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泪红颜》 楔子 星罗棋布的天空,如钩的月绽放出淡淡冷光,光华映射在黑缎绒之上,给人一种朦胧的美感。 烟雾缭绕的天然温泉池中,隐约可见一身形窈窕的俪人置身其中,螓首趴伏于池边,如瀑般的秀发掩住脸庞,令人无法窥其全貌。 只是,自俪人口中间间断断溢出的喘息声,却令人心生不忍。 蓦地,一重物落地声,让黛眉紧锁的她,狐疑地睁开眼帘。 “梅英,是妳吗?”俪人轻声唤着。 毫无响应的空寂,使她深锁的眉蹙得更紧。 反手拎起外衫穿上,纤细的莲足拾级而上,准备一采究竟。 温泉外围,野生的玫瑰花丛边,露出衣衫一角,显示出有人正躺在那里。 女子好笑地暗自摇头,心想应是梅英那丫鬟,等着等着便睡着了。夜深露重,得赶紧唤醒她,免得染上风寒。 “梅英,梅英,醒醒,别睡了,收拾收拾咱们……”未尽的言语梗在唇边,女子晶亮的眼眸中写满惊讶。 “梅英,祁伯,快来啊!”女子回首大喊。 这男人! 一位颀长,却略显削瘦的男人。 “小姐,小姐您在哪?出什么事了?” 闻风而至的两人乱了心神,焦急的眼四处搜寻。 “小姐!”梅英一把拉过女子,仔细端详。“小姐,您身子还是不舒服吗?既然这温泉无法减轻您的痛苦,咱们还是赶紧找杨大夫开止痛剂吧!”急性子的梅英拉着女子便想走。 “等等。”女子出声唤着。 “小姐,别等了,再忍耐,会忍出事来的。” 女子微启红唇道:“别急,出事的人是他,不是我!” “他?!”梅英与祁伯一头雾水。 “哪!”女子移开身子,让人看清躺在地上的男子。 “啊!死人!”梅英害怕的以手掩目,大声嚷嚷。 “别胡说,人家还有气呢。”女子美眸一了梅英一眼。 “祁伯,帮忙将他抱到马车内。 “小姐,这男子来路不明……” “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女子截断祁伯的犹豫,并催促着:“快!将他送至最近的客栈,再请杨大夫来一趟。”语毕,先蹲下身子,想扶起男子的肩。 “小姐,咱们来便行了。”梅英与祁伯连忙接手抬人的工作。 知道他尚未死,梅英的胆子便大了许多。 半晌,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官道上疾速地往城中的客栈驰去。 ∮ ∮ ∮ 女子坐在床畔,望着被她所救的男子,带着水气的眸中,镶着浓得化下开的愁。 是上天的刻意安排吗?竟然让两个身染隐疾的人碰在一块儿,这是告诉她,世间还是有人同她一般,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上天所考验的,不只她一人吗? 只是这种磨难,对他们两人而看,未免过于残酷。 可惜!这么风神绝世、英挺不凡的男子,竟染上连杨大夫都能法确定的病症,当真照化弄人吗? 幸好他的病似乎有高明的医者帮他调养着,相信天无绝人之路的。 那她呢? 唉!女子轻轻地叹息。彷佛呼应她的叹息一般,床上的男子也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女子闻声,连忙取下他额上的湿巾,重新拧水,为他擦拭额际渗出的细汗。 喂他吃了杨大夫所开的药之后,他发烫的身躯开始全身冒汗,昏迷中的男子再也受不高热的体温,下意识开始剥除身上的衣裳。 女子满脸酡红的转过身去,却又让他粗重的喘息引回去。 罢了! 女子索性闭上双眸,拿着湿巾往他身上胡乱擦着。她冰凉的肌肤与男子的肌肤触碰时,令他舒服地呻吟出口。当女子的手逐渐往下擦拭时,一只有力的手突然紧握着她的柔荑,将她往床上一带。 张口的娇呼,蓦地被他以唇舌紧紧封住,她略显冰凉的肌肤,引出他更多的渴望。 昏迷中的他贪婪地汲取她的甜美,灼热的唇无所不在,一一抚过她全身,不一会儿,她嫩白的雪肌已呈现出玫瑰股的粉色光泽。 女子的双手颤抖地贴上男子赤裸的胸膛,她的眼中有着明显的惊慌与无助,但她却没有挣扎反抗,也没有一丝想逃的意念。 她只是睁大双眸,一一浏览过他刀凿般的完美五宫,将他的俊容深深烙印在心坎里,因为她想在她不堪回首的生命中,留下唯一的惊喜。 柔弱无骨的双手主动地攀上他的背,她全然的贴触,引出他更深的喘息,更激起他进一步的侵略…… ∮ ∮ ∮ 女子背对着他穿上质地柔细的衣裙。双腿间的酸疼,让她险些站不住。 替他盖好衿被,深深地凝视着他。抿紧的薄唇,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位常笑的人,英挺的剑眉连在睡梦中都是蹙紧的……她心疼地轻抚着。 可惜,她未能见到他的双瞳,想必是深邃迷人吧!她也不及见到他的笑,也许穷尽一生,都不可能吧! 她自嘲地笑了。 抚着为他折好放置在床畔的衣裳。上等的织锦缎,显示出他非富即贵的身分,这样的男子,是不会看上她的。 她不明白她的心为什么在一夜之间宣告沦陷,进而交付自己的身心于一个连他姓啥名谁都不晓得的人,未免人过于荒唐,但她却不悔。 是一见钟情吧! 却也是没有结果的单恋。她凄怆地笑了。 轻轻推开房门,昨夜请梅英与祁伯送大夫回医馆之后,要他们回去告知湘姨一声,让她别替她担心,这时,应已在客栈前等她了吧。 望了他最后一眼,她紧紧关上门,突然觉得眼眶好热,她却无法回头。 因为她知道—— 她永远也配不上他。 第一章 “胭脂阁”——顾名思义指的是女人住的地方;更贴切的说法是,女人讨男人欢心,男人花钱享乐的地方。而最通俗的话便是——勾栏院、女人院。 但是胭脂阁不同于一股的女人院,至少光看它的外貌,绝对无法将两者联想在一块儿。 不知情的人,只当它是一座有钱大爷的别院,因为它的建筑风格与屋内的装潢摆饰,正在题示出主人的高雅品味。但这儿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女人院。 当然,不流俗的胭脂阁,就会有不同于世俗一般的老鸨。 胭脂阁的老鸨,是一位美丽的中年女人,清丽的脸庞上,总是带着一抹令人舒服的微笑,慧黠的双眸,彷佛看穿人世间的爱恨情痴,跳动着洞悉人心的光芒。 没有人知道她的身家背景与来历,只知道她一生未婚,并视所有胭脂阁的姑娘为己出。 她从来不逼良为娼,也未曾要求阁里的姑娘卖身,一切的交易都必须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进行,只要她的姑娘不愿意,不论你是皇室贵族或草莽山匪,她一律不买帐,所以她请来的保镖、打手,不是用来抓逃跑的姑娘,而是用来赶走讨厌的客倌的。 如此奇特的老鸨,有着独特的行事风格,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凡认识她的人,都唤她为——湘姨。 湘姨莲步轻移来到“挽菊堂”大厅,抬眼望向一大清早到访的两位贵客。 胭脂阁原木就是开门做主意的地方,有客光临本属正常,世上多得是猴急的男人与成天想在女人堆里打滚的纨绔子弟。 但若有女人光顾,那可就大大地不寻常了。 “两位想必就是滕家的二夫人与二少爷吧!清晨到访不知有何指教?”如果她没记错,滕家老爷早就去世了,不可能是到这儿来捉奸的吧! 湘姨缓缓落座,端详那母子两人的神情。她不再开口,方才的问话,就当作是开场白,毕竟有事到访的人是他们,不是吗? “涌儿,你同她说吧。”余桂荷正眼也不瞧一眼,便对滕涌使眼色。 她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双眼透着浓浓的不屑与鄙夷。若不是为了成就她的计谋,来这种地方,根本是一污辱了她的身分,所有的东西对她而言,都是污秽不堪的,只因为那些都是娼妓用过、坐过的。 光想到这点,余桂荷便浑身发痒,极不舒服,彷佛连空气都是那么地污浊不净。果真是下等身分的人所居处之所,每多待一刻,她的身心便多一分折磨。 滕涌对“胭脂阁”的反应,可就与余桂荷大大的不同了。他对这儿并不陌生,恐怕只要是有钱的大爷,都不会对此感到陌生。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待会可免费见着的美人。 “涌儿!”余桂荷不耐地唤了他一声。他在发什么楞呀,她可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喔……”滕涌如梦初醒,忙道:“湘姨,今日前来,是想见见胭脂阁里所有的清倌。” “所有的? 那可不成。”湘姨一口回绝。 “湘姨是怕咱们付不出银两?” “那倒不是,滕家家大业大,是杭州城的首富,屈屈小钱怎么会放在眼里呢?只是咱们做生意的,和气生财是最重要的,若是滕少爷包下所有的清倌,那么今个儿肯定会有许多大爷同我过不去了。”湘姨笑着解释。 “湘姨请放心,我并没有要包下她们,只是想请她们出席,让家母过目过目便成了,不会影响您的生意的。” 湘姨脸色微沉,仍保持笑脸道:“我能知道这‘过目’的意思吗?咱们家的姑娘可不是让人观赏的。” “湘姨请放心,这件事对您或是您的姑娘们,可是有大大的好处的。” “喔……”湘姨示意滕涌继续说明。 滕涌嘿嘿低笑两声。“据闻湘姨对阁里的姑娘皆视如己出,而为人父母的,没有人会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个好人家的。” “所以……”湘姨开口,等他接出下文。 “所以今日只要是让家母满意的清倌,就可以成为滕家的媳妇,成为我的兄嫂。” “为什么?以滕家的门望,多少家世清白富裕的闺女排队等着,怎么轮得到咱们的姑娘呢?滕少爷您真爱开玩笑。”湘姨清亮的双眸变得锐利起来。 “不是开玩笑,所谓清粥小菜各有所好,再说阁里的姑娘比起那些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可是温柔体贴的多了,如此一来,对我那病魔缠身的哥哥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滕涌的眼神闪着诡异的光芒。 虽然她不晓得滕家的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她知道,今天若是不顺从他们的意,今个儿就别想做生意了。而决定权是她的姑娘们自己,只要她们不点头任何人也不能勉强。 既然如此,让他们瞧瞧又何妨呢? 打定主意后,湘姨让人去唤姑娘们到挽菊堂来。 一刻不到,所有的清倌佳丽鱼贯而入,占满了整个挽菊堂。而胭脂阁的招牌也不假,姑娘们一个比一个妖娇美丽、温柔可人,并且是环肥燕瘦、任君挑选。瞧得滕涌双眼发直,只差没流口水。 余桂荷神情不悦地以她那一双挑剔的眼,扫过一个又一个美人,眼里虽有“惊艳”之色,却有着更深的鄙视。 “就这些了吗?”余桂荷调开眼,冷冷问道。 这些姑娘美归美,却不够“好欺负”。 余佳荷的话提醒了滕涌,他今日前来最主要的目的尚未完成。 他微瞇起眼。“湘姨,是不是还漏了一位姑娘呢?” “有吗?” 滕涌冷笑一声,“湘姨是想藏私吗?全杭州城有谁不知道,胭脂阁的当家花魁水芙蓉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呢!” “芙蓉?!”湘姨楞了一下,眼神闪了闪。 “湘姨该不会认为滕家的人没资格见水姑娘一面吧!”的确,一般有钱的大爷,并不是都能见着水芙蓉,因为她有选择见不见客的权利,她也只见她想见的人。而他绝不愿错过这个好机会。 余桂荷见湘姨犹豫的模样,心里便有气。“哟!瞧她那一副宝贝的模样,只是一名妓女罢了,能不能被选中也得看我满不满意呢!” 湘姨闻言不怒反笑,“夫人这么说就错了,愿不愿意成为滕家的媳妇,还得由咱们的‘妓女’点头才行。毕竟从没有人能强逼胭脂阁的姑娘做她们不愿意的事。感情的事强求不得,再多的钱财也买不到女人的青春与快乐,您说是吧!” “妳……”余桂荷气得脸色发青,却也提不出任何话来反驳。想不到她堂堂滕夫人,今日却被妓女给污辱了,教她如何忍受得了这股气? “不过,既然您想见芙蓉,便让您见见,免得让您大老远来白跑一趟。”语毕,湘姨便请人去唤水芙蓉。 半晌,一名身着白色绸衣,面施薄妆的娉婷女了缓步而入。清雅脱俗的容颜,宛如出水芙蓉般的令人爱怜,果真是人如其名的水芙蓉。 “湘姨唤芙蓉来有事吗?”细腻的嗓音,搔动人心。 “来,湘姨为妳介绍。这位是滕夫人与滕二少爷,是他们想见妳一面。” 见她?男人想见她是理所当然的,但女人想见她,这…… 水芙蓉朝两人福身问好,却未问出心里的疑惑。 “好!就她了,一个月后我会派人来迎娶。”余桂荷宣布道。 瞧她儿子痴迷的眼光也知道这女人的美貌是以迷惑任何男子,而她柔顺的模样看似挺好欺负的。 “迎娶?!娶谁?我吗?”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听得一头雾水。水芙蓉疑惑地望向湘姨。 “芙蓉,滕家的人今日前来,是来找媳妇的,看样子他们是看上妳了。不过别胆心,决定权在妳,湘姨一定站在妳这边。” “我不嫁!请恕芙蓉无福消受。”水芙蓉毫不考虑地回绝。 她从未想过,以她的身分能嫁人为妻,况且她的心早在两年前便失落了;而那名男子对她而言,只是她细心珍藏的一场美梦,梦是不可能成真的。 “别这么笃定,要娶妳的人虽然身子骨不好,却俊美得很,可是迷煞了多少闺女的心啊!看上妳,是妳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余桂荷高傲地将手中的画轴丢向水芙蓉。“这是他的画像,妳先瞧瞧再决定吧!” 湘姨帮忙水芙蓉摊开画轴,一同看向画中人。 的确是一名俊逸非凡的男子,但是话说回来,什么样的男子水芙蓉没见过呢?就让他们等着被回绝吧! 是他!水芙蓉怔怔地望着画中人。即使事隔两年,她仍能一眼认出他,因为他的模样早已深烙在她的心坎里。 她日思夜想的无缘人! 怎么会是他要娶妻呢?她以为凭他的条件,恐怕早有婚配了,即使没有婚配,也不是她这种人能匹配。 但是现在她被滕二夫人看中了,只要她点头,她便可成为他的妻子! 这是直一的吗?或是上天开的大玩笑?! 湘姨望着神色怪异的水芙蓉,她不曾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难道…… “怎么样?还满意吧!妳是嫁或不嫁呢?”余桂荷冷言问道。 从来没有人能不受荣华富贵所诱惑,更何况是如此俊美的男子。之前她的拒绝,恐怕只是欲擒故纵的伎俩罢了。 水芙蓉咬着下唇,再抬眼时,心中已有了决定。 “我嫁!” ∮ ∮ ∮ 繁华热闹的杭州城,震天的锣鼓声引来众人围观,浩大的排场与这一对新人的高知名度,竟形成万人空巷的奇景,简直比王公贵族的婚礼更加引人入胜。 水芙蓉端坐在花轿内,轻染上一层胭脂的容颜,为她清雅绝俗的脸蛋增添了几分娇艳。红艳华丽的喜服,将她白皙透明的雪颜映衬得明媚动人。 受人群的影响而行进缓慢的迎亲队伍,颠得水芙蓉好生难受,锁愁的黛眉不由得蹙紧。而当她思及即将成为她夫君的那名男子时,一抹淡淡的笑容便沾上她娇柔的嫣唇。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嫁人,更何况是嫁给自己心所爱的人。以她这种卑微的出身,是没有资格追求幸福的,幸福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个遥不可及的梦罢了。 而现在,她的梦却实现了。 快得让她受宠若惊,分不清是真?是梦? 快得让她惊慌失措,辨不明是喜?是忧? 她知道外界对他的传闻并不好,但她却只相信自己的直觉,外界的蜚短流长从不入她的心,也丝毫不影响他在她心中的完美。 水芙蓉素手轻抬,将轿内的红色纱帐掀开一角,形形色色的围观民众尽收眼帘,让她原本上扬的唇线,蓦地变得僵硬、下垂。 这果然不是一桩被祝福的婚姻。 围观的人群中,有些是贪恋于水芙蓉的美色,有些是嫉妒水芙蓉飞上枝头,而更多的是对水芙蓉的鄙夷与轻视。 他们是来看笑话的。 笑一位出身卑贱的女子,竟能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贵为人妻。 更笑她那富可敌国的夫家,竟放着满坑满谷的名门闺秀不娶,却娶个陪笑维生的女子。 她,水芙蓉,江南第一名妓,胭脂阁的花魁。 他,滕驭,江南第一富商,“滕记”的少主。 她,黛眉锁愁却艳冠天下。 他,风流侧傥却体弱多病。 身分地位南辕北辙的两人,竟破天荒的凑在一块,教人如何不奔走相告,议论纷纷? ∮ ∮ ∮ 整场婚礼,滕驭并没有参与,只以一只又肥又大的公鸡代替,因为打从娘胎以来便身染痼疾的他,此刻正巧病发而下不了床。 水芙蓉如烟似的愁眸里,极力隐藏起一丝丝的遗憾,毕竟在这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谁不希望这一天是完美无瑕的。 但相较于滕驭的健康,这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水芙蓉心不在焉的听随着媒婆尖锐的声音,懵懵懂懂地完成各种仪式,而她的心思早已飘得老远,全都系在她那发病的夫君身上了。 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些烦人冗长的仪式,然后随侍在夫君身旁,照顾他的起居。 只要能陪伴在他身边,即使是一天也好,这便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热闹的欢呼与掌声打断了水芙蓉的思绪,在她还来不及回神之际,便在一声声的恭喜声中被媒婆及婢女簇拥入洞房了。 被安置在床榻上的水芙蓉,只知道媒婆口中不断叽叽喳喳地念念有辞,然后六名婢女各自提着竹篮,将篮子里的东西天女散花似的散了满地后,嘻嘻哈哈地走了。 “小姐,小姐……”梅英站在一旁轻声唤着。 “呃……梅英?有事吗?” “小姐,您是怎么啦?心不在焉的,不舒服吗?”水芙蓉反常的举止,令梅英颇担心。 “不,没事的。”水芙蓉轻摇螓首。 “哦!那梅英帮小姐取下凤冠喽!一直戴着这么重的东西,一定非常不舒服吧。” “为什么?”水芙蓉急得掀起红头巾,露出沉鱼落雁般的姿容。“为什么要替我取下凤冠?” “小姐,您没听媒婆说吗?姑爷今个儿是不会进房来的,要您早点休息。” “是吗……”水芙蓉落寞地轻叹。 发病的他,应是相当难受吧! 她曾见过他发病的模样,那模样至今仍深深地揪疼她的心…… 梅英轻巧地取下珠环翠绕、细致绝伦的凤冠,让她不由得发出真心的赞叹。 “哇!小姐,这凤冠可真是美极了,也唯有如此才配得上小姐的美貌。” “呵!瞧妳这嘴甜的丫头。”水芙蓉被梅英的话语逗得展颜一笑,笑容却又瞬间凝结在唇畔。 这么美的模样,他却没瞧见。 女为悦己者容。而她的“悦己者”也许并不领情吧! “知道姑爷在哪养病吗?”她等不及想见见他。 梅英皱眉摇头。“小姐,您先吃点东西歇会吧,待梅英整理好咱们的行李之后,再帮您问问。” 黯然垂下眼睫,水英蓉强颜欢笑道:“妳去忙吧!还有许多烦人的琐事,等着妳去办呢。别担心我,快去吧。” “说起琐事,那还真不是普通的多呢!”梅英偷偷抱怨着。“小姐,梅英不陪您了,您好好休息!”瘦小的身子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 此时桌上的喜烛突然爆出一朵火花,使得水芙蓉不由得看怔了眼。 眼见烛火成双、影成对。而她却形单影只、无人相依偎。 ∮ ∮ ∮ 松涛苑后花园的凉亭下,浑然天成的石桌上,摆满精致佳肴,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坐于石桌前,持壶斟酒的动作不曾稍顿。他仰首饮下一口接一口的香醇美酒。背光的脸,让人看不清。 蓦地,另一抹修长的身影越过高筑的围墙,无声无息地欺近。 当他快接近凉亭下的男子时,一只挟带着雄厚内力的酒杯快速地朝他袭去。 “嘿!这就是你滕驭的待客之道吗?”被袭击的男子右脸微侧,躲过被毁容的危机,手一抬,蓄满内劲的酒杯已平稳地落入他的手掌心。剑眉一挑便调侃道:“瞧瞧!这么强大的内劲,若是有人将你视为体弱多病的无用男子,那可真是瞎了狗眼喽!” “你今个儿哪来这么多废话?”凉亭里的滕驭仰首又饮下一口酒。 “咱们的新郎倌,今个儿脾气倒是不小,与其喝闷酒,还不如让我这个不请自来的笑阎罗陪你吧!”笑阎罗冷单仿潇洒入座,抢过滕驭于中的酒壶,径自喝了起来。 滕驭冷眼睨了他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饮酒入喉。 几杯黄汤下肚之后,笑阎罗开始对他皱眉。“我说你的身子现在明明好得很,没事干嘛装病,害我特地大老远的赶来。” “哼!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谁不知道你的真正目的。”滕驭毫不领情地冷嘲。 被道破的笑阎罗,英挺俊逸的脸上划过一抹邪肆的笑容,坦承道:“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向来冷血无情,从来不懂得怜香惜玉,所以便自告奋勇地前去探望一下那传闻中的窈窕美人。” “啧!”笑阎罗出自真心地赞叹着。“美!果真是位大美人,芙蓉如面,柳如眉的,活脱脱像极了画里的仙女。” “你喜欢她?”滕驭闷闷地问着,不明白心中为何因此感到不快。 瞧见他眼中的怒火,笑阎罗心下涌起一丝笑意。“喜欢是喜欢,但我笑阎罗虽然和你一样风流成性,却也不敢夺人所好。” “谁和你一样风流成性?”滕驭冷啐一口。“若你喜欢,我现在可以马上休了她。” “当真这么无情?你甚至尚未见过她呢。”笑阎罗狐疑地问。她是他所见过最温柔端装的女子了,尤其她黛眉间的一抹轻愁,真是我见犹怜啊! 滕驭轻蔑地笑了,开口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她只是被我二姨娘利用来让我沦为整个杭州城笑柄的工具。谁知道她是收了多少银子,才甘心嫁给一位在滕记徒有虚名,却无实权的药罐子。” “是吗?我总觉得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真的不像。笑阎罗在心中发誓。 “我说过,我可以马上休了她。”滕驭亳不犹豫地强调。 “朋友妻,不可戏。我自认风流,却不下流。你的好意,心领啦!”笑阎罗努力地捍卫他自己的情操。 听了笑阎罗的回答,滕驭抿抿唇,继续默不作声地喝着酒。 “打算怎么安排她呢?”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关心起水芙蓉未来的处境,也许是心里头总觉得她是一位值得用真心去对待的女子吧!笑阎罗在心中惋惜着。 滕驭不加思索道:“随她吧!” “那便与你努力将自己营造成好色贪欢、挥霍颓废的形象不符了。你二姨娘可是会起疑的喔!”笑阎罗笑着将他贬得一文不值。 滕驭无谓地耸肩。“我仍会到处‘寻花问柳’的,这点你尽管放心。” “难道你对她仍不死心?连她的脸都未瞧见,只瞧着她背上的红色胎记,怎么找?把每位姑娘都叫来,剥光衣服验明正身不成?”笑阎罗开玩笑地道,却瞥见满脸正经的滕驭。“你……不会吧?”笑阎罗的笑僵在唇际。 “我会找到她的。既然上天安排让她救了我,就表示我和她有缘。她才是我心目中的妻子。至于水芙蓉,到时候她不走也得走。”滕驭扬唇轻笑,笑意却达不到他寒冰似的眼眸。 “有时候别为了寻找一块璞玉,而遗失了握在手中的珍珠。”笑阎罗一向轻佻的眼神,此时却严肃无比。 “什么意思?”滕驭剑眉微凝。 笑阎罗伸舌舔去唇畔的酒渍。“意思是说,得不到的,未必就是好的。听过辛弃疾的‘青玉案’吧!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言尽于此,听不听随你了。” 接着伸手入怀取出一只白玉瓷瓶,将之抛给滕驭。 “药材用完了,我得上塞北一趟,顺便瞧瞧我委托故人的药花是否培育成功了,好用来治治你这恼人的痼疾,否则我这笑阎罗的名号,可就让你给毁了。瓶里的药丸,记得每日服一颗,虽然无法根治,至少可减轻你发病的痛苦。” “谢了!”滕驭淡淡地道,眼眸闪过一丝感动。 “喂!别太感激我喔!我可受不了的。”笑阎罗自我陶醉的笑着。 滕驭则赏了他一记白眼。 “对了,那件事进行的顺利吧?”笑阎罗关心地问道。 “嗯,一切皆照计划进行。”滕驭淡然的眼眸,倏地转成一片冰寒。 点点头,笑阎罗喝下最后一杯酒。“若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走了。”语毕,跨出凉亭,飘身远去。 在他身影消失之际,一句带有邪气嗓音的话语钻进滕驭的耳朵。 “去看看她吧!否则你将后悔虚度这千金值的春宵。” 闻言,滕驭烦躁地走出凉亭。轻柔的夜风袭来,带起衣袂飘飘。 自乌云中探出头来的月儿,照亮了滕驭那俊逸出尘的脸庞,令人讶异的是,在他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犹豫……. ∮ ∮ ∮ 用大量的红与喜字装饰而成的卧房,是热闹与喜气的。鸳鸯对枕、百子衿被、龙凤喜烛,原本是多么讨喜的东西,看在滕驭眼里,却成了耻笑他的标记。 冷沉含怒的黑眸,一一扫过房里所有贴着喜字的物品,狂卷而来的风暴,在他眼里酝酿着。而当他的利眸在触及身着喜服、伏趴在桌上的水芙蓉时,一股不被察觉的柔软情绪正悄悄地入侵。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姣好的侧颜,长翘的睫毛在烛火的映照下,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过于纤细单薄的身子,让人有想捧在手掌心上细细呵护的冲动。 而真正牵动他心魂、引出他隐藏的真性情的,却是—— 她那染着淡愁的凄楚容颜。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这样一个会令他感到心疼的女子。即使他几乎已经快忘了心疼的感觉。 是经历过什么样遭遇的人,才会连在睡梦中都无法展频?这种人,他最清楚不过了,只是他不相信,一位纤纤弱质的女子,会有多么不堪回首的际遇。 将视线自她的脸庞移向她白玉股修长的指上,她紧握酒杯的手,引去他所有目光。 仔细一瞧,滕驭才发现,桌上摆设的佳肴竟皆原封未动,只行那一壶上好的醇酒。 该死的!她竟然空腹饮酒? 这种可能性竟让他大感不悦,难道她不知道空腹饮洒有多么伤身吗? 伸手抓起酒瓶便想摔出窗外,但酒瓶沉甸甸的重量却让他起疑。 瓶中的酒液并没有少许多,充其量也只被倒出一、两杯。 “一、两杯?”滕驭看着水芙蓉身前那两只蓄满酒的杯子,心中泛起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懂的情愫。 她在等他喝交杯酒? 可能吗? 不!不可能的。她明明知道现在的他应是病得下不了床的,连最重要的婚礼都以公鸡代替了,何况这小小的交杯酒?她不可能这么愚蠢无知的。 但现在的情境又该如何解释呢?他有些迷惑了。 然而一个念头闪过,他无情地瞇起双眸。“哼!又是一名只会要手段的娼妓。”差点让她刻意伪装的柔情给骗了。 重重冷哼一声,滕驭转身欲走,子夜星辰般的黑眸又是一片冷寂。 跨出的步子猛然煞住,他回身拿起两只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粗鲁地吻上水芙蓉玫瑰般的粉唇,将酒液藉由他的口渡向她。 抹去唇边的酒渍,他在她苏醒之际,出手点了她的睡穴。她的唇,的确有诱人的本钱。 也许,他会愿意将她留在身边一阵子,看看身为江南第一名妓的她,还有多少勾心魅魂的手段。 望着她的睡颜,滕驭冰冷的唇角漾着一抹残酷嗜血的微笑。 ∮ ∮ ∮ 水芙蓉摇着仍自昏沉沉的头,昨晚的宿醉让她步履不稳,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打算。 她以皓齿紧咬着下唇,想借着唇间的疼痛来忽略身体的不适。 她不记得自己有喝酒,但她的确是醉了,怎么回事呢?任她想破了头,仍是毫无头绪。 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滕家的富裕令人咋舌。她一直以为胭脂阁的华美富丽已是少见了,想不到滕家的一切更是极尽奢华,她已快被雕梁画栋的美景迷得分不出方向了。 好不容易踏入了松涛苑,甜甜的笑便自动地浮现双颊,将揪心的愁容扫尽。 她终于能再见到他了,这一天,她竟盼了两年。随着距离的拉近,剧烈跳动的心震得她的胸口隐隐泛疼,但她的笑容却逐渐扩大,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一抹羞人的红晕。 他是她心中的挚爱,也是她埋藏在心里的秘密。 想再见他一面,是两年来支持她继续活下来的唯一理由。 水芙蓉踩着轻快的脚步,步入植满松柏的庭院。而支额倚靠在栏杆上的男仆,令她停下脚步。 被脚步声惊醒的书柏,在见着来人时,无法置信地直揉双眼,生怕自己仍在睡眼朦胧中,否则怎么有这么美的人? 男仆奇怪的举动,让水芙蓉感到讶异。 “你还好吗?”水芙蓉柔细的嗓音,令人感到舒适。 “我?没事,呃!…我是说,妳是谁?外人是不能随便进来的。”书柏着急了,要是让大少爷发现就糟了。 “我是来服侍相公的。”水芙蓉的眼眸中有着深深的关切。 “哦!相公,那妳走错……啊,妳说的是……大少爷吧!那妳……妳……少夫人?”书柏结巴了。 水芙蓉端装地点头。“相公醒了吗?他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像好多了,呃……少夫人,少夫人,等等、您不能进去的。”书柏一把拦下水芙蓉。 “为什么?”她不懂。 “因为没有大少爷的允许,任何人皆不许擅自进入的。”书柏为难地搔着头。 “连我也不行吗?”水芙蓉的眼里闪过失望之色。 书柏艰涩地咽了口口水。“恐……怕是的。” “是吗?”她的落寞令人感到心软。 书柏试着安慰道:“少夫人,不如这样吧,您先去向夫人请安,也许待会您再来时,便可见着大少爷了。” 水芙蓉敛眉不语,半晌才绽出一朵佯装的笑容。“相公就麻烦你了,我先向夫人请安,待会儿再来。” “这样甚好,少夫人您慢走。”书柏连忙向水芙蓉福福身,心中暗自庆幸没让大少爷发现。 水芙蓉缓缓地离开,频频回顾的眸中满是怅然若失。 房内,滕驭深幽的眼眸紧盯着水芙蓉离去的身影,冷若寒潭的眼神,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 ∮ ∮ 水芙蓉小心翼翼地端着亲手沏的龙井茶步入聆风轩的大厅。 厅堂上,穿金戴玉的女子狭长的凤眼中,有着深深不耐与鄙夷。而一旁相貌与她颇为神似的男子,无特色的脸孔上净是猥亵与伪装的笑意。 水芙蓉恭敬地福福身,手中的茶高举过额。 “水芙蓉向二姨娘请安,愿二姨娘健朗如昔、青春永驻。” 被称为二姨娘的余桂荷懒懒地睨了水芙蓉一眼。“哟!想不到妳出身不好,倒还挺懂规矩的。不过,向我奉茶?这我怎么敢当呢?” “这是芙蓉应该做的。”水芙蓉垂下头,低声回着,低垂的脸庞上血色逐渐淡去,余桂荷听似无心的言语,暗暗刺伤了她的心。 “若不是滕驭的爹娘已死,还轮不到我喝这口茶呢!”余桂荷语含怨愤地道,却仍未伸手接过水芙蓉手中的茶。 “滕驭的身子好些了吗?”余桂荷漫不经心的问,心中却巴不得他早点死。 “谢谢二姨娘的关心,今后芙蓉会好好照顾相公的。”水芙蓉由衷希望能待在滕驭身边伺候他。 始终不怀好意地盯着水芙蓉瞧的滕涌,听见她这么说,心中满是妒意。 若不是娘反对他娶一名妓女,水芙蓉早就成为他滕涌的宠妾了,哪还轮得到那要死不活的药罐子。 不过,即使水芙蓉已成为滕驭的妻子,他偏不信滕驭身带痼疾的残弱身躯,有“能力”满足他年轻美丽的妻子。到时候……哈哈!他就等水芙蓉琵琶别抱了。 这也是当初滕涌极力怂恿余桂荷做主,让滕驭娶水芙蓉的原因之一。 “嫂子对大哥的心意,真是令人羡慕啊!”滕涌酸溜溜的开口。 水芙蓉微微摇头并不回应,捧着茶的手臂,因举得过久而逐渐麻痹发软,她顿时明白余桂荷是故意为难她,要让她难堪,但她却也只能默默承受。 额际冒出的细汗,汇集成汗滴沿着水芙蓉弧度优美的脸颊滑落。 美人受难的模样,牵动了滕涌香借玉的心,他对他娘开口示意。“娘,您在想什么?茶都凉了。” 余桂荷凤眼瞄了滕涌一眼,指责他的多事。随即矫情的道歉。“哎呀!瞧瞧,人老了,记性便差了。” 端起茶来,方喝了一口,便“噗!”的一声,将口中的茶全数喷上水芙蓉的衣衫。 “啊!真是抱歉,因茶凉了,我的喉咙不好,特别敏感,咽不下。”余桂荷毫无歉意地说着,连假装起身为水芙蓉擦拭的动作也自动省下来。 水芙蓉眼神一黯,强自抑下心底涌起的酸楚,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二姨娘,这茶凉了就别喝了,芙蓉马上为您沏壶新的。” “那就麻烦妳了。” “应该的。”水芙蓉躬身退下,急急步出厅堂,以免被人瞧见她泛红眼眶…… 当她再回到聆风轩时,被茶水溅湿的衣衫仍未换去,胸的的茶渍让她显得狼狈。 “不好意思,麻烦妳了。”余桂荷皮笑肉不笑地接过茶,扑鼻的茶香与适当的水温,的确无法再挑剔,但她偏偏就是看水芙蓉不顺眼,除了出身低下之外,还有潜意识里对她美貌的嫉妒。 当她仍在思索该怎么整水芙蓉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已由远而近直往厅堂而来。一抹算计的光芒在余桂荷的眼中一闪而过。 她立即堆满笑容,以高八度的声音说道:“这茶泡得真好,芙蓉,想不到妳还会这门茶道,咱们滕驭有口福了。” 算准了水芙蓉伸手托茶杯的时间,余桂荷先一步松开了她的手。 “锵锒!”声响,上等的瓷器杯盘当场摔得粉碎。 水芙蓉不由得楞了一下,甫恢复血色的脸,倏地被抽得精光,她知道余桂荷是故意的,但是为什么呢? 在下意识的驱动下,水芙蓉弯身收拾这满地狼藉。 “呃……”水芙蓉收拾的手瑟缩了,腥红的血沿着手指上被划破的伤口汩汩涌出,滴落在白玉碎片上,显得特别醒目。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浑厚具磁性的嗓音自水芙蓉头顶飘落,在她尚未看清来人之际,她受伤的指已被放入一张有着性感薄唇的口中。 “你……相公?”水芙蓉睁着水亮亮的大眼,惊讶地望着眼前这名五官俊朗,却有些苍白的男子。 她终于再见着他了,两年了,他比她记隐中更加俊美了!浑身散发出一股沉稳的魅力,让人不自觉地受他吸引。他那如子夜般的星眸,比她想象中的更深邃、更令人迷醉。 再见他,让水芙蓉的心雀跃不已,含情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直到她看见了他眼底的鄙夷与浮现在唇角充满讥讽的笑。 他……看不起她! 这种残酷的体认,让水芙蓉如遭雷殛般的猛然抽出被滕驭含在口中的手指,心下难过地紧咬着唇,不让情绪失控。 滕驭含笑的看了水芙蓉一眼。 果然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竟明日张胆的盯着男人瞧,如此放荡的行为,果真是出身低贱,毫无教养的胭脂女。 余桂荷见此情况,以为是滕驭已被水芙蓉迷得团团转,竟抱病前来聆风轩,可见他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水芙蓉的身边。余桂荷满意地笑了。 虽然她非常嫌恶水芙蓉,但水芙蓉却能帮她迷住滕驭,败坏滕驭的名声,光是这点,就值得她忍耐。 “驭儿,你身子不是不舒服吗?怎么下床来了?要是病情加重了,可不好喔!”余桂荷假意关心着。 “是啊,大哥,你得把身子养好些,否则就委屈大嫂了。”滕涌的话中有话。 轻轻咳了两声,滕驭虚弱地开口:“多谢姨娘与涌弟的关心。咳咳……因为芙蓉出来好一会儿了,我怕她不懂规矩,惹姨娘生气,所以过来瞧瞧。” “驭儿放心,芙蓉很隆规矩的,只是有时候会忘了她的身分已经不同的事,而做着奴婢该做的事。”余桂荷意有所指的瞄着地上的残骸。 水芙蓉闻言,身子猛然一震,抑下夺眶而出的泪水,道歉着。“对不起,芙蓉以后会守着自己的本分,请姨娘原谅。”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只要妳随时谨记自己的身分就行了,别做出让咱们滕家丢脸的事。”余桂荷冷冷地调开眼,彷佛多看水芙蓉一眼,就多辱没了她高贵的身分。 “咳咳……姨娘,我将芙蓉带回去了。我突然觉得身子开始不舒服了。” 滕驭逐渐苍白的脸色引来水芙蓉的娇呼。 “相公,您怎么了?”水芙蓉连忙扶着他。 “芙蓉,还楞在那儿做什么,快扶驭儿回房休息啊!”余桂荷尖声催促水芙蓉。 “是!”水芙蓉轻声应着。“相公,您忍着点,芙蓉扶您回房。” 滕驭愈来愈粗重的喘息,乱了水芙蓉的心,她只想赶快扶他回房休息,因为她将他看得比她自己还重。 望着匆匆离开的滕驭与水芙蓉,余桂荷与滕涌母子俩露出了阴狠得意的笑容。 第二章 水芙蓉费力地搀扶着滕驭往松涛苑而去,若不是她过于忧心,便可发现现在的滕驭毫无生病的迹象。 一路上,滕驭默不作声地注意着,身高只及他的肩头、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却固执地想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扶他回房去。 她额际的薄汗与微蹙的眉头,让滕驭有一股想为她拭汗与抚眉的冲动,而鼻间不断飘来的馥郁幽香,唤起了他深藏的记忆,这香味彷佛在哪儿闻过,可是却无深刻的印象。 滕驭暗自甩甩头,不愿被这突来的思潮所烦心。 他冷寒的眸光,仔细打量着水芙蓉脸上所有表情的变化,她的惊怕、着急,清楚地写在脸上,是一位不会隐藏喜怒哀乐的人。 这是真正的她吗?纯真无心机?或是一切皆是造假,那他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 “大少爷!”快接近松涛苑时,眼尖的书柏见着了被搀扶的滕驭,急忙奔跑前来帮忙。“大少爷,您身子不好,怎么又出来吹风了呢?”书柏老气横秋的语气,彷佛在叨念自己的孩子一般。 “书柏,快扶相公进屋吧!”水芙蓉急声催促。 书柏扶过滕驭,开口道:“少夫人,小的来就行了,您放手吧。” 接着便轻轻松松地将滕驭扶进房,让他躺在床上,然后开始脱去滕驭的外衣,露出他削瘦却结实的胸膛。 “书柏?你……做什么?”水芙蓉连忙撇开脸,白细的脸上立现红霞。 书枯手脚利落地拧着巾帕,一脸正经回着:“帮大少爷散热呀,大少爷发病时,体温总是高得吓人。 是啊!两年前她第一次遇着滕驭时,不也被他炙人的体温吓着了吗? 水芙蓉暗骂自己的大惊小怪。 “让我来吧!”水芙蓉顺手接过书柏手中的巾帕,想亲自为滕驭拭汗。但羞涩的眼眸却仍不敢注视他的裸身,虽然她已成为他的妻子,甚至早在两年前已成为他的人。 当她略微颤抖的柔荑甫触及他清癯的俊颜时,一只不属于病人该有的有力手指,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 水芙蓉慌忙抬眼,却望进滕驭那双带着冷意的黑瞳。 “相……公?” 她眼里的浓情蜜意让他失神,她脸上的仓皇无措令他心动。他到底怎么了?他竟然开始喜欢她的触碰,在意她对他的关心。 见鬼了!滕驭在心头低咒一声,继而狠狠地将她的手摔开。她没有资格碰他! “滚!”滕驭冷硬地吐出一个字。 “什么?”水芙蓉以为自己听错了。 “滚出去!谁让妳进我房里的。”滕驭冷酷的脸上毫无怜惜。 “大少爷,夫人她……”书柏想替水芙蓉说情。 “住口!这里什么时候有你多嘴的分。”滕驭冷冷地瞪了书柏一眼。 真有她的一套,才多久光景,连他的男仆也勾搭上了。这点让滕驭心中涌起了一把炽烈的无名火。 “难道非得用银子才能打发妳吗?现在的妳还改不了胭脂阁的习惯吗?我可不是妳的入幕之宾。” “你……”水芙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拧痛的心仿佛被狠狠地刺了一刀,划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睁着一双受创的眼,无法置信地望着说出这些话的男子。她深爱的人,却也是伤她最深的人。 她泛白的唇颤抖着,却无法吐出只字词组。原以为世间的深情挚爱可胜过一切世俗的评价,但是她错了,错了!错在高估了自己的情,而沾沾自喜地忘了自己原本卑贱的身分。 原来,麻雀是永远成不了凤凰的! 而自己却该死地忘了这铁铮铮的事实,下贱的需要让人提醒。 活该!水芙蓉,妳真是活该啊! 她一步步地后退,直到她的身子抵上了精雕的门扉。 “对不起,我得意忘形了。我竟然忘了,一棵腐朽的烂木头,是凤凰所不屑栖息的;即使这木头如何地改变,却永远也无法变成一株配得上凤凰的梧桐。”水芙蓉神色凄楚地朝滕驭福福身。“芙蓉有自知之明,今后不会再让相……滕少爷为难了。” 水芙蓉转身,仓皇地逃开这令人难堪的处境,含在眼眶的泪水,再也关不住地泛褴成灾。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迷蒙了她茫茫不可知的未来。 书柏怔怔地望着那悲怆远去的细弱身影,内心不禁为少夫人未来的日子感到担忧,也许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从头到尾就是一桩无法挽救的错误。 “你退下。”滕驭对著书柏命令。 “那您的病……” “退下。”滕驭截断书柏的话重复着。 “是!”书柏低声应着。“大少爷,这衣衫染着血了,书柏顺便送洗去。” 染血? 是她的血吧! “留下衣衫,出去。”滕驭唤住欲离开的书柏。 书柏望了眼滕驭阴晴不定的眼眸,乖乖的放下衣裳,躬身退开,谁教他是主子呢! 滕驭伸手抚上胸前及衣袖上因干涸而变成紫黑色的血迹,不禁想起在她柔嫩肌肤上的割伤,与她眼中凄厉绝望的眸光,心中竟涌起一丝丝的怜惜与懊恼。 难道,他真的错看她了吗?…… ∮ ∮ ∮ 水芙蓉柔若无骨的身子,静静地半倚在镂花木格花窗上,半睁的眼眸,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愁。 空寂的房间,闯入梅英慌乱焦急的嗓音。 “小姐,小姐不好了,关……关敖来找您了。” “关敖?”水芙蓉沉静的眼有了轻微的波动。“他来做什么?” 梅英不悦地耸耸肩。“天晓得!但准没好事。还好让我先碰见了,要是先让关敖遇着滕家的人,谁晓得他会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人呢?”水芙蓉的语气中有着紧张。 “小姐放心,梅英才没让他进滕家呢。只是怎么也赶不走他,现在在后门等着见小姐。” “后门?”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水芙蓉双手紧握。 “小姐,该怎么办呢?”梅英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表情。开敖那种人,就像是一只吸血水蛭,永远也不知道饱足,一旦被那种人缠上了,可真是后患无穷。 水芙蓉匆匆罩上披风,神色凝重地往门外走去。这种难缠的人物,不能任他在滕家外面逗留。 “唉……”梅英丧气地低叹一声。什么时候小姐才能够逃离关姓一家人的纠缠? “小姐,等等!梅英陪您一块去……” 滕家的后门是专供仆役外出办事所行走的小门,现在正值午憩时刻,故鲜少人走动。 水芙蓉远远便瞧见一名长得獐头鼠目,神色猥琐的男子,在门外不断地向里头张望。 当那名男子瞥见水芙蓉清丽的容颜时,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夸张地吞咽下一口口水,脸上尽是谄媚的笑。 “我说芙蓉妹子啊,许久不见,更加地美艳动人、艳光四射啦。滕公子可真是有福气哟!”瞧水芙蓉那一身雪肤明肌。真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你来这儿做什么?”水芙蓉难得出现了含愠的口吻。 “啧啧,生气啦?美人生起气来就是不一样,依旧迷人心魂。”关敖边说边打量着滕家的富丽堂皇。他这个表妹可真行,凭她的出身,竟可嫁入豪门。有她在,他关敖的下半辈子可就甭愁了。 “我今天来,其实也不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嘿嘿,手头有些紧,想向芙蓉妹子调调头寸。” “调头寸?”梅英怪叫苦。“特地从苏州来?” “不不,是路过,恰巧路过罢了。”关敖急急解释。 “路过?真是巧啊!回苏州的路这么多条,你就正巧路过滕家?调头寸?门都没有,我看你趁早滚回家吧!”梅英双手插腰赶人。 “关敖,我欠你们关家的,早在两年前便还清了,我并不欠你什么。”水芙蓉 关敖干笑两声。“这个我明白,看在咱们仍是亲戚的分上,帮点小忙,并不过分吧!” “讲得倒好听,之前你们可有把小姐和子霆少爷当成亲戚来对待呀!”梅英不屑地冷哼。 “天地良心,咱们关家对子霆可从不曾少他吃穿过,妳可不能冤枉咱们。”关敖瞪大鼠眼猛盯着梅英。 这多嘴的贱丫头! “说得倒是好听,若不是小姐不断拿出银子来供你们关家挥霍,子霆少爷恐怕早被你们赶出家门,在外头当乞丐去了。” “梅英妳……”关敖气得脸红脖子粗,这丫头是存心和他过不去吗?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 梅英对着关敖扮鬼脸,更是气煞了他,只差没出手打人。 水芙蓉见状缓缓开口。“你走吧,我和关家早已互不相干。再说,我也没办法再帮你什么忙,我已经离开胭脂阁了。” “但却嫁入了滕家不是吗?这可比在胭脂阁好上千百倍!妳这位滕家的少夫人,往后的荣华富贵星旱用不尽,一点银两对滕家面言只是九牛一毛,芙蓉妹子是绝对有法子的,就看妳帮不帮了。”关敖的眸中贪婪立现。 “滕家的富裕是滕家的,并不属于我水芙蓉。”水芙蓉苦涩地道。她在滕家的地位也许连一条狗都不如吧! “喂!关敖,你全听见了吧。死了这条心,快走吧!以后也不许再来了。”梅英推着他下逐客令。 “芙蓉妹子,妳当真狠心见我让赌场的打手活活打死吗?”关敖不死心地动之以情。 水芙蓉闭上眼眸。这种人,帮他只会害了他。“你走吧!”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关敖气愤地青筋暴凸。“好,算妳狠!那就别怪我无情。妳该不会想让妳的宝贝弟弟知道,他用来开设学堂的钱是怎么赚来的吧!” “你……卑鄙!”水芙蓉冷声斥责。心中却十分清楚,这件事决计不能让子霆知道。 梅英限恨地跺脚。“关敖,你真是不要脸,要钱不会找你爹娘要去,跑来威胁弱女子?你算不算男人啊?” 关敖无所谓地笑着。“只要我拿得到银子,我算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梅英仍想开口斥责,却被水芙蓉制止。 “关敖,我警告你,别想再利用子霆来威胁我,这是我最后一次帮助你,下回可别怪我翻脸无情。”水芙蓉伸手摘下身上所有首饰,全数丢给关敖。“你走吧!” 关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细细地估量过每件首饰的价值,在确定可卖得高价后,笑瞇瞇地收下。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记得替我那有钱的妹夫问候一声。”关敖终于要走了。 当他行至水芙蓉面前时,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她那柔美的脸蛋。“谢了!”关敖口中说着,接着大笑离开。 水芙蓉气得胀红了脸。说不出话的她,只好瞪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子,并在心中咒骂着。 “真是无耻之徒!”梅英气愤地用力合上门扉,准备骂出口的话,倏然梗住。 “滕……滕少爷……”梅英结结巴巴地开口。 水芙蓉闻言身躯一震,甫转身,便对上滕驭那冷寒带怒的眼眸。 该死的水芙蓉,才嫁进滕家没多久,便背着他养男人,还是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男人? 滕驭愤怒地抿紧双唇。既然她这么需要,他会满足她的,他要让她尝尝背着他偷人的后果。 用力抓起水芙蓉的皓腕,过大的手劲,立刻使她的肌肤瘀红一片,但滕驭却无动于衷,拉着她大步离开。 “相公,您要带芙蓉上哪去?”水芙蓉脚步踉跄地跟着滕驭走。 “做妳想做的事。”滕驭头也不回地道。冰寒的语调里,有着深深的嘲讽。 她想做的事?水芙蓉蛾眉轻蹙,为着他的怒容而心乱。 ∮ ∮ ∮ 滕驭狠狠地将水芙蓉摔上床,用力之猛,让扑跌在床上的她擦破了细嫩的皮肤。 “相公……”水芙蓉惊慌地抬头,她不明白滕驭眼底的黑雾所谓而来。 “妳这淫荡的贱人,一旦少了男人的陪伴,便耐不住性子了吗?竟敢背着我养小白脸!”滕驭盛怒的脸庞上闪过一抹妒意。 “不!”水芙蓉拼命摇头否认。“不是的,相公请听我说,关敖不是我的男人,你误会了。” “我不想知道他名字。”滕驭一掌拍上圆桌。“误会?我亲眼见他抚着妳的脸颊,还会有错吗?” “那是他无耻的调戏,并非芙蓉愿意,相公你要相信我。”水芙蓉隋急地抓住滕驭的手臂。 滕驭无情地挥开她的柔荑。“那首饰呢?如果他不是妳养的男人,为什么给他?妳说啊!” “我……”水芙蓉犹疑了。她不能说,也不想说。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和关家的关系,更不愿让他发现那一段痛不欲生的遭遇。 她不能让他更加地看不起她,绝对不能。 水芙蓉的沉默,让滕驭以为她是默认了。一种被背叛的认知,像一把熊熊的烈火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好!既然妳自甘下贱,我就成全妳。” 滕驭俯首吻上水芙蓉的唇,没有情人间的浓情蜜意,却有刻意的惩罚与蹂躏。 他冷薄的唇粗鲁地刷疼了她柔软的红唇,紧扣着她的肩和腰肢的手,在她身上留下点点青紫与红痕。在水芙蓉欲开口阻止时,滕驭灵巧有力的舌猛然窜入她的檀口,逗弄着她的津甜。 一阵令人兴奋的战慓,倏地袭遍水芙蓉的娇躯,一声不受控制的呻吟自喉间溢出。 水芙蓉的呻吟,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滕驭一不小心也沉醉其中的心智。 他在做什么?滕驭在心中低咒。 他是来惩罚她的不忠,可不是来取悦她。 亵裤的撕裂声唤醒了水芙蓉迷离的心神,她使劲地推开滕驭的身子。 “相公,别这样子,求你!”水芙蓉喑哑的嗓音央求着。若在正常的情况下,她会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献给他,就如同两年前一般。 但是现在,对她有误解的他,不是出自真心的,她不愿与这样的他结合。 滕驭一把拦住想逃开的水芙蓉,将她按压在桌上。“娼妓有说不的权利吗?” 在水芙蓉错愕之际,滕驭撩开她的裙襬,狂暴地进入她…… 没有疼痛的尖叫与挣扎,没有血迹?不是处子! 不是处子! 这种体认,是引发滕驭内心不知名情缩的导火线,他只有借着更快的的冲刺与更深的占有来发泄内心的狂怒情潮。 他不褪去两人的衣裳而占有她,是刻意地侮辱她。这点,她懂。尽管她的心正无言地悲泣着,但她的身子却仍不受控制地受他影响而随之律动。她好恨这样的自己,却无力抗拒。 “啊……”当最后的欢愉来临时,水芙蓉承受不住地叫出声,一颗晶莹的水珠,亦顺着眼角滑落。 “哼!果然是人尽可夫的荡妇。”滕驭极不屑地道出这伤人的话,整理衣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毫不眷恋的行径,彷佛多待一刻,便会辱没了他。 水芙蓉脆弱的身子软软地滑下桌面,挂着清泪的脸庞,镶着一双空洞无神的黑瞳。她就这样子坐着,不哭也不笑,彷佛失了魂似的,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娼妓……娼……妓…‥”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水芙蓉蠕动的唇中谱出这令人难堪的字眼,而字字又化作利刀,捅着她易碎的心。 一阵令人无法预防的疼痛,瞬间自腹间爆发,水芙蓉颤抖地伸手捣着肚子。任何生理的疼痛,也不及她希望幻灭所带给她的伤害。 当梅英推门而入时,便瞧见直冒冷汗的水芙蓉。她抚着腹部的手,让梅英了悟到水芙蓉的老毛病又犯了。但郁结在水芙蓉眼底浓得化不开的哀愁,却让她摸不着头绪。 梅英替水芙蓉理了理略微敞开的衣衫与凌乱的发丝,忧心道:“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水芙蓉的沉默,让梅英感到莫名的恐惧。“小姐,妳的老毛病犯了,让梅英先扶您去泡泡热水吧!” 梅英扶起水芙蓉往浴池而去,机灵的明眸丝一毫不敢离开水芙蓉那失去光采的眼眸。 ∮ ∮ ∮ 秋风甫吹,翠绿的叶片首先变节,抢先披上或红或黄的外衣。而娇妍的花朵却正好相反,卸下了绚丽的的彩衣,回归朴实。 水芙蓉低垂螓首,默默地穿越过落英缤纷的花园,清冷的秋风拂来,扬起她身上罩着的披风,风衣底下的身子细不盈握。 “少夫人,早。”正在洒扫的女仆咏夏恭谨地问安。水芙蓉那少见的倾城容姿吸引她目光,而真正牵引她的,却是水芙蓉那黯淡的美眸。 水芙蓉缓缓经过咏夏,前进的步伐,并未因咏夏的请安而有丝毫的停顿。 “咏夏,妳做什么,自讨没趣。”另一名女仆吟春不赞同地翻个白眼。“哼!跩得跟什么似的,只不过是位不得宠的少夫人罢了。 “吟春!”咏夏赶忙捣住吟春的嘴,她可明白她自己说了什么话吗? 吟春拉开咏夏的手,挑衅道:“妳怕什么,她除了那张脸之外,还有什么咱们没有的?真搞不懂她是用了什么媚术迷惑了大少爷,才会让她跨进滕家的大门。” 充满鄙视的言语,字字钻进水芙蓉耳里,她停下了脚步,却未置一词。 吟春见水芙蓉并不反驳或斥责,气焰更加嚣张了,她认定了没人会替水芙蓉出头。“少夫人又如何?充其量只不过是残花败柳罢了。” “呃……”咏夏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悄悄地觑了静立不动的水芙蓉,然后再也颜不得礼数,拼命地将吟春拉开。 “嘘!吟春,闭嘴!别再说了。”咏夏在吟春开口之际,迅速地将她带开。 花园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水芙蓉素手拈起沾上肩的花办,破损不全的花瓣,早已褪色,失去了它原本的光采,徒留下令人心伤的记忆。 “残……花败……柳……”水芙蓉紧握着置于掌心的花瓣。 的确是她的写照,不是吗? 那她的心为什么仍会受伤?仍会在意外界对她的评断呢?为什么? 或许,当初不该答应嫁给他的,她太自私了。自私地想将幸福紧紧地握住,为她一人所拥有。却没仔细思量,她的幸福,或许是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他一定很后悔吧!后悔娶了像她这样令他蒙羞的女人…… 滕驭静静地站在远处凝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彷佛感受到水芙蓉的心绪一般,他的心情没由来地变得沉重凝滞。 她的哀叹无奈,让人有将她拥入怀中,细细呵护的冲动。 自从占有她之后,滕驭的心是矛盾的,想恨又想爱的两极反应,让他刻意去忽略她的存在。如今见着她,却怎样也无法漠视心中异常的悸动。 滕驭弯身拾起那早已滑落她香肩的风衣,重新为她披上。“天凉了,小心别着凉。” 水芙蓉疑惑地抬眼。“相公?”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眼里的疏离虽未消退,但至少不再那么的伤人。而他掩嘴轻咳的动作,却勾出水芙蓉无法消灭的关心。 她急着除下风衣,欲替滕驭披上,却被握着她柔荑的手掌所制止。 “随我来。”滕驭牵着水芙蓉的手,离开花园。这是他第一次温柔待她。 “相公,您要带芙蓉上哪去?”原来滕驭的手并非如同病人般的瘦弱,反而有种厚实、安稳的感觉。 “到聆风轩。” “聆风轩……”水芙蓉吶吶地重复着,之前被为难的情境,一一掠过脑海。 彷佛看出她的忧虑,滕驭不着痕迹道 :“这次,想要妳配合我演一出戏。” “演戏?”水芙蓉不明白。 “嗯,妳只要装出和我非常恩爱的模样便成了。”这对胭脂阁的花魁而言,应是轻而易举吧!滕驭的嘴角噙着冷笑。心中却觉得一阵失落感袭来。 “为什么?”水芙蓉忍不住开口询问。 滕驭看了她一眼,不带感情地道:“届时,妳自会明白。” 第三章 聆风轩门口,成群女仆忙进忙出,光看此场景便明白,今日来了滕家奉为上宾的贵客。 滕驭甫进门,便瞧见那被奉为上宾的尊容,他的脸上浮现出讶异与感动的表情,但只是剎那间而已。 坐在主客位子上的两人,尽管皆以饮茶的动作来掩盖想笑的冲动,但锁不住的笑意仍悄悄地溜上嘴角。 “驭儿,快,快进来!你绝对想不到姨娘请了谁到家中作客。”余桂荷热络地拉过滕驭,让他坐在一张铺着软垫的椅上。 “是负责‘恋凝坊’的左总管与右总管耶!咱们滕家真是太荣幸了。”余桂荷的嗓音中,透着难掩的兴奋。 “总管?!”滕驭含讽的眼眸,对上左命与右魂带笑的脸。真服了他们俩,堂堂“冥岳”四大护法之二,纡尊降贵跑来当个什么总管,竟然还笑得出来。 冥岳中人,果然皆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滕驭的迟疑,让余桂荷着急的以为他不明白两位总管的尊贵身分,忙开口道:“这恋凝坊的酒可是举国闻名的,还被皇上赐为‘御酒’的名号呢!往后咱们滕家,还望两位总管多多关照关照。呵呵呵!” “恋凝坊?好美的名字,有特别的含意吗?”水芙蓉心里窜过的念头,在她尚未察觉之际,已化作言语的询问。待水芙蓉惊觉时,话已问出口了。 对于水芙蓉的无礼,余桂荷则借着深呼吸来平息心中的怒气,但那双带着警告意味的凤眼却狠狠地瞪视着她。 滕驭望了眼羞红了双颊、垂首无措的水芙蓉一眼,默不作声。 而滕涌则自水芙蓉进入聆风轩之时,贪恋美色的眼便不曾离开过她。 左命舆右魂有默契地对望了一眼,滕家人之间的相处模式,真是怪异得紧。不过有一点是左命永远无法当作视而不见的,那便是—— 让美人受委屈! 于是左命清清喉咙,故意转移众人的目光焦点。 “这位想必就是滕家的少夫人吧!”左命向水芙蓉拱手为礼。“您真是见识不凡,这恋凝坊的确是另有含意的。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是啊。”右魂接口道:“其实这个‘凝’字,是咱们冥岳少主夫人的芳名,之所以取为‘恋凝’,只是表示咱们少主对少主夫人的爱恋罢了。” “如此说来,您家少主可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呀,想必少主夫人是美得令人怜爱吧!”见风转舵的余桂荷连忙拍起马屁来了。 左命闻言,露出自豪的笑容。“说到咱们家少主夫人的美啊,那可不是用言词所能形容的……这样说吧,连咱们家那不知拒绝了多少美人投怀送抱的少主,在初见少主夫人时都不自觉地看痴了。如此一来,便可知道少主夫人的美貌是如何约举世无双了。” “不过……”左命停顿了下,打量滕驭与水芙蓉一会后道:“滕公子与少夫人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啊!” “哼!”余桂荷以冷哼来表达心中的不认同,也让水芙蓉方展露笑容的脸庞瞬间变得黯淡。 滕驭在见着了水芙蓉的转变后,心隋竟没由来的受到波动,让他不由自主地想为她分忧。他带出了另一个话题。 “据闻,以恋凝坊为名,而遍布全国的酒坊,皆遵守一项‘四不接’的条规, 不知何谓‘四不接’?” “轮到我来说吧!”右魂向左命挥挥手,要他一边凉快去。 “这‘四不接’呢,是指有四种客人咱们恋凝坊是不接待的。即是贪官污吏者,不接;仗势欺人者,不接;粗鄙无礼者,不接;好色薄情者,不接。”右魂啜钦一口杯中香茗后又道:“恋凝坊的酒,以醇香甜美、物美价廉而举国闻名。凡是属于‘四不接’里的客人,即使是天皇老子,咱们照样不买帐。” “这么高的姿态,未免太托大了吧。”滕驭似笑非笑的道。 右魂与左命则不置可否地一同耸肩。“没办法,谁叫咱们冥岳中人做事,就是这副调调。合则来,不合则散,从不勉强。” 水芙蓉静静地笑了。想不到势力与商行遍布全国的神秘组织冥岳,其经商的政策竟是如此与众不同,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 水芙蓉的浅浅一笑,让左命与右魂大感欣慰,说了这么多废话,总算让美人破涕为笑了。 正常两人得意之际,却遭到了滕驭的白眼,两人则聪明地视而不见。 余佳荷见左命、右魂心情如此愉悦,打算提出今日的主要目的,打铁可是要趁热的。 “两位总管啊,咱们滕家对您的经商方式可是欣赏得不得了,往后的生意,咱们必定可以配合的天衣无缝。” “是啊,是啊。依我看呀,两位总管也不需要再找其它商行了,这滕记的画舫是有口皆碑的,交给滕记来做,包准您满意。”滕涌也趁机拉起生意来了。 “滕记的画舫,当然无可挑剔,只不过这五十艘画舫必须在半年内同时完成,全由滕记来做,恐怕时间上不允许。”右魂客观地分析。 余桂荷急着接口。“若是交由别人来做,肯定是无法如期交货的。但若交由滕记来做,我余桂荷敢打包票,绝对没问题。”开玩笑,这么大笔的生意,怎么能让别人分一杯羹呢! “是吗?”左命与右魂怀疑地皱起眉头。 滕涌在余桂荷的暗示下开口。“两位总管可别不相信,因为我娘的娘家是经营木业为生的,故在木材的取得与人工方面皆不成问题,您们大可放心。” “滕大公子,您怎么说?”右魂望向敛目假寐的滕驭。 对于这么大的生意,滕驭始终未加以争取,防佛他只是个局外人,一切皆与他无关。 他唯一在意的,只是伴在他身侧的娇妻。他的手绕过水芙蓉的纤腰,将她紧拥着,俊美的脸庞轻轻靠在水芙蓉的香肩上,垂下的发丝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水芙蓉僵直地任滕驭搂着,对于他突来的亲腻举动,她的心中是百味杂陈,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喜还是该羞,该忧或是该愁。 虽然滕驭主动地拥她入怀,但在他身上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情意,反而透着阵阵冷寒。 演戏?是的……演戏。 他对她的温柔,只不过是在演一出戏罢了,他之前便已同她说过了,不是吗? 那她到底还在奢望什么呢?真是可笑!水芙蓉在心中斥责自己。 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在他身上,滕驭潇洒地笑了。“姨娘的承诺,便是我的承诺。一切交由姨娘处理便行了。” 余桂荷闻言,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看来,让他娶那名烟花女的决定真是对极了。 滕驭啊滕驭,你就继续在女人乡里醉生梦死吧! “好吧!既然滕大公子都这么说了,咱们再不答应,未免太不干脆了。但由于此笔生意的金额太过于庞大,双方得订个契约互保,不知滕夫人意下如何。”右魂拿出契约书,置于茶几上。 “当然,这是当然的。”余桂荷开心得快晕了,只要能争取到这笔生意,什么条件都成。 左命伸手入怀取出一迭银票,递给余桂荷。“这是五千两黄金,当作是订金吧。事成之后,再付另外五千两。” “一……一万两黄……金……”余桂荷结巴了,想不到冥岳出手如此大方,只要做完这笔生意,她便一辈子享用不尽了。 滕涌一把接过银票,贪婪地数着。 “为了确保双方的利益,若咱们冥岳毁约,则这五千两黄金无条件归于滕记。倘,若滕记无法如期交货,则需以滕家的地契作为赔偿。我想,这样的契约是公平的。若滕夫人无异议,便签约吧!”右魂于一旁解释契约内容。 余桂荷狭长的凤眼中狡狯的光芒闪现。“哟!这我可就做不了主了,这地契是属于驭儿的。驭儿,这契约还是由你来签吧!”万一出了岔子,也好有个替死鬼。 “成!”滕驭毫不犹豫地起身,提笔签约。 余桂荷的私心大伙皆心知肚明,水芙蓉却只能焦急地看着滕驭签约,无法也没资格阻止,更不会注意到滕驭与右魂、左命之间怪异的眼神交流。 “哈哈哈!这件事便这么说定了,右某就等着验收日的到来喽!” ’右总管,您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哈哈!”余桂荷拍胸脯保证。 顿时,笑声充满了聆风轩。 ∮ ∮ ∮ 水芙蓉端着亲自熬炖的人参鸡汤,住松涛苑而去。 她想通了。 不管她的夫君有多么不喜欢她、甚至后悔娶她,在她的心中,他都是她今生唯一、也是最后的丈夫,更是她这一生仅爱过的人。 只要她还是他的妻子,她便不想隐藏对他的爱与关怀。 步入松涛苑内,没瞧见书柏的踪影,让水关蓉心下暗自松口气,一丝窃喜涌上心头。 幸好书柏没有守在房门口,否则今日便又见不着滕驭的面了。因为尽责的书柏总会毫不通融的将她挡在门外。 拾级而上,轻扣门扉,无人回应的情况水芙蓉并不感到意外,而令她感到讶异的是房内那带着轻喘的怪异声。 他又发病了? 当这可怕的念头甫在水芙蓉脑中闪过,她已不顾一切地推门而入。 但是,她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滕驭正好端端地半倚在钦榻上,而他的怀中却依偎着一位半裸的女子,他修一长的手指正轻柔地抚过那名女子光滑的裸背。 那一声声难耐的喘息,正是自那名女子的口中溢出。 水芙蓉杏眼圆睁地盯着这令人羞愧的一幕,过大的冲击让她一时间完全无法思考,只是呆楞地站在门口,甚至忘了掩门。 “有事吗?”滕驭并未瞧水芙蓉一眼,游移的手不避讳地一把攫住那名女子的椒乳,配上低头亲吻她香肩的动作,那名女子终于无法抑制地呻吟出声。 女子的呻吟唤醒了水芙蓉,眼泪随即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滚落。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 她新婚的夫君竟然宁愿找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到滕家来,也不愿意再碰她…… 她输了!彻底输了! 输了人性的尊严,连同她数日来努力建立的自信也一并输得精光,丝毫不剩。 “没事的话,立刻滚出我房门。”滕驭冷冷地开口,深邃的眸中燃着愤怒的烈焰。 他的怒气,毫不留情地卷向水芙蓉,手一软,整盅人参鸡汤在她的面前砸个粉碎,香味四溢的房内挟着泣血的哀伤气氛。 “对……对不……起……”水芙蓉倏地以手掩口,阻止自己将管不住的哭泣声。 她背过身子,踉跄地逃离这令她无法承受的事实。 “她是打哪冒出的野丫头,这么冒失、不懂规矩。”女子嗲声嗔道:心里却对水芙蓉破坏她的好事而恨得牙痒痒的。 滕驭不悦地抿紧唇,对于她的话不予理会,目光却没有离开那已洒了满地的鸡汤。 “滕公子……”女子见滕驭没反应,立即主动地将纤纤玉手采进他的衣襟内,想要他的欲念让她口干舌燥。 滕驭一把抓住女子探寻的手。“妳的背上没有胎记?” “胎记?”女子愣了一下,随即娇笑道:“胎记,谁要那丑陋的东西,幸好我的身上没有,否则就蹧蹋了我的一身凝脂玉肤了。” 不是她! 滕驭不耐地放开女子的手并将她推开,难道“她”真的不存在吗?他几乎打探或亲自见证过全杭州城未出阁的女人,却仍找不着背上有红色胎记的救命恩人。 要他就这么放弃吗?他不甘心! “妳走吧!”滕驭起身整理稍微凌乱的衣衫,下逐客令。 “什么?”女子一时无法会意,他方才的热情怎能一下子转为全然的无情? “在我回来时,不要让我看到妳还在。”滕驭冷酷地丢下话,负手快步踏出松涛苑。 滕驭漆黑的眼眸,急急地搜寻水芙蓉那抹轻灵纤弱的倩影。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追出来,也无心去分析,他只知道,绝不能让水芙蓉就这么逃离他。 或许,他找她,只是为了要惩罚水芙蓉方才的无礼。 是的,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滕驭在心中说服自己。 再也没有其它因素了,一定是的…… ∮ ∮ ∮ 水芙蓉漫无目的地奔跑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怎么也拭不尽。 其实,男人拥有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是像滕家这种富商。 但是,她却无法眼睁睁看着其它女子对她的夫君投怀送抱,她不愿和别的女子共享她的夫君。 嫉妒?是的,她嫉妒那能得到滕驭温柔对待的女子,她嫉妒能待在滕驭身边伺候他的人…… 天啊!嫉妒!她竟然犯了七出之一的嫉妒。 水芙蓉颤抖地抱着自己。犯了妇德礼教中所不允许的事,她也不愿意,但她却管不住想将滕驭全然占有的意念。 她太贪心了。从默默地想他、到心甘情愿地伺候他,进而想全然的拥有他的爱。 水芙蓉啊水芙蓉,妳真是个可怕的女子。一位出身卑贱的烟花女,足不配拥有幸福的,不配! “啊!”情绪激动的水芙蓉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不稳的身子摔跌于地。 “哎呀,原来是嫂子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摔伤了吗?”滕涌压下心里的狂喜,没想到会在他的房门口遇见那令人心动的水芙蓉。 “二少爷。”水芙蓉在滕涌伸手扶她之前,狼狈地站起身来,并向后退一步,拉开两人间过于亲密的距离。 “哎,这么称呼我,未免太见外了,叫我涌哥哥就行了。”滕涌说着又向前踏进一步。 滕涌眼中的邪恶光芒,让水芙蓉心生警惕。“二少爷,撞着您真是对不起,芙蓉有事先告辞了。” “嘿,等等。”滕涌张开双臂拦截。“嫂子这么快就要走啦?妳特地到我这雪月楼来,不是有事找我吗?” “不,芙蓉只是哈巧经过罢了,不敢麻烦二少爷。” “嫂子这么说就太客气了,咱们既已是一家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瞧嫂子粉泪满腮犹未干的模样,一定有什么事惹妳不快吧!就让涌哥哥我来安慰安慰妳吧!” 滕涌张开的手臂猛然向水芙蓉抱去,水芙蓉赶忙低身躲过。 “二少爷,你想做什么?”水芙蓉慌张地往后直退,刻意放大音量,企图引人注意。 “做什么?”滕涌咭咭怪笑。“我只是要做滕驭那个药罐子无法让妳满足的事,一件让妳飘然欲死的快活事。” “荒唐!我可是你的嫂子。”水芙蓉难得厉声斥责。 “那又如何?”滕涌不在乎地耸肩。“我只是在帮滕驭尽尽做丈夫的义务罢了。” “你……你别再过来了,你再靠近,我可要喊人了。”水芙蓉焦急地威胁着, 他应该会顾及名声吧! “喊人?哈哈!在我雪月楼的地盘上,谁敢阻止大爷我的好事呢!”滕涌肆无忌惮地笑着。 水芙蓉那惊慌失措的颤抖模样,更加挑起他熊熊性欲,他一把抓住欲逃跑的水芙蓉,粗鲁地甩上肩头,朝他的卧房走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禽兽……来人啊,来人救命啊……救命……不……”水芙蓉奋力挣扎着,却丝毫逃不开他的魔掌,恐惧的阴影蓦然袭上她的心头,她声嘶力竭地求救着。 天啊!不要再折磨她了,她无法再经历一次像十年前一样的无情摧残。 “啪!”的一声,进入房门后,滕涌放下水芙蓉,用力地甩了她一巴掌。 “贱人,要妳是本大爷看得起妳,可别得了便宜又卖乖。”滕涌恨声啐了口口水。 滕涌的一巴掌,火辣辣地印上水芙蓉白皙的脸上,肿胀的脸颊与淌血的嘴角,让她疼得无法开口,只是睁着一双绝望的眼眸做无声的哀求。 “对,这样才乖。”水芙蓉的沉静,让滕涌以为她想通了,开始剥除自己身上的衣裳。 “不!”水芙蓉拼了命使劲推开滕涌,向门口奔去。 “嘶!”的一声,水芙蓉上好的绸衣自背后被撕开,细弱的身子被抛上床,撞 伤了手时与滕盖,正慢慢渗出血丝。 水芙蓉连忙以双手掩住胸前的春光,破裂的衣衫再也无法遮掩,露出她光洁的裸背,与腰侧那枚指甲般大小、如鲜血般的红色胎记。 “美!真是美极了。”滕涌按捺不住地扑上床,欲一逞兽欲。 几乎与十年前那一夜同样的情景再现,水芙蓉彻底崩溃了。 “驭!滕驭,救我……驭……”水芙蓉沙哑地哭喊着,滕涌的吻令她作呕。 她绝望了! 两年前,她之所以选择继续活着,是因为滕驭。 两年后,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死,也是因为滕驭。 她无法因为残败的自己让滕驭再度蒙羞。 用力地踹了滕涌的下体,在他发出猪嚎般的凄厉叫喊时,她终于逃离他的魔掌,然后毫不犹豫地往梁柱撞去。 “不!”破门而入的滕驭心神俱裂地呼喊。 却来不及阻止水芙蓉的自裁行径,只来得及接住她软下的娇躯。 “芙蓉!芙蓉……”滕驭懊恼地唤着,她额上恣意泛开的鲜红,吓白了他的脸。 水芙蓉缓慢地张开无神的眼帘。她终于听见滕驭唤她的名字了,是第一次,可惜却也是最后一次。 但是,她仍然感到开心。毕竟,上天还是疼借她的,让她死前还能再见到滕驭一面,她今生唯一的眷恋。 她笑了,是幸福的微笑。 能够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怀里,值得了。 她深情地直视滕驭的黑眸。“我……爱……你……好久……好……久……” 她突然好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的身边,因为他看见了滕驭眼里对她的依恋…… 如果有来生,她想问他,是不是也曾经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过她? “不准死!我不允许!妳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妳不能死!”滕驭霸道地吼着。 他绝不允许自己在慢慢喜欢上她的时候,她却撒手远去。 水芙蓉慢慢也敛上眼,一颗带着欣喜的晶莹泪珠悄悄自眼角滑落…… 第四章 自水芙蓉陷入昏迷开始,滕驭那蓄满内力的手掌便不曾离开过她的心窝。他不断地以内力维持着水芙蓉微弱不稳的心跳,他不敢松手,害怕只要一放手,她便会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书柏在房门外急得来回直跺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会这样呢?”低喃的语调不断重复,这个问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怎么也想不通,好端端的,二少爷怎么会“病”得下不了床?而少夫人又怎么会撞破了头呢? 他书柏虽然不懂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大少爷真的非常在乎少夫人。 也许大少爷自己并未发觉,不过就他书柏这个旁观者来看,是再确定不过的事。 而耳边不断传来的哭啼声,让他整张脸都垮了。 “唉,我的好梅英妹子,求求妳别再哭了行不行,妳哭得我心都烦了。再说太少爷不是正在救少夫人了吗?” “你别安慰我了啦!大少爷的身子都需要人照顾了,怎么救得了少夫人嘛!呜呜……”梅英蹲着身子,边煎药边垂泪道。 “我……”书柏猛然咬住舌头,差点将大少爷会武功的事给说溜嘴了。他连忙话锋一转。“……妳不相信大少爷,至少也得相信大夫!大夫不是来看过,也开了药方了吗?” 梅英闻言,哭得更卖力了。“大夫……大夫根本什么话也没说,匆匆开了药方便走了。你说,这是好消息吗?” “这……这……唉!总之,妳相信我,少夫人绝对不会有事的。”书柏信誓旦旦道。心中却千拜托,万拜托神明,可千万别让这么温柔美丽的少夫人就这么魂归西天了。 阿弥陀佛! 两人的谈话声,隐隐约约传人滕驭耳中。连大夫都说只能听天由命了,他还能令水芙蓉起死回生吗? 能吗? 他茫然了。他只知道,自己绝不能放弃。 虽然他不明白心中那一分揪心的痛是为了什么,他却明白,若他放手,他会懊悔、自责一辈子。 其实,当水芙蓉在危急时向他呼救时,他已赶至滕涌房门口。当时的他虽然怒火中烧,却有一分私心,一分身为水芙蓉丈夫的虚荣心。 他想知道他那胭脂阁出身的花魁娘子,是否对每位看上她的男子都那么地主动,那么热情如火。 若是,则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将她休了。 若否呢? 滕驭苦笑一声,想不到这个“否”的答案却吓坏了他。 他没料到,外表看似柔弱温驯的水芙蓉,内在的性子却是如此的刚烈;更没料到他寻寻觅觅了两年的救命恩人,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腰侧的血红色胎记便是最好的证明。 滕驭用另一只手,隔着长衫轻抚水芙蓉的腰,他的表情深奥难测,而他的抚触却极尽温柔。 是上天的故意安排?抑或是上天的存心作弄? 竟在那种情况之下,让他明白了水芙蓉对他的情意与恩情。 回想过去,自水芙蓉嫁入滕家的那一刻起,他便没给她好脸色过,甚至还不时地羞辱她。他永远也忘不了她那哀伤黯然的愁容。 该死的!他到底是怎么对待他的妻子与恩人的? “求求你,不要……爹……娘,娘……救我……救救芙蓉……娘……” 昏迷中的水芙蓉,语气惊恐万分,她到底是梦见了什么,竟让她如此害怕? “芙蓉,芙蓉醒醒!”滕驭轻拍水芙蓉的脸蛋。 “走开!住手……住手,不要碰我……求你……”水芙蓉激动地挥手抵抗。“不!不要!……啊!……” 她那一声声令人胆战的嘶喊,吓坏了守在门外的书柏与梅英。 两人急忙推门而入,一脸焦躁。“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滕驭冷眼扫过两人担忧的脸,并未加以斥责,反而倾身将仍受恶梦纠缠的水芙蓉紧紧纳入怀中。 “嘘,芙蓉别怕,有我在妳身边,别伯,没事的,没事了。”滕驭那难得展露的温情柔语,在水芙蓉耳边低低安抚着。 一旁的书柏与梅英对望了一眼,为滕驭那张深情专注的俊颜,不由得瞧痴了。 是谁说滕大少爷不喜欢少夫人的?改天,她必定会撕烂那些爱说嘴的人的臭嘴。梅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娘……娘您别死,别死……别留下芙蓉……别走……不要离开芙蓉……”水芙蓉轻轻啜泣,滚烫的珠泪不断沿着眼角淌下,濡湿了滕驭胸前的衣襟。 滕驭俯首吻上水芙蓉红肿的双眼,一一吻去她颊畔的泪水。俊朗的剑眉微蹙,为了她的痛苦遭遇而心疼。 “少夫人的父母双亡了吗?”滕驭低沉的嗓音,是询问,也是肯定。 梅英重重的点头。“是的,小姐的亲生父亲在小姐出生后不久便去世了。而小姐的亲生母亲与继父则在小姐九岁时,也双双过世了。” “没有任何亲人了吗?”滕驭轻抚着水芙蓉又陷入昏迷的容颜。 “尚有一位同母异父的子霆少爷,目前在广州开设一间学堂,是位夫子。” “是吗?”滕驭漫不经心地问。 “是真的,小姐会这么拼命地赚钱,也是为了子霆少爷。小姐想培养少爷成为有用的人,而不是像她一样,靠别人的脸色吃饭。”梅英想起水芙蓉的牺牲,不禁红了眼眶。 滕驭凝视着水芙蓉好一会儿才放开她。虽然她仍昏迷不醒,但至少已无性命之忧。 “姑爷,小姐她……”梅英担忧地望着水芙蓉苍白的脸。 “妳放心吧,会没事的。”滕驭站直身子,往门外走去。“药煎好时,让芙蓉喝下。” “书柏,你留下帮忙梅英。”滕驭阻止欲跟上的书柏。“今夜,我睡书房,芙蓉醒时通知我一声。” 为了救水芙蓉,耗去他太多真气,他得好好调息一番。 仰首望天,繁星渐隐,旭日的光芒逐渐照耀大地。 真是难熬的一夜,幸好他已守住他生命里的那一道光。 难得的笑意终于染上他那冰封的眉梢。 原来,爱人与被爱的感觉是这么的美好! ∮ ∮ ∮ 好痛! 自额际传来的阵阵刺痛,逼得水芙蓉不得不睁开双眸。映入眼帘布置得高雅舒适却陌生的环境,让她感到茫然。而不断飘入她鼻尖的熟悉气味却令她的心狂跳不已。 这是——滕驭的卧房? 她怎么会……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小姐!您醒啦,太好了,太好了!谢天谢地。” 梅英兴奋的欢呼声让水芙蓉确定自己的确还活着。 “太好了,我去通知大少爷。”书柏头也不回地奔出房门。大少爷一定会很开心的。 梅英拿着湿巾为水芙蓉拭汗。“小姐,您现在觉得怎么样?身子哪里不舒服?头还疼吗?” 水芙蓉伸手抚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白纱布的额头,沙哑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当然是姑爷带您来的喽!不过,我说小姐啊,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将头撞破了呢?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您要梅英拿什么去向湘姨和子霆少爷交代呢?”梅英见水芙蓉醒来,放宽心的她开始叨念起来。 梅英到底念了什么,水芙蓉并未听进去,因为她在听见梅英说的第一句话时便怔住了。 所有的记忆一下子回笼,她记得她寻死后见到滕驭眼底的不舍与对她的霸道命令。 那些都是真的吗?还是一时的错觉? 即使是真的,她和滕涌之间发生了这样令人不齿的事,要她如何继续面对滕家的人,又拿什么颜面来面对滕驭呢? 水芙蓉美丽的眸子明显一黯,她不知道自己活下来是对是错? “小姐,想什么?该吃药了。”梅英捧着药汁,蹲在床边。 “我不想吃。”水芙蓉痛苦地闭上眼。她该怎么办? “不吃药,身体怎么会好呢?” “我不……相公?”水芙蓉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滕驭,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梅英人呢? 滕驭轻松地扶起虚软的水芙蓉,一手揽过她的肩,两人一同半倚着床柱。 端过放置于茶几上的药碗,轻轻吹气,让汤药不那么烫舌。他以调羹舀了一匙,递到水芙蓉唇边,动作纯熟自然。 “来,喝下它。” 滕驭的温柔软语是水芙蓉的致命伤,随着他哄劝,一碗苦涩难咽的药不一会儿便喝得精光。 “这才乖。”滕驭微笑着收下碗,倾身以唇舌代替巾帕,舔去水芙蓉唇边的药渍。 “相公……”水芙蓉吃惊地以指覆唇,原本苍白憔悴的容颜因这个吻而染上娇羞的嫣红。 她大胆地迎上他含笑的眼眸,意外地发现他微笑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令她心动。 他变了! 该怎么说呢?总之,她感觉到他是不一样的。 至少,他看她的眼眸不再带着浓浓的讥讽与排斥。 至少,他的唇不再封着层层的寒冰与冷意。 她好喜欢他现在看她的样子,好喜欢,好喜欢! 水芙蓉伸手抚上滕驭温热的俊颜。“这是在作梦吗?” 她话语中的不确定让滕驭好自责。 之前的他,到底是怎么待她的? 滕驭握住她的柔荑送到唇边印下一吻。“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水芙蓉迷蒙的双眸紧盯着滕驭,微摇螓首。 “我说过,妳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妳不能死。这点妳做到了。现在,我要妳好好休息,我可不想要一位浑身是病的妻子。”滕驭轻柔地拭去淌在水芙蓉玉颊上的盈盈粉泪。 妻子!他承认她是他的妻子了! “睡吧!”滕驭小心翼翼地扶她躺好。 “相公……”水芙蓉轻声唤住欲离开的滕驭。 他虽然仍背对着她,但她知道他在等她开口。 “二少爷他……怎么样了?”水芙蓉吶吶地问着。她的心中是百味杂陈的,既是痛恶、也是忧心。 滕驭闻言,双拳倏地握紧。 “妳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妳的。还有,妳是我的人,我可没有允许妳去想别的男人。” ∮ ∮ ∮ “死奴才,你就不能轻一点吗?想害死我不成!”一大清早,雪月楼里便传来男子的咆哮声。 “哎哟!痛死我了,浑帐东西!”怒声甫落,“啪!”的一声,滕涌愤愤地甩了服侍他的男仆一巴掌。 “你想谋财害命不成,这么粗鲁是想疼死我吗!”自下体传来的阵阵刺痛,令滕涌冷汗直冒。 “二少爷,对不起,对不起,奴才不是故意,奴才会小心伺候的。”男仆跪地磕头赔不是,生怕丢了饭碗。 “涌儿,怎么啦?怎么生那么大的气呀!”余桂荷老远便听见滕涌的怒吼,连忙赶来瞧瞧。 见着了跪地赔罪的男仆,心下已了然。“你先下去吧!”余桂荷对男仆挥了挥手。 “是的!夫人、二少爷,奴才告退。”男仆欠身退下,暗自庆幸逃过了一劫。 “哼!没用的东西,只是要他扶我起来。瞧!把我折腾成什么样子。”滕涌的心情可是坏透了。 “涌儿啊,你伤得那么重,还是别乱动的好,免得又伤了自己。”余桂荷走上前,帮滕涌背后放了颗枕头。 “都是那个贱女人害的,她没死成,可真是便宜她了。”滕涌咬牙切齿道。而他还没尝到她的味道,却险些不能人道。这笔帐,他可是记下了。 “哎!不是娘爱说你,不是早告诉你,别打那女人的主意了吗?好歹她现在还是滕驭的妻子,要是惹恼了滕驭,对咱们可是没好处的。”余桂荷没好气地瞄了滕涌一眼,那贱女人果真是个扫把星。 滕涌不以为意地道:“娘,您担心什么?只不过是个药罐子,能有什么作为?” “但是,握有滕记实权的可是您呀!他只不过是具傀儡罢了。我不懂娘为什么不早点将他扫地出门,留在滕记多碍眼。”滕涌早就想这么做了。 “这么做是会让人说闲话,娘可不想遭人非议。况且,若要赶走他,也得先彻彻底底地掌握滕记才行。”余桂荷打着如意算盘。“待这次与冥岳的合作成功了之后,就给滕驭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滕记没有他,反而会更好,强迫他将滕记让出来。” “万一他不让呢?”滕涌可没这么乐观。 余桂荷得意地笑了。“这‘有钱可使鬼推磨’,等咱们赚进了大笔大笔的金子时,还怕没有人替咱们办事吗?” “有道理,有道理!哈哈!”滕涌开心地笑了。 母子俩相视大笑,彷佛一切都会照着他们的计划而行。 “涌儿,这段日子,你就好好待在雪月楼休养吧。这事若传了出去,对你的名声可是大有影响,不得不防。” “我知道了。哼!总有一天,我会让水芙蓉跪地求我要她,等着瞧好了。”他一定会让水芙蓉后悔,曾经狠狠地“拒绝”他! 而现在他最重要的,是将他的男性雄风照顾好。 ∮ ∮ ∮ 水芙蓉静闭双眸,螓首佣懒地倚在躺椅上,享受着松涛苑中独特的静谧祥和。 她好喜欢松涛苑,其实说穿了,是喜欢有滕驭相伴的地方。只要有滕驭在,在任何地方她都会感到欢喜。 自她受伤以来,滕驭每天晚上都会来陪她一同用晚膳,检查伤口的愈合状况、并盯着她喝下苦兮兮的药。这使她每日醒来便期盼夜晚的来临。 她不明白滕驭对她的态度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转变,若是因为她受伤的缘故,那她宁愿天天受伤。 好傻!水芙蓉在心中嘲笑自己的傻气。 一阵朝她而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想必又是梅英来叨念她在外头吹风的事了。 预料中的嗓音迟迟没落下,水芙蓉好奇地睁开眼,却瞧见一名清秀的丫鬟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有事吗?”水芙蓉轻声问着。若她没记错的话,她叫做咏夏。 “碰!”的一声,咏夏双滕着地。“奴才咏夏,见过少夫人。请少夫人大发慈悲,救救吟春吧!” 咏夏的言行,让水芙蓉摸不着头绪。“妳别跪着,有事起来说吧!” 咏夏坚决地摇头。“不!少夫人答应了咏夏的请求,咏夏才起来。” “可是我完全不明白妳说什么,要我怎么答应妳呢?” “少夫人的意思是,不是您要大少爷做主,将吟春逐出滕家的喽!”咏夏讶异不已。若不是少夫人的意思,那肯定是大少爷的意思了。 “我为什么要赶走吟春呢?”水芙蓉好笑地问,她甚至不认识吟春。 “因为……因为吟春曾在藏花阁的花园中对少夫人说了一些不敬的话。”咏夏的双手无助地绞着,之前吟春说的话,的确是太过分了。 “喔,是吗?”她记起来了,原来是那位曾经说她是残花败柳的丫鬟。“她怎么了吗?” 咏夏嗫嚅道:“她……她被大少爷赶走后,没人敢雇用她,这会儿只能流落街头当乞丐了!”说着便红了眼眶。 “大少爷为什么会赶她走呢?”水芙蓉以为滕驭是不管事的。 “大少爷说,滕家请不起会说主子不是的奴才。也因为这样,谁也不愿雇用吟春,她……”想到吟春的落魄悲惨模样,她便不忍心。 滕驭会这么做,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吗?不讳言的,水芙蓉的心中有甜甜的暖意在扩散。 “少夫人,求求您,现在只有您救得了吟春了,求您!”咏夏不断地哀求。再不快点的话,吟春肯定会饿死街头。 “我行吗?”水芙蓉苦笑着摇头。也许滕驭是为了她才这么做,却不代表她有资格要求滕驭为她做什么,虽然近来他对她是不一样了,却不表示她能恃宠而骄。 “抱歉,我恐怕帮不了妳。”水芙蓉伤感地垂下眼。 “不!少夫人您可以的,除了您,没人能救吟春了。大少爷对您的心意,大伙皆看在眼里,也都羡慕不已。虽然大少爷是冷漠难近的,但却不曾对下人发过脾气,更别说是将人赶走,断绝生路了。所以,只有您才劝得动大少爷,让他收回成命的。”咏夏急得哭了。 “我试试看吧,但妳要有心理准备,不一定成的。” “成的,一定成的。”咏夏欣喜地笑了。“从大少爷亲自为您安排三餐的膳食来看,您是大少爷最关心的人,您的话,大少爷一定会听的。谢谢少夫人,谢谢!您的恩情,咏夏会永远记得的。” “喂,等等……” 她还想问问咏夏滕驭为她安排膳食的事,是怎么回事?咏夏向水芙蓉恭敬地叩个响头后,便匆匆离开了。 温柔的眸光,不禁望向那门窗紧闭的书房。看来,她得亲自去问他了。 她会的,她会去问他的。她发现她除了爱他之外,竟然一点都不了解他。 现在开始,她要主动走进他的生命里,去了解她所爱的人。 ∮ ∮ ∮ 书柏如同往常一般,端着点心来到书房门口。 “叩叩!”二声敲门声后,书柏恭敬的开口。“大少爷,书柏送点心来了。” “进来吧!”低沉的嗓音仍旧不含任何情绪。 书柏习惯地耸肩,欲推门而入时,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挡在他的面前,向他比着别出声。 而他就这么瞪大眼、看着他那美丽的少夫人抢定他手上的点心,早他一步踏入了书房。 但在书案旁翻阅账本的滕驭,若有所觉地抬头。进来的人绝不会是书柏,那是—— “芙蓉?”怎么会是她?书柏呢?”滕驭沉下脸来。 “相公,您千万别怪书柏,是芙蓉自己抢着要送点心进来的。”她可不想让书柏为了她而受罚。 抢?这个字眼让滕驭觉得好笑。身为主子,竟会和下人抢着送东西? “先搁着吧。”滕驭指着一张茶几,要她将点心放在那里。“有事找我?”滕驭望着仍站着不动的水芙蓉。 只见水芙蓉点点头又摇头,模样令人莞尔。 滕驭站起身,走向水芙蓉,用手指抬起她低垂的下巴。“我有那么可怕吗?为什么不敢看我。” “不是的,相公长相俊美,一点都不可怕。是芙蓉不知道,现在来烦相公是否妥当?”水芙蓉抬眼凝望他略带冷意的黑眸。 “的确不妥。”滕驭故意逗她。 水芙蓉倒吸一口气。“对不起,芙蓉马上离开。” “傻瓜!”滕驭伸手一挡,将她揽入怀中。“真不知道我是在逗妳吗?” “真的?” 水芙蓉反问,而他眼底的笑意却做了回答。 “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多谢相公关心。”水芙蓉柔柔地笑着。 滕驭扶水芙蓉入座后,开口。“妳来,是为了吟春那丫鬟的事吧。” “相公知道?”水芙蓉颇感讶异。 “听书柏说,早上见到一位叫咏夏的丫鬟和妳在一起,而吟春和她是好朋友,她会求妳什么事便可想而知了。”滕驭颇不悦地说道。 “那相公的意思呢?” “我不是已经做了裁示吗?”滕驭剑眉微拢。 “芙蓉知道,只足想求相公饶了她。” “饶了她?在她说了这么过分的话之后,妳要我饶了她?”她是心地也太善 良了。 水芙蓉默默地低下头。“因为…:吟春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滕驭动气了,他不喜欢水芙蓉这么贬低自己。 “所以,芙蓉不想让吟春因为说了实话而遭遇到不幸。”水芙蓉强忍着泪水。天知道她在说这些话时,心里有多痛。 “该死的,妳就非得那么看轻妳自己吗?”滕驭愤怒地一掌击上书案,发出巨大的声响。 “相公!”水芙蓉冲上前,握住他发红的手掌,心疼地揉着。“相公,您别生气,会伤身的。要怪,就怪芙蓉好了,都是芙蓉不好,都是……”水芙蓉的声音哽咽了,她突然好恨,为什么在遇见滕驭之前,她就已经不是完整的女人,为什么? 她的泪,灼痛了他的心。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告诉我,妳小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妳的身子是被谁玷污的?告诉我!” 以水芙蓉不惜以死明志的强烈态度来看,她绝不是一位随便的女人,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什么都没有!” 水芙蓉闻言,刷白了一张俏脸,她迹近崩溃的吶喊,令他于心不忍。 “没有!求您……别问了……别问了……”水芙蓉挣脱滕驭的怀抱,她不能让他知道那段令人发指的过去,绝不! “芙蓉!”滕驭快一步接住水芙蓉软下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嘘!别哭了,我不问了,不问了。”滕驭在她耳边轻声安抚着。由她的反应看来,他的猜测必定错不了。 他会证实的,因为他想了解她的一切,接纳她的一切,并想办法扫除她心里的阴霾。 他想分担她的喜乐与愁苦,不是因为她曾救过他,而是因为她是他的结发妻子。 他今生认定的妻子。 第五章 水芙蓉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一顿饭下来,她咽下的饭粒数都数得出来。 依旧是照着滕驭的指示所做的佳肴,而少了他的相伴,却令人食不知味。或许,她是故意吃得慢,她想等他一道用膳,却也怕和他一同用膳。 她好矛盾! 因为她怕滕驭又问她一些她不敢说出口、又不愿欺骗他的事情。所以她躲他! 也许,她刻意闪躲的眸光与心不在焉的模样,让滕驭明白了她的意图。 那晚晚膳后,滕驭笑着将她拥入怀,在她额际的伤口印下极温柔的一吻,他满是体谅与怜惜的眸光,让水芙蓉不由得看痴了。 当她回过神来,滕驭已翩然离开。 而这已是七天前的事了。 七天了,她已经有七天没见着他的面、听见他的声音了,这七天,宛如七年。可她却提不出勇气来面对一切,面对他那冰冷鄙夷的利芒。 “唉!”水芙蓉轻声叹息,这已不知是今日第几次的叹息了……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梅英气喘吁吁地奔进房。“关家的人来了。” “关敖?他又来做啥?”水芙蓉蹙起秀眉。 “不只是关敖,这回呀,连关老爷、关夫人和关小姐全都来啦!” “全都来了?”水芙蓉面容一僵。“他们现在在哪?” 梅英拭了拭淌下的冷汗。“我请书柏哥先将他们带到藏花阁去,免得打扰了姑爷。小姐,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关家一家人都来了,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水芙蓉素手揉了揉太阳穴,她何时才能摆脱得了关家的纠缠呢? 摇摇螓首,勉强振作起精神。“走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顺其自然吧!” 水芙蓉打直腰杆,率先遇向藏花阁。 ∮ ∮ ∮ 藏花阁的大厅里,坐着四位与厅内的高雅陈设完全不搭轧的人。一位是流里流气的中年男子,一位是贪婪刻薄的中年妇人,另外是猥琐邪恶的年轻男子与矫揉造作的妙龄女子。多么奇怪的一家人,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阮姨、关爷,今个儿怎么会到杭州来呢?”水芙蓉的唇边挂着无力的苦笑,她实在疲于应付这宛如吸血鬼的一家人。 被称为阮姨的阮挽莲露出了令人起疙瘩的笑容。“我说芙蓉啊,怎么许了这么好的夫家,也不通知阮姨一声呢?什么都没为妳准备,叫阮姨怎么对得起妳死去的娘呢?” “阮姨您太客气了,这种事不敢劳烦阮姨。芙蓉的出身滕家是知道的,若有不合礼教的地方,滕家能体谅的。再说,芙蓉的爹、娘也去世了,女方的礼数便一切从简了。”水芙蓉平静地道。 阮挽莲闻言,夸张地叫着。“虽然妳爹、娘早逝,阮姨和关爷可是把妳和子霆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女一样的。礼数虽一切从简,但该有的还是得有哦!” “阮姨是指什么?” “哟!芙蓉姐,娘指的当然是聘金喽。这滕家是江南的大富豪,聘金肯定不少吧!而咱们关家就像是妳的娘家,多多少少也得拿回娘家孝敬孝敬,是吧!”关家的掌上明珠关云纱直截了当地说明。 水芙蓉脸色一沉。她多少猜到了他们到滕家的意图,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恶劣。 水芙蓉摇摇头。“我没有带给滕家任何的嫁妆,当然也不需要滕家的聘金。” “就算是有啊,也是我们家小姐的,跟你们‘关家’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再说,过去小姐‘奉养’你们的银两,足够你们过后半辈子了。”梅英看不下去地插口。这家人真是太不知耻了。“如果你们懂得‘节俭’的话。”梅英讽刺地加了一句。 “死丫头,妳是什么身分,这里有妳说话的余地吗?”关敖冷啐一口。 “这么说来,关少爷又是以什么身分在‘滕家’大放厥辞的?”梅英面不改色地回嘴。 “妳……”关敖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大掌高高地扬起。 “关敖!”阮挽莲不赞同地盯了他一眼。 关敖颇不甘心地甩手,跺到一旁去。 梅英得意地向水芙蓉扬起胜利的笑容,总算帮小姐出了一口气。 “芙蓉,怎么咱们来了这么久了,尚未见到真正的男主人呢?”阮挽莲的双眼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是呀,听闻滕家的大少爷长得一表人才,俊美无俦。于礼,总该为咱们引见引见吧!”关云纱脸上有着激动的红晕。 她早已耳闻滕驭那有如潘安再世的俊颜,可惜一直无缘相见。她自认除了容貌稍稍不及水芙蓉之外,水芙蓉没有一样及得上她的,她有自信能赢得他的青睐。 关云纱毫不掩饰的爱慕,让水芙蓉好生反感。“相公他的身子不太舒服,失礼之处,芙蓉代相公赔罪。” “是真的身子不舒服吗?还是根本就与芙蓉姐貌合神离吧!”关云纱悻悻然道。“不过,这也难怪,换作我是滕少爷的话,我也不会对一名‘妓女’投入太多感情。毕竟婊子无情嘛!付出太多也是枉然。” “妳这是什么意思?”梅英真的生气了,她从来没这么生气过,关云纱凭什么污辱她的小姐? “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是说出自己的观点罢了,怎么?犯法了吗?”关云纱不当一回事的修起指甲来了。 而其它的关家人也全是一丘之貉,对关云纱的表现颇为满意。 “妳……”梅英不安地瞄了水芙蓉一眼,小姐低垂的螓首与微颤的玉手,让她忍不住想赶人了。 “芙蓉,怎么了,不舒服吗?”一声充满磁性的熟悉嗓音硬生生地让梅英停住将脱口而出的话。 “相公,你怎么……”水芙蓉抬眼望入滕驭关忙的黑眸。被他揽着的娇躯,霎时温暖了起来。 滕驭温润的手掌包覆着水芙蓉的小手,“身子不舒服吗?瞧妳的手,好冰喔。” 水芙蓉楞愣地摇头,她让滕驭宠溺的语调给吸引去了。 “呵!如果有人再说姑爷对小姐不好的话,梅英一定第一个撕烂那个人的嘴。”梅英意有所指的道。 看到关家人脸上的难看表情,梅英的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姑爷来的时间可真是对极了! 阮挽莲轻咳一声,转移困窘的局面。“滕少爷,我是芙蓉她娘的亲生妹子,自从芙蓉她娘去世后,可是由咱们关家一点一滴将她姊弟俩拉拔大的,所以我一直视她姊弟俩为己出。今日冒昧前来采视,失礼之处,请滕少爷多多海涵。” “哼!说得倒好听,若不是小姐会赚钱,恐怕早已不知流落何方了……”梅英在一旁不屑地直嘀咕。 滕驭扶着水芙蓉坐下,双手却不曾离开她的纤腰,他的手劲轻柔,开口的语气却透着一丝寒意。“只要是真正对芙蓉好的人,滕家永远都欢迎。” 滕驭的话,让开家人不由得发出心虚的笑,他们心知肚明他们是属于哪一类的人。 “滕少爷,咱们关家是芙蓉姐唯一亲戚,因为关心她,全家人都一同来了,不知道能否在滕家待上几日,让咱们能和芙蓉姐秉烛夜谈。”关云纱的双颊透着羞人的红。打从她第一眼见到滕驭时,便再也无法将视线离开他,她想得到他,非常想要。 “是啊,咱们有好多话想和芙蓉说呢!也想好好地浏览杭州之美。”阮挽莲随声附和。 “姑爷,您千万不能答应,这一家人精得很,谁晓得这回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梅英以极小的音量劝说滕驭。 “芙蓉,妳的意思呢?” 滕驭在水芙蓉耳边吹气,过于亲腻的举动,让她娇躯一僵。 “我……”水芙蓉求助地望向滕驭,她不想让关家人留下,却也不好将他们赶走。 滕驭剑眉微扬。“妳有权做主的。”他想让她知道,身为他的妻子、滕家的少夫人,有绝对的权利,那是她应得的。 水芙蓉感激地握紧滕驭的手,他对她的尊重让她热泪盈眶。 “梅英,带阮姨他们到客房去歇息吧。” “小姐!”梅英不愿地噘嘴。 水芙蓉伸手点了一下梅英的额头。“别闹了,快去。” 梅英重重地叹了口气。 “关家的夫人、老爷、小姐、少爷,请跟我来吧! 梅英率先领路。“这可不是关家,请你们注意自己的身分,别让我的姑爷和小姐添麻烦,若是出了什么乱子,请你们自行负责。还有,别到处乱闯……”梅英在前头叽哩呱啦地念了一堆,希望关家人能知难而退。 “滕少爷,云纱先告退了。”关云纱嗲声报出自己的名宇,想让滕驭记着她。 想不到滕驭竟然连看都没看她,反而偕同水芙蓉一道步出大厅。 “这……”关云纱气红了脸。从来没有人能忽视她,哪个男人见了她不将她视若珍宝,只有他……可恶! 关云纱气得直跺脚。 “纱儿,走吧!”阮挽莲看着女儿的脸色,安慰道:“都住进滕家了,妳还怕以后没机会吗?” “说的也是!”关云纱展眉一笑。 关敖靠近他一向沉默不言的父亲关弘天身边,得意地道:“这芙蓉妹子可真好用,有她在呀,不但可让咱们在滕家躲过债主的追讨,连生活都不用愁了,您说是吗?” 父子两人对视二眼,相偕大笑。 ∮ ∮ ∮ 水芙蓉躺在床上辗转反恻无法入眠。她喜欢陪伴在滕驭身边,更喜欢现在的滕驭,他总是用一双温柔的眼眸望她、让她心跳乱得一塌糊涂。 但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事,总让水芙蓉在潜意识里产生一种提防的心态,她不知不觉中表现出来的闪躲,在她与滕驭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噢!水芙蓉懊恼地掩面叹息。她无法容忍自己亲手扼杀了好不容易才和滕驭建立起来的新关系,但是,知道真相的他,能像现在一样温柔的待她吗?能吗? 水芙蓉翻身坐起,精巧的下巴枕在弓起的滕盖上,长翘的睫毛贴在脸上,隐隐颤动的眼睑,显示出她正在做一项攸关她一生的决定。 她决定了!睁开的水眸闪着坚决的光芒。 她不会再躲他了,不会了! 既然深爱他,就该让他彻底清楚的认识她、了解她,分享她的喜怒,包括她那不欲人知的秘密。 如果连她自己深爱的人都无法接受她那不堪的过往,那也只能怪自己命薄,今生注定是个不幸的人。 但至少她曾经爱过,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水芙蓉轻巧地下床。想通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心情变得好轻松,彷佛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现在的她,等不及想见滕驭。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断了她的冥想。 “少夫人,我是书柏,请您快开门呀!”书柏急切地唤着,为寂静的夜注入了紧张的气氛。 “呀!”的一声,房门立开。 水芙蓉开口的询问转为脱口而出的惊呼。 “相公?您怎么了?”滕驭双眸紧闭的苍白模样,让她的心猛然一震。 当书柏熟练地除去滕驭身上的衣衫时,水芙蓉连忙转开她那红透的双颊,而内心的担忧又不容她不看。 她看著书柏轻手轻脚地将滕驭放入冷泉的水池后,全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的他,快速地跳入一旁的温泉中驱逐冷寒。 水芙蓉坐在池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滕驭的头,边以手绢沾着冰凉的泉水拭去他脸上的冷汗。 “这泉水真能治好相公吗?”水芙蓉手指轻触水面。这么冷的泉水不会伤害到滕驭吗? “冷泉虽不能治好大少爷,却能减轻发病时的痛苦,对大少爷而言是很重要的。”书柏活动着已暖和的身子。 水芙蓉闻言,大惊失色。 “这么重要的地方,而相公竟然让给我住?这……怎么会这样子呢?”万一他有什么不测,教她如何活下去!水芙蓉感激地望著书柏。“幸好这么晚了你还在相公房里,否则便无人知道相公发病了。”这种可能性,让水芙蓉心里打了一个冷颤。 “其实……大少爷是在子时就发病了。” “子时?现在都已经寅时了,怎么会……”水芙蓉语含责备。 书柏吶吶开口。“是……是大少爷不肯来的,大少爷说少夫人有好几日都没睡好,要书柏不能吵醒少夫人。” “什么?”水芙蓉手一颤,手绢掉入水池中,她却恍然末觉。“相公他……真的这么说?” “是的。所以书柏只好等大少爷昏迷后,才将大少爷背来。” 怎么会这样呢? 为了不打扰她的睡眠,而甘心忍受病痛的折磨。 天啊!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意在对待她的? 泪水不听使唤地扑簌簌直落。 值得了!有一位这么用心待她的夫君,值得了! “书柏,你下去休息吧,小心着凉了。相公由我照顾就行了。” “少夫人,这……”书柏犹豫了。 “放心吧,我一个人可以的。”水芙蓉拭去泪,绽出坚定的笑容。 “这……好吧,有事尽管吩咐书柏。”书柏朝水芙蓉恭敬福身退下。 水芙蓉怜爱地抚着滕驭逐渐退热的面颊。她缓缓起身,卸下身上的薄衣,深吸一口气,瓷雕般的脚,毫不犹豫地探入冰冷的泉水中。 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她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不断打战的牙关透着难忍的冷寒。 她想与他同甘共苦,陪他一同熬过最难耐的时刻。 她来到滕驭身边,纤手环上他的腰,细致的脸蛋轻贴在他的胸膛上,倾听他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水芙蓉的贴近,让昏迷中的滕驭下意识收紧双臂,性感的薄唇溢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时间,悄悄在相拥的两人间溜过。 当滕驭恢复意识时,俊俏的脸庞愀然变色。 活色生香的场景,令他春心荡漾;而怀中冰冷僵硬的触感,让他的薄唇紧抿成一直线。 不加思索地,滕驭抱起她一同浸入另一池温泉。截然不同的两种水温,让水芙蓉紧缩的肌肤与毛孔倏地舒展开来,因此而产生的刺麻感觉令水芙蓉低吟出口。 见她眉头紧锁的模样,滕驭忍不住低声笑了。 “尝到苦头了吧,看妳以后还敢不敢贸然下水陪我。”滕驭虽然是以轻斥的口吻说的,但脸上却蒙着一抹暖暖的春意。 待滕驭运气活络了水芙蓉的血脉之后,抱起赤裸的她往床铺走去。 东方的天际,云彩已慢慢变换成缤纷的色彩,而他俩的夜晚却正要开始呢! ∮ ∮ ∮ 水芙蓉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地躺着,尽管麻痹已悄悄占领了她的四肢,她仍然甘之如饴。 相抵的额,没有异常的高热度,终于让她宽了一颗心。 第一次能够这么近距离地好好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竟有着孩童般的纯真睡颜!水芙蓉盯着他微微上扬的俊美唇线,在确定滕驭仍熟睡之后,偷偷地凑上她嫣红的唇。 她吻了他了!其实她老早便想这么做了。 强烈得快跃出胸口的心,显示出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这么做。 蓦地,滕驭一个翻身,自然而然地将她纤细的身子覆在他伟岸的身躯下,而吹拂在水芙蓉裸肩上的温热呼吸,让她娇嫩的脸蛋倏地通红。 她记得今早在冷泉里的他和她都是裸身,那么现在在床上的他和她不就…… 她此刻的体温肯定比滕驭发病时更高了。 她拼命地尝试各种不吵醒滕驭却能脱身的方法,而每每在她将成功之际,滕驭一个巧妙的翻身,又将她困人他的方城之中。 水芙蓉挫败地叹息,鼻尖的薄汗是她功亏一篑的证据。 霎时,一阵自她耳旁传出的闷笑声让她睁大美眸。 “相公,你是故意的?” 滕驭并未回答,但低低的闷笑已扩散为朗朗大笑。 滕驭的笑声让水芙蓉彻底地明白一件事—— 她被捉弄了!被她一向敬若神祇的冷颜夫君捉弄了! 她不雅地卷起整件衿被,翻身欲走。 “生气啦?”滕驭自背后及时揽住水芙蓉。“真的生气了?” 水芙蓉的沉默不语,让滕驭开始懊悔自己的莽撞。 “芙蓉?” “怎么哭了?”滕驭不舍地拭着她颊上的珍珠。 “芙蓉……芙蓉一直很担心相公的病,可是……可是相公竟……”她的哽咽,格外引人心疼。 滕驭低头吻着她脸上的泪。“嘘!对不起,是为夫的不好,不该拿妳开玩笑的,别再哭了好吗?”其实是水芙蓉想离开他的行径,让他兴起了这个念头。 他轻拍她的背,哄她敛去珠泪。 “再说,既然担心我,为什么在偷吻我之后又急着想离开我。” “什么?”水芙蓉的玉手猛然掩住红唇。天啊!他竟然知道!“对不起……我……”要她怎么说呢?说她眷恋他的一切吗?抑或说她爱极了他唇上的味道? “我喜欢!”滕驭捏了下她的俏鼻。 “什么?”她又楞住了。 “我喜欢妳主动吻我的感觉。再说,对自己的夫君示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女诫说……” “我不管女诫说什么,但是‘从夫’妳懂吧!”滕驭截断水芙蓉的话反问。 水芙蓉柔顺地点头。 滕驭满意地笑了。“既然懂得从夫,那么夫君所说的话就得遵从,是吧?” 水芙蓉只好又点头,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么,我的芙蓉,妳还有什么意见吗?”滕驭眼底的笑意好明显。 水芙蓉错愕地摇头,夫君今日说的话好奇怪。 “没有意见的话,就给为夫的一个吻做为奖赏吧!” “呃…:”水芙蓉檀口微张,她是否听错了? 滕驭剑眉一挑,一手向着她的颈背施压,蜻蜒点水的一吻,却让水芙蓉呆了好一会儿。 “相公……您真的……变了。” “哦?说说看。” 滕驭鼓励的眼神,给了水芙蓉勇气。 “相公变得……比以前容易亲近,笑容也多了,对芙蓉……对芙蓉……”水芙蓉为难地望了滕驭一眼。“对芙蓉的态度也……温柔多了。” 一抹歉疚闪过滕驭眼底,他明白之前对水芙蓉的态度是如何的不堪。 “人总是会变的,尤其当一个人发现自己身边竟有一位人人冀求的珍宝而不自知时,妳知道那种冲击有多大吗?” “我……”水芙蓉自卑地垂下头。“芙蓉不配。” 这句话小声的近似耳语,但滕驭还是听见了。 “我说过,不许妳看轻自己。妳配或不配,并非由妳说了算的。”滕驭的口气倏地冷淡下来。 “相公?”水芙蓉眼底蓄着薄薄的雾气,有感动、有心慌。 滕驭不忍地叹口气,揽她入怀。“以后别再说我不喜欢听的话,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感觉到水芙蓉在他的怀中点头,滕驭释怀了。 “还有,别再唤我相公了,妳知道我的名字。” “相公……” “嗯?”滕驭佯装不悦。 不再唤滕驭相公,而改唤他的名字?可以吗?她真的有资格吗? 支起水芙蓉的下颔。“妳方才答应过我要重新开始的,记得吗?” 水芙蓉皓齿咬着微颤的红唇,激动的她,猛然扑进滕驭的怀里。 “驭,驭……谢谢你……”她抱得他好紧好紧。 为了一个不看轻她的夫君、一个尊重她的夫君。 半晌,水芙蓉平抚了情绪,问出她心中的疑问。 “驭,我能知道你患的是什么病吗?”如果可以,她会竭尽所能为他寻求根治的办法。 滕驭含情的眼眸倏地转寒。“我患的不是病。” “不是病?那……” “是‘血焰咒’,一种歹毒的毒药。”滕驭的话调中有着窒人的冷寒。 第六章 “血焰咒?”这是什么毒?她根本未曾听闻。 看出了水芙蓉的疑惑,滕驭解释道:“血焰咒是一种来自西域罕见至极的毒。中毒者,依体质的不同而不定期发作,发作时浑身血液逆流、灼热滚烫,犹如置身于炼火地狱,终至五脏干焦而亡,是一种折磨人至死的毒。” “驭怎么会中此毒呢?” “我的毒是打从娘胎便有了。”滕驭绽出不含笑意的笑。 他起身离开水芙蓉,径自着装。水芙蓉连忙调开视线,脸红心跳地跟着动作起来。 “娘最后一次毒发时,正值分娩。体内的火焚烧着她的血肉,她却咬紧牙关苦撑,为的只是见我一眼。过于虚弱的身子与大量失血,终于带走了她的生命。她饱受折磨的短暂生命。” 滕驭痛苦地闭上眼眸,他彷佛瞧见娘亲当时的痛苦挣扎与含恨而终的悲苦神情。 “驭……”水芙蓉不安地扯了扯滕驭的衣袖。 滕驭重凝心神,压抑下心头那一股将要爆发的恨意。 “别担心,我没事的。”他顺手理了理水芙蓉微乱的发丝。 “是谁这么狠心?又为什么要下此毒手呢?” 滕驭冷哼一声。“世人所求,又岂外乎名与利呢!为这目的而不择手段、痛下杀手的,大有人在。当一个人被利欲熏心时,什么道德礼教、世俗规范,又岂能约束得了他们那早已黑透的良心呢?” 滕驭的一番话,说得水芙蓉冷汗直冒。多年来,她忍辱偷生的存活着,岂会不如人心的黑暗面呢?只是当她发现真的有人会为了名利而杀人,并且伤害她所深爱的男人时,教她如何不震惊? “夫君知道是谁下的手吗?”她的问语透着紧张。 滕驭的唇角微扬。“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对妳不好。不是我不信任妳,而是时机未到,妳知道得愈多,反而危险,明白吗?” 滕驭的体贴让水芙蓉感到窝心,她甜甜一笑,顺势偎入他的怀中。 “芙蓉不问了,只是担心你的身体……驭,别睡书房了好吗?你的毒需要冷泉的治疗,书房就由芙蓉睡吧。” 只见滕驭笑而不语,这可急煞了水芙蓉。 “芙蓉坚持!”水芙蓉放胆道出,是滕驭教她有话就说的。 “妳坚持?” “嗯!”水芙蓉水眸勇敢地凝视着滕驭。 “呵呵呵!”滕驭纵声大笑,他一向温婉自卑的妻子,终于懂得表达自己了。 “如果我说,我坚持咱们两人一同睡此卧房呢?妳还会坚持去睡书房吗?” “呃……”水芙蓉哑口了,她没料到滕驭会这么说。 两人同睡一房! 那是不是表示,从今尔后她再也不会一个人孤独地醒来、寂寞地就寝?也不会在午夜梦回时,徒留满室的凄凉。 “还是不行吗?”滕驭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不是!”水芙蓉急着反驳,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竟羞得无法再开口了。 “好了,不逗妳了,免得把妳吓跑,只是……”滕驭敛眉正色道:“这冷泉乃是由千年寒冰打造而成的,泉水极阴极寒,一般人的身子是难以抵挡的,而妳竟敢贸然尝试,当真不要命了吗?若非我发现的早,妳岂不一命呜呼了?难道妳想让为夫冠上谋害娘子的罪名?”滕驭的怒气并非伪装,他气她对自己的不爱惜。 “那时……芙蓉帮不上任何忙,只想陪在驭的身旁,让驭能感受到芙蓉,与驭……同甘共苦。” “愚蠢!”滕驭放声斥责。“万一妳病倒了呢?是不是反倒要为夫的来照顾妳?这是同甘共苦的意思吗?” “我……”面对怒气腾腾的滕驭,水芙蓉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却又无法反驳。 “对不起,我彷佛……只会不断地为你添麻烦而已。”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我是担心妳的身子太虚弱,我……”滕驭沮丧 地住口,他向来不会哄人,也不需要。因此面对这样的局面,真不知该说什么?该怎么说?“妳不是我的麻烦,绝对不是!” 滕驭以吻封缄,封住水芙蓉欲言的唇,与即将夺眶而出的泪。 他轻抚着她的背脊,这么易伤感自责的妻子,真是令人想不好好呵护都不行。 流连在她唇齿间的舌,最后在她嫣红醉人的唇上伫足良久,方恋恋不舍地离开。他彷若永远也尝不腻她的味道。 修长的指尖在水芙蓉诱人的唇上摩挲,他喑哑地道:“听梅英说,全杭州城就只有胭脂阁的湘姨,可视为妳的亲人是吗?”她好美,让他忍不住又想吻她了。 仍沉醉在滕驭清爽的男性气息中的水芙蓉,下意识地舔了下唇,丁香舌灵巧地滑过他的脂腹,让他的手指颤了一下。 “芙蓉将湘姨视为自己的亲娘。” “想去探望她吗?”滕驭喜欢见她在提到亲人时脸上展现的光采。 “可以吗?”她从不敢奢望嫁入滕家后,能有再见湘姨的机会。 “难不成我是在寻妳开心吗?”滕驭好笑地回望。 水芙蓉迅速地摇头,欣喜的脸庞上罩上一层阴影。“那……姨娘……会答应吗?芙蓉不想让夫君为难。” 滕驭不以为意地道:“妳放心吧!滕家虽由姨娘掌管,好歹我才是真正的主人,姨娘是管不了我的。有些事,我是故意放手让姨娘做的,以后妳便会明白了。” “真的?” “妳怀疑?”滕驭不悦地扬眉。 “太好了!驭,谢谢你!”水芙蓉喜悦地搂抱住滕驭的颈项。她终于可以再见到湘姨了。 水芙蓉满满的笑容感染了滕驭。 原来,他的妻子是这么容易满足。 看来,往后想取悦她,可是一点都不难! ∮ ∮ ∮ 滕驭收起掌势,吐气收纳,将运转的气流汇归于丹田后,起身步出于书房中的密室。 在别人面前,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药罐子,事实上却是位内外兼修的练家子。之所以习武的原因很简单,最初是为了强身,也是为了防身。 打从他娘因体弱毒发、难产而亡之后,他便成为野心者的眼中钉。而自他爹因听从谗言、遭人怂恿,决定将他送往山林养病时,便注定了父子无缘的宿命。 也因此他结识了冷单仿——当代神医的独生子。 自神医过世之后,医治他的重责大任便落在冷单仿的肩上。冷家世代单传,代代不论男女皆为医者,不仅传承一流的医术,也继承着一种古怪的脾气——只要是他不想救的人,就算散尽家财、死在他面前,他也不眨一眼;而只要是他想救的人,就算你身无分文,他也会义不容辞地为你治病,无论如何都非得把你治好不可。 而滕驭便是冷家非医治不可的病患。 但血焰咒却是无药可解的毒,尽管如此,冷单仿也未曾放弃过,他不愿他们冷家那“没有医不好的病”的招牌,毁在他的手上。 况且,凭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高超医术,他偏不信救不回滕驭的命。 因为这层因缘,滕驭与冷单仿成了肝胆相照的莫逆之交。 望着偌大的滕家,滕驭不屑地扬唇。哼!自以为是的老家伙,以为将整个滕家与滕记的产业归到他滕驭的名下,就能减轻他自身的愧疚,甚至异想天开的认为他滕驭会因此而遗忘了他当年对他娘的无情,与对他的离弃。 哼!简直是痴人说梦,他永远也不会忘了他爹望着他时眼底的惧怕与嫌恶。 烦闷地步出书房,往水芙蓉所在的房间而去,不经意闪过他眼前的红色身影,让滕驭方转喜的脸庞又凝上一层乌云。 “滕大少爷?真巧!遇见您真是太好了,您的身体好多了吗?”关云纱嗲声嗲气地问候着。天知道她在这松涛苑门外守候了多久,才盼到他出房门。 “多谢关小姐的关心,滕某已无大碍。不知是谁请妳到松涛苑的?”滕驭的语气中听不出有欢喜之意。 关云纱娇媚地一笑,微倾的身子暴露出大半的胸前春光,引诱人采撷。“是云纱自己担心滕少爷,便自告奋勇前来探视了,滕少爷不会不欢迎吧!” 她今天可是为了滕驭而特地打扮的,任谁见着了她现在的娇美模样,都会趋之若鹜、神魂颠倒的。 “是不欢迎。”滕驭毫不客气地回答。 “什么?”关云纱杏眸圆睁。 “或许芙蓉还来不及向妳说明,这松涛苑是不准许其它人任意进出的,请回吧!” “唔……滕少爷,云纱是……” “书柏!”滕驭不耐地喊着。 只见书柏匆匆奔向前来,手中还端着茶点,敢情关云纱便是趁此空档才得以闯入。 书柏见到关云纱,心下已然明白,抢口道:“书柏这就送关小姐回藏花阁。” 关云纱不甘的轻咬红唇,望着滕驭无情的背影,竟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关小姐,请吧!”书柏沉下脸催促道。 恼怒地跺跺脚,关云纱转身便走。没关系,她有的是机会。 渐行渐远的足音,让滕驭的唇角泛着冷冷的笑意;关家人的意图可真明显。 滕驭不屑地撇唇。难道世间人做任何事时都非要有目的、有利益的获得才行吗? 这世上唯一的例外,恐怕就只有水芙蓉了! 滕驭犀利的眼神变了,每思及她,总能在心中涌趄一股暖意,融化他身上潜藏的寒冰。 他笑了.,是真正的微笑。 来到水芙蓉的房门口,欲敲门的手甫举起,门扉已“呀!”的敞开。 “驭,你来啦!”开门的水芙蓉,脸上布满兴奋的晕红。 “妳准备好了?” “姑爷啊,我们家小姐一大早便起身准备妥当,就等您忙完。您再不来呀,地板都快被小姐踩烂喽!”梅英笑着掀了她小姐的底。 “梅英! ”水芙蓉红着脸怒视她。 滕驭自然地拉过水芙蓉的手。“准备好了就动身吧,妳的湘姨恐怕也同妳一般,坐立难安了。” 穿过了花园,来到备马车的地方,望着一同坐入马车内的滕驭,水芙蓉感到诧异。 “驭要同芙蓉一块去?” “不妥吗?” “可是胭脂阁是……会辱没了你的身分的。”水芙蓉急了,她不想让人看轻她 “我的身分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是滕记画舫的大少爷啊!” “那又如何?”滕驭不以为意地反问。 “呃……”水芙蓉楞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滕驭伸手环住她的腰。“我的娘子,妳若再继续问下去,可是会赶不及吃晚膳的喔!” 水芙蓉幸福地笑了,滕驭的心意,她懂! 水芙蓉仰首,主动凑上她的嫣唇。“谢谢!” 滕驭扣住她的螓首,加深了这个甜美的吻。 他的妻子,果真如他所料,非常容易满足! ∮ ∮ ∮ 胭脂阁——名满江南,风靡全杭州的女人院。 号称全年无休,连死爹葬娘也不会休息的胭脂阁,今日却破天荒地暂停营业一天,让多少客倌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不死心的,甚至还留守在门口等待。 胭脂阁里的芙蓉坊,是昔日水芙蓉所住的楼坊。这会儿房里只有滕驭与被称为湘姨的老鸨对坐。 “滕少爷刻意遣开芙蓉,是有事想单独和老身谈吧!”湘姨的眸中,闪着精明老练的光芒。 滕驭大方地承认。“湘姨快人快语,够豪爽。” “你是想问我,芙蓉的身世遭遇是吧?” 滕驭的星眸透着慑人的威仪,他佩服的一笑。“怪不得芙蓉如此敬爱您,您果真是不简单的人物。” 湘姨闻言优雅地一笑,风韵犹存的姿容有一股成熟的韵味。 “我只是虚长了几岁,较为世故罢了。” “你爱芙蓉吧!”湘姨的语气是肯定的。 “这么容易被看穿吗?”滕驭不承认也不否认。 “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时,就会想要知道对方的一切;但是为了怕伤害到所爱的人,只好从她身边的人下手。不是吗?”湘姨的眼紧盯着滕驭。 “我想知道芙蓉之前受过什么样的伤害?”滕驭直截了当地说出心里的疑问。 和滕驭冷静沉着的眼眸对峙,湘姨明白他才是真正不简单的人物。 轻叹口气,湘姨的眼中有着不易见的愁。“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水芙蓉的父亲是一位夫子,设有一间学堂授课,在乡里颇受敬重。夫妻两人过着平凡却幸福的生活。 不料,在水芙蓉出生没多久后,她的爹却因染上一种不知名的怪病,没多久便过世了。 水芙蓉的娘伤心欲绝,欲追随她的夫君而去之时,因为水芙蓉的哭啼而作罢。从此母女俩相依为命,有一餐没一餐地过着。 某日,到苏州城做生意的凌娃商人,见着了水芙蓉的娘惊为天人,开始展开热烈的追求。而蓉母也不忍让水芙蓉跟着她吃着,加上凌姓商人颇为积极奋进,便应允了这门婚事。 婚后,虽然必须随着经商的夫君四处奔走,到处为家,日子却也过的快活。在水芙蓉三岁那年,生下了水芙蓉同母异父的弟弟——凌子霆。 原本幸福和乐的一家人,却因凌姓商人的经商失败而宣告终结。 一蹶不振的他,从此整日以酒浇愁,借酒装疯,常常将蓉母打得遍体鳞伤,以宣泄心中的不平与郁闷。而蓉母只得四处帮佣,身兼数职来勉强维持家计。 随着年岁的增长,水芙蓉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位标准的美人胚子,承袭了其母的好手艺,水芙蓉在家中边照顾年幼的弟弟,边做些针黹赚取生活费。 一日,喝得酩酊大醉而归的蓉父,见着了水芙蓉清灵脱俗的美貌,竟色欲熏心。烧酒夺取了蓉父的理智,他不顾水芙蓉的挣扎与吶喊,硬是将他连年来的不得志与满腹委屈发泄在水芙蓉身上,泯灭人性的强占了水芙蓉的童贞……那年,水芙蓉十一岁。 当水芙蓉的母亲返家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她发狂地抓起一旁的木棍猛击蓉父的头部,直到瘫痪在地再也动不了为止。 蓉母抱着水芙蓉痛哭失声,水芙蓉的木然让她心如刀割。蓉母搜出所有的银两与值钱的东西,要水芙蓉带着弟弟投靠蓉母的妹妹阮挽莲,并让水芙蓉当着她的面起誓,会好好照顾弟弟长大成人,绝不轻易舍弃自己的性命。 然后在水芙蓉失魂落魄地踏出家门后上吊自缢…… 投奔阮挽莲的水芙蓉姊弟,并没有因此而好过,在关家,他们俩的身分顶多只是供关家使唤的奴仆,甚至连奴仆的身分都不如。为了年幼的弟弟子霆,水芙蓉总是咬紧牙关,连同弟弟的工作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因为答应过会好好照顾弟弟,她不能食言。 就这样忍辱负重了两年之后,水芙蓉自觉到娘亲将子霆交给她,并不是让子霆眼着她当仆役的,再继续这样下去,她只会毁了子霆的一生。 于是,她鼓起勇气向关家提出善待子霆的要求,并允诺她会按时送银两回关家,当作是给子霆的教养费用,因而她来到了胭脂阁。 “芙蓉刚到胭脂阁时,只有十三岁,那时候的她干扁瘦弱,彷佛随时会倒下一般,没想到她却是一位温柔贴心、惹人怜爱的姑娘。”湘姨双眸微阁,似乎仍沉醉在回隐里。“年纪尚小的她,初时只是打打杂、帮阁里的姐姐们跑跑腿,做些琐事。阁里的姑娘们也都非常疼爱她,当大伙知道她努力挣钱的原因后,给她的打赏也就更多了。” 湘姨啜了一口茶。 “也因为芙蓉的付出,才能为她的弟弟开创出另外一个崭新的人生。” “也因此造就了关家人对她予取予求、食髓知味的情况对吧!”滕驭冷冷地接口,平静的脸上瞧不出端倪。 湘姨点头,脸上漾着鄙夷之色。“他们关家简直就是吸血鬼,芙蓉为了让子霆脱离开家,最后还花了一笔不小的数目,当作是对于关家夫妇的养老金呢!” “以关家的贪婪,是不可能就此感到满足而作罢的。”他曾亲眼见过关敖上滕家来勒索芙蓉,还造成了他对芙蓉的误解。 “真的吗?” “现在关家一家人正在滕家作客,您说呢?”滕驭好笑地问。 湘姨哑然失笑。 “说的也对,关家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善男信女。不过……”湘姨似笑非笑地望向滕驭。“现在芙蓉身边有你伴着,应该不会再吃亏了吧!” 滕驭朗笑地敬了湘姨一口酒,他可是愈来愈欣赏她了。 “有件事不知道滕少爷是否已经晓得了?” “哦?” 湘姨望了眼滕驭清冷的眼眸。“那年芙蓉受到伤害俊,因为没有好好调养,加上长期过度疲累,所以留下了不孕的后遗症。” “不孕?”滕驭脸色微变。 “是的,不孕。不仅如此,每个月的特别时期来临之前,皆会疼痛难当。滕少爷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吧!”湘姨促狭道。 滕驭微赧地撇过脸,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滕少爷在意不孕之事吗?” “说不在意是骗人的。”滕驭坦承不讳。 “但是却不见滕少爷有激烈的反应。” 滕驭耸耸肩。“娶妻并非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滕驭的话令湘姨瞠目结舌,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滕驭,似乎想从他的眼中瞧出端倪来。 “滕少爷不囿于传统的新观念,令人折服。”湘姨心中已了然,他之所以会让女人如痴如狂的原因了。 滕驭朗朗一笑。“湘姨您谬赞了,外界的人都说我是随性不羁,或许较为贴切。” “那是外界之人不了解你。” “哦?”这湘姨果真不简单!滕驭以微笑带过。“湘姨,芙蓉在胭脂阁这些年来,一直都只是卖艺不卖身的吧?” “这是当然,虽然芙蓉早已非完璧之身,但却非随便的女子。你别看她一副柔弱的模样,有些处世原则她可是挺坚持的。”湘姨颇为骄傲道。 “这倒是。”滕驭附议着,其实他早已见识过水芙蓉的执着,甚至因此差点失去了她…… “说正格的,若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谁不想当一位清白姑娘呢?所以在胭脂阁里,除非自己愿意,没有人会被强迫卖身的。”湘姨停顿了会儿,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滕少爷,难道你……你嫌弃芙蓉不是处子之身吗?” 滕驭摇头安抚道:“在回答您这个问题前,我想先请教一个问题。” “请说。” “两年前,芙蓉是否曾救过我?”滕驭紧张得手握成拳。 湘姨回想着。”这事儿我也是听梅英那ㄚ头说的,你也晓得芙蓉的性子,总是把心事搁在心里的。怎么滕少爷您不知道救你的是芙蓉吗?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这事才娶芙蓉的。” 在证实了当年救他的人是水芙蓉之后,滕驭显然松了口气,因为除了水芙蓉之外,他不愿、也没有任何心思想要去报答另一个女子。 对上湘姨关切的眼神,滕驭正色道:“加果我说我才是芙蓉真正的第一个男人,妳认为我还会在意芙蓉非完璧吗?” “啊!难道那天晚上……”湘姨掩口惊道。 “是的。那晚滕某虽处于昏迷状态,却不至于如此不济,连那档子事皆浑然未觉。” “滕少爷……”对于滕驭的坦白,湘姨反倒脸红了。 “我相信在芙蓉心里,我才是她唯一拥有过的男人,这样就够了。” 湘姨高兴的哭了,之前她还在担心,以她们这样出身的女子,嫁入豪门是幸或是不幸? 现在她终于肯定了。有滕驭这样的夫君,真真是五百年前修来的福气! “滕少爷,别的话湘姨我就不多说了,总之芙蓉是拜托你了。” 她在滕驭的眼中,看到了无一言的承诺。 “我会让芙蓉常回来看您的。” “那可不行,芙蓉多回来个几趟,咱们胭脂阁就甭做生意了。”湘姨打趣的说着。 “说的也是。” 以胭脂阁全面暂停营业来欢迎水芙蓉的阵势,多来个几回,恐怕胭脂阁的姑娘们都得喝西北风去了。 滕驭与湘姨对望了一眼,两人唇边的笑意慢慢地扩大…… ∮ ∮ ∮ “今晚和湘姨聊些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马车内,水芙蓉不经意地问起,她喜欢看滕驭的笑容。 “妳想知道?” “不,芙蓉没资格过问的。”她又缩回她自卑的壳中。 “看着我!”滕驭的语调不悦地上扬。 水芙蓉怯怯地抬头,望见了他强抑的怒气。 “我说过,妳是我的妻子,妳绝对有资格与权利做任何事。别再让我听见方才的话。” “驭……”水芙蓉哽咽了,她明白他不爱她看轻自己,可是她真的可以和他平起平坐吗?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滕驭再也无法生气,叹口气,一手将她揽入怀中。 “一个人的出身不好,并不是他的错;但是若连自己都看轻自己的话,要如何让人尊敬呢?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但却不能因为自己不完美,而否定其它的优点,不是吗?” “我……” 滕驭修长的手指点住水芙蓉的嫣唇。 “既然嫁给了我,就该有我们滕家人应有的傲气与自信,不明白的话,看看姨娘便知道了。” “姨娘的精明能干,芙蓉恐怕学不来。” “妳只需有她的十分之一便成了,我可不想拥有一位太干练又满腹心机的妻子。” 滕驭那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逗得水芙蓉笑出口。 “瞧你将姨娘说成什么样了。” 滕驭抬起她细致的下颔。“姨娘还有再找妳的碴吗?”他不曾忽略余桂荷眼里的轻贱。 困惑地摇头,水芙蓉道:“说也奇怪,近一、两个月来,芙蓉向姨娘请安时,姨娘总是心不在焉的,倒也没有刁难芙蓉了。难道是担心滕二少爷的伤,所以……” 水芙蓉停顿不语,滕涌对她的暴行,仍让她心有余悸。 水芙蓉感激地在他怀中点头,他的温柔只有她才体会得到。 滕驭体贴地轻抚她的背。“一切都过去了,今后一切有我,嗯。” 水芙蓉感激地在他怀中点头,他的温柔只有她才体会得到。 “不过,若需踏出松涛苑时,必须有我或书柏陪同,知道吗?”他绝对无法容忍类似的事件再发生。 再过两个月,所有的忧虑将迎刀而解。届时,曾经对他不仁不义的人,也将被彻底驱逐。 “累了吗?先睡会吧,到了我再唤醒妳。”滕驭一手爱怜地顺着她乌滑的秀发。 水芙蓉聆听着耳畔熟悉稳定的气息,安心的睡了…… 凝视水芙蓉全然信赖的睡颜,滕驭收紧了手臂。 他这令人怜爱的妻子,这一辈子他是放不开她了。 ∮ ∮ ∮ 冥岳——势力庞大又神秘的组织。光看那刻在巨岩上的两个气势磅礡的大字,就令人发自内心产生一股敬意。 冷单仿方站定,进入冥岳的唯一入口已缓缓开启。其实自他的足尖踏上冥岳的势力范围之际,他的行踪已被严密监控中。 一名英挺俊逸的男子与美若天仙的女子,双双自入口处步出。 “单仿,别来无恙?” 冥岳的少主鬼魁含笑问候。双臂仍不离开身旁女子的纤腰。 冷单仿见状并不以为意,今日若鬼魁没有这么做,才教人感到讶异呢。 “你们夫妻俩的感情,好得令人羡慕呀!” “若真羡慕便赶紧娶妻吧!让大伙也羡慕一下。”鬼魁调侃着。 “谢啦!我还想多快活几年。倒是滕驭那小子,同你一样好福气,娶了貌美如花的美娇娘。当然是比不上嫂子的美啦。” 水凝微笑道:“好一阵子没见,你还是一样油嘴滑舌。” “冤任啊!我的称赞可是真心诚意的,谁不知道‘疑宫阙’的水宫主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否则咱们冥岳的少主怎会对妳如此痴狂。你说是吧,魁?”冷单仿不忘拖鬼魁下水。 “我的娘子当然是最美的。”鬼魁坦承不讳。 “魁……”水凝含嗔道,他们这几位好友聚在一块儿就没一个正经的。 鬼魁伸手握了握她的柔荑以示安抚。 “你这回到冥岳来是为了‘血兰’吧!” “是啊!为了让那姓滕的多活几年,非来一趟不可,否则往后的日子便没人同我拌嘴了。不过我先代滕驭谢过少夫人培育‘血兰’之恩。”冷单仿向水凝拱手为礼。 水凝摇头道:“要谢就谢谢戮吧!魁怕我太过劳累影响胎儿,养兰之事,现在全由戮接手。” “后戮?!”冷单仿眼睛一亮。这件事由他负责是再恰当不过了。有了他的帮助,研发出血焰咒的解药可就大大有机会了。 “戮现在在吗?” “当然在了。他同你一般嗜医如命,怎么肯放过这次研究的大好机会呢?你快去吧!他在兰屋里。”鬼魁催促着,救人之事刻不容缓。况且,他还挺欣赏滕驭,不愿见他太早死。 望着冷单仿消失的背影,水凝失笑道:“瞧他急着救人的模样,一点也不符合他笑阎罗的称号。” 鬼魁轻吻了水凝的唇。“没办法,我的朋友皆是这一类的人。” 第七章 松涛苑书房的密室中对坐着三人,轻松和谐的气氛,彷佛只是好友相聚,把酒话家常,然而他们谈话的内容,却一点也让人轻松不起来。 “余府可有动静了?”滕驭平静的问。虽是间句却十分笃定将有他想听的答案出现。 “诚如你所说的,这么大的一笔生意,余桂荷怎么可能会不让自家人合作呢?肥水不落外人田嘛!这个道理,她倒是理解运用的十分透彻。”左命带笑的言语中,还有一丝戏谑。 “以余府之前是山贼的恶势力,的确有能力凑齐制造五十艘画舫所需的木材。据了解,近期内所有的木材皆会运往滕记所拥有的码头,并高薪聘请了许多专业的木匠,负责画舫的雕镂。看来对这笔生意颇为重视。”右魂在一旁补充了几句。 “啧!为了钱,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拼命完成的。可惜啊,劳师动众地动用了滕、余两家的势力,到最后却落得倾家荡产、一无所有。”左命坏坏地笑了。“如果我说,我等不及想瞧瞧那些人痛心疾首、伤心欲绝的惨状,会不会太不道德呀?” 右魂闻言抿唇轻笑。“我倒是想看看,当他们发现花比平常贵三倍的价钱所购得的紫檀木,竟是一堆烂木头时,不知是否会当场晕死过去。” “妙极了,妙极了!那一幕,说什么也得亲自去瞧瞧。”左命开心地拊掌大笑。 滕驭放下手中的酒杯,拱手道:“多谢两位及冥岳的相助,否则光靠滕驭一人,绝对无法进行得如此顺利。” “喂!自家兄弟还客气什么,况且咱们冥岳也只是动动口而已,所有的资金与策画,都是你一手包办的,咱们可不敢居功。” “是啊,幸好这些话没让少主听见,否则少主肯定会好一阵子不理你。”左命接着右魂之后不悦地道。 滕驭沉默片刻,端起手中酒杯。 “大恩不言谢,滕驭记下了,事成之后再亲自登门拜访。现在先以这杯酒敬两位护法,当作是补偿两位所流的汗吧!” “好!既然是补汗水,大伙就一块干了,今晚咱们不醉不归。”左命举杯吐喝。 “好!干杯!” 清脆的瓷杯撞击声,一声声不断在密室中回荡。 酒过三巡,三人却毫无醉酒的迹象,只是神情较之前更为舒缓自在。 右魂自腰带处取出一只瓷瓶,抛向滕驭。 “这是单仿要我带给你的,那家伙说,如果你有听话按时服药的话,这会儿应所剩无几了。” “单仿遗留在冥岳吗?”滕驭握着瓷瓶,若有所思。 右魂点头道:“之前委托少主夫人培育的‘血兰’已经开花了,现在正与后戮忙着研究,如何才能配制出血焰咒的解药。” “戮护法?!”滕驭一阵错愕,也备感窝心。“请代我向戮护法致谢,为了我,让大家费神了。” “不用谢啦!反倒是戮得谢谢你才是。”左命不以为然道。 “哦?!”滕驭扬着眉,静待下文。 左命耸耸肩。“单仿与戮两人虽是大夫,倒不如说是醉心于医术的怪人。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出解药的。” “所以你放心吧,血焰咒一定能解的,只是得多受点苦就是了。”右魂拍拍滕驭的肩。 “当初余桂荷以如此歹毒的手段伤害你娘与你,咱们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只是让她流离失所,未免报复得太轻了。”左命不甚满意,换成是他,哪可能让余桂荷活到现在。 滕驭不含笑意地道:“对视钱如命的人而言,一贫如冼才是最大的恐惧与折磨;死,反而便宜她了。” “说的也是。算了,不谈这些了。”左命眼神一变,颇感兴趣地问:“上回来这儿,见小嫂子的气色彷佛不是很好,是不是滕老弟没好好照顾呢?” 是啊,像小嫂子这样温柔善良的弱质女子,哪是城府深沉的滕家人的对手,若再加上夫君的不闻不问……唉,日子是难过喽!”右魂故意插嘴,不让滕驭开口。 “凭良心说,小嫂子并非右魂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可是却是最惹人怜爱、最需要人呵护的女子;就像娇贵的兰花,美则美矣,却异常的娇弱,随时皆会枯萎凋零……” “两位大哥!”滕驭连忙开口中止两人的一搭一唱,他岂会不明白他两人的用意呢?“我承认因为一些误会,之前对内人的态度并不好,但是滕驭向两位大哥保证,今后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了。” “你已经爱上她了?”右魂大胆推测。 “恐怕是吧!”滕驭潇洒一笑,不打算隐藏对水芙蓉的心意。 “是爱惨了吧!”左命的眉眼露出笃定的笑意。“我在你身上见着了当年少主 爱上少主夫人时同样的柔情眼眸,爱情真伟大,无论如何刚毅冷峻的男子,碰上了‘情’字,还不是成为绕指柔。” “左命,敢情你是思春啦?”右魂调侃着。 左命狠狠瞪了右魂一眼。和他同样是光棍一个,还好意思说他。 不过,有人能爱,看来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 左命起身活动活动,面向滕驭。“其实咱们俩啰哩叭嗦地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让你正视自己的感情,认清自己真正的心意。若等到失去之后,才发现原来她才是你的最爱,可就后悔莫及了。” “这个道理虽然人人都懂,毕竟当局者迷,寻寻觅觅了大半辈子之后,才发现真爱就在自己身边,那可就晚了喔。” 滕驭闻言心中一骇。 记得新婚之夜时,好友冷单仿也同他说过类似的话。倘若不是因为滕涌对水芙苦意图不轨,他要何时才会发现她是他的恩人,而他已对她放了真心! 爱一旦错过,便错过了! 幸好,他还来得及握住手中的幸福。 “滕老弟,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小嫂子的眼里,可是只有你一人喔,你要好好珍惜才行。”右魂语带威胁。他真的希望水芙蓉能得到幸福,也许是水芙蓉眼底的爱与愁感动了他吧。 滕驭微笑颔首。“我会的!” 左命与右魂对望一眼,准备离开。 “咱们该走了,时间也晚了,不耽误你和小嫂子的时间。你只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其它的就交给咱们吧!” “多谢了!”滕驭诚心道。 两人率性地挥挥手,离开了密室,离开了滕家。 滕驭步出书房,月华的柔光沾上他颀长的身躯,软化了他冷漠的线条。 他快步往水芙蓉的卧房而去。现在的他,只想好好将她拥在怀中…… ∮ ∮ ∮ 高耸参天的巨大松木旁,倚着一具瘦弱的身躯,阳刚与娇柔的明显对比,更衬出那名女子的纤灵气质。 水芙蓉静静地站着,灿烂的眼眸不断在书房与她的皓腕间流转,终于停留在她那光洁如玉的手腕上。 那是一只玉镯子,以天然孕育而成的鸡血石雕琢而成,温润圆滑的触感、质地纯净的嫣红,虽不至于价值连城,却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镯子本身无丝毫磨损,由此可知,之前的主人对它是何等珍视。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令水芙蓉欣喜若狂了,因为这代表了某种含意,即—— 认定了水芙蓉的人,奠定了水芙蓉的地位。 自从与滕驭同房之后,她已经习惯身边有他的注视、他的陪伴,故不论多晚,她皆会耐心守候;等着聆听他踏上石阶的沉稳步伐,与安定人心的沉静气息。 昨夜,等不着滕驭的水芙蓉,趴在桌上睡着了。朦胧之际,只知道自己被拥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中,在他怀中找到了舒适的位置之后,她安心地枕着他的胸膛入睡。 待她清醒时,身畔的衿被已不再残留余温,但他留下的玉镯子,却彷如隆冬的骄阳,熨烫着她的心。 他很忙,自成亲那一天开始,她便发现她的夫君并不似外界传言的,是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之辈;相反的,她从没见过像他一般冷静深沉的眸子,世间的一切,在他眼前皆无所遁形。 这样的男子,是不容许自己只是凡夫俗子、泛泛之辈的,他的尊严与傲气会成就他真正的实力。 所以,她不敢主动找他,尽管悸动的心早已飞到他的身边;尽管心早已想他想得泛疼,她仍不愿打扰他,不愿他为了她而影响到他所努力经营的一切。 就如同现在,静静地望着他所在的地方,抚着他送给她的玉镯子,她便心满意。 “芙蓉表姊!我是云纱,我来看妳了,芙蓉……”关云纱在松涛苑外高声喳呼,丝毫无大家闺秀的气质。 “关小姐,请妳放轻声好吗?这可不是市集,能让妳高声嚷嚷的。”书柏不耐地出口制止她的劣行,挡在门口的高大身子,说什么也不让她越雷池一步。 “我……你让开啦!我可是来探望表姊的。” “很抱歉,少夫人现在不方便见客。” “不方便?!我明明瞧见她了。”关云纱忍气吞声道。 若不是她想再见到那风神俊美的滕驭,偏偏又不得其门而入的话,她才不会想藉由水芙蓉的关系而登堂入室呢! 想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她看了便嫉妒得冒火。 “请回吧,没有少爷及少夫人的允许,谁也不许擅自进松涛苑一步。”书柏耐不住性子,动口赶人了。他可不想再遭少爷白眼。 “啊!表姊,妳快来呀,你别推我……别推……芙蓉表姊……”关云纱不死心地叫唤。 “快走吧!”书柏在心中哀号。惨了!以她这种音量,不吵着少爷才有鬼咧! “书柏。”一声轻柔的嗓音,介入两人的争执中。“书柏,让云纱进来吧!” “少夫人……”书柏为难地望向书房的方向。 “不会有事的,咱们就在这花园凉亭里,不会走远的。你先去忙你的吧,有事我会唤你的。”水芙蓉向书柏保证着,她明一他眼里的犹豫。 “可是……”书柏戒备地望着关云纱得意的脸。 “大少爷也在书房,放心吧!”水芙蓉意指,有滕驭在,关云纱应不致于太放肆。 书柏无奈地退下,任谁也无法拒绝水芙蓉的要求。 “书柏先退下了,有什么事只需喊一声便成。” “哼!只不过是个下人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关云纱对著书柏离去的背影低咒。嫌恶地拍着方才被他碰过的衣衫。 “找我有事吗?” 水芙蓉领关云纱至凉亭坐下,对她的高傲态度也习以为常了。 关云纱收回四处打转的眼。没能见着滕驭的面,她的心里可呕了。 她口气不善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到滕家作客也好些日子了,却鲜少见表姊与表姊夫的面,也许咱们是不请自来,所以不受欢迎。但礼貌上,雪纱还是谢谢表姊在食住方面的招待。” “这些日子,我和相公是忙了点,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云纱别见怪。” “哟!我可不敢当,表姊现在的身分可不同以往。人一旦飞上枝头变凤凰,谁还记得之前是什么低下的身分。这点认知,云纱还有。”关云纱酸不溜丢地道。 她算什么东西,竟可当上滕家的少夫人,安稳的享福,而她关云纱却得四处奔波,躲避债主。 不理会水芙蓉越发苍白的脸蛋,关云纱继续道:“据说表姊夫的身体不好,是吗?” “嗯。”水芙蓉颔首,不明白她问话的用意。 “而据云纱所知,表姊的身子也时有病痛、虚弱得很,如此一来,便无法尽心尽力地服侍夫君,这样不太好吧!”开云纱露出神秘的一笑。“不如,将这费神的工作交给云纱吧,云纱铁定能把夫君伺候得妥妥当当的。” “妳说什么?”水芙蓉双眸圆睁。 关云纱睨了她一眼。 “表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妳是聪明人,当然明白云纱的意思,与其和外人结为姐妹,还不如自家人来得亲上加亲呢!”关云纱伸手握住水芙蓉略显冰凉的手道。“表姊夫那,得靠表姊美言几句喽!” “我帮不了妳!”水芙蓉狼狈地挣脱。 “没关系,只要表姊不反对就成了。”她可没打算要请她帮忙,她只是不想让她好过罢了。 蓦地,一抹红光映亮了她的眼。 “哇!好特别的玉镯子。”关云纱掀起水芙蓉的衣袖看个仔细。“虽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倒也别致。我看,就当作表姊给的嫁妆好了。”语毕,关云纱竟牢牢抓住水芙蓉的手腕,欲将镯子取下。 “妳……妳住手,这不能给妳……”水芙蓉趁隙抽回她的手。 “给我吧!”关云纱紧追不舍。 水芙蓉那紧张、宝贝的模样,她更想将玉镯子要到手,因为那铁定是滕驭送的。 拉扯中的两人,来到了玫瑰花丛旁,关云纱心中一个念头闪过。 “跟妳开玩笑的,不同妳争了。”扯着玉镯子不放的关云纱,一下子放开了手,脸上漾着笑。 “啊……唔……”伴随在娇呼声后,是一声痛楚的呻吟。 水芙蓉毫无防备地摔进玫瑰丛里。 “哎呀!表姊,妳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关云纱假惺惺地喊着,在瞥见有人快步而来时,银牙一咬,佯装想去解救的样子,并故意让花刺刺伤。“唔……好痛……”关云纱在心中诅咒,硬是挤出两行清泪。 “芙蓉!” “少夫人!” 闻声而至的滕驭与书柏赶到时已经晚了。 “我去拿剪子来!”书柏转身便走。 “滕少爷,您来得正好,表姊也太不小心了,为了救她,我自己都受伤了。”关云纱先下手为强。 “芙蓉……”滕驭脸色铁青地直往花丛而去,他已看见她素白衣裳上的斑斑血迹。 “不!驭别过来,你会受伤的。”水芙蓉惊慌地唤着,她不能让他为了她而受伤。 想要站起来的身子,愈是着急,反而愈陷愈深。水芙蓉身上的血迹扩大了…… “芙蓉别再动了!”滕驭忧急地怒斥,她难道不明白她现在的模样有多令人心疼吗? “少爷,剪子来了。” 书柏赶在滕驭身前剪去荆棘般的花茎。 滕驭迫不及待地健臂一揽,小心翼翼将她带出花丛。 “还好吗?”滕驭心疼地问道。 她的发髻乱了,衣衫被花刺划破了几处,有些伤口上还扎着刺呢! “嗯,不碍事的。”水芙蓉低声应着,视线却盯着一直被她护在胸前的玉镯子。 幸好没碰坏了!水芙蓉安心地舒口气。 “啊,表姊,妳的脸颊被划伤了,可得小心处理,否则留下疤痕可就不好了。”关云纱假好意道,其实限不得她毁容,可惜啊! “别碰!”滕驭伸手制止水芙蓉的柔荑。“这点伤,无损妳的美。”他在她耳旁低喃。 “表姊,我自家中带了几瓶不错的膏药,我看……” “滚!”滕驭冷冷地开口。 关云纱惊愕地望着滕驭。“滕少爷,我……” “是芙蓉让你们关家住下来的,所以我不便赶人,但是记住,别再让我住松涛苑看见妳,否则……” 滕驭的话没有下文,但聪明人都知道那代表何种含意。 是谁说滕家的大少爷风流成性、游手好闲的?从他对水芙蓉的呵护与湛冷的眼眸所进射而出洞悉一切的眸光,实在令人无法联想在一块儿。 关云纱打了一个冷颤。他是一个危险又可怕的男人,如此出色的男人要她放弃,她不甘心。 “滕少爷,云纱今天来是关心你的身子,想……” “够了!”关云纱的话又被打断。“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你……你……”只见关云纱的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最后又胀成猪肝红。 她恶狠狠地瞪了水芙蓉一眼,跺了脚,掩面离去。 “云纱。”水芙蓉想追上的去,却被滕驭扳过身子,被拥着走向卧房。“驭,你的口气是不是重了些?”她看见关云纱离去前眼底蓄满羞愤的泪水。 滕驭没好气的问:“难道妳要我对伤害妳的人和颜悦色不成?” “不,云纱她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水芙蓉支吾道。 “妳当妳的夫君是瞎子吗?” “不,不是的。你别生气。”她不喜欢见到他不高兴的冷颜。 滕驭双手捧起她受伤的脸庞。“妳太善良了,总是学不会如何保护自己。任何妳觉得不妥或不愿意做的事,妳都可以拒绝的,而非照单全收。” 水芙蓉心虚地看着腕上的玉镯子。她真的有想要拒绝的,况且她也留住了她的镯子,不是吗? 虽然过程令人惨不忍睹。水芙蓉在心中加了一句。 她身上的伤,让他不忍再苛责,见她的视线总是在腕上打转。 “喜欢这只镯子吗?” 水芙蓉仰首望他,露出好美的笑容。“嗯!好喜欢好喜欢。这是你娘留下的吧!” “这是娘唯一的遗物。”滕驭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水芙蓉偎人滕驭怀中。“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 他小心地环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不置一词。 半晌,滕驭打横抱起水芙蓉。“妳的伤再不医治,可是会留下疤的。”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的。” “别逞强了。”滕驭不予理会地继续迈步,在跨进门坎时,头也不回道:“你若是瞧够了,便至书房将‘凝肤露’取来。” 只见书柏脖子一缩,早早领命去了。 ∮ ∮ ∮ 气愤填膺的关云纱,被泪水迷蒙了视线,急奔的身子险险与来人撞个正着。 “哪来的丫头?这么不长眼。”滕涌忍不住破口大骂。重伤未愈的他,移动起来备觉艰辛,若被撞倒了,岂不雪上加霜吗? “你是谁?” 关云纱正愁怒火与妒火无处发泄,迎面便来个倒霉鬼。 滕涌原本倒竖的粗眉,在瞥见关云纱的容貌时,顿时眉眼带笑,有了截然不同的大转变。 她很骚!而且是能让男人皮骨都酥软的骚货。 即使她刻意佯装成大家闺秀,他仍能一眼看穿,全靠他多年的亲身经验。 “在下滕涌,滕家的二少爷。请教姑娘芳名?” 滕涌肆无忌惮地力量关云纱,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 “滕二少爷?!”关云纱原本挫败的心情,蓦地转好,她估量着眼前的男人,看来天无绝人之路! “小女子关云纱,是水芙蓉的表妹,方才失礼之处,请二少爷海涵。” “哪儿的话,不知者无罪,嗯?”滕涌孟浪地伸手握着关云纱的柔荑。 关云纱不依地娇嗔。“二少爷,人家云纱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喔!”话虽如此说,玉手却无抽回的打算。 “这本少爷晓得,姑娘是如此的端装贤淑,高贵大方,当然不是随便的女子。”滕涌在心中暗笑,跑了一个水芙蓉,来个关云纱,倒也不吃亏。“这回来探望妳表姊,打算待多久?” 关云纱妩媚地朝滕涌眨眼睛。“若二少爷不嫌弃的话,要云纱待多久,云纱就待多久喽!” “好!好!哈哈哈……”确定了关云纱的心意之后,滕涌更加放肆地抚摸她的玉手,甚至凑上唇想尝尝她嘴里的滋味。 “嗯,不来了,你好坏。”关云纱欲擒故纵地推开滕涌,转身小步离开。 她那不时回望的眼眸,全都暗示着要他去找她。 滕涌低咒了几声,因被勾起了欲望而发涨的下体让他疼得直冒汗。 该死的水芙蓉,差点让那个贱女人毁了他的一生,有机会,他一定会让她好看。 至于关云纱这个小骚货,他是要定了。 第八章 “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不论是吃的、用的,都如此讲究。想不到芙蓉这个丫头可以这么好命。”阮挽莲盯着满桌的精致餐具,心里颇不是滋味。 “娘,芙蓉好命不就等于您好命吗?这几年来,咱们所花用的一切,还不都是芙蓉给的?她可说是咱们的摇钱树,不是吗?”关敖躺在躺椅上,懒洋洋道。“住在这,舒服归舒服,若手头上还有可花用的钱,岂不是太完美了。” 好些日子没摸两把了,他已经手痒了。 “关敖,咱们已经被你害得有家归不得了,你给我安分点,小心你娘我剥了你的皮。” “没出息!”关云纱不悦地骂道。 关敖听了直跳脚。 “什么?妳说我没出息?妳真要有出息的话,怎么不嫁个像滕家这么有钱的丈夫?” “就快了。”关云纱高傲地宣称。 “快了?哈哈‥…妳别笑掉人家大牙了,前些日子不知迈是谁被滕少爷毫不留情地拒绝。还哭着跑回来呢!” 关云纱怒视着关敖,“那是他没眼光,幸好滕家不只他一位少爷,那个二少爷对我可是痴迷得很。” “真的吗?”大伙眼睛一亮。 “听说在滕家,真正掌权的是那位二姨娘,也就是滕二少爷的亲娘。云纱,咱们关家以后的生计,可就全靠妳喽!”阮挽莲终于眉开眼笑了。 这年头,养儿子远不如养女儿好。 “娘您放心,您和爹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关弘天闻言只是笑一笑,并不表示任何意见。这年头是女人当家,他在关家,美其名只不过是他们的生父罢了。 “等我当上了滕家的少夫人之后,看我怎么对付水芙蓉,竟敢让我受到这么多的羞辱。” 阮挽莲见状安抚道:“女儿呀,生气可是容易变老的喔,现在可不是生气的时候。说真的,妳真的有把握让二少爷娶妳进门?” “娘,您可别小看女儿的魅力。等着瞧吧,要不了多久,滕涌便会上门来提亲了。” “我的好妹子呀,到时候别忘了多多关照妳的亲哥哥喔!”关敖巴结道。 “少不了你的好处的,只要这段日子里你给我好好待着,不出纰漏就行了。” “好了好了,别说这么多了。”阮挽莲插口道。“云纱,还坐在这做啥?不快去陪陪二少爷,说不定二少爷正急着找妳呢。”阮挽莲拉起她,急着将她推出门。 “娘别急嘛!您不知道吗?愈是得不到的,就愈想得到,再等等吧!”关云纱一屁股坐回原来的位置。 她对男人的心态可是掌握得一清二楚,只除了“他”,不过没关系,她会把这笔帐全数算在水芙蓉头上的。 ∮ ∮ ∮ 水芙蓉疼得弯下腰,自腹部传来的疼痛,让她跪坐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老毛病又犯了,尤其在季节变换之际,更是疼得厉害。 说不出的疼痛感觉,让她的背心、额际直冒冷汗,疼得使不出力气的她,只好暂时缩着身子躺在地毯上,想等疼痛较舒缓时再至浴池泡温泉。 当滕驭进门时,便见着蜷缩在地上的水芙蓉,紧闭的双眸与微喘的呼吸,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芙蓉?”滕驭轻抚她发冷的脸颊,不敢随便抱起她。 “驭……”她虚弱的唤着,无力说更多。 望着她紧按着腹部的双手,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腹部疼得厉害?” “嗯。”她想要告诉他,要他别担心,一会儿就没事了,却办不到,只好以眼神安抚他。 滕驭轻轻地拿开她的双手,政用他的掌取代她的双手,温柔地按抚她的腹部。 随着他的掌心所到之处,便有一股热流穿过她的肌肤,治疗她的痛源,比浸泡温泉有效地减轻她的痛楚。这样来回地按揉,让她渐渐放松紧绷的身子…… “谢谢你!”水芙蓉按着滕驭的手,不让他继续。 虽然仍有些疼,却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水芙蓉抓着滕驭的手,放在眼前瑞详。“好奇怪,为什么方才会有热气自驭的手心传出?” 滕驭抽回手,扶起她,让她靠着他的胸膛。 “那是真气。” “真气?!……芙蓉曾经听说书的说过,凡练武者,体内皆有内家真气,武功愈高者,真气就愈强……不对!”水芙蓉了悟地盯着滕驭。“驭会武功?!” “妳说呢?”他抱起她,双双靠在床柱。 “我‥…我不知道,可是外界的人都说……” “说我是疾病缠身的药罐子,命不久了?” 水芙蓉忙按着他的唇。“你别胡说。” 滕驭拉开她的纤指。“那妳说了?” 水芙蓉顺手抚摸他胸膛上结实的肌肉。是啊!一般人的肌肉,根本无法这么结实,内蓄着无限的精力,即使身中剧毒,照样将她抱上抱下的,丝毫不受影响。 “我真笨,都没有发现。” “妳可是少数知道我有武功的人喔!”滕驭握着她的手,她不知道这样子抚摸一个男人,有多挑逗吗? “真的!芙蓉会保密的,我发誓。” 滕驭笑着拉下她的手,这件事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担心的是她的身体。 “妳每回老毛病犯都这么辛苦吗?” “只有在季节更替时才特别严重,若是平时,是可以忍耐的。”水芙蓉好奇地看向滕驭。“驭怎么知道这是芙蓉的老毛病呢?” 滕驭楞了一下,胡诌道:“以前听单仿替人医治过,我想女人多多少少有这种毛病吧。” 既然她还未亲口告诉他,他便装作不知情。 水芙蓉敛下眉眼。别的女人或许也会有生理的疼痛问题,但病因绝对不会同她一样。 “怎么了?”他拨开她垂落胸前的发丝。 “驭,你有没有考虑过娶妾?” “娶妾?怎么突然这么问呢?我有妳就够啦!”他双臂一紧,将她纳入怀中。 “一般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吗?”虽然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夫君拥有成群妻妾,她自认无法见自己的夫君同别的女子恩爱。 但是若为了滕驭着想,她是该这么做,让别的女人来完成她无法办到的事。 “妳是在暗示妳的夫君该娶妾了吗?” 她的话令他感到生气,他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他可不同于一般人,传宗接代对他而言,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有他爱的女人陪伴她一生,才是他所在乎的。 “我……我不知道,或许这样对驭会比较好。” 她不敢看他,怕让他看穿她的口是心非。 “我知道怎么做对我而言才是好的。” 滕驭松开手离开床畔,眼底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怒潮。 他那柔情似水、却又容易看轻自己的妻子,难道还不了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吗?否则怎么会不知道,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当那颗心被爱占的满满时,又怎会有多余的空间去容纳别人的情。 而他的心早已被她的爱所占满。 “妳先躺会儿,我去唤梅英来。” “驭!”她唤住方举步的他。 她知道她惹他生气了,偏偏那些话她又不得不说,毕竟拥有自己的子嗣,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啊! “别说了,我不想再听到有关于纳妾的事。我滕驭的妻子只有一个,就是妳。” 滕驭跨出门坎的脚步停了下来,背普她道:“只有妳!” 水芙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泪已不知何时挂满衣襟。 够了!有这么一位珍视她的夫君,她满足了…… ∮ ∮ ∮ 雪月楼里,华丽的床帏半掩,凌乱的被褥上,仰躺着两条赤裸的胴体,空气中飘浮着淫欲的气息。 女子柳腰一扭,凹凸有致的身躯大瞻地贴上男子身侧,丰盈的双乳还不时磨蹭他的胸膛,让男子的下体立即又有了反应。 “二少爷,人家云纱现在可是你的人喽,你可不能不认帐喔!”关云纱的纤指画过滕涌的胸口,在他扁平的乳头上逗留。 滕涌转头在她脸上偷得一记香吻,道:“放心,妳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怎么会不认帐呢?” 想不到关云纱的床上功夫竟是如此令人销魂,原先他还担心,受过伤的他无法重振男性雄风,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她果真是名副其实的骚娘们。 这样的货色,他还想多玩一阵子。 “哟,你们男人啊,哪一个不是喜新厌旧,见一个爱一个的,今天云纱是二少爷的心肝,怕要不了多久,就变成二少爷的累赘了。” “怎么?吃味啦?”滕涌咭咭笑着。“放心,本少爷不会亏待妳的。” 他的手又不规矩地摸上她诱人的胴体,她总是有办法挑起他的欲火。 “爷……不要……”关云纱作态的闪躲,唇边漾着得逞的笑意。 滕涌的确比滕驭好诱惑太多了,可惜外貌与品性却万万及不上滕驭,真是令她扼腕。 “噢……”关云纱忘情地呻吟,陶醉在滕涌的唇舌所引起的酥麻感觉。而她的手也没闲着,熟练地抚触他的敏感地带…… 滕涌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当他蓄势待发时,突然一阵急促敲门声传来,犹如被狠狠浇下一盆冷水。 “谁?”滕涌不客气地怒吼。 “你娘啦!”余桂荷不文雅地回答,被他的音量吓了一大跳。“死到临头了,还在里头风流,还不快给你娘滚出来。” 一阵挫败的抱怨隐隐传出,窸窣的整衣声后,步出衣衫还算整齐的两人。 “娘,什么事这么急?”滕涌揽着关云纱又想偷亲。 “妳先下去。”余桂荷冷淡地瞧了关云纱一眼,命令道。 “是,夫人,云纱这就离开。”她柔顺地退下,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哼!”余桂荷见着滕涌眼中的情欲,怒火更炽。“没出息!” 成天只知道吃喝嫖赌、惹是生非。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生出这样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虽然现在由她当家,但她总觉得滕驭不像他所表现出的懦弱无能,然而她又看不到他有任何作为,难道真的是她多虑了吗? “娘,先喝口茶,再慢慢说。”察言观色可是滕涌的生存之道。 “你就不能给我争气点吗?” “有娘您在,还会出什么岔子吗?谁不知道娘是何等的精明能干啊!” “你少给我灌迷汤。”余桂荷敲他一记响头。 “娘!”滕涌吃痛地揉着,有功夫底子的娘,下手可不轻。 “言归正传吧!”她开门阻止滕涌的不满。“今天找你,是要你到余府去一趟。” “去舅舅那做做什么?” “因为近来发现有不少紫檀木木心都腐朽了,根本不能用,眼看交货期限快到了,而画舫却完成不到一半,怎能不急呢?” 那可是一大笔交易耶,若是完成不了,教她拿什么来赔呀? “怕是娘多心了吧,前阵子连续下了几场大雨,腐坏了木头,倒也合理。舅舅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不会做赔本生意的,选购木材这种事,交给余府准没错。娘只需捎个信,要他们赶紧多运一些木材、多派一些人手过来便成了。”滕涌不以为意地安抚。 由他们滕记与余府两家共同合作的生意,还会出错吗? “是这样吗?娘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一定是因为这次交易的金额太过庞大,精神太紧绷的关系,没事的。”滕涌体贴地替他娘捶背。 “是吗?或许是吧……”余桂荷自我安慰着,希望一切都只是庸人自扰罢了。 ∮ ∮ ∮ 好冷! 水芙蓉抖着瑟缩的身子醒来。她一向怕冷,一入冬,便无法安稳一觉到天明。 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了滕驭的同床共寝,他温暖的怀抱,远比任何暖炉都来的有效;一向少眠的滕驭,往往为了让水芙蓉多睡会儿,常常醒着专注地瞧着她的睡颜,为了她延长起床时间。 现在她会冷醒,表示滕驭已经不在床上了。 翻身坐起,感动地发现床畔放着一件貂毛大衣,他总是替她设想周到。 穿着他为她准备的大衣,突然觉得似乎不再那么寒冷。 “小姐,妳醒啦?”梅英端着热水站在门口。 “睡不着,干脆起来了。” “是因为身边少了姑爷,才睡不着的吧!”梅英取笑着。 水芙蓉羞红一张俏脸,啐口道。“死丫头,竟敢取笑妳的主子,活得不耐烦啦!”水芙蓉作势要搔她痒。 “啊!不要……”梅英见状先尖叫连连,忙着闪躲。“小姐……好了,梅英错了,啊……等等,如果小姐原谅梅英,梅英便告诉小姐一件姑爷交代的事。” “什么事?”水芙蓉停下手,望着梅英喘着拭泪,她真的是很怕痒。 梅英拉过水芙蓉,将她安置在梳妆台前,伺候她梳洗。 “姑爷说,在书房等候小姐一块用早膳。” “真的?”水芙蓉跳了起来,她不想让滕驭久等。 “等等!”梅英拉住水芙蓉。“姑爷交代过,要小姐不用急,慢慢来!”梅英不禁佩服姑爷,竟料中了小姐的反应,她毫不掩饰地开口笑着。 “妳喔!”水芙蓉用食指点了点梅英的额。“以后再和妳算帐。” “对,对对!以后再算帐,现在还是去见姑爷要紧。” 梅英陪着水芙蓉往书房而去。 “站住,死丫头,妳以为跑到松涛苑来就没事了吗?” “啊!关小姐,对不起,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自松涛苑门口传来的吵闹声,吸引了水芙蓉与梅英的注意力。 “妳好大的胆子,看我怎么处罚妳。” 当水芙蓉赶到时,就见关云纱手握发簪,猛往一名女婢的身上刺,单薄的衣衫上透着血迹斑斑…… “住手!” “喂!少夫人说住手了,妳们没听见吗?”梅英伸手一扯,将受伤的女婢拉离危险圈。 “哟!靠山来啦!”关云纱凉凉地道。对柔弱的水芙蓉,她一向不看在眼里。 “云纱,怎么回事?怎么随便伤人呢?” “是她自己笨手笨脚,弄脏了我的大衣,不教训教训,怎么会学乖呢?”关云纱心疼地望着弄脏的上好裘衣。 “只不过是弄脏衣裳罢了,换一件就行了,有必要伤人吗?”水芙蓉动气了,竟然只为了一件衣裳而打人,兴是太过分了。 关云纱夸张地吼着。 “什么?!这可不是普通的衣裳,这可是二少爷托人自北方重金买来送我的礼物耶!就这么随便让人给躇蹋了,教我怎么不生气。” 水芙蓉望了直打哆嗦的女婢一眼,不知道她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 近来关云纱仗着滕涌的宠爱,不知道骂哭、打伤了多少女婢?与滕涌一同夜夜笙歌、挥霍无度的事,早已传得众人皆知,她恃宠而骄的跋扈行径,让奴仆们敢怒而不敢言。 “不然芙蓉姐的先让妳穿,妳的裘衣就让女婢拿去清洗好吗?”水芙蓉脱下自己的貂毛大衣,递给关云纱。 以纯白的貂毛所制的大衣,显得特别的柔软与保暖,与关云纱手上的裘衣相比,显然又昂贵几分。这点使关云纱大为光火。 “谁稀罕妳的大衣!”关云纱扬手拍落水芙蓉手中的大衣,妒火中烧的她,还伸脚踩住大衣,不断践踏。 “妳做什么?!”水芙蓉一把推开她,心疼地抱起貂衣。 关云纱一时不防摔倒于地,站起身来,她想也不想,扬手朝水芙蓉的脸上拍落。 “啊!”梅英惊慌大叫,她根本来不及解救小姐。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之后,又响起了另外一声。 关云纱捣着红肿的脸颊,不置信地望向脸颊同她一般红肿的水芙蓉,那个总是逆来顺受的女子,何时竟也学会了反抗?! “走!这可不是雪月楼,岂容得妳撒野。虽然滕涌宠妳,并不表示妳可以恣意伤人,妳最好知道自己的本分。” “妳敢教训我?!”关云纱怪叫着。“妳等着,我会让二少爷替我做主的。” “我的宝贝,妳在说我吗?”说曹操,曹操到。滕涌故作潇洒迎面走来。 “二爷,您可要替云纱做主,瞧云纱在滕家让人任意蹭蹋成这样。”关云纱声泪俱下地偎入滕涌怀中,将受伤的脸高高仰起。 “哟!是谁这么大胆,敢将我是宝贝伤成这样!” “这叫自作自受,谁教她先出手打我们家小姐。”梅英捍卫地护在水芙蓉身前。 “死奴才!这有妳说话的分吗?”滕涌欺近梅英,挥出的掌在半空中遭到阻断。 “谁准许你伤我的人?”冰寒的语调冷冷溢出,似一股寒风吹入人心,引人打颤。 滕驭手腕一使劲,滕涌便跟呛向后退了数步,一双眼睁得比铜铃还大。 怎么可能?滕驭这只病猫,怎么可能格开他的掌,他可是真正的练家子耶!难道是他自己的功夫退步了?但是…… “嘿嘿……大哥今天没待在房里养病,想必身体好多了。” 滕驭不理会他,径自将水芙蓉圈入怀中。“疼吗?” 水芙蓉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体温,他的身上总是透着不可思议的暖意。 “至少芙蓉没吃亏。” 滕驭明白她的意思,关云纱睑上的红肿说明了一切。 “想不到我温驯的妻子已懂得反击了,以后为夫可得小心才是。”水芙蓉的自觉,让滕驭感到欣喜,真不枉他调教的苦心。 两人旁若无人的浓情蜜意,令某些人看红了眼。 “二爷……”关云纱不平地嚷着,她可不是来看别人亲热的。 滕驭的冷眸扫过关云纱与滕涌。 “涌弟,滕家待人处世如何,相信你应该很清楚,别一时胡涂,让枕边人破坏了规矩;若是出了人命,可是要坐牢的喔!” 滕涌不安地瞥了眼蹲缩在一旁伤痕累累的女婢。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滕驭,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势,令人感到莫名的心慌。 “大哥,云纱只不过是教训下人罢了,没有别的意思。”滕涌打哈哈道。 “喔?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外人可以教训滕家的下人?” “这……”滕涌与关云纱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至极。 梅英努力地忍住笑,水芙蓉则对滕驭投以钦佩的眼光。 “呃……大哥,云纱快成为滕家的二夫人了。” “是吗?即使如此,也没有伤害下人的权利吧!”滕驭丝毫不为所动。 滕涌气红了脸,却找不出话反驳。 “大哥说的极是,相信云纱这回只是一时气愤,失了分寸,下次不会犯了。”推了推身旁的关云纱,要她有所表示。 关云纱不情愿地开口:“云纱不懂事,尚请大少爷原谅。” “原不原谅妳,不应该问我吧!我可不是被妳打伤的人。”滕驭的嘴角扬起优美弧线,看似无害却致命。 关云纱因他的笑意而浑身打颤,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不敢不从。 她缓缓跺向女婢身边,道歉着。“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对,妳能原谅我吗?” 女婢惶恐地后退。“不!关小姐别这么说,奴婢承受不起。” 此时,一名隶属聆风轩的女婢匆忙赶到。 “大少爷、二少爷、少奶奶您们都在,真是太好了,夫人有请。” 不易察觉的笑闪过滕驭漆黑的眼瞳,他牵起水芙蓉的手。“走吧!” “驭知道姨娘为什么召集大家吗?”她总觉得似乎不寻常。 “不管发生任何事,妳都会待在我身边吗?” “当然!”水芙蓉毫不迟疑地回道。 他不再多说,紧紧握着她的手前行。 “二爷,我……”关云纱跟了滕涌几步,她想跟着一块儿去。 “妳先回房等我。”他烦躁地命令,不安的感觉在他心中不断扩大。 第九章 聆风轩里,气氛异常的肃静,沉闷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滕家垮了!”余桂荷终于说出今日聚会的目的。 “怎么会?!”滕涌率先嚷出口,不敢相信他所听见的。 “怎么不会?!只要和冥岳合作的那笔大生意毁了的话,怎么不会垮?喂!你那是什么口气?彷佛你娘我存心要让滕家垮了似的,也不想想这笔生意你自己为它尽过多少力?别一出事情,便全将箭头指向我,当我是罪魁祸首。”余桂荷气急败坏地叫着,若想将错全推给她,门都没有。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滕涌沮丧道。 若滕家没了,他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少爷了,那种平民的生活,要他如何过下去。 “有余府的帮忙,仍是无法如期完成五十艘画舫吗?”滕驭淡淡地问,平静的口吻,让人无法推测他内心的想法。 余佳荷闻言更加丧气了。“余府现在恐怕比咱们更糟吧!为了助咱们一臂之力,他们以高价购入大批木材,想不到却是一堆朽木。债主也许已经上门要债了。” “娘,那现在咱们还剩下什么?”滕涌这下可急了,他可不想沦落街头当乞丐。 “什么都不剩了。除了滕家的土地权状做为违约赔偿之外,之前赶制画舫所投下的人力、财力、物力,也是现在咱们无法偿还的部分;所幸冥岳愿意接下滕记画舫并代为清偿所有债务,否则可就糟了。” 滕涌激动地站起来。“娘,您就一这么随便把滕记画舫给让了出去?那可是滕家谋生的工具耶!” “不这么做的话,你要我拿什么来贴?难道你想进牢里吃牢饭来成!”余桂荷瞪了滕涌两眼,她怎么会生出这种蠢儿子? “冥岳的作风一向公平,既然他们肯接下滕记画舫,咱们当不会吃亏才是。”滕驭意有所指地看着余桂荷瞅然变色的脸。 “呃……嘿嘿!其实也没什么剩了,滕记上上下下额外的支出不计其数,这东补一点,西贴一点,也就收支乎衡啦!”开玩笑!滕家垮了,余府也不保了,若不为自己留点后路,难不成要她下半辈子喝西北风去! “是吗?”滕驭弯起一抹诡异的笑。 “这是当然,如果你不信姨娘所说的,去翻翻账册便明白了。”她不信从来没有经商经验的他看得懂账册。 “这倒不必了。”滕驭借着喝茶的动作掩去唇边的笑,却捕捉到水芙蓉担忧的神色,他伸手握住她的柔荑。 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楚了,她余桂荷可不是呆子,这善后的工作,可是吃力不讨好。 “驭儿,你是滕家的继承人,待会儿冥岳的人来了,只有你有资格和他们洽谈,一切就劳你费心了。再说滕家现在变成如此景况,我和涌儿两人也不好再继续连累你,东西收拾好后,我们会离开的。” “姨娘您别这么说,大家都是滕家的人,谈不上连累,您不需要离开的。”水芙蓉好心挽留。心地善良的她,不愿落阱下石。 “喔!不!我相信这样对大家都好的。”余桂荷的脸笑得都快抽筋了,她是存心和她过不去吗?要她留下?拿她辛苦攒来的钱供养他们?门都没有。 “可是……” “芙蓉别说了,既然姨娘心意已决,咱们便顺她吧!总不能让姨娘跟着咱们吃苦吧。”滕驭阳止水芙蓉继续挽留的念头,只有她不知道余桂荷恨不得马上离开,免得受牵连。 “啊!冥岳的两位总管来了,离别的话姨娘我就不多说了,自己好好保重。”余桂荷一手抓起滕涌的手,快速离开聆风轩的大厅。“涌儿,快回房去‘收拾东西’,咱们该出发了。” “娘,定这么急做什么?我都还没告诉云纱这件事呢,我要带她一块走……” “不准!你谁也不许带,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分?你要拿什么来养她,嗯?”余桂荷快被这不成材的儿子气死了。 “娘!”滕涌的哀号声渐行渐远。 若余桂荷不这么贪财的话,她便会发觉,一向养尊处优、身体虚弱的滕驭,经此变故,理应惊慌万分、手足无措才是,但却表现得过分的冷静、理性。 可惜她精明与算计了大半辈子! 见冥岳的左、右护法已到了,滕驭对水芙蓉道:“芙蓉,妳先回松涛苑好吗?” “我想陪你。” 滕驭环过她的腰,送她出大厅。“放心,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他眼中的坦一然与自信打动了她。 “好,我先回房,但不论如何,我都要和你一块。” “我知道了,笨妻!”滕驭不加思索脱口而出,在水芙蓉的愕然中笑出口。 她真是一位不懂得选好日子过的妻子,他独一无二的妻子。 ∮ ∮ ∮ “想不到滕家值钱的东西还真不少,重得让马儿都快拉不动了。”左命倚在窗边,打趣地看着不断将贵重物品搬上马车的余桂荷母子。 “没关系,他们搬得愈多,贫苦的百姓便愈有福,只不过让滕大少爷亏大了。”右魂在一旁调侃。他们搬得愈多,就会被抢的愈多,然后被救济的人就愈多。 “咦!原来滕家的财产连外人都可以搬,滕家人的乐善好施,我左命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哈哈!” 只见耳闻风声的关姓一家人正偷偷摸摸地自后门溜走,还不忘顺手牵羊。 滕驭瞥了窗子一眼,冷然道:“别只顾着笑,别忘了知会你那票弟兄,要他们别忘了将关姓一家子拿的不义之财一并带走。” “说的也是,我马上飞鸽传书通知。”左命笑嘻嘻地点头称是。 “单仿,你看戏看够了吧,还不出来。”滕驭不愠不火地道。 只见一抹修长的身影翩然现身,俊俏的脸庞上挂着令人讨厌的微笑。“唉!大老远赶来看好戏,却只见到一群人忙着卷款、卷物而逃,真是白来一趟了。” “不然你想见到什么场面?”左命好奇地问。 冷单仿耸耸肩。“当是坏人得到报应,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外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喽!” “哼!老套。” “虽是老套,却大快人心不是吗?”冷单仿对着滕驭挑衅道。 滕驭睨了他一眼。“你放心,他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的。” 冷单仿挑挑眉,不再绕着这个话题打转,“喂,滕驭先过来谢谢我这位救命恩人吧!” “血焰咒有解药了?” 冷单仿得意地抬高下巴。“笑话,这世上还没有我医不好的病。” “是吗?那之前是谁在冥岳为了研制解药而急得跳脚的?”右魂不赏脸道。 “右魂!你给我记着,你最好不要有犯在我手上的一天。”冷单仿变脸了,真是交友不慎! 滕驭笑着看他们斗嘴,其实他们对他的关怀与情义,他可是一清二楚。 “好了,大家别闹了。单仿,可否麻烦你至松涛苑为芙蓉把把脉?”他一直担心水芙蓉的身体,好不容易等到了冷单仿南下。 “怎么?嫂子有喜啦?当初可不晓得是谁死也不踏进洞房一步的?” “我承认当初没有善待她,是我的不是,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应该还有一次机会吧!” 滕驭的勇于承认,让冷单仿错愕,想不到一向不相信爱情的人,却已深陷其中;将来没人可以和他吵嘴,就无乐趣了。 “无趣!”冷单仿转身离开。 为了不让美人受苦,他还是先到松涛苑去一趟吧,毕竟垦三个大男人在一块儿,还不如为人治病来的有趣。 况且,他也有事想找滕少夫人谈谈。 就留那三个男人去处理滕记画舫的善后事宜与经营策略吧! ∮ ∮ ∮ “小姐,全都整理好了,随时可以离开。”梅英将最后一个包袱放置桌上。 她不懂,滕家好端端的怎么说垮就垮,害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见小姐平静的模样,仿佛一点都不伤心,也许在小姐心中,还是自卑地认为自己配不上姑爷吧,现在滕家垮了,在身分地位上便不似之前相差悬殊了。 这样也好,只要小姐过得快乐就好了。 水芙蓉将她所有的珠宝首饰包在一个布包里头,她知道这一点珠宝帮不了滕驭什么忙,但她只想尽她所能地帮助他。 滕家垮了,她并不觉得难过或彷徨,内心反而因为能做一对平凡的夫妻而窃喜…… “请恕在下多嘴,两位姑娘的包袱是白整理了,妳们不需要离开滕家的。”冷单仿站在门口,好笑地望着桌上的包袱。不禁佩服滕驭的保密功夫。 “公子是‥…”水芙蓉迟疑地问道。 “冷单仿见过少夫人,冒犯之处请见谅。” “原来是冷公子,我听夫君提起过你,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冷单仿毫不谦虚地点头。“这么说,倒是一点也不为过。” “噗哧!”梅英忍不住笑出声,这位公子看来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却一点也不懂得自谦。 水芙蓉警告性地看了梅英一眼。“能不能请问冷公子,方才你说不需要离开,是什么意思?” 冷单仿闻言眼睛一亮,他倒是挺乐意剥夺滕驭告诉水芙蓉真相的权利。 “少夫人加道是谁接下滕记画舫,成为滕家的新主子吗?” “这个人可有名气了,相信少夫人一定识得。” “是谁呢?” “姓滕名驭!”冷单仿眼底的笑意可深了。 “滕驭?!怎么会呢?所有的一切,原本就属于夫君的,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难道……”一种念头在水芙蓉脑海中闪过,她似乎有些明白滕驭这么做的原因了。 水芙蓉了悟的神情,让冷单仿颇为赞赏:“才貌兼得的美人并不多见,真不明白滕驭是走什么好运。诚如少夫人所想的,余桂荷的确是毒害滕驭亲娘的凶手。滕驭的报复还嫌轻了呢!” “为什么?他们不都是滕家人吗?”水芙蓉无法理解自家人为什么会自相残杀。 “当滕驭的爹去世后,他们只会是滕驭的外人,如此一来,所有的家产便只能眼睁睁见它落入滕姓人的口袋,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了。”人的私心与贪念,远远大过原本的善心。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水芙蓉的眼神黯淡了。当年她的继父何尝不是为了一己的私欲,而狠心伤害了她…… 一旦陷入回隐里,下腹便像有意识似的疼痛起来,是心理作祟吧。 “少夫人身子不舒服吧,让冷某为妳把脉,这可是今日来松涛苑的目的喔。”冷单仿径自坐在门口的石椅上等着,不敢贸然进入房里。 “有劳冷公子了。”水芙蓉伸出皓腕,并吩咐梅英将房里收拾好的东西全归回原位。 无法过简单平凡的生活,在水芙蓉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与失落。 “少夫人的身体,曾经受过严重的伤害,只要照冷某开的药方好好调养,病痛必能慢慢好转,只是……” “只是无法受孕是吗?”水芙蓉替冷单仿说出下文。“冷公子不必忌,芙蓉早已对此事不抱任何希望了。” 水芙蓉的话,让冷单仿沉默;他知道她虽然说得轻松,内心却是无比地痛苦。 “其实冷某尚有一事想拜托少夫人,但因事后将严重损害女体,故不敢表明。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吧,注定滕驭命不该绝。”如此一来,身为大夫的他,便不致于太内疚。 “冷公子委托之事与夫君有关?” “嗯。”冷单仿起身,双手负于身后:“我已经找到血焰咒的解药了,解法是让一名女子服下一种称之为血兰的花与调配的药材,而后与滕驭阴阳交合,便可化去他体内至阳至燥之毒。只是……血兰乃至阴至寒之物,一旦服用,将导致女体过寒而不孕,故……” “芙蓉愿意!只要能救夫君,即使要芙蓉的命,也绝无二话,何况只是丧失了原本就没有的生育能力。”娇软的红唇,因为喜悦而上扬。 她没想到自己残败的身体,还能替滕驭解毒?她终于能对他有所帮助了,上天还是没有太亏待她! 她的坚决令他动容,原来当女人为男人全心付出时,是那么地撼动人心了。 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交给水芙蓉。“别让滕驭知道了,他宁愿死,也不愿让妳受到伤害。” 水芙蓉将布包紧紧握在手中。她不会让他知道,她只会在全心的交付之后,带着对他的爱恋—— 离开他! ∮ ∮ ∮ 今晚的水芙蓉,美得令人目眩。 挽起的长发,露出她姣好的脸蛋与纤细的颈项,精心描绘妆扮的五官,流转着一股动人心魂的光采。 今晚的滕驭,想疯狂地占有独属于他的美丽…… “妳想试试为夫的我是否过得了妳的美人关是吗?” 滕驭一把揽过她,覆上的唇正欲加深这个吻时,被水芙蓉溜掉了。 滕驭扬起剑眉。“妳不晓得男人是禁不起挑逗的吗?” 水芙蓉掩嘴轻笑,拉过他的手一同坐下。“咱们好久没有像这样一同吃顿饭了,先用膳好吗?” “对不起,这一阵子忙着处理一些事情,冷落了妳。”滕驭替水芙蓉夹了满满的一碗菜,他总是要她多吃点,养胖些。 水芙蓉抗议地举筷,将碗里的菜分一些到他的碗里。“我吃不下这么多。” “来,张口。”他喂她吃下一口鱼翅羹及八宝饭。 “驭……”水芙蓉含怨的唤着,心里头是甜的。 “妳太清瘦了,彷佛滕家虐待妳似的,我可不想让人误会。来,再吃一口。” 水芙蓉认输地张口,她永远也无法拒绝他的柔情攻势。 “有件事想告诉妳。”他拿起手巾,为她拭去唇边菜渍。“其实滕家并没有垮,一切都是我在幕后操纵,为了逼迫姨娘母子离开,并拖累余府所做的假象。” “我知道。” “妳知道?!”滕驭脸色微变,清亮的双眸闪过一丝愤怒。“难道是……” “是冷公子说的,在他为我看诊时。” “该死的家伙!”滕驭怒声低吼。待明日得好好“答谢”他的好意,现在他没空找他。“妳的身子怎么样?” “冷公子说,只要芙蓉照他所开的药方按时服用,便能痊愈。” 滕驭不悦地冷嗤。“医术是那家伙唯一可取之处,这点倒是可以相信他。”言外之意是,除此之外,他可是一无是处。 水芙蓉轻声笑道:“冷公子有这么糟吗?” “他……唉!不谈他了,提起他便有气。”滕驭无奈地摇头,接口道:“原谅为夫的没有事先告诉妳,让妳担心了。” 水芙蓉抬眼与他对视。“芙蓉知道,驭事前不说明,是为了我好。”她端起酒杯。“芙蓉敬驭一杯,祝往后一切否极泰来。” “好!干杯。” 任滕驭端起酒杯时,水芙蓉的手绕过他的,与之交叉。“芙蓉未曾喝过交杯酒,可否让芙蓉和驭喝这一回呢?” 交杯酒?!滕驭唇边扬起一抹笑。 她喝过交杯酒的,而且是在成亲那一夜,他“亲口”喂她喝的,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但既然要再喝一次,他不介意再以他的方式喂她喝。 他一口饮尽他与她杯中的酒,在水芙蓉娇呼前,封住她的唇。 一股烧辣的液体透过他的舌,滑人她的口中顺喉而下,在她的胸腹间燃烧。 喂完酒后的唇并未离开,反而以舌灵巧地探着她柔软馨香的红唇,在她的口中引燃另一种欲望之火。 她醉了! 不知道是酒?还是他对她所施展的魔力? 她的身子好热,双腿虚软,若不是他紧搂着她,恐怕早已软倒在地。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她今天的目的是要诱惑滕驭上床,为他清除体内的毒,怎么反而是她被诱惑了呢? 她怯怯地响应着他的吻,以他吻她的方式回吻,她一定要这么做,因为这是她最后一次吻他了,她要好好记住他的唇,记住他的味道。 水芙蓉的响应,引爆了两人之间的熊熊烈火。他气息不稳地抱起她,灼热的唇来到她的耳畔,喑哑道。 “喝完交杯酒,便是洞房花烛夜了……” ∮ ∮ ∮ 水芙蓉静静坐在床沿,凝神望着滕驭那俊美无俦、略带冷漠的俊颜。此情此景,一如当年她救了他的那天清晨,她也是同今日这般,不舍地将他俊颜刻划在心头,作为往后日子的动力。 不同的是;当时她对他而言,只是一名陌生的救命恩人;而现在她对他而言,却是他的爱妻。 就因为是他的妻子,她更加不能不为他着想,不能让他因为她,而成为滕家无后的罪人。 他为了她不肯纳妾,但试问天底下,有多少女子是心其情愿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左拥右抱的? 她承认她自私地想一个人拥有他,因为他是这么一位尊重她、宠爱她、教导她,并让她有自我意识的夫君。^ ^ 因为他太好,所以她必须离开他。以他的家世与好条件,理应拥有足与和他匹配的女子,而非她这种残败的人。 她并不是看不起自己的出身,因为在滕驭的调教之下,她有着此任何人更高的尊严与傲气,所以她无法看着自己让滕家绝后。 他一向浅眠,现在却昏迷不醒,应当是血兰在他体内发挥作用了吧! 她温柔地为他拉好被子,俯身吻上他温热的唇,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毫无预警地滴上他的脸,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胡乱地拭去残落在他脸上的泪水,最后忍不住伏在他的胸膛上痛哭失声。 舍不得啊! 天知道她是多么地爱他,多么地不愿离开他,但…… 唉!只叹造化弄人吧! 她万般不舍地起身,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在心中烙下他的身影后,转身离开…… ∮ ∮ ∮ 一抹修长身影,闪身进入房中。 他直直走向床榻,握着滕驭的手腕,凝神把脉。半晌,一抹得意的笑容浮上冷单仿俊俏的脸庞。 “诚如我所言,天底下没有我笑阎罗医不好的病。” 将滕驭的手重新放回褥被中,在瞥见桌案上署名“滕驭吾君”的书信后,始终带笑的脸上出现了诧异与了然之色。 “真想不到,外表看起来温婉贤淑,像水做成的纤弱女子,竟也会离家出走?”冷单仿的唇边挂着戏谑的笑容。 是他小看她了! 原来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子,一旦决定事情之后,却比任何男人都来得固执,甚至更有彻底实践的毅力。 他今天终于明白,女人一旦爱上男人之后,绝对会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为男人付出,甚至做一些自以为是对男人好的事情。 “傻子!”冷单仿不认同地骂道。 难道真如前人所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否则她这位滕少夫人为什么看不出来滕驭根本不能没有她? 以滕驭的精明,一定早就得知水芙蓉的身体状况,若他真的在意无后为大的话,凭他的条件,早八百年前便娶妻生子了,犯不着做出让人误为他是风流体弱的花花公子,就只为找到三年前救他的女子。 唉!原本以为瞒着滕驭,让水芙蓉服下血兰为他解毒,真相大白后,滕驭顶多和他绝交三年。 没料到水芙蓉竟在救了他之后选择离开他! 这……他的头皮发麻了。 也许跟踪水芙蓉,一路保护她到落脚处,再写封信通知滕驭前来捉人,会是将功赎罪的好法子。 对了,事不宜迟,他得赶在滕驭醒来之前离开滕家,躲开这场风暴。 第十章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一张被撕裂又被黏合,揉得皱巴巴的宣纸上,提着一首名为“上邪”的乐府诗。 滕驭面无表情地看着它,微颤的手呈现出他内心的喷怒。 “该死的!”他的右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宣泄他的怒气。 揉了揉酸涩的双眼与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这张纸,他已重复看了不下百遍,每看一回,他便多一分气,同时也多一分不舍。 修长的指抚着宣纸上一处被水晕开而有些模糊的字,他似乎可以看见,当初水芙蓉在提笔书写时内心的眷恋与煎熬。 思及此,教他怎么狠得下心只怨她而不爱她呢! “芙蓉……”滕驭沙哑的嗓首低低唤着她的名。 也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敢放纵自己对她的思念,让爱意倾巢而出。 那天,当他醒来时,便发觉这一觉似乎睡得太沉,而他体内那股长久滞留在丹田周围的燥热亦消失无踪,心里一种莫名的不安,在看见水芙蓉留下的书信时得到了证实。 他气疯了! 毫不掩饰的怒气,差点将滕家给翻了,滕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全在顷刻间被召集在一块儿,然后全员出动,几乎翻遍了整个杭州城,就是找不到引发这场骚动的主角——冷单仿与水芙蓉。 他明白冷单仿是因为瞒着他而替他解毒,因此畏罪潜逃;那芙蓉呢?她为什么也…… 难道也和为他解毒有关?! 一定是的!那夜的水芙蓉的确不同于以往,刻意妆点的容颜,在他身上停留的痴恋眸光,对他的热情回应…… 他明白了,男女结合是解毒的过程之一! 而冷单仿却没有事前告知,可见事情并不单纯。最有可能的,应是会对施救者有严重的损伤,所以事情才演变成如此。那么……芙蓉她…… “冷单仿!”该死的,他怎么可以瞒着他如此决定! “少爷,书柏有事求见。” 快速压抑下心头的怒火,恢复他以往的冷静。他不能乱了心,他必须尽速找着水芙蓉。 “进来!” 书柏进门,双手端着一封信来至滕驭面前。 “少爷,冷公子托人带来一封信给您。” 滕驭闻言,一把撕开信,快速览阅,气氛沉闷地让人透不过气来。 半晌,滕驭才长长地吁门气,吩咐道:“书柏,明日清早交代下去,要大伙停止找寻少夫人及冷公子,恢复各自原木的工作。” “是的,少爷。可是少夫人她……” 虽然有梅英那丫鬟同行,但两名弱质女子,万一遇着危险,该如何是好? 这位温柔的少夫人,大伙可是非常喜欢她,因此格外关心。 “放心吧!我一定会将她带回来的。” 毕竟他们的缘分,早在三年前便注定了。 ∮ ∮ ∮ 一连赶了几天的马车,水芙蓉与梅英终于来到了广州。之所以赶得这么急,是怕被滕驭找着,一旦被他带回滕家,她深信她再也没有机会与勇气再次离开他,到最后,她一定会恨自己害了他。 所以她非得以最快的方式离开他不可。 “小姐,您饿了吧!先吃颗馒头吧。”梅英取出之前在客栈买来的馒头。 “我不饿,妳吃吧。” “小姐,您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会受得了呢?瞧您,又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姑爷把您养胖了些,这会儿又前功尽弃了。”梅英关心地叨念着。 因事出突然,离开滕家时,并未带足银两,而水芙蓉也舍不得典当滕驭送给她的珠宝首饰。为了节省所需的花费,一路上她们主仆俩皆是睡在马车上,当然也舍不得好好地吃一餐。 就这样,在吃不好也睡不好的情况下,不消瘦才有鬼咧! 真不敢想若是让姑爷瞧见小姐现在瘦弱的模样,会气成什么样子。 “小姐,为了姑爷,您多少吃一点吧!虽然咱们已进入广州,但到达子霆少爷 所住的静安镇上,至少还得走一天的路程,您这样不吃不喝的,怎能熬到子霆少爷那呢?万一您在半途上昏了过去,您教梅英如何是好呢?再说您也不愿意让子霆少爷见到您如此憔阵的模样吧!”梅英苦口婆心地劝着,无论如何她都得让小姐吃点东西。 是啊!梅英说的对,她绝不能让子霆替她担心。 “这样才对嘛!”梅英开心笑道。肯吃就好了,她也拿趄另一颗馒头吃着。  “对了,小姐有没有发觉,这一路上彷佛有人在暗中保护咱们似的,让咱们一路行来特别顺利。” “是吗?”水芙蓉闷声道。她倒没去注意这些,也许她的心思全都搁在对滕驭的思念上吧。 “当然是!前几天咱们在夜里赶路时,不是遇着匪贼想劫财又劫色吗?那时候梅英心想,这下子死定了,正准备抱着必死的决心,想办法让小姐逃走时,那些匪贼却仿佛见着鬼似的,饶命啊饶命的乱叫一通,一个跑得比一个快,这不是很奇怪吗?”思及当时的情况,她仍心有余悸。 “是有些奇怪。”水芙蓉现在回想起来,这事的确透着古怪。 难道真的有人在暗中保护她们吗?又会是谁呢? 算了,不多想了,就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士吧! 抛开这点疑虑,水芙蓉的心情又跌落谷底。她好想回头,投入滕驭那宽阔温暖的怀抱中,但理智却不容许她这么做。 她不敢想,当滕驭发现她离开了滕家、离开了他之后,会是多么生气,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理她了吧。 驭……她在心里头不知唤着他的名多少回了。她的眼睛在流泪,她的心却在淌血。 就这样在半睡半醒、颠颠簸簸的情况下,来到了静安镇上的“静安学堂”。 站在学堂门外,便可听见幼童朗朗的读书声,悦耳的嗓音带来了全然的纯真与无邪。 下意识地,水芙蓉伸手抚向自己的肚子。如果她也能够拥有一个属于滕驭和她的小孩,那该有多好…… 蓦地,动听的朗诵声停止了,水芙蓉好奇地抬眼,却望见一排孩童趴上窗户的木框,灵活的大眼直溜溜地望着她与梅英。 “怎么不继续念书呢。你们全趴在那做什么。”学堂内一名年轻的夫子蹙眉轻斥。 “夫子,您也来瞧瞧嘛!快点!”一名约七、八岁的男童,转头向夫子招手。 夫子叹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卷。真是一群活泼好动又可爱的孩子。 “夫子,您快点来嘛!您看,好漂亮的大姐姐喔,比晓君姐姐还要漂亮喔。”一名有着小圆脸的女孩,等不及地跑去拉夫子的手。 夫子被拉至窗前,随意向外瞄去的眼光,在与水芙蓉相触后,猛然定住。 他不置信地眨了下眼,在确定眼前的女子并没有消失之后,讶然唤道:“姊姊,芙蓉姊!” ∮ ∮ ∮ 悠扬的乐音,在宁静的午后传遍整个静安学堂。一曲抚来,让所有人伫足凝听,不禁与抚琴者一同陷入那剪不断、理不清的情丝里;每一声琴音,就彷如一缕情丝,不断地将人缠绕,无法挣脱。 “姊姊,既然妳这么爱他,又为什么要离开他呢?”一名年约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在琴音甫停时,开口询问。 “你还年轻,当你真正爱过之后,就能措会姊姊如此做的原因了。”水芙蓉的眼中盈满相思的愁苦。 自地离开滕家后,唯一想到的亲人,便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几年没见,他已从纯真可爱的小男孩,转变为温文儒雅的男子了。 充满书卷气息的卓尔脸庞上,没有一般文人的自负,却有文人应有的尊严与修养,可见他自律甚严。 “当初坚持让你念书是对的,我总算没有对不起娘。” “但却苦了姊姊妳。”凌子霆眼神一黯。 虽然水芙蓉从没提起,但他知道,以一名弱女子能挣得大笔银两供关姓一家人挥霍,并支付他的学费,那是什么样的工作,大家都心知肚明。 “姊姊,难道姊夫是在意妳的出身吗?” “不是的,如果是的话,当初便不会娶我了。”其实当初会嫁给滕驭也是巧合,而能得到滕驭的宠爱,已是上天的眷顾了。 “那是为什么呢?”凌子霆太困惑了。“姊姊,我很乐意养妳一辈子,这本是我应该敞的,但我却不希望看妳愁眉不展的过日子。妳到我这儿已经半个多月了,我却不曾见妳真正开心的笑过。我不知道妳和姊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幸福稍纵即逝,若不把握住,妳会后悔一辈子的。我希望姊姊能幸福,也希望姊姊从今尔后为自己而活,不要再为了别人,而牺牲了自己。” “为自己而活?”水芙蓉吶吶地开口。 她能吗?她能够为了自己而毁了别人的幸福吗? 不!她做不到。但她也放不开。 她以为她可以放得开,放开她生命中唯一有过的男子,放开她唯一有过的幸福。 她天真的认为,时间可以淡忘一切,她只要离开他、见不到他,久而久之便可忘了他。 但是她错了,错得离谱! 离开他之后,她不但忘不了他,反而与日遽增地思念起他,每次闭上眼,满脑子全是他的身影、他的声音,他身上那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 “子霆,我该怎么办?”水芙蓉痛苦地喊着,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姊!”凌子霆上前,双手握住她纤弱的肩膀。“顺应妳自己的心吧!让妳自己的心来做决定。” 水芙蓉痛苦地闭上眼,她真的能顺应自己的心吗? ∮ ∮ ∮ 静安学堂是广州静安镇唯一的学堂,因静安镇地属山区,较为偏僻,一般的文人雅士莫不为了求取名利,因而皆往热闹繁华的城镇发展,因此静安学堂设立在静安镇,其受欢迎与敬重的程度是可想而知了。 林晓君,芳龄十八,静安镇镇长的女儿,按照惯例,一大清早便往学堂里跑。 “子霆,子霆!”在看见他的身影后,林晓君开心地往前院跑去。 “小心点,妳总是这样活蹦乱跳地跑来跑去,要是在学堂里头受伤了,教我如何向林伯父交代?”凌子霆怜爱地拍了拍她红通通的秀丽脸蛋。 “大不了坚我,以示负责了。” “妳这个野丫头,谁敢娶妳呀!”凌子霆伸手捏捏她的俏鼻。 “哎呀!人家已经很努力在学了嘛!你没瞧见我天天都到这儿向芙蓉姐报到吗?”她决定要学水芙蓉,培养那一身楚楚动人的柔美气质。 “那是因为不想待在家里挨骂吧!”凌子霆不给面子地拆穿她。 林晓君脸红地点头。“这也是原因之一啦,不过人家是真的想学喔!你看我今天带什么来了?” “什么?”他看了她手中的篮子一眼。 “绣线啊,你知道吗?今天我要请芙蓉姐教我刺绣,然后我要绣一件好美好美的披风,送你当作满十九岁的礼物。”她可都计划好了哟。 “我看还是算了!” “为什么?”她清澈的大眼里写着疑惑。 “万一妳绣得乱七八糟的,却硬要我穿着,我还敢出来见人吗?”他边说边后退。 “你……凌子霆,别跑,你给我站住!”太过分了,竟敢这么说她,她可是真心地想好好学的。 “啊!”想不到才转个弯,差点与来人相撞,她一声娇呼,只见那人身法极快地闪开,而重心不稳的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大地接吻。 “小姑娘妳没事吧!” 林晓君慢慢松开蒙住眼睛的手指。她竟然还站着,而不是趴着,原来是一名男子在紧急时将她后领一提,免去她摔跤的命运。 而她险些撞着的男子却早巳远远的站在一旁,救她的,是他身边的随从。 她看着那位长得比凌子霆更好看,却冷漠的男子一眼,心里明白,他一定是个不让人近他身的人。 “晓君!妳没事吧?”凌子霆赶了过来。 “放心吧!子霆,幸好没摔着。”林晓君心虚地吐吐舌头。 林晓君的话,让那名冷汉男子的眼神有了波动。 “凌子霆?!” 迎上那名男子审视的眼,凌子霆不畏地与之相视,并在心中赞喝男子出众的外表与形于外的不凡气势。 “在下凌子霆,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敝姓滕,滕驭。” ∮ ∮ ∮ “你爱她吗?” “她重于我的生命。” “但是她很固执,善良地只想让别人幸福,而放弃了自己的幸福。” “这点,我早已注意到了。”滕驭的眼里有些许的懊恼。 “她有心结,很惭愧身为弟弟的我,却不知道她的心结是什么?也许只有你才有办法解开这道结。” 滕驭点头,没多说什么,平静的脸上瞧不出端倪。 “我能放心的将她交给你吗?”凌子霆含笑道。 滕驭的确是一位极为出色的男子,相信任何女子见着他,皆会倾心不已。他不仅,姊姊为什么会舍得放开他,这是他见过姊姊唯一做过最笨的事了。 “不管你放不放心,我都会将她带走,所以你最好选择放心。” “这是威胁吗?”凌子霆的笑意更深了。 姊姊的确挑了一位不简单的人物。 滕驭淡淡一笑。“这是事实,而事实不容改变。没有我,她会过得不快乐。” 凌子霆闻言朗朗大笑:“沿着长廊走到底,左边的第二间房间便是了。” “多谢了!”滕驭拱拱手,举步向前。 “姊夫。”凌子霆唤住他,好高兴他这一声“姊夫”是套在滕驭的身上。“谢谢你来找姊姊。” “用不着谢我,我是为了我自己而来的。” 滕驭的身影,转眼消失在长廊上。 “子霆,他真的是芙蓉蛆的丈夫吗?芙蓉姐好幸福喔!真替芙蓉姐感到高兴。”林晓君羡慕道。 “嗯!”凌子霆满意地点头,随即开口对书柏道:“你跟了一位好主子。” “彼此彼此,凌公子何尝不是得到了一位好姊夫?”书柏笑着反问。 “那么就由晓君来恭喜二位喽!”林晓君一声恭喜,引起三人喜悦的笑容。 ∮ ∮ ∮ 自天井处凌空飘降的白雪,慢慢地落在静坐在花圃旁的柔美女子身上。 女子伸手盛接细柔的白雪,看着它因手掌的温度融化,而后流失在指缝间,宛如自她手中流逝的幸福,无法挽回。 “驭,我好想好想你……”水芙蓉哀凄地唤着,分不清滴落在手掌心上的是雪还是泪? 蓦地,一件温暖的大衣覆上她纤细的身子,带给她一股暖意。 “子霆,谢谢你。”水芙蓉低头拭去脸上的珠泪,不想让他担心。 这味道?!因长年服药,而染上的淡淡药草香味,只有在滕驭身上才闻得到的味道,怎么会?! 是她的幻觉吗?还是…… “驭?!”水芙蓉不置信地揉着双眼。真的是他吗?她日思夜想的人? 她憔阵了许多,虽然依旧美丽如昔,但脸上已失去了昔日的光采。 见着了她,让他不知道是该好好打她一顿屁股?还是紧张地拥她入怀? 她现在的模样,让他不忍心再责备她。 “驭,真的是你吗?”水芙蓉颤抖地伸手,想抚上他英挺的脸庞。 滕驭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带,毫不费力地将她拥进怀里。他抱得她好紧好紧,彷佛想将她揉进他的身体一般,紧得让水芙蓉快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她好喜欢好喜欢他这样对她,她开心地直流泪。 他缓缓松开她,在她张口呼吸的同时,冰冷的双唇被一股狂霸的气息封住,让她再度摊软在他的怀中。 这个吻,是一种惩罚。狂猛地侵占了她的唇舌,掠夺了每一寸属于她的柔软。 他吻肿了她的唇,磨痛了她的舌,但她却丝毫不退缩,反而更加主动地贴近他。 “这是妳欠我的。”滕驭伸出舌,舔去唇上的血,属于她的血。 他捧着她羞红的双颊,再度俯下唇。“而这次,是我还妳的。” 这个吻,是一种眷恋。温柔地吻去她唇上的血,灵巧的舌沿着她的唇型游走,在她抗议之前侵入与她交缠。他一手托住她的头,让他能随心所欲地品尝她的甜美,以解这段日子的相思之苦。 “为什么要离开?” 水芙蓉的身子震了一下,该来的总是要面对的。 “你身上的毒……”这是她所关心的。 “妳会在乎吗?” “我……”水芙蓉难过得眼眶一红,他冷淡的语气,仿佛在说她根本没有资格过问。 她的泪,让他心软,叹口气,他轻柔地为她拭泪。 “既然这么在乎我,又为什么要急着离开我?连我的毒是否真的解了也不确定,妳就敢狠心离我而去?” “我……我相信冷公子的医术。” “妳……咳咳……”滕驭突然咳了起来。“若我说……咳咳……我的毒……根本没有解呢?” “怎么会?!不要!”水芙蓉急得哭了,她从来没见他咳成这样,而他痛苦的模样似乎不假。 天啊!怎么会这样!冷公子的方法,竟然解不了血焰咒的毒? “若不是我来找妳……咳……妳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了?”滕驭喘着气说话,他也要让她尝尝担心的滋味。 “不!不是的,不是的!你别再说话了,我去唤子霆找大夫。”她扶着他坐下,心疼地拍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想去唤人的她,又被拉入他的怀中。 “驭,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大夫,我不能失去你的。”她崩溃了,她不能没有他,不能! “那为什么要离开我?” “因为……”她顿住了,只是不断地流泪。 他心疼地吻去她脸上的泪,她的模样令他心碎。 “告诉我,我不愿这样不明不白地失去妳。” “我……配不上你。” “该死的,不要再跟我提配不配得上我的问题,如果妳真的那么在意所谓的身分地位的话,我可以舍去一切,那些我根本不在乎。”滕驭气极了,他可不愿因为他的身分而失去她。 “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水芙蓉双手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半跪在他身前。“我离开你,是因为我根本无法为你生下滕家子嗣,我……” 滕驭掩住她的唇。“我明白,但这全是为了救我,是我害了妳。”他后来才知道,服了血兰的女子将无法生育。 水芙蓉悲凄地摇头。“不是的,即使我没有服下血兰救你,我仍是无法生育,因为在我小的时候就被继父玷污了,自那时候起,我就丧失了生育的能力。像我这样不洁又不完整的女人,我不但配不起你,我任何人也配不上!” “芙蓉。”原来这才是她的心结。 “驭,你不知道吗?我好恨,我恨为什么不能留给你完整的我,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为了救你而无法生育,但是我无法这样子欺骗我自己,更无法这样子欺骗你,这对你不公平!现在你明白我是多么地肮脏、污秽的女子了吧!” 她颤抖的红唇被他深情地吻住,打颤的身子亦被温柔地环抱着。 “不许妳这么说妳自己,之前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听我说,那绝对不是妳的错,不是的!”他温热的额头与她相抵,每说一句,便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水芙蓉楞住了,他方才说了什么?“你早就知道了?!” 他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对不起,妳的事,之前湘姨便已经全告诉我了,我不知道,原来这件事会影响到我们。我一直以为,我对妳的爱,足以代表一切,看来是我高估了自己。”滕驭自嘲地一笑。 “驭……” “妳听我说。”他吻住她的唇,打断她的话。 “妳的确是为了救我才无法生育的,因为单仿告诉我,若妳没有服下血兰,还是有机会孕育生命,妳明白吗?”他替她拂开烦鬓的发丝。“对我而言,妳是我最完美无瑕的妻子,而我是妳这一生中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夫君,不是吗?” “驭。”水芙蓉的泪又控制不住了。 滕驭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脸颊。“妳该打!既然这件事让妳这么痛苦,妳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是这么肤浅的男人吗?” “我也该打!”“啪!”的一声,滕驭对自己的这一巴掌可是毫不留情的,清晰的五指印立现。 “驭!”水芙蓉惊呼着,她心疼地抚着他的脸。 “我是该打,谁教我这做夫君的竟然不知道妻子的痛苦,而任其生活在煎熬中,难道不该打吗?”他扶着她的下巴,与她对视。“芙蓉,不要离开我好吗?我不能没有妳。” 主动地印上他的唇,她释怀了。有这样一位爱她的夫君,她若不懂得把握,那就真的太糟糕了。 她深深的吻着他,她爱极了他的味道。 “啊!大夫……驭,你放开我,我得先去找大夫。” “用不着了。”他仍是不肯松手。 “有了妳,我怎么甘愿死去呢?……咳……咳咳……”他又开始咳了。 “驭,让我找大夫好吗?”她真的好担心。 “别担心,我只是染上风寒罢了,况且我身上还有单仿开的药,难道妳信不过他吗?” “风寒?!原来你不是剧毒未解?”水芙蓉忽现懊恼之色,她有一种受骗的感觉。 但是……不对!“怎么会染上风寒呢?”他是习武的人,染上风寒的机会少之又少。 滕驭轻描淡写道:“滕记画舫政朝换代,一切皆需重头来过,照我的方式来经营,所以忙得走不开。但为了提前来找妳,只好日夜赶工,将所有事务一并处理。 单仿说,这是因为太过于劳累才染上的,好好休息几天便没事了。嗯?” 愈是说的轻松,她的心里就愈内疚。“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 “看在妳三年前曾救过我的分上,就原谅妳了。” “呃……驭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的,当时的他一直陷入昏迷中。 滕驭沉下脸来。“幸亏我有证据证明就是妳,否则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所寻找的救命恩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妻子了。”也许还会因为这样而努力不让自己爱上她。 “什么证据?”她不记得当时有留下什么。 他伸手抚上她的背。 “妳背上的红色胎记。在妳穿上衣眼前,我看见了。” “啊!”水芙蓉倒抽一口气,双手掩上羞红的粉颊。 他笑着将她的螓首压上他的肩。“我毁了妳的清白,而妳却不要我负责,选择一走了之,这样的妳,让我心动。” “幸好我当时选择你,要是我赖在那儿,硬要你负责,今日就不会成为你的妻子了。”水芙蓉在他怀中呢喃道。 滕驭将下巴轻靠在水芙蓉头上。“妳还不懂吗?咱们之间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怎么躲也躲不开的。” “是啊,我得感谢上天,将你赐给我。”她深情款款地望着他。 “这句话应该由我说才对。”他的话语胶着在密封的唇齿间…… “天啊!姑爷,真的是你吗?你来了就太好了,我家小姐可是想死你了,之前梅英还在想,该用什么方法通知您到这儿来一趟呢?没想到您就来了,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小姐有救了……”梅英自顾自地开心说着,因为滕驭背对她,所以没发现他怀中的水芙蓉。 “梅英,住嘴!”水芙蓉的脸更加红艳了。 “小姐?!原来妳在这儿呀,害梅英四处找妳。”梅英语含暧昧的盯着水芙蓉。 看小姐的脸红成这副模样,想也知道姑爷是用了什么方法留住小姐。 “妳笑什么?看我不打妳,妳就愈来愈没有规矩了。” 水芙蓉作势要打梅英,吓得梅英尖叫连连,忙着讨饶。 “救命啊,姑爷您快救救我,小姐恼羞成怒了,要杀人灭口了。” “妳……妳胡说什么?”这下子,她真的非打她不可了。 “啊!救命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外头的人听见喊叫声,全都涌进来了。 梅英连忙躲到凌子霆身后寻求庇护,滕驭则一手揽过水芙蓉,将她锁在怀里。 “没事的,她们主仆俩闹着玩的。”滕驭开口解释道。 “芙蓉姐姐,妳的夫君长得好好看喔!妳可不能随便放开他哟,不然会被其它狐狸精抢走的,到时候妳可会后悔莫及的。”林晓君天真地道。 她的话引来众人会心一笑。 “晓君,妳放心,芙蓉姐姐这一次绝对不会放开他的,因为我真的好爱他。”她面对着滕驭,说出真心话。 滕驭诧异地望着她,他一向害羞的妻子,竟会当众说爱他? 既然如此,他会好好回应她的。 “我也爱妳!”在吻上她之前,他亦做了爱的宣誓。 而众人连忙识相的离开,将这有情天地留给那对真心相属的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