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人妻》 楔子 小小破败的厅上,余家两姊妹坐在一侧,听着媒婆与父亲的对话。 「那秦家虽没什么钱,儿子甚至被征去修城,但毕竟是秦家的独苗,他们也愿意卖田帮儿子娶一房媳妇,免得等儿子修城十年回来后,年纪过大娶不到黄花闺女传宗接代,你们家大女儿芷芃十年后也才二十八,还可以生得出娃儿来,届时只要为秦家生出个一儿半女,就能苦尽甘来。 「再说,芷芃一嫁,你们家也可以省口人吃饭,这可真是桩良缘吶,老余,你说是不?」媒婆口沫横飞的说了一串后,总算停下来歇口气。 余继夏听了不住点头。「虽然得守上十年的活寡,但女子坚贞本来就是美德,我余家女儿莫说守十年,守个二十年也应该。」 余芷芃闻言怒不可遏,妹妹余系芍亦是无法置信父亲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再来是你家二女儿系芍了,徐老爷瞧上的是她的娇俏年轻,愿意以三百两买来当第十三房小妾,虽然他都快六十岁了,但家财万贯。 「媒婆我在这儿说些私话,徐老爷身子健朗,保证还能再活个二十年,虽说hexie还不能接受年轻寡妇,视寡妇为灾星,但二十年后情况铁定不一样,到时候不会再有人歧视寡妇,而系芍那时也还算年轻吧,将来老头死了还有遗产可分,这总比随便嫁个穷小子苦一辈子的好吧?」媒婆昧着良心,滔滔不绝的讲起另一桩媒来,口水喷完,等着余继夏的回复。 他听到三百两时脸上早已笑开了。「第十三房算什么,上个月隔壁的老谢才将女儿嫁给人家做十七房,系芍不过是十三,不算差,况且这么嫁过去,平白多了十几个姊妹照顾,这没什么不好的,这两桩亲事就都定下来吧,我余家两个女儿同一天嫁了!」毫不犹豫就拍板定案。 而余系芍听见自己将嫁人做十三房,对方还是个六十老头,两行泪立即落下。 「爹,这是在卖女儿,你不能为了大哥一人牺牲我们两姊妹,同样是你的孩子,爹于心何忍?」余芷芃站起身,忍无可忍的怒声指责。 余继夏不以为然的也站起身,瞪眼。「妳们大哥伤了人,对方要五百两才愿意放过他不告官,他是余家唯一的男丁,爹能不管他死活吗?况且,妳们嫁人,所得的银两也不只花在妳们大哥身上,还有妳们的娘,前年起她莫名其妙染上病,成天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找大夫看病难道不花钱吗?妳们若嫌爹狠心,不愿意牺牲嫁人,那爹是真没办法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等死!」 两姊妹颓然跌坐回椅上,两张年轻娇美的脸庞再无一丝怒气,剩下的只是挣脱不去的戚然。 第一章 大红花轿抬进秦家后,覆着喜帕的余芷芃让媒婆扶出轿子,她感觉四周并不热闹,只有脚边零落的炮竹声,宾客似乎不多。 「拜堂!」 听到有人高喊一声后,她便被媒婆拉着不知南北的胡乱拜了几拜,被摆布了半天,终于教媒婆领进新房,随即听见仓卒的关门声,媒婆赶时间似的走了,确定四下无声后,她立即拉下喜帕,瞧清楚自己所在之处—— 这是间布置极为简单的喜房,门板上贴上囍字,桌上点了喜烛,如此而已,其余全是非常老旧的家具,连床单都补了钉。 她苦笑,至少这里比她原来住的屋子大上许多,况且,这里以后就是她的窝了,没什么好嫌的。 接着,她将视线移到桌上迭好的一件男子喜服上,想必这就是与她拜堂的「丈夫」了。素未谋面的新郎被征召修城去,十年后才能归来,这件喜服就是用来代替丈夫与她拜堂的,想来这样的婚礼还真荒唐。 抚着喜服,她怔然起来。她嫁人了,不,正确的说,她卖人了,贱卖自己的青春,但是她别无选择,不能后悔! 如今她唯一能盼的,就是夫家能给予依靠,让她有力量等待丈夫十年后归来。但瞧秦家的环境并不富裕,她盘算着要寻回未成亲前在绣坊的工作,帮秦家挣些钱补贴家用,因为她并不想在夫家白吃白住,造成负担。 脱下嫁衣,她换上自己带来的衣物,叹了口气,坐到床上,今夜原该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可是良人不在,她只好孤枕独眠,然而,就在她缩腿躺上床,正要闭目睡去时—— 「媳妇,才什么时候妳就贪睡,余家的女儿都这么懒惰吗?快起来,宾客都走了,厨房里积了一堆碗盘,妳还不快去洗干净!」房门突然被打开,一名老妇怒着脸朝她喳呼,见她没反应,嘴一扭,恶狠狠的威胁,「死丫头,还赖床,我秦家可不是让妳躲懒的地方,再不起来干活,当心我拿藤条抽妳!」 余芷芃脸色一白,瞪着神色凶恶的婆婆,还真的傻住了,直到一根藤条出现在眼前,她才难以置信的惊跳下床。 她在秦家的第一晚,迎接她的不是丈夫的怀抱或温暖的喜床,而是厨房里堆积如山的碗盘,以及婆婆那根不时抽来的藤条,她惊慌的想着,这凶神恶煞的妇人难道就是她以后要孝顺侍奉的人吗…… 她不禁浑身颤栗了一下,手中的盘子一滑,摔碎了! 「妳这女人第一天就摔碎我秦家的碗盘,这样以后要怎么持家真倒霉,花钱买了个没用的女人!」 恶婆婆的话音才刚落,藤条已抽上余芷芃的背,她痛得又摔落一个碗,可想而知,藤条又再次抽向她—— 「媳妇,我腰酸,妳过来给我捶捶。」公公对着余芷芃要求。 秦家公婆不许她回绣坊工作,说那是贪懒人才干的活,硬是要她天天扛着锄头去菜园,田里的活粗重,有时连男人都吃不消,却要由她去做,成为秦家媳妇这半年来,每日都工作到筋疲力尽才能回家。 可是回到家,并不能马上休息,举凡煮饭、扫地、洗衣等活,全要她一个人包办,她不能抱怨,只能咬牙苦撑。 这会儿,她才拖着疲累的身子踏进家门,吃力的放下刚从菜园里挑回来的一笼大白菜,一整天在家闲闲没事的公公,还好意思开口要她帮忙捶背,她就算累得腰都挺不直了,还得勉强堆起笑脸走上前去,卷起袖子帮公公捶背。 捶着捶着,她的手突然教人握住了,她大惊失色,抬头竟看见公公对着她垂涎淫笑,她愕然。 「媳妇,妳生得还真标致,可惜我儿子十年才能回来,让妳空闺寂寞,我实在很不忍……」说着,他竟摸向她的臀部。 她骇然急闪。「你做什么」想不到她公公竟是个为老不尊的老色鬼! 「别这样,让我摸摸,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就当我好心帮妳排解寂寞,也当替儿子照顾媳妇吧!」 她怒极地涨红了脸,没想到他居然说得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公公,请你自重!」忍无可忍的厉声警告。 老头闻言,恼羞成怒。「妳是我卖地花钱买来的,怎么,碰一下也不能,妳讨打吗」他举起手作势要打人,可人扑到她面前,却是极度无耻的将她紧抱住。 「你放手!」余芷芃吓得花容失色,死命挣扎。 「你们在做什么」刚回家的婆婆见状,怒声大吼。 她急忙大声求救,「婆婆,妳救我,公公他——」 「妳这贱蹄子,连自己的公公都敢勾引,简直不知廉耻到极点,我打死妳!」 余芷芃本以为婆婆能够救她,没想到她竟以为她是勾引公公的娼妇,打得她浑身是伤,她满腹委屈,捂着嘴痛哭一夜。这样的日子,她得怎么过活…… 下坡城 「将军,前头就是销魂窟了。」小东指着面前那栋华丽到有些俗气的大宅子,抓着头,可兴奋的。 凤少本睨了自己的贴身随从一眼,伸手敲了他的脑袋一记。「什么销魂窟,咱们是来办公的,小心再销下去,你连身 体也要削干了!」 「是是是。」小东揉着被敲疼的脑袋,忙不迭的应道。 「哼,进去吧!」凤少本板着脸率先进到大宅子里。 只是一进去,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登时变了个样,那俊脸像花朵似的笑得灿烂,一双桃花眼四处飘送,惹得所有女人心跳加速,这凤大将军就是有本事让一干女人在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惊为天人,小鹿乱撞。 瞧这一会,即便是这些阅人无数的烟花女子,对他也毫无招架之力,一个个为他神魂颠倒。 好一棵风流倜傥的桃花树啊!这是众女子一致的赞叹。 只见这棵满面春风的桃花树只是随意往大厅一站,老鸨李婆便风风火火的扑上来招呼了。「哎呀,我李婆这把年纪,俊公子见得多,可就是没见过像你这么丰姿英伟,像花一样的男人,生得都比我这儿的姑娘俊了,不过,我李婆的姑娘多,保证还是能找到与公子相衬的!」李婆虽然年纪一大把,穿着还是很惹火,饱满的胸脯呼之欲出,她图利自己,边说,边拚命往凤少本身上靠。 他笑嘻嘻的也没闪躲,还顺手搭上她的肩。「妳叫李婆是吗?好好好,我就信了妳的眼光,今晚劳妳帮我挑上几位火辣辣的姑娘,让我从头到脚舒爽舒爽!」 李婆笑得花枝乱颤。「没问题,没问题,你先说说看,环肥燕瘦喜欢哪一种,李婆我好挑人!」 他想也没想就道:「眼要大,嘴要小,胸要丰,腰要纤,臀要肥,腿要细!」 「哎呀,你这是在挑仙女吗?行家,行,交给李婆我,等会准给你送进房,包君满意!」李婆笑说。 「那可要快,公子我乏得很,急着让人解忧忘愁!」 「瞧你急的,先进房去吧,姑娘马上到!」李婆领着他进到雅间去了。 小东还站在厅上,完全被主子给遗忘了,他愣愣地想着进来前主子明明说—— 他们是来办公的,小心销魂成削体了。 怎么主子才一进到销魂窟,便一副希望马上被榨干的猴急模样,这主子……呵呵…… 「小东,你在哪里消磨了?还不快进来!」凤少本不知由哪扇门内大喊着。 「来了!」小东竖起耳朵,寻着声音找到主子,怎知雅间的门一开,他眼都花了,里头居然已有十几名姑娘围着主子转了。「这李婆效率也太好了,眨眼工夫就给公子弄来这么多姑娘!」 「你别搞错了,咱们不是李婆安排的人,咱们是自愿先过来伺候公子的!」其中一名姑娘挺着翘臀代表说道。 小东微愕。原来生得俊,连上妓院都可以玩免费的?主子实在太强了! 凤少本左拥右抱大享艳福,几杯黄汤下肚,把他招到身边,附耳小声说:「可以去了!」 他瞧了满屋子的美人一眼,虽舍不得眼前的美景,还是依着主子的命令,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小随从一去,凤少本喝得更尽兴,左右逢源好不开心,可半个时辰后,外头传来杀猪似的惨叫声,他的脸色微变,倏然抛下酒杯,快速往门边移去。 「公子,你这是要上哪去?莫非是听到惨叫声吓到了吧?不碍事的,在咱们这儿经常有白嫖客,八成是龟公在教训人,你别慌,快回来啊!」姑娘见他要走,急忙道。 他紧绷的面容在转回首面对这群莺莺燕燕时,马上又恢复嘻皮笑脸。「谁说我吓着的?人有三急,一急起来我能不变脸吗?妳们等着,我马上回来!」他朝她们抛了个勾人的媚眼。 几个女人登时被迷成一团,他媚笑着旋身,转眼不见人影。 「这公子的内急,可真急坏了是不?」众女们掩面笑个不停。 这样一个瞧似无用的纨公子哥,行动力却很惊人,他没去茅房,而是向妓院外奔,没两下就消失在妓院高墙外。 「主、主子,且慢!」小东居然在他身后喊着。 他回身,像是很讶然看见自己的随从。「你?」 小东提气奔到他面前,咚的一声跪下请罪。「将军,我被发现了。」 「我知道,那人呢?」 「已跑远了。」 「你没追?」 「追不上。」 「那东西呢?」 「也没到手。﹂ 凤少本脸一沉。 「将军,属下没用,自请领罚!」没能完成主子交办的任务,他觉得很丢脸。 「是真的很没用!」凤少本瞪眼痛责。 小东都要哭了。 「我听到你那杀猪似的尖叫,可受伤了?」他的口气听起来像在骂人,实则是在关心。 小东感激得痛哭流涕。主子这是没怪罪了!「是,我屁股中了一刀。」 凤少本往他臀部瞧去,见他跪在地上,屁股还滴着血。「哼,一个练家子被人伤在那,还好意思说!」 他的脸不红也难,真的太太太没面子了! 「起来——」 「妳这女人,还不滚!」忽地,一道焦急的怒喝声音由隔壁巷子传出。 凤少本神色一紧,转身就朝声音处奔去,小东见状,扶着屁股,也咬紧牙地追上,两人奔至只容得了一人站立的小巷子内,发出喝声的男子已不在,只有一个女人躺在地上。 快速移身上前,凤少本往女子的鼻息一探。「还活着,只是昏了。」 「将军,这女子与那人是什么关系?」小东从主子身后探头看去,好奇的问,顺便望向昏厥女子的脸孔,瞧见她小脸秀丽,长睫动人,是位灵动的美人,随即眼露惊艳。 凤少本眼一瞇。「查了不就知道了!」 小东抓抓头。「也是。」 「带走!」 余芷芃勉强睁开眼睑,随即又疲累的阖上,可不一会儿又快速睁开,双眼朝前方一瞪。这是哪?这不是秦家小屋,也不是自己娘家,那这里是…… 「妳终于醒了,妳这一觉睡得可真甜啊,一天一夜都没翻身,妳到底是多久没睡了?」 这声音……是个男人! 余芷芃迅速转首,居然有一名长相俊美的男子跷着二郎腿坐在床边,身后还站着另一个人,两个大男人冷不防的出现,她惊吓得立即坐起身。「你们是谁?」 「咱们才要问妳是谁呢!」小东恶声道。 「我……我姓余,并不认识你们,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努力镇定下来想搞清楚状况。 凤少本盯着她,眼中有着将军的锐利。「姓余,那就是余姑娘了。」 她被瞧得不自在,拉了拉衣襟,不安的低下头,眼珠转了转,想了想,接着,抿着唇又抬起首,怒瞪着他。「我不是姑娘,我已成亲,夫家姓秦!」 「妳——嫁人了」不知为何,凤少本听到她这么说,异常震惊,心底胡乱涌起一股失望。但是对一个才初识的陌生「人妻﹂,他这情绪,不是莫名其妙吗?他恼得表情紧绷。 「是的,所以你们快点放了我,不然我夫家得知你们绑人的恶行后,不会放过你们的!」她刻意吓唬他们,想趁机找机会逃命。 「绑人?」啧啧,这女人敢情是先声夺人了。 「不是吗?我原走在巷里,怎么现在会在这,不是你们绑我来的是什么?」她合理的指控。 「妳既然记得人在巷子,那可记得自己昏倒之事?」他反问她。 「我……我昏倒了吗?」她讶然。 小东翻了翻白眼。「废话,不然怎会没挣扎就跟咱们走!」 余芷芃眨大了眼,忽然想起什么。「啊,我是教人打昏的!」 小东眼睛骤亮。「是吧,妳记起被打了,那妳可记得是谁动的手?」 她拢起秀眉,突然觉得后脑勺有些痛,伸手往后摸去,竟摸到肿了一大块。难怪她觉得脑袋有些沉重,原来是受伤了。 「就一个男人打的,说是我挡了他的路,要我让路,可那巷子窄,怎么让都错不开身,那人索性就对我动粗了。」她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气恼的描述。 「那人的相貌妳可记得?」凤少本再问。 「不记得了。」 他注视她的目光更为怀疑。「真记不起?」 「那时我满脑子想着自己的事,低着头也不知道撞了人,只晓得那人一径对我吼着,我才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只手刀就对我砍来,匆忙间我哪记得了那么多。」她实话实说。 她因为行动被公婆限制,一直无法去徐家关心与自己同时出嫁的妹妹系芍,今日是特地趁替公婆采买东西时顺道溜去徐家瞧瞧,想说无论如何要见上妹妹一面,确定她在徐家过得好,自己才能安心,哪知妹妹于成亲当日就失踪了,算算时间,至今也快一年了,妹妹一个人在外那么久,生死未卜,她正为此心慌,连如何走进暗巷的都不知道,哪有心思记得自己撞了谁。 凤少本迷死人的俊俏面容凝了凝,不发一语的评估她这话的可信度。 「莫非是你好心救了我,然后带我来这的?」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人了,她不好意思的问。 「嗯。」他端详着她,想瞧出她眼里可有任何一丝可疑的闪烁——可惜,并没有,这女人若不是演技一流,就是真的无辜。「妳家住哪?我送妳回去吧!」他试探性的问。 余芷芃迟疑了一会后,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表情有些许慌张。 秦家两老疑心重,若被他们看到陌生男人送她回去,这后果不堪设想,千万使不得。 他总算瞧出一点端倪,这女人夫家姓秦,也许真有问题?凤少本刻意露出亲切的笑脸道:「妳别客气啊,妳被打伤才刚清醒,身子还虚着,有咱们护送,也安全些。」 不过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得知她住哪,好进一步确认这是不是纯粹的意外,她跟他要找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余芷芃很直接的再次拒绝。 见她神色慌张,凤少本不禁露出一抹冷笑。「好吧,那就不勉强了。」 说完,他与小东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后,自床边退开,有礼的放行了。 第二章 「你说要咱们让你放下家务,轻松出门一个月去找妹妹?」秦家婆婆在余芷芃提出请求时,脸色丕变。 「不然半个月也成,要不……七天好了,四天、三天也可以……拜托了……」她跪下恳求。系芍失踪那么久,她一直不知情,也不知她在徐家发生什么事让她非逃不可,担心若不快点找到系芍,害怕她当真出了意外,因此明知公婆不会答应,仍硬着头皮请求。 「住口,当初打听过你们余家姊妹还算乖巧,这才要人去说媒,哪知姊姊懒惰放荡,妹妹更是不安于室,竟敢逃离夫家,咱们与徐家都倒霉,才会娶你们姊妹进门,莫非你现在也想学妹子一样逃家,才借机说要去找人?你别作梦了,别说是三天,三个时辰也不许,从现在起,你若敢踏出秦家大门一步,咱们就打断你的腿!」秦家公公恶言警告。 余芷芃白了脸。「求求你们了,让我出去找系芍,我发誓绝不会逃,只要一找到人,立刻就回来!」她再三保证。 「别想了,你那妹子最好就死在外面,免得丢人现眼,况且之后就算回来,徐老爷也不会接受她了,死在外面对她来说反倒比较好,你若坚持去寻人,咱们就当你与她一样都是不守妇道的女人,对你不会客气的!」婆婆用力拧着她的手臂。 她手臂登时被拧得瘀青,痛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可是恶婆婆仍然不肯放手,硬是拧着肉,再转了几圈。「记得痛,就别想逃!」 余芷芃咬紧唇瓣,强忍着痛。「请婆婆体谅。」她还是坚持要去找人。 「你!」婆婆手劲更强,捏得她的手都要废了。 站在窗外的主仆俩瞧见屋里的情形,都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们已查明这名女子的身分了,她是十一个月前才嫁进秦家的,只是…… 「主子,您瞧这……不可能是作戏吧?」 小东看见主子盯着屋内那老婆子捏人的手,眼神含着浓浓杀气,让他不禁有些心惊。那两老的恶行固然教人无法认同,但毕竟也是人家的家务事,主子到底是在怒什么啊? 「进去吧!」凤少本神情不善的开口道。 「进去?」小东吓一跳。「咱们凭什么身分进去啊?」进去又要做什么? 他没回答,径自跨进没锁上的大门,可人一进去,杀气不见,反倒堆起满面笑容,好声询问:「请问这里可是秦府?」 秦家两老乍见陌生人进入,先是一愕,秦家公公随即怒道:「你们是谁,怎能擅闯人家屋子」 余芷芃也是一惊。这两人怎会出现,难道是跟踪她回来的? 「你们别误会,咱们是府衙县令的人,是专程过来通知你们,昨日有一个杀人犯从死牢里脱逃,听说逃往这里藏匿,我是奉命提醒你们要当心门户,别遇着恶人了。」 凤少本笑着说话,可眼睛瞥向老婆子还捏着某人的手臂时,神情微敛,眼睑略略垂下,一旁的小东感受到主子的杀气比方才更旺了。 「你们竟让杀人犯逃出大牢了」 秦家两老立即变得惊慌失措,老婆子这下终于顾不得继续欺负媳妇,松了手,赶紧躲到丈夫身后。 「我们正在想办法将人逮回,让你们受惊了,真是对不住。」 凤少本见女人的手臂自由了,怒气渐消,但随即又见她似乎痛得举不起来,额上冒出冷汗,登时一把怒火再也忍不住,脸一沉,死瞪着秦家两老。 「这犯人杀人不眨眼,尤其喜欢屠杀上了年纪的人,至今已杀了超过十个跟你们年纪相仿的老人,所以我劝你们当心点,也许夜里他会潜进屋里,割了你们的舌头,剁了你们的手指,砍了你们的脑袋!」 秦家两老闻言,吓得脸色发青,不懂怎会有人如此变态,专杀老人,他们惊惧得身子不住颤抖,差点昏厥。 余芷芃讶然,压根不相信他说的,更怀疑他不是府衙县令派来的人,正要开口拆穿他,谁知他转过身,朝她挤眉弄眼,她才意识到他是在帮她解围,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 就在她还在呆愣之际,她的公婆已经吓得对凤少本猛道谢,送走他后,锁紧门户,抖着身子逃回房里,不敢随意出来走动。 *** 这夜,余芷芃只带了个小包袱,便悄然离开秦家宅子。 她不能不管系芍的安危,尽管公婆不谅解,她还是决定出门找人,等找到人再回来向公婆认错,乞求原谅。 怕惊动他们,她轻手轻脚地阖上大门,才转身,面前赫然出现一个男人,她吓了好大一跳,过了一会儿,等稍微恢复心神,立刻板起脸来。「又是你!」 凤少本俊颜含笑的站在她面前。「你要偷溜?」 担心他的声音会将屋里的人吵醒,她咬了唇,不得已拉着他就往前跑,直到跑离秦宅一段距离后才停下,神情不悦的转身面对他。 「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这人阴魂不散,到底想做什么,她一定要问清楚。 「我帮你寻妹妹如何?」凤少本开口便说。月光下见她桃脸细致,跑步过后色泽更为红润,十分迷人。 「你怎知我要找系芍——你偷听我与公婆说话」她拉下脸,对他的行为越来越生气。 他却不以为意,也不在乎自己偷听的行为被发现,笑了笑。「我只是想帮你的忙,没有恶意。」 「想帮我?为什么,我们非亲非故的。」 「我这人『乐善好施』,咱们既然相遇就表示有缘,我救过你一次,不介意再多帮你一回。」他非常非常「诚恳」的说。 她瞧瞧他,没打算信他。「不用了,妹妹我自己会找,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拒绝他的帮助,转身要走。 凤少本上前挡住她的去路。「你知道你妹妹在哪吗?」 「不知道。」若知道她就不用这么担忧了! 「那你要上哪去找?若无援助,任你走断了腿也只是浪费时间,绝对找不到人的。」 她何尝不知凭自己的力量,要找到人非常不容易,但她没有别的办法了。「你我毕竟只是萍水相逢,我不好接受你的帮助,况且与男子过从甚密,对我的名节总是有损,所以请你离我远点,我的事,也无须你费心。」不知这人的来意与想法,她实在不想与他纠缠下去。 「迂腐,到底是找妹妹重要,还是那不切实际的名节重要?也许你妹妹这会人正不知在哪受苦,你这姊姊却顾虑东顾虑西的,她若真出了什么事,你也脱不了责任!」凤少本突然变得义正词严。 余芷芃一听,小脸瞬间刷白。 他瞄她一眼。「我听人说,常有许多逃家的姑娘沦落到街上行乞,可若是这样还好,就怕教人肉贩子抓去妓院强迫卖淫……也许没那么惨,只是被绑去大户人家做私奴,白天做尽苦差事,夜晚成了主人家的性奴隶——」 「不要说了!」她秀美的脸庞发青,身子忍不住颤抖。 凤少本瞟了她一眼,挺满意这效果的。「好,我不说了……欸,方才天气还好好的,怎突然下起雨了?若人在外头孤苦无依,找不到栖身之所,那岂不……唉,不说了,不说了,啊!又打雷了?万一不幸真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没有,被雷劈到,连尸身也认不出的……」 *** 凤少本很不爽小东看他的眼神。臭小子,不要命了! 马车里坐着三个人,小东的一双眼不时偷觑着主子,一副暧昧至极的模样,在不知第几次偷瞄后,终于感觉到主子射来的寒气,不禁猛打了几个寒颤,随即低下头去,不敢再显露心思。 这姓余的女人被主子的「热心、真诚」感动,决定接受他们的帮助,寻找新婚当日逃离夫家的妹妹。 这会特意花钱为她雇了辆马车,在下坡城沿街寻人,让她坐马车也是为了避免她被公婆逮回去恶惩。 可主子会这么热心助人,还不是因为查清了这女人的身分后,发现她只是个被亲爹逼迫嫁去秦家受虐的可怜女人,并非如他们所怀疑的与那人是同伙,但虽非同伙,她的丈夫却大有问题,主子这才以相助寻人为名义,借机接近她,其实心中另有盘算。 只是,这盘算有包括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瞧,尤其那眼神熠熠发光,亮得不太对劲,服侍主子多年,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主子看人的眼光可以这么热切,这么蠢蠢欲动…… 他越想越不妙,想想当朝大将军,该不会成了想夺人妻子的奸夫吧他光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见女人因为急着要找妹妹,没注意到主子觊觎的目光,他才频频瞄着主人,想提醒他对方是个有夫之妇,虽然与丈夫分离,但仍是不可染指的女人,但主子似乎对他的紧张并不领情,还恼他多事,他只好缩到一旁,连眼神也不敢乱飘了,免得自找苦吃。 这会,他当真不明白主子在打什么主意了。 凤少本见随从终于识相一点了,不爽的神情收敛了一些些。 「系芍!」双眼紧盯着马车外的余芷芃忽然对着外头大喊一声,人也焦急的想跳下马车。 一惊,凤少本赶紧拦住她激动的身子,不让她跳车,直到车夫将马车完全停下后,他才松手让她跳下车,见她安全落地,他的脸色不禁微微铁青。这女人想吓死他! 站稳后,她马上往前方的一顶轿子冲去。「系芍,我是姊姊,我是姊姊!」 「你这女人是怎么回事?随便认亲,莫名其妙!」一名肥胖的男子在她接近轿子前,粗鲁的将她推开。 余芷芃踉跄了一下,不放弃的又上前哀求,「请你让我瞧瞧轿子里的人,她、她可能是我妹妹!」 「胡说八道,轿子里是我的八夫人,怎可能是你妹妹,你少在这攀亲托熟,谁知你有什么企图!」 「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若真认错人,我马上就走。」情急之下,她抓上他的袖子。 肥汉子人高马大,手随便一挥,就将她甩到跌坐在地,他见了也无歉意,还凶神恶煞的上前恶声威胁,“坐在轿子里的是我从妓院刚买回来的女人,老子正急着回去度春宵,你若敢坏我兴致,我先宰了你!” 余芷芃一听,登时白了脸,更不可能放人,吃力的由地上爬起。“不,她若是系芍,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她直接冲向轿子。“系芍,是姊姊,我来救你了,你快出来——” “该死的女人,真想找碴是吧,看我不打死你——” 肥汉子话都还没说完,一掌就要吵余芷芃劈下,但肥掌还没碰到她的身子,肥胖的身躯就已飞了出去,用力撞上路边早已收摊的面摊子,还将人家的摊位撞得零零落落,连桌椅也散了。 “哎哟,是谁敢对老子动手?!”肥汉子瘫在地上,哀嚎怒骂。 “我主子敢!”小东笑嘻嘻的指着凤少本说。 肥汉子眼一瞪,瞧见余芷芃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男人,正一脸怒容的朝他发出森冷的杀意,他吓得牙齿不住打颤。“你……你们是谁?” “我主子是你爷爷,我是你爹!”小东笑说。 肥汉子大恼。“可恶!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凤少本绷着脸回望余芷芃。“你确定人就在轿子里?” “方才……一阵风吹起轿帘,我隐约看见侧影,觉得可能是。”她着急的说,再度上前想掀开轿帘确认。 “你做什么?!”肥汉子见状,连忙爬起身,火速挡在轿前,不让她靠近。 “求你了……”她额上冒着心急的薄汗,低声下气的恳求。 “要瞧可以,除非让那个把我摔成狗吃屎的男人也教我摔伤一次!”肥汉子指着凤少本说,摆明是要报仇。 凤少本哼笑。这不是在说笑话吗?想摔他,这蠢蛋是在作梦—— 突地,他的笑容忽然僵住了,因为那女人还真敢对他露出拜托的眼神,这、这才是最离谱的笑话吧! 余芷芃自知这个要求太过分了,霎时歉然的摇摇头。“对不起,你别管我了,你先走吧……”她回身重新求肥汉子,“请你帮帮忙吧!” “免谈!”肥汉子像是吃定她似的,一口回绝。 她深吸一口气。“我给你跪下,请你让我瞧上一眼。” 说完,双腿一屈真要朝他下跪,凤少本哪容许她作践自己,立刻一脚将肥汉子踢飞。 “想要她跪你,也不怕折寿!”他冷声说,侧首又对余芷芃恼道:“你给我过来,想瞧轿子里的人还不容易,小东!” 他一喊,小东马上抬腿踩住摔在地上的肥汉子,让他动不了。 凤少本拉过余芷芃的手,来到轿子前。“去吧,想看多久就看多久!”这世道还是要点暴力的,瞧,这般处理事情不是轻松容易多了! 余芷芃虽晓得这样太恶霸,但是此刻一心只想确认轿子里的人是不是系芍,也没心思计较这些了。 她满心期待的伸手探向轿帘。“系芍,是你吗?”待见到人的那一瞬间,眼泪不自禁滑落。 “怎么了,不是吗?”见她哭泣,凤少本忙问。 她摇了摇头,满脸失望。“她……不是系芍……” 闻言,凤少本将视线投向轿子里,只见一名神情惊慌的女人。这人……不是她妹妹吗? “那……你也别哭啊,这、这……”见她落泪,他竟莫名慌了手脚,居然开始指责轿子里的女人,“喂,都是你,都是你惹她哭的!” 女人原只是惊恐的发抖,这会索性直接放声大哭了。“救我,我不想嫁给这个人,是他强迫买我的!”她爬出轿子,哭喊道。 他一愣。“那胖子说你出身妓院,难道不是心甘情愿的?” “我虽出身妓院,但我卖艺不卖身,这人说要高价赎我,我不肯,怎知老鸨却已收了钱,强迫我跟他走……”她哭诉。 “原来是遇到肥色鬼了!”凤少本冷笑。“可是,这是你们之间的交易,我不方便介入,抱歉了!”他的态度极为冷淡,这种沾腥惹臭的事,他懒得管。 “姑娘,请你救救我,我知道你误认我是你的亲人,那表示我很像那个人,能不能瞧在这分上,求你好心救救我,别将我丢给那恶心的男人!”她转而求助余芷芃。 瞧着这个和妹妹有几分相像的女子,她思及若是系芍沦落妓院,还被人强迫卖身,自己一定心痛不已,不禁动容的握住女子的手。“我该如何救你?” 女子马上喜极的跪下,抱住她的腿。“老鸨只是将我卖给他一个月,只要有钱就能由他手中买回我!” “钱?我没有钱……”余芷芃赧然。她自己也窘困潦倒,哪有银两可以赎人? 女子的表情顿时从欣喜变成绝望,忍不住颜面痛哭。 “你别哭……”她看了非常不舍,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凤少本见状,简直忍无可忍。“这是做什么?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像什么话!不晓得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们,喂,你真要赎她?”他不耐烦的问向余芷芃。 “若是系芍……遭遇这种事,我……”她越想越心疼,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好。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跟我们走吧!”他指着掩面哭泣的女子,烦躁的指示。 女子一听,惊喜的抬首。“多些恩人!”她连忙磕头。 “行了!”他摆摆手,示意余芷芃将那女子扶起。 可她没去扶人,反而感恩的望着他。“谢谢你了。” 他蓦然脸红。要死了,这女人娇滴滴的一声道谢,怎么让他心跳加速了? “呃……没什么,这就走吧!”他摆动僵硬的四肢,带头往前走去。 小东见主子要走了,收回踩在肥汉子身上的腿,怎知腿才一缩,胖子居然俐落的弹起身,直直往凤少本冲去。“乌龟王八蛋,想带走我的女人,休想——” 只不过肥汉子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凤少本转身一脚又踹飞他,而且好死不死的,他那臃肿的身体就像泰山压顶,不偏不倚地压在随后追来的小东身上。 “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认错人,你也不会……”医馆里,余芷芃对着一腿骨折,缠着白布的小东频频道歉。 “没事的,小伤而已,没几天就能痊愈。”小东咧嘴笑。这位女子长得真是秀色可餐,语调温婉得教人欣悦酥软,当下让他的伤势好了泰半—— “你的下巴也折了吗?还不快把你的脏嘴给我闭上,省得口水关不住,流出来弄脏人!”凤少本恶气的挥了小东的脑袋瓜子一记。居然敢笑得这么垂涎,找死! 他吓得马上收紧下巴,闭上嘴。 “你这小子反应有够慢的,庞然大物压上来也躲不过,真枉费我平时对你的操练!”凤少本大骂。 “主子……”小东立即对着主子露出惨兮兮的嘴脸。汗颜呐! “别说了,还不给我上马车,咱们找客栈休息去!”他好好气的丢下话,走出医馆,先上马车等人。 但没多久,坐在马车里的凤少本又开始一肚子火了,因为马车外的一对男女交头接耳了老半天,也不见结束,让他越等火气越旺,眼神狠狠射向刚教人扶上车的小东。 都是这小子受了伤才会来医馆,这还不打紧,最让他恼火的是,这医馆的大夫未免也太年轻,长得也太俊秀了,看了实在碍眼! 小东一脸无辜,实在不知自己何时又得罪主子了。 凤少本哼声,朝着马车外冷语道:“这是好了没?这小子的伤势还没重到得交代个三天三夜吧!” 大夫一听,俊脸立刻泛红,急急再对余芷芃说了两句就退回药铺里去,余芷芃听了也有些尴尬,僵硬的上了马车,瞧见他的眼神满是责备。 凤大将军也无歉色,瞄她的神态更气人了,带了浓浓的嘲讽。“一个妇道人家,该知道人言可畏,讲那么久,不知道的人以为你们有什么暧昧!”他的语气好酸。 她气结。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她是在请教大夫要怎么照顾小东的伤势,他却说得她好像偷人似的!这家伙的脑袋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你不是说,名节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不重要,只要清清白白的,还怕人家非议吗?”她气到拿他说过的话堵他。 顿时,凤少本的嘴像是让人挤了木塞,堵死了,他索性扭头朝前头大喊,“车夫,去客栈。” “你们要去客栈是吗?我……身上没钱,你们随便放我在路边下车即可,明日我会去你们住的客栈找你们的。”余芷芃尴尬的说。 “说什么傻话,我有可能放你一个弱女子睡大街吗?万一发生什么事,那还得了!” 接着,不由分说,马车已经直驶下坡城内最豪华的客栈了。 “我说凤公子,您选择我这间客栈住下就对了,我这环境清幽,装潢雅致,保证您与夫人满意!”客栈掌柜见凤少本出手阔绰,一开口就包下一整层,要知道现下世道大不如前,尤其他的客栈特贵,像这样大手笔的客人,三年遇不到一个,所以这才特别亲自过来招呼。 但掌柜讨好的语气,却让余芷芃忍不住拧紧眉心。“你误会了,我不是凤公子的——” “行了行了,小东,打赏,这客栈确实环境宜人,服务又好,多给些赏银,慰劳掌柜与小二们的辛劳!”凤少本脸上堆满笑容打断她的话。 瘸着腿的小东立刻掏钱打赏。 “多些凤公子,小的贪财了……欸,这会仔细瞧你们夫妻俩,还真都是人中龙凤,男的俊朗,女的婉约,真是一对少见的璧人,本客栈有幸得你夫妻青睐,真是蓬荜生辉啊!”掌柜把握机会再用力拍马屁,希望能多拿些赏。 凤少本笑到嘴巴都阖不拢了,还要开口再赏,但一瞧见身旁的女人已经拉下脸来,他的笑容瞬间收敛起来,赶忙要掌柜的安排小东的房间,等将人打发走后,才小声地对余芷芃说道:“呃……这个,不知者无罪,你也就别太计较了。” 她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我没计较那人说了什么,我是不满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他不住心虚。 “没问题吗?你应当立即将误会解释清楚,而不是张大嘴笑得跟老鼠似的!” 老鼠?没这么难看吧?这女人也太不会形容了,想他玉树临风,笑起来也该像只孔雀,不然以他大将军之名,也该形容为狮虎之流才是! “我这是为你好,你先前不是怕人家说闲话吗?这会咱们假扮夫妻,人家就不会追问你的来历,也不会传出什么孤男寡女不避嫌这种难听话了。”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得很。 余芷芃抿了唇,双颊微鼓。“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是吧,所以我才没纠正掌柜的话,以后咱们暂时以夫妻相称,这样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这……” “别这的、那的,就这么说定了,要晓得,你怕人家说话,我也怕麻烦,以后对外你就称自己是凤夫人,我这姓氏先借你用,等找到妹妹后再还给我。”他一副大方奉送的姿态。 她的小脸全皱在一起。“我想还是不要的好——” “恩人!”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恩人?谁啊?”他讶然。 余芷芃眉心一动,赶忙去开门。“真是你!”房门外站的就是他们由肥汉子手中救下的姑娘。 “我总算追上你们了!”这女子一见到余芷芃立即露出喜悦的表情。 “你怎会追来的,不会是那汉子又找你麻烦了吧?”余芷芃急问。 女子忙摇头。“不是的,恩人拿了一笔钱给老鸨后,老鸨便守信的没再让那人靠近我了。” 余芷芃听她这么说,放心多了。 “你们别净站在那说话,先进来吧!”凤少本出声道。 她这才想起两人还站在门边,赶忙退开,让女子进来。 女子进来后见到他,又兴奋的说:“我是特地追来,随你们一道走的!” “你要随我们走?”余芷芃难掩诧异。 “是的,恩人已为我赎身,我便不再是妓院里的姑娘,理当随恩人走,为恩人做牛做马以报恩德。” 她更吃惊了。“你要跟随侍奉他吗?” “当然也侍奉您,我刚进来时,听掌柜的说起,才知你们原来是夫妻,既然如此,那就更好了,两位都是我的再造恩人,我正好一起报恩。” 余芷芃的脸垮了下来。“出钱赎你的人是他,你对他报恩就好,我就不必乐,而且,我、我也不是他的——” “好吧,你要留下就留下吧,我娘子正好缺一个贴身侍女,有人在她身旁照护着,我也比较放心。” 凤少本又开口了,但嘴才刚刚闭上就突然觉得胳膊猛地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自己的皮肉儿正被掐着,掐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娘子”! 身为男子汉的他可没退缩,忍着痛,也没拨开她的手,只是憋着气又朝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娟儿。”见他答应留下自己,她欢喜不已。 “好个娟儿,你先下去吧!”得知称呼后,他草草打发人,因为她再不走,自己的胳膊不晓得会不会废了。 娟儿见他表情绷得不太自然,不敢多留,马上退了出去。 “我没答应你可以假扮夫妻!”娟儿一走,余芷芃马上气恼的说。 “反正大家都这么认定,你越解释,只会让人更误解,不如将错就错,省得将事情搞得更复杂!”凤少本痛得龇牙咧嘴,抽回自己的胳膊后说。 没想到这女人瞧起来瘦瘦弱弱的,出手还真狠呢! 她恼怒的瞪着他,仔细想着他的话。事到如今,好像不得不暂时这么做了。 只是,与他假扮夫妻,不知为什么,竟让她心儿怦然乱跳!她甩甩头,觑他一眼,脸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红了。 第三章 待小东受伤的腿稍微能活动后,凤少本立即带他、余芷芃及娟儿上馆子大快朵颐一番。 主从四人包下饭馆里最贵气的包厢,凤大将军豪迈的点了一大桌的菜,鸡鸭鱼肉全来,虾子、螃蟹、蛤蜊没少,瞧得余芷芃目瞪口呆。他们才四个人啊,点这么多菜,就算二十个人也吃不完。 “太浪费了!”她忍不住说。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男人还咬着蟹脚,抬首望向她。“会吗?” 余芷芃瞪着凤少本,表情清楚写着——不会吗?! 他眨了眨利眸。“你多吃点就不浪费了。” “多吃点也吃不完!” “哪会吃不完,一定吃得完!”他把叼在嘴边咬了一口的蟹脚放到她碗里去。“今年的蟹肉甜,保证你一吃上瘾,一口气可以吃上十只蟹脚!” “是啊,是啊,真的吃得完的,我一个人就可以吃掉一只鸡!”小东满嘴油的附和自家主子,显然平常跟着主子大鱼大肉惯了。 “夫人,你吃嘛,这些……真的很好吃……”娟儿一双眼睛紧盯着的竟是她碗里那只被吃了一口的蟹脚,那垂涎样,明明是想去渡去上头的口水。 余芷芃索性将那只沾了某人口水的蟹脚奉送给真正“饥渴”的人,娟儿当下一阵欢喜,一口就含上被咬过的缺角处。 凤少本见了,露出极为惋惜的表情,仿佛在失望咬下那一口的人不是余芷芃。 她心里有事,本来就没什么食欲,这下更没胃口了。 心里有数她在担忧些什么,他放下筷子,瞥向正啃着鸡翅的小东。“小东,人呢?” 小东立刻放下食物,朝外双掌拍了拍,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随即提了一袋器具进来。 余芷芃疑惑的望向来人,不解他是来做什么的。 “他是绘师,有了你妹妹的画像,也好方便找人。”小东擦擦油嘴后说。 她眼神亮起。“这确实是个好方法。” “那还不向画师描述一下你妹妹的长相,说清楚好让他动笔。”凤少本笑说。 “好!”她原本紧皱的眉头,立即舒展开了。 画师依照她的描述,再参考她与妹妹相似的脸型,画出一张余系芍的画像,神韵还真有八九分像。 “这就是你妹妹系芍?”凤少本瞧了瞧图像,点了头,暗赞姊妹俩都是美人胚子。“有了这个,就可以大量打印,找人到街上张贴发送。” 余芷芃喜形于色,心想这打印画像、请人发送张贴都要钱,若靠她一个人是绝对做不到的,但凤少本却肯这样出钱出力,她感激得主动握住他的手。“若真能找回系芍,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他瞧着被她握着的手,心里可乐着。“这话可是你说的,将来别不认账!” 觉得找到妹妹有望,她正满怀欢喜,没注意到他奸巧的笑容,猛点头道:“不会的,这个人情我一定还!”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越笑越像只诡计多端的狐狸。 这时,一匹快马疾驰而至,马蹄还未落稳,马背上的人就急着跳下马,奔进馆子,问过掌柜便直接冲进包厢。 凤少本一见来人,神情微变,急问:“是家里出事了吗?” “姑夫人怕是不行了!”那人连喘气的时间也不敢浪费,马上回答。 他脸色再变,二话不说甩袖要走,行至门边,想起什么,转头见余芷芃还杵着不知发生什么事,他脸一沉,拉着她,快步走出包厢。 “小东,将画像带着,快!”他仓促的吩咐。 小东立即卷起刚画好的画像,与娟儿一起快步跟上主子们。 “你听我说,我家里出了点事,没法亲自帮你找人了,但是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在离开下坡城之前,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尽管放心!”凤少本边走边对余芷芃说。 她不知他要安排什么,但见他神色凝重,也不好多问,只是任他拉着走,抱上马,两人同骑的朝某个方向狂奔,一刻钟后,她讶然发现他们下马的地方竟是下坡城的县衙,凤少本像是如入无人之境,脚步不停的直闯县府内堂。 衙内众多官兵见状,随即抄起兵刃要拦人,余芷芃也吓白了脸,赶忙拉住他。“你这是干什么?”这里可是一县之衙,随意闯入会出事的! “没办法,我没时间耗,这样最快。”凤少本这时全没了往日的轻浮散漫,表情非常正经严肃。 “要快什么呢?”她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哪来的大胆狂徒,是不要命的准备让本官砍头吗?”下坡城县令人未到,声先到,语气怒极。 “县令真要砍我的头吗?” 凤少本漫不经心的吻,此刻已经有好几把刀架在他与余芷芃的颈子上了。 “废话,你当这里是街头菜市吗?乱闯县衙自是死路一条——啊?!大将军?”县令一见到是他,吓得心脏差点没停止。“你……你们这群没长眼的兔崽子,竟敢拿刀向着大将军,还、还不快……快将刀子移开!”他惊恐的挥手大叫。 那群官兵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没人一动分毫。 县令急得直跳脚,连忙冲上去亲自夺下架在凤少本颈子上的那把刀,随即双膝跪地,“下官叩见凤大将军!” 原本怒目相向的官兵们这才大惊,纷纷弃械,跟着县令跪了一地。 余芷芃惊傻地瞧着这场面。大将军?身旁的男人是位——将军?!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凤少本,见他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的他,还真有几分威仪。 他走到吓了一身冷汗的县令面前,还未开口,县令就先急道:“属下们不知大将军驾临,多有得罪,请将军恕罪!”他正愁冒犯了这王朝最为权贵的将军,不知会不会因此丢了官。 “你不用紧张,不知者无罪,本将军有事交代,你只要办好,今天这事儿就不同你计较。”凤少本没时间多啰嗦,手向身后一扬,小东立即将画像送上,他将画像亲自交给县令。“拿着!” 县令惊慌的接过。“这是?” “我就不要废话了,上头画了一个人,姓余,名系芍,芳龄一十七,你拿这画像去打印,大街小巷的去发,直到找到画里的人为止。”他严声交代。 “原来是要下官找人啊,没问题,没问题!”县令立刻应允。 交代完,凤少本拉着余芷芃的手就要赶着离开,但走没两步又森冷的回首,平日的桃花眼也变得冷厉。“别给我偷懒,人若找到本将军有重赏,但倘若找人的事没彻底,回头有你好看!” 这话让县令立刻起了寒颤,唯唯诺诺称不敢,威吓过后,凤少本这才带着余芷芃火速走人。 待人都走了好一会儿,呆跪在地上的县令老半天才想起手中的画像,忙将画纸摊开来看个仔细。 是个女人,传言凤少本风流不羁,这会竟风流到他下坡城来找女人了? “死鬼,你敢去找女人,老娘就让你像这盆水一样,泼出去就别想再回来!” 一个醋火上身、大嗓门的妇人端了盆水,直接就往县令身上泼去,不只县令一身湿,连他手中的画纸也烂成纸糊。 县令双手捧着一摊纸糊,表情愕然,张着嘴,浑身颤抖,脑袋不住窜出凤少本临走前那张阴绝的脸……随即扑通倒地,看上去已经有必死的心理准备了。 三百里加急、五百里长征,这滋味余芷芃生平第一次体验。 离开下坡城后,凤少本骑马戴着她一路狂奔,小东因伤势尚未痊愈,在途经陵县时,小东被送进一处别致的别院里养伤,嘱咐他等伤势全好后再上路,原要娟儿留下陪伴小东的,但她坚持要跟着他们一道赶路,凤少本也就由她了。 离开前,余芷芃特意问了一下里头的人,才得知原来这里是军火富商、茶家的别院,主子鲜少留在此地,不过凤少本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临时丢个人住进来,竟也没人问上一句,还万分有礼的答应会照顾好小东。 安顿好小东,凤少本一刻不多留,立刻拉着余芷芃上马,离开了茶家别院,余芷芃所不知道的是,她的妹妹余系芍曾在这里干活,前些日子才被茶家少主给带走了。 凤少本载着她赶了足足三天两夜的路,才来到凤城。 之后,她被丢进一座美轮美奂的大宅里,大宅的建筑内外考究,像是有百年以上的历史,凤少本交代宅内侍女好好服侍她后便离去,这一走就是三天,至今还不见人影。 “我打听过了,这里名为凤城,就是凤氏家族的宗亲老宅,居住在这座城里的人,有一半姓凤,而凤氏在此地立足也有百年。”娟儿毕竟出身妓院,到了新环境成了包打听,非要将所在之处查个清楚才能安心。 “不说夫人可能不知道,凤氏代代为朝廷栋梁,出相入将的人数不少,本代的大将军即是您的丈夫凤少本,凤将军带兵至今从未吃过败仗,他的战绩是开朝以来最为辉煌的,皇帝待他如子,视如心腹,目前可说是皇帝跟前最炙手可热的第一号人物,难怪下坡城的县令一见到他,胆子便去了一半!”娟儿是明眼人,自然也瞧出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凤夫人。 “想不到,真想不到……”余芷芃听了娟儿的话,兀自呢喃。 那个眼神轻薄、瞧起来一副纨绔子弟模样的家伙,居然会是一个威武神勇的战神? 另外,凤氏家族她也听过,是拥护王朝最古老且非常有名的一个大族,也是百年来唯一未曾脱离过王朝权力核心的姓氏,而这名门的当家竟然就是凤少本? “娟儿也觉得意外,凤主子面容俊秀,笑容可掬,形象一点都不像个硬邦邦的将军。但是,夫人,凤主子虽是我的大恩人,但您也待我不薄,君羊耳卯社区有些事我还是提醒您一下的好,我听凤城里的人说,人称凤主子为桃花将军,顾名思义就是他生性风流,您目前虽然‘暂居’正妻,但实际上,这凤城里出了芳龄十五岁以下、三十五岁以上的女人外,几乎都与主子有染……” 余芷芃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关我什么事?”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她的心情却无端变得有点闷。 娟儿露出诧异的表情。“怎会没关系?您目前只是暂居,更可说是一时的凤夫人,将来若是有永久的凤夫人出现,那您——” “不管是暂居还是一时,我都是假的凤夫人,所以他的那些风流韵事我没兴趣知道,也没资格理会,等真正永久的凤夫人出现,你再警告她吧!” 娟儿呼吸为之一窒。真不明白人人抢着坐上的位置,主子为何不要? “凤氏家族可不是一般姓氏,更何况凤主子是目前的当家主子,那您就是当家主母,地位……别这样瞧我,我出身风尘,看多了送往迎来的事,也知机会来,当好好把握,错过了兴许再无出头天……没错,我私下向小东打听过,得知您其实另有男人,但那是活寡啊,跟守着一块神主牌位有什么两样,您不如——” “够了,不许再说了,更不许你诅咒我的夫婿!”余芷芃是真的发怒了。 察觉暂居似乎说得有点过火,也知该住嘴了,娟儿忙陪笑道:“对不住,是我大嘴巴,胡说八道了,您别恼!”她识趣的去给主子端杯苦茶消火,回头却见女主子正被一个丫头拉着跑出屋子。 这是要去哪啊?她也赶紧追上去,但是来不及赶上,女主子已教人推进一间大屋子里去了。 余芷芃站在布置得出奇雅致的屋里,不解这是谁的屋子,鼻间还不时闻到有股浓浓的药味,本想出去问个仔细,才转身就教人勾住了腰,她吓了跳,扭头一看,表情更显愕然。 眼前的人是半个月前海神清俊朗的凤少本,可此刻的他却脸颊凹陷,双眼布满血丝,以及满脸多日未曾修剪的胡碴。 他是几天几夜没阖眼,才变成这副德性的? “你怎么了?”她不住关心的问,压根忘了他的手还亲昵的挂在自己身上。 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有浓重的疲惫感。“只要这次你帮我,事后不论你要找妹妹或做任何事,我都保证尽一切力量帮你达成!” 余芷芃讶异他一开口就说这个。“你是要我帮什么忙?”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直接搂着她往内间走,脚步在一座精致的木雕床前停下。“姑姑,我媳妇来了。” 余芷芃瞧见床上躺着一名年过半百的妇人,脸上的病容让她瞧起来更显苍老,虽然如此,由她的轮廓脸型,依稀可以想见她年轻时或未生病前的美丽模样。 老妇人艰涩的睁开眼睛,她病到连眼白都浊黄,这让余芷芃想起在下坡城时,那人来通知说姑夫人不行了,指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位气若游丝的老妇人了。 缓缓转动着僵滞的眼珠,老妇人瞧向她。“你……就是芃儿?”声音轻浅得几不可闻。 她忐忑的瞧了身旁的凤少本一眼,见到他眼底的恳求,这才点头道:“是的,我是余芷芃。” 老妇人吃力的微笑。“你靠近点……让姑姑瞧瞧。” 余芷芃再度不安的瞧向身旁的男人,他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要她放心上前,于是她伸出手,握住老妇人的手。 老妇人细细瞧了瞧她后,显然非常满意。“小本终于找了个正经的姑娘了。” 她听了,脸不由得泛红,正想解释自己不是凤少本的妻子时,老妇人又说了。 “听小本说,你们是在下坡城相遇的,他对你一见钟情便娶了你……呵呵……我这个调皮的小本,竟然也会对女人一见钟情啊,可见你……定是个……特别的姑娘……”老妇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似乎用了不少元气,马上又疲累得阖上眼,轻匀气息。 余芷芃这会明白凤少本要她帮什么忙了。老妇人病危,又不放心他未娶,为了让老人家放心,这才要她假扮是他妻子。 其实瞧老人家病入膏肓的模样,不用他请托,她也肯帮忙的,怎好让将死的人心中留有遗憾呢? “姑姑,您若累了,就先休息,明天我让芃儿再来陪您说说话。”凤少本的语气非常轻柔,对她十分有孝心。 老妇人却不肯休息,艰难的再度睁开眼,神情已变为忧虑。“小本,要做咱们凤氏的主母不容易,你媳妇虽好,却是新妇,姑姑怕自己若撒手人寰了……她撑不起这个家……”因为极度忧心,她面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 “我会帮她的。”凤少本保证。 她的忧愁并未因为他的话而减少分毫。“你长年在外带兵,如何时时护着她?而她一个女人……娘家又无背景,我若是能多活个一两年……或许还能帮帮她,可惜……”老妇人说着,一滴遗憾的泪就这么滑落。 凤少本见了心痛。“姑姑,您担心太多了,难怪身子不能好转,等着好了,我保证在短时间内让芃儿顺利持家!”他沉声承诺。 老妇人这才徐徐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那好,你别让姑姑失望啊,更别让姑姑无脸见宗亲……” “谢谢你肯帮我。”凤少本一早即出现在餐桌前,与余芷芃一道用完早膳后,擦擦嘴,表情极为真诚的说。 他昨夜睡了觉,也梳洗过了,此时的他金冠束发,皓白长衫,显得神采奕奕。 “不客气,若能让一个老人家好好安心养病,我暂时说说谎也无妨。”她微笑以对。 昨日由姑夫人屋里回来后,经由包打听的娟儿对她解释了才知,那位姑夫人是凤少本的亲姑姑,他爹娘早逝,是姑姑将他拉拔长大,姑姑膝下无子,丈夫则在六年前过世,凤少本视姑姑为亲娘,待她极为孝顺,才会一听见她病危,立刻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你心地真是善良,难怪姑姑说你好。”他称赞。 “哪里,是你帮我不少忙,我欠你的人情也不少。”她脸色酡红的说。 他单凤眼带笑,色若春晓,只是,怎么隐约给人有点不大厚道的感觉?她微眯双眼睨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了。 “总之,我真的很感谢你,你对凤氏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记的!”他激动的握住她的手。 “呃……不客气。”她被他“泉涌以报”的热烈感激吓到,愣了一下。 “你能帮我真是太好了,来吧,咱们到前厅去。”他扶起她的身子要带她走。 “去前厅做什么?”她才刚问出口,他已经拖着她走了。 “得开始帮忙了。” “不是已经帮过了?”她没向姑夫人拆穿他的谎言不就是帮他了吗? 他只是点点头,脚步可没停,继续带她往前走。“这忙还没真正帮到边,你想想,对姑姑还说过什么话来着?” 余芷芃一愣,还没回想起什么,人已被他拉进前头的大厅内。 她懊恼极了,怎么自从遇见这个人之后,她就老是像陀螺一样,被拉过来、转过去的,总是最后一刻才知道发生什么事。 这会,一进到厅里,里头已经站满人,而且每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她,她不住往后退,但只移动了一步,就撞上一道肉墙。 “抬头挺胸。” 凤少本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动作看起来极为亲昵暧昧,瞧在众人眼中,只觉得这对新婚夫妇好恩爱。 她口水一咽。“他们是谁?”她嗫嚅的问。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而且审视她的目光多不怀善意,感受到诡异的气氛,她不禁自问,她是做了什么得罪这群人了吗?要不他们为何要这样看着她? “问得好,我正要帮你介绍,这些都是我凤氏的宗亲们,人数加加减减不多,刚好一百六十二个。” 她瞪大了眼睛。“一百六十二个。” “这还不是全部,有些移居到京城或其他地方去了,像我唯一的亲妹子小凤也不在,她云游四海,现在也不知落脚在何处。”他笑嘻嘻的说。 余芷芃听了只能点头。可是,这关她什么事?这显然是凤氏宗亲会,她一个外人出现在这做什么呢? “来,各位叔伯兄嫂弟妹们,这位就是我凤少本的娘子,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凤少本提高嗓音,扬声介绍她。 她一愕。他怎么公然在凤氏宗亲们面前说假话?“我不是——” 不过她才一开口,就马上被他捂住。“你答应帮忙的!”他小声提醒她。 眼珠子睁得大大的,她用力摇头。她没答应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 “想想你昨日到底怎么回姑姑话的?”她贵人多忘事,他只好再次提醒她。 老人家 病危,她婉言安慰,老人家说什么,她应什么……猛地,她忆起一些细节了—— “做当家主母很辛苦的,你怕吗?”姑夫人气息微弱的问。 “不怕!”她不假思索的回。 “那好好打理凤氏吧!” “我会的。” “就交给你了,要尽力。” “您放心,我会尽全力……” 想起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那都是为了安抚老人家的善意谎言啊,谁会当真? 随即她转头瞪向凤少本,瞧见他狐狸似的笑容。可恶,这家伙设计她?!她气极了,直接咬了他的掌心一口,他吃痛,连忙松开捂住她嘴的手。 众人见她咬人,全吃惊的瞪直了眼,再瞧瞧凤少本那一脸痛又不敢发怒的窝囊表情,在场所有人的表情更加愕然。 “各位,我不是这人的娘子,请大家不要误会,今日是你们的宗亲众会,我这外人就不打扰了!”再也不让这男人胡闹下去,她拂袖要走。 众人皆因为她的惊人之语而张大了嘴。 不是说要见新主母吗?怎么这个女人却说自己不是凤少本的娘子,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消息有误?! “娘子,别走嘛,我晓得你不屑见这群人,都怪我自作主张安排宗亲见你,但你别生气啊,咱们都回到凤城了,怎能不见见宗亲,这说不过去啊!”凤少本拉着她,不让她离开,说的话又满屋子的人抽气不止。 什么?!他们凤氏可是王朝最辉煌的一族,这位新妇难道是位公主不成,不然怎么敢端这么大的架子,不屑见他们?! 余芷芃怒瞪着凤少本。这家伙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不屑见他们,只是没必要,你不要拿我寻开心,再闹我翻脸了!”她严重警告,以为这样他就会收敛。 哪知他这个大将军、大男人,居然当众抱住她的腰。 “娘子,我错了,原谅我,你若不想担这个责,那、那不勉强,我随你一起离开凤氏便是,可是我……我不能没有你啊!”他夸张到连声音都哽咽了。 众人呆若木鸡。意思是他要抛弃宗亲吗?凤少本可是凤氏目前唯一的支柱,他若抛弃凤氏,宗亲们岂不没了在本朝呼风唤雨的能力?所有人当下惊出一身冷汗。 余芷芃傻眼。他说这是什么话?这凤大将军当真发疯了吗?!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她慌得推开他的脸,挣脱他的怀抱,脚一跺,火冒三丈的道:“你乱来!”不想再丢脸,也不敢再看众人的表情,转身就跑走了。 她这一跑,凤少本马上扫了众人一眼,这一眼让各怀心思的宗亲们起了一阵恶寒,随即一声令下,“关上大厅的门!” 砰的一声,大门被紧紧关上了。 半个时辰后,里头传出一声又一声悲痛的哀嚎哭泣声。 第四章 “女人,你要上哪去?” 夜半里,余芷芃拎着自己扁得可怜的小包袱,才刚跨出门槛,凤少本像是早料到她会走似的,已站在门前等人了。 她一见到他就拉下脸来。“你来了也好,正好向你说一声,我不方便再打扰了,这就要走。”本想默默离开的,既然被发现,索性大方说再见。 他也沉着脸。“要走也等跟我聊过再说。” “聊?”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聊”的? “先回屋子里吧!”他迳自往她住的那间屋里走去。 她愣了愣,实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还是暂时跟他走回屋子里。 他的脸色依然很阴沉,在屋里“随意”寻了位子坐下,可他哪里不坐,偏是暧昧的坐上她的床,要不是他脸色难看得可以,她会以为他又故意要耍她! 她原是想开口叫他别坐在那的,但是想想自己就要离开了,况且这屋子也是他的,他爱坐哪便坐哪,她管不着。 凤少本抿唇望着她抱在怀里的小包袱,表情很不满。这女人居然想不告而别? 她决定要走,还不是被他的胡言乱语给吓的,以为他只是私下再疯言疯语,对姑夫人的谎言也只是善意的,可今天早上实在太离谱,再这样下去,她会教这人害得“身败名裂”的! “你瞧瞧这人,你认识吗?”他一脸正色,从怀里抽出一幅画像递给她。 余芷芃瞧了画中的男子,方脸浓眉,眼神带着令人不舒服的狡黠。这人有点面熟…… 她蹙紧眉心。“这是谁?为何给我看?”不解他为何突然拿画像让她指认,这是要做什么? 他睨了她一眼。“这人原是朝廷密探,专司刺探敌国军情的人,但日前见利忘义,通敌叛国,他偷走皇上欲送给我朝埋伏在敌国内应的密函,此信曝光,咱们苦心安排在敌国的密探组织也会跟着瓦解,所以,我奉皇命必须找到这个人,并且追回密函,日前得到消息,此人暂时逃回原籍下坡城,躲在妓院里逍遥,我追缉过去,可惜依旧教他狡猾的逃了。”他惋惜的说。 她双眉不住挑高。“这人是下坡城的人?”他告诉她如此机密的事,目的是什么?她突然觉得很不安。 “对,这人是下坡城人,曾被征召去冈山修城,但因为人机敏,小有聪明,遂被秘密纳入朝廷的密探组织,而这人……姓秦……” 听到这,余芷芃异常震惊,猛地睁大眼,再次望向手中的画像。这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如今还是通敌叛国的卖国贼?! 她仔细一瞧,突然想起为什么会觉得他面熟了,因为她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初在狭巷打昏她的人,就是画中的男子…… 真没想到,打伤她的竟是她的丈夫! “事关国家安危,这人我必得擒拿到案!”他盯着震愕得说不出话的人儿。 由于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她觉得脑袋有点晕眩,连忙扶着桌边,好稳住身躯,脸色血色尽失。 “我原不打算告诉你的,不过既然我对你也有请求,这才决定对你坦承。”瞧着她霎时刷白的容颜,他的心一阵纠结,伸出手想碰她,却又硬生生的缩回,他若这么做,恐怕会适得其反,这女人大概会失措的推开他吧。 “你要缉拿的人是我的丈夫,又怎么期望我能帮你?”震惊好一会后,她涩然的开口。 “那男人是叛国贼,我虽不能放过他,但你若帮我完成姑姑的心愿,我可以保证留他全尸——” 闻言,她咚的一声滑坐到地上,惊恐的眼泪也跟着落下。 他见状,心头一紧。这女人连丈夫的面都未曾真正见过,便注定要成为寡妇,身为寡妇已会受到排挤,若又是叛国贼的遗孀,那就更难被世人接受了,况且不只她自己受累,就连她的娘家也会遭受牵连,一并下狱受审,难怪她不能接受。 “我问你,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身分,所以才开口要帮我找系芍,你其实——” “是的,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我原是想利用你的身分寻找机会引出那人,但是我发现,我已不希望你们相见,更不希望他晓得你在我身边!” 她的心房倏然激动怦跳,大概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她蓦然转过身去,一时间分不清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她脑袋一阵混乱,越慌,越举棋不定……到底该不该生气? 毕竟她是个有丈夫的女人,受男人如此表白,怎能不怒反而控制不住地……喜悦呢? 凤少本静静地凝视她轻颤的背影,不住地叹口气。这女人不傻,听出他的心意了,虽然她无法回应什么,但这样就够了,至少,她没有大骂他心机无耻。 “姑姑来日不多,我不想她走得遗憾,因此慎重的请求你,请你帮助我,而我也会依照承诺,努力保护你和你的家人,不受夫家牵连!” 得知丈夫的罪行后,余芷芃心绪纷乱,但与凤少本该谈的条件都说定了,瞧瞧外头星月无光,已是深夜,他却还舒适的横坐在她的床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实在很不妥。 她只要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这个……很抱歉,既然我决定留下来,你是不是也该回自己的屋里休息了?” 凤少本这时才悠哉的说:“不是我不回去,而是外头……啧啧,此时出去不方便。”见她答应留下,他一放心,又露出平日那滑舌的面目来。 这个将军在她面前当真一点形象也不顾。 “不方便?”她有时真教他气得想拧紧他的耳朵,要他正经点,但随即一想,也许她情愿面对他玩世不恭的模样,也好过他认真对她说,不想让她见到丈夫的理由…… “是啊!”他摇着头,假装一脸苦恼,接着干脆直接往床上一躺,屋里烛火闪耀,照得他俊脸星光点点,漂亮的桃花眼笑得阴险狡诈。 “外头出了什么事吗?”她马上往边门走去,正要拉开门探出头去瞧。 “你准备好了吗?”在她拉开门前,他已快步来到她身后。 “准备什么?”她边问边将门拉开。 “妖女,还不把解药交出来!” 一声大喊后,倏地,一支箭笔直的射向她,她还僵立在门边不知所措,眼看箭就要直接射进她的印堂时,一道力量将她往后一扯,随即她便被凤少本搂在怀中,接着门砰的一声,又重新关上了。 余芷芃惨白了脸,呆呆地回头瞧着那抱着自己,笑得暧昧诡异的男人,“妖女是喊我吗?”她傻愣愣地问。 他点点头,表情里多少有些同情的味道。 “为什么?”她惊惧又难以置信,依旧面无血色。 “这个……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原本被吓得四散的魂魄正逐渐归位,脑袋也渐渐清楚,心想自己应该由遭某人陷害。 他笑容里没有丝毫愧疚。“这……是这样的,我这群宗亲仗着凤氏光环,百年来嚣张已久,对于要当他们主母的人十分挑剔,除非是当朝公主,一般人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很难,所以,我只好耍了些手段让他们接受。” 她脸上罩了一层乌云,怒问:“什么手段?说我是妖女就是你的手段?!” 凤少本笑容和煦。“嗯,我还说你是用毒高手,为了逼我就范对我下毒,我是因为中了你的毒才会娶你,如果他们不服你,会害死我的!” “所以……他们就拿箭射我,要逼我交出解药?”她在心里愤恨的想,如果她真是用毒高手,她想现在就毒死他算了! “我知道这么做有点小人,但却很有效——” “什么有效?让他们杀了我吗?”她气极。就知道与这家伙合作,每次都充满“惊喜”,这次恐怕还得拿命来赔! “不会,他们只是情绪一时还不能平息,等冷静下来之后,就会接受这个事实,然后乖乖听你的话的。”他极力安慰。 “我要他们听我的话做什么?” “你忘啦?姑姑一直很担心你不能扛下凤氏主母大任。” “难道我成了妖女后就能?!” “起码他们对你有忌讳,不敢直接对你下手。” “这样还不算?”瞪着躺在地上差点射穿她脑袋的箭,她真不知要说什么了。 “放心,这会是唯一的一回,你知道的,人被逼急了,也会失去理智的。” “那我被逼急了怎么办?”她恼火的质问。 “你也可以对他们放箭。”他抿笑,也不知说真说假。 “你——” “我是说真的,凤氏这群人严格说起来不是善类,你既然决定留下,最好早点做好心理准备,拿出主母的派头,准备开战!” “你是厨子老刘是吧?听说在凤城二十余年了,这些年辛苦你了,到账房去支一……三……八两银,买几斤牛肉回去给你娘子补补身子吧!”正用膳的余芷芃对站在桌旁伺候的四旬中年男人道。 她原想说一两,但桌下的脚被某人踢了踢,她马上改口,还不够,便心一横,一口气给了八两。 老刘难以置信的抬起头,见坐在余芷芃身旁的大主子没吭声,只是不时的帮她夹菜进碗,他一时不安,也不敢贸然收下。 见他惶恐的样子,余芷芃立刻凑到凤少本耳朵边问:“送八两不可以吗?”莫不时给得太少了,大户人家要更大方点?但是她在绣坊工作时,一个月的薪饷也才十两银,她喊出八两时,总觉得心跳都要停了,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可以可以,谁说不可以。”凤少本笑笑咪咪地看着她点头。 老刘听主子这么说,马上恭敬的弯腰道谢,“奴才谢过夫人的奖赏!” 余芷芃这才露出了笑容,又瞧见站在一旁的奉膳女正对着老刘露出羡慕之色。“你是月香是吧?这鱼刺剔除得好,给,三、也就八两吧,拿去做件漂亮的衣裳!”她大方的继续撒银。 某人要她拿出派头,这样应该就很有派头了。 月香欣喜得忙低下身谢赏,这时总管老叶刚好走进饭厅,她认出来了,进城的第一天,小东就向她介绍过这些人,她立刻朝他展笑。“总管来得好,姑姑生病,凤少本又常年不在,这凤城你照料得好,去去去,就去支个五十两,回去盖间屋子给儿子娶亲用!” 她豪气的说完,却只见众人脸色微变,就连身旁的凤少本神情都怪怪的,她不免有些讶异。 “怎么……你没儿子吗?那当女儿的嫁妆也行。” 凤少本这才放下筷子,抹抹嘴,朝她踢踢脚,她低下首,瞧见他伸出手指在桌下比了比。 她会意,感情是给得太少,可是在下坡城,五十两就足以盖一间茅屋了。“那六——七——八——” “她慰劳总管辛苦,想给一百两干么瞧我,尽管给就是,你是凤氏的当家主母啊!”见她小气的德行,他好笑的说。 “什么?!一……”百两?她原本想大喊出声,但在他警告的眼神下,又吞了回去。 一百两?居然一开口就给一百两,这都超过她一年的工资了,看来凤少本不是疯了,就是当真家财万贯,这样也敢给? “多谢夫人大方赏赐!”老爷没料到才踏进饭厅,就有这等好事,立即谢恩。 “呵呵……对,就去账房支领吧,快去!”她的笑容僵硬,心里只想着那一百两,她真的好羡慕、好羡慕那些赶着去账房领赏的人,但不免又有点担心,“喂,这样赏下去你不会破产吗?”她靠近他问,着实为他的荷包心疼。 他也靠向她。“我的姑奶奶,这里是凤城,不是偏远的下坡城,在这光买一栋茅屋就得要八十两,我凤城的总管平日吃香喝辣的,哪瞧得上破茅屋,不给个一百两,买间砖屋,他还懒得领赏。” 一听,她忍不住“啊”了一声。难怪她刚才说出五十两买屋,众人就变了脸,这不是暗地里被讥草包了吗?她不禁红了脸。果然,要当大户人家的主子,凭她那点“见识”,还真上不了台面! 她羞窘的悄悄抹着汗,心想要当个称职的主母,还得再下点工夫了…… 正觉得挫折时,手教人握住了,她抬首,瞧见凤少本给她一个鼓励的灿笑,她心一暖,在心里安慰自己,别怕,不是有他帮衬着,一切会顺利的。 她又恢复了点信心,捧起碗,正准备继续吃饭。 “这是在用膳吗?咱们还正巧赶上了!”洪亮的嗓音由饭厅外传来。 余芷芃隔着帘子往外望,外头似乎来了一票人,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眼熟,好像是前几日她在宗亲会上短暂见过的几个亲戚。 这些人怎么又聚在一起找上门来了? 含在嘴里的那口饭顿时咽不下去,余芷芃硬是和着口水,用力一吞,才勉强自己不要吐出来。 “大伙儿来给少本的媳妇打招呼了。”十几个人就这么大剌剌地走了进来。 余芷芃注意到了,说话的这人当日在大厅上,坐的是主位的第一下首,想必这人在凤氏的辈分不低。 “二叔,各位若还未用膳就坐下来一起吃吧!”凤少本笑脸说话。 他口中的二叔凤常演,年约五十,一身藏色服,听到邀请后,不客气的坐下,其他人也不推迟,跟着落坐,本来只坐了两人的大圆桌,一下子全坐满了。 “你闺名芷芃是吧,既然嫁到凤家,咱们就亲点,喊你芃儿吧!”凤常演坐下后,连筷子都还没碰,就先亲切的示好。 余芷芃有些愕然,想起昨晚那一箭,以为这群人对她应该恨之入骨,想剥她的皮才是,怎么这会却直冲着她笑,不过笑容时真有几分恐怖,她只能戒慎的点头。 “随各长辈的意,我没意见。”说完,她忐忑不安的觑了眼凤少本一眼,用眼神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并没多说什么,只是笑得比二叔还热烈。 “甚好。”凤常演似很满意她的答覆。 “芃儿,我是表姨,这条丝绢是我亲自绣的,上头绣有凤氏族徽,送给你。” “我是十三堂叔,这玉环是我找人买的,你收着!” “我是表弟,这是我女人织的锦囊,说样式是现在最新的。” “我是六表姑——” 余芷芃瞧着面前一张张超乎想像的讨好脸庞,不禁愕然的思忖,这些人真的是昨晚要射死她的人吗? 她会不会又上了凤少本的当,这些人明明很亲切和蔼,为什么他却将他们形容得这么坏? 她不住望向他,神色充满浓浓的不解和不满。 凤少本虽然对着她一迳微笑,可瞧得出,笑里藏刀。 这是怎么,警告她要小心?小心谁?他还是这群人? “芃儿,昨晚吓到了吧?那是二婶家的六岁娃儿在玩弓,胡乱射一通,事后下人们清点少了一支箭,才猜想昨晚他在你院子玩,这孩子我已狠狠教训过了。”二叔十足歉意的说。 “原来是小娃玩弓啊?”余芷芃半信半疑。莫说那六岁娃儿射得准到差点正中她脑门,就说那力道,比一般大人还上劲,射中是要穿脑的,这…… “就是个皮孩子,你千万不要见怪,要不,我让人将娃儿领来,让你亲自教训一顿。”二叔说清说得非常有诚意。 “不必了,我没受伤,不必罚人!”她忙说,是有几分信了二叔的说词,突然觉得这群人不像凤少本所说的坏啊。 “芃儿,这今后,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你可别和咱们认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咱们这些旁支都会效力的。”九婶三十出头,亲热的握起她的手。“对了,我听说你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上什么行李,明天九婶带你到凤城逛逛,瞧有什么需要咱们顺道买齐。” “好……” 余芷芃都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手又教另一个人热情地强握过去。 “芃儿,我听下人们说,你与少本回府至今尚未同房过,这可不好啊,凤氏族人虽多,但少本这支才是本支,定要有后才行,你们夫妻是哪里有问题?需不需要二婶想办法替你们张罗张罗?” 这送洞房的事,旁人能够帮忙吗?余芷芃尴尬得脸都快要烧起来了。 “哟,瞧瞧,新妇脸皮薄,讲到闺房之事,这就脸红了。”二婶叫道。 “好了好了,别闹芃儿了,若吓跑了少本的媳妇,他可饶不了咱们!”不知是谁又插进话来。 各自把想说的话说完后,没两下就笑嘻嘻地全走光了,余芷芃这时缓缓地瞪向身旁吃完饭,正漱着口的家伙。 若这些人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只有他了! 不懂他对她危言耸听,编派这些是非做什么? “你这么说?”总要给个解释啊! 凤少本挑眉。“你等着吧!” “欸?” 一早睁眼,余芷芃就被迫忙碌起来,闲事堂弟私卖凤氏徒弟引起纠纷,官府要拿他,他跑来逼她帮忙解决;再来是九婶,硬拖着她上街买东西,结果向商家赊了一大笔钱,却全是买九婶的私人物品,害她还得伤着脑筋要怎么对凤少本提。 好不容易摆脱九婶逃回府,才坐定,与娟儿喝上一口茶,又有人到了! “二叔……”再看见凤常演出现,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微抖了。 “芃儿,怎么一张脸白得跟张纸一样,身体不舒服吗?这怎么成,幸亏二叔我今天带来了珍贵的参片,奉茶女哪去了,还不去煮水泡杯参茶来!”他由怀里掏出一包参片交给候在厅外的奉茶女。 奉茶女立刻捧着参片去沏了杯参茶来。 “多喝点这玩意,有助于让脸色恢复红润。”凤常演笑说。 余芷芃盯着面前的参茶,说不出为什么,迟迟不敢喝。 “喝啊,这可是我专程带来给你补身子用的。”他慈爱的催促。 他脸上明明带着笑,可她却觉得森森然,更不敢去碰那杯茶了,但在他期待目光的注视下,她不得不颤抖的端起参茶,送到嘴边,这时机灵的娟儿“不小心”脚绊了一下,跌倒她身上去,那杯参茶“自然”的摔倒地上了。 见水杯落地,余芷芃轻松不少,朝娟儿投了一抹感激的微笑。 “该死的奴才,你知道这参片有多贵吗?敢打翻我珍贵的参茶,来人啊,拖下去打板子!”凤常演大怒。 娟儿脸色一白,当真有些害怕了,余芷芃马上将人拉至自己身边,向凤常演赔罪道:“二叔,娟儿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她吧,她以后会注意的。” 他这才“哼”了一声。“罢了,瞧在你的面上,我就不罚这奴才了,下回做事再不谨慎,我可饶不了她!”他主人家的架式十足。 “是,娟儿知错,以后会小心的。”娟儿不想惹事,当下认错了事。 凤常演仍是不屑的哼个不停。 “少本不在,不知二叔上门有什么事吗?”余芷芃为了转移他对娟儿的怒气,赶紧硬着头皮问。 凤少本一早上京去了,说是过几天回来,不明白怎么他前脚才刚出门,这些亲戚们就一个接一个的来找麻烦。 听她主动问起,凤常演严厉的脸色一改,又笑吟吟起来。“我说芃儿啊,其实今日二叔来是有些事项提点你一下……咱们真人面前不说暗话,少本将你们之间的事都告诉我了,听说你十分中意少本,对他死缠烂……呃,对他一迳爱慕,最后为得到他的人,还下药毒他,为求解药他才娶你。” “凤主子说夫人对他死缠烂打,一迳爱慕追求,最后还下药?”娟儿掩嘴笑个不停。凤主子竟连这种反话都讲得出口? 偷偷瞧向女主子,果然见她面容暗紫,想必遭此诋毁是气炸了! “夫人,你真的对凤主子下药了?”娟儿当玩笑的问。 余芷芃表情不大好看,像是被迫不得不承认的道:“是的。” 娟儿差点笑不出来了。真的假的?会对人下药的应该是凤主子自己把?主子为什么要替凤主子担下这个谎呢? “我是下了药,还请二叔见谅。”余芷芃朝凤常演沉声说。既然她与凤少本有条件交换,她就不能扯他的后腿。 “哪需要见谅什么,二叔是支持你的,少本自幼没了爹娘,一直是由他姑姑扶养,他姑姑在他爹娘相继过世后,便负起打理凤氏本支的重责大任,所以难免疏于对少本的教导,导致他男女关系复杂,始终不能定下来娶一房正经的媳妇,你这毒下得好,让他绝了玩心,从此对你死心塌地,二叔见了反而欢喜,只恨没人能早点对他这么做!” 她听了讶然。他居然赞成她毒他的侄子?! “呃……多谢二叔开明,没责怪我的莽撞……我很感激。”除了这么说,她真不知怎么接口比较恰当。 凤常演笑得极为体谅。“感激什么,做对的事,身为长辈就该支持……不过,话说回来,”他语音稍顿,刻意瞅了她一眼后才又继续道:“少本毕竟是你丈夫,如今你们都已结为连理了,这解药……”很明显是来索讨的。 余芷芃有些感动,原来二叔是真正关心凤少本身体的人,这是为凤少本来讨解药的。“解药我保存着,过几天就会让他服下。”希望这么说能让长辈放心。 哪知凤常演双眼一瞪,突然大吼,“不可,这药别让他服下!” 她吓了一跳。“别让他服下?”他不是希望为侄子解毒才走这一趟的吗? “呃……我的意思是,少本风流,你还是等确定他对你是一心一意后,再让他服下,对你比较有保障!”明白自己方才表现得太激动,这会忙将话转得圆滑。 她感激的颔首,难得这位长辈厚道,肯如此维护她。“我明白了,这解药我不会轻易给他的,至少等他真正收拾心性后才给。” “是是是,就是这意思!”他猛点头,接着望向她,有着皱纹的老脸表情异常热切。“芃儿,二叔是想,你不如把解药交给我保管,省得教那小子花言巧语骗了去,二叔不放心,怕你会吃亏!” 想不到二叔思考得这么周到,她很难不感动。“二叔,不用费心了,这药我自己保管就成。”没有的东西,如果被骗?她只能满怀歉意对凤常演瞎说一通,实在可惜了二叔对她的一片好意。 凤常演一听,表情出现一丝急躁。“那小子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你就听话把药交给我吧!” “不用了——” “你怎么就说不通呢?你把解药给我,让我来牵制他,也省得你们夫妻俩为此反目,你说是不是?”他急切的说。 由他来牵制凤少本?突地,余芷芃心头雪亮了起来,声音也冷淡了几分,“不会的,凤少本对我已有真情意,他告诉我,早已不在意我下毒的事。” 说来说去,原以为的好长辈,才是真正的小人,竟打算骗她的解药去对付凤少本。 唉,原先她以为自家的父兄自私自利,可来到凤城后,才知“人外有人”,相比之下,她家的那两个实在不算什么。 凤常演苦口婆心骗不来,登时翻脸了。“男人的话能信吗?二叔是为你好,你可不要不知好歹,还是快将东西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动用家法!”他撂下狠话,自信以长辈之尊,定能压得住这瞧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 “家法?”她心惊。 “没错,虽说你是本支主母,但毕竟我是旁支中辈分最高的人,你若犯事,我也有权责罚!” “犯事?我家主子犯了什么事?”一旁的娟儿忍不住问。 “她以毒胁迫丈夫,这还不是最毒妇人心的写照吗?光这条罪我就能以家法治她!” “旁支二老爷,您这么说就不对了,这事充其量也只能称为他们夫妻间的‘闺房之药’,您身为长辈过问这个实在不妥吧,不过您若真的不满,还是得等我家男主子回来让他拿主意,看是让他办我家女主子,还是让他将解药交由您保管,让您帮着我家女主子牵制他!”娟儿嘲讽的说。 凤常演立刻涨红了脸。“你!” “二叔,娟儿说得对,这事就等少本回来再说,您先回去吧!”余芷芃也板起脸来。 他神情恨恨。这事怎能等少本回来拿主意,这么一来,他还有什么机会由她身上逼出对付侄子的解药! 凤常演不由得眯起老眼,盘算了半天。她一时间是不可能交出他要的东西了,幸亏少本不会那么快回来,他还有一些时间可以逼人! “今日我话到此,你好好想想,二叔用心良苦,图的也是你们夫妻能和乐,倘若明天你还是不交出来的话,二叔我只好替代少本亲自搜你的屋子了!”撂完话,他甩袖走人。 待人走后,娟儿与余芷芃相视一眼。今天是个灾难,但显然地,明天将会更难过! 第五章 “主子,您这趟去京城交代整修府邸,事后咱们直接回凤城就好,您又何必再专程进宫去?”在回凤城的途中,小东忍不住好奇的问。他的腿伤已经痊愈,由陵县赶回凤城后,马上又与主子奔波上京。 真不晓得主子为何特地进宫找麻烦,还得罪了公主,这不是自找最受吗? “既然都进京了,把事一并解决也没什么不好的,顺道嘛!”凤少本若无其事的回答,完全瞧不出才刚经历过一场被后宫女人围攻的大战。 “顺道?说得可真轻松!主子,皇上得知后应该对您很不谅解吧?” 主子亲自进宫向三公主表明无意当驸马,立刻遭到后宫娘娘们的轮番威逼,三公主更是哭闹到皇上那去,皇上还因此将主子召去密谈了一会,最后更青着脸要主子立即滚出宫。 主子向来是皇上的宠臣,所有娘娘眼中的乘龙快婿,更是公主们争相倾心的对象,尤其那三公主早就对外放话,定要主子做她的驸马,而皇上的态度好像也真有此意。 他本以为主子应该不会拒绝,毕竟大家都认定他家这位将军不管家世与才能,都与公主相当匹配,哪知这回主子进宫,竟是大剌剌的说不,这下不伤透三公主的心才怪! “我已经向皇上解释过了,我心有所属,所以谢绝三公主厚爱。”凤少本神色自若。 “什么?您真这样对皇上说?!”小东傻眼。“皇上怎么没砍您脑袋?” “差一点点。” 闻言脸都绿了。“那您怎还能如此悠哉?” “没办法,我已经成亲了,不然还能怎样?” 他一双眼瞪得老大。“您连这话也敢对皇上乱讲,这是欺君啊!”欺骗皇上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他老人家真恼了,主子的项上人头可就真的不保了。 “哪是欺君,全凤城的人都知道我娶亲了不是吗?”凤少本嘻皮笑脸。 小东成哑巴了。完了完了,才离开几天,没有盯牢主子,主子就玩真的啦!看来情况非常严重了…… “主子,人家可是有夫之……”他这“妇”字在主子的冷视中自动吞回肚里。“呃……不说这个了,茶少主之前送来消息,说那群军火贩子到了咱们冈山,兄弟们已听从您的指示,尽了地主之谊,替茶少主为他们‘接风’,正招待得他们抱头鼠窜!”既然“忠言逆耳”,主子不爱听,小东只得先放下棘手的问题,改禀报正事。 “嗯,干得好,那姓秦的可有新消息?”凤少本再问,眉目变得阴狠。 “自从咱们在下坡城将人追丢后,到目前为止,都还查不到他的去处。” “显然他打算彻底的避人耳目了!” 小东瞧着主子森冷的模样,身子有点打颤。“这也难,咱们总会将这只阴险的老鼠揪出来的,只是主子,若是找到人,您打算怎么办?”又回到老问题了。 “当然是立即砍了他的头!”他毫不犹豫的说。 小东用力缩起脖子,好像那一刀砍的是他,咽下口水。“这家伙尽管本来就该死,但毕竟是人家的丈夫……成为心上人的杀父仇人……好吗?” 没想到主子抢起女人来也这么心狠手辣! 凤少本妒恨的目光像箭一样射向他。“怎么不好?他娶了人家,却没尽过一天丈夫的责任,还连累人家一家老小,我杀了他,算是为那女人寻得解脱!”越说,火气也跟着上来了。 “主子,不管如何,她还是对方名正言顺娶进门的娘子啊!”无论如何他都得大着胆子提醒一下这个一再被主子自动忽视的事实。 凤将军大有相见恨晚的懊恼。“废话少说,等逮到这家伙后,我自有打算。”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说。 小东瞧主子饮恨的模样,多少有些不忍。 向来不用主动出马就能大享天下美人恩的主子,怎能想像他也会有为情所伤的一天,可惜动情的对象偏偏是个有丈夫的女人,这会不会是主子“阅女无数”的报应啊? 唉,爱不对人,月缺花残,难怪悲惨,但他相信,自家主子很快就能恢复笑颜的,因为主子是谁啊,他可是当朝的桃花将军、凤氏最风流的情种呐! 他估计这次的小挫折,主子难过的情绪不会持续太久,等姑夫人身子好些,即可送那女人走,只要一阵子不见她,主子想必很快就能走出情伤的。 小东摇着头,暗忖真是估算错误,主子疗伤的时间根本用不了那么久,瞧,才刚踏进家门,在通往书房的小廊上—— “小喜儿,一段时间未见,你的模样就跟你的名字一样,越发讨喜了,瞧你这嘴儿红得跟颗喜气的樱桃一样,直想让人咬下去!”天未亮即奔波回府,凤少本身上穿的白缎绣服还发着皱,还来不及换上整洁的衣物,就先拦住府里的小丫头,一双桃花眼正紧瞅着人家小姑娘不放。 “嘻嘻……主子真爱说笑,小喜儿的嘴是樱桃,可我也听您说过霜冬姊姊的唇像红烛,又热又刺激,这会不知是喜气的樱桃好,还是会灼人的辣红烛对您的味呢?”小喜儿掩面笑着,说这话时也不脸红,像是经常与主子这样打情骂俏。 他摇着绘花扇子,朝小丫头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笑。“这还用问吗?我眼前站着的就只有你小喜儿一个,那灼人的唇可是会烫伤人的!” 小喜儿笑得更娇俏了。“是吗?” “当然是,我的小喜儿眉角带俏,腮若粉桃,让人瞧了心花怒放,这脸蛋儿配上你的樱桃小嘴,实在美得教人叹为观止——” 凤少本的话说得正顺溜,一抬眉却看见了某个人,猛地,所有肉麻话全卡在喉间,勾人的邪魅表情一时间却还来不及撤,直接冻结,模样十分滑稽,小东见了,差点喷笑出声。 “娘子,你什么时候到的?”凤少本摸了摸脸,总算恢复镇定。 “刚到。”余芷芃幽冷的瞅着他,表情也不怎么和善。 他举起手里的折扇,尴尬的猛搧。“那方才可有听见……” “你调戏姑娘!”她直接指控。 他立即露出被人冤枉的可怜表情。“没,哪是调戏,那是——”瞧了身旁小喜儿那娇羞的红脸,他嘴里像塞了东西,事实胜于雄辩,他百口莫辩。 “小喜儿,你还不快走!” 小东赶紧上前为主子解围,催促她离开,小喜儿原本还舍不得走,边走边回头的,眼波无限暧昧,可当眼角瞥到余芷芃,立即像见了鬼似的,不敢再留恋,脚底抹油溜了。 凤少本压根不敢朝小喜儿那望上一眼,用扇子半遮脸,心虚得眼珠乱转一通,瞄见余芷芃脸色仍然很紧绷,他璀璨的眼波再闪了闪,心情忽地舒爽起来。 嗳,莫非她是在吃醋?呵呵…… “你可别误会我与她有什么,我与其他人都这么相处的,很自然很自然。”他说。 “真那么自然?”她嘴唇不自觉的嘟起。 “是啊……”他黑眸闪烁,尤其见到那嘟起的红唇,心头莫名一阵搔痒,什么樱桃小嘴,什么灼热红唇,哪有她嫣红微嘟的嘴唇勾人,他偷偷吞了口口水。 “难怪我听说全城的女人都跟你有染!”这话像是责备又仿佛是在嫉妒。 “谁在那胡说,哪有这么夸张!”他嘴上喊冤,心头可是喜孜孜的,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打听过他的事啊! “那是怎样?”她抿唇问,口气活像在质问自己的男人。 “染没有,就……就说说笑笑罢了。” “跟全城的女人都说说笑笑?就跟刚才一样,专与她们谈论樱桃小嘴与灼唇的话题?” 他潘安似的脸庞顿时涨成石榴红心。“呵呵、呵呵……”无从狡辩的男人,只能尴尬、无耻的讪笑。 “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怎么领兵打仗?我真怀疑他们说你是将军是骗人的!”要不是亲眼见到那日下坡城的县令当场对他下跪,她真的很难相信,赫赫威名的大将军会是他这副德行。“我已能理解姑夫人病重却不能安心养病的原因了,那是因为你太不庄重,我留下来充当凤夫人,也得要你配合,如果你四处拈花惹草,要别人有多尊重我也是空话!”她正色对他说。 “教训得极是……”他汗颜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虚心受教。 数落完人后,余芷芃转身离开,凤少本刻意跟上她的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如果我改掉与女人‘自然说笑’的习惯,你会对我印象好些吗?” 她斜睨他一眼。说实在的,这家伙是她见过最奸猾邪气的男人了,举止轻浮,完全没有将军该有的威重,但他却有一对教人打从心里喜欢的眼神,这家伙,真是教人又爱又恨! “我对你的印象如何一点都不重要,你无须在意。”她故意泼他冷水,对他随便与女人“自然说笑”的行径,心底冒酸味,嘴上自然冷淡。 “没良心!”他低骂。 “我怎么没良心了?”她听见了,停下脚步怒瞪向他。 “人家……”他支吾起来。很想大声说人家就是在意嘛,可她偏没放在心上,这不是没良心是什么? 但这话说出来,八成又会将人吓跑,所以他还是闭上嘴的好! 余芷芃见他像是无限委屈又欲言又止的模样,绷紧的脸竟忍不住噗哧笑出来。 “你这人很奇怪,怎么就像个大男孩,说话一点都不干脆!” “我不干脆?”凤少本有一点恼了。他是遇到她才干脆不起来的好吗?! 她若不是已经嫁人,他老早就干脆的下手,占为己有了,哼! “你若干脆,说话就不会吞吞吐吐的了!”她一时不察,傻傻地捅了马蜂窝。 果然激得野蜂出窝了。“好吧,那我就干脆点,直接把你变成真正的凤夫人好了,省得百般受你污辱!”说完,他一把搂住她的腰,一双桃花眼凝视着她,只要是女人,没有不立刻溺死在那两道迷人的流光里的。 她一阵心慌意乱,急着推开他,但可想而知,这男人一旦抱上了,要他松开可得付出点代价,他猝不及防地将自己炽热的唇贴向她,然后静止不动,与她狠狠相望。 她全身僵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愕地要推开他,但他的大掌往她的后脑勺一扣,将她更往自己贴近,他的气息霸占了她所有感官,她的呼吸瞬间变得紊乱,无论她怎么挣扎,他强壮结实的身躯仍牢牢压制着她,她动也不能动,只能犹如狼牙下的羔羊,等待他一口将她吞下。 “做我的凤夫人吧……”他边吻、便细声说。 余芷芃一愕,居然教他的蜜语搅得六神无主,完全忘了该生气。 他滚烫的舌在这一刻霸道的侵入她的口中,霎时,她神智全飞,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 凤少本侵入后,自己也骤然愣住,想起她的身分,不禁满腔懊恼。这算不算是淫人妻子? 蓦地,他强烈厌恶起自己的行径,愤怒狂躁地将嘴角抽离。真是无耻啊,原来自己真是个无耻之徒! 突然被推开的余芷芃重心不稳,差点就要向后倒去,他见状,及时将人捞住,重新搂回怀里。 “对不起……”他闷声道,眼底有种恨恨的光芒。当真窝囊透了,他这辈子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瞧不起自己! “夫人,来了,人来了!”娟儿这时一脸忧急地匆忙出现,乍见两人居然抱在一起,立即转为惊喜。“凤主子您可回来了,有救了,有救了!” “谁有救了?”凤少本明知故问,百般不舍的放开怀里的女人,十足怨叹自己为什么不能名正言顺的抱着她,抱到满足为止。 见着她站稳身子后,仍旧满脸绯红,迷人至极,他更加哀怨的苦叹了。 “当然是夫人有救了,您都不知道这些天发生的事——” “行了行了,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他不耐烦的打断娟儿的话。 “你晓得最近家里所发生的事?”余芷芃吃惊的望向他,但视线在触及他的唇时,身子下意识地微微瑟缩发热。 不禁懊恼自己方才教人轻薄了去,更怒自己居然也没有反抗,而是臣服…… 难道忘了自己已为人妻了吗?如此厚颜无耻的接受男人的拥抱与亲吻,她贝齿用力咬紧下唇,竟是欢喜得有罪恶感! “我家将军料事如神,有什么事不清楚的!”小东拉走小喜儿后又折回,不晓得两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娟儿的话,便很得意的搭腔。 “你明知会如此,怎么还是放下我出门去?”余芷芃暂且按下被强吻的纷乱情绪,先不满的质问。 “不出门怎么引蛇出洞?”凤少本说,瞧着她的双眼仍是灼灼发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被他瞧得心慌,连忙撇过头。若不是有其他人在,她会跟他算清刚才的帐!这会,她突然很庆幸他吻她时四下无人,否则,她可能得赏给自己一条白绫。 “主子是要让您过过当凤氏主母的瘾!”小东代为回答。 “夫人这几天教凤氏那群亲戚搞得头都疼了,哪能过瘾?”娟儿不平的道。 “没错,这会前厅又来了人,凤少本,既然你回来了就自己去处理。我可不管了!”余芷芃挥手不理了。 “那可不行!唉,姑姑得知这几天发生的事后,担忧地夜里反侧难眠,今晨又急召了大夫看诊,我就是听见这个消息,才会天未亮就快马赶回来。” “啊?!”听见姑夫人病情加重,她惊讶得小脸马上沉凝下来。 “所以啊,你得振作,自己想办法镇住那些人,向姑姑证明你可以的,倘若做不到……万一……姑姑就此去了,也不会放心瞑目的……”凤少本神情黯然。 她觉得好内疚,因为她的无能,又害老人家忧心危急,这都是她的错,答应过的事就该做到,更何况是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承诺!袖里的手握紧了。“娟儿,前厅里来的是谁?” “是堂少爷与九夫人。”娟儿马上说。 “两个一道来了,那好,就一并解决!”她磨刀霍霍,神情有了少见的杀气。 “您真要去会他们?不是决定要继续躲到姑夫人那去避难的吗?”主子为了这些事烦得无法入睡,绞尽脑汁才想出这暂时脱困的方法,怎么主子现下改变主意,愿意去赴死了? “不了,姑夫人都知道了,我若又躲到她那去,岂不让她更觉得我没用。走,咱们现在就上厅去见人!”余芷芃勇气十足的说。 “是。”娟儿听主子这么吩咐,转身即往前厅去,先走了两步,却不见主子跟上来,回身瞧怎么回事,之间主子一只手紧攥着某人的衣袍,双脚移动速度可比蜗牛爬行。 “夫人?” “就来了。” “能快点吗?” “能……” “再快点呢?” “呃……好。”余芷芃如老牛拉车,某人的衣袍都快被拉破了。 凤少本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好了,别拉了,我跟你一道去就是。” 他抓下紧揪着他衣袍的小手,牢牢握在手中,牵着她,一道往大厅去。 “听我说,你是凤氏当家主母,背后的靠山是位大将军,所以不用怕得罪人,大不了我将这些人送到漠北去吞沙子。”他边走边说。 “喔……” “喔什么喔,尽管拿出将军夫人的气势,一鼓作气将他们全踩在脚底下!” “他们可是你的亲人耶!” “你可是我的娘子呐!” “嗯嗯……” 厅上的一男一女正等得不耐烦,男的要余芷芃帮忙解决卖地官司,女的要绑她继续去撒钱,瞧她一出现,马上站起来打算强拉人走,但两人在看见随后现身的凤少本后,立即像是老鼠见了猫,惊惧的同时低喊出声—— “你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才几天呐! “事情办完后,心里惦念着娇妻,就赶回来了。”凤少本甜腻的睇着身旁的女人。 余芷芃的双颊又再次染上酡红,明知他说的是假话,可是心头就是忍不住怦怦乱跳,还让她想起他在小廊上对她做的事,既恼也羞,总之情绪五味杂陈。 “既然堂兄回来了,那咱们……其实也没什么事,这就、就先回去了。” 两人没戏唱,贼眼一溜,急着走人。 余芷芃见状。这两人一见凤少本就闪,摆明是欺善怕恶。“回来!” 原本已走到门边的两个人,听到这声喝令,你看我,我看你,彼此对看了半天,才齐齐回头。 “你叫咱们吗?”九婶主动问向她。 “嗯,两人都给我回来吧!”余芷芃拿出当家主母的威仪说话。 两人被吓得乖乖走回她跟前,暗忖,这女人是有什么不对劲?怎么与凤少本不在时,似乎不太一样,那眼神变得会让人忌讳了。 “嫂子有事吩咐?”堂弟眼神带着审视。 “你盗卖田地,我不可能到官府帮你说情,这事你自己解决,若解决不了,我同意将地卖给人家,但是所得的钱,你得给我缴回来,否则我让县府用侵占与盗卖罪名将你收押,送你到大牢好好反省反省!” “什么?你真要人将我抓去关?这可是有失凤氏的颜面,你身为主母不仅不掩盖,还要主动掀丑,你疯了不成?”堂弟瞪眼嚷她有病。 她端起一抹高傲的淡漠。“你不过姓凤,关凤家本支什么事?丢脸的是你,又不是我!” 堂弟又窘又气地张大嘴,“你……你竟说出这种话?咱们可是宗亲啊,堂兄,瞧瞧你娶的是什么女人,居然不把宗亲放在眼里!”他转而向凤少本告状,心想着女人待宗亲这么铁面,堂兄应该也看不下去。 就见凤少本神情无奈。“凤氏的事向来由姑姑打理,我从不管这些杂事的,如今姑姑身子不行了,我的娘子理所当然要代替她主持一切家务,这些事就由娘子拿主意吧!”他一副难以插手的样子。 堂弟这下真的无言了。“那、那……难道你真要见我去死?我可是你的亲堂弟啊!”他打算用亲情攻势。 “那又如何?如今是我当家,以前姑姑如何庇护你们我不知道,但现在,你最好照我的话去办,否则、否则——”余芷芃气势稍弱下来,悄悄瞧向凤少本,他眸光一闪,轻咳了两声, 这意思她明白,立刻自信大增,轻吸了一口气,对着堂弟重新开口道:“否则我将你逐出宗亲谱!” 逐出宗亲谱?这是多严重的事啊,堂弟这下真的慌了,却见凤少本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仿佛充耳未闻,一脸平静。是当真不管事了? 这位堂兄长年不在,大伙出事总由姑夫人担着,可那老太婆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家的这几年,收拾得他们不敢作怪,现在老太婆病倒了,他们本以为可以任意而为,怎知堂兄带回来的女人也不是软泥,就连堂兄的生死都捏在手上,他是白痴了才会以为这女人好欺负,这下…… “我明白了,这就马上去处理……若真解决不了,会将卖地的钱缴出来的。”钱他早就全输给赌场了,到时他可能得卖了现在的屋子筹钱了,呜呜……真是得不偿失啊! 堂弟说完便哭丧着脸回去了,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九婶,不住心惊胆跳。这小子那么惨,那她…… “芃儿,我瞧你今日是没空上街了,改日再陪你把,我这就先回去了。”她边说,边往门边移动。 “九婶,你说错了吧,是我陪你才对,毕竟买的都是你的东西不是吗?”余芷芃冷声道。 九婶脚步一顿,精致粉妆下的脸庞,难堪得隐隐抽动。 “买东西的帐我要人算出来了,共两百零六两,这其中我只买了一只尾戒以及一小块碎布,共四两九分钱,其余的两百零一两一分钱你得自付,这几天就会有人来收款了,你准备准备,可别赊人家的帐,有损凤氏的颜面。” “天啊,两百多两,我的钱都教姑夫人给锁死了,哪来的钱付?”九婶惊慌大喊。 “没钱付你敢买?”余芷芃故作惊讶。 “那是因为……”九婶不禁哑然。怎好说是要敲她、榨她呢? “若真付不出钱就把东西给退了,我凤氏没多余的钱付你这笔私人的开销!” “退回去?” “舍不得?” “是舍不得……”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就这么没了当然心痛,况且,东西退了,她脸皮也丢了,以后哪还有脸面对那些店家。 她忍不住求助地望向凤少本,见他露出同情的表情,却无任何表示,不由得想起刚才惨淡离去的 人,这才将嘴巴闭上,没敢向他开口求饶了。 余芷芃冷冷睨人。“那就在每个月拨给你们那一房的家用里,分六期扣吧!” 九婶一听,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凤氏的每房都有一笔持家家用,每个人也都有一份私人月银,她个人的月银因为花费无度,一年前就被姑夫人给撤了,她这房只剩家用可以支使,用来应付一家老小,如今若连这笔钱也没了,她这一房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当下连忙颤抖着嘴道:“我这就去退货……”她惨白着脸逃离凤家大厅。 见麻烦全解决了,余芷芃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畅快的吐了一口气。 “这不是做得很好吗?我就晓得你一定成!”凤少本大赞。 她笑得虚弱,本就不是强势的人,她也很讶异自己能这么有魄力的办人,可,她真的做到了,不负期待呢! 她呵呵笑着,不过,连几日来的紧绷突然放松下来,她顿时觉得好困,眼皮也好重,好想睡觉…… 她笑着笑着,阖上眼的前一刻,只感觉有人慌张的抱住自己,然后她便安心的睡去了。 第六章 不知睡了几个时辰,余芷芃才悠悠转醒,眼睛还懵懵睁不开,决定再温吞一会儿。 她实在太累了,为了应付凤氏一群惹是生非的亲戚,她烦得几夜未眠,今早打发走部分麻烦后,她总算能够补眠了。 也许是因为凤少本回来了,这一觉睡得特别安心。 她嘴角含笑,记起昏睡前好像听见那男人称赞她将事情办得好,笑容不自觉越扩越大,终于,她觉得自己比较有精神了。 轻轻地睁开眼,感受到阳光射入屋里,表示她其实没有睡太久,现在应该才过午时没多久吧? 她睡在床的内侧,很自然要翻身下床,怎知身子一动,竟直接趴到一具男性的胸膛上,她立刻惊声尖叫,“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睡梦中的男人立刻被惊醒。 “你、你怎么也在睡?”她杏眼圆睁,指着凤少本惊问。 “我几乎一晚没睡的赶路回来,也困啊,怎不能睡了?”发现没事,只是女人乱嚷嚷,他又瘫回床上,睡眼惺忪。 “我不是问你这、这个……我是问你为、为什么会睡在我的床上?!”她吓得都口吃了。 凤少本抱着被子,还是一脸疲倦。早知这个女人这么快就醒来,让他毫无补眠的时间,他就不该贪看她的睡容,痴望到半个时辰才阖眼。“咱们是夫妻,当然得同床,这有什么不对?”他慵懒的打着呵欠,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又不是真夫妻,先前我们不也各自睡!”震惊过后,得知又被占便宜,她气得咬牙。 “就是因为先前咱们分房睡,才会有人不信咱们恩爱,告到姑姑那里去,惹得病弱的姑姑找我去问了半天。”他无奈的说,模样情非得已。 “那也不能与我同床,这不是毁我清白?!”她气得不顾矜持,直接伸腿踹去。 没有料到她会来上这一腿,他一时没有防备,被踹个正着,直接摔下床,虽然不怎么痛,但也够他错愕的。“你踹我?” “对,我就踹你!” “没有女人踹过我,更何况是想踹我下床!”他自尊心大受打击,真是奇耻大辱! “踹你下床算什么,倘若可以,我还想将你踹进粪坑!”她真的气急了,又加上忆起先前被强吻的事,新仇加上旧恨,怨气一次爆发。 “你、你——泼妇!”明明生得娇滴滴的,竟这么悍,他算是吓到了。 “泼妇?!” “没错,你是泼妇!”他由地上爬起,火大的再说一次。 他凤少本风流无双,曾几何时被这般羞辱对待过,恼啊! “凤少本!” “余芷芃!”他横眉竖眼的扑回床上去,以身形的优势轻易就将她压在身下。 当两人的身躯这么紧密一贴,彼此都愣了一下。 “你、你欺负我一个女人家,算、算什么将军!”他的气息太靠近,两人姿势太暧昧,她随即面红耳赤,撇过头去,完全没有勇气与他对望。 瞧她粉颊嫣红,他突觉口干舌燥,心情澎湃起来。“将军也是人,难道不能爱慕人?”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她倏然一惊,转回头,难以置信地瞠大眼望着他。这是示爱吗?他竟对她…… 说出不该说的话,他自己也很错愕,他就这么喜欢她?喜欢到不顾她已嫁人,硬要纠缠人家?心口都不受控制,他沮丧挫折的握紧双拳。 余芷芃还僵在他怀里,眼眶莫名的酸涩。她是嫁了人,可是对于自己的丈夫,她一点感觉也没用,甚至还没丈夫所伤,反而是眼前这男人,在她困难绝望时,总伴在她身边,虽时常与她斗嘴,却给她最完整的庇护。 其实,两人自从相遇以来,不管是她帮他也好,或者是他对她伸出援手也罢,彼此之间的牵扯越来越深,大多数的时候,她几乎忘记自己是秦夫人,还真有错觉,以为她是凤夫人。 甚至,在他身边,她越来越有归属感,那种漂泊在外,茫然无依的感觉逐渐离她远去。 为此,当她偶尔“清醒”时,她会狠狠告诫自己要自重,绝对不可做出有辱妇德之事,可是,当凤少本不顾世俗的说出爱慕她的话后,她除了震撼,那股被压抑住的悸动,更已迅速穿透她的心脏,正如雷电般的在心头狂闪。 如果,她理智还存在的话,就该在这时候怒斥他的荒谬! 如果,她脑袋还清楚的话,就不该像现在这般……揪着心,迎着脸庞,迷蒙探索的紧望着他…… 更不该在他忘情的含住她敏感细致的耳垂时,蓦然的紧闭双眼,全身颤栗的等待他更多的拥抱。 凤少本双臂一缩,紧紧将她锁在怀里,面对心仪女人的默然接受,他早已意乱情迷,深情不悔的吻上她的唇,若要因此万劫不复,他愿意承担,愿意为此下地狱上刀山,只求她的一个吻。 当四片唇贴在一起的那一瞬间, 这吻,已经不同于早晨在小廊上的那种试探,而是一种亲匿到愿意抛下一切、就此双宿双飞,不受世事牵绊的吻—— “你们给我搜,这妖妇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肯交出解药,为了救少本,你们放胆给我搜,谁搜到,我有重赏——少本?!你怎么在……床上?” 凤常演带了七、八个人,边嚷边冲进屋子,瞧见床上的凤少本立刻大吃一惊,再瞧两个人正吻得难分难舍,彼此的衣衫更是凌乱,他两眼发直,再怎么笨,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立即尴尬的顿住脚步,僵在门边进退维谷,暗叫自己找死了! 其余跟在他身后闯进来的人,这下也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有不速之客闯入,好不容易敞开心房、热情相吻的两个人,瞬间回过神来,男的大怒,女的错愕。 凤少本以极快的速度用丝被盖住余芷芃半敞的前襟,她惊慌过后,立即难堪得侧过身子,面向里墙,全身绷得死紧,不敢见人。 他脸一沉,晓得方才的一切已如大梦初醒般的结束了,心里极度不满,用力阖眼顺气后,才愤怒地转身面对二叔等人,大声斥喝,“出去!” 凤常演哪敢迟疑,率先逃命去了,其他人见大当家难得恚怒的模样,也吓得抱头鼠窜。 当屋里恢复宁静后,他沉怒的望着余芷芃瑟缩的背影,纤弱的肩膀正微微颤抖着。该死,她哭了! 好梦清醒过后,留给他的是羞愧,之于她的,可能就是被玷污的羞耻了。 “芃儿……”他涩哑低唤,伸手想安慰她,但在触及她轻颤的肩头前,还是把手缩了回来。 “我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她哽着嗓音,颤抖的说。 “不,是我污辱了你……”他痛苦的将责任揽回身上。 “幸亏二叔阻止了一切,咱们没做出后悔莫及的事……还来得及回头……” “嗯……”他的心仿佛沉入深深地暗谷,悲凉的心情难以言喻。 他也许能遗憾相见恨晚,但已经付出去的情感却难以收回,他真的……回得了头吗? 厅上,凤常演坐立难安,一脸紧张的看着脸上罩着乌云的凤少本。 他暗嚷倒楣,以为少本不在,正好藉机闯进那女人的屋里搜解药,哪知他竟然回来了,两人还正抱在一起,准备……闯错时间,他羞惭得是有几分歉意。 可他毕竟是长辈,又已认错了,少本何必还是阴鸷着脸,活像自己毁了他的人生似的,有这么严重吗? “这个……少本啊,二叔说过不是故意闯入的,况且……二叔什么也没看见,你不必在意。”凤常演嗫嚅的再解释,希望能减轻侄子的怒气。 这小子平常嘻笑惯了,现下这般阴沉盛怒的样子,还真的很吓人,连他这个长辈都不禁觉得背脊发凉。 凤少本目光一凛。“真没看到?” “真没!”他忙摇首。这小子动作可快了,他老眼还来不及多看一眼,他就已经将女人密密实实的用丝被包裹住了。 神情还是很阴冷。“其他人呢?” 原来这小子醋劲这么大,禁不起媳妇被吃那么一点亏。“应该没看到吧……” “应该?!”一股烟硝味立即飘出来。 “他们若敢看见什么,我、我挖了那些兔崽子的眼睛!”在侄子的怒容中,凤常演张口说。 这小子对女人向来上心,这他也是知道的,但显露出这么激烈的占有欲,还是头一回,看来他对她是真的…… 凤少本表情依旧森然。“女人是我的,谁敢看她一寸肌肤,就要付出代价,那好, 就先挖了再说!” 凤常演倒抽一口气。自己只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说好!“呃……我知道了,二叔回头就挖了他们的眼!”为了自保,只好牺牲别人了。 这时,凤少本眼神难解的瞧了他一眼。“二叔,那些人里,有两个是你小妾的远亲不是吗?” “是、是啊,但是看了不该看的,如你所说的,就……就该罚!”他狠下心肠说。 凤少本像在深思什么,没再接口。 “少本,这次是二叔莽撞,下回绝不会再打扰你们相好的……”凤常演害怕因此得罪他,连忙再三保证,希望这事就此平息。 “下回?要是有下回就好了……”那女人“清醒”后,不曾看他一眼,喜欢转载是么,只是坐在床缘低首掉泪,他瞧了都心痛到想自己切腹算了! “没有下回?你们是夫妻,想做什么随时都可以不是吗?”凤常演听了,马上讶然瞠目。“哎呀,你们先前不同床,莫非是谁有问题来着?若是你有问题,二叔那有古法可治,若是你媳妇的话,你二婶——” “住口,我们没有问题!”这句话从凤少本的齿缝中迸出,又冷又冽。 凤常演立刻识相地将嘴巴闭紧。这小子平时脾气算好,可这会却像吃人老虎,恨不得吞下他的骨血。 “二叔, 我与那女人的事,你最好别过问,尤其是不许再骂她妖女了,若再让我听见,休怪我不顾情面!”他神情冷峻的警告。 “可是……你真的不在乎她下毒让你就范一事?”凤常演忍不住问。 “若非我心甘情愿,要不,你以为她能毒得到我?” 一脸诧异。“你是故意让她毒你?”原来痴恋人家的是他! 凤少本一脸抑郁。“对,没错,所以别再找她麻烦了,听见了没有!” 凤常演缩身,老眼不安分的直转动,也不知在想什么,凤少本冷然地望着他,对他的算盘也只是在心中冷笑。 “我晓得了,二叔不会为了你再去逼她的。”一阵沉默后,他改而笑说。 “为了我?”凤少本不屑的哼笑出声。二叔是宗亲里最老奸巨猾,也是心机最重的,哪可能这么好心。“你可知那女人给我下的是什么毒?” 他微愕。“这我怎知,难道是什么奇怪剧毒?” “确实是剧毒,不过这毒的解药没人能由那女人身上拿走。” 凤常演一听,更惊讶了。“怎么说?” 凤少本突然失笑,但笑容却诡异地教人毛骨悚然。“二叔,这是我们夫妻间的秘密,你真想知道?” 他非常好奇,本想用力点头,但一看见侄子戏谑的笑脸后,动作就这么僵住,完全不敢动。 “二叔可听过心药这种东西?”凤少本继续沉笑。 “心药?” “没错,这药连那女人自己都还没能调配出来,你又怎么搜得到解药呢?” 凤常演愣了愣,还是没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回去吧,这事到此而止,我不希望二叔再生事。”他语气转为阴寒。 就这么被打发,凤常演虽有不甘,却也只能摸摸鼻子离去。 “二叔,请留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着一个秀美的身影,莲步轻移的由另一侧进到厅内。 凤常演回过头来,见到她,在与凤少本谈过这女人后,对她,他心思变得复杂许多。“芃儿,方才的事二叔已经向少本道过谦了,你——” “那事二叔不用再提,芃儿唤住你,是另有事要说。”她双眼红肿,但神色却是异常沉定。 “是……”不知为何?他现下竟比刚才面对少本时还要不安。 “二叔,少本厚道,有些事没有说破,但我以为这事还是说清楚的好!”她的表情肃穆凝重。 凤少本见她出现,又说这些,不住挑眉望她,眼神有着讶异,却有更多的赞许与感激。他以为两人在险犯下错误后,她不愿意再帮他,可她不仅没有退缩,还挺身为他解决麻烦,这女人……他望着她的眸光时明时黯,就跟他的心情一样闪烁不定,忽悲忽喜。 凤常演对着她,眼眸倏眯,神情有些压迫。“你要说什么?” 余芷芃依然淡定,毫无退却之意。“当年少本的父亲将抚养儿女的责任交给姑姑,而不是交给二叔,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凤氏的当家,永远不可能是你!” “你?!”他没想到她一开口竟是这件事,难掩震惊。 “少本能够不负期望的将凤氏的光辉延续下去,全仗姑姑多年对凤氏的付出,才能维持凤氏一脉的和谐安定,如今姑姑身子不行了,再担不起凤氏责任,二叔就想取而代之,接掌家族的一切……”她故意顿了顿,深深瞧了凤常演一眼。 他胆颤心惊,愕然她竟将他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 “二叔,就算姑姑不幸过世了,凤氏也还有我,少本不在时,我才是名正言顺的主事,你年岁已高,又有三房妻妾,何不好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呢?况且,你那房毕竟是凤氏的二房,地位尊崇,我又怎可能亏待你!” 余芷芃以当家主母的口吻说话,恩威并济,仪态沉稳,竟让凤常演这个长辈说不出任何一句可以反驳的话。 一旁的凤少本绽笑了。这女人他没看错,果然担得起凤氏,倘若她真是他的妻子,不知该有多好…… 突地,浓浓的遗憾与失落涌上心头,他自诩天之骄子,可竟然没有得到她的福气! 凤常演黑下脸来。“我……我没想过要夺取当家之位,你别含血喷人!”他终于找回舌头,发话驳斥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想挑拨我与少本叔侄之间的感情吗?!”他反过来指控她居心叵测。 她冷笑。“二叔,我虽当家没多久,但也看得分明,你要解药不是为了少本,而是以为有了解药,等姑姑一死,你就能控制少本,掌控凤氏的一切,我没有说错吧?” 凤常演的表情一阵惊慌。“你冤我……” “二叔,你不必多说,芃儿瞧得明白的事,你以为我就不清楚吗?”凤少本终于开口了。“你与姑姑斗了多年,我不是不知道,会装聋作哑,只因姑姑的一句话说‘家和万事兴’。” 这下,他真的脸色大变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极为忿忿不甘。“你爹早死,我是二房,由我继承家业有什么不对?凭什么要交给宝芝那个女流,于情于理都是不公——” “二哥,你不该这么说的。”突地,病重的姑夫人,也就是凤常演的小妹凤宝芝,此时让两个丫头搀扶着走出来。 厅上人见了她无不大惊,凤少本更是一个箭步赶到她身边,从丫头手里接过她摇摇欲坠的虚弱身子。 “姑姑,您怎么下床了?”他无比紧张。 凤宝芝由他搀扶着坐下,一张脸白得不见半分血色。“咳咳……”她向围过来的人摇了摇手,一时还没有力气说话。 “姑姑,您还好吧?”凤少本担忧的急问。 “咳咳……我没事,只是时间不多了,有些话不说就来不及了……咳咳……”她几乎要咳出血了,但一双眼却直直望着负手立于一旁、表情冷漠的二哥。 凤常演抿着唇,老半天才不情不愿的道:“小妹,你有话对我说,唤一声我去见你即可,这样拖着身子出来,万一出什么事,我如何担待?” 她孱弱一笑。“二哥,你多久不曾瞧过妹子一眼了?” “我……”他哑然。自她生病以来,他一次都不曾去探望过她,不是不关心,就只是纯粹不想见到她。 “二哥,咱们之间的心结是不是该解一解?不然我可要带着遗憾离世了……”她苦笑。“你当真不知大哥为何舍你……而将主位留给一介女流的我吗?” 提起这个大哥,凤常演的不平全写在脸上,愤恨地说:“他怪我不慎害死大嫂,对我怀恨在心,才不愿意让我继承家业!” 凤宝芝虚弱的摇着头。“你只是……介绍大夫为大嫂治病,谁会知道那名大夫是个骗子……医死了大嫂,这事大哥没有怪你,他是怪自己不察……” 凤常演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突。“既然他不怪我,那又是为什么?” “咳咳……那是因为你待人太阴狠了……” 她幽幽地瞧他。“那名大夫事后被你杀了不是吗?” 闻言,他脸色倏地一变。 她叹了口气。“你聪明谨慎……照理……大哥身亡后,该由你撑起凤氏才是,但是,在大嫂被医死之后……你为了赎自己误找庸医的罪……不仅找人偷偷杀了那名假大夫,甚至连对方的家人都不放过,男眷被逼到街上行乞……女眷被送去妓院卖身……” “既然你们知道这事是我做的,就该知道我没有错,我是为大嫂报仇!”他咬牙切齿道。 她悲哀的望着他。“大哥宅心仁厚,而你却如此狠绝……咳咳……这样的性情如何有容人之量?凤氏家族之大,牵扯之多,问题层出不穷,你如何包容?大哥忧心不出几年……庞大的凤氏会因此四分五裂……”她潸然落泪。 凤常演僵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二哥……大哥用心良苦,我受他所托……这些年虽不能尽如你意,到哪我何尝不是事事尊你为长?” 这话所言不假,他这妹子,这些年来确实未曾亏待过他。他缓缓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 “二哥啊,大哥死前还放心不下你,百般嘱咐我,不管如何,咱们兄妹三人才是支撑凤氏的唯一力量,绝……绝不能、不能跟你反目!”连续说了这么多话,她耗尽精力,抓着胸口,痛苦的咬牙,似是撑不下去了。 “小妹!”凤常演见状,老泪瞬间急涌,上前紧紧抱住自己的妹子。 凤宝芝被这么一抱,心头一暖。“二哥,这回妹子真要撒手不管了,之后的一切就要靠你了……” 他哽咽不已,很多事说开了,多年的心结终于散去。“你放心,凤氏不会毁在我手上的,咱们还有少本与芃儿不是吗?有他们两个,你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她全身无力,颤抖地将手伸向余芷芃。“芃儿……你、过来……” 早就泪眼婆娑的她快步上前。“姑夫人——” “还叫我姑夫人……我是姑姑啊!”凤宝芝抚着她的发丝,极为宠爱的说。 余芷芃含泪点点头。“姑姑。”这声姑姑是真心真意的,从第一眼见到这位长辈时,她就给足自己温暖,是她见过最慈祥的长者,如今病弱至此,她也不由得悲从中来。 “孩子,我以为你做不到……没想到你却做得出奇的好……几件事你处理起来比我还有条理……姑姑很惊喜……难怪小本会将你带回来,凤氏有你……姑姑死也无憾了——” 话音倏停,凤宝芝一口气上不来,厥了过去,所幸没多久又回过气来,转醒之后,她用力喘着气,进的气息稍,出的气息多,她激动的握住凤少本的手。 “孩子,姑姑一生无子,只当你与小凤是我亲生,姑姑要走了,接下来的路,你与芃儿要携手同行……”她气若游丝,俨然弥留了。 “姑姑——” 凤少本痛哭嘶喊,这一喊她又稍稍回神。 她双目无泪,将他的手与余芷芃的交叠在一块。“芃儿,小本是真心喜欢你的……如果可以,斩断过去,永远、永远留下来陪他吧……你是唯一可以走进他心里的人,不要辜负他啊……” 话到此,凤宝芝甚至等不到她接的话,这位为凤氏尽心尽力一辈子的老妇人,从此与世长辞了。 大厅上,不知何时早已挤满了人,所有宗亲都到了,哭声震耳欲聋。 第七章 夕阳余晖射进屋里,凤少本缓缓睁开疲惫至极的眼睛,转了转脖子,随即瞧见一个女人半趴在他床边熟睡,双手还牢牢握住他的右手不放。 他喉咙干涩,喉结轻轻滚动一下,想唤醒她,却没办法发出声音。 他没再试第二次,只是默默望着她的睡颜,并忆起这女人在姑姑过世后,担起了所有的事,将姑姑的后事办得极为圆满。 甚至当他跪在姑姑灵堂前七天七夜未起时,也是她整日整夜陪着他;姑姑下葬后,他终于累瘫了,而她,想必更是。 只不过他军务在身,虽然正历经至亲过世,但责任心重的他还是带着疲累的身躯出外执行任务。 而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不是铁打的,在外奔波近半年,一场突来的风寒,在他轻忽之下演变成重疾,不经意地累垮了自己,于是被属下送回到凤宅休息养病。 在昏睡中,他隐约感受到有只柔嫩微凉的小手,不时抚触他额间,为他烧烫的体热,注入一股带有馨香的舒服清凉,还喂他汤汤水水的,解缓了他身体的不适,慢慢复元…… 能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她在他的身边,他真的很高兴,转载党,封号处置,好似尚在微恙的身体得到了最好的补药。真的,真希望她能一直待在他左右,被她照顾着,一起老老! 哎,英雄最怕病来磨,这次,她又帮了他一个大忙!凤少本感激的伸出左手,轻轻抚上她疲累熟睡的脸庞,尽情贪看着。 这女人要是不走,那该有多好…… 人是自私的,只要他够无耻、够卑鄙,就能将她占为己有! 卑鄙、无耻,他做得到,也不怕他人的唾弃谩骂,只要有她陪伴在身侧,他何惧之有,他不怕—— “你不怕什么?”她醒了。 他瞳眼微缩,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将决心说出口了。 “没什么,我只是……”他发现握住自己的手缩紧几分,不自觉锁住话语望向她,见到她一脸紧张关切。 “凤少本,你要振作啊,我晓得姑姑就像你的娘亲,对你极为重要,表亲之痛我明白,但你别怕,失去了姑姑,你还有我……有凤氏所有的人!”以为他怕的是失去姑姑至今难以忘怀,她说得急切,但说到自己时,小脸一红,立即又提起旁人,好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他怔怔望着她。“你会留下吗?”她完成了与他的约定,姑姑已经辞世,照理她随时可以离开。 但因为任务紧急,什么都还没讲清楚,他就出门在外半年,以致她留在凤宅至今,迟至他病醒才提起这话题,其实……剩下的就是他对她的承诺,保护她及家人不受叛国罪的牵连。 尽管明知她会走,但到这一刻,他还是无法放手。 余芷芃勉强朝他笑了笑,笑容有些惆怅。“我不会留下,还得去找系芍……” “姑姑要你留下陪我一辈子的!”他忍不住冲口而出。 姑姑咽气前的话,已说明她是明白人,早发现芃儿并非他的女人,可姑姑没说破,就是瞧出他有多喜爱人家,多希望弄假成真,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非姑姑莫属了。 她喉间一哽,缩回握住他的手。“你别任性!” “我说过,你妹妹的事尽管交给我,难道你不信任我?” “我晓得你定会帮我找到她的,只是、只是……”只是她怕再找到系芍前,自己的心会控制不住地沦陷了…… 她很清楚他的心意,她对他的感觉,也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尤其在他不在的半年间,她发觉自己对他的思念是越来越深,她想留下,留在凤城,凤夫人这个位置,她想一直坐下去,但是,她终究不是有福之人,没资格占据这个位置。 更何况凤少本要取的是她丈夫的脑袋,尽管自己丈夫罪有应得,可她身为那人的妻子,又怎有脸留下? 再说,他愿意好心放过她的家人不问罪,她已经非常感激了,离开才是对你最好的报答。 “我得到消息,知道那姓秦的在哪了,你想见他吗?”他忽地沉下脸说出昏迷前所得到的讯息。 她杏眼一睁。“有他的消息了?”瞬间连胸口都紧了。 “嗯,我随后就要追缉而去,你若想见他,我可以带你同行。” “我……”她想见他吗?她犹豫了,那个名义上的陌生丈夫,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见他。 “我原不希望你去见她,但或许见上一面,把话说清楚,咱们就有机会……” 余芷芃倏然望向他,不等他说完,“你要我向他要休书?” “我要你成为真正的凤夫人!” 她呼吸一窒。“这是不可能的,莫说我丈夫犯的罪,就说以后可能是寡妇的身分,也万万配不上你,你跟我,不可能的……” “谁说不肯能,只要我要,就没有不可能!” “人言可畏……” “流言蜚语,不足理会!” “你是将军,声誉为要,如果不在乎?” “我这将军与别人不同,只在乎我在乎的,其余的难以放在心上!” “你……”余芷芃红了眼眶。这男人是认真的,认真的要与舆论为敌。“我不能害你因我而身败名裂,我不可以答应你。”她含泪说。 了解她有多固执,他也不与她争论。“好,先不管咱们之间的事,就说为了你的家人,你也必须拿到休书,唯有彻底与那人划清界线,这样我才更有理由为你们开脱。” 他说得没错,尽管他是将军,还是得依法办事,所以无论她多么不想面对那个丈夫,还是得去见他,否则就算找到系芍,也只是害她跟着入狱而已。 “好,我会去见他,但不是与你一起,等你抓到人后,我再自己去见他。还有,想抓人也得自己的身子先养好再说……”她不能想像三个人若碰到面,会是怎样的光景,她不想让彼此面对这样的难堪。 凤少本只是凝望着她,没再多说一句话。 但是,这不表示他就此妥协,因为在他休养了七天,恢复身体健康之后,余芷芃还是被他绑着一起上路了。 冈山,左有长城,防御北漠;右有洛河,屏障倭寇。因地形得天独厚,可攻可守,为王朝首要军事重地。 三天后,凤少本回到冈山,但他并没有立即回到军营里,而是在离军营数里外的私宅待下。 “你不是要去抓人,为何带我来冈山?”被硬绑来,余芷芃气呼呼的问。 “他就在冈山。” 她心跳了一下。“他怎还敢回到这?” “那是因为有人掩护他。” “他有党羽?” 他冷哼。“我一直以为他独来独往,想不到他竟与那群丧心病狂的军火贩子勾结,难怪夙潭几次要逮人,都教这群人逃了,原来是姓秦的对他们通风报信,这家伙不只叛国,还参与军火抢夺,罪该万死!” 余芷芃彻底白了脸。自己嫁的人竟是这般十恶不赦的坏人,她真的无颜见人。 “你只是嫁错了人,其余的都与你无关,你无须难过。”凤少本轻搂着她,满心不舍,暗叹自己对这女人真是爱到心坎里了,见不得她落下一滴泪。 只可惜她仍紧守着迂腐的礼教,坚持自己配不上他,他真想敲开她的脑袋,把那些世俗的无聊束缚拿掉,让她可以毫无顾忌的接受他,两人大方的爱一回。 “既然他人就在冈山,想必你已掌握他的行踪了?”在他怀里,她忐忑的问。 “没错,我先不回营,就是不想打草惊蛇,今晚我就要动手逮人!” 她沉重的闭上眼。那人毕竟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眼睁睁看他就擒,她不知要用何种心情面对。 凤少本晓得她不好受,但于公于私,这人他都放纵不得。 “这屋子是我在冈山的私宅,知道的人并不多,你安心待在这等消息,等擒到人,我会回来带你去见他,若你坚持不要我在场,我会离开。”他妥协了。 她苍白着脸,感激地点点头,只是心头沉甸甸的,不安的情绪化也化不开…… 结果出乎凤少本所意料的是,他回到冈山的消息走漏了风声,以致趁夜袭击未果,不仅他想逮捕的人没抓到,还反而让对方派出的人手,暗中循线潜入他的私宅中,以蒙汗药偷袭绑走了他所在意的女人…… 由于蒙面歹徒在准备离开时,还是被府里巡逻的侍卫给发觉了,在紧迫不法分子的同时,也派人通知了主子这个意外。 凤少本接获余芷芃被人掳走,整个人不禁暴跳如雷,气愤难平,并且誓言要将对方粉身碎骨。 所幸,在侍卫穷追不舍了一天一夜,沿途留下线索让主子循踪而来,在他们人马困乏之际,能得到支援成功救人。此外,最主要是歹徒还有“包袱”在身,逃亡行动上不免有点绑手绑脚,速度及隐密性皆受到了影响。 眼见伙伴们为了断后,一一被乘着良驹疾驰而来、人称桃花将军的凤少本,一剑即砍得人头落地,犹如地狱来的修罗鬼刹挥镰索命,教人必死无疑。 “啊——不要杀——”我!这话都还来不及喊完,马上驮着人质的最后一个歹徒,只能肝胆俱裂地瞥见一道银光闪至,眼见巨突地看着自己的身躯从颈部的切口大洞,喷洒出令人赤目的鲜血来…… 迅速救下仍在昏迷中的余芷芃,将她紧抱在自己的怀中之后,凤少本一颗从她失踪起即狂跳崩溃的心,才渐渐被安抚失去她的恐惧。 “咦?我……怎么会……”双眼睁开,模糊醒来的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莫名一身狼狈酸疼地被他抱在怀里,同乘一骑。 “嘘……没事了!有我在,没事了……”一声声的安慰,与其说是为了她,倒不说是为了自己。 不想吓了她,凤少本以披风遮围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看到血腥一片,率先骑回来时路。 经过绑人事件后,凤少本更加派人手,防范私宅的安全,杜绝一切意外发生的可能。而且,他也尽量将余芷芃带在自己身边不离太远,照看得到。 “你真的不愿和我一起去?”从接到生死之交茶夙潭的成亲消息起,凤少本问了她不下百次。 “嗯。”碍于身分,于礼不合,怕自己伤了他大将军的名誉,余芷芃忍心再度拒绝了他的邀请。 “可是我会担心……”明日一定得启程不可,否则会来不及回京赶上夙潭的婚礼,但芃儿至今仍未答应与他同往,他又不太放心留下她,该如何是好? 尽管不确定自己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感受得到他真的很在意她的一切,只好向他再三保证,“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就别再勉强我去了,别逼我……你转啊,转不死你,而且有你派驻这么多的精英部下在这守护着,我绝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等我回来——” “我会的!”毕竟到冈山来的目的还没达成,她还得等他抓到那人才行。“你自己也小心……” 余芷芃独坐屋内,回想起十日前凤少本临行前的依依不舍就不觉莞尔,忽然,听见屋外有声响,她紧张的从椅子上跳起。是他回来了吗? “你是什么人,怎会在这里?!”迎面出现一名打扮爽朗的姑娘,对方见到她,表情非常惊愕。 “我是……”这里是凤少本的私宅,说是少数人才得以进入的地方,而这位姑娘能够找来,可见定是与他相当亲近之人,见对方容貌如此年轻出色,她不免猜疑她,会不会是凤少本在冈山金屋藏娇的女人? 思及有这个可能,她心一沉,竟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何在此。 “啊,莫非你就是……我哥刚娶进门的嫂子?”来人忽地恍然大悟的道。 余芷芃一愣,再仔细一瞧对方容貌,竟与凤少本有几分相似。“莫非你是……小凤姑娘?!”她猜出她是谁了,这女子不是凤少本的女人,而是他的妹妹,误会人了,她不禁觉得有些对不住那男人,对小凤也感到很不好意思。 “原来真是嫂子!”小凤漂亮的大眼睛慢慢眯起,像是在打量着她。 哥哥上京参加茶大哥的大婚,就告诉她有嫂子了,要她抽空回来瞧瞧,但她在茶府闯了大祸,将新娘子掉了包,事后又将人给搞丢了,帮不上忙之际,干脆打道回府,因为哥哥还告诉她,由于她出门在外游玩大半年,漏失姑姑过世的消息,没来得及赶回来奔丧,所以她几乎是一路悲哭回凤城吊唁的。 回到凤城后,得知姑姑下葬的一切事宜都是由新嫂子一手打理,将姑姑的后事办得极为庄严隆重,宗亲们难得对“外人”如此赞不绝口,几乎是全员接受,这让她吃了一惊。 本以为要成为凤城的当家主母不容易,姑姑之后可能就后继无人,连她都没把握扛得了这担子,新嫂子却做到了,当下她恨不得马上见见这位新嫂子,因此她才又追到冈山来。 “其实……我不是……”余芷芃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说明自己根本不是凤少本的妻子。 “小凤,你跑那么急,是想甩下本公主吗?”这时,一名打扮异常华丽的女人,气喘吁吁的由两名宫女搀扶进屋。 公主?这人是公主?余芷芃表情微讶。 这位公主面容姣好,可惜脸色不大好看,衣着、头发也挺凌乱的,可能是在马背上急奔过的缘故,让原本雍容大度的模样,顿时显得狼狈滑稽。 小凤翻了翻白眼。天啊,她怎么忘了,自己回凤城时遇见这位假吊唁之名,实则来找哥的娇蛮公主!这女人在凤城没见着大哥,得知她要来冈山,硬要跟着来,惹得她为了甩人,马儿都被她操到差点口吐白沫了,唉……怎么还是没能将人顺利摆脱,仍是让这女人找到大哥的私宅来了。 她满怀歉意的望向嫂子。这下为她带来麻烦了! “三公主误会了,我怎会这么做呢?您想太多了。”小凤勉强敷衍道。 “哼,最好是,瞧这屋子没什么特别的,也不华美,你大哥真的在此马?他人呢?”三公主没心思理会旁人,马上睁大眼睛找自己的心上人,可是当视线触及余芷芃时,眼眸倏紧,脸色微变。“你是这里的下人吗?”口气咄咄逼人。 她略惊的低下头。“我——” “三公主眼力真不好,瞧她的穿着也知道不是下人,这人正是我哥刚娶进门的夫人,我的嫂子。嫂子,来见过三公主吧,她可是专程来吊唁姑姑以及顺道探望你们‘夫妻’的。”余芷芃才正要开口,就被小凤抢了先,还刻意将夫妻两字说得大声明白。 三公主一听,马上变脸。“你就是少本娶的女人?!”她怒气冲冲,一脚跨上前去。 小凤见状,立即护在余芷芃身前,不让她有机会伤害自己的嫂子。 三公主瞪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我才想问公主想做什么呢?”这位公主骄纵粗暴,经常动手殴打伺候她的宫女,谁知她见到情敌会做出什么? “你!”她是想赏那女人一个耳光,谁教她敢抢她的驸马。“小凤,本公主是看在少本的面上,才不计较你不时的无礼之举,这会你最好让开,否则别怪我不顾情面!”她发狠话。 小凤瞪着她,依旧不退让。“她是我嫂子,还请三公主高抬贵手,可别为难她了。” “你哥为了这女人胆敢向父皇拒婚,我难道不能亲眼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他舍弃驸马不做吗?”她忿忿的说。 余芷芃闻言惊愕。凤少本为了她,居然拒绝做公主的驸马?咬着唇,心头隐隐发热。 “小凤,还不让开,我等着这女人给我行礼!”公主低喝道。这趟除了见心上人,最重要的是会情敌,这女人她定不能放过! 对方是公主,就算嫂子贵为将军夫人,见了面还是得下跪。小凤这才不得不退让,退一步后,转身示意嫂子别怕,给公主行礼就是。 余芷芃再愚笨,也清楚知道公主正醋劲大发,她若应对不好,极有可能祸从天降,于是急忙屈身跪地,“民女余芷芃,叩见公主。” 三公主狠瞪着她,完全没叫她起身的意思。“民女?你嫁给了少本后,还自称民女,可见身分低微惯了!”她讽刺一笑。“告诉我,你是哪里人,家里又是做什么的?” “民女……下坡城人士,父兄以打零工为生——” “什么?!少本居然娶这样的女人为妻!”她怒不可遏。“好,我再问你,我打听过了,听说你是用毒逼他娶你的,你用的是什么毒?快点交出来,不然我要了你的小命!”话才落,她带来的侍卫已将两把刀架在余芷芃的脖子上了。 余芷芃一惊,就连小凤也吓得赶上前救人,但她一动,立即教人拦住,只能扬声质问:“三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本公主没什么意思,只是打算好好与她聊聊如何‘制毒’!”三公主的美目多了一道杀意。 凤少本回到冈山私宅,他走进屋里,以为那女人应该已守在厅上等他,可却意外只看到满脸忿忿不平的妹妹,心生讶异。 小凤见哥哥归来,立即冲到他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他忍不住问。 “大嫂她——” “芃儿怎么了?!”他立刻紧张起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了? “她——” “我很好,没事的。”余芷芃由内堂走出,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 他迅速的用眼神扫过她全身,见她真的安好,正想松下一口气,却又见到妹妹咬牙切齿的模样。“小凤?” “哥,嫂子——” “小凤姑娘,我有话想同你哥说,你可否先回避一下?”余芷芃打断她的话,露出恳求的神色。 小凤憋着满肚子怒气,终究还是在余芷芃拜托的目光下暂时离去。 “小凤到底怎么了?”他皱紧了眉头。 “她是在生气。” “生什么气?” 余芷芃表情不太自然的苦笑。“小凤的事你晚点问她,这会见你平安回来,我就可以放心……与你道别了。” “道别?”他神色一紧。 “你……快去追吧!”无视他的紧张,她忽然这么说。 “追谁?” “三公主,快去将人追回来吧!” 凤少本瞪着她。“三公主来过?” “是的,你先去追人,其他细节小凤会向你说明的。” 他双目倏眯。“那你呢?” “我得离开了,否则只会连累你……”她哽咽道。 面色一沉。“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不然休想我会让你离开半步!” “京城在另一个方向,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余芷芃气冲冲的转头瞪着马背上的人。 凤少本笑得十足无辜。“你管我爱往哪个方向去,我就想走这条路!”他脸皮可是无敌厚。 “你——”事情都已经说开了,他还不去追人,却坚持跟在她屁股后头走,他到底想怎么样?难道真要被砍头了才甘心! “夫人,凤主子也是担心您一个人路上会有危险,想就近保护,您就别再赶人了。”原本待在凤城的娟儿在她离开冈山前正巧赶上,现在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娟儿,离开凤城后,我已不是你的主子,更不是凤少本的夫人,所以你别再喊我夫人了,还有,你别跟来,我照顾不了你的,你跟着我只会吃苦。”她身无分文,自个儿的生活都有问题,如何带着娟儿同行。 娟儿轻松一笑。“一日为主,终身为主,娟儿既然认定您是主子,这辈子就不会变节,您也别担心我跟着您会吃苦,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她瞄了一眼马背上隽朗的男主子。有他在,会让女主子吃苦吗?女主子既然没苦头吃,她当然也吃不了什么苦。 余芷芃无奈,对这两个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转身继续往前走。其实她也不知道上哪去好,只想着也许回下坡城能找到妹妹,就一直往下坡城方向走,可那家伙居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下定决心与她耗着,她虽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她不理人,“独自”上路,到了夜里,没多余的钱住客栈,索性找了间破庙蹲着。 娟儿跟着她,也没抱怨就进到破庙里陪她一起捱,这时她不禁有些感激,此时若没人相伴,她一个人窝在这杳无人烟的破地方,不知要怎么担心受怕了。 她瞧瞧破庙外,那家伙没跟进来,八成是大将军受不了蹲破庙吧!轻哼一声,索性窝到角落,没多久,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天亮了。 余芷芃一觉无梦的醒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主子,醒了吗?” 耳边传来娟儿愉快的询问声。“嗯,醒了。”她想也没想马上接口。 “那我伺候您漱洗。” “谢谢。”早习惯每天有娟儿伺候,她很自然的说。 “这里的牛肉饼不错,娟儿,待会也给你主子来一块吧。” 这声音……余芷芃一震,迅速由床上翻坐起身—— 床?她怎会睡在有床的地方?而且不只有床,破庙怎么变得这么新颖华丽,宽阔舒服?还有,这家伙怎么出现了? 她瞪向衣衫不整、正坐在桌前吃着烧饼的男人。 “早啊!”凤少本神情舒爽的向她问早。 她鼓着腮帮,咬着下唇,再盯着床上多出来的一件男子衣衫,呼吸加沉。“你昨晚也是睡在这张床上?”她的嗓音低沉危险。 “昨晚咱们深夜才来投宿,客栈里的房间早就都满了,只剩这间上房,我见你熟睡,体贴的没有吵醒你,就勉强与你挤一挤了。”他笑着回答。 余芷芃重重呼气。自己走了一天累瘫了,居然连教人搬动了都不知道? 她越想越懊恼。“我有要你带我来这吗?”自作主张的家伙! “你也没说不啊!” “我睡着了怎么说?” “那就对了,睡着了怎么问?” 她与他真是有理说不清,况且也没有多说的必要!她绷着脸下了床,也不管自己还没梳洗,就这么气呼呼的走出客栈,直接上路。 没多久,娟儿带着打包好的牛肉烧饼跟上,将食物递给她。“主子,您还没吃早膳呢,吃一点吧!” “不吃!”她气都气饱了。 “不吃东西没有力气走路的,如果昏倒不是又要劳烦凤主子了。”娟儿劝她。 说得没错,说得真没错,可不能再让那家伙占她便宜了! 她愤恨的拿过牛肉烧饼,用力啃了口,仿佛这烧饼是某人的肉,她咽下肚后,就能将讨厌的那个人一并消灭。 嚼着嚼着,身后传来一阵悠闲的口哨声,不用回头也知道,那男人又厚脸皮的跟上来了。 可恶!她踩着重重的步子往前走,死都不愿意回头看一眼他得意的嘴脸。 又走了一天,暮至,她打算不睡,彻夜赶路,省得夜里又教人不知不觉地搬来搬去,所以尽管再疲累,她还是卖力的走。 身后的家伙也没拦她,骑着马,惬意而行。 他以为是在踏春郊游吗?哼,今晚她就是不睡,免得又教他欺负了去! 只是走着走着,双脚好像真的抬不太动了,就连娟儿都频频停下脚步,喘息一会儿后才又跟上。 娟儿以前待在妓院,那地方虽不好,可也没让她太过劳动,这会跟着她,可真是辛苦了,她有点过意不去,不再勉强拖着身子往前走,便对娟儿道:“前面有棵大树,咱们在那休息一会,等体力恢复后再走吧!” 娟儿立即感激的猛点头。“太好了,谢谢体恤。” 余芷芃脸红了。到底是谁体恤谁啊?要不是她,娟儿何必受这种苦。 两人来到树下,屁股一落地,她才知道双脚有多痛,忍受不住的脱下鞋子,发现脚上竟多了好几个大水泡,正疼得蹙眉,抬首便见男人就站在她跟前,一双眼睛盯着她的裸足,眉蹙得比她还深。 她一惊,赶紧要穿回鞋子,可鞋子才要套上,就被某人蛮横的夺走。 “都起水泡了,再把鞋子穿回去,水泡就全挤破了,伤口会更难愈合!”他臭着脸说。 “不关你的事!”她要夺回鞋子。 凤少本不给,还瞪她。“信不信我把你鞋子丢了,让你走不了路!”他威胁。 “你敢?!” “倒说说我有什么不敢的!” 这倒是!“那你想怎么样?”她妥协了,没办法,这家伙有时很难沟通。 “等水泡好了再穿鞋,反正现在晚了,也没人会看见。” “你不是人吗?”她的一双裸足都教他看光光了啦! 严肃的表情不见了,他露齿一笑。“我是人,但不是外人。” 她捂着额,无言、无奈又无力。 余芷芃干脆撇过头不看他,在心里发誓,她如果再理他,疯的就是自己了! 哼,臭男人! 第八章 余芷芃睁开眼后,发现自己坐在马背上,头还枕在身后男人的胸膛上,忍不住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昨晚她又很没用的昏睡过去,她明明不断提醒自己,只要眯一下下就好的,怎知……唉!她又叹气了。 她稍微挪动一下身子,突然觉得脚好像被什么东西裹着,她低头瞧了一下,发现起水泡的地方都裹上一层药了。 想也知道是谁替她上的药,她抿了抿唇,不一会又无奈的笑了出来。 这家伙难道非要缠着她不可吗?她虽有不满,但心头暖流却一道道窜出。 她明明跟他说得很清楚,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可当他跟在自己后头时,她又觉得无比安心。 不然她就算睡得再死,也不该毫无知觉的任人搬动,兴许就是因为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才不逞能反抗防备,任人为所欲为吧! “醒了吗?”他早就发觉她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出声。 余芷芃轻叹。“你放我下来吧。” “再等一下。” 说着,凤少本先丢下娟儿,突然驾着马狂奔,最后在一处瀑布前,勒马停下。 他对她绽开一抹愉快灿烂的笑,指着前方的美景说:“这道瀑布漂亮吧?昨天经过时,我就想多驻足欣赏的,只是你一直臭着脸,不肯停下脚步,还不时回头赶人,害咱们没能好好观赏。” 她被迫向前望去,眼前的景象确实让她眼睛为之一亮,周遭群山环伺,瀑布胸围磅礴,美不胜收。 欸,昨天就经过了?那不表示她往回走了?“谁要你带我回头的,我、我要下马!”余芷芃回过神,恼得挣扎跳下马。 这一跳,屁股先着地,她糗得抱着臀,坐在地上怕不起来。 凤少本见状,立即下马要扶她。 “你走开,别碰我!”她羞恼的挥手赶人。都是这家伙害的!不只让她肉痛,脸皮也跟着烧腾。 他叹了口气,哪可能听她的,硬是将她打横抱起,安放在一边柔软的草地上。“屁股还疼吗?”他关切的问。 她皮肤光洁,一点染色就清晰可见,更何况此时他整张脸发涨,那嫣红程度,比晚霞还鲜艳。 “别问姑娘的屁股,没礼貌!”她扭过脖子,气闷的说。 他失笑。“喔,我晓得了,别问,那就用揉的。”他不客气的直接揉上她的屁股。 余芷芃大惊。“你!”她怎会忘了,这家伙会老实规矩才怪! 她想拍掉他不安分的手,但他很坚持,依旧用不轻不重的力道继续揉着。 “现在不揉,回去你会瘀青的。” “那也是我的事!”她嘴巴气嘟嘟地说。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她这一吼,凤少本的手立刻缩了回去,有些悻悻然地说:“我对你确实一直是自作多情,可没办法,我就是犯贱。” “你实在——”她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完。 两人难得尴尬的沉默以对,注视着彼此好一会儿后,凤少本长叹一声,率先开口,“你妹妹不在下坡城。” “你怎么知道?”余芷芃难掩惊讶。 事实上,他已经找到她妹妹了,也就是夙潭的心上人,只是这会认又失踪,生死未卜,怕她若知情会更担忧,他才会没告诉她实情。 “下坡城的县令日前才送来消息,说是你妹妹已经离开……” “离开了?那系芍会上哪去?”她忧心忡忡。 “你放心,我一直派人在查,不久就会有消息的。”相信夙潭一定能将她妹妹找回来,这点他很有自信。 余芷芃愁容满面。她实在很想拒绝他的帮忙,却又明白以她自己的力量,是找不回系芍的!想着想着,不禁沮丧的垂下肩。 “芃儿,我晓得你极不愿意与我牵扯,可是,你我之间没法就此斩断的。”凤少本悠然道。 “不是没法子,只要你肯放手让我走就行了。” “那就……困难点了。”他明白告知。 她瞪着他。“你到底想怎样?真想让公主向皇上告状,扣你一个欺君之罪?” 凤少本睨她一眼。“若是这样也无所谓。” “无所谓?!” “为了心爱的女人,就算被砍了脑袋又如何!”反正已向她表白过心意,他现在已经毫无顾忌,什么都敢讲了。 “我不跟你说了,公主她不是真心想要你死,一定还没回京,在半路上等着你去追她。”余芷芃激动的劝他。 “她这样污辱我心爱的女人,你以为我真能够接受吗?”他沉下声,不住想起小凤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哥,三公主她、她欺人太甚!” “她做了什么?” 小凤一脸激愤。“昨夜她过问嫂子是用什么毒逼你就范的,硬要她拿出解药,嫂子拿不出来,她竟要人脱光她的衣裳,任宫女搜身——” “什么?!”他勃然大怒。 “那骄纵的公主有什么不敢的?她命宫女们对嫂子极尽的羞辱,最后……最后竟连……”小凤涨红了脸,气愤难当。“总之,她发现嫂子还是处子,当下断定你们两个根本没成亲,控你欺君,说是要回京告御状,还说你若想活命,就立即让嫂子消失,并且追回她,向她提亲!” 他光想到那女人竟这般羞辱芃儿,他就怒不可遏,要他去追回她,作梦!“芃儿,那女人加诸在你身上的污辱,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有一天定会讨回来!” 余芷芃小嘴微开。啊!他知道……“够了!你为什么不清醒清醒?欺君之罪不是开玩笑的,你真想为我人头落地?” 他为什么对她至此?真不怕死吗?连她自己的父兄遇到私刑都能牺牲她们姊妹不管了,他是她的谁,何苦这么做呢? 凤少本勾唇一笑,如桃花盛开。“有何不可?人一生总要疯一回才够乐趣!” 她震住了,眼眶又热又红。这男人疯了! “你想想凤城老小,她们都靠你撑着家,你别让我成为罪人!” 他的表情随即变得阴郁。“你真希望我去追?” 她喉头一哽。“嗯。”用力点头。 “你真觉得一个公主适合我?” “再适合不过。”她努力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自然,可有点不稳的声调,却泄露出她激动的心情。 他紧绷着脸,神情是受伤的。“这是真心话?” “真心话。” “余芷芃!”他忍无可忍的怒吼。 “那你要我怎样?我已经嫁给别人是事实,我配不上你,更是所有人都瞧得出来的事实,这些事实我都能认清,为什么你不能?还要苦苦相逼,难道你要我自欺欺人吗?”她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痛哭失声。 凤少本望着在他面前崩溃哭泣的女人,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我求你了,去追回三公主吧,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走上死路,为我……不值得的,不值得的——”她摇首哭泣哀求。 倏地,他霸道地吻上她,那是一种想将人撕裂咬碎的吻,一种绝不容她摆脱的吻,这吻是那么狂霸绝对,让她想也没想,反手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而这一巴掌让他瞬间僵住了。 余芷芃也一样,吓呆了。她竟动手打他?!“凤少本,对不起,我不是——” 他的表情极为阴冷。“不用说了,上马,咱们走!”当他再度发出声音时,语气出奇的生冷。 “凤——” “我说上马!”他狂怒的将人直接送上马背,狂奔回冈山的屋子,到了私宅,他将人丢下,一句未吭策马便走。 留下揪着心的人儿,怔怔地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 “嫂子,你真的还是要走吗?”小凤见到余芷芃被她哥哥拎回来后,转身又打算离开,立刻将人拉住。 余芷芃噙着泪。“我不走不行……”只要她消失,三公主说不定会网开一面,不追究凤少本的罪。 “唉,哥都告诉我了,你虽然并非我真正的嫂子,但哥与凤城上下的人都认定你了,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分,就该知道大伙接受我是因为不知道我已是人妇,他们若知真相,恐怕唾弃我都来不及,怎可能接受我!”她难堪的说。 “不,凤城人要接受一个人不容易,可一旦接受,就不会在乎你的过去——” “那不是过去,我现在仍是别的男人的妻子!” “那又如何?我哥并没有因此而退缩,不是吗?” “所以我说他疯了……”余芷芃泪如雨下。 小凤竟笑了。“我哥是有些疯狂,但就数这次最疯。”牵起她的手,为她抹去泪。“从前哥对女人总是来者不拒,那是因为他心中没有特别的人,所以对谁都好,可是这次不同,他瞧你的眼神与死缠烂打的精神,是我不曾见过的,这回他疯得很彻底,但我觉得是好事,这代表他找到最特别的那一位了。” 余芷芃听了愕然地摇首。“你难道愿意看见他为了与我在一起,而变得万劫不复吗?”她是他的妹妹,怎能不替他紧张担忧? “那又如何?起码你们是相爱的,不像我对茶大哥,他心有所属,就算我愿意为他牺牲一切,也换不来他一个爱意的眼神……”小凤忍不住感叹。“唉,嫂子,哥都不怕任何困难坚持要你了,为何你仍作茧自缚,不肯接受哥的付出?”她无奈的问。 泪水浸湿了余芷芃的衣襟。“我何尝不愿意接受他,得到我渴望的幸福,但我没办法当一个毁他前途的女人,更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因此遭到众人谩骂,我若真心为他,就该逼他去见公主,才能为他化解危机。” 小凤抿起唇。“嫂子,你还瞧不出哥的决心吗?无论如何,他是绝不会向三公主低头的,因为他要的是你,不是她!” 余芷芃不住掩面哭泣。 小凤见她哭得无助,轻搭着她的肩。“那日在茶府喜宴见到哥,他笑容灿烂,拉着我说他也有了心爱的女人,还说着女人很可爱,也很顽固,但绝对会是我的好嫂子……” “他还说,你不是一个能让他轻易拥有的女人,所以他打算倾尽所有只为得到你,我当时不懂他在说什么?这会我懂了!名声算什么?公主又如何?只要你待在他身边,他什么都可以舍弃,甚至是他的命。” 余芷芃眼底的泪水凝住了,怔忡的听着这些话。 “嫂子,你是不是该想想,一个男人得下多大的决心,才能决定复出一切只为得到一个人,而你若还是辜负他,那傻的是你,不是哥了。” 小凤的话在她心中轰然炸开。她的拒绝只是让彼此痛苦,却不能因此改变他的决心,既是如此,她何苦顽强抵抗? 再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两个人都伤痕累累罢了! 小凤悄悄露出笑意。“见着你的模样,该是想通了吧?现在要走、要留,就由你自己拿主意吧!” 余芷芃逐渐凝了凝神色。“我决定——要走!” “你决定要走?!”说了这么多,嫂子竟还是要走,她无比错愕。 看着小凤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缓缓勾起一抹笑。“我要走,马上就走,我要去军营找他!” 小凤闻言,挑起了眉,笑容又爬回脸上,但是没多久,她的眉头又微微蹙起。怎么嫂子笑起来,越看越像某个人? 冈山军营内,戒备森严,不是任何人都能出入,但凭着“凤夫人”的头衔,余芷芃还是顺利进去了。 兴许是没见过女人敢在军营禁地任意走动,她的出现惹来不少异样目光,要不是小东及时出现,那些好奇的目光大概会吓得她没勇气再往前一步。 小东将她带到一处教场,指着远方说:“将军就在那头。” 她终于见到凤少本了,他身上穿着战袍盔甲,在百名的兵将中,骑着骏马领在最前方,精神奕奕,身形矫健,害她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余芷芃不禁停下脚步,倾慕地望着场中最醒目挺拔的身躯,这一眼让她真实的感受到,他不再是那个油嘴滑舌的公子哥,而是个威武稳重的大将军! 他也发现她了,先是一愕,接着表情严峻,完全没有策马过来见她的意思。 她紧张得不断搅扭着十指。他还在生她的气吗? 既然他不过来,那换她过去吧!余芷芃鼓起勇气往前走去。每次总是他软声,她总也得低头一回。 她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向他,停在他的马前,可他依然绷着脸,冷冷望着她,也不打算下马。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面对他的冷言,她没有退缩,反而开口道:“对不起。”她不该打他巴掌的。 他以为她是来逼他向三公主求饶的,但居然不是,更没想到她一开口便是向他认错,不由得愣了下,但神色还是没有因此好转。“你没有错,唐突的是我。” “凤……”她拉住他的缰绳。 “不要说了,你的意思我很明白,那一巴掌是我活该!”他扳开她的手。“小东,找人送她回去!”他下令,不愿再与她面对。 “不,我还有话要说!”既然来了,她没打算就这么回去。 他冷哼,显然一点也不想听,迳自转身策马走开。 见他真的走远,她心一横,放声大喊,“凤少本,你给我回来!” 这一喊,凤少本停下马,转身瞧瞧四周,教场里所有士兵像吞了鸡蛋似的,噎得紧,想笑却不敢笑,憋得都快内伤了。 他面无表情,伸手抹了抹脸,重新再抬首面对大家,在他锐利的目光下,众人慌忙策马离场,谁敢多留一刻,军法伺候。 接着,他僵着脸回到余芷芃面前,愤怒的问:“你这是在泼妇骂街吗?” “是你逼我的!” 凤少本气炸了。“到底谁逼谁?!”他森冷的问。 “对,都是我的错。” 话才说完,她便毫无预警地落下泪来,教他冰封的脸部线条瞬间一软,慌了手脚,讲话也有点支吾,“哭、哭什么?挨打的是我,被你大呼小叫的也是我,我都没说话了,你哭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她泪盈于睫,轻瞟他一眼,目光着实哀怨,心想这下他还能不乖乖就范吗? 果真,他立时火烧屁股似的将人抱上马,急急送进自己的军帐内。 美丽的女人眨了眨如泣如诉的大眼,望着眼前的男人。 凤少本委屈的撇着嘴。真不懂自己干嘛这么孬,竟被她吃得死死的,被打、被骂,甚至被拒绝,好像都是应该的,他凤大将军变成一个没尊严的人,男人的脸全教他丢光了! 可就是他明白,他以前在女人面前不是很吃得开吗?曾几何时,他竟还要花心思讨好。 “既然你不欢迎我,我这就离开吧。”余芷芃抹去泪痕,倔强的说。 “又要走?” 她抿着唇不说话。 “负心。”他眼神黯淡,嘴里轻吐出这两个字。 “什么?”她没听仔细。 “我说负心!”凤少本火大的站起身,大声又说了遍,便旋身往门口走。他再面对着女人,可能真的就要发疯了!可在走出军帐前,却被人从身后用力抱住。 “别生气,我只是暂时离开,会回来的。” “什么?”暂时离开?什么意思? “我……现在的身分配不上你,先暂时离开,等我与那人结束后,再来找你,你等我……”她羞赧的续道。 凤少本一听,身子猛然一震,惊喜的回过身,见着她含羞带笑的眼神,他欢欣鼓舞到了极致,竟有些恍惚,一迳的傻笑,像个白痴。 “你傻了吗?怎不说话,不想我再回来找你吗?” “你真会回来?”他一双黑眸紧盯着她,又开始觉得不安。 “我身心都教你绑住了,不回来……还能上哪去?”余芷芃羞答答的说。 他惊喜地差点落下男儿泪,这女人总算开窍了!“那你暂时要上哪去?”大喜过后,他马上想到这个问题,毕竟他没真傻到放任她不知去向。 “我想……回下坡城向秦家两老解释清楚,也该让他们了解自己儿子在外头都做了什么坏事。” “其实你根本不用急着离开,我已经再次掌握到那家伙的行踪了,这次一定可以逮到人,届时再带他回去面对他的父母,顺道将咱们的问题一并解决。”他将心中的盘算告诉她。 余芷芃一凛。“这次真有把握?” “是的,最迟七天,我定能擒住人!” 她考虑了一会,点点头。“好,那就等你逮到人再走。” 他高兴极了,非常满意这女人这次如此听话,瞧来他是真的征服她了。 身子跟着悄悄往前倾,越接近她的娇颜,目光就越显柔情,终于,他吻上那片嫣唇,蓦然,他也瞧见了她圆睁的大眼—— 两双眼睛对望,以为她生气了,他正想着该怎么狼狈退场,她却反揪住他的衣襟,秋眸转深,一抹丁香小舌竟淘气地钻进他的口里,他一愕,还未反应过来,她已开始吸吮他的唇。 “芃……芃儿?”她的主动让他有点受宠若惊,凤少本轻轻将她推离一些,面带疑惑。 “你不想吗?” “想……”想死了! “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绝不后悔!” 他神情一变,狠狠抱住她,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你若后悔,可以不碰我。”余芷芃笑中带泪的说。 “后悔个鬼!”他低吼。 男人很快化被动为主动,身子火热的与她纠缠,迸射出如飞浆热烫的激情…… 第九章 四周的气氛危险诡谲,数十双眼睛一同窥视着某处,为首的男子眉宇间透着凛然之气,目标是屋子里的人。 “将军?”小东一脸严肃的请示。 “上!” 凤少本一声令下,手下立刻无声接近,转瞬间已破门而入—— “居然没人?!”进屋后,小东愕然,屋子不大,一眼望去,不见半个人影。 可恶,又教姓秦的给溜了,这人是九命怪猫不成,竟然有办法数次由主子手中脱逃! 凤大将军脸孔阴狠无比。“给我搜,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来!”他也难以相信自己会再度失手。 “将军,桌上有新。”熊东禀报。这人也太嚣张了,胆敢留言挑衅! 凤少本接过信,瞧完后,脸色骤变。糟!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他立即转身跃上马,一路疯狂策马回到冈山的私宅。 到了门口,一见到娟儿满脸是泪、惊慌失措的奔出,他气疯了。 跟在身后赶回的小东未曾见过主子如此暴怒过,当下方寸大乱。 “他敢在此绑走我的女人,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凤少本简直怒火中烧。 “什、什么……夫人又被姓秦的给绑走了?!”小东大为吃惊。 “该死的混账!”就别落在他手里,否则——只有死! 下坡城 秦家小宅挤满了愤怒的群众。 重重的一巴掌落在余芷芃细嫩的脸上,秦家老太婆朝她吐出一口恶心的口水。 “贱女人!”极其难堪的怒骂声跟着爆出口。 她没敢抹去脸上的那口脏污,忍着羞辱与剧痛。 “大家来评评理,这贱蹄子不甘寂寞,抛下公婆、丈夫,竟与别的男人苟且来往,是不是该被浸猪笼?”秦家老头痛心疾首的扬声问人。 “没错,这样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是该被浸猪笼!”众人鄙夷鼓噪。 下坡城地方不大,民风守旧,不能容忍女人不洁,自从十五天前余芷芃不知被何人绑回来后,连一句话都来不及对秦家两老说,就已经连着好几天在堂上接受一批又一批乡亲的唾骂捶打,她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已数不清,就连自己的父兄都赶来与她断绝关系,拒绝承认余家出了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儿,更怕秦家会因此讨回当初卖地的聘礼。 她不怨谁,只是咬牙忍着,但秦家两老不愿意放过她,对她打骂羞辱不够,甚至决定放她去超生,十几个人合力将她塞进猪笼里,抬到湍急的河边。 “不要脸!” “娼妇!” “贱人!” “妓女!” 众人把握机会,在她死前,将所有不堪入目的字眼一次骂个够,还有人用秽物丢她。 余芷芃的泪水早已流尽,木然的接受一切。她不后悔用于凤少本短暂的相爱时间,换自己这原本注定孤寂的一生,她愿意,因为这一切是值得的! “这个贱妇到死都不知悔改!”有人看见她满是血污的脸上竟露出微笑,立即惊喊大骂。 “淹死她,淹死这个贱妇,让老天爷惩罚她,不要让她玷污了咱们下坡城的女人,快淹死她!”众人大叫。 随即猪笼被抬了起来,下一刻她已被扔进水里,她绝望的往下沉,瞬间被河水淹没,口鼻灌进大量的水,痛苦万分,眼泪也被呛出。 她就要死了,死前唯一的遗憾,是没办法再见那男人一面。 凤少本……下辈子吧,下辈子你等我,我不会再辜负你的…… 此时脑中突然闪过他对她说过的话—— 将军也是人,难道不能爱慕人? 但爱的不该是她这样的女人啊! 姑姑要你留下陪我一辈子的! 她本下定决心要留下陪他的,可惜……对不住了……但求来生再见…… 她的意识越来越不清,脑中仅剩的,是凤少本那抹邪气又讨喜的笑容,说实在的,他的笑容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余芷芃不再挣扎,微笑的阖上眼等待死亡,忽地,水流突然一阵激晃,竹编猪笼被砍破,她的眼睛再度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你这淫妇,竟敢偷人,而且对象还是想要我命的人,早知道如此,当初在狭巷碰到你,真该一掌劈死你!”男子个子不高,四方脸,满脸胡腮,一双眼小而苛刻,他粗鲁的将她揪起,狠命就是一巴掌。 余芷芃全身湿透,狼狈的被打趴在地上。 这人正是她的丈夫秦传林,对于他的指控怒骂,她完全无法反驳。 她的确是个不贞的女人,面对他,她心有愧对,但她并不后悔。 秦传林用力扯着她的发束,另一只手阴狠的扼住她的下颚。“你才嫁到我秦家多久?就这么不甘寂寞的找男人!亏我爹娘还花了大笔钱买你,你这贱人!”说完又是重重一掌刮在她脸上,血丝由她的嘴角渗出。 “你不该救我的……该让我沉入水中才是……”她难堪的道。 “救?你误会了吧,我带你回来不是佛性大发,而是要让你死得更凄惨点!”他阴险的笑着,教人一阵恶寒。 “你想对我做什么?”她惊愕的喊。 “别怕,我毕竟是你丈夫,想对你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不是吗?”他狞笑。 余芷芃慌乱的忙拉紧衣襟,他见状,撇了嘴。 “我没想到自己的媳妇这么标致,不输我在外头玩过的女人,要不是晓得自己被戴了绿帽,说不定我还会好好疼你,真是可惜了!”他冷哼一声。“我实在没料到我的妻子竟是死敌的心上人,那男人执意要讨回我手中的密函,逼得我不得不四处攒逃,他想要我死,而我却苦无机会回敬他,如今,终于让我找到对付他的方法了,我只要将你折磨得死去活来,还怕那男人不就范!”他得意的说。 “我确实不守妇道,确实罪该万死,但你若利用我偶去伤害那男人,就未免太卑鄙!”她紧张的怒道。 秦传林狰狞的仰头大笑。“我本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否则又怎能做出叛国求利之事,如今你的事已经闹大,再过不久想必他就会闻讯赶来,到时候,这里就会是他的葬身之地!”他故意要爹娘将事情传开,就是要吸引凤少本前来,他已布署好陷阱,定要仇人横尸此地。 她心惊的望着他。自己前世到底造了多少孽?这世才会成为这恶人的妻…… “你可以折磨我,甚至杀了我,但请不要伤害……” 他笑得极为阴险。“杀你是必然的,折磨你也是应该的,而享受你更是我应得的,在凤少本到来之前,我会先将你玩残的!” 伸出双掌,他撕裂她的衣襟,她连惊恐的呼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他已残忍的咬破她的唇,一双手粗暴无比地紧拧住她的乳房—— 当凤少本终于见到余芷芃时,他倏地青筋暴跳,双目似火。“退出去!”他盛怒低吼。 身后跟着出现的小东在看见着他的模样后,立即火速退出,并要大批人马不许进屋,守在屋子外头,他的表情难得万分凝重,心想主子这回可能要大爆发了! 余芷芃披头散发,衣不蔽体,满脸惊恐,全身是伤的被绑在墙边的大床上。 那畜生竟如此待她!凤少本的心紧紧揪痛着,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沉怒地逼视坐在一旁的秦传林。“你这混账东西!”若目光可以杀人,他已将对方碎尸万段了。 秦传林坐在椅上,脸色出奇苍白。“我玩我的妻子,你凭什么骂我?” 凤少本简直怒不可遏。“你不配当她的丈夫!” “再怎么不配,也总比你这奸夫强,至少我玩她,不会被骂是狗男女!” 他勃然大怒。“好,很好,咱们之间的恩怨,今天就在这里一并解决吧!” “当然,我引你来这,除了让你瞧瞧我女人的惨状,还想大发慈悲,让你们双宿双飞,在黄泉路上一道走!” “凭你也想要我们的命?” 秦传林突然勾起一抹阴笑,手不知按下什么机关,床上的余芷芃立刻掉落到一层寒冰上,她的嘴唇马上被冻得发紫。 “芃儿!”凤少本目眦尽裂,就要冲山前救人。 “别过来!”余芷芃急喊住他。 “芃儿?” “这床有机关,你一靠近就会有危险!”她痛哭警告。 他脸一白,迅速转向得意洋洋的秦传林,冷声道:“放开芃儿!” “有种你就上前救她啊,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看她变成一具冰尸,哈哈哈——”他歹毒大笑。 凤少本怒火高张,出手要擒他,怎知才往前跨了一步,秦传林又按下另一个机关,余芷芃的四周立刻涌进了水,要不了多久,水就会覆盖她的口鼻,她惊恐的挣扎着。 “快住手!”凤少本全身的血液顿时凝结,朝着秦传林怒咆。 “你只要靠近我一步,我就加快水流,再放入毒虫,让她在淹死前,先享受一下!”他毒辣的说。 凤少本全身僵如巨石。“你这丧心病狂的家伙!” “骂得好,不过你若心疼就走过去救人啊!”他就是要折磨她,教他只能看着心爱的女人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他要让他生不如死! “少本,你过来只是与我一道死罢了,我不许你过来!”余芷芃焦急的阻止。 他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在水流淹没她的口鼻之前,直接跳进冰水中救人,当他抱住她身子的那一瞬间,冰床底部咧开,两人一起掉落到地牢里,落地前,他紧抱着她,用身体护着她,着地的那一刻,她的重量全加诸在他身上,他痛得五官都扭曲了。 “大家瞧,那人就是奸夫,奸夫竟敢不知廉耻的出现,咱们拿石头丢这对狗男女!” 耳边传来秦家两老的叫嚣声,他们这才愕然发现,地牢里居然围满了人,而秦家两老就站在最前头带头鼓噪。 立即有人抄起石头往两人身上丢来,凤少本挡在她身前,所有的石头、棍棒全砸在他身上,他当场头破血流,浑身是血。 余芷芃见状,热泪汹涌滚出。“你不该来的!” 秦传林早就安排好这一切,要让众人集体围剿羞辱他,是她让他陷入这难堪的境地,若没有她,他何必承受这些谩骂污辱。 “我说过一起担,不来怎么成!”凤少本脱下外衫,面色不改的罩住她裸露的身子。 “你好傻!”她抱着他痛哭。 他却抿笑。“傻人才有傻福!”这时候他还笑得出来。 “奸夫淫妇,大伙再丢,让他们一起下地狱!”秦家两老存心要他们的命。 众人人手一石,若集体丢出,必会将人砸死,余芷芃不住大骂,凤少本眉头一拧,却不见惊色。 “少本,我爱你!”她骤然喊出,因为再不说,只怕以后就没机会诉情了。 他一听,双眸瞬间迸射出灿亮的光彩。“好,就凭你这句话,不管如何,咱们一定得活下来,气死这群人!”他哈哈大笑。 “你这不要脸的家伙,死到临头居然还笑得出来?!”秦家老头怒说。 凤少本神情慑人的望向他。“我非常爱这个女人,也不否认自己用尽了手段,死缠烂打,才让她感动得愿意接受我,一切都因我而起,所以你们对我砸石子,我无话可说,这是我应得的,不过……我的错我认了,但是秦家两老的错,又该怎么说?” “咱们儿媳妇被诱拐,已经够没面子了,咱们还有什么错?”秦家老太婆不满的低吼。 他冷笑。“老太婆,你虐待人的手腕很高超,要人整日工作,却不让人吃饱,还不时动手打人,难道没错吗?还有你,秦老头,你更无耻,年纪一大把,还这么老不羞,居然想染指儿媳!” 众人听见这些指控,惊讶得阖不拢嘴。 秦家两老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更是青黄了脸孔。 “你、你胡说!”秦家老太婆心虚的连忙反驳。 凤少本哼笑。“你们一个刻薄,一个好色,才是下坡城的耻辱!此刻县衙门大堂上正有十几个女人,争相指控亲家老头白嫖以及恶意轻薄,也有到秦家帮佣过的长工指控你喜欢毒打虐待人,只要官府一审,马上就能真相大白,各位就知道我有没有胡说!” 余芷芃讶然他竟是这么清楚她发生的事,这会更是为她讨公道,她鼻子一酸,晶莹的泪珠就这么滴落在胸口,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听了凤少本的话,同时怒看秦家两老,鄙夷大骂,“原来你们是这种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现在两人反倒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住手!我爹娘虐待人,难道你就能以这理由夺人妻子吗?”秦传林被逼得不得不现身,只是不知为什么,他走路时的表情十分痛苦。 凤少本一见到他,脸上立刻出现一种宝剑出鞘的锐利神色。“秦传林,你安排这场公审的戏码,想让我身败名裂,可是你大概没料到,我其实求之不得,希望这事快点昭告天下,这样人人就知道这女人我要定了!” “你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他愕然。 “女人与名声,女人当然重要多了!”凤少本毫不迟疑的说,接着低头睇向余芷芃,神情极为深情。 “你!”秦传林恚怒。 “今天这场公审,除了审我和秦家两老,要审的应该还有你,你犯的可是通敌卖国的死罪!” “什么通敌卖国?这是怎么回事?”立刻有人惊问。 秦传林黑下脸,他原是不打算现身的,哪知现在竟被逼得公然扯出他的底细,他不由得大恼。 但他自恃凤少本带来的人马还傻傻的守在小屋外,没人知道他困在屋里的地牢里,他求救无门,况且这回自己有了完全准备,这男人插翅难飞,想拿人,作梦! “没这回事,这小子淫人妻子还敢胡说脱罪!”秦传林极度不满的狂吼。 “我凤少本堂堂一个将军,敢做敢当,愿意接受众人的职责,而你不只叛国,还是一个无恶不做的军火贩,你背弃国家、伤害自己的同胞,你有胆做,却没胆承认吗?” “你是凤将军?”众人显然有些吓住了,没想到他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如假包换!” “啊!我认出来了,前年大将军重创敌国,光荣归来,在京城的街上受百姓夹道欢迎,我也在其中,他是凤将军没错!”有人证实。 “原来你真是凤将军,那你的话就不会有假了,秦传林,众人都以为你被国家征召,没想到你却做了这么多恶事,你不是人!”众人转而怒骂他。 “你这小子简直丢尽了下坡城人的脸!” “儿子,你真的叛国吗?”亲家老头急问。 儿子离家多年,他们也不知道他在外都干了些什么,这会听到这事,简直吓坏了。 叛国可是死罪,还会连累全族,儿子怎会糊涂到这么做?! 他难堪的涨红了方脸。“叛国又如何?我才不在乎什么国家大义,只要有利益的事我都干,你们的死活关我屁事!” 这下群情激愤了。“大伙,咱们拿下这个出卖国家民族的叛徒!” 秦传林一听,表情马上变得狰怒。“好,既然如此,我干脆让你们这群愚民与这对奸夫淫妇一起死!” 他在众人措手不及下退出门外,并立刻将门锁上,这下所有人全被关在地牢里了。 “你这浑小子想做什么,难道连爹娘都不顾了?!”亲家老头见儿子连他们两老也锁上,不禁傻眼。 “爹、娘,对不住了,儿子没法带你们离开,连累你们死在这里,要怪就怪这姓凤的吧,你们死后再找他算帐去!”他竟毫无人性的说。 秦家两老完全不敢相信,他们指望了一生的儿子,竟这么狼心狗肺! 不久,水柱冲进地牢内,转眼水已淹及膝,众人惊慌失措的叫喊起来。 余芷芃泪光闪闪地望着他,一脸绝望。“对不起,我终究还是害了你……” 凤少本却抿笑。“我说过,咱们死不了的,你以为我这个长年带兵打仗、出生入死的将军是当假的吗?”他由怀中取出一束火药。“夙潭制造火药的技术是越来越好了,就算沾了点水,还是能点燃,各位,快找地方躲好,我要炸墙了!” 他一声令下,原本正四处尖叫哭喊的人,立刻安静下来,抱着头,很听话的躲到角落去。 他不改淘气,扬着笑,花了些工夫点了火折子,接着紧抱住紧张万分的余芷芃,点燃火药后丢出去,下一刻,轰然巨响,墙被炸开一个大洞,地牢里的水迅速消退,守在地牢上头的小东也闻声赶来。 “将军,那家伙逃了!”小东见主子没事,马上说。 “我与他要算的帐可多了,这会大难不死,就换他倒楣了,走,追人去!”他一把捞过惊魂未定的余芷芃,以极快的速度跃马追人。 可令人吃惊的是,他们才追不到两里,便在路上瞧见秦传林的马,人却不见踪影。 “奇了,主子,丢了马,那家伙要怎么逃?”小东不解的问。“难道他又教人接应走了?” “我派出凤军支援夙潭救人,夙潭才送来消息,他已救回新娘,那群军火贩已被他彻底消灭,不可能还有人能接应他!”凤少本沉声说。 “这家伙狡诈,莫非留下马是想故弄玄虚……” “不会有诈的……”余芷芃突然酡红着脸说。 “你怎能这么肯定没有诈?”凤少本诧异的低首问她。 她脸蛋更红了,贝齿咬了咬下唇。“因为他不能骑马,你们只要再往前走一段路,应该就能发现他。” 凤少本狐疑地望了望前方。“好,就再追一段路瞧瞧!” 果然,马儿跑不到半里路,就看见一个人瘫软在路边的大石旁,大批人马立刻将他团团围住。 “你们怎么……”秦传林骤见凤少本与余芷芃安然无事,而且这么快就追了上来,错愕不已。 “告诉我,你为何知道他不能骑马也跑不远?”凤少本问向身前的女人。 这女人脸上的红晕从刚才就没消退过,这会更是缩进他胸前,似乎不敢见人。 “那是因为我伤了他的……命根子……”她越说越小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他一怔,下一瞬,立刻爆出疯狂笑声。“哈哈哈,干得好!想碰你,他是自讨苦吃!” 众人这才领悟,秦传林作恶不成,反倒自食恶果了,那话儿受了伤,不只骑不了马,连走路也有困难,难怪逃不远。 凤少本策马上前,瞧着手捂着双腿间,痛苦难堪的秦传林。“你逃不了了,还不交出密函!”随即敛起笑意,严声道。 “别想!”他咬牙不给。 “由得了你吗?” 凤少本讪笑,脚一抬,狠狠踢上他的伤处,他登时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在地上打滚。 小东立即上前搜身,顺利搜出追查已久的密函。 秦传林虽不甘心,但也只能恨恨认了。 “公事处理完毕,咱们还有私事要了,这个你给我签了!”凤少本丢下一份文件给他。 瞥了一眼,他立即愤然撕毁。“别作梦,这贱女人居然拿簪子伤我的身体,让我痛不欲生,她想取得自自由,好于你双宿双飞,我绝不会让你们逞心如意的!”他对这女人是恨上加恨,绝不让她好过。 “你敢撕了休书,找死!”凤少本气结的跳下马,紧揪住他的衣襟。 “打死我也不签,就算我被砍头,也要她做寡妇,来我坟前上香,还要她一家子给我陪葬!” “你!”凤少本抓狂了。 第十章 在回凤城的路上,凤少本日日亲自为余芷芃上药,每见她的伤一次,想将秦传林碎尸万段的念头就越强烈。 他宝贝得要死的女人,那混帐竟敢害她遍体鳞伤,他心痛啊! 回到凤城后,她的外伤已经好多了,但他依然风风火火的要人找来专门诊治内伤的大夫,定要确保她没事才能安心。 “如何?”凤少本耐不住性子,朝着大夫焦急的问。 大夫为余芷芃把脉,忽而摇头又点头。“夫人是没有内伤,不过——” “不过什么?”正欢喜的他,又被大夫吓得提气。 “恭喜将军,真是喜事一桩啊!”大夫露出满面笑容。 “喜事?”他先是愣了半晌,接着双眉猛地往上挑。“你是说芃儿有喜了?!” 余芷芃听了,也吓了一大跳。“真有喜了?” “孩子刚足一个半月,我想您还没注意到吧,本来依夫人前些日子所受的外伤来看,孩子应该保不住,可奇迹似的,孩子在娘胎里安稳得很,一点损伤也没有,可见这孩子的生命力很强,真不愧是将军的孩子,有乃父之风!” 凤少本听了喜出望外。“赏,小东,快,要账房包个大红包给大夫!还有你,娟儿,快把消息放出去,让凤城上下都都讯一同庆祝,本将军要做爹了!”他冲向门外,对着守在外头的小东与娟儿大声交代,简直乐不可支。 大夫得了大礼,开开心心的回去了,凤少本的笑纹深到都可以夹死蚊子,正喜孜孜回头时,却见余芷芃脸上竟没有半分喜色,他的笑意不住冻结。 “怎么了?”他走向她,紧搂着她问。他们有了孩子,她不高兴吗? “这孩子……不能生……”余芷芃满脸愁容。 “为什么?!”他激动得弹跳起身。 她眼眶马上泛红。“你忘了,我还是秦家人,孩子若生下来,得姓秦……” 凤少本一僵,面容狠狠一沉。“我再去逼那混帐,他若再不签,我就要了他的命!” “没用的,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想报复,一定不会签字成全咱们的。”她凄然地摇首。 “那就等他被砍头好了,等他死了咱们再成亲!”他忿忿不已。 “这也不成……”秦传林有意让她的娘家一起陪葬,虽然因为少本,暂时替她与家人挡下牢狱之灾,但只要秦传林真的问罪,她与家人还是得受累的。 “我不会让你入狱的,我的孩子绝不能在监狱里出世——” “主子,不好了,三公主来了。”刚送大夫离开的小东又仓皇的跑回来。 余芷芃听见三公主来,愀然变色。 “她来做什么?”凤少本问。 “她、她带了皇上的圣旨,正在大厅等您过去领旨。”小东急得跳脚。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面色更加死白了。“三公主还是告御状了……”才刚死里逃生,但现在这个死劫,恐怕躲不过了…… 大厅上站满了凤氏亲族,三公主捧着圣旨昂然而立,一副来兴师问罪的态势。 当凤少本亲匿的牵着余芷芃出现时,她双目喷火,简直想用眼神将余芷芃焚烧殆尽。 余芷芃感受到她的目光,害怕得想缩回却被凤少本紧握住了手,根本不容许她退缩,他不只牵手,干脆连人也紧紧搂在怀中。 三公主见了,表情更怒。“凤少本,你这般无视于我,终会自食恶果,我已怒告父皇,要他治你欺君重罪!”她扬着手中的圣旨,一副要为自己报仇的模样。 他听了,依旧神态自若。 但余芷芃可就紧张了。“公主,一切都是我的错,请您放过凤——” “住口,你答应过要走的,结果不仅没做到,还死缠着他不放,这的确都是你的错,我也不会放过你,所以你不用替任何人求情!”三公主愤恨的说。 她焦急的扯着身旁男人的袖子,要他出言安抚,若能平息公主的怒气,也许还有转圜的机会。 哪知这家伙态度炎凉得很,连平时爱乱送秋波的桃花眼,也桃花落尽冷飕飕。 “公主的厚爱,臣担待不起,你不如快点宣读圣旨,完成工作也好早日回京向皇上复命。”他目光冰冷,完全不打算出言安抚。 三公主气得眉毛竖起。“你真不怕圣旨的内容是要你的命?” “皇上是不是要臣的命,三公主宣了不就知晓了?”他依旧老神在在。 “你、你就这么不怕死,还是你情愿死,也不愿意做我的驸马?” 凤少本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意思。” “你!”三公主气得不得了,可是面对心爱的人,她真是有气无处发。“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我不宣圣旨,回去向父皇求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你……你只要向我低头,再把这女人赶走,那我就、就原谅你。”她脸红的退让。 余芷芃一听凤少本还有救,心一横,立即跪下。“好,这次我一定离开他,绝不食言,请公主放过他!”她哽咽承诺。 为了救他的命,她愿意走! 凤少本神情愤慨,像是要拧断余芷芃的脖子。“你有办法离开我吗?这种大话也敢讲!”他将人由地上强拉起来。“三公主,要我求你就别指望了,待会臣还有事,你还是快快宣旨,别再浪费时间了!” 三公主捧着圣旨,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我都不在意被治罪了,公主还在蘑菇什么?”他不耐烦的催促。 他真不怕死?!她不住倒抽一口气。“好,凤少本听旨!”她不再留恋的打开圣旨。 “臣接旨。”他神情平静,携着余芷芃与凤氏亲族上下低头跪地听旨。 众人等了半天,都不再有声音落下,余芷芃不解的抬首,竟看见三公主的手在发抖,眼神似乎不信圣旨上所写的。 “三公主难道哑了不成?”凤少本打趣问。 “怎、怎么可能?!这道圣旨有问题!”三公主难以置信,连声音都在发抖。 “圣旨是你亲自带来的,途中并无假他人之手,还会有什么问题?”他笑问。 三公主脸色更难看。“可是父皇不可能做这样的决定的!”她手一抖,圣旨没拿稳,就这么落地了。 圣旨登时摊在众人眼前,大伙立即探头瞧,待看清楚后,所有人当下一改愁容地眉眼带笑,就连余芷芃也忍不住喜极而泣。 “不可能,怎么会……”三公主还在喃喃自语,说什么就是不信。 凤少本笑嘻嘻地拾起圣旨。“多谢公主大老远地带来这一道圣旨,臣就此接下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何父皇会饶恕你?”三公主不解地怒问。 圣旨里居然说凤少本无罪,还说他是护国有功的忠臣,国之栋梁,恩典让他选择自己所喜爱的女子迎亲,这也就罢了,对余芷芃也有恩惠,以当初拜堂新郎缺席的理由,下旨她与秦传林的婚仪无效,那女人仍是自由之身! 她明明进宫,要父皇治两人重罪,并不许他们在一起的,可是父皇竟颁了这样一道圣旨,这教她如何不震惊! “圣旨里写得很清楚,我是国之栋梁不是吗?”凤少本笑得很讨人厌。 “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回事?为什么皇上会饶恕你,甚至连我也受惠了?”余芷芃也很惊讶好奇。 “让我来说吧!”凤常演笑咪咪的由人群里走出来。“公主离开冈山后,少本就派人送信给我,将一切都告诉我了,并要我赶在公主回宫前上京面圣,二叔就将少本交代的话向皇上说出,皇上爱才,当然愿意成全!” “他要你对父皇说什么?”三公主愕问。 “少本向皇上承诺两件事抵罪,一,剿清误国的军火贩,二,两个月内拿回皇上的密函。而军火贩已由少本的好友茶夙潭搞定,至于密函之事也顺利解决了,所以对于少本的婚事到底是真是假,皇上当然也就不在意,这道圣旨不过是皇上对少本办事能力的肯定罢了。” “所以,你早知道自己没事,才敢这么悠哉的接旨?”余芷芃杏眼圆瞠,瞪向凤少本。 他很得意的笑着。“嘿嘿,这两件事是目前皇上最头痛的,我想他会接受我功过相抵的要求,只是我没想到皇上不仅不治我的罪,还送了我一个大礼,将你送给我,当真是意外之喜!”看来皇上是要他这辈子死心塌地为他做牛做马了,这皇帝还挺奸的,如意算盘比他还会打! “父皇怎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他的女儿啊!”三公主气坏了。 “三公主,这是我离宫时,皇上交给我的,说是日后您若携旨来时,将这信函交给您,您看了就会明了他的安排。”凤常演取出一封信交给她。 她立即拆信,不一会儿,愤怒得将信撕毁。“父皇竟另外为我指婚,对象是新科状元,不嫁,不嫁,除非本公主看上的,否则谁也不嫁!”她气极地跺脚。 “我说三公主啊,我凤氏主母只有一个,您若是真对少本百般不舍,不如抗旨别嫁状元,留在凤城做小的,当我凤家的小妾,相信芃儿这么宽厚,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九婶掩着笑,凉凉的提议。 三公主一听,脸都绿了。 “是啊是啊,方才得了喜讯,说是堂嫂有喜了,公主留下来正好可以帮忙伺候堂嫂,不然过阵子肚子大了,没人给她捶捶腿儿、捏捏背的,也不行。”堂弟也在一旁附和。 什么,余芷芃怀孕了?!三公主大惊。 “如何,留下来做小吧,顺便帮芃儿带孩子?”六姨掩嘴笑问。 “你们欺人太甚!” “怎会?咱们又没要求剥光您的衣裳验货、咱们家要的是处子,说不定……”九婶的话还没说完,但也已经够辱人的了。 “大胆,你们敢污辱我!”三公主忍无可忍的大喝。 “咱们又没说什么,我家芃儿可是经您验过才进门的,她都没嚷嚷被污辱了,您衣裳整齐,喊什么呐!”二表姨撇嘴说。 三公主这会才明白,原来这群人是在为余芷芃出气。 “你们这群傻子,这女人耍了你们,当初根本没对凤少本下药,他们也不是夫妻,你们被骗还这般相挺?”难道这群人到现在还搞不清这女人的丈夫根本不是凤少本?! 凤常演这时上前笑道:“谁说他们不是夫妻?只要我那死去的妹子认了,咱们所有宗亲就没有异议,况且,咱们家开放得很,不过补个婚,容易得很,再说,芃儿确实对少本下了毒,这事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没错,千真万确,这事少本亲口对我说的,而且这毒,您若有本事也可以下啊,只要您这毒够威力的话。” “那……那是什么毒?” “心毒!”凤常演瞧了一眼正笑得眉飞色舞的凤少本后说。他也是不久前才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毒,想通后,不得不说,真是奇毒无比啊! “这是什么?” “这毒是专对心上人下的药,只要对味了,毒性可就厉害了,能让人服帖就范,但若药力不够,就算下了十帖八帖也没用!三公主可有自信拿得出一样的毒,如果拿得出,我家少本随您处置,凤城上下也心悦诚服,同样奉您为主母。” 三公主也不是笨蛋,这下也听明白了,立刻气得头顶冒火。这根本是在讥她得不到凤少本的心! 这趟宣旨原是要为自己出一口怨气的,怎知竟自个儿送上门让人奚落羞辱,她含愤带怒,却只能无可奈何的拂袖离去。 男人拿着圣旨,欢喜地站在女人面前。 女人抿笑。“都瞧了一晚了,可以收起来了吧?” 男人用力摇首。“这可算是我的喜文,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要裱起来,哪能这么轻易就收起来!” “裱起来?就算是圣旨,也没必要吧!”太夸张了。 “当然有必要,有了这个,你就是自由之身,可以做我的凤夫人了!”他得意扬扬的说。这样就不用管姓秦的那小子签不签休书,这会他可是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我自幼了,但可没答应嫁给你。” 凤少本横眉一竖。“不嫁我,你要嫁谁?!” “就不嫁!” “你不是说爱我?!”这话他可是会记上一辈子的,不可能听错。 “我是爱你没错,但还有心思未了,成婚的事在等等吧。” “再等等?这怎么行!”大将军难得面露恐慌。 “就行!”人自幼了,就有本钱拿乔了。 有人七窍生烟了。“不行!虽然咱们孩子都有了,但今晚就当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吧!” “系芍到现在都还没消息,我哪来心情洞房,等找到人后再说吧!” “原来你是在烦这事啊!”他火气稍稍灭了,眼波轻扬。“若找不到她,真不肯与我洞房?” “不肯!” “好吧,这事容易解决。” “容易解决?” “莫非下坡城的县令已找到系芍了?也不对呀,咱们在下坡城的事闹腾得那么大,系芍若在那,不会不来找我……” 这一提,他面色沉下,也才想起那个办事不力的县令。画像拿去了,虽然不会有结果,但也得回个消息,这老小子敢情是把他的交代当成耳边风,虚应了事,这老家伙死定了! 这时,远在数百里外,原本抱着老婆睡大头觉的县令,大热夜里忽然间一阵阴寒,半夜惊醒,转头瞧着熟睡打呼的妻子,更寒,莫名地,心头起了恶兆…… “对,你妹妹确实不在下坡城。”凤少本肯定道。 “你真的找到系芍了?”余芷芃难言惊喜。 “事实上,我早就知道她的下落了。”他闪出一口白牙。 “那为什么不立刻告诉我?” “那时不是很方便。” “不方便?那这会还不说?!” “这会也不是很方便……” “你怎么不方便了,你想急死我吗?” 他缓缓欺近她,灵活的眼珠子贼得不像话,手摸啊蹭地终于搂上佳人的腰。 “你做什么?”女人恼问。 “要方便说,也得要方便时,至于怎么样最方便,咱们何不上床研究,研究出方便后,你我就都方便了……” 这夜,男人又哄又骗、耍赖纠缠,最后还是将女人吞下肚,女人直到天亮才终于有机会开口问—— “现在到底方便了没?” 尾声 凤氏当家大喜之日,余家姊妹终于见面了! 余芷芃紧拥着妹妹余系芍,两人喜极而泣,互诉当年各自上花轿后的遭遇。 得知妹妹被误为寡妇,受尽歧视,最后终于找到良人的过程,她既是感怀又感激,眼泪更是止不住。 而她更没想到的是,系芍所嫁的人,竟是少本的至交好友茶夙潭,也讶异妹妹居然在陵县的茶家别院待过…… 但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要让姊妹俩在落魄时错过,等彼此都找到幸福时再欢喜相见。 余系芍也在得知姊姊与姊夫发生的点滴后,破涕为笑。这位姊夫她曾在大婚时见过一面,那时就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一点也没有将军的派头,但是意外地,他竟是姊姊的真命天子。 两姊妹经过不少磨难,最后都找到好归宿,只能说是上天眷顾,两人同样心怀感激,转首望向不远处搭着肩,互道恭喜的两个男人。 这两个男人,气质迥异,一个不羁,一个沉稳,却同样英俊挺拔。 男人们似乎感受到爱人的目光,同时回视自己的妻子,眼中满是深切的爱恋。 两姊妹能爱上这对至交兄弟,是多么幸运的巧合,这辈子都可互相照应,分享彼此的幸福了。 此刻,阳光好亮眼,满足的笑靥同时出现在四个人年轻的脸庞上。 *欲知妹妹余系芍与军火专家茶夙潭相遇相恋的爱情故事,请看花园系列1405《寡妇》。 浅草茉莉之『水果专栏』 演艺圈真的很难红! 浅草茉莉无限欷吁啊~ 日前电视台有意培养年轻美眉,开节目让她们曝光,用尽管道增加她们的知名度。 我也奉命宣传她们,希望能将这群美眉给捧红。 这几个美眉经过电视台海选而来,说实在的,论长相、身材都不差,也敢秀、敢说,但是,唉,可惜,就是红不了! 就算让她们穿上比基尼到游泳池边戏水,大太阳底下,都脱成这样了,辛苦划水还摆首弄姿的贡献出青春的肉体让人拍了,但隔天见报的版面却是悲惨得只有油豆腐大小。 连浅草茉莉见到这样的版面,立刻感叹的直摇头呐。 现在不是敢脱就会红的时代了! 不像早期,可以出现许多一脱成名的明星,如今太多人脱了,穿比基尼已经没什么大不了,吸引来的只是大堆网路上挂名记者的色迷迷摄影,这些摄影师浅草茉莉将之称为“黄牌”摄影,唯有我发类似清凉的采访场子,他们才会蜂拥而来…… 有点偏题了……我感叹的是,现在好多小女生想红想疯了,想破头,最后使出原始本钱,可还是无法窜出头,现在除非脱个精光,脱个三点全露,否则,难啊! 人美不一定会红,不美也不一定就不会红,想红可能需要更多的独特性,去突显与其他人的不同,但这真的不容易,所以有很多人在找不到自己的独特性之后,就去炒绯闻,尤其与名人的绯闻! 可真的有用吗?像是之前与周董沾上的几名女子,都也不过换来几日的行情,如今就又全都销声匿迹了,由此证明,这也不是正途…… 那要怎样才会红?说真格的,浅草茉莉在媒体圈子打滚了这么多年,还真不知道呢! 若是硬要挤出个话来,也许——机运吧! 机运来了,什么都挡不住,任何明枪暗箭都伤不了你,要红,就这么一夕间,真的,机运来了,什么都有可能! 唉,我怎么变得这么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