还他钱,完全失去了音讯,他则不曾动过半点找她讨钱的念头。 “找那个男人要啊!”她歪歪斜斜的身子又倒向他。 “不想!”当初是他心甘情愿张罗她的所有,就算她最后跟了别的男人,他也无意将钱讨回。 同学们知道他的情形,都骂他是笨蛋,这他也都认了。 “哈哈!”江映水两手抓着他耳朵,揉啊揉,“你好惨!比我还惨,我是失了心而已,你不只失了心,连人跟财都失了这叫心人财三失!哈哈……好惨!好惨喔!” 亏她说得出“心人财三失”,条理这么清楚,要不是她的双眸焦距已经糊成一片,他真会怀疑她是装醉。 “是,我比你惨,惨三倍!” “嗯啊……”她两手圈住他的颈,嘴里嗫嗫嚅嚅的不知在说什么。 “你讲什么?”他将她的头抬高。 她望着他,傻笑。 那呆呆的模样实在可爱,石兰成强维持的理智线在霎时断裂,低头吻上那不知是在说话还是在嚼食物的嘴。 她没有抗拒,任由他吮尝娇嫩的红唇,唇瓣上酸酸甜甜的梅子味引诱他以舌尖敲开牙关,往更深处吻去,纠缠软嫩嫩的丁香。 须臾,他猝然放开她,她依然是全然信任的傻笑模样,他反而因此感到羞惭。 他根本是趁人之危! “我送你回家吧。”带着她在外头胡闹了一天,也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嗯……”她又倒向他。 “你家在哪里?” “嗯……” “喂!”他轻拍她热烫的颊,“清醒点,你家在哪?” 江映水勉强张开眼,手指向远方,“那里……” “那里是哪里?” “那……里……” 有没有这么夸张,才喝一点酒就醉得不省人事! “你以后不准给我沾上半滴酒!”他一手扶着歪歪斜斜的她,一手伸入她的手袋内找寻资料。 手袋内没什么多想,只有一个小化妆包、面纸、钱包,还有一本食谱,有些地方还以便条纸做了记号。 他翻了开来,猜测这应该是她原本预定煮给男朋友,喔,不,是“前”男友吃的生日餐。 “那混蛋真不懂得惜福。”若是他的话,一定会珍惜她的好! 他拿出钱包,翻出身份证来,上头的户籍地址写着嘉义,他总不能真把她扛回嘉义吧。“算了,我先找个地方安置你吧。” 他莫可奈何的将钱包丢回手袋内,将瘫如软泥的她抱起来。 想了想,他低声在她耳畔道:“小姐,我要强奸你喔!” 看她会不会吓得整个酒醒。 “好啊……”又是嘿嘿傻笑。 “没见过酒量这么差的!”石兰成翻了翻白眼,起身时,肩上的小小头颅突然有了动作。 “唔……”他听到她状似呻吟。 一道不祥的预感掠过胸口,在她抬起头来时,他迅速捂上两颊鼓起的小嘴,同时急问老板:“请问厕所在哪?” “在那。”习以为常的老板指指右手边。 “唔……”腹部与胸腔轮番起伏。 “给我忍着!”他对着小脸涨红得醉鬼低吼。 “唔……呃……” “唔……”喉咙好痛,好像火在烧,头也好痛喔! 江映水吃力的睁开酸疼的眼,翻身坐起,眼前一片陌生的景象让她吓直了腰。 这不是她的房间! 这是哪里? 对了!她昨天跟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甲跑了台北宜兰,还去参加了他的同学会,接着又去富基渔港吃海产……然后呢?她为什么没有然后的记忆? 难不成他下了迷药,然后她…… 她慌张的拉开被子,低头一瞧——还好衣服走在身上,连衣领上的蝴蝶结都还是完整的! 大松了口气同时,她忽然听到房间内似乎有奇怪的声音。 循声望去,她瞧见一个庞大的个子非常委屈的缩在一张两人座沙发内,双手环胸,以胎儿的姿势躺在椅上睡觉,身上盖着薄毛毯。 而她,却是占据一个king-size的大床。 他是个烂好人!他的同学曾经如此说他。 她也知道他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他,她昨天可能一个人在路上毫无目的的走了一整天,哭瞎一双眼。 柔柔的情愫溢满胸口,江映水带着温柔的微笑,蹑手蹑脚走下床,轻拍他的肩。 “你要不要到床上睡?” 他连眼也没张,翻身面对椅背,继续沉睡。 “有这么累喔?” 没想到他是为了照顾一个酒醉呕吐的醉鬼,几乎整晚没睡才这么累的她,有些无奈的抬手看表,这一看,差点把她吓晕。 七点半了?!她九点要上班的人耶! 况且她还得回家把身上这一身睡成咸菜干的衣服换掉才行! 慌忙走进浴室梳洗,头发衣服随便整理了一下准备要走的她,又踅了回来,立于沙发前。 伸出的手在宽肩前踌躇了一会儿,改拿起他搁于茶几的手机,输入自个儿的姓名和电话号码。 接着,她到梳妆台的抽屉内拿出信纸,写了“谢谢你”三个字后,就停笔了。 莫名的,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下笔,且真的把心里的话都写完,她班就别上了。 反正她已经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他应该会跟她联络的。 放下笔后,想昨天让他花费不少,她也应该负担一下。 她拿出钱包查看一下里头的金额,将所有的蓝色大钞全部拿出来放在信纸旁,红色的钞票则留着待会搭计程车用。 “就这样!”人走向大门,手放上门把的刹那,又忍不住回头。 她心头的想法会不会很超过?江映水咬着唇犹豫。 她是昨天才跟男友分手的人耶! 但是…… 她左张右望,心想这房内又没有其他人,她的行为就算大胆些,也应该没关系吧! 于是江映水快步走到沙发前,弯腰,在熟睡的男人脸上亲了一口,带着满脸的红晕与难为情的浅笑,快步的离开了。 第六章 按下门把,推开大门,四张焦灼的脸争相挤入江映水的视线内。 “你去哪了?怎么一天一夜没消息?”身形高身兆修长的室友舒波起急问。 “你男友打了一整天的电话耶,你该不会是跟其他男人跑了吧?”秦展颜蹙着秀气的眉问。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担心得都睡不着觉。”练彤云的眼眶还微微红肿。 “发生了什么事?”仅有二房东向非萼的口气最冷静。 一看到她竟然害得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四名室友为她担了一个晚上的心,江映水惭愧的双掌合十道歉,“对不起,我手机忘了带出去,无法跟你们联络,让你们担心了,真的很抱歉!” “我接了你男友的一通电话。”向非萼将她的手机递给她,“他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他要跟你解释清楚。” “是什么误会?”练彤云好奇的问。 江映水抿了抿唇,“我跟他分手了。” “分手了?”众人惊愕,“为什么?” “他背着我还有其他女人。” “天啊!不会吧!”秦展颜夸张的喊,“你是怎么发现的?” 江映水将昨日早晨他所接见的一切一五一十陈述。 “他怎么这样!”练彤云忿忿不平,“劈腿的男人都该死,晚上我帮你做一个诅咒娃娃,钉死他!让他不举,再也无法跟女人上床!” 江映水充满感激的望着一有不平事就爱做诅咒娃娃诅咒人,偏偏还真没半次见效的练彤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不想花力气去诅咒他。” 诅咒这东西,一针一针钉上的同时,不就等于再次唤起那不堪的回忆吗?她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犯错的是他不是她啊! “不给他一点好看吗?”打架高手舒波起挺想带人去揍负心汉一顿的。 “不用了。”她微笑摇头。而且也已经有人为她出过气了。 “先让我去换衣服,等等还要上班。” “去上班不是会见到他?”向非萼问。 江映水静默了一下下,苦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并不想因为这样丢掉工作。”那不值得。 她走回房间换衣服,其他人也像跟屁虫一样跟了上去。 “那你失踪了一整天,是去哪了?”练彤云关心的问。 “我去……”她顿了下,“去散心。” “看得出来你心情有比较好了。”向非萼那双彷佛能洞视一切的眸子锁凝在她脸上。 “是啊,有平复许多了。”她轻轻关上门。 “我们先去地下停车场等你。”向非萼朗声道。 “嗯,我很快就好。” “走吧。”向非萼轻拍众人的肩。 “映水心情真的有比较好吗?”秦展颜担忧的问,“你看她不声不响失踪了一天一夜,去哪也没交代,该不会曾做了傻事吧?嗑药还什么的……” “你想太多了!”舒波起敲了就爱胡思乱想的秦展颜后脑一记,“别看映水文文弱弱的,其实她内心很坚强的。” “我知道啊!”向非萼淡道,“我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 “怎么看?”练彤云问。 “对啊,怎么看出来的?”秦展颜亦不解的问,“我都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个呀,可意会不可言传。”向非萼得意道。 “吼,非萼搞什么神秘啊,真无聊!”练彤云跺脚。 “很多事是要有慧根的。”一旁的舒波起帮腔。 “那波起也有看出来喔?”练彤云眨着崇拜的眼。 “这……”舒波起嘿嘿一笑,“没有!” “呿!”秦展颜甩手,“我还以为你也那么神。” “反正她有平安回来就好啦!”舒波起关上大门前,往江映水房间方向多看了一眼,“如果映水不想说,就别勉强,这阵子我们多陪着她吧。” “嗯。”大伙很有默契的点头。 “晚上找个节目陪她排解心情吧。”秦展颜提议。 “好啊!”难得她的提议没有遭到否决。 “我想一下干什么好,再发简迅通知。” “就这么决定!”众人附议。 秦展颜想她一定要想些有趣的节目,好让映水忘了被劈腿的失恋痛苦。 可是真的不用去扁那个臭男人吗? 她的手很痒呢! 石兰成醒来时,已是下午时候。 张开眼,忆及自己身在何处,他几乎是跳起来的,还差点摔下沙发。 “傻蛋?”他郎身在空荡荡的屋内喊着,“小姑婆?” 无人回应。 看时间,都已经下午三点了,她该不会趁他睡觉的时候离开了吧? “要走也不说一声!”然后再想,“她可能是不想吵醒我吧!” 那女人清醒时是属于温柔贤淑派的,是有可能这么做。 然而,当石兰成看到梳妆台上那定着短短三字的信纸,还有五张千元大钞时,他的面色僵凝了。 怕是看错,他将那信纸翻了过来又翻了过去,确定只有“谢谢你”三人字,其他什么信息也未留下。 他颓然一屁股坐上梳妆椅,头靠在椅背上,仰头瞪着天花板。 “啧!真是白痴!”他嘲笑自己,“不过就是萍水相逢,是在期待什么?” 他昨天拉着她东奔西跑,说不定她千百个不愿意,却还是委屈自己成全了他,能得到“谢谢你”三个字,就该偷笑了。 而那五千元是跟他算个清楚吧! “唉,是自己心术不正能怪谁!”两指揉着酸痛的眼,心头一片失落。 昨天他出门想买早餐,才出了巷口就看到她掉着眼泪走过他面前。 一开始是好奇,可见她泪不曾休止,怕她出意外,而默默的跟在她后头走了好长一大段路。 后来,他实在受不了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他心头都闷了,索性将她叫住,用他自以为是的方法,想排解她的心情。 当他听到她被男友背叛的故事时,他的心跳了一下。 不只是因为他曾有过同样的经历,还有在当时闪过脑海的想法——若是我,一定会更懂得珍惜你! 就因为如此,他才强拉着她四处游玩,还趁她酒醉头脑一片胡涂时,偷亲了人家。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企图的!难怪老天爷不想帮他,让他睡得跟条猪没两样,就连人走了都没发觉。 石兰成用力抓了抓头,无奈的回身拿起手机与钱包塞入大衣口袋,离开了饭店。 虽然贺久坊是江映水的顶头上司,两人在同一家人力银行工作,但她并不认为因为两人分手了,就该有任何一方得因此辞职。 于是江映水仍如往常的态度平静的上班,在面对顶头上司,也就是客服部主任贺久坊时,一样不改其色,公事公办。 他们之间因碍于是办公室恋情,所以保密得很彻底,当初是怕受到太多的关注,现在却庆幸还好他们当初选择了保密,否则现下的麻烦恐怕不少。 然而,虽然江映水冷处理,但贺久坊可不这么认为。 他心中想结婚的对象还是只有江映水,其他的女人只是打发时间、发泄精力而已,所以他想尽办法想挽回她的感情,动作大到办公室的同事都察觉到两人不对劲了。 同事因而好奇的打探,贺久坊索性摆出哀兵姿态,说明他们两个其实已经交往半年的时间,日前因为误会导致江映水不开心,而与他冷战中。 他的态度摆得卑微,让办公室内的同事均对他产生同情,纷纷到江映水的面前替他说项。 他没有说出真正的实情让江映水十分不悦,尤其他的说法好似是她太无理取闹、心地强硬,更加深了她与他划清界线的决心。 同时,她也记挂着一件事——那个人为何都不曾打电话给她? 是他没发现手机内的号码吗? 可是都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再怎么样,通迅录里头多了一个号码,也该发现了吧! 怪只怪她当时急着要上班,没想到该先打一通电话到自己的手机,这样她就有他的号码,不用干等。 “映水,要不要一起去吃中餐?”一位女同事过来邀约。 江映水看了下时间,已经一点了,是她们这组的用餐时间。 “好。”她拿下通讯用的耳机,正要起身时,手机突然响了。 她迅速拿起手机,一见是陌生的来电号码,心跳直奔两百。 “喂,你好。”她的声音不可克制的颤抖。 “请问是江小姐吗?”一个低沉的男声入耳。 “我是。”他怎么这么客套的叫她江小姐?而且他电话中的声音比本人还要稍微高亢一点。 “我这里是幸福健康食品公司,请问最近有收到敝公司寄过去的dm吗?” 不是他…… 极度失望的她放下了手机,不自觉的切断通话,完全没想到她很没礼貌的挂了电话。 “是谁?”等着她一起去吃午餐的同事好奇的问。 “呃……噢……”江映水恍若大梦初醒的抬起头来,“推销的。”呃,她刚是不是毫无意识的就把人家的电话挂了? “是喔?”同事探究的眸光在她细致的脸上转了圈,“你是不是在等电话?” 水眸不解的回视,不明白同事怎么会这么问。 “我看你刚接电话的样子很急,好像正等着谁的来电。” 她的表现有这么明显吗?江映水错愕。 “没有啦!”她尴尬的笑了笑。 “等主任的?”同事口气很八卦。 江映水面色一正,“不是。” “你不愿再给主任机会吗?” “我跟他之间没有可能了。”她非常严肃的摇头。 “为什么?”同事未待她回答,又自顾自的说下去,“因为你另外交了男朋友了?” “什么?” “你刚在等新男友的电话?” “才不是!”江映水又急又快的否认。 “主任说你不肯回头,就是因为你交了新男朋友了。” “我才没有!”他怎么可以胡乱造谣! “他说你有带一个男人去揍过他。” 江映水错愕瞠目。 “是这样吗?映水?” 江映水深呼吸了口气再一口气,仍是遏止不了胸口的勃然怒气。 她双手在胸口紧握成拳,愤怒的吼:“我决定跟他分手,是因为他背着我在外头另交女朋友!是我捉奸在床,是我亲眼见到一个女人躺在他的床上,他还骗那个女人说我是他妹妹!现在他又乱造谣,这样的男人,我为什么要跟他复合!” 辞职信爽快的丢在经理的桌上,不管经理怎么好说歹说,江映水就是不肯继续留职,坚持要走。 原因之一是她再也不想见到贺久坊了!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在自家人力银行资料库里头瞧见了一则征人启事——国内最大的兰花栽培园正在招募客服人员,负责人的名字就叫石双业。 她记得很清楚,这是他爸爸的名字。 她也记得他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他爸爸决定从事兰花培育的那一年,他刚好出生,于是就为他起了一个一事无成的名字。 于是她做了一个她这一生最最勇敢的决定—— 两人之间断掉的线,由她来接上。 进入石家的兰园工作之后,江映水没有一天不是在忐忑的心情下来上班的。 她每日都期待着与他相见的那天,一想到他错愕的脸,她就忍不住窃笑。 到时她要用什么样的脸来面对他呢? 是要爽朗的跟他打招呼,还是调皮的说:“嘿,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想了很多可能,编了很多剧码,可太了解自己的她,大概也猜得到她可能会五官死板板,全身僵硬,假装云淡风轻的说声“嗨”而已吧! 然而,她都很难得很难得这么勇敢的决定来找他,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在自家的兰园工作,所以她上班快一个月了,都没见到他人。 后来他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这才知道原来除了兰园以外,石双业还另外成立了一家公司专门负责行销,而这家行销公司则由他儿子负责。 石兰成不只要负责公司的业务,美国那百公顷的栽培地,他也得定时过去巡视,更别说还有国内外各式大大小小的展览了,就连农业学校的技术指导也是由他负责安排。 他非常的忙碌,所以很少过来兰园。 而电话,仍是不曾接到半通。 她的热情逐渐冷却。 她的心逐渐平静。 回头想,她都不知道自个儿的冲劲是打哪来的! 再细想,她觉得自个儿脸皮真的好厚,就这样冲来人家的公司工作,是想干嘛?是要倒追他吗? 拿手捂着脸,她觉得羞耻得好想去死。 没打电话给她,不就清楚明白的表示他不想再与她有任何交集了吗? 他心地善良,一定是那天看到她哭得唏哩哗啦的,动了恻隐之心,嘴上说是要她陪他,其实是他陪着她抒解心情。 他不过是同情,她却自作多情的以为他也许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还好他没在兰园上班,也还好这一个月时间他都未出现,要不然若看到他错愕为难的脸,她一定会直接往旁边的墙一头撞上吧! 可是他这个月没来,不表示他以后都不会来啊! 如果他哪天突发奇想,或者想来看看他的父亲,或者有事得来兰园,刚好撞见她在这里上班,那怎么办? 她是不是辞职比较好? 辞职好了! 下了决定,江映水离开柜台,快步走向董事长办公室。 石家的兰园规模虽大,但员工主要都在温室工作,办公室内的员工人不多,办公室也不大,位于最后端的董事长办公室没一下就到了。 她举起拳头,牙一咬,敲下门。 “请进。”慈祥的老者声音传来。 她推门走入,“董事长。” 正在沙发上优闲喝茶看报的石双业抬起头来,“映水啊,什么事?” 石双业是名慈祥的老者,长年的运动习惯让他保有健康的身子,嗓音也很宏亮,光滑的面皮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已年近六十。 跟他那个老起来放的儿子还真是天差地别啊! “董事长,我……”她惴惴不安的双手在背后绞扭。 “嗯?”石双业神情和蔼的望着她。 呜……别这样看着她!他跟他儿子的眼睛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光灿明亮,她觉得她好像正在与他说话,小脸不自觉的燥热起来。 “董事长,我想……”她的汗在滴。 “想怎样?” “我想我可不可以做到这个月底就好……” “爸!” 身后突如其来的呼喊让她的背一僵。 石兰成大踏步走入,直接来到石双业的面前,“我把美国那边新品种的资料带回来了。” “真的吗?”石双业开心的接过带盆兰花,花瓣上细数可见七种颜色,晕染得绝美,让他大为惊喜,“让我看看,到底是怎样育种成功的!” “育种的资料都在这。”石兰成将厚厚的一大叠资料放入父亲手中。 趁着父子俩开心的讨论时,江映水悄悄的背对着他们转身,蹑手蹑脚的打算偷溜出办公室,直接整理私人物品,不告而别!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口,短短的距离却仿佛有千里远。 她凝着心听着北后热络的交谈,不断的祈祷他别转头、别发现、别转头、别发现…… “映水!”石双业突然想起办公室内还有另外一个人,而且话说到一半尚未说完哩,“你刚要跟我说什么?” 完了! 江映水像木头人一样僵立原地。 “谁?”石兰成回过头来。 他刚是不是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一个跟他母亲一样恶心得要命的名字? “董事长……”江映水刻意压低嗓音,好让他分辨不出,“你们先谈,我的事待会再说没关系。” “没关系,不差这一点时间,你说吧。” “那个……”冒着汗的小手抓住裙摆,“我可以等等……” “喂!” 低沉雄厚的嗓音就在她背后响起,估计离她不过两步远,她吓得心脏停止跳动,瞳孔放大,几乎快晕过去了。 石兰成站在她身后,两手叉腰命令,“转过身来。” 不行!她不能转过身去!她得逃才行! “你们谈……” “我叫你——”大手扣住纤肩,“转过身来!” 她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强迫转身,入眼,是大片厚实胸膛。 这么高大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江映水?”他眯眼。 噢,她不可以让他识破她的意图,不能被他察觉她的心情,否则她就真的直接一头撞墙算了! “我不知道这是你家的公司。”她僵着小脸,一字一字平板的像在背稿,“我是这两天才知道的,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会来这上班了。不过因为我知道了,所以我正打算辞职!我来找董事长就是因为我要辞职的关系。请董事长……呃……总经理……呃……反正请准许我辞职。”一连串的话完全没经过脑袋思考。 “辞职?” “对。”呃,她刚说了什么?她有没有不小心泄漏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思? “为什么?” 他问为什么了!天啊!她就的他问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知道这是你家的公司,所以我……” “跟我认识很丢脸?”石兰成的面色狰狞。“有我在的地方你就不想留?”所有再见到她的喜悦消失无踪。 “咦?呃?”她说的话听起来是这样的意思吗? “那你走。”他咬牙点头,“不送!” 第七章 江映水就像个机器人一样,脑袋空白一片无法思考,只有双脚无意识的往门口方向走,双手很自然地将门拉上。 屋内,父子俩对话—— “原来你认识映水?”石双业惊讶地问。 他的胸口一阵紧绷。 “不熟。” “不熟喔?”石双业也未再追问下去,“资料再给我看看……” 江映水不知道自个儿是怎样回到柜台的。 麻木的眼眶泛着泪,两手将桌面上的文件敲齐、放下,再敲齐、放下,连续做了十来次后,她忽然醒悟到文件早就整齐了,于是她拉开抽屉整理里头的物品。 蓝色签字笔是她自己带来的。 他说他跟她不熟。 塑胶资料夹是她自己带来的。 他叫她走! 健康食品是她自己带来的。 他说有她在的地方他就不想留……咦?手上整理的动作一顿。是哪个他在前面?是她在的地方他就不想留,还是他在的地方她就不想留? 他刚是怎么说的? 江映水用力摇了摇脑袋,好似这样做,混乱的思绪与记忆就会回归到正确的位子,然而任凭她摇得头都晕了,她还是记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要不要回去问清楚? 回臀刚离开椅面又颓然坐下。 他叫她走,不就是她在的地方他就不想留吗?这么清楚的回答,她有什么好困惑的? 唉! 双臂无力的垂落两旁,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真的好蠢好蠢喔…… “原来是用这样的方式杂交的啊……”石双业边阅览资料边点头,“它的芽苗……”他发现儿子的心不在焉,“怎么了?” “没事。”石兰成回过头来,思考了一会儿,“爸,我们等等再讨论,我先出去一下。”也未等父亲应答,就冲出办公室了。 来到前方的柜台,就见一个纤细的女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上,桌面上井然有序地排列着物品。 他瞪了她好一会儿,那神魂不知飞到哪的女人还是未发现他。 “喂!”他喊。 她如受到电击般跳了起来。 “什么事?”是嫌她整理的动作太慢?“我马上整理,马上走!” “等等!”他不耐烦地压住准备拿起文件的小手,“你原来的工作呢?” “原来的工作?喔,你是指人力银行的工作?” “什么时候辞掉的?” “一个月前辞掉的。” “那个男人刁难你?” 江映水抿紧委屈的嘴角,未回应。 “我跟你说,我很少会来兰园,我大都在销售公司那,还有在国外跑,你见到我的机会很少,所以你就继续留下来工作吧。” 她抬头,张大不解的水眸。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不准离职!”他可不想像那个混帐男人一样逼迫她离开。 “喂……”小手对着他的背影抬起,一会儿又放下。“干嘛对我这么好?”她用力咬紧唇,好锁住欲落的泪。 他总是这样,见人有困难就出手帮助,那是他的个性,与喜恶无关,明明如此,却让她更为难过。 “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这么好……”小手抓紧胸口的衣服,“就不要对我这么好嘛……” “……我问你,你眼中,你爱我什么,你总是吊我胃口,故作神秘爱说不说……” 最近爱情路途大顺遂,钓到健美猛男的秦展颜约会回家,幸福甜蜜的哼着歌,就连开门的动作都充满跃动。 “男生都这样,爱耍坏……啊!”她惊恐的瞪着黑暗的客厅中,沙发上一团不明黑影。 不不不不不不会吧?他们在向非萼的公寓里住了快三年的时间,从不曾见过好兄弟啊! “你……回……来……啦……” 天天天天天啊!这不就是电影里头,鬼最常说的开场白吗? 那哀怨的口气,她拖慢的音调,等等就会飘起来,直接冲到她面前了! 妈妈妈妈妈呀! “我……我没有害害害害害你,你不要要要要要害我……” 呜呜呜……她好怕!她快吓死了! 她爱看恐怖片没错,但不代表她就想遇到鬼、遇到杀人狂啊! “展……颜……” 啊啊啊啊啊……鬼竟然知道她的名字啊……她八成是来找替身的……救命啊! 沙发上的一团黑影有了形体,还真的往她的方向“飘”过来了。 “救救救救救命……”秦展颜双膝一软,正要翻白眼时,眼前突然一阵大亮。 “展颜,你干嘛跪在地上?” 秦展颜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眼前的形体逐渐聚焦。 “映水?”她“哇”的一声,猛抱住江映水的身子,“有鬼啊!有鬼啊!” “什么鬼?”江映水闻言也面色苍白。 “我刚一开门就看到有个鬼坐在沙发上,好恐怖喔!” “不会吧?我刚也坐在沙发上耶,难不成我跟鬼坐在一起了?” “她还跟我说‘你……回……来……啦’”她模仿那可怕的音调,“好恐怖好恐怖喔!” “我刚也有跟你说‘你回来啦’,该不会那鬼在学我吧?” 救命啊! “你刚才也有说?”秦展颜拉开她。 “对啊!”江映水害怕的左右张望,“我把灯打开了,鬼应该不见了吧!” “你是不是还有叫我名字?” “有啊!”江映水点点头。 “呿!”秦展颜一把推开她,“原来就是你!我还想说这房子大家住这么久了,从没发生过灵异现象,怎么今天会突然发生,原来都是你搞的鬼!”差点把她吓死,明天要找人收惊去! “我?”江映水指着自个儿鼻尖,“我没搞鬼啊!” “没搞鬼?没搞鬼你干嘛坐在客厅,也不开灯,是要吓死谁啊?” “我没发现天黑了嘛!”搞了半天,原来秦展颜口中的“鬼”指的是她啊! “小姐,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都快九点了,不到七点天色就暗了,怎么可能没发现天黑!”说谎也不编个精彩点的! “这么晚了?”她讶异看表。 江映水生来就不是说谎的料,若是说谎一定会全身僵硬,小脸红通通像刚煮熟的螃蟹,任谁看了都知道她骗人,可她现在态度十分自然,显见她说的是真的,所以秦展颜心生极大困惑。 “你在想事情喔?不然怎么连天黑都没发现?”而且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情,要不然不会专心成这样。 “喔,是啊……”她尴尬一笑,转身入屋。 “我早就觉得你最近不太对劲。”秦展颜以脚踢上大门,追了过去,“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江映水摇摇头。 “是不是你男朋友又怎么了?” “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啊!” “哪没有!上次我叫老爱诅咒别人的练巫婆去发明让人幸福的方法时,你不是说不用算你在内吗?这不就是你交到男朋友的意思吗?” “喔,那次喔……” “是怎样?” “没有啦,那是我误会了。” “误会?” “就是……就是我以为人家对我有意思,其实他对大家都是那样的。”察觉眼眶一阵酸,江映水忙别过头去,“是我搞错了啦!我先回房,准备洗澡。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 江映水别开头时眼角闪烁的泪光,秦展颜清楚的看见了。 她一个大跨步拉住好友,“等一下。” “干嘛?” “这么……”她解下包包上的一个手工制娃娃,“给你。” “这不是……” “这是当初你们四个合力缝制给我的幸福娃娃,现在我得到幸福了,也该换你了。喔,对了!”秦展颜拿出签字笔,在妹妹脚底下写下自个儿的名字,“这个娃娃包含了所有人的祝福,你一定会比我更幸福。” “展颜……”江映水感动得泪盈于睫。 “不用太感谢我啦!大家好来好去嘛!”呵呵呵…… “呜……”江映水用力抱住她,头抵在她肩上嚎啕大哭。 “哎哟,也不用感动成这样……”哭这么大声,她耳朵都快聋了,“当初你们送我这娃娃里敲了我一笔,你再还我就好。” “呜呜呜……” “有没有听到啊?”还她一顿丰盛的晚餐啊。 “呜呜呜……” 假装没听到是吧?可恶! 自那日之后,江映水还真的都未再见过石兰成了。 屈指数数,三个月就这样过去了,时节都转入夏天了。 她两手托着腮,肘靠着柜台,想他是真的在避着她吧! 他有没有可能发现她的感情,觉得她竟然短短时间就可以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太没节操、太过花痴,心底对她其实很蔑视? 她留了自己的电话在他手机里,他都不回应了,她还追到公司来,现在又厚脸皮地留下,逼得老板儿子不敢出现在公司内,就怕她不知羞耻地倒追,有没有可能是这样? “讨厌啊!”她烦躁地抓乱一头长发。“江映水,你真是个麻烦精!” “映水。”一位在温室内工作的员工跑进办公室。“气象说过几天可能有台风要来,我们又要做防台工作,又要照顾兰花,有点忙不过来,你能不能来帮忙一下?” “好啊!”江映水立刻自抽屉内拿出发束扎好一头长发,跟着那名员工走向温室。 她的工作其实不会很繁重,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在接待来兰园参观的游客,接接电话、打打文件、统计资料,好让行销公司那方面能够对这里的情形了如指掌。 可兰园也不是三天两头就有游客来参观,所以满多时候她都是在网路上随便乱逛,或者发呆空想。 如果忙一点也好,这样她就不会老是在胡思乱想了。 难怪人家说工作是治疗失恋的最佳良药。 做好防台工作,天色也晚了,江映水敲着僵直的肩走回柜台整理物品准备回家。这时,门口的自动门突然开启,一听见挂在手把的风铃声响,她直觉的抬头招呼。 “你好……”她一愣。 来者同样一愣。 “你怎么还在?”石兰成诧异地问,“不是早超过下班时间了?” 他该不会都是下班后才来公司,所以她才从未见到他吧? 果然是在躲她呢!她不由得苦笑。 “我帮忙做防台工作,刚刚才做完。” “辛苦了,回去的路上小心。”他朝她点了下头,走向董事长办公室。 “石兰成!”她冲动得叫住他。 他回身,静待她的下文。 “你不用刻意避开我。”她说,“这是你家的公司,没有道理乞丐赶庙公。” “你不会不舒服?” 不舒服?她吗? 他是怕她看到他,感觉难堪,所以才刻意回避的? 他的体贴真的让她好难过好难过…… “不会呀!我想,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吧?” 她有些忐忑地望着他,怯怯希冀他能点头答应。 虽然明知他的个性,他不会拒绝,她还是感到不安。 黑眸定定地瞧了她好一会儿,貌似不太甘愿地点头。 “嗯,也对。我先去我爸办公室找资料,拜!” “拜。”她勉强笑了笑。 有这么困扰吗?瞪着高大背影的水眸眼角滑下了泪。 还是辞职好了。江映水咬着唇想。 等过几天,董事长回国,她就跟他辞职吧…… 气象局预测的轻台,在登陆前却转为中度台风,外头风大雨大,放台风假的江映水望着窗外被吹得乱七八糟的行道树,心头很是担忧。 不晓得温室的情况如何? 风雨这么强,防台的措施不晓得会不会不够? 在兰园工作四个多月了,她与里头的员工相处得极好,那些大叔大婶都对她很疼爱,董事长更是,还有他们辛苦栽植的兰花,每一株都备受细心呵护,成长得美极了,若是因台风而心血尽失,心不晓得有多痛! 尤其是他,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映水,你干嘛一直盯着窗外?台风天有这么好看喔?” 在客厅翻阅小说,嘴里啃着杂粮面包的练彤云好奇地问。 “我想我要不要去一趟。” “去哪?” “兰园。” “啊?这种天气?” “我还是去看看好了。”她走到玄关穿鞋。 “不是吧!很危险耶!” “捷运离我们家很近,很快就到了。”她不顾练彤云阻止,强硬出门。 冒着大风大雨进了兰园,虽然身着雨衣,江映水还是几乎全身湿透。 办公室后方的栽培温室只见男性员工们忙碌地来去,替温室加强防护,就怕心血毁于一旦。 原来大家都来了。她还看到未穿雨衣直接暴露在风雨中,浑身尽湿的石兰成嘴咬着铁钉,正在钉木架。 “再给我一根!”他于事无补地揩掉遮蔽视线的雨。 “好。”江映水费尽吃奶力气拿起木条。 接过的同时,他发现她的到来。 “你来干嘛?”他瞠眼问。 外头在刮台风,她又是怎么来的? “我来帮忙。” “拜托,风雨这么强,你回办公室去!” “我虽然力气不大,但多少还是可以帮忙,你赶快钉木架,免得强风吹垮了温室。” “这里我们忙就好,你回办公室!” “你不要啰唆啦!快点钉啦!”江映水不再理会他,转去温室内帮忙修补破损的地方。 这女人!石兰成快速将手上的木条钉好,下了木梯进温室抓人。 “这边我压好了,快黏上。”江映水压着裂开的玻璃,旁边的大叔连忙拉开胶布贴上。 “江映水……” “大家小心!”外头忽然有人大喊。 不知自何处吹来的招牌撞上温室,玻璃与遮光罩碎裂,自江映水的头上掉落。 “小心!”高大的躯体连忙护住她。 玻璃在两人的脚旁碎落一地,确定不会再有其他玻璃掉落后,石兰成才将她放开。 他仰头看着顶端破了个大洞、雨水尽泄的温室,立刻下命令,“把兰花移开。勇伯,你跟阿成去把招牌拿开,免得它掉落伤到人。” “okok!”被点名的两人利落地出去处理。 “你受伤了。”江映水捂着嘴,吃惊地瞪着他手臂上怵目惊心的伤口。 他撇过头去看了一眼,“没关系。倒是你赶快回办公室去,听到了没有?” 顽固的小女人这次总算听话地离开,石兰成才安了心准备回去钉木架时,却又看到被大风吹得脚步迟缓的她拿着医药箱,踉踉跄跄地跑来。 “我帮你包扎。”她将正欲上木梯的他拉下。 “雨淋了还不是一样会湿。” “有防水透气胶布。”她执拗地硬将他往温室内拖,“不处理会发炎的!万一手臂废了怎么办?我现在也是做紧急处置而已,晚点还是要去看医生!”她拿起碘酒,豪爽地直接倒上他的手臂。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唆?” “我本来就很啰唆。” “你明明只有酒醉的时候才啰唆。” “我酒醉……”她愕愣地抬头,“我什么时候酒醉?” 石兰成心虚地撇过头去,“没事。你快包扎,还有很多事要做。” “喔,好!”对,现在帮他包扎才是最重要的! 江映水小心翼翼地擦掉多余的碘洒,皮开肉绽的伤口比她想像得还要严重,上头还有玻璃碎屑,她只能拿着夹子一块一块地清理。 一定很痛!她咬着唇,心头好不舍。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而他还要装没事样,明明很痛的呀…… “你脸上这是雨还是泪?”粗鲁的手抹掉她颊上的一片湿意,才抹掉,紧接着又泛滥一片。“你真的很爱哭!” 第一次遇到她时,她可以哭过数十条街,就知道她的哭功有多厉害了。 “我本来就很哭!”她每眨眼一次,泪就掉一串。 “有什么好哭的?受伤的是我又不是你。”干嘛哭得好像家里死了人似的! “我看了很痛……” “痛就不要看!”他拿走夹子,“又不是什么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回办公室去。” “这样还不叫什么伤?”她抢回夹子,“你给我乖乖站好!” “你……” “不要否定我做的一切!” “你……” “不准再叫我回办公室!”她狠狠瞪她。 “我是要叫你动作快点,护士小姐,我很乖很听话,好不好?”真的是败给她了! “好。” “我都这么乖了你还哭屁啊?”眼泪不用钱是吧? “不要管我!”她就是想哭,不行吗? “好,不管!”他不管才怪!“我怎么可能不管!江映水,你到底在哭什么?只不过是受点伤,你干嘛哭得像你当日失恋一样?” 处理伤口的小手一顿,石兰成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对不起,我……” “我是失恋了啊。” “啊?”她又失恋了? 原来她早另有喜欢的人了……他心头不由得一阵苦涩。 “那家伙做错了什么?” “他对我太好。” “太好?”太好会失恋?他还真是打出娘胎第一次听说。 “好到我好恨他!”她气愤的泪眼抬起,“好恨好恨他!” ※文中引用的歌词,歌名:“in your eyes”/作词者:崔惟楷。 第八章 水润眸子中迸发的恨意重重震慑了他。 是什么样的男人让她投下如此浓厚的感情? 浓烈的恨也代表了炙热的爱,像似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难以呼吸。 然而,即使心痛,拉扯仍是面目自若的低声柔问:“他做了什么?” 他怎么能用这么事不关已的态度询问? 她的事真的无法在他心上起任何波澜? 即使早就清楚,她还是好难受好难受,难受到恨不得眼前的男人能够承担她的痛苦。 于是—— “啊喔!”猝不及防的石兰成吃痛大喊。 这女人竟然直接自他的伤口打下去?! “你搞什么鬼啊?”靠!刚才温柔帮他挑玻璃的画面难道是他在做白日梦? “我玻璃已经清完了,再帮你消毒一次。”她不选择无痛的碘酒,而是选择刺激性强的双氧水。 瓶盖打开,整瓶倒下—— “啊!”痛死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疼都忍不住?” 这很痛耶!石兰成大口喘着气。 “你被男人抛弃也不要发泄在我身上!” 还说?! 江映水拿棉花擦拭流下来的双氧水,动作十分粗鲁,好几次不知是手滑还是故意,指甲插入了他的伤处。 “啊啊啊……”妈呀!她是在藉机报复吗? 痛死你!痛死你!江映水咬着牙,心中怒吼。 “你别用了。”玻璃砸下来的瞬间都没这么痛。“我自己来。” “我帮你!”她快他一步拿走药膏。 江映水用力扭开瓶盖,以棉花棒沾取一大坨黄绿色药膏,转身,眸中带着凶狠杀气,眼看着就要直接戳入他的伤口—— “算了,你高兴就好。”他把手臂朝棉花棒方向移,“如果这样你就不会哭的话,随便你吧。” 捏着棉花棒的指尖用力,指节失去了血色。 “哇哩,又哭?”石兰成几乎要抚额叹息了。“你到底要怎样啊?” 该死的又是哪个男人让她如此伤心? 这个傻蛋该不会又遇上一个花心大萝卜了吧? 江映水不语,所有的情绪都写在奔流的泪水中。 她咬着唇无声哭泣,双手的忙碌未曾停歇,抹好药膏、敷纱布、贴防水胶布,姿态坚强得让他好心疼。 “好了!”她用力抹掉模糊视线的泪水。 “傻蛋,我说,你下次交男朋友可以先带给我看看,让我帮你鉴定一下,男人看男人总是比较准,才不会每次被抛弃……哎哟!”她拿医药箱丢他? “要你管!”江映水所有的怨恨集中在临别前的一眼。 “喂……”抬起的手在她奔离开温室后,无奈的放置后脑勺,烦躁的用力搓开一头湿法。 他怎么这么白目?又没人要他提供意见,鸡婆个什么鬼。 弯身将散落一地的医药品捡起,正要合上盖子,一张a4大的纸张突然横入他跟医药箱之间。 石兰成定睛一看,“辞职”两个字以大特写撞入他眼中。 “你要辞……” “我要辞职!”坚定的说话,江映水将辞职信丢到他胸口,头也不回的跑掉。 又来这招! 跟他同一间公司有这么为难吗? 他都已经想尽办法避开她了。为什么还是不肯留下? 罢了,她若是要走便走吧,如果在这工作让她感到不愉快,他实在不该逼迫她留下。 “怎么了?”好不容易移开重死人招牌的勇伯走进温室,“我刚好像一直听到你们在吵架的声音?” “没有啦!”石兰成回应得有气无力。“我出去忙了。” “这是什么?”勇伯好奇的拿起放置在架上的辞职信,“映水要辞职?”他吃惊的瞪大眼,“为什么?大家不是工作得很愉快吗?”他不明所以的往下看,“辞职理由,我喜欢你?什么东西?哪有辞职理由叫我喜欢你的?这是现在年轻人新发明的玩意儿吗……”手中的纸忽地被抽走,锐利的纸在他虎口划出一道口子。“哇哩咧,痛死了!”勇伯赶忙打开医药箱找寻伤药,边问石兰成,“喂喂,那是什么意思啊?” 只见石兰成铁青着一张脸,快步冲出温室。 “好歹也回答我一下再走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耐性都没有……哎哟,好痛!”他怎么这么白痴,把双氧水当成碘酒了?痛痛痛死了啦! 过分的人! 可恶的人! 什么鉴定! 什么叫做帮她鉴定男朋友? 好过分好过分好过分! 强风将雨帽吹开,她也不管,反正就算没下雨,她的脸一样是湿透的。 她知道,感情这事不是你给,对方就一定得收,她是在无理取闹,她根本没有任何应该气他、恼他、恨他的资格。 她知道,她统统都知道! 可是她还是好气恼好恨! 她宁愿他什么都不管,彻彻底底将她当成没有关系的人,而不是用温柔的语气说要帮她挑选男朋友,以免她又被抛弃! “我不需要你的好意……”呜呜呜……“我宁愿你不要对我好!”呜呜呜……“一无所有就不会有所求了呀……”呜呜呜…… “江映水!”背后传来呼唤。 她浑身一僵。 他干嘛追来? 他干嘛追来呀! 她可一点都不想自他口中听到任何歉意,听到他用抱歉的语气说他无法接受她的感情,劝她要想开,另外去寻找更美好的幸福。 她一点都不想! 于是江映水加快脚步,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奔跑起来。 “江映水,你给我站住!” 才不要! 她跑得更快。 “王八蛋!”她不会以为她跑得过他吧?好歹他读书时,还是田径选手!“叫你给我……”巨掌扣上细臂,硬生生将她转过来。“站住!你是耳聋没听到啊?” “放开我!”她用力拉扯掐得她生疼的大手,“不要抓我……”尾音直接没入他口中。 她惊愕万分的眨着水润眸子。 呜……雨水流入眼睛好痛! 可就算再痛。她还是努力的张大眼。想看清楚几乎贴到小脸上的俊颜是否真是他的,印上她唇的,是否真是他的! 她全身僵硬完全没反应,石兰成不悦的抬起头来,对着她吼:“干什么?眼睛瞪那么大,是怎样?不能亲吗?” “你……”江映水回过神来,“你干嘛亲我?” “你能喜欢我,我为什么不能亲你?”该死的!谁来缓和一下他胸口跳得激烈的心? 他觉得他兴奋得快要晕倒了! “只要有人喜欢你,你就会亲她?”有没有这么没节操啊? 俊眸危险眯起,大掌狠扣住纤细双肩,“江映水,你脑袋装屎啊?我有这么博爱,还是这么缺人爱!只要有人喜欢我,我就会亲吗?” “不然呢?”她的身躯在颤抖,分不清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太激动。 他不是不喜欢她吗?那为什么要亲她? 他该不会是看她可怜,所以施舍同情在她身上吧? “我的天!”石兰成无力的额抵上她的,“你一定是恶魔转世的,才会这样折磨我,让我没一天好过。” “折磨的人明明是你,你不要做贼的喊捉贼!” “我折磨你什么了?”他咬牙切齿的问道。 “你都没有打电话给我。” “你又没有给我电话,我怎么打跟你!”干脆来算一下帐好了,“你那天就这样悄悄的给我走了,只留下五张千元大钞跟三个字‘谢谢你’,他妈的我需要你谢吗?你是怎样?连朋友不用做了就是!” “我还有留电话。” “你留在哪里?”鬼扯! “留在你手机里。” “手机?!” “拿出来,我证明给你看。” 石兰成自裤袋拿出手机,并移了下身子,以免雨水把他的手机淋坏了。 他的手机跟她是同一个牌子,功能都差不多,所以江映水很快的就进入通讯录中找寻自个儿的资料。 “电话怎么这么多?”“江”是ㄐ开头,应该很快就会找到啊! 拇指按按按,又按按按,按了老半天终于让她找到了。 “看到没,铁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可以辩解得?”她红着眼举高手机,气愤的瞪他。 “你就这样直接输入我的通讯录?” “对!” “你除了写‘谢谢你’三个字,就不会另外再加写你留了电话在我手机,或直接写在纸上给我吗?”我的妈呀!那他那时候的失落算什么?懊恼算什么?惆怅算什么? 这女人做事一定要这么迂回吗?就连“我喜欢你”四个字都不会直接开口,而是写在辞职信,如果不是勇伯多事看到,说不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切碎丢进资源回收桶了,而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女人其实曾经喜欢过他。 他将因此错过! 混账!他有可能因此错过她耶! 只是越想越生气! “我就不相信你这几个月都不会打电话,都不会看通讯录!”他根本是在狡辩。 “江小姐!”他恼了,“你要不要看我的通讯录中有几笔电话?你不觉得你刚刚在找号码找很久吗?客户、员工、朋友、亲戚,加起来将近一千笔的资料,我会脑袋秀逗的全部放在一块儿吗?我当然有做分类!需要打电话时直接从分类里头去找,谁会知道你加了电话在里头啊!”气得他脑浆都快滚沸了! “呃……”是这样吗? 石兰成将手机抢回来,手指快速在键盘上飞舞。 “你在干嘛?”他该不会要删了她的电话吧? “我现在……”他按下号码“1”,荧幕上跳出她的名字。 “把你加入快速拨号里头,以后我只要按1就可以打给你,这样行了吧?” “那本来‘1’的那个人呢?” “那个位子一直是空的,我打算留给我心爱的人。” “咦?” “咦什么咦?” “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 他眯眼。 “所以一直都不跟我联络……” 浓眉微挑。 “还说有我在的地方就不想留……” 薄唇抿紧。 “还说跟我不熟……” “江映水!” “是!”她惊地一跳。 “我们究竟要在大风大雨中站多久?”再这样淋下去一定会重感冒! 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喔……”江映水转身往车站方向走。 “去哪?” “回家。” “办公室跟你家哪个近?” “……” “哪个近?” “办公室……” “那就跟我回去,等等我送你回家。” “喔。”她再转往另一个方向走。 “江映水。” “什么事?”又怎么了? 石兰成猛地将她拉入怀里,薄唇覆上她的,“先让我亲一下,否则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呃……呃呃呃……为啥他现在看起来好兴奋的样子,跟他刚才面无表情的冷静样判若两人? “我们……” “别说话,再让我抱一下!” 他将她抱得好紧好紧,紧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然而双臂的紧缚力道却传递过来他所有的欣悦,暖暖的流入她的胸口。 她明白了,这个男人也喜欢她的! 也许,当他以为她没留下任何联络方式时,他的失望并不亚于迟迟等不到电话的她。 他对她的好,不是因为他对谁都这样,而是因为她是特别的! 江映水微笑偎入他厚实的胸口,藕臂柔柔圈住他的腰。 “我们走吧,不然等等真的会感冒。” “好。”她乖顺点头。 石兰成牵起她的手,一块儿走向办公室。 “我记得我爸办公室内有吹风机,你先把衣服跟头发吹干。” “好。” “喝点热水祛寒。” “好。” “等等别去温室帮忙了,粗工由我们这些男人来做就好了,知道吗?” “好。” “我车子里好像有昨天从干洗店拿回来的衣服,我等等拿来给你穿好了,免得穿着湿衣服着凉了。” “好。”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好。 这个男人很啰唆,可是每一句啰唆都是为了她好,所以她很爱,很爱很爱…… “我跟你说。” “什么?” “我打第一眼看到你在路边哭就对你有好感了。” “啊?”没想到她哭泣的模样还能让人倾心? “不联络不是我的错,这你知道吧?” “我知道……”谁知道他有那么多电话嘛! “是你说有我的地方你就不想留的,不是有你的地方我就不想留。” “我才没有这么说!” “有!” “没有!” “就是有!所以我才会生气的说我们不熟。” 她不服的嘟嘴。“我才没有说,一定是你听错了!” “江映水……” “不要一直连名带姓叫我。这样好像我们真的很不熟!” “可是你的名字真的很恶心!” 她喘了一大口气,明显在压抑。 “好啦!”石兰成薄唇动了动,动了又动,“映……”恶…… “水……” “再叫一次。” “映……映水……”他鸡皮疙瘩起来了。 “再叫一次。”娇嫩柔情似水。 她媚笑看他的模样真动人,就冲着这甜入人心的笑容,他豁出去了。 “映水!”她的笑真甜。“映水映水!”好甜啊。“映水映水映水!”熊臂圈住娇人儿,“我爱你!” “你要调我的客服去当助理?”石双业拿下老花眼睛,几乎被松弛皮盖住的眸子精光毕现的张开,“我看是假公济私,把女朋友带在身边吧。” 哼哼!姜可是老的辣,不要以为那点小小的心思,他这个当人老爸的看不出来!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隐瞒了。对,就是这样,我已经帮你在人力银行刊登征客服的征才启事,新客服明天就会报到!报告完毕,老爸再见。” “小子!”石双业叫住他。“我知道映水是个好女孩,不过很多事很难说。”想当初他那个前女朋友表现得温顺良善,他也以为将来必定是他的媳妇了,谁知去读个书就被阿兜仔拐走了,而且还吞掉他儿子三百万。“记得,凡是未定局之前,别拿钱帮人家老婆。” 闻言,石兰成眉头一蹙,坚定道:“她不会!” “当初我以为沈清襄不会,谁知道她拐得更多。”石双业轻叹一声,“你呀,就是没看女人的眼光,第一个女朋友敲了你十万,第二个敲了你五十万,第三个三百万,该不会这个连公司都没了吧?” “爸,请你不要侮辱她!” “我是担心……” “如果她真是这样,那我就认了!”石兰成恼怒的甩门走出,“砰”的一声,差点吓停石双业脆弱的心脏。 “我也是担心啊!把你生得这么高大强壮,偏偏心地比女人还软,女人一哭一求就什么都答应了,事后也不替自己要点赔偿什么的,白白的就送了人了!”石双业重叹了口气,“这根本算笨了吧?” 他无奈的望着桌上去世多年的妻子照片,“涵烟啊,你干嘛生一个烂好人儿子给我啊?你可要保佑,这次的对象可别又是为了他的钱而来,我怕兰成承受不住啊!” 想那次沈清襄被儿子捉奸在床,他表面不说,仍是努力工作,但他晓得傻儿子足足有一年的时间没有酒跟安眠药根本无法入睡,他看得很心痛哪! “就这次!”布满皱纹的老手抚上相框中的妻子笑颜,“给他一个完美的爱情吧……” 第九章 虽然石兰成坚定的否定了石双业的臆测,但不可否认的,父亲说的话在他心中发了酵,毕竟前例历历在目,父亲会这么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他坚信,江映水跟之前的女朋友绝对不一样,她蕙质兰心、温柔贤淑、体贴多情,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女孩,他不容许父亲对她的人格有任何存疑。 于是,石双业三不五时就会接到如下的简讯—— 爸,我今天跟映水去加州参加花卉展览时,旁边有位贵妇人身上背了一个prada包,我看她很喜爱,想买给她,可她说这种包她平常很少机会背,所以笑笑拒绝了。我觉得她真的跟以前的女友不同,你不用再担没必要的心了! 拜托!这叫以退为进!他的儿子怎么这么蠢啊? 爸,我今天跟映水到东京参加兰花展,旁边的展馆正好在举行珠宝展,我相中了一款钻饰想送给映水,却被她拒绝了,还说珠宝太贵重,不希望我花这么多钱在她身上。你说,她是不是个淡泊无欲的好女孩? 呿!那是因为她巴望以后你买更大的钻石给她,懂不懂啊!石双业不以为然的翻白眼! 亏儿子在商场打滚多年,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 爸,今天是映水生日,我想买台车送她,却被拒绝了!她说没什么机会开车,不需要花这笔钱,只要陪她吃顿饭就行了。她真的是个好女孩,你说是吧? 车子?什么车子?不会是专门设计给女孩开的小车吧?那她当然看不上啊!买台双b,买台蓝宝坚尼,看她收不收! 笨!笨死了的笨! 石双业无奈的将手机丢到一旁,没多久,简讯通知又响了,一看是儿子发来的,他连点进去阅览的动力都没有。 反正一定又是在举证江映水那女孩图的不是他的钱,是真心想跟他在一起等等一大堆废话,看都懒得看。 当初那个沈清襄不也跟他交往一年才露出狐狸尾巴,心机深沉的女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露馅的。 只是不知这个江映水会撑到何时才会露出真面目。 儿子的青春、金钱,可不能就这样被白白误掉啊! 必须快刀斩乱麻,要不等儿子越陷越深,那女人再挖一个大洞给他跳,一切都来不及啦! 还好蠢儿子有个精明的老爸,这次,他一定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儿子跳入火坑,白白当了火山孝子。 他一定要想个办法摘下那女人的丑恶面具! 儿子,等着,爸来救你了! 江映水一自浴室出来,就看到半躺在床上的石兰成拿着手机似乎正在发简讯。 “发简讯啊?” “嗯,发给我爸,报告一下今天展览的情况。” 在日本千叶县的幕张展览馆所举办的ifex,是亚洲最大的花卉商谈展,为期三天,共计有三十几个国家,一千一百多间花卉公司参展,石家兰园也是其中一家。 今日,是商谈展的第一天,参观者破万,几乎都是业界相关人士,将整个会场挤得水泄不通,也因此忙坏了工作人员。 “那我也要发简讯给我的好姊妹们!”江映水使出自己的手机,大刺刺的躺上他的床,头枕上他的小腹,左右两手拇指快速在键盘上操作。 卧室内有两张单人床,是他贴心的要求。 他清楚她的坚持,未成婚之前,绝对不会有任何亲密关系,所以每回有住宿饭店需要时,他都是订两张床的房间,是为了她的原则,同时也是为了自己。 对于自身的自制力,他很有把握,但是当美女在怀,手环着柔软的香躯,却什么都不能做,那痛苦,难以言喻。 就好比现在,天真单纯,对男人的生理现象一无所知的她,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躺在他的小腹上,他就觉得他的欲望之源已经快要膨胀升腾了。 要命! 可千万别被她发现啊! 石兰成放下才打到一半的简讯——里头内容都是为江映水歌功颂德——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口饮尽。 该死!冰块怎么都融了,这下怎么降温啊? 与她交往的这半年来,结婚念头一直在脑海中盘旋。他受得虽是西方教育,骨子里其实很传统,每段恋爱他都会预先想到未来,规划出完美的蓝图,而映水则是让他动结婚念头最强烈的一个,可在未摆平父亲这一关前,他不会将求婚说出口。 父亲虽然对映水有礼友好,但他很清楚这只是表面工夫,实际上,他一直把她当成跟沈清襄同类型的女人,与他交往都是为了钱,所以他无所不用其极的赞美她的好,就是希望父亲能够改变想法。 不过父亲那个老顽固啊,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说服他,唉! “我打好了!”江映水螓首转了半圈。 呜……他的“那里”好痛! “你还没打好喔?”怎么打那么久? “要报告的事比较多……”他的身体好热,可是他的头很冷,正在发冷汗,刚洗衣过的头发又湿了。 “很多的话怎么不写e-mail呢?” 其实报告的e-mail他早就写好传送出去了,简讯发的都是他一发现映水的优点,就马上告知父亲,企图说服他改变观点的内容。 这些内容不能让映水看到,否则她必会很伤心原来父亲对她的友好都是虚伪敷衍的。 “我打得差不多了。”先暂存,明天再写好了。“要不要睡了?今晚忙了一天,应该很累了吧?” “好。”她俐落弹身跳起。 呼!他暗地吁了口气。 等等去洗个冷水澡…… “兰成。” “啊?什、什么事?”他心虚回头,却见江映水手上抱着被子,立于床前。 “我们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一……”咳,口水噎到,“一起睡?”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这不是要他明天带着两颗黑轮上展场吗? 最要命的是,这晚的漫漫长夜叫他怎么度过啊? “对啊!”他怎么看起来很犹豫?“不好吗?” “我……”石兰成赶快吞口水,免得又被噎到,“床不是很大……” “不会啊!”她跃上床,躺下,直接钻入他怀里,“刚刚好!” 喔,软玉温香在怀,痛啊…… 石兰成迅速将臀部往后挪,预防她发现他其实已经起了生理现象。 “兰成,你干嘛成这样,腰不酸吗?”他现在的模样很好笑耶,像一个大大的<字。 “你别管,我习惯这样睡。”他将她好奇抬起的头压下,顺便连灯光一起关掉。“快睡。” “好,晚安。”水眸闭上。 很好,她睡了,现在他得赶快替自己降温。 来想一些公事好了,今天有两千三百五十二家花店下订,八百九十六家进出口商下订,一千两百一十九家景观设计业下订…… “兰成。” “什么事?”他差点跳起来。 “我刚在想,转眼间,我们交往已经半年了。这半年的时间我跟在你身边当助理四处跑,生活过得好充实。” “充实就好、充实就好。快睡吧……” “在遇见你之前,我都没有出过国,没想到遇到你之后,护照都快盖满了!从乡巴佬变身成国际人士,转变好大喔!” “你开心就好。快睡吧……” “曾经,我很伤心前男友对我的背叛,可是我现在却觉得,如果不是他背叛,我也不会遇见你,不会遇见这么疼我、爱我的你,所以谁说危机不是转机呢!” “对!就算吃了闭门羹,上帝还是会为你另外开窗的!赶快睡……” “那你呢?你觉得我的表现怎样?有没有让你失望?” “不会,你是我最完美的女友!”他很想亲亲她,以表示话中的诚意,可是他根本就没那个胆,就怕唇一碰上了,就连身体也分不开了! “真的吗?我好开心!”她转身抱住他。 我的……妈呀…… 他坚持了许久的……许久的努力啊…… “其实我考虑了很久……” 仅剩星火的欲火这下又死灰复燃了! “以前我的确有很多坚持跟原则,但经过这一段时间,我已经有点改变了,不过我不是因为受到国外开放风气的影响喔,而是因为我觉得我已经遇到一个可以全然信任的对象,所以我觉得我也可以不用再那么坚持我的坚持了。” “嗯,很好很好!”拍拍头,“快睡……” “今晚我们在一起吧!” “嗯,好,快睡……”咦? “你真的要我睡吗?” 就算在一片昏暗中,他也可以看到她的水眸正满含羞涩的望着他。 “映水……”石兰成吞了好大一口唾沫,“你是说……” 他不敢确定,“你确定……”他没有把握她的意思与他脑子里的绮丽幻想是同样的东西。“那个在一起是指那个在一起?” “呵!”他的小心翼翼惹笑了她。 他就是这样,让人心疼又心怜。 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了,常投宿在同一间房间,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为了她而常与欲望奋战,三更半夜爬起来洗冷水澡,还不敢让她发现,偷偷盛在洗手台里,还放了一大包冰块,慢慢的、慢慢的以手泼水来浇熄欲火。 江映水翻身一跃,直接以行动来证明。 “你觉得呢?”骑坐在他身上的她俯首吻上不敢置信的唇。 喔,耶! “不让你睡!”就算没有马x夯,他也可以挺进到天明! “明天记得准备好一打咖啡!” 第二天的商谈展,人潮比昨日更为汹涌,可偏偏不晓得谁狂打电话来,手机震动得江映水大腿都快麻了,就是没那个空档去接电话。 好不容易中午时间人少了一些,处理完一位客人后,江映水交代旁边的工作人员一声,走到较为安静的角落,自口袋中拿出还在狂震的手机。 一看到萤幕上的来电显示,她大惊失色。 是董事长! 他拚命狂call肯定有重要的事,她竟然迟至现在才接,不晓得他会不会气到怒发冲冠! 她赶忙推开滑盖机,凑至耳边,“喂,董事长……” “兰成啊,大事不好了!不好了!” 不会吧?是打错电话的?但听他语气十万火急得像是眼泪都飙出来了,让她的心也跟着拧紧。 “董事长,我是映水,这是我的电话,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着急?” “是你的电话?”故意打错电话的石双业假装惊讶的一愣。 “是啊,是我的!你急着要找兰成吗?他现在在忙,还是我请他先接一下电话……” “不用不用,你是兰成的女朋友,说给你听,再由你转达给他也是一样……唉……唉……怎么办啊……” 石双业不仅是个成功的兰花栽植达人,也是名成功的行销企业家,他总是意气风发,意态从容,从不曾听闻他如此慌乱、无措的语气,害得江映水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董事长,发生什么事了?” “这……这说来丢脸啊!”他顿了下,感觉像是在抹泪,“之前啊,有个人拿了新培种育苗来,那花真是美啊,每一瓣花瓣上头的纹路都不同,每一朵都独一无二。那人说他愿意将育种方法透露给我,只是那花难栽植,只有中部的气候才适合,而且还要新的仪器设备帮助,所以我就在南投那里买了一大片土地,添购了新设备,还为了新种苗付了一大笔钱给那个男的。谁知道那个男的竟然是个骗子,拐了我的钱跑了,留下的半残种苗根本没屁用,再加上我为了买土地跟设备向银行借了一大笔钱,造成现在资金缺口五千万……我完了!真的完了!我的石家兰园就要破产了!” 石双业有模有样的哭号,心想石家要破产了,不只一无所有还负债累累,这女的一定会露出狐狸尾巴来的! “怎么会这样?”董事长怎么会这么胡涂啊?“那现在怎么办?” “我知道怎么办还要打电话问兰成吗?对了,映水,你能不能也帮我想想办法?你是兰成的女朋友,帮忙出点力吧!帮伯父去跟朋友借点钱周转一下好吗?” “我……”她的朋友都是上班族,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 哼!犹豫了吧!他就晓得,这女人完全是向钱看,巴上他儿子,全都是为了石家的财产。 “映水,你不忍看兰成变得一无所有吧?这关若挺不过的话,台湾、美国这两边的土地都得变卖,恐怕不只是一无所有,还会背了一屁股债!我都这么老了,你不忍看我流落街头吧?你不忍看兰成从总经理变成乞丐吧?” “伯父,你让我想想,我晚点再回你电话好吗?” 哼!想想!其实是要想着怎么抽身、怎么落跑吧!就说儿子没看女人的眼光,以后他要交往的对象一定先由他来挑,他准了,儿子才准交! “映水,石家全靠你了!你一定要帮这个忙啊!” “董事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我等等打电话给你。” 江映水快步走回会场,见石兰成身边还有两三个客人在招呼,一时之间应是抽不出身来。 怎么办?可不能让石家兰园毁于一旦啊! 虽然石兰成很爱说他继承的是家业,不是靠自己白手起家,与一事无成无异,但她晓得他跟他父亲一样深爱兰花,每次只要成功育种出新品,就高兴得睡不着觉,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两父子的心血毁于一旦,而袖手旁观呢? 她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拿起手机,她坚定的拨回台湾。 “喂,小舅舅吗?我是映水,不好意思,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映水,好久不见!”身为会计师的映水小舅放下手上的工作,走向茶水间为自己倒了杯咖啡,“是什么事要我帮忙?” “我爸妈不是留给我一块土地跟一栋公寓吗?请问如果把那些都卖了,可以拿到多少钱?” 闻言,小舅脸色微凝,“你为什么需要为笔钱?出了什么事了?” 那两份产业是姊姊夫妇留给独生女的遗产,若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映水不可能轻易卖掉,可见事态必定十分严重。 “小舅,你先别管,先告诉我可卖多少钱?”这两份遗产目前都交由她最信任的小舅舅打理,若要变卖,请他处理最为快速。 “那笔土地依现在的市值大概可卖个八百万左右,公寓约五百万吧!” “这样合起来有一千三百万啰?那你可以马上帮我卖掉吗?” “如果急着脱手的话,可能会打点折扣,大概只剩一千万出头。” “那没关系,一千万也够了,麻烦你帮我作主!” “你还没告诉我要卖掉的原因。” “小舅舅,这件事我过两天回台湾再跟你解释。这笔钱真的很急很多急很急,如果不赶快拿到钱,可能有人连命都没了!就这样,拜托你啰!谢谢!” 与小舅舅结束通话,江映水连忙又拨电话给石双业。 她怕石双业因过度烦忧而想不开,所以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在台湾的石家园董事长办公室内,优闲喝茶看电视的石双业看到江映水来电,不由得眉头一皱。 该不会是打电话来说她要跟兰成分手,石家变得怎样不关她事了吧? 石双业不屑的冷哼一声,接起电话,还不忘装哭腔。 “映水,怎样?想到办法了吗?” “董事长,你不用担心,我筹到一千万了。” “什么?”他是不是听错了?“哪来的一千万?” “我爸妈留给我一笔土地跟公寓,我已经打电话回台湾请我舅舅帮我卖掉,过几天钱应该就会进来了,就算无法马上卖掉,也可以抵押借款。虽然只有一千万,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我们可以拿这一千万先当作谈判的筹码,请债主给我们宽限的时间,再想办法把另外的四千万筹到。所以你不用担心,也千万别想不开喔,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你刚说什么?你卖掉你的土地跟公寓?”真的假的? “对啊!因为时间有点急迫,不然应该可以卖到一千三百万的!”沉闷的嘟声响起,是手机快没电的警示。 “你真的卖掉你的土地跟公寓?”不会吧?! “董事长,你不用感到不好意思,大家都是一家……”呃,她说“一家人”会不会太厚脸皮了,她也不过是女朋友而已。 “兰成的事也是我的事,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管。我的手机快没电了,等等我再跟兰成商量,看有没有其他的方法。这事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了,一定会没事的……”嘟——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江映水偏头看看会场内,石兰成还在忙,反正已经先有一千万了,事情就比较不那么急迫,不过还有四千万的缺口实在也很头痛,不晓得可不可以请她的好姊妹帮忙。 虽然好姊妹都只是上班族,除了向非萼以外大家手上的积蓄也不是挺多,不过波起跟彤云的男朋友都是开公司的,一定有往来关系不错的银行,也许可以请他们说情一下,借钱给石家兰园…… 送走手上最后一个客人,石兰成回头见不到江映水,不由得纳闷到处寻找,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父亲打来的。 “爸,什么事?” “我跟你说,你快去阻止那傻丫头!她的手机没电,我怎么都打不通,快去阻止她呀!” “阻止她什么?”一头雾水的石兰成被父亲焦灼的语气弄得七上八下的。 “就是……”完蛋,他一定会被儿子骂个臭头,父亲威信毁于一旦。 “就是什么?快说呀!”那傻蛋跑哪去了?石兰成着急的寻找。 “我刚打电话,告诉那傻丫头,我们家破产了,需要五千万……” “我们家破产了?!”石兰成失控大喊。 他的喊声引起他人的纳闷的注意,也还好会场中大都是日本人或国外人士,听懂中文的不多。 “不是不是!我们家没破产,是我骗她的,我骗她我们家破产需要五千万急救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石兰成面色铁青。 他看到江映水了。 她正站在靠近安全门的位置,严肃着一张小脸,若有所思,八成在烦恼着“破产”的事。 他大概猜得出父亲为什么要“试探”的原因,这个老顽固,他一定会拿炸药炸开他那颗跟石头没两样的顽固脑袋! “哎呀,我就是……这点先别管,反正我告诉那丫头说我们家破产了,她竟然变卖了自己的土地跟公寓,卖了一千万要给我!喔!我的天啊!你快去阻止她!” “爸。” “是!”儿子过于低沉的语调,是火山爆发前的预兆,听得石双业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喘。 “我回去再跟你算帐。” “……”他快哭了。 挂掉电话,石兰成小跑步来到还在忧烦的江映水面前。 “映水。” “兰成!”江映水一看到他,急争迎上去,“我跟你说,刚刚董事长打电话来……” “他是骗你的。” “什么?”骗? “他是骗你的,石家没破产,你赶快把你的土地跟房子拿回来!” 第十章 “爸,请你跟映水道歉!” 石家兰园董事长办公室内,一场强烈台风正凶猛的刮。 “……”石双业闭紧嘴,心想哪有长辈跟晚辈道歉的! 他的眉宇间有着歉意,可是嘴巴就是死硬闭着不肯张开。 “没关系啦!”江映水连忙劝和缓颊,“反正我的土地跟房子都还在……” “什么没关系,不可以就这样算了!”石兰成疾言厉色,“这种玩笑可以开吗?爸,你的企图我清楚得很,我以为你只是脑袋顽固了一点,只要我假以时日用心劝说,你就会懂、会了解,没想到你竟然还编造诺言欺骗映水,万一她真的将她父母留给她的遗产都卖掉,你要怎么赔?” “大不了我买回来就是了。”他又不是真的没钱,哪赔不起。 “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钱解决!”石兰成火大拍桌,“你想买人家就肯卖吗?金钱不是万能的,你懂不懂?” “不要这么凶跟你爸讲话,反正房产都还在,这件事就算了吧。”江映水拉住石兰成的手。 “你干嘛一起替他求情?”石兰成不爽,“你知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没关系啦,这都不重要,你想想,还好这是骗我的,如果是真的,就算我卖了房产都不够,还有四千万的缺口耶!现在不用去烦这四千万去哪找,不是很好吗?难不成你当真希望破产吗?” “你……”石兰成气结,“你明知道我在气什么,还一直站在我爸那边。”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但我真的不想看你们父子俩因为我而吵架。可能是我表现得不够好,所以董事长才会对我有误会,我相信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对吧?”江映水望向石双业。 “喔,喔……”江映水那双灿灿水眸太纯真良善,在他眼里耀眼逼人,害他不敢直视。“对啦,都解开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江映水开心的拉着石兰成的手道,“石家没破产,我的房产也不用卖,误会还解开了,皆大欢喜,这样你有什么好生气、好不开心的呢?笑笑吧!”她拉开他的脸颊,“笑一个嘛!” 石兰成看在江映水的面子上,勉强咧开嘴角。 “既然没事了,先把行李带回家吧,我也累了,想休息一下。”他们一下飞机就直接奔来兰园,行李都还在脚边呢! “我送你回去。”石兰成起身提起行李,“爸,我们先走了。” “好。” 离开办公室,走向停车场时,江映水脸上灿烂笑靥慢慢失去了光辉。 “好了,别再难过了!”石兰成一把拉过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我知道你很难过,就别再忍耐装笑颜了。” 石兰成的话击溃了她最后一道防线,眼泪决堤,泪湿衣衫。 “我不知道我这么不被信任!” 前日,当石兰成为难的告诉她,石双业为何要骗她的时候,她还不肯相信,认为是石兰成多虑了,然而今日看石双业那不在乎的态度,她才明白,石兰成说的是真的,石双业一直千方百计想要儿子跟她分手,只因为他认为她与儿子交往,图的是他的钱。 “我信任你就好啦。”他柔声道,大手揉乱了她的发。 “我更难过你总是被辜负,明明你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她们要这样对待你?”他的故事让她好心疼好心疼…… “傻蛋,若不是这样,我怎么会遇到你呢?若是为了遇到你,必须被那些女人坑走一千万两千万,我也愿意。”他用她曾以经说过的话回应。 “你才是傻蛋!”江映水抬起泪眼,“真被骗走这么多钱,我看你爸真会吓得不敢让你交女朋友了。” “都是我太笨,才害得你被怀疑。” “你才不笨,你只是人太好,太相信别人!” “吼!你到底是要骂我还是维护我啊?一会儿说我才是傻蛋,一会儿又说我不笨,那我到底是怎样?” 江映水破涕为笑,“因为光是笨已经不足以形容了,你根本是个世纪大蠢蛋!” “那跟一个世纪大蠢蛋在一起的人又是什么啊?” “是个世纪大傻蛋!” “小阿呆!”石兰成轻敲她头顶一记。 “我们走吧,回家前先去吃点东西。” “映水。”石兰成叫住她。 “什么事?” “有件事我考虑了很多久。”他的手在口袋里摸呀摸。 上次去参加东京兰花展时,顺道参观了隔壁的珠宝展,他其实瞒着她偷偷的买了…… 江映水站地面前,艰困的抬头望着高她一个头的他,大大的眼眸毫无杂质,纯真得叫他好想掉泪,感到他寻寻觅觅多年,终于得到一个全心爱着他的女子。 “我觉得时机应该差不多了,所以我想跟你说……” “兰成!映水!” “吼!老爸。”他气恼的转过头去,“还有什么事?”不要一直破坏他的好事好吗? “吼什么吼?我又不是来找你的!”石双业瞪了儿子一眼,面色不自在的转向江映水,“映水啊,我刚考虑了很久,我想,我是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个昏庸愚昧的老人!” 一听到石双业竟然真的跟她道歉,江映水快吓死了,忙道:“董事长,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兰成好,才出此下策的,我不在意,真的!” “明明就在意得要死!”石兰成在一旁清楚的叨念,身旁的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石双业更是尴尬极了。 “那个,映水,”石双业拉起她的手,“以后私人时间你叫我伯父就好,上班时间才叫董事长。你是我儿子的女朋友,一直叫董事长就太生疏了!” “可以吗?”忐忑不确定的眼飘向一旁的石兰成。 “叫什么伯父啊!”石兰成拉掉父亲的手,将口袋内的东西塞入江映水手中,“以后要叫爸爸。” “这……”捧着珠宝盒的双手发颤。 石双业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喔,好,好好好,以后就干脆直接叫爸了!哈哈哈,就叫爸爸吧!”好不容易找到的好女孩,得赶快定下来才是啊! 儿子的眼光总算有对的一天了,呵呵呵…… “这……”小手还在抖。 “怎样?”石兰成瞪她,“不想接受吗?这什么这,要喝甘蔗汁等等载你去买,现在先喊我老爸一声爸!” “啊……”这叫霸王硬上弓吧? “不要就还我!”他作势抢走珠宝盒。 “我没说不要!”十指赶忙收拢,往胸口带。 呃……她这样是不是答应了? 天啊!她就这样答应他的求婚? 不!他根本没有求婚,他只是把钻戒硬塞入她手中,然后逼她叫石双业一声“爸”而已。 是说她也不是很在意这种小事情啦,只是没有个甜蜜浪漫的求婚有些小遗憾而已。 不过,这戒指是什么时候买的,她怎么不知道?难道,他早就预谋很久了? “很好,很上道!”石兰成拍拍她的头,“快叫爸。” “是啊,快叫爸啊!”石双业跟着催促。 粉唇嗫嚅了好一会儿,害羞的轻喊:“爸……” “大声点,听不到!”石兰成手置于耳侧。 他好过分,连这也要欺负她! 江映水深吸了口气,“爸!”这下全兰园都听得见了,这两位应该满意了吧? “很好很好!”石双业乐不可支。 “你赚到一个好媳妇,开心了吧?”石兰成斜眼瞟父亲。 “开心开心!” “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快走!”石双业挥动两手赶人,“快回去休息!” “走吧。”石兰成手拐上粉颈,“亲爱的老婆。” 小嘴吐出嘤咛,白皙的身子泛着娇红,最显目的是一颗颗彷如草莓的红晕,在娇躯上一点一点成形。 那是他情难自禁,如大火般欲望升腾的证明。 粗糙的掌抚过每一寸细嫩雪肤,微微的麻痒挑动神经末梢的敏感,她轻颤,她低啜,粉躯深处也燃着跟他一样凶猛的火。 然后,他搂住娇软的身子,火舌再度纠缠丁香的同时,强猛的挺进最是柔软却也紧缚得他几乎快爆炸的水润里,带领着她攀升欲望的顶峰,再一块儿轻轻落地。 交欢过后,两人一块儿进了浴室洗了澡,柔细的泡沫像白云团团围绕在她身上,他调皮的以手拨开,见紧致的胴体娇美诱人,指尖开始不安分,四处游移。 “你又来!”江映水忙拉开作乱的长指,娇嗔的睇了他一眼。 “实在没办法!”他装模作样的叹气,“我老婆的身材怎么这么好,奶澎、腰束、卡称顶扣扣,我呀……”他附耳低喃,“就跟年轻小伙子一样成了一夜七次郎,越战越勇!” “你好讨厌!”她娇羞的推开他,背转过身,“我还没嫁给你呢!”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不要嫁了吗?啊?”巨掌用力钳住细腰,硬是将她拉入怀中,上下其手,“想不嫁还得看我答不答应!” “我没说不嫁……”天!他又在摸哪里呀?“你不要乱来……” “我已经乱来很多次了!”粗掌探入双腿间的幽柔,“要不要我数给你听?那天兰商谈展是第一次,你答应嫁给我那天是第二次,答应嫁给我第二天是第三次,答应嫁给我第三天是第四次,第五次还是在我的办公室内……” “别说了!”他干嘛记得那么清楚啊,该不会他有做笔记吧? “很丢脸耶!”小脸红通通的嘟囔。 “这只有我们两个在,丢脸给谁看?”都两个人的私密时间,还丢什么脸啊? 他可爱的未婚妻,真是矜持得好可爱。 “我……丢脸给我看啊……唔……”粗砺的指腹揉上最为敏感的花蕊,她不由得昂首呻吟,感觉到已熄灭的火焰又因他的爱抚而点燃。 “我的宝贝,别管什么丢不丢脸,我现在又想要你了!” 浓沉的眸色因欲望而泛红。 灵活的十指,热烫的唇太清楚她的敏感之外,没一会儿就成功引诱她一块儿沉沦,粗重的喘息与夜莺般的娇啼在偌大的浴室内回荡,久久才停歇。 这个澡,一洗就是一个钟头。 欢爱结束后,一直承受着江映水所有重量的石兰成呈大字状仰躺在床上,疲累让他只想合目歇息,可他身边的小女人却是精神奕奕。 他怀疑她根本是吸阳气的妖女,否则为何每次他越是疲累,她就越是神采飞扬,那张芙蓉出水的小脸蛋,亮丽得都会发出光来了。 “好热喔,我们去买冰吃好不好?”都十一月了,怎么天气还是这么热呢? “等我一下,我先休息一下。”还有余力去买冰?他的阳气一定都是被她吸光光了。 “不然你休息,我去买。”她起身穿衣服。 “我再一下就好。”让他躺一下,好累…… “我去便利商店买,就在楼下隔壁而已。”穿好衣服的她俯身吻吻薄唇,“很快就回来!” 离去的身影脚步轻盈,神情愉悦,石兰成真想拿面镜子来照照,看看此刻的他是不是已皱纹满布,垂垂老矣。 不过只要让他休息一下,他还是可以再战,只要让他休息一下…… 好像才跌入梦乡没多久,他就听到电铃声。 张眼,元气已经回复大半。 “一定又是忘了带钥匙。”他无奈起身。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反正他人在家,她就算忘东忘西也不在乎,还好她记得他家在哪,人没走丢就好。 他的小可爱啊……既然买了冰淇淋回来,那他干脆把她当成冰淇淋吃掉好了! 脑中浮现那娇美的体态涂满浓郁的冰淇淋,躺在床上,娇娇嘤咛的模样,不知不觉,又精力满点。 下床随意套了条短裤——总不不能邻居免费看走好康——走向大门。 “又忘了带钥匙……”眸还未定焦,娇小的人儿就往他身上倒。“映……” “兰成……呜呜……” 不是映水? 石兰成连忙将搂住他的女人拉开。 “清襄?”他愕愣。 她怎么会突然出现? “还好你没搬家,不然我就找不到你了。” “清襄,你怎么了?干嘛哭成这样?”哭得双眼红肿,脸都变形了,不知情的人搞不好以为他欺负她哩! “我被骗了。” “谁骗了你?” “就你上次看到的那个外国人,他欺骗了我的感情,他……他爱上了别的女人,还把我所有的钱都拐走,不见踪影了!” “别难过,钱再赚就有了,人还好好的就好。”他像是大卖场上的服务人员,职业化的劝慰。 “兰成。”沈清襄抬起泪眼,楚楚可怜的望着他,“我好后悔,我现在才知道谁对我最好,谁才是真心爱我,你能原谅我吗?” “我从没怪过你。”怪也只能怪他识人不清。 “真的吗?”沈清襄开心的扑入他怀中,“我们复合好不好?这次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我们之间都已经过去了。”石兰成拉开她。 “我就知道,你其实很生气,不管你要对我做什么惩罚都没关系!”她开始脱衣服。 “别这样!”石兰成忙将她衣领拉上。 “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珍惜我!”沈清襄握住衣领上的大手,“我就知道只有你对我好。” “那都是……”忽然感觉到有两道强烈的视线射向他,他心一凛,抬头,果然看见手拿着便利商店塑胶袋的江映水正站在门口。 她面容淡定,嘴角悬浮着意义不明的浅笑,可那笑容看在他眼中,好冷好冷。 该死! 他正想将沈清襄用力推开,最好直接将她甩离地球时,江映水突然食指就唇,轻摇了摇头,接着,她脱掉鞋子,轻缓的踏上木质地板。 她想干嘛?石兰成面色铁青,凝神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江映水一步一步走来仍自顾自说着话的沈清襄身边。 “你还记得当年我们……” “小姐。”江映水轻唤她。 沈清襄诧异的转过头来,看见江映水,愣了愣,“你是谁?” “请问你跟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他是我前男友,但我们已经要复合了!” “喂,我可从来都没这么说!”石兰成再也受不了的甩开用力抓着他的手,转对江映水,“你想干嘛?江映水小姐。”少一副路人甲的模样轻描淡写的问! 他可不是她前男友!重点是他没做错事,有疑问冲着他来,别把他当空气! “对啊!你想干嘛?”沈清襄双手叉腰,像是与石兰成沆瀣一气。 “我只是想弄清楚你们两个的关系。”江映水一脸无辜的说。 “想弄清楚问我就好,为什么要问她?” “这样才可以得到最正确的答案啊。” “正确答案我已经告诉你了!”沈清襄昂首道。 “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石兰成不悦,“不信任我?她说的是正确答案,那我说的呢?我说的会是狗屁吗?” “话不能只听一方之词。”她冷静的说。 “shit!”他火大的骂脏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你在想这个混蛋男人背着你跟前女友复合,身上还只穿着一条短裤,两人卿卿我我,搂在一起,所有的一切你眼见为凭,所以混帐臭男人想解释的话都可以不用听了!我宁愿你把手上的冰淇淋都丢到我脸上,大骂我是个混帐王八蛋,也不要看你强装冷静的问东问西,把我晾在一旁当空气。” “我真的可以丢吗?”她拿起手上的冰淇淋,“有点融了,应该满好丢的!” “你丢!只要丢完能把我的话听进去就好。” “好。”她先打开盒盖,将冰淇淋丢了出去。 “啪”的一声,沈清襄的脸上都是香草冰淇淋。 “你丢她?”石兰成愣了愣。 不是要丢他? “给我滚出去!”江映水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石兰成是我的男朋友,要诉苦找别人!他不可能跟你复合,要做白日梦等下辈子!”她抬头瞪着石兰成,眼中清楚的写着——换你了! 天啊!她爆发了!她爆发了! 是嘛,这样的反应还差不多! 石兰成微笑弯腰搂住江映水的肩,先是亲了她脸颊一口,再拉起她的小手面向一脸错愕的沈清襄。 “我们已经订婚了。”看到没,钻石钻石亮晶晶。“下次请早。” “还有下次?”江映水转头狠瞪他。 “老婆,你不是叫她下辈子再做白日梦吗?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而已。”大人,可不要冤枉我啊! “兰成,这不是真的……”沈清襄抹掉脸上的冰淇淋,“我不相信……” “清襄,”他叹口气,“请你留点尊严给自己。” 都快三年了!他的确曾经失魂落魄了一年时间,感情也因此空窗了两年,但不代表他不会振作,她也没那么大的魅力让他念念不忘至今。 “兰成……”沈清襄咬唇,泪水迸出,“你真的订婚了?” 嘴上讲没用,就实际行动吧。 石兰成将江映水的小脸转过来,狠狠吻上红唇,光是四片唇相抵还不够,掠夺的舌顶开细致的唇瓣,勾缠小舌,唾沫相濡,吻得火辣辣,一旁的人都看得脸红心跳了。 沈清襄终于明白,当年她背叛的男人已经成为另一个懂得珍惜他的女人所有,再也不可能回头。 一年前,她偶然遇到石兰成的昔日同窗好友高志薇,她一见到她就大声咒骂她是娼妇,害得石兰成迟迟无法放下心魔去交新的女友。 她被骂是狗血淋头,气得要命,却又得意她在石兰成心中原来还是占那么重的分量,就算背叛他也对她迟迟难以忘怀。 可想不到……想不到他竟然已经订婚了! 他已经不在乎她了! 可恶的高志薇,竟给她错误的讯息!可恶的贱人! 沈清襄咬了咬不甘愿的唇,泪奔离开。 “欸,老婆。”石兰成捧着江映水的粉容,笑叹,“我还真怕你不相信我。” “如果她也没穿衣服,我就会相信她了。” “那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发生的事好吗?”粗掌滑入衣领内,“我只想脱你的衣服……” “还来!”江映水没好气的狠拍没个正经的大手一下。 “刚看到时,其实我差点疯掉,是她说你是她前男友时,我当下晓得她的身分,反而冷静了。” “怎么说?” “因为啊,我知道你虽然笨,是个世纪大蠢蛋、烂好人,但还没蠢到会去回收背叛你的前女友。” “还是我的老婆了解我。”他将她搂得更紧。 “放开我,冰淇淋都融了。”其实还是有点气,那女人抓着他的手时,竟然没立刻挥开,气无从发泄,干脆就发泄在指尖上,狠狠拧个过瘾。 “融了正好,比较好涂。”她拧得好痛,可是他不在乎。 她瞪眼,“你想干嘛?”粉嫩指尖指向他,“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喔!” “我打你说要去买冰淇淋时就在想了。” “我不要!”她抗议大喊,“我要吃冰淇淋啦!”不要被当冰淇淋吃啦! “好啦,我带你去冰淇淋专门卖店吃冰淇淋好不好?这袋冰淇淋就先放冰箱,明天再吃。” “好!”她忙不迭点头,推他入卧室,“快换衣服,我们快走!” “这么爱吃冰,跟小孩子一样。” “大人也爱吃冰啊!”她不服气的嘟嘴。 “好,大人也爱吃冰。”石兰成突然转过头来,深情款款的凝视她,“映水。” “嗯?” “我好爱你。” “我也是。”这么正经八百的对她说“我好爱你”,让人好害羞耶!江映水急急又将他转向,“快换衣服,我要吃冰。” 呜……他说得那么深情,她竟然还是把冰淇淋看得比较重要,好哀怨…… “快点!快点!”她催促。 “好啦!”呜呜……他一定是被排到第二位去,输给冰淇淋了! 等等他一定要她说上一百遍的“我爱你”,才放她进冰淇淋专卖店! 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