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动》 楔子 【楔子】 睿王府内,寂静无人。 一灯如豆,夜里飘摇。 隐在夜色中的脸庞,透露着深沉的目光,他且带着笑,笑却不及眼里。 「王爷,您猜得没错,他们确实到过皇宫。」男人压着声量,粗嗄的嗓音听起来真让人不舒服。 「那小子真是处心积虑要逼他们啊!」居然把人给架进皇宫,真是太好笑了。「这一逼,应当把人逼得更远了,呵!」 然而,真正让睿王在意的是,区区一个弱女子,国旧爷居然费心地把她绑进宫中,委实让人感到奇怪。 不过就是个失势的御用乐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王爷说得是。」男人拧起眉,又道:「不过在此之前,小的先行调查过那女子的家底。」 「听说,是前朝皇帝钦点的乐师。」这件事他也略有耳闻。 男人将一封信函递上前,「王爷见过就明了。」 拆信阅览,睿王爷神色复杂,直至后来,居然见到一抹喜色。 「居然是流落在外的皇室血脉,先帝没有派人拘杀,事到如今倒是成了祸患。」难怪国舅爷要大费周章将人带走。 不过,他居然将人交还给凤非,莫非两人有所协议? 「祁家还剩下多少人?你去调查清楚,本王另有打算。」 男人领命,随即要退下时,却被睿王爷喊住。 「那几桩陈年旧案,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对于凤非,他心底多少有些顾忌,毕竟无字门的势力,是自己动摇不了的。 不过其余的,他是不能错放了。 「早在国舅爷重启调查冷木卯大将军一案和追查前朝私银之前,小的已经将当年相关人士斩草除根了。」任凭国舅爷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让死人复生的。「没有人证,断是不可能为难王爷,请王爷放一百二十颗心。」 睿王爷满意地颔首,让他成为自己的左右手,确实是再适合不过了。 「闵诚恩,千万不要辜负本王对你的期待。」 第一章 【第一章】 风云标局的掌柜二牙子在柜台里打着呵欠,一脸昏昏欲睡。 方过晌午不久,他早早便上工守店,最近镖局的伙食越走越精致,足以见得局内生意是越做越大。 菜色雕琢不说,份量还小不拉叽的,新聘的大庖还振振有辞的说,这才赶得上流行。 你他娘的!他这「资深」掌柜,还比不上新来没半月的大庖吗?讲话没份量就算了,饭多添点会死人吗?他成天算帐抓帐,锱铢必较是件很累的事,那家伙晓不晓得? 尤其是他要伺候的爷儿,个个阴阳怪气,怪癖是一个比一个还要多啊…… 一掌拍上桌,吓得打盹的二牙子抖了两下,险些灵魂出窍。 「喂!这里是你当家吗?」一声吼,来者铿锵有力,显得相当不客气。 「姑娘好,是来委案的吗?」他一扫先前要死不活的萎靡样,取而代之的是最虚伪的笑容。 唉,他二牙子做人就是这么样的没骨气啊! 「废话,不然我来这做啥?难不成上标局来饮酒作乐吗?」古辰芳说话一针见血,全然没个女人家样。 「呵呵,姑娘说得极是,要来委案请填单子,记得缴上银两,日后风云镖局再通知您。」登门的客人也都是牛鬼蛇神,他见怪不怪、见怪不怪了!二牙子委屈地安慰自己。 古辰芳睐他一眼,这家伙方过午时就在打盹偷懒,这镖局真如传言所说,只要有金山银山,就没有办不到事? 且看这门面,是比其它镖局气派些,里头的陈设是不俗,但是门可罗雀,仅有简简单单的价目表,场子冷冷清清得连她都怀疑这传闻。 「还要等?要多久?」她倚在柜台边,一双凤眼瞅着他瞧,目光很是锐利。翠绿的衣裳着上滚白狐毛的短裘,质地轻软简单,模样飒爽清朗,相当不拘小节。 「我瞧瞧啊,姑娘等等。」他翻起手边的记簿,抬头道:「到年底呢!」 古辰芳闻后,瞪圆了眼。「要我缴钱还要等到年底?」 二牙子被她一吼,立刻缩了肩,这婆娘未免也太凶狠了吧? 「姑娘,大家都在排队等候呢,咱们做生意,规矩不可坏。」他端起笑脸,显得毕恭毕敬。「姑娘先填单好了,若是急件,只要再加一些银子,便可往前排上。」 啧啧啧!百闻不如一见,真的是爱钱没天良啊!传言真是不假。 「笔墨在这儿,写上委案和可连络上的住址。」二牙子很小心的问她:「姑娘,你很急吗?」 「火烧屁股了,你说急是不急?」这掌柜是欠扁吗?把她的话当放屁啊! 「那换这张单好了。」二牙子弯身拿出一张红单。「不过要填这张单之前,姑娘要把单上的说明看仔细了。」 古辰芳顺着他的手指,看着最下方,字小得给蚂蚁看的行列。 「光填单就要一百两!」她忍不住大叫,这间镖局是土匪开的吗? 「是啊,这是『火件』,特别急的。」因为她说火烧屁股了,刚好他们有「火件」,通常敢填这张单的客官不多,镖局成立至今虽不足一年,仅有收到一件而已,如果她要填,那就是第二件了。 二牙子只是秉持镖局的理念,有钱不赚摆明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而真心诚意的推荐这张填单。 「姑娘填不填?」二牙子再指着下面字写得细小如毛的条文。「镖局收下火件之后,最迟三日后就会通知你了。」 这张单子上的字,比起刚才的单子还要小上好几倍啊! 古辰芳怀疑火件单上的小字,根本就是在欺骗十万火急的客人签下不明究理的索银条吧? 「既然是火件,银子收得又特别多,那么总有什么条件是第一优先的吧?」收钱第一,若是完成的效率可以比得上爱财之心,那么倒是可以考虑。 「使命必达啊!」看来这位姑娘对风云镖局抱持着怀疑之心。「最最下面还有一条写着,委案失败,则退回客人七成银两。」 「不是全额?」果然是有风险呢! 「哎唷,剩下三成自然是车马费,镖师出镖一趟要花要吃,说不定还要住,当然是要请款嘛,若超过镖局就自行吸收了。」一件案子短则一旬半月的,长的根本就不必说了,完全是看案主的委托。「姑娘若是不想签火件,那普通的也行啊,等到年底……」 古辰芳一把抽来红单,夺下毫笔。「谁说不签的?本姑娘敢花钱,你们镖局势必得完成我的委案!」 啧!好特别的委案啊!这世道真是无奇不有啊! 打烊后的风云镖局,一群人围在柜台边,看着二牙子手上那张难得一见的「火件」。 段松波咬着糕饼,翻来覆去瞧着那张上头字迹娟秀的单子。「居然是个女人啊!」 这一回,凤非把大伙凑齐,还让他们见了火件的单据,这种机会大概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非常难得。 「原来这就是火件。」朝毅完全不知道镖局里原来还有分单子,看来倒是很有条理。 他一直以为镖局的运作,根本是全凭着凤非的随心所欲。 前几桩与朝廷有关的委案,让人不禁有所联想,尽管案主有的不过是寻常人,但最后却与王朝相关,就像是在迷宫里兜了一圈,结果又绕回原地的感受。 「拿下武林盟主……镖局该不会要接下这桩案子吧?」虞歌忍不住吹个口哨,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盟主之位,这种事寻常老百姓会来托案吗?」石破磊抱持怀疑的态度。 「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事,不就是下个月的事?」虞歌略有耳闻,这阵子江湖上传得很凶啊。 「若要赶上这场盛会,最迟一旬之后,是截止日期。」凤非把火件抽回,拿给二牙子要他收好。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凤非,这话的意思是……镖局接下了? 「对方只剩尾款未付清。」二牙子很谨慎地说出这句话。 除了凤非之外,所有人的眼睛齐齐射向他的身上,目光显得相当凌厉狠恶,好像说出这句话的他是如此的罪该万死,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不是我收款的。」二牙子颤抖抖地解释,这群爷儿也太难伺候了,根本不顾及他们好歹也是同袍的情谊。 虽称不上一起出生入死,但他也默默地替镖局打理许多事情,连茅厕的整洁也是由他来维持,难道就不能看在这点份上,待他礼遇些? 「是我收的,因为对方实在是太有诚意了。拒绝,好像说不过去,你说是吧,二牙子?」凤非笑道,居然反问起他来。 「是……」他又再一次遭到凌厉的杀人目光,被狠狠地五马分尸了。 对方有诚意?根本是人家的银子太过刺眼不收有违本性才是主因吧!他们真想往凤非的脸上呸个一口。 「所以,今日召集大家,不可免俗地,就抽个字牌吧!」凤非拿起牌筒,这回倒是让他们自个儿试试手气。「里面只有一张红色字牌,谁抽中就担下这件委案。」 四个人彼此互看,脸色实在有够铁青。 「若是抽中,真的要拿下武林盟主的宝座?」虞歌忍不住再问,这种事非同小可哩。 「江湖是不会认可的,说不准还会找无字门麻烦。」朝毅觉得太过鲁莽,这回可不是寻物找人那般的简单。 拿下盟主之位,未来就要担下整座武林。尤其是前任盟主惨遭杀害身亡,这些年来江湖乱得可以,悬宕已久的宝座,令各大门派跃跃欲试。 没有人在乎前盟主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晓得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在即,只要最后仍旧站在擂台上,就表示未来将一统武林,门派势力也将会大大提升。 权力、地位、名誉,多么诱人的果实,全部一手掌握,并且号召武林,如此呼风唤雨,简直是所有江湖人的梦想。 所有人只看见风光的一面,却完全没有想到要承担的责任,一径地享受在名利的追逐之中。 然而朝毅忍不住想,若真是接了委案,成功拿下此位,被江湖知道他们不过仅是买卖一桩,恐怕要登门找镖局麻烦了。 「那得要拿下盟主宝座之后再说了,眼下谈这些,言之过早了。」凤非指着牌筒。 四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有志一同地将手往牌筒里伸——衰尾鬼终于出炉! 段松波不断地啃着甜食,举凡花糕、甜饼、糖片,总之,只要是甜的小零嘴,他就不停地往嘴里送进去。 第二章 镖局大厅内,他除了吃之外,还是只能用吃来泄愤。 他恨不得剁断自己的手,自己居然是那个倒霉到极点的衰尾鬼! 简直是背到家了,才会抽中这桩烂案子! 「二牙子,对方到底来不来?要大爷我等她多久?」可恶,要镖局拿下盟主之位,还要她先确认过对象才行。 她是在选镖师还是挑夫家啊?还要被审核过才行。 啧!若不行,她要退货是不是?那他的名誉呢,谁来维护呀? 段松波没有好气,自从抽到字牌之后,他就一直不爽到极点。 「段爷,古姑娘说要来,应该是会来。」二牙子一想到那婆娘,就印象深刻到这辈子都很难忘记。 那脾性恶劣的程度,可以跟镖局里所有人比拼了。说不准,还胜过他们那群男人呢! 待二牙子这般想时,一道淡绿身子冲了进来,看样子是以为自己赶不上时辰了。 「古姑娘,你来啦。」二牙子才在想她凶巴巴的模样,居然人就出现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没迟了吧?」古辰芳理理飞舞的鬓发,神色匆忙。 「没迟,先坐下吧,我给你倒杯茶。」二牙子从柜台走出来,替她倒杯凉茶,接着为她介绍。「这是未来要接下你委案的镖师。」 古辰芳大方地坐下,一双大眼骨碌碌地直盯着段松波看,貌似在上下打量着。「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姓段,段松波。」咬着糕饼,段松波没见过有女人敢这般瞧着男人,觉得有点新鲜。「听二牙子说,古姑娘出手很大方?」 「不敢不敢,都是顺着镖局订的规矩走。」她咧嘴一笑,说话直白不扭捏。「至于尾款部分,只要镖局没有让我失望,一定如期付清。」 「这倒是实在。」他们镖局果真为钱什么都敢接,什么都敢做,完全没有在怕的,段松波觉得真心酸,自己居然也跟着一起如此为钱不要脸下去了。「古姑娘既然要求要先见面,那么今日见过怎样?」 「段公子看来实在太过文弱,这点倒是令我很费解。」 如此评论,无疑是一把刀直直地往段松波心窝戳进去。 「没办法,天生白脸书生样,我娘给的。」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他的皮相上大做文章。 啧!嫌他皮相,她这人说话都不拐弯抹角的啊? 「皮相是天生,古姑娘原来以貌取人,看不出来是个肤浅之人啊!」哼,他还没先开口嫌弃她这桩烂委案,居然先被她看扁。 「呵,段公子若有个闪失,我实在担待不起。」那张该死的火件上头,也写下若委案害镖师重伤难医,是要额外再出比定价高出三成的金额。 单凭这一点,古辰芳便决定她要先看过人再说。 结果咧,风云镖局居然派个白面书生来,摆明要坑她是不? 好在她坚持非见过人不可,要不自己被镖局骗了都不晓得。实在是太黑心、太黑心了!跟传单上写的,简直是如出一辙啊! 「镖局真的清楚我的委案吗?」她皱起眉头,问得很直白,对于派出这样的角色,不禁心生不满。「我可是付了大笔的银两,填的火件上头还写下『使命必达』!」 但是,如果真由他出马,看来就要变成「死命被打」了。 「古姑娘不信?」段松波有够不爽的,却按捺着没有发作。 跟人计较他没有力气,做人讲究真材实料,不是靠着一张嘴走天下,暂且不与她在嘴皮上认真,他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那随意了。」他朝二牙子挥了挥手。「跟凤非说,客人不满意啦,跟我没关系。」话说完,他拍拍屁股想上楼了。 「段公子且慢。」古辰芳喊住他,感觉得到他一股气没地方发泄,自己是冒犯了。「我的委案不比寻常人一般,必须再三确认,我才能放心。一旦出了纰漏,要收拾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问题出在古姑娘身上,与我没有关系。」段松波的耐性一点一滴的减少。 很显然地,他午膳用得不够多,才会觉得有吃没有饱,非得靠吃来发泄心中的怨气。 「若段公子允许,且让我小试一回如何?」 「古姑娘是什么意思?」二牙子忍不住问,是要来打一场吗? 「我要亲自验收。」古辰芳看着那两个男人,定定地说道。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镖局后的演武场上,旁边还有个腰杆没打直,见矛头不对,随时要落跑的胆小身子。 古辰芳看来有备而来,满脸杀气腾腾,反观对方漫不经心,两者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打个呵欠,段松波觉得有点犯困。果然是刚才吃太多,结果眼下昏昏欲睡。 不过,也是因为眼前那女人的缘故,让他更加萎靡不振了。 这张白面皮相从以前到现在,不知道给他添了多少麻烦。从前那些窝囊事害他过得有多糟就不多说了,如今还得被一个女人查验自个儿的本事,段松波稍稍感到悲凉。 唉唉唉……他做人一定得要做到这样吗? 好歹他也是金碧王朝的……段松波的思绪就此打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能做到往事只回味的地步,证明那一段日子离他实在有够久远。 好汉不提当年勇,他何时变得如此婆妈,居然得靠过往记忆证明自己的威风。 他摇摇头,按着眉心,实在很不愿打这一场。 他从没跟女人打过,应当是他连想都不曾想过。自己的拳头,要对个娇滴滴的女人家?虽不知道她武底到哪里,师承自何处,一旦打起来,在心底怎样都有个挂碍。 古辰芳见他一脸为难头疼,自觉被人看轻。「怎么,段公子想要临阵脱逃?」 「还盼古姑娘手下留情啊。」他勉强打起精神,伸伸懒腰,振奋一下不济的心情。「仅是切磋指教,勿伤和气了。」 「自是当然。」她冷着脸,表情很是认真。 段松波叹了口气,且看她的意志如此坚定,那就只好虚以委蛇了。 就在他这般想着,二牙子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居然捧着青霜剑走过来。 「段爷,您的宝剑。」他双手奉上,相当恭谨。 他的多事根本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让段松波差点没一拳打飞他! 「不必。」跟女人打就已经严重违背他做人的原则,这家伙还要他拿剑对着人家,这种事传出去,他一世英明不就毁得半点都不剩了。 「但是,人家也带着家伙啊。」古姑娘气势如虹,后头也背了剑,比划之中她若是抽剑,赤手空拳的他岂不是吃大亏? 他这样讲,摆明就是瞧不起自己嘛! 「凡事有备无患,爷儿您就拿去呗。」二牙子硬是将剑推进他手里,没瞧见那双眼已经要喷出火来。 段松波瞪眼,想要骂二牙子几句时,古辰芳却在此刻开口。 「段公子,既然你会用剑,那辰芳就借机和你讨教讨教了。」语毕,她抽出身后的剑,握得稳稳。 段松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恶狠狠地瞪了多事的二牙子一眼,随即握住青霜剑,一把抽开剑身。 青色流光离鞘,在日光底下透发着其光彩,如此通晓灵性的剑世间难得,光辉瞬时一纵,如星光般藏伏在穹苍之下。 古辰芳一愣,以为自己看走了眼。显露在青天之下,那稍纵即逝的青光,莫非是传说中的青霜剑? 不可能!据说金碧王朝的大将军拥有此剑,青霜剑曾经叱咤风云,教敌人闻风丧胆,在沙场上见过它啸勇英姿的人,一辈子都会记住它的光彩。 然而兵器通晓灵性,仍须持剑者相互配合。青霜剑之所以大放异彩,在于拥有它的人,在金碧王朝里也同样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古辰芳不知道那位大将军的姓名,也不曾见识过他的容貌,仅是曾经耳闻过,金碧王朝有一将军,面色如花,温文儒雅,出战持恶鬼面具吓敌,手持青霜,身着银铠,纵横沙场,英姿飒爽。 她眯起眼,不愿相信眼前这个手持青霜剑,直打呵欠的男人,会是传说中的人物。 因为他看来是如此的——不可靠。 【第二章】 段松波皱起眉头,那女人居然对着他发起呆来? 呵,摸摸自己的脸面,对于她的痴迷,段松波真是感到些许的得意。 这张皮相从前对他来说,是个最大弱点,费尽心思遮遮掩掩,没想到现在,倒是给他增添了不少乐趣。 第三章 「古姑娘,如此两两相望,段某虽是个男人,但脸皮和女人家一样薄。」他笑道,却惹来古辰芳的白眼。 「段公子手中握的,真是青霜剑?」她有一瞬怀疑自己看见的,然而从以前到现在,她的眼力极好,方才那一眼不应当是错觉。 关于青霜剑的传言,古辰芳听了好多遍,爹爹在世的时候,还常常听他讲起,那把奇剑的轶事。 她的童年有奇侠异剑的故事相伴,同龄的女娃娃在闺房里刺绣习女红时,她随着父亲走遍大江南北,甚至到过敦煌。 儿时的那一段记忆,是古辰芳最珍贵的回忆。 如今见到传闻中的青霜剑,不免勾起从前爹爹在床边讲起它的故事,令她一时心头百感交集。 段松波微愕,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居然识得,真是教人大感惊奇。 「古姑娘错认了。」他否认,无非是想掩饰自己的过去。 她的年纪看来尚轻,对于兵器竟有一眼识得的好功夫,段松波相当佩服。他不该轻忽她的来历,毕竟这等委案也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委托。 「是否错认,待比试过后,便能一探究竟了!」语毕,她率先出招。 一剑直往段松波心窝刺去,古辰芳出手简洁利落、气势惊人,不难看出她武底深厚,习剑已有好长一段时日。 淡淡的笑容藏在段松波嘴边,他轻松地侧过身,应当能够闪过她的击刺,然而古辰芳却早先一步看穿他的意图,旋身勾起剑,让他无法如愿,非得以剑相挡方能闪过。 两剑相交发出刺耳的剑啸,古辰芳手劲再下一成力,逼得段松波连连后退,长剑划过青霜剑身,擦出青色光火。 「你还说不是!」古辰芳大吼,竟敢诓骗她。 段松波微微一哂,「古姑娘好眼力,真是教人心惊。」 「耍我是不是?」她瞠眼,出手又快又狠,根本不像是在同人比划切磋,倒有些狠绝的气味。 「这倒是说得过分些,段某绝无此意。」面对她出招凌厉,段松波仅是四两拨千金,三两下便带过。 之于她的狠绝,段松波剑式宛如行云流水,相当从容自在。只是她一个姑娘家,剑式却相当决绝,让人不免联想起江湖中曾有一门派,剑法走绝,并且将剑做刀使,招式狠戾不亚于刀的破坏力。 「姑娘师承何处?」她出招并未收势,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你甭管!认真打便是。」有机会遇上传闻中的奇剑,这把青霜剑她从小娃娃盼到变成老姑娘,没有一天不盼望能见上一面。 爹爹说,有一天能与青霜剑交手,会会古家雪天剑,两剑若能就此分出高下,胜者便能做天下第一剑了。 段松波摇头,没有求胜的决心,仅是很迂回地化解她的招数。 这让古辰芳相当气恼,步步将他逼往墙边,剑势凌厉。 「不出手只管挡?简直糟蹋你手里那把好剑。」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古姑娘应当更加感触良深才是。」 「多嘴!」古辰芳一剑劈向他的门面,令段松波狠狠一挥,格开她的长剑。「终于肯认真相迎了?」 双方你来我往,冰冷的剑击声响在演武场上,偶有剑风扫过,便毁了半边围篱,吓得在旁观战的二牙子,逃窜得没有地方可躲。 就在古辰芳再度欺近之时,段松波见到她刀柄上一枚特殊的刻纹,闪神片刻,输在她的剑下。 胜负已定,长剑直抵他的眉心。 「我输了。」他认栽,不愿打了。 「你没有认真。」古辰芳按捺住脾气,他分明是走神,自己才能趁隙而入。 「古姑娘好身手,段某认输。」他望着那双火气直直跳窜的眼,依旧是那抹淡淡的笑容,甚至带着无所谓的气味儿。 「只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没必要跟我认真?」 「不是。」相反的,他居然会觉得跟她比划一场,是件不坏的事。「段某对古姑娘手里的剑也很好奇。那把雪天剑,原来在你手里。」 那么她的剑走绝,就不是什么希罕事了。 「我以为,雪天剑早就消失在江湖里。」如今,青霜剑也终于见到自己从前的故友了。 雪天、青霜,同一钢石所出,取战士之骨焠炼,造出雌雄双剑。 双剑一出,武林中人争相角逐,莫不想要一窥天下双剑风采,为此相互争夺,闹得满城风雨。 雪天为雌,身薄坚韧,白辉具现,宛如星光;青霜为雄,身实且沉,青火盘旋,如是荧光。 双剑出世不久,随即便散轶在江湖之中,如今再重逢,已经是近八十年后的事了。 雪天后为古家所有,成为传家剑。古家剑术名闻遐迩,以「绝」字创立剑法,招招逼得对手退往绝境、无可挽回。 以绝为根,用笃做基,古家剑术讲求秉性敦厚,尽忠诚实。简简单单八个大字,奠定绝剑的基础。 由于剑法过于狠绝,颇有玉石俱焚的意图,因此古家比起其它门派的人数来说,是相当单薄。 一来险绝,二来门坎颇高,入门弟子多半经过谨慎挑选,无论资质与人品,在在备受考验。如此一来,古家剑术门派虽不兴盛,但比起其它门派而言,最是完整备齐。 古家最风光之际,便是唯一传人手持雪天剑,击败众门派高手,最后仍旧站在擂台上,让世人一窥古家剑术的狂执与玄妙。 然而登上盟主宝座未有多时,江湖却兴起传言,古家传人与官场勾结,欲在江湖中只手遮天,意图颠覆庙堂…… 而后,盟主遭人追杀,死得极不光彩,不仅违背创立之初的信念,甚至成为江湖中的笑话,众人不齿的对象,令门派不得不解散,黯然退离江湖。 段松波想起这一段过往,再加上古辰芳的剑法,心中已是有谱。 「今日与古姑娘相遇,能以剑会友,也算是有缘。」居然有幸能见到雪天剑,并且领教到古家剑法,实在很值得。 「段公子若能专心一致,这场比试应当更加过瘾。」古辰芳额间一抹薄汗,看着段松波应付绝剑那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心底不禁佩服他的功夫了得。 「点到为止,不伤和气。」段松波收起青霜剑,掸了掸衣上的飞尘。 「段公子可曾听过兰陵王?」 他笑而不言,知道她要说什么。真是苦恼,人怕出名猪怕肥,一旦有了名声,无论好或坏,都留在人家心底边了。 「据说,金碧王朝也有个兰陵将军,面相俊雅清秀,战时鬼面随身,手持青霜剑,终年奔驰于沙场之上。」 段松波摇头,不打算回应古辰芳的话。 「后来,那位将军却突然消失在金碧王朝中,无人得知他的踪迹。据说,不知为何原因,是连夜逃离沙场。」原来,他还在金碧王朝里。「段公子认识吗?」 「段某不认识。」他举起青霜剑,笑道:「这把青霜剑,是同人打赌赢来的。」 面对他的逃避,古辰芳很想一探究竟。「兰陵将军最终还是做个胆小的逃兵,居然选择背叛他的王朝。」 段松波颔首,那抹笑仍旧还在。「古姑娘说得极是,他是背弃了天下人。」 尽管没有特别想要怀念过往,但手里的青霜剑却泄漏他的身分。段松波欲离开演武场,不在乎古辰芳是否肯让他承接委案。 看着他的背影,古辰芳忍不住开口:「金碧王朝的兰陵将军,曾经活在世人的心中,段公子可否晓得?」 段松波苦笑,一径地往前走去,不愿细究古辰芳说出这句话的意义。 因为这些对他来说,已经都无关紧要了! 对他而言,这世上没有重要的事,无须他特别记挂在心。 午夜时分,不见曦月;瓦楼栏台,两道身影。 「古家绝剑,一试如何?」凤非问道,难得看这时段松波人还在外边。 今日无月,星斗满布,明日又是一大晴天。 「如传闻所言,精彩绝伦。」 「古姑娘同意你来接委案。」今日比试,凤非没有亲眼所见,可演武场上一片狼藉,证明两人之间燃起火花。 二牙子吓得魂都跑走泰半,还提早回家找人收惊去了。 「想必你是克了古家剑法。」好歹他也是金碧王朝的前大将军,虽然离开沙场多年,身手却依旧不凡。 「天地万物,必然一物克一物。」古家走绝,他便使宽,令自己绝处逢生,化解古辰芳的招式。 第四章 「接这委案,心里不舒坦?」凤非笑问,早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就是多此一问罢了。 「算我运气不好。」他甚至还一度怀疑凤非作弊呢! 「她问我风云镖局里的人,都是怎样的人。」古辰芳还真是个有趣的姑娘,想必是见多识广,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一眼就认出我的青霜剑。」她那样年轻,就能知青霜剑有何貌、识其样,闯荡多年的老江湖,未必会有她那般眼力。 由此可知,她并非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倒是有与男人一般的气概。 「古家唯一的传人,看来倒有两把刷子了。」 「绝剑传承有望。」段松波是肯定她的。 「这一趟走镖,可不简单。」 他忍不住睐凤非一眼,「我心里有谱。」 「未来,风云镖局说不定会和整座武林为敌。」这点应当是无可避免,凤非相当清楚。 「但你毫不在意。」他一语戳破凤非的假装,若真这般想,绝对不会承下这案子。 「你埋怨我了?」兴许是被古辰芳认出身分,他才会不开心。 「没有。」他逃了一辈子,本想要逃离这座令他厌恶的王朝,最后还是被卷进漩涡之中。 段松波不禁暗想,或许自己的心不够狠,才会总在关键的时候,忍不住又一头栽了进来。 翌日,段松波动身离开镖局,却在城外遇到古辰芳。 她一身轻便扮相,仍是背着那把雪天剑,好似在这儿等候他许久。 「段公子早。」她开口,将手里的油纸包扔给他。 段松波接过,里头是热腾腾的大馒头。「古姑娘怎么在这儿?」 「等你一块上路啊。」他问这什么问题,难道凤非没有告诉他吗? 「上路?」 看他吃惊的表情,很显然地,凤非果真没有告诉他。 古辰芳不以为意,反正也容不得他拒绝。「我想凤非想必也没跟段公子说过,这一回不单仅是拿下盟主宝座,你是代表我古家站上擂台。」 听到这里,段松波脸都绿了。「他没告诉我!」 想必也是当然,否则他怎会出现在这里?一定会极力抗拒,抵死不愿顺从。 「就算没告诉段公子,风云镖局也已经收下银两。」她从袖口掏出镖局开出的单据。「没得反悔了,除非你们想耍赖,若真是如此,那我也只好闹到官府去了。」 「我没这样说。」 「那就把你难看的脸色收好。」古辰芳说得很直白。 段松波一口咬下馒头,脸色依旧臭得很,径自往前头走去。而她随后跟上,并且递来另一个油纸包。 「听二牙子说,你很嗜甜。」因此,她替他张罗一些甜嘴的小玩意儿。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段松波二话不说又接过手,根本不想拒绝。他这人就是喜欢这一点小东西,可以说来者不拒。 「还好。」二牙子真是多事,居然把他的底随随便便就泄漏给对方。 「他要我随时准备这类的小甜食,免得你半路昏倒拖累脚程。」她如此说道,让段松波不满地转过头来。 「后面这句话是他说,还是你说的?」 「他补上的。」古辰芳据实以告。 段松波登时脸色铁青,恨不得二牙子当下就在眼前,他要踹上那家伙几脚,才能够平息心头之火。 居然在后头捅他这样一刀,那个胳臂向外弯的家伙!他的一世英明就要毁于一旦了。 「没关系,我可以马上忘记。」古辰芳非常的识时务。 段松波极力维持镇定,告诉自己回头再来算帐,他要维持风度、风度! 古辰芳跟在他后边,保持一步之远的距离。「待段公子拿下盟主之位,就算完成委案,尾款部分就能立即付清。」 「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尾款到底给不给,只想早早结束这趟走镖。 「段公子不问我为何非要风云镖局接下这案子不可?」 「不想。」他哪管她心思究竟为何?一点儿也不想与其它人有纠葛。 古辰芳撇了撇嘴角,真是无趣的男人,一般人总是有那么一点凑热闹的心啊,他做人还真是独善其身,实在难以想象他曾经为了天下人,将生死置之度外。 段松波停下脚步,转头对着她道:「我不问你的事,不该说的、不能说的,你都不准说给我听。」 他要干干脆脆的完成这趟走镖,然后拍拍屁股回到镖局过着自在的生活,绝对不让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要他助她重振古家昔日的威风。 「还有,关于委案以外的事,也一律不准让我知道。」 「知道会怎样?」她反问,他一脸严肃地说,实在太过刻意。 「不会怎样,就是不想知道。」 「段公子怕自己多管闲事?」呵,原来他是戴着一张假面具过活的呀。 「你多心了,我只是怕麻烦。」他这个人自私惯了,哪里管别人怎么过活,只是听多了心也会烦,因此丑话先说在前头。 「还有什么要遵守的?」这男人看起来没有那么婆妈啊,怎么会一直在意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在分道扬镳之前,彼此不过问私事,仅谈论公事。」言下之意,就是同行不同伙,她千万不要想把他当作同一阵线的盟友。 「我知道,你以前的事我也听得够多了,那些旁枝细节,不如不听,免得坏了从前建立起的好形象。」 段松波瞠大眼,「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一刻起,咱们只论公事,不谈私事。」 他既然要分得这样明白,那她自然会配合做到。她这人什么都没有,脾气就是忒大,如果他想要就此拿翘,可没办法顺他的意。 看着那张倔强的小脸,段松波意识到方才那些话太过鲁莽,惹得她不快了。 二牙子临行前对他说过,古辰芳是他见过脾性最烈的姑娘家,他还以为那是在抱怨,没想到居然是给他的提点。 那小子实在是……哎!眼下这节骨眼儿,说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希望这段日子,咱俩能相处愉快,路上相互照应。」为了平抚她似乎烧起来的心火,段松波把话说得软些。 「彼此彼此,若是遇上大难,咱们还要同心协力,齐力断金。」争夺盟主之路,势必是条惊险的路。 在前方等待他俩的危险,实在不是能够轻易想象的。古辰芳没有忘记,爹爹就是因为江湖的险恶,而葬送生命。古家处心积虑在武林奠定许久的地位,居然轻易地毁于一旦,并且显得毫不费力,古辰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等待了这些年,终于等到这一日。 当年爹爹死于武林,如今她要武林偿她爹爹一命!那些利欲熏心的江湖人,一定会因为自身的贪婪之心,而断送生命。 她定要把当年陷害爹爹,逼古家门派解散掉的那些人,一一拉下无间地狱! 【第三章】 高壮的身形蹲在街边,来往过客无人留心在他身上。那张一脸萎靡不振的模样,古辰芳很难想象他是王朝传说中的大将军。 段松波垂着头、眉头深锁,看似在思索些什么,但原因只有她知道,而且——真他娘的烂原因! 「喂,你振作点行不行?」捧着一堆吃食,古辰芳差点火得要抬脚踹人。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居然可以窝囊成这副德行! 当初二牙子跟她说起时,她一直以为是夸大其辞,根本不足采信。昨天她仅是为了做个人情,才买了小零嘴讨他欢心,今天她就没当成是一回事,结果这人居然把自个儿丢死人的缺陷完全显露在她眼前。 段松波按着肚皮,虚弱地抬起头来。「我要吃的……」 她差点把油纸包砸在他头上! 古辰芳按捺着脾气,自他面前蹲下,并且打开油纸,热腾腾的烤鸡就在眼前,她赶紧折了鸡腿给他。 「呐,快点吃。」 为了他,她听人家说有间客栈卖的烤鸡特别好吃,因此跑了几条街,排了一会儿的队,终于买到这只鸡。而后,她拔足狂奔,深怕拖得太晚,他就要饿到倒地不起,魂归西天了。 段松波眉头拢得更紧,那双眼看来特别的无神。「这是鸡?」 「不然是鹅吗?」古辰芳把鸡头对着他,要他再看清楚些。「快吃吧,吃饱就有精神了。」 「我不要吃鸡!」段松波嫌恶地看着那只鸡腿。「给我甜的!」 第五章 古辰芳一拳捶往他身后的石墙上,教段松波瞠圆了眼。 她沉下脸,目露凶光地欺近他,低语道:「给我吃。」 两双眼儿对在一块,一方凌厉不已,一方坚持己见,彼此互不相让。 「我要甜的!」 「没有甜的。」 「我要!」他为什么要改变喜好? 「没有。」 墨黑的眼瞅着她,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就连最后到了风云镖局,凤非也同样不曾这般勉强他。 段松波勾起嘴角,让人看不清他是笑着,还是抿着唇?心绪是喜,是怒?全然未知。 握紧拳,她不可能会轻易退缩,这太没有道理了! 自己辛苦跑了这么远,况且浪费食物是会遭天谴的,这世上有人吃不饱、穿不暖,活生生地饿死在街头。 在富庶繁华的金碧王朝里,不置可否也有这样的憾事。 她就是亲眼见过,所以才深知绝境之中有多痛苦,岂能像他这般任性,随心所欲的糟蹋粮食。 「你别无选择。」 段松波难得出现阴鸷的眼神,「没有人可以勉强我做不喜欢的事。」包括她在内,也是一样。 「所以你可以任性至极,辜负别人的好意?」她气炸了,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家伙。「金碧王朝中,有许多人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活活被饿死,你晓得吗?」 他有东西吃还拿翘?有人想吃还不见得吃得到!风云镖局里都出这样的怪胎吗?如此性格恶劣,古辰芳想象不到,他从前是个把天下人放在心底的大将军! 这种态度,分明是只顾着自己,压根儿不管其它人的自私鬼。 段松波抢下她手上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看过的死人,没有比你少。」就算那些人被饿死,也不关他的事。 「我怎么会认为你是那位大将军?」因为那把青霜剑,让她误认了吗? 段松波冷笑,心情因为没吃到甜食而恶劣。 「我从来都没有说我是。」这女人凭什么把他随意想成何种模样?「你不要再把你口中说的将军跟我牵扯在一块!」 「你才不是他!绝对不是。」今天她终于认清了,这家伙才不是什么大将军,根本就是个自私又任性的讨厌鬼。 若不是那把青霜剑,她才不会如此认为。这下很好,她总算看清楚他的本性,若他是那个大将军,那么金碧王朝早就被敌国给占领走了,哪里还会存活到现在? 段松波三两下把鸡腿啃光,虽然不难吃,但还是惹他不快。他这人就是这般,太有自身的喜好,往往让人感到头痛。 即便她讨厌至极,段松波还是不愿意改。这辈子,他有绝大部分都活在别人的观感之下,被捆绑得极度不自由。 因为那些目光,他被迫失去许多应该属于自己原本的东西,甚至无法选择。直到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而今,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被剥夺,以及能失去的人事物。 段松波起身,拖着有气无力的脚步向前走,冷不防地被人撞了一下。头一低,一道小身影趴倒在地上。 大眼对着小眼,没过一会儿小女娃居然扁着嘴,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段松波皱起眉头,最讨厌这类的麻烦事。 「不准哭。」没吃到甜食已经让他很烦了,还碰上这小家伙随时都要哭给他看的鬼样子。 哪知他话一说完,小女娃就号啕大哭,哭得惊天动地,好似遭人痛打一顿。 「搞什么啊!」段松波瞠眼,没想到自己栽在小鬼的手上。 哭声引起路人围观,段松波当下直想要逃走,怎奈那小鬼哭归哭,竟还抓着他的裤管不愿放。 这下子,他想要赖都赖不掉了。 「小鬼,放开我!」段松波挥开那只小手,她分明是想要把他的裤头给扯下来是不是? 哭声如雷,段松波咬着牙根,若不是眼前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他当真会伸腿一踹,然后赶紧逃跑。 「哇啊!呜哇啊啊……」 「烦死了。」他弯下身,低语警告。「再哭?再哭我就打人了!不准哭。」 当下见他满脸忧愁,古辰芳不禁感到好笑,这家伙居然也有吃瘪的时候,方才不是恣意妄为得嚣张吗? 本想要再看他出糗,结果他的表情益发的僵硬,让她不由得担心那小女娃再哭下去,铁定会领他拳头吃。 「乖,别哭!摔着哪里了?」伸手握住那只紧抓他裤管不放的小手,古辰芳轻轻一带就把小女娃顺势往自个儿怀里揽。 段松波只顾着拉住裤头,小鬼若是再用力一点,他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了。 见她一把将小鬼按在怀里,没过多久也就不哭,还在古辰芳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说着说着,眼泪好像又要掉下来了。 「哭哭哭,当心哭成大花脸,以后没人要娶你了。」蹲下身,他皱着眉头对小娃说道。 小鬼也是个很麻烦的东西!那么小一丁点儿,一哭教人没辙了,鬼哭神嚎的,往往教人头皮发麻。 比起遇到小娃哭跟见鬼,段松波宁可选择见鬼,也不想要遇到这类的事。人心是最麻烦的事,就算是小鬼头也不例外。 小女娃睐他一眼,本就无害的脸故意装出凶狠的模样,其实根本骇不了人。 她拉着古辰芳的手,指着前头,没有说话,一径地指着前头。 「怎了?」若说不好奇是骗人的,面对一个不说话只管掉泪的小娃,做出古怪的行径,古辰芳没办法不管。 牵起小手要人带路,但段松波却从后头一把拉住她。 「你做什么?」她该不会要多管闲事吧? 小女娃看着段松波,拼命地将古辰芳往前拉去,她夹在两人中间,动弹不得,两方都想将她抢走。 「小鬼,你不要太过分了。」撞人在先还恶人先告状地哭给他看,结果现在赖着人不肯放手,未免太过得寸进尺了。 古辰芳看着那张小脸皱起眉头,仍旧不肯放手,坚持拖着自己往前走。 「一定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吧,难道你不好奇?」是人都有恻隐之心,他居然可以如此无情,古辰芳真搞不懂金碧王朝怎会出这样的人。 「你都自顾不暇,还有余力管别人?」段松波说什么都不肯放她走。 她没办法拿下盟主宝座,所以来镖局委案,证明她技不如人,而今却怎么着?有他当靠山就事事都想管了吗?她以为她是谁啊? 「这小丫头一定是需要人帮忙,不然她怎么会捉着我不放?」 「她的死活与我们何干?」方才连买个东西都办不牢靠,别人的闲事她倒是很热心,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会先替他买个甜食填饱他的肚子,让他非得受这种鸟气? 「你不想管,老娘我管!」古辰芳一把甩开他,跟着小女娃走。 「古辰芳,你这鸡婆鬼!」 「总比你无血无泪好!」她反呛他一句,非常不给面子。「金碧王朝出你这种没良心将军,简直是狗屁!」 算了,他最后也是逃离沙场,弃天下苍生不顾,还能对他有什么指望?是她眼瞎心蒙,才会真把他当英雄。 她古辰芳这辈子,就是识人不清! 简陋屋子内,牛鬼蛇神成堆。 他独善其身不是没有原因,因为这天下没有为他做任何事,他却付出太多太多。 到头来,什么也没法得到,什么也没有拥有的他,毅然决然选择背离天下人,这就是段松波最后的选择,就算得个骂名,那也无所谓了。 做人本就应该贪生怕死,那些不怕死,自诩为英雄的愚蠢之人之所以葬身刀下,一来是高估自身的本事,二来根本是把天下人当作是屁。 结果,最后自己也成了一声屁,放出去以后,什么也没留下。 而她居然也是那种人,所以眼下才会出现如此荒谬之事! 「古姑娘真是『侠义心肠』,令段某好生佩服。」啧,烂债她就自个儿收吧! 段松波恶狠狠地睐着她,一脸就是准备等着看戏的讪笑表情。 这般轻视的模样,让古辰芳心底气得牙痒痒。 很好!她识人不清已经是弱点,被熟人逮着也就算了,居然被个小鬼捏着把柄,这下毁了她的面子兼里子,要她这辈子做人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古辰芳一脸很扭曲的表情,「我有付钱给风云镖局。」 言下之意,就是将他当作打手啰? 「但是那个小鬼并没有付钱给镖局。」 第六章 小女娃被母亲抱在怀里,一脸惊慌地看着屋子内的所有人,包括段松波他们在内。 古辰芳其实于心不忍,那么一个小娃娃,因为娘亲遭人挟持,说穿了她什么也不懂,只能受人利用,成为诱饵,引诱他们俩落入陷阱。 几个男人望着古辰芳,来势汹汹。「听说古家今年也要角逐盟主之位?难道江湖要出个女盟主不成?」 古辰芳真是意外,她以为门派解散后,也等同消失在武林之中,没想到江湖还把他们古家记在心底。 她不禁苦笑,这恐怕是当初自己始料未及的。 「有何不可?」她道,气势并未弱下来。 说完这些话,那群男人们却笑得很猥琐,分明就是瞧不起她的妄想。 这般行径,无疑让古辰芳益发火大,恨不得一决高下。 自小打滚在男人堆里,和师兄师弟们一起练功,若不是爹爹常说她是个女孩家,应当该有个模样,要不古辰芳真把自己当成个男人。 有时,她恨自己不是个男人,撑不起古家的门面,爹爹把希望寄托在师兄师弟身上,一心盼着她嫁个好人家,得个好归宿就算心愿已了。 古辰芳每每想起爹爹同自己说的话,便觉得一股气无处可发。 是女人又怎样?难道不能有跟男人同样的雄心壮志吗? 她努力练剑,练到指头长茧也不在乎,练到筋骨损伤也没有一天懈怠。她比谁都认真,也比谁都专注在武艺之上,甚至无暇顾及其它。 和同门的师兄师弟比较起来,她的资质不算差,虽未及顶尖的地步,但在她的勤勉之下,远远胜过所有人,除了大师兄之外。 直到十三岁之前,一直都是如此,待过了十六岁,一切截然不同。 男女天生之别,让古辰芳体悟到无论自己再怎么费尽苦心,自身的体力终于达到极限。 无论她再如何锻炼,已经无法更上一层楼。她只能保持原本的武艺,不再奢望有更精进的一天。 和许多男人比,她功力确实了得,然而要与高手过招,恐怕真的无能为力。正因为如此,在万不得以的情况下,她才会委托风云镖局。 而今很显然地,有人似乎仍旧顾忌古家过去的势力,特地前来阻挠。 她抽剑,握着剑柄一脸冷然,那双应当怒火高升的眼眸,也特别的冷。 「嗯,记得到门外打。」段松波指着外头,她千万不要把这栋摇摇欲坠的小屋当成演武场练剑啊。 古辰芳看着蜷曲在女人怀里的小女娃,本是盛气凌人的姿态,微微地软了下来。 「放过她们,这等不入流的事,传出去定让江湖人笑掉大牙。」 见他俩已成瓮中鳖,男人们倒也从善如流,齐齐转往外头。一来料定古辰芳的死牛脾气,二来见那母女俩可怜兮兮的模样,他们既不是匪类,也非恶人,把古家当成目标,其余的一概不管。 段松波走在她后头,压根没把这等景况看在眼里。「古姑娘,届时可别手下留情,免得后患无穷。」 「你这手下败将,无须多言。」古辰芳睐他一眼,先前两人结下梁子,还没有化解呢。 女人家就是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说开放在心里成了肉中刺,即便拔掉那根刺仍旧留下疤痕,令人感到不舒坦。 而他先前给她的感觉,就是这般。 段松波耸耸肩,既然她不听劝,自己也就无须多言,反正到头来吃亏的也不会是他。 两人相处时日不多,他大抵明白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只能说这女人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么偶尔让她尝尝苦头,久了自然懂得收敛莽直的脾性了。 他挑个离他们有几步远的树下乘凉,颇有隔岸观火的意味。 段松波无谓的态度,让古辰芳更是握紧剑柄,手背泛着薄色青筋。这一战,她要让众人看看古家虽然暂时离开江湖,但从前的实力仍在,必定要他们后悔今日的恶行。 几个男人们围在她身边,个个手持长剑,盛气凌人。 对于古辰芳,他们并未因为她是个女人而轻视,相反的由于绝剑招式过于狠疾,往往一不留神便会被逼进死路,实在无法大意。 古辰芳双足一点,持剑纵身飞往前方,先发制人。 男人们见状,齐齐相迎,兵刃相击的凛冽声响,飘散在风中。 段松波闭上眼,自风中感受到剑气相互交击拉扯的尖锐感。曾经,他的身边存在着这般紧绷的气氛。 天下明剑宝刀,无论由谁为主,终究是带着杀戮。即便是心地良善之人,也必定踏上血腥之路。 在古辰芳的剑法里,段松波察觉到这样的气味。她一定为此下了许多工夫,才能有今日的成果。 听着回荡在风中的剑鸣,雪天剑发出的啸声,声高且细,确实为雌剑之音。雪天剑跟着她,确实能够发挥最大的力量。 剑分雌雄,各有所长,雌剑略小,雄剑较大,而雌剑偏好走柔,古家绝剑属阴,两者合而为一,虽无浩大壮阔之感,却有温润坚韧之美。 当然,他身为旁观者才能欣赏到绝剑招式的优美,当初对峙之时,全然被凌厉的攻势所逼,自然眼中无美景。 段松波微微一哂,见几个大男人不敌她的攻势,纷纷败阵下来,心有不甘之际,居然使出暗器。 顷刻间,段松波弹出碎石,击落她身后飞来的暗器。 古辰芳回过头来,见到他别过脸去,摆明是天下大乱无我事的闲哉样。 紧绷的小脸微微显露出笑容,算他还有一点点良心。 一个旋身,她抬腿踹掉对方手里的暗器,长剑直取对方眉心,在最后一刻偏移剑柄,削落对方的发。 胜负就此底定。 「滚!」她不愿咄咄逼人,且让他们将古家即将回到武林的音讯放出去,兴许会传到从前师兄弟的耳里,届时重振门派,不会是难事了。 段松波眼见她轻饶过敌手,感到万分不可思议。他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扯来她。 「你疯了吗?居然错放那些找你麻烦的人!」若是留一活口作为示警他还能够理解,但她竟把那些家伙分毫不差的放走? 「雪天剑不该如此嗜血。」她仅是要那些家伙不要小瞧古家的绝剑罢了。 「天下名剑,何者不曾饮过生人的血?人为主、剑为从,宝剑开锋,你却将它当成绣花针?」之前他还认为雪天剑跟着她不算坏,结果是他看走眼了。 「我要他们知道古家的绝剑仍在。」而非是销声匿迹。 「在我没有站上擂台之前,不应该有人知道古家要重回武林。」这会替他惹来多少麻烦,她晓不晓得?「今日算你走运,仅是遇上这般不入流的小喽啰,往后若能天天走好运,让你强占上风,是你古家祖先有庇佑!」 「在打擂台赛之前,古家绝剑的名声就要重建起来。」待来日他拿下盟主之位,门派必定以崭新的面貌重生。 只怕他们等不到那一日,便要命丧黄泉。 「你挑了一条最险的路走。」恐怕,她们古家的绝剑,以后得传授给牛头马面了。 「你不相信我?」 「你终究还是小瞧了这座江湖。」他迟早会被她给拖下水的! 【第四章】 虞歌扬高肩,倚在镖局门口看着一群不速之客。 凤非坐在里头,喝茶嗑瓜子,一脸闲适悠哉的模样,丝毫不为门口景况有所动摇,看来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才会有此稳如泰山的心胸。 段松波走了三日,在第四日的今天,镖局门口来了一群生面孔,不是登门来委案,而是来这里要起人来。 真是好笑,他们风云镖局何时做起卖人卖肉的生意了? 「就说没有你要的人。」虞歌打个呵欠,很想回去补个眠。 方才二牙子紧张兮兮地冲上来,把镖局内的人全给拖下楼,―看原来是几个凶神恶煞上门找碴。 这样一闹,倒是让同行的人有好戏可看,百武大街今日热闹的不得了。 朝毅在后边翻着黄历,上头写道:忌口舌,日逢月破日大凶大耗。 合上黄历,他赶紧收进袖口里。「真是个乱七八糟的日子啊!」难怪有人登门来惹事。 石破磊挡在众人身前,手持斩马刀,模样相当威武,如是一座大山,让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若真要一脚踩进镖局里,除非是踏过他的尸身。 「有人见到古家人到风云镖局委案,还敢说没有!」为首男子喊道,完全不信。 第七章 「喔,何人见到啊?没凭没据的,别血口喷人呀!」虞歌睐他们一眼,口气相当轻视,「不过若要寻人,咱们镖局也是有,大爷要不要考虑考虑啊?」 「哼,少在那边耍嘴皮子,赶紧把古家人交出来。」 石破磊眉头一皱,模样更加慑人,让人不由得纷纷倒退好几步远。 此情此景让虞歌简直快要笑出来,石破磊这尊门神还真是称职,根本是风云镖局的活招牌嘛! 「他们说的,该不是那个姑娘?」朝毅略有耳闻,可以让段松波尝到败仗,实在难得。 据说青霜剑遇到从前的故友,雪天剑十年前消失在武林之后,就再也无人见过它的踪影。 他们曾经揣想雪天剑已流落在江湖之中,不过一直无它的音息,而今古辰芳出现,并且手持雪天剑,加上她入镖局欲夺下盟主宝座,不难想见她想重振古家门决心。 如今,有人收到这样的消息,恐怕是要阻止她的想望。 这点让朝毅心生疑惑,古家绝剑并非天下第一剑术,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而今却有人找上门,其中定有古怪。 「应该是吧,最近也只有她来委案。」虞歌啧了一声,最近镖局真是不平静。 先是祁鸯被逮进宫中,花了一点工夫才把人带回来,使得石破磊紧张兮兮了好些时日。 风云镖局专做黑心生意,若真要严格说起来,仇家自然是结得不少,可与皇室结下恶缘,是稍微让虞歌有些意外。 毕竟,他们已经不再与庙堂有任何的关联了。 「各位爷,千万不要把人给放进来啊!」二牙子躲在门后边,从来没见过这等场面。 他仅是个寻常人家,担个掌柜一职,美其名是大掌柜,却连个新来的大庖都比不上,只有茅房的地盘归他所管,实在凄凉至极。 而今遇上凶神恶煞,他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可千万不能让自己有一点点损伤,要不家人就没个依靠啦! 「怕吗?」虞歌呵呵地笑,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二牙子迭不忙地点头,「请虞爷自个儿小心些。」客套话说起来,自己是不输人的,若见矛头不対,他打算第一个跑先。 为此,先灌爷儿几句好话迷汤,事后他没义气逃离,再回来场面也不会太过难堪。 「二牙子,茶凉了,再替我冲一壶新的。」凤非在里头喊道,这等场面他不必应付,应当躲远些。 现在人手不好找,尤其是找个没脾性,被骗来还能甘愿扫茅房的掌柜更是难上加难。 待人一走,虞歌站直身子说道:「看样子,非战不可了?」地狱无门,这群人倒是硬闯进来啊! 「那就动手吧!」石破磊手臂一震,斩马刀挥向来人,数把剑立刻按在上头,欲合力压制住他。 乱仗一起,虞歌和朝毅也加入,没让人踏进镖局一步。敢在太岁爷上动除了死路,别无选择。 外头打得凶狠,兵器相击声极为刺耳,二牙子边泡茶边发抖,撒了一桌子茶水。 「别紧张。」凤非笑道,几上被他抖出泰半的茶水,可惜了那壸茶。 「让风爷看笑话了。」二牙子尽管想要镇定些,仍旧没有办法。 说来惭愧,他还比不上这些爷儿们的胆识,瞧他们个个年纪没一个比他大,却是见过大风大浪那般,凡事气定神闲的,这也是二牙子钦佩的地方。 对于他们的来历,自己总有多方揣测。囟为太过于年轻,而且见识太过不凡,所以理所当然地起了好奇心。 尽管镖局接的生意,在别人眼里看来无法理解,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凤爷是何来的自信,认为定能水到渠成,但事实胜于雄辩,每件委案不仅妥善完成,生意也蒸蒸日上。 直到如今,二牙于才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政有错,尽管这个大掌柜相当的没有实在感。 「以后,这样的场面会变多,多瞧几次也就见怪不怪了。」凤非端起茶碗,朝二牙子淡淡地笑。 那笑容,清雅如春风,可二牙子却有不寒而栗的惊恐之感。 「凤爷,您这话……」他话尚未说完,一把断剑飞来,嵌在两人脚边,吓得他险些屁滚尿流。 「别怕,没有钉在脚上呢!」 二牙子吓白脸,握着茶壶的手不断地颤抖……为什么凤爷可以说出如此教人惊恐的话,却仍旧面有喜色,笑容未减呢? 「嗯,茅房有些脏了,你赶紧去后头扫一扫。」见他呆若木鸡,一脸色白苍的,凤非实在于心不忍。 「好……」二牙子颤抖抖地应了一声,二话不说立刻闪身躲进后边,脚底抹油的速度犹如电驰。 风幸看着他消失无踪的身影,忍不住想要叹一口气。 这年头,人才难找,万其是吃苦耐劳,茅房又扫得好的掌柜,委实也不多了。 真希望今日过后,二牙子不要对他提起要离开镖局,又或者是借故要辞去掌柜一职的话语。 「哎,可能又要加薪饷了。」究竟到何时,才能将二牙子柔弱的心,焠链成如钢铁般的意志呢? 「真是托古姑娘的福啊!」段松波笑迷迷地一臂搭在古辰芳肩上。 古辰芳瞪他一眼,不愿意示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怕?」她这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被人瞧扁了。 「嗯,做人有自信是好事,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就是骄兵必败啊!」段松波眯起眼,看着前方十步之远的对手。 官道上,两人遭人团团包围,数十匹骏马环绕在身侧,若真要逃走,寡不敌众,势必没有那么容易。 「古家比我想像中的惹人厌。」 瞧这几日的阵仗,古家大概在当年把江湖中各大门派都得罪光了地?要不,怎么会堵他们堵得如此之勤快? 报名日期在即,段松波本以为他们能早早完成,怎奈被人一拖再拖,摆明就是不愿让古家参与盟主一位的争夺。 哎,古前辈大概是踩到江湖中谁人的尾巴,才会在多年之后,烂尾巴还让人觉得痛,迟迟不愿放过人。 「我们古家做事一向先明磊落,何来惹人厌之说?」古辰芳根本不信。 哎,她一双磊眼睛嵌在脸上根本是摆好看的,段松波真是快要受不了。 「古辰芳,难道没有人教你做人要知好歹吗?」最起码也要识时务吧!「从前晚开始到现在,我们到底被几派人马给堵上了?」 段松波真不想算,但估计来说,撇开那些听过、主动报上名来的门派,随手一抓至少有五、六批,更别提那些在江湖里默默无名,地位不过就是芝麻太小的门派,齐齐绑在一起串起来,大概可绑好几串粽子。 ―开始他觉得还可以练练拳脚,活络一下筋骨,而今是有完没完?大爷他嫌腻了,却开始有人紧抓不放。 「他们存心不让古家上擂台。」先是耗尽他们的气力不说,早就打定要拖延他们的脚程。 「你也这样觉得?」古辰芳以为是自己多心。 「废话!有谁会以为他们是来交朋友的?」段松波站直身子,手里按着剑柄,浑身绷紧戒备却一脸无所谓的神态。 「你以为古家在多年之后,还能重新回到武林中。」马上其一男子说道,一眼认出她身上背的雪天剑。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说了算?」古辰芳瞪眼,口气冲得很。「半途拦截,用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来打压人,我们古家可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段松波颔首,这女人脾气很坏,又固执得要死,并且对于重振门派有莫名其妙的决心与毅力,相当让人敬佩。 不过有时「卢」起来,段松波真的很想要一走了之,把人甩得远远的。 她高兴时笑,不高兴就臭脸,火气一来就会把人打到趴。 昨晚,她姑娘心情不知道怎么着,突然火起来打残了对手,让段松波以为她总算听进自己的话,结果今早遇到同样的事,竟然白白放走对方。 这等喜怒无常的性子,她还比较可怕呢! 「你要打吗?」看来,他可以在旁边纳凉了。 她算有良心,在站上擂台之前,那些两猫阿狗都交给她打理,他可以不必出手,段松波自然是乐得有凉差可捡。 「当然。」总是得让远道而来的人见识古家的剑法。「你总共看了几回了?」 「不下数十来次。」看到他都腻了。 「背下来了?」依他的武底应当是足够,若真有些不足,再多练练便行。 第八章 「你这女人!」原来她打的是这主意,段松波还真以为她很有良心,结果也是被狗给啃了。 「不然要你晾在旁边做什么?」用眼观,拿心练,古家剑术不算容易,可他资质不低,当初两人过招比划过。古辰芳非常清楚。 恐怕,段松波的能力,甚至比大师兄还要好是很多倍。就是因为她身在其中,所以看得比谁都还要透彻。 古辰芳其实很妒忌段松波,他拥有她想要有,却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得到的东西;无论是天赋抑或体能,甚至是融会贯通的顿悟力,在在显露出他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除了他无关紧要,一脸不放在心上的该死态度让她感到刺眼,除此之外,她非常非常想要他一切的本领。 在段松波身上,古辰芳更加领悟到老天待人真是不公平。 「至少交手过后,我还能辨别得出谁是人才。」他微微一哂,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嘴巴里说出称赞的话。段松波以为她是如此的不可一世。 「要不要趁机会亲验一回?」他倒是跃跃欲试,反正晾着总是晾着,既然她大方地让他习古家绝剑,那么他也不必再以目练心剑。 「不准敷衍了事,你必要招招做到确实。」她严肃地道,不让他把古家绝剑弄得面目全非。 「你好啰唆。」 「我说过不准你敷衍了事!」暴躁的吼声,响彻谷地。 段松波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外,还不忘挠挠耳朵。 河东师吼就是在形容这样的女人。啧!还真的让他有幸遇到咧。 「是是是,你可不可以休息一下?」她像只麻雀一样唧唧喳噎,闹得他耳朵都觉得疼, 休息?这时候她哪里有心情休息?没有一拳打飞他就应该万幸。 「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 段松波抬眼冷冷地瞪她一眼,「还要怎样?」 古辰芳把到嘴边的狠话吞下,稍稍修饰。「性格……」有缺陷!这三个字她没有说出口,憋得很用力。 她千错万错,错在不该忘记他天生的缺陷。一开始她没有放在心上,就等同于她忽略他古怪的脾气般的同样不可取。 他居然在与对方打到一半的当口,肚子饿到连剑都提不起来,反倒被人围着打,差点没有吓死她。 她没有选择,马上抓着他,两人只管先逃,可天不从人愿,狭路相逢到让古辰芳很想含泪,他俩运气好到根本是被老天爷做记号,又遇到另一派人马,使用暗器不说,手段还相当狠毒,直把他们逼往崖边,段松波竟带着她一块往下跳。 古辰芳在下坠的同时,差点以为自己的心魂会从嘴巴飞掉,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活到这里就走到尽头。 然而,他们命不该绝,很狗屎运地活了下来。 不过现在受困在谷地,要回到上头不易,势必要拖累脚程了,古辰芳满肚子火,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咬着牙根,往石地上捶一拳。 「我们没有摔死,你不觉得老天爷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吗?」 古辰芳差点被他的话给活活笑死,「你的老天爷跟我的老天爷是同一个吗?」若真是如此,老天爷就不该让她遇到这般鸟到极点的蠢事。 「还是要摔得头颈分家才是应该?」段松波按着腹部,一脸苍白。 「你为什么满头大汗?」这十月天,早就凉爽得有时让人觉得冷呢。「终于对于我俩身处的险境,有所紧张吗?」 段松波冷笑,口气一如往常。「哼,这叫做险境?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再可怕的人间炼狱他都待过,这个小小谷地能拿他如何? 「段松波,你是不是傻子啊?方才我们从上头摔下来呢!」若不是一路抓着蔓藤,他们大概真的葬身在谷地里。 虽说有他把自己护在心口里,但是她身上不免有许多擦伤,就连脸上都有一点伤痕…… 「总之,今天是爬不上去了,贸然行动反而会成为兽类裹腹的粮食!」 古辰芳刚才那一摔,也感到头晕目眩,浑身疼痛到无法痛快的伸展。 「也不想想是谁害的。」她抱怨。 「我已经警告过你,在我站上擂台前,不准泄漏一点风声,是谁按捺不住性子,急吼吼地昭告天下?」只差没有敲锣打鼓,说他们古家要重出江湖了,「树大招风,这些事儿都是你自个儿招来的!」段松波吼道,气息极为紊乱,让古辰芳感到古怪。她低头一瞧,终于看到他身上渗出的血。 「唔……嘿!」她捂着嘴,居然看到血就趴倒在旁边干呕起来。 不绝于耳的呕吐声传来,段松波不禁闭上眼睛,怨叹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抽到这张字牌。 他虽然受伤,可是他倒觉得她的呕吐声更加恐怖,「要吐离我远一些,大爷我眼下是寸步不能移了。」 「你……你……嗯……」 段松波忍住想把她踹到一旁的冲动,告诉自己大人有大量,别跟个弱女子斤斤计较。 不过,他确实也没有力气再跟她纠缠了。 古辰芳按着心口,直觉得恶心,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段松波看着她诡异的举动,不断喘气的背影,很明显是逼迫自己冷静。 「你什么时候受伤的?」背着他,古雇芳不敢转过身来。 「在我抱着你,一路往下跌的时候。」很好,她似乎恢复过来,没有维续发出那可怕的呕吐声。 「所以是崖石割伤的?」血流成那般,她以为是被剑给伤的。 「嗯。」割得不深,但是伤口很深,因此血流得多。「没多久就要傍晚了,暂时在这里待一晚。」 段松波撕开衣袖,把衣布缠在自己的腰上,将伤口紧紧地按住,企图止住血势。 古辰芳忍不住转过头去,见到他一脸惨白地处理伤势,表情丝毫没有任何的改变,仅有面色苍白些。 「你不痛?」 「很痛。」他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会不痛? 「可是你的表情……」 「皮肉的痛,不算太痛。」这次出远门,他随身带着金创药粉,撒了一些在伤口上,伤口有如火在烧,他随即缠紧布条,免不了脸面微微一抽,拉扯到伤口。 待绑好布条,段松波靠着岩壁休息。「让我休息一晚,明天就能离开。」 古辰芳很勉强地把目光移到他的伤口,湿濡的血色份量不算少,甚至让她又有想要呕吐的冲动。 「你确定?」 「不要老是质疑我的话。」她这个人,总是有很欠揍的时候。 把身子往旁边挪远一些,无非是害柏不小心再看到他身上的血,可惜天不从人愿,古辰芳居然看到手边的石地上出现一圈一圈的水渍。 「下雨了。」不会吧? 段松波冷冷地笑,「好个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今天老天爷实在是太有义气了,居然这样玩弄他呀! 【第五章】 哗啦哗啦的雨声,响在洞口外头,颇有磅礴的气势。 不过在此时此刻,他俩都没有欣赏的心情。 古辰芳翻动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刚升起的火堆,那张脸比跌进矛坑还要臭。 「再多添一点柴火。」段松波靠在一旁,对于她终于升起这堆火,感动得差点要流泪了。 如此的笨拙,如此的不济,即使如此她还是做到了,怎能不让他掬一把眼泪呢? 就算老天爷很没义气到极点,却还是留了后路给他们。没过多久就找到这个山洞,里头还有一堆枯枝柴火,显然有人曾经在此地避难休息过。 「把衣服脱了吧。」他再开口,终于让古辰芳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喷着火地瞪他。 「你说什么?」他是不是畜生啊? 「我是说你脱你的,我脱我的。」他现在身上有伤,她当真以为他会吃了她不成? 「把木架移到我们中间,今晚你睡里头,外头由我守着。」即便她从小在男人堆里打滚,也明白男女有别的道理,他说出这样的话,未免也大不知羞耻了。 「如果你能穿着一身湿衣睡觉,那就随意吧。」他都没有嫌弃她没几两肉的平板身材,她倒是一脸把他当成淫魔的表情。 他正看倒看,皆是一表人才的稹样,她那双眼搁在脸上根本就是放假的。段松波撇撇嘴,实在是好心没好报。 不管她如何看待自己,他倒是开始脱掉湿淋淋的外衣,身上带伤,这场雨来得太急太大,甚至让单衣都渗入水气。 第九章 谷底入夜后,温度比白日还要透冷,初冬跟随着深秋的脚步已然到来,他们能有个遮蔽的处所,实属万幸,段松波真不敢想若是遍寻不着,成了落汤鸡,两人可能会冻死在外头。 「喂,你住手!」他真不把她当女人看待? 段松波停下手看着她,「你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啊!」她趁机看见他的裸身,到底是谁比较吃亏啊? 红着脸,古辰芳不是没有见过男人打赤膊的模样,老实说从前师兄师弟练剑练到又累又热时,哪个不是上衣脱了露出膀子。 然而,那些人她从小看到大,跟这家伙完全不一样呀! 明明就是一脸白面书生样,身上肌肉却肌理分明,臂膀结实的模样,看得出来长年锻练,是异常的健壮。 她从来不觉得男人的身体是个很美的景色,在遇到他之前,她真的从来都不觉得。 直到如今,古辰芳突然有一种口水要咽不下去的感觉。 可恶!她的身体又冷又湿,脸却发烫得如火烧的境界。不过就是男人的裸身,她有必要紧张兮兮,还口干舌燥地瞪得两眼发直吗? ―定是火光烧得太猛烈,让她觉得太炙热了。 古辰芳挪远身子离开火堆,才稍微远一些,立刻打了个喷嚏。「哈啾!」 段松波抬眼,那双瞳眼映着跳跃的火光,有些闪烁深沉。「顾好自己。」眼下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心力顾及她。 搓着手臂,古辰芳觉得熨贴在肌肤上的湿衣像自己第二层肌肤,黏贴得好牢靠,让她没办法自由的伸展。 被火光照耀的地方益发的温暖,未被触及到肌肤,冷得有如寒冰,让她忍不住喉头发痒,咳了几声。 知道她介意什么,段松波只能移动身子,把脱下的湿衣扔给她,自己躺在旁边面对洞口,背对着她。 「把我的衣服晾在架上烤干。」如此一来,可以将两人顺利隔开,或许她就不会那么无所适从。 古辰芳看着他的背影,七手八脚地把湿透的衣服架上去,掩去他的身形。透过火光,她看到他宽阔的背影,甚至因为刚才匆匆的一瞥,见到他背后的伤疤, 那些扭曲纠结的伤疤,不难想见他曾经有过怎样九死一生的境地。 真是可惜,好好一张俊儒斯文的脸孔,身上却有大大不小的伤疤,完全与他不相称,他应当是完美无瑕的。 虽然那些伤疤看来骇人,留在他身上却也有种英气副人的感觉,真是太冲突了。 「不要离火堆太远,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你……应该才要靠近些吧。」身上有伤,还打着赤膊,洞口外露气深重,他居然还把身子挪远了。 「我睡了。」至于那身湿衣脱不脱,那是她的事,段松波不觉得自己可以干涉她。 毕竟要个黄花大闺女在陌生男人面前宽衣,试问天下有哪个女人可以做到?若不是被逼到这般田地,他也不会如此建议。 算了,他该先睡,别再管她了。 须臾,均匀地吐纳声响起,古辰芳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 「段松波?」回应地的,是外头的雨声。 她吁口气,终于放下戒心,忍不挪开腰带,动手脱起外衫,湿衣冻得她好冷,怎样都不会觉得暖。 晾起外衣,还剩薄薄的单衣,她始终没有勇气脱下来,好在衣料薄,多烤些时候,就没有原先的湿气了。 抱着双膝,古辰芳瞪着眼前跳窜的火光,若是火势稍微弱些,就动手添些薪柴,怕火源弱些他便有受寒的疑虑。 她不免想起刚才见到那些伤疤的景象,尽管是旧伤,可还是让人觉得皮肉隐隐地抽痛,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用怎样的心情让自己这样过下去的。 尽管他否认到底,她也仍旧认定他的过去,只是在今晚,更令自己深信不疑罢了。 对于段松波一迳地否认到底,古辰芳始终想不透。从前的日子多么风光,提起他的名号,对外蛮夷闻风丧胆,于内朝廷百官敬重,没有人不知兰陵将军的称号。 兰陵将军,并非他的封号,最初为朝廷武官们私称的名号。 由于他的相貌过于儒雅俊瑕,初时沙场上吓阻不了敌手,后来征战皆持恶鬼面具,狰狞吓人,凭自身骁勇善战且足智多谋,迅速平定四方战乱,与从前北齐的兰陵王高长恭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威名迅速传入民间后,渐渐的百姓早忘了他原先的封号,兰陵将军则成了金碧王朝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大将军。 直到后来,兰陵将军却成为王朝中昙花一现的景致,至此再也无人得知他的踪迹。 古辰芳很意外,没想过自己会见到传说中的大将军。 从前那些对于兰陵将军的想像,瞬间倒是毁得灰飞烟灭,再也没有威武无私的绮想。 相反的,她感受到他的自私、他的漫不经心,还有那一丝丝的人味儿,以前,她绝对不会这样想他,说穿了是将他当成英雄,从不觉得他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如今虽有些不是,说过分些还毁了她的想像,不过倒是添了一些平凡的味道。 她不懂,为什么他可以毅然决然地放下风光的一切,脱下战袍远离庙堂? 古辰芳比谁都还想要知道他的理由。 因为,她曾经祟拜过他! 雨停了。 古辰芳睁开服,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睡着。 兴许是太过劳累,加上浑身酸疼得让人感到受不了,因此无声无息的进入梦乡,失去防备。 火光不知何时早已熄灭,洞内先前的温暖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夜里透入的寒气。 然而让地醒来的,还有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既压抑又痛苦。 好冷!她搓搓手臂,坐起身来,将已干的衣裳盖在段松波身上,触及他的体温,才发现他身体发烫,不断地在颤抖。 好烫,覆上他的额头,居然发起高烧。 那道伤不算小,加上遭雨淋湿,会演变成这模样一点也不意外。 「段松波,你还好吗?」拍拍他脸,实在烫得哑人。 「莞儿……」 浑沌中,段松波喊了个名,古辰芳听得不是很清楚。 低下头,凑在他身边,试着想听得再清楚些,她没料到段松波会伸手揽住她。 「段松波?」要命!她差点就要压到他的伤口。若这一下真是按下去,他不死也剩半条命了。 「为什么你要走?」段松波觉得冷,怀里有着热暖暖的温度,本能地拥紧。 古辰芳紧张得差点喘不过气,他埋首在自己的颈项边,攀上身子的大手,带着微微的冰冷,而呼出的气息,却异常的炙热。 「莞儿……」拥着她,段松波泄漏出自己心底最深沉的思念,那已是被他封印在心底的一道印记。 他的呢喃话声,有着低沉又寂寞的味道,古辰芳不禁揣测那个女人,在他心中占有何种的份量。 古辰芳捧着他的脸,喊着他的名,要他清醒些。「段松波,振作点!」她不想当谁的替身,就算他眼下浑沌不清,她也不愿妥协。 他睁开眼,迷蒙地看着她。「莞儿,留下来……」 温柔的话语,孤寂的神态,古辰芳以为他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表情,他总是威风凛凛地,有时甚至带着倨傲不恭的态度面对她。 望着那双与平日不同的瞳眼,古辰芳有股说不上来的窒息感。 原来,他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所爱的女人啊! 「我不是她。」没来由的,透过他瞳眼倒映出自已身影,令她感到讨厌。 明知道他早已病得昏沉未醒,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古辰芳仍是感到生气。 迷蒙的眼,不解地望着她,而后低首轻轻地吻住她。 缠绵在嘴里的,是他炎热的气息,他的唇舌热烫了她,既温柔又深入,古辰芳几乎在他的唇碰上自己的同时,就害怕得想要推开他。 多么的突然,让她未及防备,心口像被人狠狠撞上,不禁感到软弱无力。 然而她的掌心抵住他的胸膛时,她想起他身上的伤,察觉到他颤抖的身体。 就在那一个瞬间,她不再有强烈的抗拒,任由他摆布,让他将自己探索得更深,与之缠绵。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古辰芳沉沦在他的怀中,冰凉的大掌覆上温暖的身躯,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他用掌心去记忆着。 粗厚的大掌因长年握剑而生的茧,轻轻地搔弄着柔软的肌肤,让古辰芳浑身燥热,几乎忘了方才的寒冷。 第十章 她一直都知道他因受伤而显得昏沉,不敢太甩力推开他,加上他覆在自己身子的温度,开始暖得让她想要拥抱。 一个人若是觉得冷,那就抱着另外一个人,才能抵御直透心底的寒冷。 她突然想起这句话:想起大师兄对她说过的话。 那时候她听不懂,也始终不明白受到爹爹器重的师兄,为何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戕,伤透所有人的心。 温热的气息埋在她的肩窝里,撩拨她的理智,心底有一块地方,悄悄地塌陷了。 原来,他也有在乎的人。 她以为他是自私的,只爱自己,不会把多余的情感留在别人身上,因为他是如此地毫不在意,仿佛这世上没有其他的事物可以让他留心。 没想到他的心底,藏了一个身影。 古辰芳闭上眼,小手覆上他的背,轻轻地环抱住,耳边听着他规律的呼吸声,努力平抚自己跳得激烈的心。 他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男子,从她的想像中真实地走到自己面前。如果不是这个委案,古辰芳相信这辈子一定保持着崇拜他的心情。 在此之前,她将他当成英雄,一个高不可攀,只能永远景仰的对象。而如今,他却褪去从前的光辉,普通至极的来到她眼前。 她说不出那是怎样的心情,尤其是亲眼见到他的脆弱之后。 古辰芳感受到他的颤抖逐渐转缓,尽管她真觉得他重得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却没有推开他的打算。 缓缓均匀的呼吸,轻轻地吹抚着她的耳际,他微微地动了一下,鼻尖蹭着她的颈脖,让她忍不往又脸红了起来。 段松波收紧手臂,觉得越来越暖和,像是盖上一层被子似的,将她柔软的躯体往自己怀中按得更深。 如此亲昵的举动,让古辰芳小骚不断地涨红,他的坚硬抵着她的柔软,只隔着薄薄的衣料,因为些微的移动,反而撩拨起莫名的欲望,直教人发狂难熬。 天啊!古辰芳害羞得几乎快要尖叫。 「段松波……」她喊道,他却早已再度昏睡过去,臂膀收得更紧。 段松波睁开服,一只手发酸发麻,甚至感到刺麻难耐。而同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古辰芳翻身面对他,单衣早已敞开,他还看见里头的兜衣,饱满圆润的线条。 该死!他身下开始有火热的冲动,她以为他是柳下惠,还是天人没有七情六欲的? 居然这般考验他。 在他不知所措之际,那双凤眼微启,两眼迷蒙,显然还没有清醒,段松波屏息以待,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昨夜里温柔缠绵,段松波以为仅是春梦一场,他错把她当成心里想念的人。 即便没有真正深入她,彼此仍是亲密纠缠,他甚至还有印象她的身体有多柔软。 要命!那道伤真让他神智浑沌不清了。 被她压着膀子,段松波很想起身离开。并非是想要一走了之,而是怕她误会,届时他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尽管如此,他不免将目光流连在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勃发在体内的欲望,就像炙热的火光,不断地燃烧起来。 他不过就是个普通男人,有血有肉的,可禁不起这样的折磨。 缓缓睁开眼,古辰芳看见那双墨黑的瞳眼,有着复杂难辨的神态,她无法得知,更不了解。 「你醒了。」这么近地对着他,让她突然想起昨天夜里的亲密。 老天,她怎么会比他晚醒来呢? 那张小脸红得宛如朝霞,段松波看得有些神魂荡扬,失神万分。 古辰芳看见自己压在他的手臂上,将他的膀子当枕头,再见到自己衣衫不整,兜衣露在外头,慌慌张张地弹身坐起。 「因为……因为你昨夜突然发烧,我、我只是想要……」 「我知道。」难得的小女人家娇态,段松波很意外见到她这一面,其实很可爱的。 她背着他七手八脚把衣服拢紧,然后突然想起他的伤,转过头去问他。「我没压伤你吧?」 段松波愣了一下,才开口说:「没有。」连他自己都觉得很难为情。 她赶紧把衣服穿上,也不忘把他的衣服从架上取下,递给他。 「要帮忙吗?」 「好。」段松波站起身,按着伤口小心护住。 古辰芳小心地为他穿衣,不免与他身体有所碰触,让她忍不住想起昨夜的亲昵,一颗心狂乱地跳动。 段松波着着她,看她低垂着眼,为自己穿衣,微卷的睫毛又长又密,小巧高挺的鼻梁,红艳饱满的嘴唇,比起一般姑娘家,她的肤色略成麦色,看得出来常常在外头走动,很有光泽。 两人靠得那样近,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若说能平心静气,实在太过矫情。 直到为他罩上外衫,谨慎地替他缠上腰带,终于大功告成,古辰芳忍不住松一口气。 「谢谢。」他看见她脸上的红晕,知道她同样不自在。 连他也无法铤出什么话,更不可能要她忘记昨天的事,两人恢复到先前的样子。 已经发生的事,哪里可以装作毫不在意? 这时候,他就有股想要离开洞内的冲动。不过显然地,并没有办法尽如他的意。 古辰芳垂着头,暂时不敢看他的眼,是后来听到雨声,才猛地抬头。 「下雨了?」天啊!刚才还没有呢。 「嗯。」段松波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两个人竟然被困在洞里。 很快地,雨势掩去洞外的风光,成了雾蒙蒙的暗色。 「着来,暂时走不开。」段松波往洞口走去,这样的雨根本无法脱身。 「你还是小心点吧,昨夜发烧,别又淋到雨了。」见他离洞口近,古辰芳将他拉进来些。「去休息,再走动的话,伤是很难好的。」 段松波没有与她争论些什么,坐回昨夜的位置,残留的余烬,让他实在很难忘记昨夜将她抱在怀里的温暖。 古辰芳走进洞里前更深处,没多久拿来一只破碗,里头盛着干净的水。 「我们运气真好。」雨水透过层层山石过滤,滴入洞内,应该没有问题。 段松波难得表情好些,「你喝过没?」 她摇头,伤患优先嘛。 「你先喝。」她的嘴唇干得快要裂开的样子。 没与他争执谁应该先的顺序,古辰芳喝了半碗,然后递给他。 段松波这才接过,一饮而尽。 她又赶紧把碗搁回方才接水的位置,刚才水是满的,显然他们运气不算坏,之前留宿的人,兴许在这里生活过几日。 不过,除了水和昨天用光的柴火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古辰芳又坐回他身边,这次是她离洞口的位置,和他坐得较近些。 她打开包袱,想起里头有剩一些干粮,还把里头一件青裘拿了出来,盖在他身上。 「我没有你想像中的弱。」不必那么小心翼翼。 「很难说!」她伸手摸他的额头,还好退烧了。「这里没有大夫……咳咳咳……」她喉咙一阵紧,咳了几声。 「你比我更需要。」他拉高裘衣,指着身旁的缺,要她一起盖。 要她独自盖着,想必会被拒绝,不如就一块吧。 古辰芳沉默片刻,看了他一眼,才很谨慎地坐了进去,与他靠在一起。 「天真的变冷了。」今年初冬比往年都寒冷。 「是啊,希望雨赶快停。」虽然他带着伤,古辰芳仍旧希望能尽快完成盟主的报名。 但是她回头一想,或许往后都不会有如此宁静的光阴了。 「在雨停之前,你先养好伤吧。」 「嗯。」他也不想拖累她,或是被打擂台,一定很丢脸。 「段松波……谢谢你。」如果不是他护着她,或许受伤的人会是自己也说不定。 「谢我什么?」他没想过两人会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他们常常都是看彼此不顺眼的。「我害你一起被困在这里。」 「跌下来,我应该会受伤的,但是却没有。」她昨夜也看到他的手臂好多的擦伤,有的甚至破皮流血。 「不会,这没有什么。」而她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第六章】 闭着眼,段松波听着雨声撞在岩壁的声响,特意沉淀自己的心。 坐在身侧的古辰芳,与自己盖着同一件裘衣,寒意仍在,却比先前温暖许多。 落难至此,恐怕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先前与人不断交手,忙碌的奔波着,感觉就像梦一场。 第十一章 跟他的人生一样,像是很短暂的梦境,里头有许多他不喜欢,感到厌烦的事。然而做梦,就是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该在何时结束,所以有人喜欢有人感到讨厌,而他就是后者。 段松波没有睁开眼,但他仍旧知道有人一直看着自己,那种视线,没办法让人忽略。 她有问题要问,但是他不知道她想问什么。被这样盯着,真是不自在,难道她不知道吗? 「有事?」最后,他开口了。 「昨晚,你喊了一个名字,你知道吗?」 「嗯。」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真是好笑,他常常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也因此,把她错当成别人了。 「莞儿,她去哪里了?」她不敢说,昨夜他的语气听起来真的很可怜,甚至带点祈求的口吻。 「死了。」段松波言简意骇。 古辰芳愣住了,她不是故意耍掲开他的疮疤,从没想过他会回答得干脆俐落。 「还有其他问题吗?」她总是盛气凌人的模样,出手打起人来也相当毫不留情,好在她并不嗜血,要不他真会以为她是个女魔头。 后来才晓得,她只是不喜欢吃亏,正义感又特别的强,大概是环境的关系,她与其她姑娘家是截然承同。 「没、没有。」可恶,她就算真的很想知道,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啊,干嘛鸡婆嘴碎又爱问? 「你不问我她是谁?怎么死的?」她明明就一脸的好奇,很想一探究竟。 「你……可以不必对我说,我只是……只是觉得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我很久没有梦见她了,我以为自己不会再梦到她!」段松波其实也很意外。「说不定,我昨晚应该死了。」 古辰芳嘴角抽了几下,这种不吉利的话,不适合在此刻说。「乌鸦嘴!」 「不是有人说吗,在病危的时候,会看到过往的故人。」 「或许吧,但也有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呀。」用这种说法,她觉得会好些。 「其实,我早该死了。」结果他没有,还活在这世间那么多年。 「有一度,我过着如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其实跟死了没有两样。」 或许死了,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解脱。 「因为莞儿的缘故?」 段松波淡淡地笑,「很可笑吧。」 她摇摇头,「只是我不懂罢了。」大师兄是,而他也是,古辰芳没办法理解。 「若我说金碧王朝根本没有所谓的兰陵将军,你信吗?」 「什么意思?」他的话,让她更加困惑了。 「如果没有莞儿,就没有兰陵将军。」段松波看着她,毫不掩饰地显露出自己自私的那一面,「所谓的兰陵将军,仅是为一个女人而诞生的。」 古辰芳感到错愕,他居然是为个女人才站在沙场上,彻底熄灭断他最后一丝的期待。 「那天下黎民百姓呢?」 「从来都不在我眼中。」段松波据实以答,面对她怔了半晌的表情,他无法解读,好似在她哏中,他看见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深深地伤害到她。「金碧王朝的兰陵将军,是假的。」 「因为莞儿死了,所以你逃开了,对吗?」她听见自己的话声有些颤抖,原来她真的曾经是这样的崇拜过他。 「她希望我做个英雄,所以我实现她的心愿,但是最后她还是离开我了。」i 「难道,你不知道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把兰陵将军视为真正的英雄,并且成为心灵的寄托,发自内心的尊敬与崇拜?」 「我知道。」 可是他宁可选择辜负全天下的人,让那些活在烽火连绵的百姓们,失去心中的支柱。古辰芳不敢置信,他为了一个红颜背弃整座王朝。 「我不在乎。」他不想要做谁的英雄,只想成为莞儿的,但是她离开了,他的努力便失去意义。 听到崇拜的英雄,说出如此懦弱的话,古辰芳真是哭笑不得,她有种被人狠狠甩一记耳光的感受,根本痛得说不出话来。 「以前,我为了她而活,后来我不知道该怎么活?」直到遇见凤非,他勉强振作起来,心中却没有目标。「金碧王朝夺走我最重视的人,它不该利用我,却又想要夺走我重视的一切。」 「莞儿的死,跟朝廷有关?」 「她是文兰公主,皇帝赐予封号的平民公主。」说起这段过往,段松波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但是他没有,仅是平心静气地谈论着,就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般,那样的云淡风清。「他的父亲,卖女求官。」 文兰公主的过去,古辰芳耳闻过,从官家千,小姐一跃成娇贵的万金之躯,这样的富贵不是喜从天降,而是飞来横祸。 「她死在和亲的路上,据说,是病死的。」段松波冷冷地笑,「而且死在夷人的手里。」因为朝廷的文弱,「公主的死,居然被只手遮天、倒黑为白。不论我怎说,朝廷就是不愿出兵。」 好歹,他也能为她报一箭之仇,但是碍子蛮夷的势力,先帝迟迟不肯答应,就算他有兰陵将军的称号,朝廷仍旧懦弱地不敢有所举动,对外也一律说公主是病死在路上。 他看着尸首不全的爱人,封在玉棺里下葬,这是王朝唯一能为她做的事,甚至是做给他看。 段松波永运都不会忘记那一日,凄凉的雨日、哀戚的光景。 一条正值芳华如花绽放的青春生命,轻易地断送在官场上,死在权力的漩祸中。甚至,没有太多人记得金碧王朝里,曾经有过这么样一个短命的公主。 「我以为,世人会遗忘她。」就像他们也开始遗忘曾经有过一个威风凛凛的兰陵将军一样。「没想到,你还记得。」 「是朝廷对不起你。」 「朝廷对不起的,不是我,是莞儿。」 「但是,百姓们没有对不起你。」古辰芳为莞儿痛心,但也为他可惜。「可你却抛弃了我们。」 「这辈子,我为很多人付出。」直到后来,他什么也没有得到。「以后,不会再有了。」 古辰芳不知道自己此刻面对他,是何种的表情,她有一种受伤至极的痛苦感受,从前支撑着自身的信念,似乎也逐一瓦解崩溃。 「为什么,我会遇见你呢?」她咬着唇,为他的自私感到无奈,更有因为得知真相,而心灰意冷的感受。「让同一个人,成为我的理想,最后也成为我的幻象。」 她的美梦,也全面崩溃了! 段松波看着在溪里抓鱼的古辰芳,这样的天,她还是肯赤脚下水,挽着袖子泡在水中。 尽管雨势停了,但碍于他的伤未好,加上武林中太多门派在追击,他们决定先待在这里让他把伤疗养好,赶在最后一刻报到,或许能够省事很多。 她捉鱼的身手很好,其实她要差到哪里还真是很难,在江湖里打滚活到现在,尤其是一个女孩家,娇滴滴是没有办法生存下去的。 段松波看见她的韬性,不似风中的小白花,倒像草原里的小草,无论四季如何更迭,每到春天就发起新芽,然后绿意盎然地活下去。 这样的坚韧,实在很难得。 她抓到五六条鱼,通通丢在岸上,他熟练地升起火,甚至还煮了鱼汤,扔些早上拔的野菜进锅里,当作佐料提鲜。 野外生存本易,不过两人齐心,也不是很难的事,加上无人是娇生惯养的习性,应当说,暂时收掉这样的心性。 古辰芳走上岸,赶紧烤烤火,退掉身上的寒气。 他把同样猎来的野兔折下一腿给她,她摇摇头,只想要吃鱼就好。 「不喜欢?」 「吃不惯。」一见到整只野兔的身形,她哪里有什么胃口吃下去。 「还是怕它的样子?」他没注意到这样的小细节,恐怕他要自己吃完了。 都有古辰芳烤着手脚,觉得有些冷。「我想吃鱼,鱼汤好了没?」 「差不多了。」他把碗递给她,热腾腾的鱼汤实在很清淡,不过滋味倒是很不错。 尤其是他们连着两天喝清水度日,早上采果子裹腹,养了一点力气,才能打猎捕鱼。 「行吗?」 「人间美味,还是有点味道的汤好,比起喝雨水度日,那种犹如修仙练气的修行,实在很煎熬。」 古辰芳喝着新鲜的鱼汤,吃着烤鱼,全身都暖了起来,不由得感到满足。虽然一切简便,也没有什么雕琢,但对一向粗茶淡饭的她,很能适应。 第十二章 她到底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想要日子过得很逍遥,很多东西都必须被牺牲与妥协。 看着她这样也吃得满足,没有什么挑剔,段松波倒也安心。 她的优点,大概就是能够随遇而安,说不准比他还强。 「你做了几个陷阱?」若没有在江湖打滚过,断是没有与她相同的能力 「两个,晚一点吃饱再去看。」他伤还没好,却执意要打猎,古辰芳没有办法,先做两个陷阱,不过还没捕到,他居然已猎回一只野兔。 真不知道他的伤是真的还是假的?亏她还小心翼翼地伺候他。 「这些是谁教你的?」她的身手真好,段松波很佩服。 「以前是师兄师弟教的,在男人堆里打滚,怎么可能不会这些。」加上她的个性使然,更是不会屈服。「总不能老是要人照顾。」 「为什令不行?」她终归是个女孩子,身人保护女人是天经经义的事。 「就是因为是女人,所以才不想陷入自我设限的窠臼里。」古辰芳莞尔。「若是被我爹爹听到,又会说我在说傻话,惊世骇俗了!」 「古前辈会这样?」 「他多希望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偏偏她却还是选择拿剑,与男人们一同竟逐。「最后还是无法让他如愿,他老嫌我太野。」 「你是心野,性子不野。」 「大师兄也这样说。」她笑,感觉两人可以侃侃而谈,没有先前的紧绷气氛。 可能是那一夜,又或许是他说过的话,古辰芳早已不再当他是心中的英雄,说来有点难受,但她真的开始学着放下。 虽然看着他,不免仍是把他从前的身影给叠上,但是她尽力不这样做了。 【第七章】 夜里的洞穴,剩着脚边微弱的火光,随即就要湮灭不见。 古辰芳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地气好寒,她一直以为自己习武比起寻常女人来说,气血是足些,但她还是觉得好冷。 段松波躺在她身侧,两人相互取暖而同盖一裘。她若没有睡着,他同样也是醒着。 那女人背对着自己,缩起身躯,显然是因为寒冷而无法入眠。 他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古辰芳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得浑身僵直。 「段松波?」 「睡觉。」他握住她的手,依旧是有些冰凉,便过些气给她。 掌心暖呼呼的热源传到手里,让古辰芳忍不住加以回握。「之前都能睡着的。」不知道为何,今晚偏偏不能,真是怪哉。 段松波苦笑,先前以体温相互取暖,所以才能够睡得安稳,眼下和衣而眠,仅有一裘而已,自然冷得睡不着。 他收紧臂膀,将她圈得更紧些。 古辰芳顺势缩在他怀里,贴着他的胸膛,甚至把他的掌心,捂在自己的面颊上。 「真暖。」她喟口气,心满意足。 掌心传来柔嫩的触碰,让段松波忍不住拢紧眉头,加上她企图在自己怀中找个好姿势窝着,不免变成是一种撩拨,无疑是考验他的定性。 真是过分,她当真以为自己是柳下惠?! 他一掌按住她的头,哑着声道:「快睡。」他不认为自己清心寡欲到没有半点绮念。 「我压到你伤口了?」 「没有。」他沉着声,闭上眼逼自己心无杂念。 他是个男人,面对怀中温香软玉,怎能丝毫不动摇? 「那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感冒了吗?」古辰芳转过头去,映入眼里是一双墨黑深沉的眼瞳。「段松波?你……」 他低首,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又轻又缓地与她缠绵。 那一瞬间,古辰芳觉得身边的寒气都驱散掉了,鼻尖充满他的气息。 不曾尝过男女之情,所以她始终不明白有人为何因爱而狂,即便是现在唇齿相濡,她仍旧懵懂。然而,心头一紧,她体会到无法呼吸的感受。 段松波诱惑着,她是个不经人事的姑娘,只能乖顺地被他牵引着走。 小手攀上他的颈脖,古辰芳情不自禁,这种感觉相当陌生,却不讨厌。 咬着她的唇,段松波睁开眼,贴着她,那双眼变得更加黯黑, 犹如一潭深池,见不到底,直把人拉入潭底。 古辰芳红着脸,睁开迷蒙的眼,此刻的他看来,真有一种说不出魔性的美,明明就是个斯文的脸面,却有股野得张狂的气息。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从前,他是她想像中的人,并不存在于她的生命中。后来,他出现了,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她可以亲近、触碰到,甚至被他所亲吻。 他是个传奇,却已然消失在人心之中,而今却像朵淬着毒的花朵,盛开在她心中。 「为什么……没躲开?」以指尖摩挲着她被吻肿的唇,在微弱的火光之下,更显妖媚诱人。 「为什么,会吻我?」他的心底,不是住着莞儿? 「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他据实以告,不想替自己辩解些什么。 「谁都可以吗?」不管是谁在他怀里,他都可以亲吻对方吗? 「不是谁都能够。」他不是个轻浮的男人,若是她以为是如此,他也无话可说。 古辰芳捧着他的脸,望着那双眼,想知道他说的是真话抑或假话。 「听说,人在说谎时,眼里会有一闪而过的心虚,只要认真看着,是能够看见的。」 「你看见了吗?」 她很仔细很仔细地望着那双眼,除了看见自己的倒影之外,看不见其他。若说真有什么,就是他很专注的神态。 「没有。」就算真的有,也不会让她看见吧,她又怎么会察觉到呢? 待在他怀中,古辰芳觉得很温暖,并且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好像找到一个避风港,让她可以尽情的休息。 好像有很久很久,她都没有这样得以喘息的机会。每一天,她仅想着该如何重振古家?该怎么让武艺更加精进?日复一日,都是如此逼迫自己的。 为什么在他身上,她可以有这样的感受,古辰芳不明白,她应当讨厌他,毕竟是他摧毁自己心中的英雄,捣毁掉所有的理想。 但是为何她居然有想要在他身旁停留的念头呢?兴许是短暂的吧,古辰芳不淸楚这样的想法,究竟从何而来? 是不是那一个吻,让她有所改变?古辰芳无法找到理由。 因为肯定不了,她主动亲吻了他,希望在这个吻中,得到想要的答案。若是这样,定能得到理由。 段松波看见她眼里的困惑,并没有推拒。至少在这当下,他是喜欢她的亲吻。 小手围着他的颈项,学着他的方武,她试着越来越深入,却得不到他的回应。因为不得要领,生涩的她显得焦躁。 真可爱,她总是威风凛凛,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好似永远都有用不完的勇气,无惧的往前冲。 如今,她也有胆怯的时候,却强撑着面子,不肯认输。 段松波拥着她、带领着她,让不黯情事的她,开始熟悉。柔软的身体,甜蜜的馨香,都让他很想在此刻,全数拥有。 大掌在她身上游移,甚至探入她的衣襟,轻轻地摩挲她如丝绸般的肌肤,一路向下。 古辰芳迷蒙地望着他,娇柔如花朵般地绽放在他眼前,没有害怕的感受。如果是他,一定没有关系。 古辰芳轻轻地回吻,咬着他的唇,贴着他的胸膛希望得到温暖。 吻着她的颈项,揉捻她最炙热、最隐密的地方,他得到她最热情的回应,,甚至在他身下微微的轻颤。 他用长指进入了她,让古辰芳忍不住皱起眉头,逸出了轻吟。他停下来,抚慰着她的花蕊,才让她暂时放松下来,却陷入另一个漩涡之中。 「你真美。」像摇曳在风中的红花,娇艳欲滴。 古辰芳弓起身子,希望他能够更加深入,小腹升起莫名的渴望。 「不要离开我。」唯有他的拥抱,才能让她感到安心。 她的湿润,让段松波的眼瞳更加幽深,他解开彼此最后的束缚,用全身感受她细腻的肌肤。 古辰芳喘息着,低吟着,在他的抚慰之下,身子泛起薄薄的水雾,浑身炙热不已。 他就像是一团火,烧得令她无法回神,仅能失控地攀着他,不愿松手,仿佛放开了,她就会完全的失去。 她不想要回到先前寒冷的感受,也不想要再独自的生活着,她想要有个人陪伴。 第十三章 「段松波。」咬着唇,古辰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哀求什么,只知道她想要更多更多,关于他的全部。 「慢一点、慢一点。」吻着她,他在她耳边细语低喃,在她的情欲被他撩拨到顶端的那一刻,段松波才搂着她的腰,进入她的体内。 古辰芳忍不住退缩,自己被分开的感受是如此的强烈,让几乎快要哭出来。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段松波莞尔,终于确定那些不肯定的事,满足地吻着她的唇。 她尚未从激情中回过神,任由他舔咬着自己。 拥着她,段松波翻个身,要她躺在心口上。 「不要。」古辰芳因这举动回过神来,急急地撑起自己,差点压在他身上。 「为什么?」 「你的伤还没好。」天啊,她忘记这件事,他还是个伤者呀! 段松波低低的笑,将她的腰按在自己身上,他的灼热抵着她的,让她忍不住又羞红了脸。 「笑什么?」可恶,他到要要不要饶过她? 「好很多了。」要不,他怎可能抱住她?「你的担心,来得稍嫌太晚。」 听到这里,古辰芳低头望着他的腹部,原来伤口已经结痂,不再出血。 「为什么不告诉我?」好得真快,害她白担心一场。 「我昨夜己经用自己的身体告诉你了,」抚着她光洁的背,段松波说得很暧昧。「不要跟我说,你忘了。」 而且刚才,他又爱过她一次了,她不应该那么没记性才是。 面对他的调侃,古辰芳低头咬了他一口。 「你这只小野兽。」他按住她背部敏感的地方,让古辰芳忍不住弓起身子轻颤着。 「你!」她趴倒在他身上,每一寸都和他密贴着。 「你的身子还记得,并且记得很牢。」抚着她的背,段松波因为她的肌肤而忍不住喟息。 古辰芳捂住他的唇,不让他再说出让自己害羞的话,她不敢再听了。 他吻着她的掌心,比起其他姑娘来说,是不怎么柔嫩,甚至还有些薄薄的小茧,但却很有存在感。 她本就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桃的千金小姐。长年习武的缘故,让她的肌肤更加紧实,让他爱不释手。 躺在他的胸口上,古辰芳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这副胸膛让她依靠得好舒服,而他健壮的手臂,将自己圈得好紧好牢。 他是个活生生,并且是有血有肉的男人,不再只是她的想像。 一想到这里,她居然感到有股热气直冲喉头,一阵哽咽,眼角的泪跌落在他的身上。 「怎么了?」好端端的,竟然哭起来。从没见过她落泪,段松波很意外。 「我只是觉得高兴。」虽然心底还是有一股怅然,但她的高兴大过于哀伤。 「高兴?」段松波不明白她的话。, 「高兴遇到你,高兴自己可以暂时休息,高兴被你拥抱着,高兴……」她哽咽,说不下去了。 「既然高兴,就把眼泪擦干吧!」 哭哭啼啼根本不像她的作风,自己干嘛突然变成这样,真是难看死了。 古辰芳正要抹掉脸上的泪,却被他一把捧高起身,自己的泪被他温柔地吻掉。 「高兴应该要笑,不是吗?」他贴着她的唇,轻轻地说道。 古辰芳终于明白,原来他就是这样的人。如果想对一个人好,就会待对方百般的温柔。他的爱,是如此的专注而单一。 因为太过温柔,所以没办法分给许多人。以致于他宁可选择自私,也不愿分享。 「段松波……」 「嗯?」她的神态真是认真,方才哭了起来,眼下又改变成另一个面貌。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鼓起勇气,她清楚地对他说。 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她可能没办法坦率地说出来。 他沉默,仅是望着她。 「听到没?」他的一语不发,让古辰芳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我说我很喜欢……」 吻住她,将她接下来的话吞没在他的嘴里。 他一向不喜欢与人解释些什么,习惯身体力行。 因为解释,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而且对方不一定完全的明白,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有多余的解释! 往后,他也会这样对待她的。 【第八章】 擂台旁,众人围观,中原各大门派齐聚一堂,悬宕十年之久的盟主之位,即将底定。 当年,爹爹站在擂台上时,她才那么一丁点儿大而已。而今,她看着另外一个男子,代替古家站在上头,威风凛凛。 古辰芳有种人事已非的感慨,尽管如此,她仍旧一心放在段松波身上。拿下盟主宝座,是势在必行之事。 不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古家,证明古家绝剑仍在,并不因为当年的风波而销声匿迹。 她专注地望着擂台上的段松波,他依旧是一副悠哉闲适的模样,若不是真的了解他,要不她会以为他根本是无关紧要。 他转过身来,朝她挑了眉。对于今日的第一赛,抱持着轻松自在的心态应战。 她也清楚,这种初赛要遇上高手实属不易,若是遇到仅能说自己运气不好。不过,很显然的,今日神明没有保佑的,应该是即将迎战段松波的人啊! 「辰芳?」 听到熟悉的嗓声,古辰芳回过神来,相当意外。「师兄!」 丁禀亦以为自己认错了,没想到真的是她。 「你果真来了。」江湖上有传言说古家绝剑要重出江湖,他正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谣传?原来是挂心已久的小师妹传出的消息。 自从师父死后,古家就成为一盘散沙,遭到武林强力抨击,不久便解散,再加上大师兄又英年早逝,重振门派可说全然无望,底下师兄弟相继离散,绝剑威名早已不在。 这几年,也没有人会再记起当年,江湖还能家绝剑这一派。 丁禀亦看着许久不见,出落得大方标致的小师妹,跟其他姑娘比起来十分不同,特别的英气勃发,相当耀眼。 在这一片绿叶满地飘的江湖里,是株惹眼的红花。方才走来,还有不少年轻的剑客对她议论纷纷,忙不迭找人打听她的来历。 「师兄,你来做什么?」明知道可能会遇到从前的师兄弟,但才初赛的第二天,她以为至少也要等初赛结束后,才会遇到熟人,足以见得自己放出的消息奏效了。 「我还在想,怎么会有绝剑要重出江湖的传言,原来是你啊!」 「师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古辰芳一手叉腰,像个小茶壶。 「你别误会,我可没别的意思喔。」他摇摇手,她果真还是像从前一样。「还有,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再动不动就发脾气嘛,小心以后嫁不掉啊!」 「要你管!」她嘟起小嘴,闹着性子,但不是真的不开心。 其实丁禀亦从以前就是这副德行,老爱逗弄她,阔别已久,如今再度重逢,她反而感到分外亲切与怀念,岂会斤斤计较这点小事。 唉,好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真是想念,拉拉她的发,丁禀亦暗自庆幸没有白来这一趟了。 「师兄,你待会儿上擂台,可要好好表现喔!」想必他不是单纯地为了打探古家绝剑即将重出江湖的消息,应当还有其他在意的事吧? 「你别开玩笑了,上擂台可是要签生死状的,我可不想去送死啊!」 古辰芳皱起眉头,没想到丁禀亦居然会说出这么窝囊的话,原本以为放出消息,能够让失散多年的古家门徒聚拢,并团结起来重振绝剑雄风,看来是她太痴心妄想了。 故友多年没见,―见面便交谈热络,古辰芳早己无心在擂台上,倒是有一双眼,从头到尾都很在意。 「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吃着糕饼,段松波故作轻松的问。 两人在大城里的客栈投宿,没有拿下盟主宝座,是誓死不回了。 而话说到初赛的对手,至多让段松波暖暖身,他一连打下五个败将,非常顺利的迸入复赛,将在三日后重新站上擂台。 至此之前,他可以逍遥地过日,因为一旦在这座大城齐聚各大门派即便真想对古家出手,碍于名声的关系,所有台面下的小动作,只能暂时收起,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怕在江湖上落个臭名,届时可得不偿失了。 说来真是好笑,江湖中人最爱的是名声,最怕的也是名声。 前者要的是一个美名,最好声名远播到一亮出来到哪里都很受用,但也最怕一说出来大家都嗤之以鼻,真可说是一样都出名,却是不同的两样情了。 第十四章 「我师兄,叫丁禀亦。」 「是古前辈的得意弟子?」看对方那模样,说不准功夫也很好,江湖上最忌以貌取人,他没有那么笨。 「如果撇开大师兄的话,丁师兄在门内排名,是第二好的。」谈起丁禀亦,就让她想起从前,那些回忆一下子打开了,让古辰芳觉得很开心。 「你是第几?」虽然名次这档事根本就不重要,天底下没有永远的高手,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年,争得了此时,争不了一辈子。 古辰芳撇撇嘴,虽然觉得很不甘愿,但输给他们,是不争的事实。是她资质驾钝,努力不够,总是跑在两人后头,没有机会出头。 就算真的有,时光无法倒流,大师兄己不在人世,古家解散,一切都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第三。」 她说得很不起劲,好像是件丢人的事。「不是第一很难受吗?」 「输给大师兄,我没有怨言。」古辰芳咬着包子,闷闷地说:「我不过是个庸才,与天才相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唯有努力才会让她觉得自己跟大师兄没有差得那么远,还可以紧追在他后头。 「那丁禀亦呢?」 「丁师兄跟我一样是个普通人,不过比我更认真,我们俩总是在比谁比较努力,以前常常就我俩在争谁第二,通常都是师兄赢,几回占到名次,仅是逗人开心让我罢了。」古辰芳自然不笨,不过她总是装作很满意又相当开心的模样。 「你总是紧追在别人后头,永远都不明白站在第一位的那个人心底有多沉重。」他语重心长地道:「如果你晓得,就不会觉得第一是件好事。」 因为没有一个目标,他只能自己孤军奋战,还要担心后面的人迎头赶上,完全无法松懈下来,时时戒备。 「大师兄也说过。」原来,他们都是同样的人。 古辰芳很羡慕,因为她永远都无法理解,就如同他们有天赋的人,不理解为何有人得这样拼死拼活的努力,才能稍稍赶在他们后头。 「做人真是悲哀。」天底下百百款人,谁也不懂谁的心酸,更无法要求体谅这种事,不是身为同一种人,根本无法将心比心。 大家都只是做足表面功夫,自欺欺人的生活着。 「但也不尽然全是坏事。」就算如此,尽全力勇往直前的日子,让她觉得很充实,尽管有时候,她真的很想要放弃,可自尊心不允许,她得硬着头皮才行。「否则,我一定会感到无趣的。」 段松波颔首,知道她不是个作茧自缚的人。 两人在客栈里用膳,打算养精蓄锐一番,但旁桌客人的耳语,倒是不约而同地让他们竖耳倾听。 「喂,你听说了没?古家绝剑居然要角逐盟主的宝座,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古家的名号了。」 「可不是嘛,谣传很久了,今天打了没?有看见古家的人吗?」 「啧,看了又怎样,谁晓得古家绝剑招式是哈模样?都十年了,还不死心啊?之前捞个宝座,有那个运没那个命,都是白搭。他们还真以为整座武林应当归他们古家所有啊?」 越听越恼火,古辰芳咬牙本要拍桌而立,若不是段松波抓住她,按住她的手摇摇头,恐怕她己沉不住气了。 「听下去,」段松波明白她不高兴。「在这种地方,最容易打探到消息。」古前辈的死在江湖成谜,各种谣传在他死后不约而同传出来,各种想得到想不到的,都能够听见。 十年之前,她年纪尚轻,还是个小丫头,成天只知习武练,根本不谙江湖险恶,自然没法查清。十年之后,她懂事有能力了,却因为年代已久,能搜寻的蛛丝马迹更加有限。如今有机会查明原因,岂能放过。 「身为武林盟王,却被各大门派追杀,普天之下也只有古家那个盟主才办得到,真丢人!听说当年江湖是放出拘杀令,誓死杀遍古家弟子呢!」 「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两名男子越说越热烈,全然不知自己闲嗑牙的话题被人听在耳里,并且放在心上。 古辰芳不敢置信地看着段松波,她不记得自己的记忆里,有过这一段往事啊! 「怎么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古家应当是解散的……难道不是吗?」她按着自己的额心,怎样也想不起这段过去。 「你别慌,听下去。」紧握她的手,试图抚平她的忐忑不安。 古辰芳回握他的手,心口一窒,很多东西她竟然已经不记得了? 「好像是得罪了谁,才让江湖下达拘杀令,你没听说过吗?亏你还自称江湖豪杰,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啊!」 被嫌的男子不甘示弱,把自己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听你在胡诌,当年是朝廷暗地带人抄了古家,所以才让古家绝剑就此销声匿迹。」 「你才瞎掰呢!我的消息绝对可靠,当年抓到古家一个弟子,可领黄金百两呢!」 「你是有领过啊?」 「没有,但我身边,确实有人领到赏。江湖下的拘杀令,确实存在过。」 「可是我的表姑妈的亲戚,有人在朝廷做官,朝廷下令抄了古家的消息是他说的,绝对错不了。」 「哎,古家到底做了什么事?居然被朝廷和江湖同时追杀!古家不就那一丁点儿人嘛,又不如峨嵋、武当,干嘛这般看重呢?」 「就是因为名不见经传,却异军突起,才会丢了大门派的面子嘛!哎呀,喝酒喝酒,晚点再去看人打擂台赛!」 「你说你没有印象?」 两人回到客房里,暂离喧嚣,对于先前在楼下的对话,耿耿于怀。 传言半真半假,段松波也曾听过,而按照那两人的说法,与自己耳闻的,不谋而合,但其中细节,必要谨慎查明,才能有所突破。 「我真的不记得……那件事……」古辰芳不断回想,脑海一片空白,拼凑不出当年的事端。 「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即使当年她年纪还小,但完全没有印象这一点,让段松波感到诡异。「慢慢想,比如说你是怎么离开家的?除了古前辈之外,你娘亲呢?」 「我记得,她好像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在说起这话的时候,段松波觉得古辰芳的表情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你确定?」 「为什么这祥问?」古辰芳拧起眉,表情不悦。「难道我会连;我娘亲的死,都不记得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段松波看着她,她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况且对他造假或隐瞒,根本没有好处。 「所以我爹才会常常说我野,就是因为没有娘亲管,所以才会变成野丫头的。」她坐下,替自己斟杯茶,心浮气躁的。 「当年你年纪尚轻,恐怕很多细节你也不知情。」段松波坐在她对面,以指敲击桌面,思考了一会儿才建议道:「不如找来你的师兄,我们问个清楚。你的记忆再加上他的印象,说不定可以拼凑出一些端倪。」虽说无法知道全貌,但经过旁敲侧击,或许能理出真相。 「你说丁师兄?」 「对,我想应当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唯有这时,他才觉得她放出古家重出江湖的消息,是件不算太蠢的事。 哎,这女人是总是要他收娄子呀! 「如果她说没有印象,我能够理解。毕竟那段回忆,对―个小丫头来说,未免太不堪了。」 昏黄灯火,烛影飘摇。 丁禀亦面对着段松波,觉得似曾相识,究竟是在何时看过他的呢?他一时想不起来,但就是对这张出色的脸面,有些印象。 「辰芳人呢?」 「在隔壁客房。」段松波找他来,不为别的,正因为古辰芳的记忆,让他心生异感。「她想来,被我拦下,我想先和你谈谈。」 丁禀亦颔首,明白他的用心。「你真是个心思敏锐的人,没想到那丫头竟能遇上这样的人。段公子,那丫头不坏,就是心思不够细腻,个性稍稍好强,很有正义感,是个道道地地的直肠子。」 「我已经领教过了。」对于丁禀亦的话,他很有同感地点头。 丁禀亦忍不住笑开来,看来他是吃过师妹的亏了。 「她的记忆,有很多都是假的。」丁禀亦不晓得说出这样的话,段松波是否会相信,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段松波沉默不语,听他继续说下去。 第十五章 「比如她的娘亲,并不是从小过世,而是长年病卧在榻,所以对师母的印象非常薄弱,再加上……」丁禀亦欲言又止,话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到现在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古家会遭遇这样的祸事?」 「有人说,江湖下达拘杀令?」 「这仅是其一。」丁禀亦面色沉重,对于那段回忆,也非常不愿回想。「当年江湖五大长老上古家,带走师父,之后便传来师父的死讯,师母由于长年病卧,不在本家,没想到等我们赶到时,她已在别院遭人凌辱而死……」丁禀亦握紧拳头,缓和了一下情绪才又续道:「辰芳那丫头,被师弟藏在柜子里,所以才能侥幸存活下来。」 闻言,段松波绷紧身子,宛如遭雷殛,无法呼吸。 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命丧黄泉了。 「想必,她是看见什么了,才会丧失当时的记忆。我还记得,当我们把她从柜子里拖出来时,她几乎成了痴儿,好一阵子无法言语,连我也认不出来。」丁禀亦镇定地继续说着:「没多久,一天夜里几个穿着宫服的人上门抄了古家,几个师兄弟抱着她从暗门逃走,待天亮再回去时,已经找不到其他人的去向。说来也古怪,那日街坊邻居都说没有看见官府的人进出古家。」 「所以,你们自然也找不到当日夜抄古家的官员?」 「段公子所言甚是。」丁禀亦苦笑道。 「这座王朝,果真无奇不有啊!」烛火照映在段松波的脸上,白日斯文俊雅的模样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深沉的表情。「你知道古前辈是怎么死的吗?可有下葬?」 「师父死时,面容被毁,我们还是从他身上的印记才认出来。说来惭愧,平日受师父照顾,遇事却没办法给师父厚葬,加上官府的人还在搜查,所以简单的给师父安葬,图个自己心安罢了。」 「当年你们年纪尚轻,哪知江湖险恶?已经做得很好了。」段松婆明白这种事,没有人希望遇到,就是因为碰上了,所以才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 「我所知道的,大抵就是这些了。」 「你还有与古家当年逃出的师兄弟连络吗?」或许,未来也有可能再遇到古家门下弟子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丁禀亦神色有异。「逃出来的师兄弟,不足十人,有的没多久遭到江湖拘杀,有的被官差带走……我猜应该凶多吉少。」 「所以,仅有你和辰芳活下了?」 「嗯,看来应该是如此。不过说不定,会遇到其他师兄弟,我打算在城里多待几日,看能否遇见他们。」 段松波对于他的做法,很能认同。「我们在这客栈留宿,若你有其他同门师兄弟的消息,不妨来这儿告诉辰芳,我想她一定会很离兴的。」 「可不是嘛!那丫头,从以前到现在都相信人性本善,所以总是不顾后果的先热情付出,但这样的个性,在险恶的江湖肯定要吃亏的,所以今后有劳段公子多加照料了。」 段松波微微一哂,把话听进去。 「那我到隔壁去看看那丫头了。」丁禀亦起身,打算离开。夜深了,他不便多打扰,与古辰芳打个照面就回去。 「丁公子,这么多年来,你有想过找出,古前辈当年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会引来杀身之祸吗?」 丁禀亦摇摇头,「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我赞同辰芳重振古家门派,但若是执意追究往事,恐怕不是聪明的做法。」 「也对,毕竟事过境迁。」 「是啊,憾事己经发生,再追究也无法改变什么,不如安分的活下去。」 「若是重振古家,丁公子会回来吗?」 「辰芳若是需要,我必定会助她一臂之力。」 「难道不怕有人咬着当年旧事不放,回头再杀古家弟子?」 「十年了,江湖总是善忘的。」 人心易变,江湖更是如此! 【第九章】 夜深,盈月挂天。 段松波睁开眼,知道天冷有人不好睡。 她就像是贪食的猫,得到好处就知道往哪儿跑。之前她总是我行我素,做什么只管自己往前走,压根儿把他抛到脑后。 唯有这时候,才会把他记在心里。 「哪家小花猫不睡,偷跑到别人屋里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古辰芳索性把他往床铺内挤了。「你怎么还没睡?」 「睡了,但是你一开门又醒了。」 他怎么可能会睡得深,在镖局之外的地盘,要他睡得深沉只有两个方法,一是下药,二是把他杀了。 无论是何者,都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他有相当的自信。 古辰芳拉了被子,果然是暖呼呼的,等等一定很好睡。嘻嘻…… 「刚才丁公子找你,怎么不应门?」 「有吗?大概是我睡了吧。」古辰芳背对着他闭上眼,如此说道。 「你是不是听到我跟他的对话了?」 「没有,我说我睡着了。」 「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跟平常不同。」她以为他的听力有这样差吗? 「哪有?我的声音很正常呀!」她死鸭子嘴硬,根本不肯承认自己听到。 「其实这也没什么,真的!」段松波拍拍她的背,将她抱在怀里。「有时候,我也会有想要哭泣的冲动。」 「比如说?」 「莞儿死的时候。」 「你哭了多久?」 「我来不及……」他把双臂收得更紧,埋在她的肩窝里。「你知道吗?即便站在她的灵堂前,我还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你的心底,一定把泪都流尽了。不是有人说过吗,心伤透了,泪水是没办法流出来的。」 「所以你还能哭,是件好事。」吻着她的发心,段松波很温柔地哄着她。「当我站在莞儿灵堂前,却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莞儿的爹娘其实对我相当不谅解。」 「错不在你!」 「但是我却无法为她流泪,所有人都哭到无法自已,我却只能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直到现在,段松波仍旧想不透自己当时为什么落不下泪。 「隔了一年,我梦见了她,那一夜,我狠狠地痛哭一场。」他的人生,在她离开以后,已经变成荒地,寸草不生。 即便是眼泪,也无法灌溉他的心荒。 痛了好久好久,他才觉得能哭是件好事,因为哭过一场,所有梗在心口的痛苦,都能够解放。 古辰芳沉默,听着他话里淡淡的哀伤。 「请你不要因为这样,而感到不开心。」段松波怕她因为听到,这样的话,而心生不悦。 就是因为到过绝境,他才知道不管多小的幸福,都必须好好把握。 他一度很埋怨自己的人生,甚至责怪老天爷的不公与残忍。 幸好老天爷没有因此遗弃他,让他很幸运地遇见她。 「我跟莞儿,是无法被比较……她不是我,我不是她。」古辰芳握住他的手,「让她住在你心底,有寸候,你可以想想她,没有关系的。」 她明白与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莞儿曾经有机会成为他的女人,最后却离开了,古辰芳可以感同身受。 若不是如此,她也没法遇见他,甚至是拥有他。这样想起来,她比莞儿拥有更多。 在他说起全天下早就忘记金碧王朝还有一个这样短命的公主,古辰芳可以感受到他的心碎,是如此可怜又无奈。 而莞儿,何尝不是这般? 「既然当年我已经哭过了,如今你也可以,尽管这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但也同样将他们的一切都摧毁殆尽。」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羞愧,居然忘记应该记住的事。」古辰芳泪水不断地奔流,「我竟然逃开了,逃避那些要面对的事。」 段松波将她拥进怀里,任由她的泪水沾湿自己的衣襟,兴许这样,她就不会觉得被他看见很丢脸了。 「为什么我会记不起来呢?这样自欺欺人的活下去。就连爹爹的死,到现在也还不明白。」她只想重振古家威名,却没有想过找寻杀害爹爹的凶手。 「就算想弄清楚,单凭你孤身只影,也是毫无办法,他不也逃了吗?有时逃开也是种办法,只要能活下去,让往后变得更加有意义就好。」 「都怪我不够努力,不够强大!」她哭哑着,得知一切以后,更加讨厌自己。 「你比谁都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事物,单靠努力就可以获得,所以才来风云镖局,不是吗?」若她没有这样的觉悟,恐怕非要争个鱼死网破,才肯罢休。 第十六章 努力是成功的敲门砖,但觉悟也是必要的能力,两者非得兼具,才有机会迎头赶上目标。 古辰芳任由泪水舞流,已经没办法思考。 若无他的安慰,她可能会作茧自缚,把自己逼进绝路。 「既然拿下盟主之位,是你自前最想做的事,我便为你拿下。」回到从前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他已经无法做到,但他还是可以让她得到想要拥有的事物。 「以古家的绝剑,让江湖看看你们并没有消失,好吗?」 丁禀亦看着小师妹一脸忧心仲忡,心神全都放在擂台上、段松波身上。 「别担心,段公子身手矫健,一路打到这里,必定能够全身而退,平安归来。」 他很佩服段松波,一路从复赛打到决赛,只要再赢一场,就能够进入最终赛,很快便能分个高下。 各大门派皆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因他来历不明,不知师承何处,让人多方揣测。 直到如今,段松波并未公开施展古家绝剑,几个曾经找过他们麻烦的门派,碍于名誉倒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说他就是古家人,怕传出去会让自身蒙羞。 各大门派纷纷派出得意门生迎战,岂知竟都成为他的手下败将,更有人被废武功,直的走上台,横的抬出来。 这一战若再赢,恐怕让江湖五大门派颜面无光了。 这简直和当年古家一人独占鳌头的情景一模一样啊!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没人知道段松波的来历,就算身为古家人,他来自何处,当年是否已是古家门下弟子,底细全然不淸楚,根本就橡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个人啊! 「我总觉得段公子很眼熟。」看着擂台上过招的身影,丁禀亦不得不佩服段松波,他出手不但俐落,而且从容不迫,直到现在都还没使用到……他拔剑了! 终于等到这一刻! 当宝剑出鞘时,一道青光异常勃发,在阴冷的穹苍之下,更显翠绿通透。 「他怎么会有青霜剑?青霜不是那个……」丁禀亦顿了一下,傻愣住了。「他是传言中的兰陵将军?」 「他说他不是。」之前他赤手空拳,至多抄走人家的武器,,倒是第一次拔出青霜剑,证明他面对的敌手,不是泛泛之辈。 古辰芳才不管丁禀亦的讶异,她仅是担心段松被的安危。 一路从初赛晋级,终于有机会面对强劲的对手,他脸上头一回出现兴奋的表情。 这样的模样,让她不免心头一阵颤寒。 「兰陵将军不是死了吗?」青霜剑的威名之大,她难道不知? 「那把剑是他打赌赢来的。」 「难怪觉得眼熟。」丁禀亦拉住古辰芳。「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怎么了吗?」 「他是朝廷的人!」 「如果他是,也都是曾经了。」 「你居然要这样的人,重振古家。」丁禀亦指着台上的段松波,「古家就是被朝廷所害,如今他若是拿下盟主之位,五大门派的长老,是不可能认同古家重回武林的。」 他的身份可议,古家想返回武林,势必困难重重。而让丁禀亦担心的,不单单仅是这个。 在两人争执的当口,有人同样认出青霜剑,现场一片哗然。 「那是青霜剑啊!」 「是兰陵将军!兰陵将军呀!」 「他没死、没死呐!」 丁禀亦看着古辰芳,面色凝重。「你下了一招很险的棋,如果古家绝尽,也是你咎由自取。」 「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段松波双手抱胸,脸色铁青,脚站三七步,好似街头地痞流氓。 「你们的意思是,我没资格,还是古家没有资格?」他们这群老家伙是皮痒欠人揍是不是?他是敬老尊贤,而他们却把他当成屁了! 厅堂内,武林三大门派五大长老齐聚一堂,又以少林、武当、峨嵋三大掌门为首,声势相当浩大。 然而,形势却颇为惨烈,许多掌门带伤参与,有的甚至不敢前来,有的更是命丧黄泉? 古辰芳立在段松波身后,两人孤身面对他们,虽然对方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不显一丝一毫的畏惧。 说穿了,他们老早就在等候今日的这一刻。 「我可是打败许多门派,最后站在擂台上的。」他眉一挑,不客气地说。 武林办擂台赛,目的便是不让某些门派独霸江湖,然而他们今日的行径,无疑与土匪相同嘛。 「武当掌门人,您说是吧?」段松波冷笑,斯文的脸面平添一抹阴沉。 点到名的掌门人,脸色扭曲变形到简直回不来,他终其一生都在维护武当的名誉,不仅败在以古家绝剑之下,在决赛之时,许多弟子还被他轻而易举的挑断手脚筋,活生生地被废掉。 他岂能吞咽得下这口气?这分明就是对武当的一种侮辱! 其他门派就更别提了,三大门派无一不遭到段松波撂倒,唯有峨嵋避过一劫,因为掌门人未开战,便先弃械投降,虽未造成伤亡,却更让门派名誉扫地,沦为天下一大笑柄。 至于三大门派之外的其他人,若抵死不放弃者,段松波下手也相当狠烈,不乏有人当场命丧黄泉。 古家绝剑,三日之内威震武林,让江湖豪杰不可置信。 销声匿迹的古家,居然又重回江湖,并且以锐不可当的姿态,袭卷整座武林。 「若古家没资格,试问目前有谁能坐上盟主之位?若真有人,段某定会让位。」 此话一出,犹如几个巴掌打在众人脸上。放眼所及,哪个不是他的手下败将?根本没有资格坐上盟主之位。 「古家是否为了当年的事而耿耿于杯,才会在今日借此报仇?」 段松波抓抓下巴,「我是不知道当年你们跟古家有何恩怨,我是最近才人古家习剑,那些事我不管。」其实他根本没有想要盟主之位,是古辰芳在意,他只好拿下。 是有些费力气,毕竟他只身要力敌这么多人,不免被伤了一些,不过仅是皮肉,不及筋骨,所以并无大碍。 古辰芳那时担优得不得了,可是一看到他还可以嘻嘻笑笑,居然也不烦恼了,怜爱还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啊! 「你们当年抓走古家掌门,不久我爹爹使遭到杀害,弃尸他处,面目全非。」古辰芳话说得颤抖抖,非常气愤难忍。「武林还对我古家门徒赶尽杀绝!」 今日段松波仅是打败上擂台的门生可不是歼灭他们的众家弟子,他们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们的不对? 「古前辈到底得罪武林什么?竟让五大长老下此毒手,甚至做到抄家灭门的地步!」段松波决定趁机理淸当年的真相。 「古达丹当年勾结朝廷命官,许多人无故遭到迫害,甚至挑起各门派间的心结与纷争,这些都不应当是一位盟主所为。」五大长老之首的少林掌门发声,只见他长须灰白、形态老迈、眼神浑浊,早就是个一条腿踏入棺材,行将就木的老人。 「你胡说!我爹怎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证据呢?」古辰芳大吼,多年后还要这样污蔑古家,她怎么能忍气吞声? 「古达丹当年以盟主之名,另召英雄大会,实则让许多掌门无端丧命,死在大会之中。而后,企图让无首的门派相拼,从中得利,巩固自身地位,如此无耻之举,实为武林之耻,更是不可饶恕的大忌。」 有人扔出当年所发的英雄帖,上头确实有古达丹的字迹与用印,盟主之印无法仿造。 段松波不解地看着那张帖子,并且要她确认是否为古前辈亲笔所执。 「我爹是被诬陷的!」看着龙风凤舞的字迹,古辰芳不敢相信。 看样子,确实为古前辈亲笔所签及用印。段松波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就算被栽赃,她根本没有翻供的能力。 当年所有被留下来的证据,都指向古达丹,就算遭到冤枉,可死人不会说话,活人又无话可说,陷入最凄惨的景况。 段松波握住她的手,就算真是无法克制住也绝对不要在敌人面前崩溃。 「你要坐上盟主宝座,武林是不会同意的。」 「为何?」段松波不明白,他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在痛宰他们一顿,才肯乖乖交出宝座吗? 「武林盟主不能是朝廷中人,你当年是王朝的兰陵将军,资格不符。」段松波打个呵欠,真是受不了这些老古板。 第十七章 「那你们最好找到当年我在朝为官的证据,否则随意栽赃,实难令人心服口服。」必要之时,段某只好逐一铲平各大门派,积极灭去反对声浪,如此才能彰显我对自身名誉扞卫的决心,以及对盟主之座势在必得的信念。 夜深,丁禀亦锁紧房门,打算就寝。 今日段松波顺利夺下盟主之位,他由衷地替师妹感到高兴。 即便欢喜,段松波不免身上带伤,本想办桌酒席宴请他们的,结果两人部不在客栈,他是扑了一个空。 本以为,段松波会因为一整日的赛程而感到疲惫,没想到还有气力跟师妹到外头溜达。 他请掌柜带话,明日晚膳在城中的大酒楼聚头,由他作东,不见不散。 于是,他订了位置,请酒楼的疱子做些拿手菜,希望明日两人能吃得高兴。 这些年,不知道古辰芳过着怎样的日子?明明是个大姑娘,却瘦得如风一吹就要跑,可见得吃食随便,根本无心照料自个儿。 他看了,不免感到心疼。从前被师兄弟们捧在手心呵护,如今却孤身影只打拼,如果段松波没有在她身边,他打算将她带在身边,不愿见她辛苦。 如果可以,免关男女之情,丁禀亦只是希望可以好好照顾她―辈子,为她遮风挡雨,虽不见得能够让她如从前那般不虞匮乏,但跟平常人家比,绝对相去不远。丁禀亦忍不住叹一口气,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一切可以选择重来的话,他不会让古家走到这样的境地…… 碰地一声,房门遭人踢开,数十人鱼贯闯入,手持长剑,将丁禀亦团团包围。 「你们是……」见他们身着宫服,是朝廷里的人! 宝剑出鞘,丁禀亦蓄势待发。 「丁禀亦,我终于找到你了。」一道清朗的嗓声,自门外踏入,年纪与他相仿,两人相差不远。 「闵诚恩!」 「看来这些年,你过得倒是很不错嘛。」当年的漏网之鱼,总算被他逮着了。 握紧剑柄,丁禀亦已做好要杀出条血路的准备了。 「王爷福想念你呢,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这一路上让我照料,不会亏待你的。」 「我呸!当年中了你们的伎俩,是我识人不清!哼,如今你做了刑部大人,倒是满面春风啊!不过,若让朝廷知道你徇私废公,不知这身官服还能穿多久?」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懊悔自己的错误。 「呵,若无你,古家怎会蒙上这不白之冤呢?」闵诚恩冷笑,多亏他当年的一臂之力了。 【第十章】 古辰芳坐在风云镖局里,一脸晚娘面孔。 她迟早会被段松波给活活气死! 当初明明答应她要重振古家风光,但如今呢?他没有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她就阿弥陀佛了。 半年前,他拿下盟主宝座,当没三天,居然就落跑离开,而且还不知去向,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压根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别无选择下,她仅能气得回都城,到风云镖局逮人,结果哪知,他根本没有回来。 目前她落脚在都城,盼望哪天能够亲自逮到他。 她的性子很直,心眼也很死,所以才会把自己逼到一个无路可退的地步。 半年前,丁师兄留了口信给掌柜,之后就离开大城,说好为他们庆祝,结果自己却没有来。 他们俩酒足饭饱,还是不见丁禀亦的踪影,于是到了师兄下榻的酒楼,听说他已结帐离开,古辰芳自然无他的下文。 为什么师兄会走得如此匆忙呢?兴许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得不赶紧离开处理一趟吧? 真可惜,原以为会遇到其他师兄弟,结果让她失望了。丁师兄又不告而别,让古辰芳十分沮丧。 然而让她最恼火的,就是段松波也跟着消失,毫无音讯。 就连凤非也不清楚他到哪里去了,二牙子也说他没有回来,这就表示,他连镖局也没有说明,就独自离开。 至于到哪里?做了什么事?完全无人知晓,无法掌握。 「可恶!」她一拳捶往几上,茶碗跳得砰乓作响,吓得在柜台里结算的二牙子忙不迭地冲出来。 「古姑娘,出什么事了?茶水没了吗?」 「我没喊你。」她瞪圆眼,按捺不住脾气,日渐浮躁。 二牙子摸摸鼻头,又乖乖地缩回去。 真是怪哉,段爷出门关她什么事?盟主宝座早就被他拿下,武林也公认古家为新一代盟主,许多年轻人闻风而至,纷纷打算入古家学绝剑,而古姑娘尾款也已付清,他实在不懂她究竟守在这里有何用意? 莫非是……二牙子掩嘴偷笑了一会儿。 该不会是小姑娘芳心已动,喜欢上段爷了?啧啧!桃花开,满天下,一朵绽完又一朵啊! 嘻嘻,风云镖局真是个桃花位,人人都遇到伴,真是太希罕了。 之前有人传这间铺子死了多少前东家,看来都是讹传,没有考究的,害他初初就任,委实担心好一阵子呢! 二牙子继续敲着算盘,放着古辰芳一个人独自在边上坐着,反正日复一日,他也习惯了。 正当古辰芳坐不住,打算离开镖局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扛着人闯进门来。 「段松波?」她吓住,没想到自己终于堵到他了。可定睛一瞧,见到他扛回来的人,更是诧异。「师兄?」怎么会是丁禀亦? 「二牙子,快找大夫来。」段松波仅和她打个照面,便把伤重丁禀亦随即带上楼。 古辰芳快步跟上,担心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师兄浑身是伤,说白些是体无完肤,好像遭到刑求。 「救人要紧,晚些时候我再跟你说。」段松波怕拖晚,就保不住丁禀亦的性命了。 烛火如豆,飘摇在夜色之中,把房内两道身影,拉长在墙面上。 「这半年来,你去哪儿了?」怎么回来时,带着受伤的师兄呢? 「逍遥去了。」他打个呵欠,啃着都城知名的糕饼,好久没有尝到这美妙的滋味了,真是令人怀念。 「段松波,你欠揍吗?我在镖局整整等你半年了!」她真以为自己是被抛弃,如果他再晚一点回来,,说不准她会痛苦到再也不想撑下去。 看着那张有些消瘦的脸,段松波显得很无奈。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现在的她尽管很气愤,却是为他而担忧,但是他不清楚之后,那张娇俏的脸蛋会有何神的表情? 「对不住,让你久等了。」 「为什么半年前你一声不吭的消失?」差点没让她气疯。「因为不想做盟主了?」 就像他不想做将军那样,说走就走,根本没让人有所准备。 「确实不想。」段松波搞不懂,为什么江湖上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要盟主来伸张主持。 开心就坐下来握手谈和,不高兴就打上一架谁赢听谁的,哪里有那么多公平正义要守护,简直是折磨死人的位置。 古辰芳瞠大眼,这才是他真正的心声吗?他当初的承诺都是放屁吗?一旦放出来就是烟消云散了吗? 「不过做了就做了,我不会再落跑的。」他无赖地说,让古辰芳又气又好笑。 「先不说这个,为什么你会遇到师兄?」而且他还受伤了,伤势相当严重,这点古辰芳很不明白。 「半年前,我离开是因为丁禀亦。」 「为了师兄?怎么会?」 段松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玉牌,上头结着血红珠翠,是王朝的令牌。 古辰芳上前,不解地望着那块牌子。上头刻着一个印纹,她不知有何象征。 「这是皇室私人玉牌,极少部分的人才会有。还记得那一日,我们到酒楼找丁禀亦,却听到他已经结帐离房的事吗?」段松波本来就认为古家是被有心人所设计,后来听闻五大长老所言,揣测当年惨案绝对与朝廷有关。 「后来我又回去酒楼,在丁禀亦房里找到这块玉牌。我询问掌柜,他说出面结帐的人,并非是丁禀亦本人,这就表示在那之前,他已经不在了。」 「所以,我们才迟迟等不到他赴约?」 「在我们赴约的时候,对方同时把房钱结清。问掌柜最后一次几时看到人,加以推算,约莫是前一晚被掳走的。」 「玉牌是皇室私人所有,他们要抓师兄做什么?」 「这理由,你要问丁禀亦。」段松波沉下脸面。「这半年,我都在打探他的消息。当初和他谈话,有很多地方总让我感到古怪。」 「你是指什么?」他在怀疑师兄吗? 「我觉得他对于当年的事情,太过清楚。」 第十八章 「师兄比我年长,又常帮爹处理一些事,会了解其他我不明白的事也是应该的。」 「难道你不觉得竒怪,古家师兄弟惨遭江湖和皇室杀害,他却偏偏侥幸逃过,其实你也应该早就死去才对,但是你却没有!」 就算她真是幸运,逃过一劫,如今古家欲重出江湖,却只剩丁禀亦出现,其他师兄弟却不见踪影,证明当年确实有双重拘杀这一回事儿。 「还记得你当初离开古家是跟谁吗?」 「丁师兄。」这点记忆,也是他对自己说的。「是他把我带在身边的。」 这就对了!所以她才能够幸免于一死。 若不是丁禀亦率先知道这一切,恐怕也早就命丧黄泉。 「他有可能是当年陷害古家的关键之人。」 古宸芳震惊地看着他,急急地否认了。「不可能!师兄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才不信。 跟大师兄相比,丁禀亦虽然资质平凡,却非常上进努力,并且洁身自爱,对于古家名誉之事,同样很维护。 这种没有请义,毫无道德之事,师兄是不可能做的。 「若不信我,就亲自问问丁禀亦吧。」 古辰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演变到这样的地步? 坐在床边,她看着丁禀亦一脸虚弱,仿佛随时会被阎王拘走似的。 「师兄,你还好吗?」 「辰芳,师兄应当是撑不久了,没想到还能在临终前见到你,也不枉段公子千方百计救我出来了。」 他自枕下拿出一卦密函,就是因为这封信函,刑部的闵诚恩始终都饶不了他。 这辈子,他注定要躲藏。 「我本不该再出现,但是听到古家的消息,我就没法子继续躲藏。当年与你离散,令我牵肠挂肚,如今见你平安无事,我放心了。」 古辰芳不仅出落标致,那豪气性子更是丝毫未变,这表示她并未受到世俗污染,仍有自己的骨底。古家绝剑,就是应当有这样的气度。 「当年大师兄自戕,师父绝望至极,认为古家后继无人,心灰意冷。」这对于身为第二弟子的丁禀亦而言,是多么大的打击。 难道师父认为他的能力不够,无法一肩撑起古家吗?他总是咬紧牙根,努力不懈,师父却总是看不到。 「我建议师父广招门生,他却不肯,守着单薄的人口,哪里比得上其他的大门派,难怪江湖人总是没把古家放在眼里。」 因此,他鬼迷心窍了。 「大师兄走后,师父已经无心于此,当时我听睿王爷建议,以盟主之名召开英雄会,广发英雄帖给各大门派,借此并吞较弱的门派,纳入古家……」 古辰芳呆愣,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这一切居然是她敬重的师兄所做的事。 「后来,引起武林反弹……之后便是五大长老带走师父,严刑处置。这一切,我都知道。那一晚,我看见师父气绝而亡……」 说起这段往事,丁禀亦泪流满面。 那时,掀起江湖腥风血雨,多少人因为武林掌门的死,而动荡不安,并且被牵连在其中,连命都没有了。 「我难过师父居然就这样死了,另一方面又高兴自己可以亲掌古家,做第二代的掌门人。谁知,师父竟然手握睿王爷暗中勾结武林意图谋反的证据……」 睿王爷仗是借着自己的手,杀害了师父,再企图利用机会,把证据拿回自己手中。 当初师父悍然拒绝窨王爷的提议,就是不愿与朝廷有所牵连,不让江湖受朝廷这头猛兽所累。 朝廷恶斗日趋高涨,除了官场人事角力,直至手握兵权,甚至打算以江湖取民心,窨王爷都不想错放。 他一心一意想要这座王朝。 「师兄,你是骗我的吧!」她怎么能够相信啊? 「辰芳,师兄对不起你,对不起古家,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才会让你一无所有。」 紧紧握住她的手,丁禀亦知道,唯有坦承自己当年所犯下的过失,才能为自己所犯的错赎罪。「若不是段公子,我没有机会告诉你这些事。恐怕连师父的死,都不明不白。」 一个执念,拖累许多无辜的人。他才是那个应该被众叛亲离,罪无可赦的恶人。 「我曾想有一天告诉你,但我怕你再也无法原谅我,所以,总是不敢说。」而今,他也不会在乎她是否用憎恶的眼光看着自己,因为他的生命将走到尽头了。 「师父不是江湖上说的那种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字汉,并且忠于这座王朝。」 古家剑义,就是重信守义,是他背弃了信条,才让横祸招致己身,甚至拖累所有人。 段松波看着丁禀亦娓娓道出往事,虽热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仍庆幸丁禀亦能够坦承。 唯有这样,古辰芳才能不执着于过去的包袱,重振一个属于一自己的崭新古家。 「这封密函是你的保命符,段公子会保护你,无字门的势力连朝廷都要顾忌三分,更何况是睿王爷。」丁禀亦可以真正的放心了。 「无字门?」古辰芳皱眉,听过这个名号,从前可是叱吒风云的角色。 段松波微微一哂,「难怪你肯相信我。」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已是无字门的人了。 「有人说,兰陵将军死了。但是我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死去。因为英雄,就只能做英雄,其他的事,成不了。」丁禀亦比谁都清楚,古辰芳有多么崇拜他。「其实,我也想要做个英敢的大类雄。」 他曾经在兰陵将军凯旋归来时,在长长的队伍中,见到他拿下面具,温柔地朝百姓微笑。 那一刻,丁禀亦就告诉自己,也要成为那样的大英雄,受人景仰。 可惜,他的心,走偏了。 段松波听着丁禀亦的话,心底忍不住泛起一阵感动。他竟然深深地影响着很多人的生命。一如古辰芳所说的,他曾经如此真真切切的活在某些人心中。^ 丁禀亦咳着声,虚弱地望着古辰芳。「记住,师兄对不住你,千万不要原谅我……千万不要……」 古辰芳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没有掉下来。 她不要哭、不准哭,一旦哭了就表示相信了师兄说的话。 「师兄,你好好休息,别再说了。」 「辰芳,其实我早该死了,但是……我没有啊!」丁禀亦流着眼泪,脑海里不断跑着这一生经历的过往。「若不是你,我早死了……」 「我不要听了,你别再说了,喘口气好好休息吧!」 「辰芳,我想睡了……」他好累好累,再也不想睁开眼了。 「晚一点,我叫你起来用膳,我记得你爱吃鸡肉粥,等等替你熬一些,你可要多吃一些喔。,」握着丁禀亦的手,古辰芳轻轻地说。 段松波一掌按在她肩头,眼看一条生命殒落,无声无息。 「师兄,等你好了,咱们再比划一场吧,输的,要在脸上画画,绕街市一圈,好吗?」 「呜……呜……」 古辰芳躲在段松波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从深夜,到白日,从早晨到傍晚。 她哭了又睡,醒了又哭,反反覆覆,过了好几个夜晚。 这座房内,总是充满她的哭声。 陪着她,段松波没有多说什么。他猜想,或许她心中有一部分是恨他的,毕竟他血淋淋的摧毁她对丁禀亦的敬爱。 一如,他摧毁过她対自己的想像,一切都变得不存在了。 她活在自己的假想之中,编织着一些梦,一路走到这里来。 如今,现实让她没办法再这样过了。 「哭吧,痛哭一场后,一切就会过去的不论是否释怀,能哭出来总是好事。」 古辰芳抱着他,把泪水埋在他的心口,仿佛这样,她才能够继续为师兄而哭泣。, 「总有一天,你会放下的,如同,他选择放下生命中原有的东西,因此才能重新握住其他出现在眼前,并且应该珍惜的双手。」 「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哭了。」古辰旁告诉自己,今日过后,要重新振作。「我保证,呜……」 「没有关系,在我怀里,你可以尽情的哭,不会有人看见,除了我之外。」段松波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道歉。「对不住,是我再次让你伤心,若我没有执意要找出真相的话……」 「我明白你的用意。」说到底,她的人生不该糊里糊涂的过下去。「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自欺欺人的活着。」 哪怕现实再丑陋,她都不愿欺骗自己? 只要有他在,再痛的伤口,再大的难关,都能迎刃而解。 「再也不要了……」 尾声 【尾声】 握着密函,凤非仔细看着信中一字一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睿王爷的野心掩盖在朝廷之上了呢? 烛火飘摇,将俊逸的脸庞探照得极为深沉。 犹记得,当年先帝宠爱的妃子,一路登上了后位。当时有人同样觊觎贵妃的貌美呢! 没有了佳人,无所谓,江山仍在,只要易主就能。 当年睿王爷手握兵权,应当有机会成为人中之龙,但最后还是失之交臂了。 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 如今,人事已非,可人心依旧,夺江山的心不改永远都有机会,不是吗? 只可惜,还是差那么临门一脚,倒是让国舅爷给夺去了。 凤非看着密函,嘴角微微扬起。 其实真龙天子,早就注定了,这是没办法更改的事。 「风非,这封信,是古姑娘的保命符啊!」虞歌提醒他,这下又多个人在镖局里了呢。 「古家绝剑也很好用。」风非将信收回袖里。「从前,有个大将军,千方百计欲得天下剑谱,心心念念为首的便是古家绝剑剑谱。」 虞歌知道他说的是谁,「可惜左将军,已经不在了。」 那道身影,也曾经是金碧王朝中,最耀眼的一颗星。 「即便在,也不会乐于见到眼下朝廷的景况。」凤非比谁都清楚,还是沙场比较适合她,官场太险恶了。 「凤非,左将军真的死了吗?」这座王朝,还是需要有英雄的存在,已经有太多让人心灰意冷的事,却没有一个支柱。 「她不在已是事实,威别再多想了。」 「你……从来都不为她心痛吗?」 凤非淡淡地笑,闭上眼睛。「你猜,这场局里,谁先按捺不住气?」 「至少不会是那个可怜的小皇帝啊!」虞歌忍不住叹一口气,觉得那个傀儡小鬼真是可怜。 「说不定,他会是个好皇帝呢!」 待那时,金碧王朝又该会有何神的景况呢? 后记 【后记 祈霏】 转眼,秋天已经到来。 今年的夏天,和去年的夏天对祈霏而言,都是让人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人生有高有低,有生有死,这一两年里,自己感触更加深了。就是因为经历过,所以对于某些事物,有种更加透彻的感触。尽管如此,不免感到悲伤,希望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了。 无论如何,都要打起精神大步走下去,才能抛下悲伤的情绪。 希望接下来的下半年,大家都能够持续的幸福下去喔!, 就像咱们的段先生,和他心爱的古姑娘一样,从对方的身上得到更多的幸福与勇气。 「金碧王朝经进入倒数的阶段,很多事情要逐一拨云见日了喔!希望接下来可以顺利的继续完成,请灵感大神不断地保佑祈霏吧! 在写下这篇后记之时,意外的发现居然累积到十本的故事,实在是太惊讶了,日子居然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度过。 希望接下来的灵感,可以源源不绝! 在中秋的时候,祈霏应老妈的要求,买了韩式烤盘,只见她开开心心地笑,整个人乐到一个不行。 而这沉重且实用的烤盘,未来不只在重要的时节出现,而是三不五时都会出现在祈霏家的用餐时间里。 生肉片放在烧热的烤盘上,滋滋作响的声音,真是太销魂啦!还没吃下嘴,香味倒是引得众人神魂颠倒呀! 加上生菜与泡菜,包在一起入口的滋味,又脆又有嚼劲,酸辣辣的韩国泡菜,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如果这时侯,再来一碗人参鸡汤,和石锅拌饭该有多好呢! 真想立刻背起行李冲到韩国去,感受一下那里冷冷的天气,配上一小杯烧酒,狠狠地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呀! 在白日梦作得差点回不了神之际,祈妈妈大喊一声:吃饭了! 嗯,祈霏听到熟悉的声响,闻到引人发狂的香味! 就是这个味道啊! 不多罗唆,贪吃的祈霏巳经坐不住。吃饭皇帝大!自己已经没办法牵着灵感大神的手,速速地甩开它的手了。 亲爱的各位,咱们下次再见啦!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