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以身相许~水晶约》 缘起 “小曦,待会要不要去吃冰?” 一名穿着白色道服的男孩手拿护具,一身是汗的向刚打败他的瘦弱女孩挥手,诚意十足的咧开大笑脸,丝毫不觉得输给一个年纪比他小的女生有什么好羞愧。 只是他的诚挚邀约,换来她没好气的一瞥。 “你瞧我现在的脸色适合去吃冰吗?你要害我痛到死是不是!”当女生真是麻烦。 先是不解的见她捧腹轻揉,男孩继而恍然大悟的叫道:“啊!你‘那个’来了……” 这是成长的过程,也是身为女孩不得不承受的折磨,名叫小曦的女生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乍看之下有几分清秀小男生的味道。 不过十五岁的她已发育出少女的体态,胸前微微隆起,身形纤瘦修长,仔细一瞧倒没有男孩子的刚强,很容易看出她的性别。 只是从十四岁初经开始,她每回“那个”来脾气就会变得暴躁,老是控制不住情绪,不知哪来的火气一直冒出。 刚好家里是开道馆的,从小跟着父亲学些拳脚功夫,还好有个场所让她适当抒发一下,不然青春期的少女还真是惨绿到爆。 “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还不走,想让我多摔你几下?” “是、是,女侠,我这就走了,你自个儿多保重。” 调侃的声音渐远,刚换下道服的女孩正打算去喝一碗热红豆汤,才背过身,挂在墙上的电话忽地无预警的响起。 铃……铃……铃…… “喂!岳家道馆,请问你找谁……” “梵宇,来接我,我在xx酒吧。” “喂!喂!你谁呀……”挂断了? 望着发出嘟嘟声的话筒,小巧的鼻头微拧,不太高兴对方没头没脑的无礼。 本来她是不想理会,一听那人使唤人的口气,分明是个醉汉,她会理他才怪。 可是他口中喊的名字正好是她认识的人,也是在道馆习武的学生,所以她只好勉为其难的打电话到另一人家中,叫他去接人。 谁知正主儿溜出去玩不在家,她想了一下,还是鸡婆地跑了一趟。要是有个万一,谁也担待不起。 只是她到了现场,就见一个醉得连站都站不稳的高中男生,口中嘟嘟囔囔着听不清楚的话语,眼眶浮着可疑的泪光。 “是你要找沐梵宇?” 一张很俊秀的脸一抬,醉眼迷蒙的睐着化作数个身影的女孩。“梵……梵宇,你变矮了……” “是你醉傻了,不是我变矮了。还有,你不要一直朝我喷气,好臭……”臭气熏天,她要捏着鼻子啦! “呵呵……我没醉,我没醉,你瞧我清醒得很,我……我可以走……嗝!走直线……” 走路歪歪斜斜的男孩硬是不让别人扶,笑得比哭难看的拎着半瓶酒,想证明他没醉。 但毕竟是龙蛇杂处的不良场所,一名醉汉加上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即使他们不去惹是生非,还是有人欺其年幼,故意来找麻烦。 “嘿!小子,你撞到大哥我了,还不拿点医药费出来赔偿。” “赔……赔什么?让开,不要挡路。”纵使喝得醉醺醺,双脚飘浮,酒气熏红眼的男孩一脸傲慢,斜眸睥睨。 “你向天借了胆子,敢向我大小声,活得不耐烦想找死呀!”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其实几名混混看他出手阔绰,早就虎视眈眈地等在一旁,待他醉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出面,捞点好处。 “你们才奇怪呢!他根本没撞到人,是你走过来碰了他一下,要什么医药费呀!别笑死人了。”好恶分明的小曦挡在男孩面前,声量不小的指着流氓的鼻子呛道。 “哟!哟!哟!人家的小情人跳出来了,瞧这细皮嫩肉的,来哥哥怀里,让哥哥好好疼你。”有自动送上门的小妹妹,不吃就可惜了。 “去你的小情人,好手好脚不去工作,在这里欺负人,勒索钱财,你们还是不是人呀,简直猪狗不如!”她一把挥开企图摸她胸部的大手,恶狠狠地用所学的武术空手一劈。 “啊!你……你这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饶不饶你……” 吃痛的混混火了,一使眼色,其它人立刻一拥而上。 想当然耳,一场混战由此展开。 虽然身形单薄的小女生是学武之人,在武术上略占上风,可对方是一群不学无术的小流氓,下流招式甚多,在过招之际不慎遭到偷袭,额头肿了一个大包。 “……可恶,都是你拖累我,喝到醉得像个死人,害我一边要顾着你的安危,一边还要还手,我很累你知不知道……” 小曦边骂边照顾醉得不省人事的男孩,很气他没事找事,灌醉自己。 次日,男孩酒醒后一点感激也没有的就要离开,让气了一晚的小曦不爽到极点,昨晚他害她破相,他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不然你想怎样?”男孩冷冷地问道。 本来不想怎么样,但是看他一副倨傲的模样,她忍不住火大。“当然是以身相许,报答我的大恩大德。” “这是仙人跳?”他冷诮。 “仙你的大头啦!也不看看自己全身是酒臭味,邋邋遢遢的像个从咸菜干桶捞起来的死鱼,我图你什么?”她还吃亏呢! “你又好到哪去,长相中等,要胸没胸,要臀没臀,宛如干扁四季豆,送给我吃都觉得涩口。”他眼露鄙夷。 小曦不客气的回嘴,“至少我不会四处买醉,要人当成死猪的抬回来。” “你……你……好,等你三十岁时还嫁不出去,我就可怜你,娶你当老婆。” 两人互呛到最后,居然为了赌一口气而决定了终身,并互不退让的立下字据,白纸黑字不让对方反悔,呕气的成份居多。 更甚者,怕被嘲笑没担当,言而无信,冷傲少年拾起地上一颗玻璃珠当作信物,十五年的约定成立。 男孩事后回想,这好像是他人生中难得的失控。 第一章 “哒!哒!哒!中原标准时间十二点整,大懒虫,大懒床快起床了,不要再梦游仙乡,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睡懒觉,尿布湿了吧!尿失禁的毛病还没有好对不对?赶快起来穿你的超人披风,飞上月球看火星人医生,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外星人……” 午夜手机传来铃声震动,一盏床头小夜灯倏地亮起,小小的四方屏幕里亮着光,一张自动输入的大怪脸噘着章鱼嘴,歪斜的挤眉旁比了个手势。 目冷如冰的男子眉锁恼意,怒视手中的高科技产品,一点也没有回话的意愿,任由来电者如疯子般自说自话,穿透脑神经。 他可以切断通话键,甚至是关机,不与对方有任何联系,半夜扰人者本该沉入深海底,永不见天日。 可是依他对来电者的了解,如果他真挂上电话,也许下一秒钟,他会发现门铃大作,一堆警察、媒体记者破窗而入,以为他遭到谋害。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五年前就发生过。 只不过那时闯入的是消防人员和里长,因为有人通报瓦斯外泄,而当事人,也就是他中毒昏迷,极需救助。 被吵醒的易勋抿着薄唇,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冽样,他瞄了眼夜光闹钟,上头的时间让他很想骂人,爬着发低咒几句。 “哇!大老板也会讲脏话呀!看来你真的工作过度,被操出精神病了,教你一个非常有用的民俗疗法,自打左脸三耳光,再掐右脸三下,保证你大病小病全除,三十岁是一尾活龙啦!” “我,三十二了。”刚好大她两岁。 “咦?你有这么老了呀!看不出来耶!你平常用什么保养,老鼠还是蟑螂尿?我听说蝙蝠血喝了会长寿,你要不要试试看?”好人不常命,祸害遗千年,哈…… 听到电话里嘻嘻哈哈的狂笑声,易勋的冷脸又下降数度,像北极融冰。“你有什么事?” “没事呀!打来闲聊,我怕你睡多了会得骨质疏松、老人痴呆,所以特别关照你,免得你尿床,我很够义气吧?”电话那头的女人扮着鬼脸,神情愉快得不得了。 只要能整到易勋,她比什么都开心,这是他欠她的。 没办法,爱记恨是女人的特权,谁教他在很多很多年前得罪过她,她连本带利再利滚利,非要闹得他整个世界翻过来不可。 “不用,你管好你自己就好。”少来烦我。 “不行,我们是十条麻绳打在一起的好朋友,我怎么可以不管你?快起来上厕所啦!不要一直赖在床上,小心尿憋久了会得膀胱炎,我不想捧着一束白菊花去医院探望你。”瞧!是他才有的福利耶!身在福中不知福,是最要不得的心态。 他还有改进的空间。 揉揉酸涩的眉心,身为被骚扰的受害者,易勋的声音更冷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轻快的女音带着欢愉笑声。“佛罗里达州的天气真晴朗,阳光普照,我站在黄澄澄的香橙园中,感觉超幸福的。” 你羡不羡慕呀!操劳鬼。她话中的意思大抵是如此。 “我这里是半夜,凌晨两点,而且外头在下雨。”而他想象着把她的头像柳橙一样的捏爆。 “哈!哈!哈!我晓得呀!不然我干么打电话给你?可怜的小勋勋工作到深更半夜,身边只有一盏孤灯陪伴,想想多心酸,你凄凉的晚景可见一斑,我同情你。”她边说边笑,还发出大口吸吮橙汁的美妙声响。 同情……易勋咬着呀,差点捏碎蓝芽手机。“你怎么不说你打扰了我,我刚好和女人在床上翻滚,做着耗费体力的运动。” “哈!”又是大笑声,笑得通话中发出呛气的杂音。“别人我是不清楚,可是换成你呀!脸上长过几颗痘子我都如数家珍,你根本是孤僻鬼,天生的低燃点冰岩,真有那方面‘人性化’的需求,也是单纯的办事而已,脱衣上床,下床穿衣绝不超过一小时,一切公事公办,你不喜欢有女人躺在身边。” 如此了如指掌的说法,让人着实恼火,她对他的了解,的确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而他却拿她没辙,只能纵容她所有的胡闹。 两人的关系无关爱情,可是又比朋友多一些什么,每回她出花招整人,他通常是冷冷的接招,由着她爬上头顶撒野。 也许是相识近十五年的缘故,他早就习惯这个不请自来的麻烦,游刃有余地应付她,习以为常地当是人生的小插曲。 不过这特权仅限于她及少数好友,若是其它人胆敢玩相同把戏,恐怕下场只有四个字——后悔莫及。 而女人,只是一时的调剂品,即使他有过为数不少的床伴,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人敢自称是他的女朋友,他和她们的交集仅止于性的供需。 “你在美国干什么?”他最想做的一件事是挂电话,而非陪某个正在温暖纬度享乐的女人闲扯。 “哟!天要下红雨了,你也会关心我呀!我得赶紧多买几份保险,大喜之后一定是大悲,为我的日后着想,有备无患。”她很怕死,因为她还没撕下他爱耍冷的假面具。 “岳、筱、曦,你说够了没——”他是衰神吗?居然诅咒自己。 耳边响起快破表的吼声,细肩微缩的岳筱曦不敢笑得太得意,以免某人受刺激。“工作啦!还能干什么,你忘了我是摄影师。” 还小有名气呢! “哼!饿不死的职业。”才会这么闲,一天到晚拿他当恶作剧的目标。 “喂!职业歧视喔!起码我养得起自己,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个像你这样的操劳鬼,拚死赚钱,我又不当钱奴,够我享受就好,何必追钱不放?”人人都是大老板,谁来当小工,小小螺丝钉虽不起眼,但是少了它,机器无法运作。 岳筱曦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明明是独生女的她却非常会照顾人,随性率直,超有义气又热心,有点大姊头性格。 对朋友很好,好恶分明,面对敌人也绝对是狠角色,以牙还牙,毫不示弱,说话直得让人受不了,可是又觉得她很真,值得用心交往。 不过得罪她的人可另有见解,认为她嘴巴很毒,整人手法一流的厉害,只有她的好朋友们才知道,她要嘛不说话,一说便是真心话。 所以她有一大票的朋友,大都是姊妹淘和哥儿们,加上常年习武的关系,养成她开朗乐观的个性,因此大部份的人都乐于亲近她,人缘超好。 “穷酸鬼的自我调侃。”口出冷言,易勋讽刺她的自得其乐。 “哈!嫉妒我就说一声,用不着含着梅子酸我,我会记得带一把黄金阳光回去给你,你别太难过了。”哗!蓝蓝的天空,一朵一朵白云飘过,四周是成熟的金黄果实,她真是太幸福了。 “不必,再见。”打在窗户上的雨滴令人心烦气躁,他的耐性也磨到极限。 “哎呀!消遣两句就耍起小孩子脾气,你也太幼稚了吧!我告诉你喔!我下午要去海边冲浪,白色的沙滩有二十公里长呐!”迷人的海岸线,光与影的最佳组合。 易勋一听,整个眉头皱了起来。“我记得你的泳技很烂。” 分明是找死,一百公尺游不到一半就往下沉的人也敢去冲浪。 “嘿!我会穿救生衣,而且答应教我冲浪的男人很帅,非常帅的义籍大帅哥,我一看到他,心口就卜通卜通的狂跳,若是就这么错过他,我会捶心肝。”岳筱曦的口气满是陶醉,仿佛魂魄已经被世纪美男子给勾走了。 “你是去工作还是娱乐,别以为东方脸孔在洋人世界一定吃香,小心被卖了。”而他绝不会同情她的自作自受。 “忙里偷闲嘛!人要适时地放松心情,别绷得太紧,瞧瞧你面无笑容,一张脸冷得像别人欠了你钱,谁敢靠近你?你要好好地反省反省,不要辜负上天给你的好皮相,偶尔笑一笑不会有恶鬼追杀……” “天快亮了。”易勋冷不防的冒出一句。 “天快亮了?”她顿了一下,不解其意。 “而我睡不到两个小时。”光听她讲废话就讲了一个多小时。 她喔了好长一声,表示明白,然后贼贼地笑道:“钢铁人不是上点油就能继续动了,哪需要睡眠,哎呀!太阳好大,光线真刺眼,你感觉到了没?晒在皮肤上的阳光热呼呼的,我回台湾后一定会变成十八铜人啦!一身古铜色。” “岳筱曦,你要我派人去暗杀你吗?”他现在的感受就像屋外的气候,阴雨绵绵。 “好啦!好啦!放你一马,小贝比快快睡觉,姊姊唱摇篮曲给你听。”她当真哼起囝仔囝囝困,一暝大一寸…… “……”他气到无言。 “对了,易勋,帮我买张回台湾的机票,太平洋上空有台风眼形成,很多航空公司停飞,我买不到票。”而且有票不卖她才可恶,只留给特权人士。 “我为什么要?”她也太理所当然了,好像买支棒冰一样简单。 “我要头等舱。”位子大又有专人服务,这才叫人生一大享受。 他冷笑,“有商务舱就该偷笑了。” “你这人也太小气了吧!钱赚那么多拿一点救济穷人有什么关系,要不是我死皮赖脸的缠着你,你这个人肯定一个朋友也没有。”搞自闭嘛! “要不要,一句话。”他懒得理她。 岳筱曦瞪着手机,老大不高兴。“要啦!谁教我遇到抠门鬼……喂!喂!咦?手机怎么断线了,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银色系手机喀地阖上,闪着光的屏幕瞬间隐没,床头的夜光钟闪动着三点五十九分,再一跳,直指四点整。 本来困乏的易勋经这阵闹吵之后,反而睡不着,他光着上身滑下昂贵床铺,信步走向天色犹暗的窗台,神色森冷地望向星子渐稀的云海。 北半球的黑暗是黎明将近,徐徐凉风伴着稀微街灯,人与影都孤单。 而在闹阳喧腾的银白海岸,一群穿着清凉的比基尼女郎搔首弄姿,手拿热带水果和鲜花,争奇斗妍的抢镜,摆出撩人姿势。 不远处的果园结实累累,柳橙艳黄,树莓鲜红,一颗颗水蜜桃鲜甜欲滴,成串的野浆果攀着木架,发出诱人的果香味。 “……什么嘛!居然挂掉我电话,看我回去后不整死他……” 以为卫星通讯失去讯号的岳筱曦又重拨了几次号码,手机接收到的讯息是关机状态,这才明白并非通讯不良,而是有人故意不接手机。 不过她并未因此不满,因为她已达到想要的目的,让某人不得安眠,光是这点就够她乐上好几天了,哪会挂怀小小的、小小的不悦。 “筱曦姊,你机票买到了没?要不要我拜访亚德帮你留一张?” 问话的是同行的月历女郎,二十一、二岁左右,正值青春貌美的年纪,胸前相当伟大,有几分刻意地炫耀才钓上的游艇小开。 “不用了,我朋友会替我搞定。”她摆摆手,表示多谢她的好意。 “不会是又挤又小的经济舱吧!那种的位置连我的化妆箱都放不下,你别委屈了,也买张商务舱,起码宽敞些。”小模虽高傲,但对摄影师大姊还算和颜悦色。 她笑着一眨眼,做了个帅气十足的童军礼。“雯雯,好好去玩一天,明天一起回台湾。” 正逢暑期假期,一票难求,不少人趁着两个月长假四处旅游,所以若不及早订票就没机位了。 而岳筱曦原本预定去一友人家采莓果,拍几张大自然美景,谁晓得好友一声不响的飞到日本会男友,扑了空的她只好打消原意。 可是之前的团购票她已取消机位,现在才订票是来不及了,最快也要一个礼拜,而她身上的钱撑不到七天。 幸好她有“后援部队”,没有后顾之忧。 “好吧!筱曦姊,那我先走了,我要去买些纪念品送人。”小模开开心心地挽着刚认识的金发男人,神情娇媚地咯咯笑道。 纪念品 两眼一亮的岳筱曦盯着摆设千奇百怪的商店,嘴角诡异地越扬越高。 “你说什么” 低冷的沉音如冰珠洒落,地面瞬间凝结成一层冻人的薄冰,寒彻入骨。 但显然的,有人感受不到由脚底钻入体内的寒冽,兀自侃侃而谈,理直气壮的说出恬不知耻的卑劣言语,自以为是主宰宇宙的无上大神。 “我说挪个位置让你弟弟坐坐,他资质浅,没见过什么世面,就跟在你身边学习学习。”同样是男声,说话的口气是施压性的命令。 “我没有弟弟。”如果能让他有所选择,他宁可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一声老奸巨猾的冷笑由话筒中传来。“不晓得璇现在在做什么?她应该满想见见你这位亲大哥。” “你想用小璇来威胁我?”他的脸色铁青,阴沉得教人不敢直视。 “呵呵……我不是一直这么做吗?爸的乖儿子。”只要女儿在他手上,不怕他不乖乖听话。 “连自己儿女都成了你利用的工具,小心天谴会找上你。”他一点也不介意成为扳倒父亲的那把凶刀。 “哈哈哈……有了钱,神仙都要羡慕我,儿子呀!别费心抵抗,替你老子赚更多的钱,让我舒舒服服地挥霍。”钱当然是越多越好,没人嫌多的。 易祖霖是易勋的亲生父亲,极度爱钱,奢侈成性,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论是谁都可以牺牲,只为成就个人野心。 他有无数的女人和为数不少的私生子女,热爱享受,纵欲私情,易勋和易璇便是他小老婆之一刘芊芊所生的孩子。 清楚父亲根本不把他们母子三人放在心上,易勋十五岁那年为了父亲的事和母亲起争执,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他也有“能力”让她和妹妹过好日子,不必靠父亲豢养。 意外得知儿子的“才能”,急于讨好易祖霖的刘芊芊便告诉他,以为这样能有名有份,获得幸福。 而后她确实如愿了,由小老婆升格为正妻,但也是不幸的开始。 生性贪婪的易祖霖居然软禁易璇,并以此为要挟,逼易勋帮他做事。 惊觉丈夫的无情为时已晚,自责害了一双儿女的刘芊芊自此郁郁寡欢,一病不起,在易勋十七岁那年与世长辞。 “我要见小璇一面。”不知她是否安好,他无法放心。 “没有这个必要,只要你把我要求的事做好,她就会得到妥善的照料,别想私底下搞鬼。”他警告说道。 易祖霖的疑心病很重,他在易勋身边布下不少眼线,一有风吹草动,他马上拿易璇开刀,让易勋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这也是易勋受制于人的原因,他不做没把握的事,纵使他对父亲恨之入骨,但是一日不救出被囚禁的妹妹,他便摆脱不了强横的勒索。 即使易璇的吃穿用度都很好,有专门的老师视讯教学,可笼中鸟毕竟是笼中鸟,飞不出狭小的鸟笼,所以在她脸上少有笑容。 “我能搞什么鬼,不全在你的掌握中。”他冷嘲,面带一丝嫌恶。 “知道就好,不要给自己找麻烦,我不喜欢有人阳奉阴违,还有,就弄个业务经理给他做,排场别太寒酸了。”一说完,他便切断通信。 “业务经理?”他可真敢开口,一个没半点实务经验的空降部队竟安插在重要部门,分明别有居心。 易勋接下父亲的投创公司已有多年,表面上,他是看上司脸色的总经理,实际上,他早独当一面,是公司真正的决策者。 别人看他很有眼光,几乎是零失误,只要他要哪支股票涨,就算那间公司快倒了也会起死回生,这便是易祖霖从刘芊芊口中得知的本事,让他有机会操控他,为己牟利。 但是曾有一高人到易家作客,直指易勋的能力并非天赋而是天罚,若他过度使用这才能,会英年早逝。 易祖霖当然不会让下金蛋的鹅早夭,他每半年才让易勋动用这种能力大赚一笔,其余时间则让他经营公司。 只是他和易勋约定,若公司每个月的营收达不到他要求的标准,他就会扣下易璇的平日开销来补贴营收差额。 自此,不管易祖霖的要求有多难,易勋都能办到,也加深了父子间的裂痕。 “他又逼迫你做什么?”多年好友沐梵宇笑脸如常,如春风般令人感到愉快。 黑眸冷漠的一瞟,“他要易清到公司上班。” “什么那个没胆又懦弱的拖油瓶?”他吹了声口哨,表示太不可思议了。 易清并非易祖霖的亲生子,而是他某个小老婆带过来的小孩,个性软弱又听话,是条贪图荣华富贵的狗,对易祖霖唯命是从,也因此易祖霖才愿意收养他。 “可也是一颗最好用的棋子。”不会反抗,任其摆布。 “这倒也是,你父亲防你防得紧,不派个人盯着怕难安心。”明摆着是监视,瞎子也看得出来。 “哼!他盯得住我吗?”若非出于他意愿,谁能察觉他私底下的一举一动。 除了面上的投创公司外,易勋还有发展其它事业,譬如目前最夯的光电工程、生化科技,以及绿能公司,每年为他赚进的财富胜过投创公司数倍。 而这些他父亲一无所知,以为依然牢牢掌控他,自鸣得意地挥霍他赚来的钱,毫无半丝愧疚。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心谨慎总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会命人暗中观察,看他究竟想做什么。”想当间谍,易清还不够格。 善使心计、隐藏自我的易勋是一头凶残的狼,他冷漠得让身旁的人都怕他,避之唯恐不及,自他懂事以来,一心要扳倒易祖霖,抢回主控权。 所以他的朋友少之又少,除了妹妹易璇外,和他认识超过二十年的沐梵宇算是唯一的知己,他有事也只会找他商量对策。 “你哟!想捉他把柄恐怕不容易,除非在你最松懈的时候,否则他不会轻易出手。”易祖霖可是只老奸巨猾、一肚子算计、不好捉住的老狐狸。 眉目冷然的易勋沉下眼。“他老了,总有疏于防备的一刻。” 为了妹妹,他没有退路。 “是呀!老头一个,还怕他什么,瞧他好享受又女人不断,早晚死在温柔乡里,你一定等得到他自食恶果的那一天。”末了,沐梵宇半开玩笑的道:“说不定等到你结婚时,忙得蜡烛两头烧再来捅楼子,可是防不胜防呀!” “结婚……”他低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沐梵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玩笑话,竟往好友的心窝钻,并生了根,发了芽,从此多了点心思。 “对了,最近小曦有没有和你联络,没再半夜送艳女到你房间了吧?”一想到那件事,沐梵宇就忍不住想笑。 易勋的表情为之一冷,斜睨着他,“助纣为虐。” “嘿!好朋友才有的特权,想想梅莉莎的胸部有多大,两手都快捉不住,而且小蛮腰挺会扭的……”舞姿曼妙,媚眼横送。 “他是人妖。”易勋说得咬牙切齿,似要将某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咬碎。 他闷声偷笑,“你能否认人家的身材真的很好吗?而且小曦也算用心了,还贴心地为你准备良伴。” “要不是你出卖我,她会知道我的落脚处?”兴匆匆地从泰国空运一名从事性工作的“男人”,到他下榻的五星级饭店。 沐梵宇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表示未参与其中。“那你那晚过了个旖旎销魂的春宵喽?” “信不信我转送十个上空美女到你床上?”个个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只不过是带把的。 “呃……”却之不恭。 正想再取笑他两句,门外传来敲门声,一脸不正经的沐梵宇上前拉开门,一名战战兢兢的套装女子如履薄冰,捧着一个四方盒子站在门口。 “有事?” 李秘书深吸了口气,神情紧绷地跨入地雷区。“有……有总经理的国际快递。” “谁寄的?” “岳筱曦小姐。”她力求稳定,回答上司的问话。 “又是她?”一听到寄件人的名字,易勋不自觉地拧眉。 她就不能安份一天吗? “好了,李秘书,你先把东西放下,待会易勋……呃,易总会处理。”看她吓得脸色发白,沐梵宇好心地开口。 “是,那我先出去了。”一放下三十公分左右的方盒,她像获得特赦的罪犯,飞快的走出办公室。 易勋的冷会让人从头顶凉到脚底,鲜少人例外。 “我的处理方式就是把它扔得远远的,她绝对不存好心眼……” 蓦地,他声音一停,骇人的眸光停在沐梵宇私自拆开的盒子上,表情由冷冽转为青绿,清俊五官如恶鬼般狰狞。 “岳筱曦,你居然敢送我一个缩小版的骷髅头,还祝我千‘古’不朽——” 更可恶的是,她用红笔在眉心至鼻梁处,写上:易公勋安息。 沐梵宇见状,捧腹大笑,大赞创意十足。 第二章 岳家道馆馆主岳富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和女儿一样是非分明,有着习武人的急公好义,鲁直真诚,年届五十五仍老当益壮,体格壮硕得不像快要六十岁的老头。 因为妻子早逝的缘故,他表面装严父,其实是个把女儿当宝疼的傻父亲,每回女儿一犯错,他高举起棍子,看起来很恐怖的样子,但是每一下都像在按摩似的,真是打心酸的。 他经营道馆亦是如此,对馆里的小朋友看似严厉,实则关心,所以这些学生长大后仍常来道馆坐坐,加上左右邻居也很尊重他,导致岳家总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不过为人热心的他最恨人家喊他全名,感觉在叫“岳父”似的,怪不舒服。 在这种环境中成长的岳筱曦个性大刺刺的,随性得很,除了外表像个娇滴滴的女人外,本质上,跟个男孩子没两样,顽皮又淘气,老以整人为乐。 即使是“高龄”三十的老女人了,在老父和众师兄弟的过度宠溺下,还是难改本性,老是我行我索的做想做的事,跳脱常人的理解能力。 这一天,她又一时兴起,从某人提供的消息中,再一次出击。 啾!啾!啾! 门铃声骤起。 过了好一会,年迈的管家才姗姗来迟,蹒姗地拉开厚重门板。 蓦地,他一怔,以为眼花。 “你……呃,小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教堂在左转第三条巷子底。 岳筱曦轻快地扬起嘴角,“这里是易家别墅吗?” “是的,请问你要找谁?”不会是少爷的朋友招来的桃花吧! “易勋。”她偷偷笑着,眼底闪着恶作剧的光彩。 “少爷?”他惊抽了口气。 见老人家吓得不轻,她赶紧掀开头纱一角,吐了吐可爱的小粉舌。“是我啦!杨伯,我来给易勋送礼物。” “啊!是筱曦小姐。”他真是老眼昏花了,连看了十几年的女娃都认不出来。 一看是熟面孔,表情生硬的杨伯松了松面部线条,眼神柔和地开门迎客。 这位岳小姐可是常客了,大少爷身边的人少有不认识她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见她大摇大摆的出现,掀起一阵风暴后又快速离去,让人想忘也忘不了。 “杨怕,你不用招呼我了,这里我比自家厨房还熟。”她说得颇为得意,好像已把易勋这个人的底摸得透彻,没人比她更清楚他的动向。 杨伯会意的一弯身,笑意盈目。“筱曦小姐请自便。” 从以前到现在,岳筱曦如同易勋的背后灵,不时地在他左右飘来飘去,不管他是否被气得跳脚,多次扬言要将她挫骨扬灰,她依旧故我,以整他为人生一大乐事。 可是不论她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易勋气归气,但从未真的阻止过她,反倒有些纵容的意味在,让旁人雾里看花,始终猜不透两人的关系是好是坏。 倒是有一点大伙看得了然于心,岳筱曦绝对是易勋背上的一根刺,每回她一现身,冷厉严峻的大冰山很容易就达到沸点,失控地发出罕闻的吼声。 “易哥哥,我帮你送老婆来了——” 送老婆…… 听到耳熟的声音,易勋神色紧绷,上下两排牙齿用力咬紧,他必须一再控制胸口隐隐冒出的怒火,才不致一把捏碎手中的高脚杯。 像影片倒带,他缓缓地转过身,迎面走来的身影让他目光一黯,迸射出某种隐晦不明的幽光。 “岳筱曦,你又想干什么?” 以为他像往常一样被激怒了,岳筱曦动作优雅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笑声悦耳。“看不出来吗?我来要求你履行当年的承诺。” “一身新娘礼服?”他抿起唇,表情高深莫测。 “怎样,不错吧!我稍一打扮也是人模人样,不会让你丢脸的。”她故作娇媚,一双羽睫像扇子扬呀扬的。 胸口抓皱的曳地鱼尾长礼服缀着无数水钻,一朵缎带白花系于腰间,削肩低胸的设计,衬托出光滑美肩的细致与娇嫩。 合身的剪裁充份地显现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纤纤合度,多一分太胖、减一分太瘦,纤柔的体态如同那美丽的杨花,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但是对于看多美女的易勋而言,她并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虽然心口稍微震动了一下,但很快地恢复平静,冷然面容依然不兴波澜。 “猴子穿上衣服也有三分人样,你打算由摄影师改行当模特儿吗?”她不够高,顶多拍平面广告。 以易勋的一百八十七公分的身高来看,才一百六十五公分的岳筱曦的确“矮了些”。 “啧,猴子在说谁呀!本小姐是可怜你太抢手,每个女人都抢当易太太,害你选择太多而迟迟无法下决定挑一贤良女子为妻,所以自我牺牲,免去你的麻烦。” 她一副施恩口吻,说得头头是道,好像是解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大恩人。 “你想嫁给我?”他语气很轻,轻得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危险性。 可惜岳筱曦听不出来,率直地伸出麦色手臂,朝他肩上一搭,脸上露出作戏的迷恋。“不,是你要娶我。” “我娶你?”黑眸锐利,闪过一抹冷锐。 “别忘了你说过我到了三十岁还嫁不去,你就要负责娶我,我可是把当年的证据全留下来。”他想赖也赖不掉。 岳筱曦一脸好玩的取出当年两人签订的一纸契约,以及当作信物的玻璃珠,想让高高在上的他狠摔一跤,气急败坏地叫她滚。 这本来就是一场玩笑,她拿来大作文章,用意是整得易勋灰头土脸,沉言冷目,久久说不出话来。 以前她也常常这么做,被整多的易勋通常会冷着脸接受,以敷衍的态度打发她,没人会认真地看待她做的每一件事。 但是,这一次似乎出乎意外…… “好,我们结婚。”娶她,并不难。 易勋的过于爽快,让她心里微微打了个突,感觉怪怪的。“喂!求婚得有诚意,起码要有鲜花和钻戒,还要下跪。” 他二话不说,单膝落地。“岳筱曦小姐,请你嫁给我。” 她傻眼,一阵手忙脚乱。“你……你干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干么跪我,我又还没死。” 岳筱曦真被他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吓到了,璀璨如星子的双眸睁得大大的,差点要陪他一起跪。 “我喜欢你,小曦,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与你共结姻缘是我一生所愿。”他两眼如炬,熠亮地望着她。 “你……你在玩我对不对?报复我这些年的捉弄,你给我起来啦!我不会上当。”他一定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看她出糗。 “我从没想过玩弄你,要不是真心喜欢你,你以为你能自在的在我身边来去吗?”若有人敢如她一般三不五时的骚扰他,现在恐怕是一堆坟土高覆。 “这……”好像他对她特别放纵,不过他们不是朋友吗?十五年的交情不可泛泛而论。 岳筱曦的脑子变成一团襁糊了,搞不清楚他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有些迷惑和困扰,不晓得该不该当真。 从她十五岁那年认识他开始,两人的关系从不涉及情爱,他有他的社交圈,女人缘甚佳,常有不少绯闻上报,每一次身旁的女伴都不是同一人。 而她呢!也潇潇洒洒谈过几场恋爱,虽然最后都无疾而终,可恋爱值还算丰富,没交张白卷。 爱情嘛!她多少懂一些,可是他的告白未免太诡异了,让人起鸡皮疙瘩,他和她明明是飞鸟与鱼,怎么搭也搭不到一块呀! 几乎教人眼珠子跌出眼眶,易勋举止轻柔地轻撩过她乌黑秀发。“这么难以置信吗?十五年来,你的任何要求我可有拒绝过?” “……”好像没有。 面对善使心计的男人,岳筱曦如坠五里雾中,彻底被搞糊涂了。 回想过去种种,一向是她找他麻烦,主动地和他搭起友谊桥梁,有时他心情不好,她也会和他聊两句,听他发发牢骚。 可是不管她怎么闹他,他虽冷着脸不给好脸色看,却也不曾因她的恶形恶状而予以还击。 认真说来,他除了冷冰冰、脸臭外,她和人家玩真心话大冒险时,只要找上的对象是他,他顶多沉着脸,但还是会漠然的帮她完成任务。 但是,这应该不是爱吧!他是迫于无奈,才勉强配合她,免得她一再打扰他。 “一定是开玩笑的,易总怎会喜欢一个老是不规矩的女人,不过是玩玩她,省得她一天到晚跟前跟后,自以为有机会飞上枝头当凤凰。” “肯定是的,瞧她一副想嫁人的模样,还穿上可笑的新娘礼服,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易总就算瞎了眼也不会看上她。” 窃窃私语的讥讽声从角落传来,伤人又充满妒意,猛一回神,岳筱曦讶异的睁大眼看了一下四周,怎么这么多人?她想都没多想地拉起身侧男子的手腕,走向一旁。 她的动作十分自然,毫无男女分际,对于一个认识十几年的熟人,她没想过这样的举动合不合宜,在她眼中,易勋不过是一名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而已。 但是在别人眼里,要说无一丝关系,绝难取信他人,以易勋的冷血性情,别说靠近他了,就算是远远望之一眼也会遍体生寒,几时看他和善地让一个女人接近,并由着她动手动脚。 换成其他人,早被他大力甩开,要不也是一番冷讽厉诮,逼得对方颜面无光,羞愧万分地挥泪奔离。 “你怎么不是一个人在家,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好丢脸哦!本来是想整整他,没想到出糗的是自己。 他嘴角轻轻勾起,似笑非笑地凝睇她。“可见你的线民给你的资讯不齐,我们正在举行庆功宴。” 她懊恼的骂了一句,“庆什么功嘛!你这人根本是热不起来的冰块,找些人热闹热闹也不会炒热场子,钱太多可以捐给世展会,为自己积点阴德。” “找到对的人就会发热,我在等你。”他故意说得暧昧,俯下身在她耳边吹气。 岳筱曦从没把他当恋爱对象看待,对他的反常只感到怪异,并无心跳加速的感觉。“少来了,你没听见她们说了什么,我这平民出身的小老百姓构不上你大老板的标准。” 眼角一瞄,满屋子身穿华服的男男女女,有的拿着酒杯,有的用着不屑的眼光轻睇,或坐或站,或随着悠扬的音乐来回走动。 看得出来,全是出自上流社会的精英份子,身上的衣服随便一件,都得花上她几个月薪水才买得起,她一个小小的杂志社摄影师和人家一比,就像是华丽孔雀群中的一只小麻雀,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别理会她们,我的想法才是你应该重视的。”他反握她不算柔细的小手,将她拉至身前。 “咳!易勋,你该不是吃错药了吧!要不要先去躺一下,让你错乱的脑神经恢复正常?”习惯照顾人的她举起手轻覆他额头,担心他发烧了。 人若反常,原因有二:一是生病,二是疯了。 易勋瞳孔一缩,笑意偏冷地将她两手包覆大掌中。“你不相倩我喜欢你?” 她咯咯轻笑。“不要玩了,我该走了,不然真会被说成攀龙附风的拜金女。” “该走的人不是你。”他握住的手不曾放开,转过身,拉着她走向人群。 大家都以为易勋会像以前一样,面冷地接受岳筱曦一时的捉弄,但是不会当真的由着她胡闹,毕竟这是他们一直的相处模式,见怪不怪。 谁也没料到,他居然一脸认真地请众人离开,一点也不在乎会不会得罪合作伙伴,把岳筱曦看得比他们还重要。 不仅所有人错愕不已,连存心整人的“新娘子”也怔愕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没人在一旁碍眼,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 谈……谈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不就是久久才联络一次的朋友,而且是一头热的联系,单方面的付出不变的友谊。 从以前到现在,两人的交集少得教人吐血,说是朋友却没有太深厚的情谊,一直以来,易勋是被动的木头,推一下动一下,很少提及家人。 岳筱曦对他的了解,来自沐梵宇不经意的说漏嘴,她知道他和自己的父亲处得不好,还有个不住在一起的妹妹,其余的家庭成员太复杂,说了她也记不牢。 只是,他有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吗?把所有人都赶走好证明他的在意,他不是这样的人呀! 太诡异,太戏剧化了,不会是这些年她玩得太过火,真的把他逼到极限,他决定绝地大反攻,反将她一军吧! 她想了想,这种可能性居高,也比较符合他的“本性”。 “你刚才太粗暴了,怎么可以直接把人丢出去,好暴力哦!”怎么说都是他邀请来的客人,起码要做到以礼相待。 “我讨厌死缠烂打的女人。”偶尔的男欢女爱是各取所需,他不欠任何人。 “喂!你这句话有影射我的意味,我缠了你十几年。”而且打死不退,像女萝攀树,藤缠丝绕。 “你例外。”他斜眸一睨,意味深长。 她嘿嘿地干笑,“那位小姐看起来对你颇具好感,人又长得漂亮,身材嘛!前凸后翘,是男人梦想中的性感女神,你舍得看她难过?” 她是站在旁观的立场发表意见,虽然她不甚明了易勋的感情世界,可只要是男人,很难不对投怀送抱的大美女动心。 何况人家还明白地表示爱慕之意,无惧他一脸寒意,死命捉着他的手不肯离去,光这份痴心就足以令人动容,谁忍心见美女泪眼汪汪,强横断绝痴情。 “比起你,她不过是一朵即将凋零的野花,不值得一提。”于纤纤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无非是总经理夫人的位置,坐享荣华富贵。 “哎呀!干么拿我跟人家千金小姐比,她一双鞋子的价钱,我最少能吃香喝辣三个月。”人比人,气死人,还是别比了。 易勋唇角一勾动,“你想吃什么我都能带你去,用不着羡慕别人。” “哈!说得好听,你是大忙人耶!哪有时间陪小人物四处猎食,指望你还不如拖着自称美食家的小气鬼,他好歹会替我买单。”真要找他一起用餐,她会先饿死。 她口中的小气鬼指的是在岳家道馆学过武的沐梵宇,同时也是她最有用的帮手兼眼线,关于易勋的一举一动皆出自他的热心提供。 “你和他往来相当密切?”平整的眉峰微蹙,似乎多了一丝阴色。 “当然喽!他是我老爸最得意的徒弟之一,他常常回道馆和我老爸喝两杯,我们走得近也是正常的事。”她心胸坦荡荡,不认为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岳筱曦是个直率的人,不会往心里藏秘密,有什么就说什么,真实得像一面玻璃,全然透明,不见虚伪和欺骗,一眼就能看透。 所以她的语气也十分坦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谈起老让她压榨、奴役的男人,她一如往常,看不出有何男女私情。 “看来我也该去走动走动,增进彼此的感情。”他似有若无地拂过她蜜色脸庞,刻意在唇上多停留一秒。 “你、你不要突然变得这么……古怪,感觉好陌生。”他看她的眼神似乎很深邃,让人背脊微微发凉。 像被狼盯住的猎物,每一根寒毛都战傈。 “我说我喜欢你,此话不假。”她是少数让他不生厌的女人,若是她成了他的妻子,他可以接受。 如同一头嗜血的野兽,易勋眼含深意地盯着眼前身穿新娘礼服的清妍面容,心里想起好友的一席玩笑话。 若是父亲想背着他搞鬼,挑他结婚的时间最佳,因为忙得焦头烂额的他将专注在婚事的筹备上,疏于防范,无心顾及他人的小动作。 而她刚好在这节骨眼出现,带着当年的“信物”和白纸黑字的约定,不就是老天给他的机会? 他内心没有一丝愧疚,只要能扳倒父亲,救出妹妹,谁都是他利用的棋子,即使是她亦然。 “等等,你说得太顺口了吧!别以为我会轻易受骗,你根本不像会喜欢人的样子,嘴巴说说谁不会。”她压根不相信。 “我生性内敛。”他说了个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理由,用以取信她。 她嗤之以鼻,还不客气的大笑出声。“哈哈哈,易大少爷,你当我今天才认识你呀!你要是内敛,我就是含蓄的代言人了。” 岳筱曦真的没把他的示爱当一回事,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郎有情妹有意的关系,真要有什么火花,不会等到今天。 可她不知道的是,易勋有着令人害怕的刚强意志,只要他想要什么,就哙不计一切代价地获得,绝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而她,正是他锁定的目标,尽管她并未往心里放,只当成玩笑一场。 “小曦,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她,是他精心计划中不可或缺的饵。 乍闻他亲昵地喊她小名,怔了怔的岳筱曦忽觉耳根一阵发热。“你……你别玩了,观众全走光了,你要演给谁看。” 他慵懒地一笑,对着她隆起的双峰行一巡礼。“穿着新娘礼服的你很美,我很满意目前的视觉飨宴。” 这个婚姻还是有令人愉快的地方,至少他一点也不介意享用她腴嫩的身躯。 一想到她将娇喘连连地躺在他身下,修长双腿紧紧夹住他腰腹,易勋的胯下忽地一紧,难以抑止的欲望蠢蠢欲动。 娶她,并不困难,因为他想不出有谁比她更适合当他的妻子。 无关爱情,来自男人的私欲和别有用心。 跟着他视线一低,岳筱曦生动的灵璨双眸蓦地染上淡淡恼意。“大老板看够了没,别说你没看过女人的胸部。” 她不自觉地拉高v字领,想找块布包住裸露的细肩和暗影浮动的深壑。 “我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你十五岁那年。”稍有起伏,但目测不到尺寸。 “所以……”她做了吸气的动作,双峰阴影更为明显。 易勋的笑带着一抹算计,让人联想到人狼。“告诉我,你希望有个什么样的婚礼?” 她一听,眉头皱了起来。“你不会真把玩笑话当真吧!我当初只是闹着你玩而已,谁教你这人不知感激。” 当年她从一堆混混手中救走烂醉如泥的他时,并未想过要他报恩,就算是路过见着以多欺少,她还是会挺身而出,先救人再说。 可醉死的他根本问不出住在哪里,而她又联络不上在外鬼混的沐梵宇,只好将块头两倍于她的他拖回家中,并照顾了他一整夜。 谁知他一觉醒来,一言不发地就想离开,连句谢谢也没有,让精神不济的她看了超不爽,一把捉住他后领,让他瞧瞧她额角的伤口。 他害她破相了耶!居然反过来问她想怎么样,口气之冷,像她倒了他家的会似的,让她的不满指数直飙,只差没海扁他一顿,消消火气。 其实她都差不多快忘了他允诺要娶她一事,要不是刚好翻国中毕业册,发现夹在其中的纸张和黏在上头的玻璃珠,这件笑死人的往事早如云烟散去,不留踪迹。 “现在知恩图报还不迟,尤其在我们两情相悦的情况下……”他低下头,作势要吻上她殷红唇瓣。 “等一下,谁跟你两情相悦,你酒喝多了,昏头是不是?”不愧是习武之人,岳筱曦反应极快地手心平贴他胸口,不让他靠得太近。 “你穿着这一身新娘礼服来找我,不就是提醒我履行当年立下的誓言,身为喜欢你甚久的男人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喜讯,你说我舍得拒绝你吗?”他说得煞有其事,仿佛是执着守候的痴情男子,可眼底平静得像结冻的湖水,波澜不兴。 他没追过女人,也没有这个必要,以他的身份地位,多的是自己送上门的名嫒淑女、狂蜂浪蝶,她们畏惧他令人退避三舍的寒意,却又迷恋他谁也不在乎的冷绝外表,一心想成为融化他一身冰霜的唯一。 可惜没有一个人成功过,在他眼底,她们不过是路边的花花草草,谁也无法令他停驻,因为他的世界是一片荒芜的黑暗,不见光亮。 “啊!你……你不要说些不像你会说的话,我要回去了,下次我找几个猛男跳脱衣舞,让你大饱眼福……啊!你干什么?踩到我裙摆了,我还要还人家耶!”弄脏了会很难洗。 易勋趁她差点跌倒之际,伸手搂住她不及盈握的细腰。“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是真心的?” 她嘴巴张了又阖,阖了又张,重复了好几回,像缺水的青蛙,鼓着双腮又发不出声音。 瞪着他,用力地瞪着,瞪到眼睛发酸,最后她认命了,他的毅力比她强。 这是无数的整人游戏中,她第一次败下阵来,而且非常可耻的,她竟然有种遭到俘虏的危机感。 第三章 “一大早在吵什么吵,你们这些兔崽仔不练功,全围在门口看什么看……x,这是什么东西,谁家出殡,送一堆黄花触霉头。” 是街尾新开的跆拳道馆,还是菜市场那间快倒闭的国术馆,想咒他早死是不是? “师父,这不是菊花啦!是品种极其名贵的黄玫瑰,以枝论价耶!一枝要两百五十元。”贵得要命,一束十枝是他一个月的零用钱。 “你怎么知它有多贵,你买过呀!”什么菊花、玫瑰,在他看起来都一样,全是不吉利的颜色。 死人才用黄色。 “我哪买得起,是我女朋友吵着要我买一束花送她,我一进店里询问花价,当场吓得手软。”根本买不下手,花比四个便当还贵。 “死小子,你才几岁,也敢学人家乱乱爱,我先打死你……”不肖恶徒,打死一个少一个。 “啊!师父,饶命呀!你别打我脸啦!我今天下午有约会……”他的阿香,千万别被他的猪头吓到。 岳家道馆里一天的开始,是健步如飞的中年汉子追打抱头鼠窜的年轻小伙子,一前一后绕着道场满场跑,惨叫声连连。 其他怕被牵连的人一个屁也不敢放,作壁上观地站得远远的,生怕师父老人家力道没拿捏好,不小心k到旁边无辜的人。 倒是那一大束价值不菲的玫瑰花被冷落在一旁,孤零零地躺在显眼的角落,乏人问津。 毕竟习武强身者以男生居多,在周末假期里,整间道馆是清一色的臭男生,没有半个女生,谁懂什么叫浪漫,不过是浪费钱而已。 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花中还有卡片,只当是送错了,放着无人理会,等花店的人发现自然会来收回。 而且,黄玫瑰是送给分手的对象耶!收花的人应该也不想收到吧!毕竟谁要情人的黄玫瑰,被甩就够凄惨了,还怕没有人知道。 “师姐,救命,师父发疯了,要杀人。”只不过交个女朋友,有必要大开杀戒吗? 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惊恐万分,快速地躲往刚从内室走出的岳筱曦背后,寻求庇护。 “老爸,你又忘了吃药,血压一升高容易断脑筋,你不想瘫着半边身子等人喂食吧!”一大把年纪了,还像年轻人一样血气方刚。 “死丫头,我身体好得很,没病没痛,你给我让开,徒弟敢跑给师父追,目无尊长,我今天非要好好地教训他不可。”小时不学好,他日成社会害虫。 其实岳富也不是真仗着为人师,故意挑徒弟毛病,他只是做做样子,不让其他人有样学样,毛没长齐就急着长大。 要不凭他一代宗师的身手,还追不上毛头小子吗?他是在训练他的飞毛腿。 “师姐呀!你千万不能让开,我这条小命就全指望绺了。”师父的拳头很硬呐!打人不见伤,却痛上好些天。 看着身后直发抖的男孩,岳筱曦好笑地把他从后头拉出。“小刚,你也太没用了,老爸老了没力气,揍你几拳不痛不痒。” 名叫小刚的男生可笑不出来,嘴里嘟喽着听不清楚的不平声。 “你说谁老了,人生七十才开始,我才五十五,正值壮年。”岳富摆起严厉嘴脸,强调他还是一尾活龙,和老扯不上边。 “是,你老当益壮,浑身是劲。才会一早起来做“健身操”,我在蹲马桶的时候就听见你的熊吼。”震耳欲聋。 明显偏袒小师弟的岳筱曦故意取笑父亲的好体力,漾笑的眸底有一丝没大没小的淘气。 “什么蹲马桶,女孩子说话要文雅点,都几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你什么时候才嫁得出去。”这个宝贝女儿想让他操心到几时。 和天底下所有的傻父亲一样,女儿还小时巴不得她永远不要长大,一直维持天真可爱的模样,当父母窝心的小天使。 可是年岁渐长,烦心的事一桩接一桩,一会担心她遇人不淑,被花心浪子给骗了,一会又忧心忡忡,怕女儿找不到好人家,后半辈子没得依靠。 不想不打紧,越想越心惊,一晃眼,牙牙学语的小娃儿都三十而立了,到现在身边还没个人,要是再蹉跎下去,都成了老小姐。 “爸!你牙疼呀!怎么老是唠唠叨叨的。我要真嫁人了,你肯定哭得淅沥哗啦!抱着我大腿不让我走。”她小手一拍,身前的小刚踉跄地往前一扑,差点双膝落地,叩谢天地。 厚!这么用力,想打死人呀!一定会得内伤啦!哀怨腹诽的男孩低下头,趁机开溜。 岳富哼一声,不以为然。“最好有人敢要你,瞧瞧你这一身男孩样,一点也不像女孩,我都要怀疑把你生错性别了。” 他口头上爱念几句,似乎非常不满女儿的穿着和独立,可实际上,他暗爽得嘴巴都阖不拢,逢人便夸起女儿的能干和聪明,好像人家不知道他有个举世无双的女儿是多大的罪过似的。 不过他是有名望的人,颇受敬重,即使要炫耀也不好太张狂,总是若无其事地一提,以埋怨的口吻变相赞扬自家的瓜。 “简单方便就好嘛!难不成要我穿长裙,脚踩三寸高跟鞋,背着二十公斤的装备跋山涉水取景?”她不累死也会被凶猛的蚊子咬出几百颗红豆。 岳筱曦并未和杂志社签约,算是自由摄影师。 她喜欢拍照,热爱大自然,更擅长人物表情的捕捉。 她所拍出的人事物几乎张张是佳作,呈现的是真实和瞬间的美,没有伪装、没有粉饰,让人一看惊叹不已。 所以她虽不定时拍照,洒脱地看待杂乱无章的生涯规划,不过她的摄影手法深受喜爱,因此常有接不完的工作,让她生活无虞。 只是如风的性格不喜受到约束,宁可少赚一点也要拍出自己想要的照片,不想作品沦为商业化,看不到纯净的灵魂。 衬衫、牛仔裤是她一径的配备,了不起加件外套和遮阳帽,个性上十足的男孩气,也有一颗野惯的心,老想着往外跑。 “你又要出去拍照?”岳富的眉头一皱,不太赞同她独自一人在荒山野岭穿梭。 没有一位父母不挂心儿女的安危,即使明知她有自保能力,一次能撂倒十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他还是没法放心。 意外往往发生在一瞬间,不管多谨慎小心,稍有疏忽,便后悔莫及。 “是呀!山上的百合花全开了,还有野姜花,我想记录它们的美,留下刹那的永恒。”花季很短,朝开夕谢,她想留住花开的缤纷。 “你就不能找份像样工作,安份地待在办公室吗?不然来道馆当教练,也好过你在外头风吹日晒。”不知道他有多心疼,舍不得她吃苦受罪。 别说他溺爱,就这么一个独生女,不疼她,疼谁? 偏偏老婆死得早,没把女儿教好,成天和学武的学生一同厮混,久而久之被同化了,大而化之地融入男孩堆里,少了女生该有的娇柔。 “爸,你饶了我吧!平时我有空也兼差当教练呀!不要再想绑死我了,我……咦!这里怎么有一“片”花?”话说到一半,岳筱曦错愕地瞪着“花海”。 很紧盛,满满的一束,大概有上千朵吧!乍看之下,真的是一大片,占满所有视线。 “谁晓得,八成是送给对街的周小姐,待会叫几个小鬼拿过去给她。”放在这占空间。 道馆对面开的是服饰店,店家是位二十四、五岁的美丽老板娘,她男朋友是科技公司主管,老爱送花搞浪漫,不时上演温馨接送情。 虽然看起来很甜蜜,但是实际上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男方一忙起来没日没夜,大半个月见不到面是常有的事。 为了怕女友跑掉才会鲜花不断,每次一看到送花小弟捧着一束花走过,那就表示老板娘的男朋友又忙得没空陪女友,特地送花赔罪。 “喔!我顺道送过去……”她眨了眨眼,有些愕然,才刚碰到花瓣的指头像被针刺到似的,倏地缩回。 视力一点二的岳筱曦眼尖地瞧见水蓝色的鸢尾花卡片,上头写了什么她没仔细读,但末端的署名令她惊跳起来,呼吸极重地倒抽了口气。 易勋? “怎么了,花会咬人不成?”瞧她一脸惊恐,该不会有人放了炸弹? 一见父亲朝自己走来,她惊慌地抱起玫瑰花束,连忙往外走。“爸!小刚又在偷懒了,快用你的佛手点化他,我要出门了。” 身后传来某人凄厉的惨叫声,岳筱曦快步地走出道馆,一副作贼心虚的模样,东瞧瞧、西看看两旁有没有熟识的人,再闪身至一旁宽约两人合抱的树干后,飞快地抽出教人惊悚的卡片。 “‘恋你如朝露,缉捕曙光,想你似夕阳,云翦霓裳留星,念念朝与夕,浮你娇颜’……哇靠!写这什么鬼呀!想吓死我……” 边念着上头文诌诌的内容,她先是想笑,眉眼闪着兴味,可是越往下看,毛骨悚然的战栗感越来越重,手臂上的寒毛一根根竖起。 这是什么东西,肉麻得让人打冷颤,一句句分开来看是非常文艺,可是一瞄苍劲字体,和想到书写的人是谁,她脸上只有惊吓,没有半丝喜悦。 是那个住在北极冰圈的易勋呐!终年积雪不化的大冰山,他没冷言冷语地杀上几句就不错了,哪会风流题诗,故作多情。 肯定是开玩笑啦!故意用她的整人模式回敬她,警告她他不是无牙的狼…… 蓦地,动人的歌声从震动的手机传来,吓得思考中的岳筱曦差点丢出花束,没用的先跑为快。 她瞄了眼来电显示,闪动的两个字让她双眼越睁越大,几乎要以为是神通广大的诈骗集团,冒某人之名讹诈她。 “喂!”打开滑盖,她声如蚊蚋。 “你喉咙不舒服吗?声音怎么有气无力,小得我快听不见。”她少了平时的朝气,怪不习惯的。 “易勋?”她还是无法相信,瞪着银光白手机。 “你还没恢复元气鸣?要不要我送你到医院,小病不医容易拖成重症,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在计划进行中,他不允许她有事。 “等……等一下,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岳筱曦惊愕极了,一再确认是本人无误。 “收到花了没?喜不喜欢?我亲自到花店挑选的花。”他有几分邀功的意味。 “先别说花了,我认识你几百年了,这是你头一次主动联络我耶!”天要下红雨了吗?她要不要先把镜头架设好,以免漏拍世界奇景。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而且我们也没有认识几百年,尽管我们要结婚了,婚前的约会还是不能省略。”他至少能抽出几个小时陪她,营造出两个人交往已久的假象。 “你疯了呀!谁要跟你结婚。”那个人绝对不是她,她没有找死的打算。 “你。”看她气得满腮通红。易勋忽觉心情特别痛快,眼中的冷意退了一分。 “我?”她指着自己鼻头,气呼呼地大叫。 “你不会忘了你向我求过婚吧!”他嘴角上扬,有种终于踩她一脚的快感。 “呃,那是……”玩笑话嘛!他们一直这样玩呀! “我同意了。”她当定他的妻子。 “……”她顿时无言,头顶一片乌云。 “用不着担心太多,一切有我打点,你只要负责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想起她那日曲线毕露的曼妙身段,沉郁的黑眸深邃如海。 等等,这声音似乎很近,近在耳旁……她倏地一抬眸,硕长身影气定神闲地倚在车门边,手持手机与她通话,与她相隔不铡十步远。 “分手?” 易勋的脸上生平第一次出现冷漠以外的神色,他剑眉飞扬,面露讶然,深逡的双瞳中布满无法理解的困惑。 一束花而已,能有什么含意? 玫瑰花象征爱情,是女人的最爱,尤其是由男人亲手送上。 而他在秘书的建议下挑了最贵的黄玫瑰,一共九百九十九朵花。 但是,她的捧腹大笑给了他最难堪的回报,说花也是有语言的,每一种花都有象征的花语,送错花等于表错情,出师未捷身先死。 “没人告诉你不可以送女人黄玫瑰吗?这是常识耶!”他住在哪里,阿尔比亚三号星球吗? 岳筱曦忍俊不禁,见他恼羞成怒的将一捧鲜花丢上路过的空货车,一脸冷寒。 “你认为我需要讨好女人吗?”他说得阴沉,目光森然。 这倒是,他一向不屑宠女人的行径。“那你也不必故意丢束花吓我,我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 “你没那么胆小。”她是他见过最大胆的女人,什么都敢做,无所畏惧。 她吐了吐舌,做了个吊死鬼的鬼脸。“最好是啦!我刚看到花是你送的时候,整个人像被雷打到,呼吸停了三秒钟。” “太感动了?”虽然买错花,但女人的心态不难揣测,无非是一份心意。 而他做了。 “不,是惊恐。”怕他听不仔细,她特意用力强调。 “惊恐?”易勋的瞳眸一凝,进出一道冷光。 “我快被你吓死了,平白无故干么送我花,还用不知从哪抄来的情诗写在卡片上,感觉像希区考克的惊悚片,让人心头直发毛。”惊悚片的可怕在于不晓得何时会伸出一只手,紧紧掐住剧中人物的脖子。 “不接抄的……”他整张脸阴成一片寒霜,冷冷散发冽人寒气。 “那根本不像你的作风!一看就知道是抄袭的,你还真是煞费苦心整我,我没想过你也有幽默感,以后我要想更高招的手法,不能被你比下去,有损我多年的功力……” 看着她喋喋不休的绯红小口一张一阖,易勋黑眸一黯,大手一揽,扶握她腰身,低头封住所有声音,并以舌撬开贝齿,吻住满溢芳泽。 这不是一时的情生意动,或是意乱情迷,而是一种手段,用来使人臣服的手段。 但是一碰触到软腻的嫩舌,他蓦地神经抽紧,有些入魔的吮吸前所未有的蜜津,紧绷的下身也热潮涌现,几乎失去控制。要不是地点不对,他会一举占有她,管她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 “你……你吻我……”待他撤离,她抚着发肿的唇,颤声不解的喃喃问道。 “我喜欢你。”他用异于平常的炽热眼光看她,让她身体发热发软。 “可是……”他们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 他的行为让岳筱曦大感怪异,她明知道有一丝不对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觉得怪,心头卡卡的。 “你想看什么电影?”他牵着她的手,走向停放路边的流线型跑车。 “看电影?”他一下跳脱太快,她跟不上他的思路,微微一怔。 就在这几秒的怔忡间,她被带上车,直奔热闹的东区。 本来情侣相偕看院线片没什么大不了,偏偏才貌出众的易勋是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而且是商界有名的经营金童,他一下车还没走进电影院,一群认出他的女人立即上前包围他,七嘴八舌的缠着他不放。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女人这种生物更可怕了,这一推一挤,还有人故意卡位,没站稳的岳筱曦硬生生被挤出人群,后脑勺还不小心撞到看板。 手一空的易勋见状,脸色当下一沉,他一把拉开贴在他胸前的性感辣妹,手臂一曲,毫不留情地将她丢出,摆明了谁敢挡在他面前,就等着被他无情对待。 因为他的神情太冷漠,薄唇紧抿,浑身散发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气息,终于围观的女人慢慢散去,让出一条路让他通行。 也算是经过一番兵荒马乱,他的手才又重新握住岳筱曦微冰的小手,两人像动物园的动物,在别人的目送中走进黑漆漆的电影院。 只是…… “呃,咳咳……易勋,你喜欢看这种片子?”果然人不可貌相,压抑的人也会有特殊癖好。 “不、许、笑、出、声。”他咬着牙,死命盯着萤幕上正在脱衣的惨白身躯。 “我……嘻……没有笑呀!我在清痰。”她闷笑一声,又正经八百地握了握他大掌。“其实人各有所好,你不用太在意,我了解你是爱女人的,绝对没那种倾向。” 偌大的电影院里人数不多,但多半是一对对的,且以男人居多。 而此时,画面上是两具交缠的男性身体,粗壮的男人将瘦小的男人压在墙上,声线粗哑的撕扯恋人身上多余的衣物,发了狂似的吻他裸露的上身,甚至将他的脚往腰上一放,用力一顶。 这是一部描述同志情欲的泰国片,主角人物是警察和富家子弟,他们挣扎在爱不爱的欲望情潮中,借由rou体的结合宣泄这社会对同性恋人的不公。 黑暗中,没人看见易勋的脸呈现暗红。“秘书买的票,她说这是浪漫爱情喜剧片。” 她一听,立刻明白他们走错厅了,“约会喔麦尬”在隔壁播映。“没关系,来都来了嘛!就当开开眼界,这种片也要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才有机会看。” “岳、筱、曦——”他冷着嗓音,低声一吼。 这话分明在消遣他。 “嘘!安静,不要影响其他人观看的情绪。”既来之,则安之。 两人硬着头皮看了一半,大部份的画面以性爱居多,简直可以说是一部同志a片,从头到尾都是男男互摸,亲来亲去,甚至光着身子交叠在一起,以唯美的手法拍出激烈的欢爱。 说实在的,要不是前座那一对欲火难耐,跟着剧情高chao在那仿效,还发出让人脸红的申吟声,他俩真的会当一般影片看到笑,而不是僵着身子,落荒而逃。 “哈哈,这部电影……哈哈……很好看……颇负教育意义……”天呀!她笑得肚皮好痛。 捧腹大笑的岳筱曦被臭着脸的易勋拖着走,她笑得没力气取笑他挑了一部世纪大烂片,一迳的从胸口逸出笑声,没办法停下来。 片子烂也就算了,还有人实地演练,小小的座椅也能办事,她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们去吃饭。”这一次,绝对不可能出错。 力持冷静的易勋努力挽回一再失误的形象,他要她的眼底只有感动和惊喜,而无嘲笑。 “还要吃饭喔!天还没黑呐!”她笑都笑到饱了,哪还吃得下。 “我们到山上吃野菜,这点路程,开到餐厅刚好是晚餐时间。”他不信还能搞砸。 易勋包下一整间餐厅,晕黄的灯光搭配悠扬的小提琴声,潺潺流水流过乳白色山石,盛开的睡莲养在十尺见方的小池中。 当他们绕着蜿蜒山路到达时,天色已暗,朴实无华的田园处处蛙鸣,一只又一只的萤火虫从草丛中飞出,像在欢迎两人的到来。 从入座到上菜,一切完美到不像真的,如梦似幻,教人沉浸其中,不知不觉感染到四周的氛围,微微的悸动鼓噪着胸口最柔软的位置。 “点一堆蜡烛热得要命又没用,根本是活受罪……”扯着领结,易勋不耐烦的嘀咕。 一根一根心型蜡烛排成一个半月形,将用餐的两人围在中央,淡淡燃烧的烛光释放出热气,照得他额头频冒薄汗。 男人永远也不懂女人要的是什么,精心安排的罗曼蒂克,不过是蛋糕上的草莓,纯粹是装饰用,除了美观外,一无可取。 他忍耐地表现出一个喜欢女伴的男人姿态,可他的表情比踩到狗屎还臭,忠实的反映真实自我,不似平时严峻待人的冷漠男子。 虽然易勋始终认定这十五年的交情是岳筱曦一厢情愿,他追求她,不过是想逼易祖霖出手,好让他早一日救出被软禁的妹妹。 可是他一直没发觉,唯有和岳筱曦相处时,他才像活生生的人,会生气、会恼怒,会为她打破自限的原则,在她面前毫无遮掩,真真实实地表现自己。 他不曾深思同样的事他不可能对别人做,即使他最好的朋友沐梵宇亦然,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例外。 “易勋,你做自己就好,用不着刻意取悦我,我们的感情不会因你对我好不好而改变,我是你患难与共的朋友。”岳筱曦主动握起他的手,扬眉低笑。 “朋友……”这不是他要的关系,她必须更接近他。“从朋友做起的夫妻。” “嗄?”她忽地面容一臊,心口漏跳一拍。 第四章 好像有什么在她心底发酵,开始产生化学反应。 望着易勋刀削般的侧面,心跳加速的岳筱曦感觉自己有点心动,以往的朋友情谊似乎在松动中,添了些不知名的情愫,变了质。 在以前,她从没想过会喜欢上像他这样的男人,个性太被动, 整个人又很龟毛,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跟一座会走动的冷冻库没两样。 说好听点是沉稳内敛,严谨自持,有自己的想法,他以冷峻的姿态领导全体员工,是王者的楷模,真正的领袖人物。 但实际上,他根本是刚愎自用的孤僻鬼,不跟别人分享心事,不轻易相信别人,待人严厉到几乎冷血,不容许一丝差错,把失败者踩到脚底,痛饮人家的鲜血。 可奇怪得很,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很可爱?一颗心为他卜通卜通的跳,一点也不认为他真的黑心得无可救药。 “你在看什么?”感觉到两道视线落在脸上,易勋侧过头,对上一双眨也不眨的明亮眼眸。 “我在看你。”她笑眯眯的,毫无羞色。 “结论是……”他等着下文。 岳筱曦托着腮,故作鉴赏家的频频点头。“我到现在才发现你长得很好看,有当坏男人的本钱。” 如果他仗着长相玩弄女人,一定是个中高手,所向披靡。 “你以前是瞎子。”居然看不出他长得仪表堂堂。 “喂!没礼貌,我当你是朋友耶!你是美是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因为你的外在条件而决定和你往来。”她不满的嘟起嘴,朝他手臂一拍。 “你确定?”他转动方向盘,弯进岳家道馆所在的街道。 自从计划要与她结婚后,他每天必定抽出几个小时,以追求为名和她出双入对,形同交往中的情侣,来往密切。 他们的活动很乏味,喝喝咖啡,看几次夜景,然后一起在车上打盹,在猫头鹰的啼叫声中惊醒,然后他送她回家。 当然其中会有不慎擦枪走火的亲吻,但易勋的自制力还算不错,在她没点头答应嫁给他前,两人的底线限于胸部以上,即使他想做的比这些还多,且不时用眼神勾引她放弃坚持。 “什么意思?”好讨厌的表情,好像她占了他很多便宜似的。 “譬如说买不到演唱会的票,要去北极拍极光却坐上往南极的船,在两万英尺高空拜托我帮你喂刚捡到的流浪犬,出门忘了带相机,要人十万火急送到零下四十度的阿尔卑斯山山脊……罄竹难书,要我继续细数你的恶劣罪状吗?”她随性的行径是他一连串的苦难,他最怕接到她突如其来的电话。 听着他一条一条数落她的罪行,岳筱曦挂不住的笑脸越垂越低。“我也只能找你嘛!你才有办法帮我忙。” 其实自创运动品牌,开设运动器材公司的沭梵宇也是选择之一,可是她仍习惯找易勋,心中没半点愧疚感。 因为她一直把易勋当自己人,不做多想,朋友有难本就该伸出援手,她有困难找上他是理所当然,而他也从未拒绝过她。 有点类似吃定他吧!她知道他始终都在,是她不可或缺的大支柱。 “嗯哼,我该深感荣幸吗?”又不是欠她的,她真敢说出口。 岳筱曦厚脸皮的点头,“没错,你该与有荣焉,为百年后的摄影大师效犬马之劳,这是别人盼也盼不到的荣耀。” 车一停,他拉起停车杆,让引擎空转。“讲这种夸大不实的谎言,你不怕遭天打雷劈。” 也只有她说得大言不惭,理直气壮。 “嘿嘿,要劈也先劈你,你比我高。”个矮的人大可高枕无忧。 “你把我当避雷针了。”他板起脸想给她脸色看,可脑中浮起雷劈高个而导电入地的画面,往下沉的嘴角悄悄上扬。 “谁教你这阵子老和我同进同出,害我的拍摄进度严重延滞,雷不劈你就太没天良了。”再交不出百岳照片,旅游杂志的编辑就要冲到她家哭诉了。 易勋冷冷一睨,关掉引擎。“你很不满意?” “呃,这个……”她眼珠灵活地东瞟西转,就是不看向他。 白吃白喝,还有身价上亿的大老板伴游,她要敢说是,天雷真会劈死她。 “和我培养感情很痛苦?”他上身一倾,居高临下俯视她。 “我……呵呵……没想像中难受……”岳筱曦觉得全身都在发烫,热得想逃开他专注的目光。 “小曦。我们认识几年了?”他忽然放轻醇厚嗓音,在她耳畔低语。 “十五年。”好长呀!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了。 “我曾经做过伤害你的事吗?”易勋的黑瞳深幽难测,隐隐勾勒着一丝危险微光。 她想了一下,挺俏的鼻粱拧了拧。“你对我还算不错……” 认真地一想,她还真是吓一跳,一向只有她闹他的份,任性地予取予求,不管他是否厌烦,她总是不请自来,让他不得安宁。 而他做过什么……嗯,除了吼她几句,威胁要扭断她可爱的小脖子外,他简直是有求必应,从未真正做出伤她的举动。 啊!好像是她比较对不起他耶!老仗着他“有钱有势”而使唤他,没想过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太过份。 噢!好吧,大不了以后对他好一点,少整他,补偿他的精神损失。 “只是不错?”他挑剔地一嗤哼。 “做人别太计较啦!吃亏就是占便宜,你是什么都有的大老板,好意思向穷人索取报酬吗?”她先声夺人,以为大声就能占上风。 “就缺一个老婆。”易勋的笑很邪恶,指腹摩挲着她水润的粉唇。 “……”岳筱曦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半带埋怨地睇着他。 “其实并不难,我们对彼此有一定的认知,我喜欢你,你不讨厌我,做对双宿双栖的夫妻有何不好?”她身上有股淡淡幽香,令人情动。 “话不是这么说,你不能突然说喜欢我就要我接受你,你总要给我时间适应……”一下由朋友进阶到夫妻,他坐太空梭呀!一飞冲天。 易勋的唇似有若无的刷过她唇心,引起无限遐思。“多久?” “多久……”她哪知道,感情的事又不是行程表,能预做安排。 “小曦,你好好考虑考虑,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为了小璇。 有些受到蛊惑的岳筱曦没瞧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认真的思考和他结婚的可能性,毕竟他是条件不差的对象。“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喜欢你。” 至少还没有结婚的冲动。 “看来你需要一些说服。”他横过身,按住她后脑勺,一记让人窒息的长吻落下。 这是会令人意乱情迷的,不论是岳筱曦或是易勋,他们都太高估彼此刻意忽略的吸引力,两块正负两极的磁铁一相碰,摩擦出的火花连他们都吃惊,差点停不下来。 许久许久之后,喘息声在彼此胸口震荡着。 四目相望,无法言语,清澈的明眸辉映着深沉黑瞳,似有什么在两人眼底飘动,暗生教人苦恼的缕缕柔丝,缠绕着越靠越近的心。 是情丝,是爱恋,是嗤之以鼻的永恒? 没人得到验证实,因为猛然拍打车窗的动作打断接下来的发展,一名长相尚可的壮硕男子在车外叫嚣,还仗着一身蛮力摇晃车身。 “下车,马上给我下来,不要逼我使出绝招。”敢碰他的马子,活得不耐烦了。 面对不讲理的拦路霸,易勋按住岳筱曦的手要她待在车里,别轻举妄动,他自行开了车门,走到恶言谗骂的男人面前,以傲人姿态睥睨着。 “你有什么事?想收保护费先到我秘书那办理登记,我有空一定受理。”他语带冷傲的叽诮。 “什么保护费,我不是流氓,小曦是我的女朋友,你以后不许再来找她。”他胳臂一弯,露出结实的肌肉。 “女朋友?”他声音突地变得很轻,轻得宛若坠地无声的冰珠。 “没错,我们从小一一起习武,还一起洗过澡,睡同一张床,我看过她没穿衣服的样子,她以前好小好小,都是我抱着她玩溜滑梯。”他们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没人拆散得了。 “是吗?”眸心眯了眯,闪动着无名火光。 “哼!你是不可能从我手中抢走她,我们小时候玩家家酒,她是妈妈,我是爸爸,我们约好长大后要生好多好多的小孩,她是不能没有我的。”他自以为潇洒地一甩头,朝坐在副驾驶座的岳筱曦勾勾食指,但她懒得理他。 越听越火大的易勋不自觉握紧拳头,浑然不觉自个儿已一身醋意。“童言无怠,哪能当真。” “我管他什么忌,你离小曦远一点,不要妄想我的女人,我们结婚时也不用送礼,我不欢迎你。”任何想抢小曦的人都是他的-情敌。 “你……”一听到他癞虾蟆奢想吃天鹅肉,醋劲大发的易勋沉下脸,目光冰冷极了。 “不要理他,他是疯子。”真是的,那自以为是的个性怎么老改不掉。 一见岳筱曦下车了,原本气势汹汹的大男人马上哈腰,搓着双手,好声好气地扬起迷人大笑脸。 “小曦,你不用害羞啦!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从小立定志向非我不嫁,我也一样,只想娶你当老婆,生一窝小猪仔。”他的小曦,最最可爱的小曦。 “你闭嘴,葛靖顽。”吵死了。 被她一吼,他不怒反笑,一脸晕陶陶。“小曦,我们快去结婚,我会帮你准备美美的新娘礼服,让你当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子。” 葛靖顽住在岳家附近,是地主的儿子,曾在道馆学过一阵武术,但是定性不足,没耐性,学了几招就放弃,是个爱把妹的纨绔子弟。 不过他对岳筱曦有一份执着的喜爱,老是缠着她不放,开口闭口自称是她男朋友,不许其他人打她主意,让她非常无言。 “小曦不会嫁给你,她已经向我求婚了。”他才是她未来的丈夫。 “什么?张妈妈和许婆婆说你要结婚的事是真的?”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活像老婆跟人家跑了的弃夫。 葛靖顽就是听说她喜事近了,才抛下刚钓上的豆腐西施,赶紧到岳家等人,宣示主权,不让他早想娶进门的老婆被人拐走了。 其实街头巷尾的传闻也只是空穴来风,一群婆婆妈妈闲来无事穷磕牙,瞧见岳家的女儿和个体面男人走得近,便开始捕风捉影。 结果误打误撞的猜中七、八成,又不小心传进葛靖顽耳中,他才气冲冲地守在巷口,看谁敢抢他看上眼的女人。 “我结不结婚关你屁事,回去孵你的小鸡啦!”明说暗示都讲不通,跟头牛没两样。 “你……你怎么可以移情别恋,水性杨花,人尽可夫,见一个爱一个,枉我对你痴心一片。”他大声嚷嚷着,唯恐街坊邻居不晓得他被横刀夺爱。 “你说谁水性杨花,人尽可夫?”易勋的脸色如蒙上一层冰霜,透着冷冽寒意。 白目的葛靖顽不知死到临头,还一迳地大放厥词。“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抢我的破鞋穿,我十七岁就破了她处女身,她比公共汽车还不如……啊!你要干什么?我……我会武术……” 一道喷出的鼻血止住他的满口胡言,葛靖顽还没站稳,又是一记重拳往腹部落下,他痛得脸部扭曲,叫都还没叫出口,下巴又遭受一击,接着,人如飞起的沙包重重落地,撞倒了许婆婆家的篱笆。 他全身没有一处不痛,就像被卡车辗过一样,支离破碎的遭到拆解,屁股上一脚是岳筱曦踩的,他吓到破胆,连滚带爬地哀嚎逃走。 “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怎么没人通知我一声?当我不存在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出来买包烟的岳富看见巷口停了辆十分眼熟的跑车,他不动声色的停在一旁,就是想瞧瞧这辆车子的主人在搞什么鬼,老在道馆附近晃来晃去。 当看到副驾驶座上坐的是自家女儿时,他已经非常不高兴了,再瞧见一个人模人样的畜生调戏她,足以燎原的熊熊大火直冒,恨不得把那个衣冠禽兽拖出来海扁一顿,他岳富的女儿是寻常野男人招惹得起的吗? 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葛家那愣头愣脑的笨儿子早他一步,害他只能继续窝着,当墙边杂草。 可惜那小子太不济事,空长根爱造谣的是非舌,三两下就被打趴,丢尽岳家道馆的脸。 “爸!你躲着偷听喔!”真小人,枉称武术名家。 一听女儿的指责,气不打一处来的岳富老脸挂不住,好不蛮横地将矛头指向某人。“你,就是你,不要左顾右盼。你这獐头鼠目的家伙也敢对我女儿上下其手,你数过你全身有几根耐折的骨头没?” “爸,你别借题发挥,不关他的事……”走了一头蛮牛,来了一头老黄牛,令她一个头两个大。 “你让开,不要挡在我面前,等我先教训他,待会有你皮肉痛。”他面有厉色地将女儿推开,实则巧施绵力,拳脚无眼,要是伤了他的心肝,痛的是自己。 “爸……” 岳筱曦很想介入男人的战争,可是两人同时用眼神一扫,一个要她安心,一个叫她滚远点,她两边不讨好的退到战线外,暗自好笑他们的保护欲。 虽然她看起来很娇弱,一副风吹即倒的荏弱样,可道馆的师兄弟还没人敢向她挑战,他们都知道她的身手与外表不符,是杀手级的,招式一出又快又狠,鲜少人挡得住。 “伯父,我们不是有心要瞒你,婚事……”才刚提及,尚未成定局。 “谁是你伯父,没礼貌的小子,先看我一记游龙手。”敢在他眼皮底下造反,先接他三拳再说。 岳富是急性子的人,不等易勋说完,他身如蛟龙,动作奇快的左手一翻,右手拈云,身低手快地连连出击,招招拍向来不及防范的胸膛。 易勋连动也不动地硬接下他的出招,身形微晃,有点站不住脚,嘴角因岳富一掌挥过而淌血,滴滴鲜红,直落地面。 可岳富不因他的不还击而停止攻击,反而加强力道,看他能逞强到什么程度。 这是男人的意气之争,为的是一个他们不忍伤害的女人,各持己见,各有坚持,不想退让也不愿退让,这时比起了耐力。 当易勋被一股软劲推向树干时,一声强忍疼痛的闷哼声传来,看不下去的岳筱曦以父亲所教的推云手,格开他的擒拿手。 “爸,你别太过分了,他都受伤了耶!”真的打断易勋的手不成。 “你这吃里扒外的一次,还不给我走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岳富右手高高举起,凶恶的横起两道浓眉。 “你才该住手,是非不分乱打人,他又没做什么,你干么一脸寻仇的样子?”人家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怎能由得他要打要骂。 “被占尽了便宜还替他说话,你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连我也敢忤逆!”养女儿有什么用,一颗心全向着外人。 “爸,是你不讲理,我才出面……”替他说情。 岳筱曦小有埋怨,偷瞪父亲,气他老番癫,有理说不清。 “小曦,不要为了我和令尊起冲突,他想打就让他打个痛快。”就当他该付出的代价,毕竟他利用了她。 不知岳富脾性的易勋以为他真会动手打女儿,他负伤一挡,站在岳筱曦前面,以自己的身体为屏障,将她守护在后头。 看到他甘于牺牲的保护举动,岳筱曦眼眶涌上一阵热潮,涓滴沁入心底,她动容的扬起一抹笑靥,将他宽厚的背收入眼中。 一个肯为她挡风遮雨的男人,还有何求,她想她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大话说多了小心闪舌,我岳富最瞧不起空口说白话的混蛋。”他忿忿然挥动着拳头,趁机把举高的手放下。 手抬久了也会酸,而且他才舍不得打女儿,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她。 易勋双手敞开,任由他处置。“是我单方面喜欢小曦,你有任何不快尽管朝我来,别动她一根寒毛。” “你……”嗯,有魄力,肯担当,他女儿真好,挑了个好女婿。 “爸,你要再乱来,我就到妈牌位前上香,叫她晚上去找你聊聊。”岳筱曦两腮气鼓鼓,从易勋腋下探出脑袋要胁。 “你……反了、反了,居然威胁你老子,我不管了,哪天吃了亏别回来哭。”岳富假装被女儿气得七窍生烟,口中唠叨不休,气呼呼地连多看他们一眼都不肯地走开。 其实他在找台阶下,人过半百了,还会看不清谁对女儿真心,只要小俩口过得好,他这一条腿入棺材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用不着他穷紧张,再说女儿长大了,终究要有个归宿,他能留她一辈子吗? 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岳筱曦有些心疼,可她没时间感伤,身边的男人才是需要她照顾的人,她责无旁贷,以他为优先。 “易勋,你的伤严不严重?要不要到医院?”她一手扶撑他左臂,为他担心。他吃力地摇着头,“不打紧,全是皮肉伤,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都是我爸啦!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回头我一定找老妈告状。”错就是错,不能姑息。 闻言,他微怔。“你母亲不是过世了?” 这件事他是听好友沐梵字不经意提及。 “是呀!在我五岁那年就不在了,可谁规定不能跟死人说话,我和我爸在重要节日都会多摆一副碗筷,当我妈还在人世,我们抢着和空座位聊天。”人虽已死了,但仍活在爱她的家人心中。 “你们父女的感情很好。”想到他们对着空无一物的座位喋噤不休,他喉头顿地一紧,干涩泛苦。 “嗯!我爸很疼我,你别看他长得严厉,其实是纸老虎一只,只能吓吓人……啊!我都忘了你有伤,还拉着你扯东扯西,我这猪脑袋快生锈了。”她扶着他靠向树干,细心地检视他伤处。 听到她自称猪脑袋,易勋脸皮一扯,轻轻发笑,但伤口一经牵动,他疼得拧眉,脑中浮起先前葛靖顽说过“生一窝小猪仔”,他松开的脸部线条又敛紧,目中闪动着不知是恼意还足妒意的冷光。 “刚才那个男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他不该问,可嘴一张,自然地脱口而出。 “哪个男人……啊!你是说葛靖顽那只大猪头呀!”一个烦人的家伙,她提都不想提。 “他说你们一起洗澡,还睡在同一张床上,你答应替他生一堆孩子。”停下来,停下来,她的过去不是你该在意的,她只是你用来钓鱼的饵,不能过度关注。 一条无形的线拉扯着易勋的理智,他冷漠的一面要他适可而止,别追问太多,岳筱曦活该被他利用,谁教她痴缠了他十五年,不肯罢休,是该为她种种放肆的作为偿还点利息。 但是他控制不住奔腾的内心,溢到喉头的话不吐不快,他失去平目的冷静和自制,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的胸口纠结着,像有人掐住他跳动的心脏,造成呼吸不顺。 “拜托,小时候三、四岁的事谁还记得住,我家开的是道馆,来来去去的学生多半是男生,谁没跟我洗过澡,我们睡的还是大通铺,四、五十人横躺成一堆睡午觉。”她说得轻松,不以为意,易勋的眉头却越拢越高。 “那你十七岁……呃,你跟他……”涉及隐私,他真的问不出口。岳筱曦看他别别扭扭的欲言又止,她反倒笑开了。“猪头说的话能信吗?他从我十一、二岁就嚷着要娶我当老婆,不许别的男生靠近我,可你瞧,我都三十了,他还在一头热,穷嚷嚷。” “你还是处女?”一问出口,他自觉可笑。他的第一次早在十来岁就没了,这年头没人看重那层薄薄的膜。她勾起唇,淘气地一眨眼。“想知道我是不是,等我们新婚夜便知分晓。” “新婚夜……新婚夜?”她是说…… “反正你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你,结个婚应该不难。”她套用他的话,面上微带羞红。 “你同意嫁给我?”突地,易勋的心情变得沉重,没有想像中的高兴。他该欢喜的,他最疼爱的妹妹终于有机会摆脱恶魔的掌控,为什么他笑不出来,反而有种即将失去相当重要东西的空虚感? 他,做错了吗? 不,他没错,从以前到现在,他所作所为都只有一个目的,为了达成他要的目的,谁都可以利用,包括他自己的婚姻。 此刻他的手在颤抖,竟不敢看向那双全然信赖他的清眸。 第五章 易勋要结婚了? 这对易氏投创公司而言,无疑是一大震撼,全体员工都被这个大消息炸得头昏眼花,大大地振奋开高走高的股票市场。 大家都为总经理的喜讯感到高兴,人人扬着笑,同声祝贺。 只有少数人闷闷不乐,她们的豪门梦碎,当然感觉不到一丝喜悦,甚至有些怨妒,私底下诅咒这桩喜事没能完成,她们才有机会一登贵夫人宝座。 而在这充满喜气的欢乐气氛中,还有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张望,他目光谨慎,行事小心,虽拥有几张傲人的文凭,可生性怯弱,难成大器,只适合听人命令做事,没法位居高位。 “大哥,你真的要结婚了吗?” “是,我打算请个长假筹备婚礼,再带新婚妻子到国外度蜜月。”易勋一抬起头,注视眼前神色不定的男人。 “那要很长的时间吧!公司若没有你坐镇,怕会乱成一团。”他心想,越乱越好,养父才有机可趁,安排一切。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交代下去,一年半载还出不了纰漏。”除非是人为因素。 眼神闪烁的易清清了清喉咙,刻意表现出手足情深。“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一定使出全力,不让你失望。” 锐利黑眸闪了闪。“是自家人当然不会跟你客气,我不在公司的时候,很多事要你代劳了。” 表面上兄友弟恭,私底下暗潮汹涌,他们维持和睦的假象,不拆穿彼此的假面具,让人以为他们真是毫无嫌隙的兄弟。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个中玄机,身为业务经理的易清并无实权,他只是易祖霖养的一条狗,整天在公司里嗅来嗅去,探听机密,对公司业务并无助益。 “大哥的信任小弟深感惶恐,我怕没有你的魄力,镇不住那些傲才恃物的主管。”他预留后步,不封死日后的退路。 易勋在心底冷笑,凭他也敢跟他玩手段。“放心,你不会和他们交手,你还是做你的业务经理,大家各司其职,管好自己的部门即可。” “啊!你不是要把公司交给我管理?”易清满脸错愕,微微露出一丝不服气的贪婪。 只要易勋不在,整间公司都是他的,他可以作威作福,为所欲为,把以前受的鸟气全讨回来。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易清很清楚养父并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但是放眼易家的孩子中,也只有他最好掌控,没法舍掉易姓所带给他的荣华富贵。 “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让你担此重任,你的经验还不足,再锻链个三、五年也许能成气候。”可惜他气数将尽,等不到成材的那一天。 他被耍了。易清眼底闪过不甘的怨色,气愤在心中。“大哥说的是,我还有待磨练,不过你几时才要让大伙见见嫂子?” 是人就有弱点,有了弱点,便握有箝制他的武器。这是养父说的。 “快了,过几天我会带她会见长辈。”他绝口不提“父亲”两字,在他心里,易祖霖不过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易勋冷然讽笑。对他而言,若非拥有小璇这张王牌在手中,易祖霖什么也不是,甚至比一无所有的乞丐还不如。 这些年易祖霖利用他的天赋赚了不少钱,可挥金如土的花钱速度也不遑多让,本身奢靡无度又豢养如他一般挥霍的情妇,再多的金钱也填不满无底洞。 依他估计,每半年一次使用能力的时间又快要到了,对他已起防心的易祖霖势必会狮子大开口,要求他提供比以往更多的“家用”。 到那时,他的计划应该已完成一半,就等老狐狸自己走入他设计好的陷阱,他会一次还清父子亲情,从此,两人再无关联。 黑眸漆深如墨,发出慑人光泽。 “我能先见见她吗?大家认识认识,免得日后见面不相识显得尴尬。”易清的理由很充份,联系家族中渐行渐远的亲密。 “不用了,我们会很忙……”他一口回绝,不因易清的态度“诚恳”而有所动摇。 其实易勋此时最想做的一件事是叫他滚出去永远不许在他面前出现,但为了大局着想,他隐藏心绪,不让蔑然和嫌恶浮于表面。 另一方面,他也是在保护未婚妻,即使他并未察觉自己的心意,可下意识就是会为岳筱曦着想,不希望易祖霖的魔手伸向她,害她成为第二个易璇。 “易勋,爸说最少要订一千盒喜饼,你来帮我尝尝各家的口味……啊!你有客人呀!那我待会再来。”反正她的事并不急,决定订哪家喜饼而已。 没人知道婚礼上的女主角是谁,不过在公司待久的元老都晓得,行事率性的岳筱曦是少数的例外,无需通报也能自由的进出总经理办公室。 因为谁也拦不住她,纵使总经理本人也拿她没辙,这些年来来去去如家常便饭,大家早把她当成隐形人,视若无睹。 因此门口的秘书群未加以阻拦,由着她如一阵风的闯入。 但是对于易清而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终于能一睹“大嫂”的容貌,早一步通报供应他富裕生活的养父。 “请留步,嫂子,我不是外人,你大可不必回避。”他们有的是话题好聊。 易清生性软弱无能,但是有一样本事他学易祖霖学了个十成十,那就是重女色,除了台面上的女朋友,另外养了几个酒店小姐,还买屋藏娇,纵欲忘情地轮流夜宿美人窝。 岳筱曦的男孩气虽重,却是货真价实的大美女,她身形高挑修长,纤纤合度,眼睛大而有神,鼻粱高挺,唇丰形艳,鹅蛋般的脸蛋,以外貌来看无一不娇美,让人难敌诱惑。 睫羽轻扬,她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易勋。“这位是……” “易清,公司的业务经理。”他沉目回答,起身将两人隔出一段距离。 易清过于热络的笑脸让他看得刺眼,尤其是他企图和她攀交情的举动,更令人厌恶。 “哎呀!大哥介绍的真马虎,我是你未来的小叔,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千万别太生疏,要多走动走动,联络感情。”他主动上前,表达亲切的一面。 “谁是一家人?”易勋咬牙一哼,拍开他伸过来行握手礼的大掌。 “大哥……”他有些愕然,却也显出不被易家人接受的难堪。 毕竟他不是易祖霖的亲生子,母亲曾是周旋名流的酒国名花,社会地位低人一等,是个没人看得起的私生子。 即便他姓易,喊易祖霖“父亲”,但在养父众多婚生子女和非婚生子女中,他的身份仍不被其他易家人认同。 发觉自己的反应太过急躁,易勋语气一缓。“我是说结了婚以后才是一家人,你用不着操之过急,要是吓跑了我老婆,我唯你是问。” “喔!原来如此……”他暗吁了一口气,牵强地扬唇讪笑。 “易清,你先出去,我们还有婚礼细节要讨论。”他不着痕迹的遣走碍眼的人。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他哪敢厚着脸皮留下。“好,我先回办公室。”他走到门口,又似想到什么地折返。“对了,这些文件要你签名盖章,我才好请款。” “文件……”他瞄了一眼。 “是一些应酬上的支出,财务部门催着核帐。”他卑微地陪着笑,冷汗直冒。 “知道了,我待会再看。”他面无表情的打发,从头到尾没打算批阅喝花酒所积欠的帐单。 网子撒下去就等着丰收成果,他要逼得易清走投无路,越走越险,做出难以弥补的错事,才有把柄握在手中,可供要胁。 他在赌,赌他和易祖霖之间谁的筹码较多,并善加利用,在这场不能输的赌局中,他必须掌握所有优势,不能留给对方一丝机会。 “你好像很忙,我等你下班再说。”难得展露体贴的岳筱曦作势要走,怕打扰到他的工作。 易勋大手一捞,将娇软人儿抱坐大腿上,双臂轻环纤腰。“我什么时候不忙,你哪一次不是趁我忙得不可开交上门,给我留下一大堆麻烦又扬长而去。” 她从不按牌理出牌,想来就来,说走就走,将他的作息搞得天翻地覆之后一走了之,没想过收拾残局。 而她做过最过份的事是在他床底下藏鞭炮,用无昧的长香当定时点燃,在他睡到半夜时鞭炮声乍响,让他误以为是枪声,慌忙从床上滚落。 那一次差点酿成火灾,而他的左踝也因此扭伤,始作俑者却只扔给他一张慰问卡,人已飞至雪国拍摄薰衣草花田。 闻言,她俏皮地皱皱鼻头。“过去的事就别放在心上嘛!人家年少无知,才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女子计较。” “都几岁的人了还年少无知,我要是真跟你计较,你还能完好无缺的赖在我怀中撒娇吗?”易勋不经意地流露出笑意,少了骇人的冷冽。 “这叫情趣,才不是什么撒娇,而且明明是你抱着我不放,可不是我投怀送抱喔!”她咯咯地笑得清扬,明艳了蜂蜜色脸庞。 他故意咬一口她摸着他眉毛的小指,顺势吮含入口,“走入狼穴的小兔子难以全身而退,你打算献出什么贿赂我?” 易勋嗅着她颈侧暗香,视线流连在隆起的丘峰,意有所指地以指隔着衣服,沿着胸衣边缘滑动。 “别玩了,这几盒喜饼你尝尝看,看你喜欢哪一种?”岳筱曦娇红脸蛋,按住他想往衣内探的大手。 “总要给我吃点甜头,婚前禁欲对男人而言是种伤身的折磨。”她就在眼前,触手可得,散发着令人迷乱的诱惑。 她娇笑出声,纤指轻点他挺鼻。“有耐心点,男人,最甜美的果实要留待最后才吃,心急是尝不出好味道。” “哼!女人,别用糖果当诱饵引诱我,我不是三岁小孩。”他黑眸一黯,大掌捧住丰盈,时轻时重的揉按。 “嗯!别这样。”她不小心发出娇媚的申吟声,脸色红润如火。 要不是身后传来秘书提醒他自重的轻咳声,他还想继续往下瞧,让旖旎的画面留存在脑海中。 而他一走,秘书马上关紧门,将一室春光留在门内。 但是易清并未立刻回到业务部门,他鬼鬼祟祟地隐身逃生门后,顺着楼梯往下走了几阶,人倚在墙边拿起手机拨号。 “他要结婚了,消息正确……嗯!是,我明白……我会照您的指示……对!他的女人在公司,看起来很要好……我想我可以接下他一些工作……什么?时机来到……好,我不会轻举妄动……是的,我不会有负你的重托……” 易清的表情时而谦逊,时而卑微,唯唯诺诺地听从安排,不敢有二话。 可是一结束通话,原本怯弱的眼神露出一丝愤慨,嘴里忿忿不休的嘟喽,“什么叫还不是时候,时机未到,我像狗一样地乖乖听话还不成吗?居然吃着肉还不肯分给我一点热汤,存心要我看得到,吃不到!” 他对易祖霖是有所埋怨的,却又无法舍弃他给的好处,个性上的软弱是一大致命伤,注定他成不了大事,只能当个被人呼来唤去的小兵。 这也是易祖霖重用他的主要原因,因为他没胆子扯他后腿。 “啦啦啦……我要去旅行,飞过云做的山,越过梦织的海,旅行到你的心间……啦啦啦,旅行,旅行,爱的远行……” 婚期将近,岳筱曦的心情特别愉快,她哼着荒腔走板的歌曲,脸上带着足以融化冰雪的微笑,一蹦一跳地跃上大理台阶。 她有一点点新嫁娘的紧张,也有一丝丝雀跃,想到即将来临的婚礼,她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连擦身而过的行人都感受到她的喜悦。 之前若有人说她在三十岁这年嫁掉,她肯定嗤之以鼻,没对象她嫁个鬼呀! 可缘份就这么奇妙,说来就来,谁也挡不住,两个月前被她整得变脸的男人居然要成为她的老公,简直是不可思议。 “我要结婚了,嘻!嘻!”她掩嘴偷笑。 十五年的交情竟催化出一段姻缘,想想还真是出人意料。 捂着怦怦的胸口,她还是无法相信自己要嫁人了,感觉像在作梦,轻飘飘的,很不踏实。 但是一想起差点越过底线的火热爱抚,她的胸房不自觉的肿胀,嫩蕊挺立,一股热流在身体内涌动,让她几乎要腿软。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将全都的自己交给他,彻底地解放,他的轻揉捻弄,撩拨挑逗,在在挑起她深层欲望,恨不得和他融为一体。 只是他比她有自制力,在最后一秒抽身,让情欲绷到极点的两人都留下些许遗憾。 想着羞人画面,她脸颊浮起淡淡绯红。 易勋名下有几间房产,岳筱曦上次穿着新娘礼服闯入的别墅是他用来办宴会、招待客人的地方,本人并未居住在那里。 他真正的住家其实位在城市的另一头,距离公司有段不算短的路程,远离尘嚣,十分僻静,独栋独户的三层楼洋房,有私人花园和游泳池。 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人到过此处,一是好友沐梵字,另一人则是刚拿着钥匙开门,一脸兴匆匆的岳筱曦。 “干脆再闹他一回,当作婚前告别礼。” 她本来只是趁着筹备婚礼空档,心血来潮过来瞧瞧她连拍婚纱照都像赶场的来婚夫,但是目光瞧见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造型电话,她一时玩心大起地拿起,想故意由客厅拨内线到书房闹他。 可是…… “……你确定要这么做,一点转圜的余地也不留?”真要做到如此绝情。 话筒传如沐梵宇独特的低哑嗓音,似在劝说某人三思而后行,勿一意孤行。 “今天我不出手,明日必沦为砧上鱼肉,我不会手软的。”为了彻底摆脱贪得无厌的吸血虫,他已经蛰伏得够久了。 “何必赶尽杀绝,给人留一条后路也算是积德,用不着真翻脸。”他还是希望他再想一想,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无法挽回。 “哼!妇人之仁,这些年他有为我们设想过吗?想到小璇的处境,他死一万次也不足惜。”那人早该滚回烈火熊熊的炼狱,烧成灰烬。 小璇是谁? 她和易勋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易勋的口气充满怨恨,每一句每一字都透露着冰冷寒意,好像那个“他”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势必讨回。 捂着话筒偷听的岳筱曦放轻呼吸声,她盘起腿,席地而坐,灵璨的双眸闪着困惑。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血缘天性,斩也斩不断。 沐梵宇真的不愿看到父子反目成仇,对阵厮杀。再大的仇恨也能消弥,不一定要用激烈的手段达到目的,换个温和的方式减少冲突,才不会伤人伤己。 但是他很清楚,好友听不进去,他被所谓的亲情伤得体无完肤,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完整,恨是唯一支撑他的力量。 “你不晓得他对我做了什么吗?换成是你,你能毫无芥蒂的原谅他?”他们都是凡人,做不到神的境界。 “这……”他哑口了,喟然一叹。 劝人宽心容易,要自己心怀大量,很难。 要是他有个像易祖霖那样的父亲,不肯付出父爱只想压榨儿女,从中获利,他想他也会选择放弃,对亲恩绝望。 “他的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也该是得到报应的时候。”没人可以一直称心如意,栽恶因,得恶果。 原来“他”指的是易勋的父亲,他做了什么?让易勋恨之入骨。 听到易勋口中难忍的恨意,岳筱曦的心起了变化,悄悄为他心疼。 “好,他作恶多端,是该付出惨痛代价,但你干么把小曦也扯进这浑水中,她对你们易家的恩怨情仇毫不知情。”这是他最不满的。 咦!他们为什么提到她? 正想放下话筒的岳筱曦怔了一下,眼皮没来由地一跳,心底有股声音叫她别往不听,但是她的手放不开,自有意识地牢牢握住。 “那是你的建议,不是吗?”他不过是将之化为行动。 “去你的建议,我当初只是开玩笑,没要你当真。”他没料到他的一句话会牵连无辜。 易勋抬起头,看着窗外流动的低云。“但它非常管用,老狐狸相信了。” 他低咒一声,“那也不能拿小曦来玩呀!你身边的女人那么多,随便挑一个也行,何必要拖她下水?” 要是时光能倒流,他定要收回一时口快。 “是她主动走向我,我没逼她。”他低笑,但笑声空洞。 “易勋,咱们这么多年朋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取消婚礼吧!”趁还来得及,把伤害降到最低。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的说。 沐梵宇气急败坏地提高音量,“你这死脑筋怎么不转一转,固执得让人想用榔头敲,你就没想到执意妄为的行径会伤到人吗?” 他指的是岳筱曦。 “她很坚强,不会受伤。”他没见过比她更坚毅的女人,凡事向着光明面,不被逆境击倒。 坚强? 他们在说她吗? 忽觉不安的岳筱曦指尖微颤,脸色由红润转为苍白。 “只要有感情就一定会受到伤害,难道你看不出她喜欢你,而且深信你对她有同样的情感。”他是旁观者清,不忍心好友自毁姻缘路。 别的不敢说,易勋和小曦这一对早该开花结果了,他看着他们一路走来,藤缠瓜连地互生剪不断的情丝,却因两人都眼盲而一再错过。 他想这世上没人比他看得更清楚,易勋对小曦的容忍度超乎寻常,虽然他只当是无关紧要的麻烦,随她去闹,可是以他冷硬的作风,需要迁就一个连朋友都构不上的女人吗? 而小曦则是更糊涂了,以朋友之名行骚扰之实,明明在意却归结为朋友间的关心,把萌生的情意硬生生折断,嘻笑地当成整弄对象。这两个迟钝的感情白痴,教人快看不下去了,他不从旁推波助澜,这辈子别想修成正果。 “那又如何,她先来招惹我的。”易勋有说不出的烦躁,老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他苦笑地叹了口气,“至少拿出真心对待她,不要把她当成对抗你父亲的利器。” “我并没有亏待她。”他给了她妻子的位置,分享他全部的财富。易勋认为自己没有做错,除了易祖霖和他养的狗,没人会因为此事受伤,也就不需要往心里搁,他不过是讨回该有的平静。 只是内心的骚动始终平息不了,岳筱曦明亮的笑脸在眼前晃动,揪着他不该有感觉的心口。 “算了,我也没有立场说你什么,你好自为之,别让小曦知道你利用她这件事……”话筒里忽然传出抽气声,他顿了一下。“电话坏了吗?好像有电波干扰。” “大概是接收不良,附近有道路施工。”他眉峰微颦,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见劝阻不成,沭梵宇只好献上祝福。“最好永远别让小曦知晓你做了什么,要瞒就瞒到底。” “她不问,我不会告诉她。”她只要专心当他的妻子,他能保证的是自己绝不生二心。 “也好,祝你们有个幸福的未来,夫妻同心,早日接回易璇一家团聚。”他言尽于此。 交谈结束。放下话筒的易勋一点也没有将为人夫的悦色,反而心情更加沉郁,眉间深锁,两眸深幽得看不到尽处,一片荒凉。烦闷的他忽然想见能令他心安的人儿,每次一见到为他而展开的笑容,他心中积沉的郁闷便会烟消云散,像被雨水清洗过般清朗。 倏地拉开书房的门,正准备跨出的长腿骤然一停,因为他想找的人就在门口。 第六章 “你在利用我是不是?婚礼是假的,你对我的真心也是假的?” 乍见岳筱曦一脸少见的冷肃表情,易勋心里打了个突,响起警讯,一丝不祥的预感暗浮。 他希望自己猜错了,事情并未如他预料的那般,只是瞎紧张一场。爱整人的她难改本性,肯定又想到什么,想整得他欲哭无泪。 但是他的好运到此为止。 曾让他吻得红肿的绯色唇瓣正抿得死紧,一字一句宛如利刃般,朝他射来嘶哑的控诉。 而他没有回答,只用漠然神情回视。仿佛她的问题多么微不足道,不值得回应。 其实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被那双无垢的澄澈眸子盯住,胸口仿佛被奔腾的万马踩过般,浑身窒息僵冷,发不出一丝声音。 “你说呀!为什么不说话?我都听见了,你和梵宇通的电话。”受不了他的静默,岳筱曦朝他胸前一捶。 他终于动了,指尖轻轻一颤。“窃听通话是不当行为,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了。” “这是你要说的话,你不想交代清楚?”她要的很简单,只是一颗坦荡荡的心。 看得出来她很难过,但易勋毫无安慰她的举动。 “你只要做好我的妻子,其他事不用多管。”他冷冷说道。 岳筱曦一昕,气得浑身发抖。“不是什么都是假的吗?还提什么妻子,根本不会有婚礼,你的感情、你的婚姻全是假的,你是虚伪的大骗子!” 他居然还想耍得她团团转,真当她那么好骗吗? “婚礼照原定计划进行,不会有任何变动,你仍会成为我的妻子。”他说得像在背书,毫无感情。 “哈!你想我会嫁给你吗?说不定一到了礼堂你就把我丢下,转身便走,好让大家看我笑话。”他这一招真毒,比任何整人招数还高明。 他抿起唇,神色不悦。“不要胡闹了,我不可能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 “但你利用我是事实。”她忍不住吼道。 “没错,我是利用你让某人失去防备,可是你有什么损失?一切照旧,我还是会娶你。”他不懂她有何好吵的,他并未毁约失信,照常迎娶她进门。 易勋认为她只是在无理取闹,排泄心中的不满罢了,所以他一如往常地由着她闹,等她闹过,也就船过水无痕。 不过女人的心不是他能拿捏的,一旦出现裂痕,用再多的心思也缝补不了,只会越裂越大,直到粉碎。 在某方面,女人比男人果敢,一旦决定不爱了,她们会转身离去,绝不回头。 “那真心呢?你能还给我吗?”岳筱曦的眼眶红了,泪光浮动。 “……”他不发一语,面色冷得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我问你,你说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我们认识了十五年,你至少要告诉我这一点。”不是她自作多情,他多少对她是有情的。 “……没有,我说喜欢你,是因为女人会想听这一句。”而她被说服了。 “没有……”她呵呵的低笑,笑得好不凄楚,让人感觉到她的悲伤。 “何必要问呢!自寻烦恼而已,宴客的名单拟好了没?等会去看看会场,结婚的琐事还很多……”见她如枯萎的花朵失去光泽,他伸出手想抚摸她柔亮黑发。 谁知她一掌拍开。 “不要碰我。” 易勋恼怒地沉下脸,不顾她的反对硬是抓握她手腕。“你想闹到什么时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需要这么大反应吗?” “如果被利用的人是你呢?你能笑笑地说没关系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到底在不满什么?我已经把大家抢破头的妻子位置给你,你还跟我闹脾气。”他觉得对她够好了,没有一个女人能令他兴越结婚的念头。 “你以为我很希罕嫁给你吗?你连我在不高兴什么都看不出来,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未来。”她想嫁他,是因为她爱他,而不是该死的总经理夫人头衔…… 爱? 面色忽地惨白的岳筱曦惊愕地倒退两步,她抚着狂跳不已的心口,嘴唇因闪电般的领悟而咬出血丝,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不清早已悸动的心。 原来她早已爱上他。 在这多年来不曾断绝的联系中,一点一滴的建立起以爱为名的城堡,但她本人却一无所觉,任盖好的堡垒无人进驻。 可笑的是,在她发现自己是爱他的同时,他却用她的爱狠狠划伤她,让她受创的心汩汩流血。 教人更伤心的是,他不爱她,甚至连喜欢也没有。 “你在气头上,我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你先冷静冷静,婚礼的事我会处理。” 易勋忍着不抚摸她,用意是要她明白不能再任性。 毕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他很想拥她入怀,很想用尽一切的谎言哄她,让她心甘情愿配合他的汁划,但理智阻止了她。 岳筱曦笑得好无力,好像不再发光的太阳般提不起劲。“我只再问你一句,在我们交往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真心地喜欢过我?” 一提到真心,他沉冷的脸益发冷峻。“在上流社会中,很多夫妻不是靠感情维系一辈子的。” “就算我不爱你也没关系?”她的心寒了。 “……无妨。”他手掌悄悄握起,眉心因她这句话而多了皱褶。 “你可以无爱,但我不行,我没办法跟不爱我的男人共度一生。”那太累了,也太委屈。 “你想毁婚?”他黑眸倏地一眯,迸射出冷冽寒光。 她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像要把他的模样牢记在心田。 “你说过你绝对不会伤害我,十几年来你确实没伤我一丝一毫,可是现在的我受伤了,因为你的无情和冷酷。但我不怨你,是我给了你伤害我的机会。所以我自当承受。” 一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脸上没有一滴被他所伤而流下的眼泪。 她的伤在心上,看不到、摸不着,她没有特效药可医治。 仿佛被钉住的易勋欲留人却抬不起手臂,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而他所能做的事,是感受她留下的寂寥。 即使心里隐隐浮动酸涩,如蚂蚁啃噬着,他仍压下那般令人不舒服的窒碍感,认为是计划触礁的关系,并非她眼角那要流不流的泪水。 利用有什么不对?他又不是利用完就要将她一脚踢开,他用婚姻换她的一生,她该感到高兴的,而不是用失望的眼神谴责他—— 冷血。 “哼!不爱就不爱,以为每个人都肖想当总经理夫人吗?我也不要爱你了,让你当个没人爱的老孤僻……” 可恶!这热热的液体是什么东西,居然一直由她眼中流出,擦也擦不完,真是气死人了,连“雨水”也跟她作对。 泪流满面的岳筱曦不停地用手背抹去泪水,手是湿的,脸也是湿的,连心情也像湿答答的雨天,开朗不起来,十分低落。 她不是没失恋过,但从没这么的痛,感觉仿佛有人朝她心口插了一把刀,嫌她不够痛又转了几圈,搅碎鲜血淋漓的心。 也许是不曾深爱过,才不至于痛彻心扉,现在她终于知道了,爱是会伤人的。 因为太伤心了,她的爆发力也相当惊人,舍弃大众交通工具,安步当车,足足走了两、三个小时才接近住家巷口,且仍不见疲累。 “咦?小曦,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带兄弟去教训他。”好心疼喔!从来不哭的小曦居然哭了。 “滚开。不要挡我路。”她哭得双眼红肿,泪眼艨胧地看不清来者。 “一定是姓易的小子对不对?我早说过他不会真心待你,一看就知道玩弄女人的玩咖,不像我对你一心一意,从小就决定娶你为妻。”呵呵……等久了就是他的,没人跟他抢了吧! 从小……“葛靖顽,叫你滚远点听见没,我现在心情很不爽,不要逼我动手。” 不怕死的葛靖顽嘻嘻哈哈地凑近她。“打是情,骂是爱,你爱我在心里口难开,舍不得打……哇!你真打呀!我的眼睛……” 痛……痛死了,他会瞎掉啦! “你再多说两句废话,我让你有手没脚。”她挥舞着拳头,恫吓他不许再跟。 “不要啦!要是没有脚怎么给你幸福?你要想清楚,我绝对是好老公,我们结婚吧!”他自说自话,说得口沫横飞。 葛靖顽是拔了牙就忘了疼,全然忘记易勋那几拳,他兴高采烈地跟着岳筱曦走进岳家道馆,在她身后嚷着要娶她,乐在其中,根本没发现其他人的存在。 探出一颗头的岳富就是听见他口无遮拦的大嗓门,这才瞧见女儿回来了,连忙扬声一唤,“小曦,今天有你爱吃的红烧鱼和辣子鸡丁,猪肝汤也煮得软嫩……” 砰!回答他的是重重甩上的门板。 “岳父,小曦的心情不好啦!等一下我带她去吃牛排……”喝!他说错什么? 为什么以前的师父怒气腾腾地瞪他? “你叫谁岳富呀!”他的名字是无知小辈可以喊的吗? “你是小曦的爸爸,我以后娶了小曦就是你女婿,岳父当然是在喊你。”不然,他还有两个老婆吗? 此父非彼富,岳富还是超不爽的。“就算是岳父也不是你喊的,我女儿就要嫁人了,你少坏她名节。” 二话不说的给不肖徒弟一拳,让他牢牢记住一件事——饭可以多吃,话少说,祸从口出,是非皆因舌头长。 “噢!怎么又打我眼睛,一左一右凑成熊猫眼呀!小曦又不是我弄哭的。”他日后可辛苦了,老婆和老丈人都有打人的毛病。 岳家拳法虽不敢自称天下无敌,但也教人闻风丧胆,脑袋放在家里长蛆的葛靖顽实在白目到极点,不够机灵,不会看眼色,一连招惹两个“风火头”的岳家人,活该双眼多了一圈团团圆圆。 “什么?我家的拗丫头哭了——” 一听到女儿掉泪,岳老爹的熊吼又出现了,他心急如焚又手忙脚乱地趴在女儿门缝底下偷瞧,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想不开烧炭自杀。 这年头呀!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为人父的好不担心,急得头发都快白了,想撞门问个清楚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干着急的来回走动。 最后岳富终于耐不住心里的焦急,取来钥匙偷偷开门。 “小曦……” “曦”字还没说完,一人高的小熊娃娃朝脸砸来,他一闪……呃,“暗器”太多了,小狗、小猫、小叮当全都来,他一时大意,一只米老鼠黏在脸上。 “我没事,你出去,不要再来打扰,还有,我不饿,不用替我留饭……”哼! 她很坚强,没人伤得了她。 岳筱曦话说到一半,丢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以为是易勋打来道歉的,她让它响了十几声仍没打算接起。 可是铃声太吵了,她气不过的接下接听键,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破口大骂,连人家的祖宗十八代也顺便问候几句。 “咳!咳!小曦妹妹,我没得罪你吧!你连我老爸老妈、家里的三头小猪也一并清算在内,这样不太好,有什么委屈,宇哥哥让你靠。”可怕的穿脑魔音,令他耳膜生痛。 “猪八戒?” 沐梵宇脸皮抽动几下,干笑几声。 易璇是易勋同父同母的妹妹,今年二十五岁,小他七岁,是个安静少话的内向女孩,易勋相当保护这个极度怕生又少有笑容的妹妹。 但自从易勋十五岁那年,父亲易祖霖知道了他的特殊能力,兄妹两人,一个沦为父亲的赚钱工具,一个被软禁,做为要胁易勋听话的手段,一旦他敢反抗,易璇便代替他受罚,饿上几顿是常有的事,兄妹俩被迫分隔两地,一年见上两次面,而且还是透过视讯。 目前只有易祖霖和易清知晓易璇被关在哪里。 而易勋的母亲虽然靠着儿子的“能力”如愿地当上正妻,但也后悔害了一双儿女,最后抑郁而终。 岳筱曦当年从酒吧拖回易勋的那一天,就是因为易勋承受不住母亲死亡的打击,又气自己无法救回妹妹,才灌醉自己好麻痹心中的伤痛。 而在那天之后,他的个性也由沉默的少年变得更难接近的孤僻男,对人疏离,不近人情,愤世嫉俗的看待周遭的世界。 他不是存心伤害你,而是他自己也不晓得他爱你,仇恨困住他太久了,没人教他什么是爱,你就多点耐心,别太早放弃他,这十五年来,你是唯一能够接近他的女人,要是他对你没有一点情意,能容忍你一再对他放肆吗? 沐梵宇如雷贯耳的话犹在耳际,茫茫然度过三天的岳筱曦重新振作起精神,把他解释过的事消化、整理,再储存进大脑。 有那种父亲,难怪易勋会性格扭曲。 但是有仇不报,绝对不是她的作风。她是以牙还牙的奉行者,谁敢得罪她,就等着被她整得呼天抢地。 哼!易勋那混蛋等着瞧,她绝饶不了他! “婚礼继续?” 面对毫无笑容的一张脸,眉头微拧的易勋无所适从,他很不习惯小曦不再敝开心胸的对他笑,连多看他一眼都嫌麻烦。 他不知道她为何回心转意,愿意让婚礼进行下去,并主动要求配合计划,让他顺利的救回小璇,他只晓得自己无法适应她蓦然的转变。 心,很沉。 口,很干。 胸口像有一把火在闷烧,胸腔内的器官隐隐作疼。 易勋想生气,但师出无名,既然他已明白表示不喜欢她,还毫不隐瞒利用她的事实,那他有什么资格对她动怒? 她肯不计前嫌的义气相挺,他就该知足了不是吗?还想强求什么? 可他仍一脸阴沉,不只因为她捉摸不定的心,更因为她不肯对他笑,让火大的他很想用手拉开她抿成一直线的嘴唇。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用来松懈令尊的防心,好让你逮到他的狐狸尾巴。” 沐梵宇已经全告诉她了,没有一丝遗漏。 “你是真心想让婚礼完成吗?”他其实想问她,妻子的角色是否延伸到真实世界,和他当一对真夫妻。 岳筱曦嗤哼,“拜托,这年头有人讲真心吗?你别太天真了,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已,你不会真要我当你老婆吧?” 他给她多少痛,她就要还他多少,女人可不是好惹的,由着他搓圆搓扁。 “小曦……”她以前并非这样的人,玩笑话会适可而止。 “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请喊我岳小姐,我们的交情没那么好,我不想让人误会我厚颜无耻,看上你多金就趁机巴着不放,我还有自尊心,请尊重我。”要把关系划分清楚,有谁比她更拿手? “我以为你喜欢我……”他说得涩然,喉咙像是被人用绳子绑住。 忽然间,他想念她笑口常开的模样,顽皮又淘气的挤眉弄眼,不理会他的臭脸,硬是要他陪着做高难度的脸部运动。 岳筱曦冷冷地一哼,“我干么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你都摆明了看我不顺眼,我再傻乎乎的撩下去,不是换人家笑我白痴。” “我没有看你不顺眼,至少在我眼中你还满养眼的。”他没忘记大掌滑过的玲珑曲线和她丰挺的双峰。 “是哦!那还真要感谢你的看重,要不要早晚三炷香,膜拜你的另眼看待?” 她表情很冷,一副懒得和他穷哈啦的模样。 浓黑的眉拧得很紧。“你要一直用挑衅的口气和我说话吗?这不是你。” 起码不是他熟知的岳筱曦。此时的她太尖锐、太具攻击力,处处和他唱反调,且毫无收敛的迹象。 “你又真的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这些年来一直是我一厢情愿的来找你,你几时主动问过我在干什么?哪天我客死异乡,你说不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她说得有几分心酸。 “你胡说什么,谁准你把死挂在嘴上。”易勋忽地发火,抓起她双肩摇晃。 “你……你凶什么凶,你吓到我了知不知道?”他的情绪反应也未免太大了,她真的吓了一大跳。 他深吸口气,慢慢松开手,但她嫩皙的肩头已被他抓出数道指痕。“不要轻易言死,你还年轻,不可以比我早死。” 同样的,他也吓到了,那个“死”字像一支利箭,狠狠穿过他的左胸,他不敢想像世上若少了岳筱曦,将会何等黯淡。 母亲的死,他学会接受。 但若是她……易勋觉得连呼吸都在痛,不敢去想像那灰涩的画面。在他一半的人生里,她始终都在,没有了她,他会在哪里? 隐隐约约的,他知道自己对她的感觉与别人不一样,可是又分辨不出哪里不同,她的存在如风、如空气,无所不在。 “你紧张什么,我说的是事实,像我在阿拉斯加那一回,高烧到四十度,还被困在森林小屋,外头下着大雪,同行的人以为我撑不过,要救难队放弃救援。”她差点提前上天堂和老妈作伴。 “你……你没告诉我这件事。”易勋的心在发颤,莫名地抽痛。 “报喜不报忧嘛!何必让你们为我担心。”一察觉自己语气放软,岳筱曦连忙冷着嗓,故意自我解嘲。“哎呀!瞧我在说什么傻活,反正你也不会在乎我的死活,说了只会让人笑话而已。” “我在乎。”他的声音很沉,重如巨石。 岳筱曦心湖微荡一抹涟漪,因他眼神里的深浓情感而窃喜。 “我们离题了,扯得太远,你现在该关心的人是易璇。” 说实在的,她还真有点吃昧,在他心里易璇占第一位,易祖霖占第二位,只不过一个是爱,一个是恨,她姓岳的哪争得过两个姓易的。 势单力薄嘛!她有自知之明。 “她的事我自有打算,我们现在讨论的对象是你。”没有一丝迟疑,易勋此时的眼中只看得见她一人。 她撇撇嘴,意兴阑珊转头不看他。“有什么好讨论,不就你和我站在礼堂上。” “看着我,小曦。”易勋的口气中带着蛮横的命令。 “岳小姐。”她懒懒地纠正他,以漫不经心的眼神微瞟他一眼。 他冷然吸口气,扳正她的脸,不让她避开他的注视。“我不讨厌你,这是真的。” “但也不见得多喜欢我呀!”她也不讨厌老缠着她的葛靖顽,虽然他很烦人。 “我……”他说不出“喜欢”两字,脸色阴沉得像阎罗王。 见无法逼出他的真心,岳筱曦气闷地决心给他好看。“好啦!我也不为难你,从今天起我就搬来和你住,未婚夫妻嘛!总要有个样子,你挪间客房,把我放在门口的行李扛进去。” “你要搬过来?”他讶异。 “对了,找个油漆师傅来换换墙壁颜色,我偏好粉红色。记住喔!”一屋子粉红,看能不能逼疯你。她心中暗忖。 “什么?粉红色……”他的肠子开始纠结。 那是他最痛恨的色调,软绵绵又无力。 “顺便告诉你一声,我订了一对牧羊犬,过两天宠物店的人会送来,你负责清狗大便。”臭死你。 易勋的嘴角抽得厉害。“你明明知道我对大型犬过敏……” 哼!谁理你,要不是晓得你怕狗,我干么多此一举。“很抱歉,我对你的一切并不熟悉,我和你从来就不是朋友。” 他们是冤家,天生相欠债。 “岳筱曦——” 终于失控的咆哮声直冲云霄,几只飞过的鸟儿惊得狂拍翅膀,以为天灾将近。 而充耳不闻的岳筱曦只是帅气的挥挥手,不把他的嘶吼声当一回事,迳自地走上楼,睡觉。 因为,养足精神才有体力再战。 第七章 “你就是我儿子要娶的女人?” 用“女人”这词做强调,在某方面具有轻蔑的意味,说话者蔑视女性。 眼前的老人便是如此,一双锐利的眼似在评估她有多少份量,够不够资格成为易家的一份子,绝不允许滥竽充数。 眼露精光的他可见一丝残忍心性,虽然他隐藏得极佳,几乎教人无从察觉,可那毫无笑意的凛然面容里,仍透着六亲不认的残佞。 不过以他的外观来看,绝对看不出他已近耳顺之年,长期以燕窝、人参等高级品养生,让他看起来有如五十出头的健壮中年男子,丝毫不见老态。 除了两鬓发丝微微泛白外。 “她是我即将结婚的对象,请你在语气上尊重她。”面对痛恨的男人,易勋的神情比往日更冷上几分。 “哼,我问的是她不是你,她是哑巴吗?不会自己回答。” 他摆出长辈的架式,高高在上,不许晚辈质疑他的权威。 易祖霖要的是绝对的掌控权。 “她没见过你难免会紧张,你又何必刁难她?”他十足十的表现出保护姿态,不让未婚妻受半丝委屈。 “刁难?”他笑声浓重地厉喝,“想进我易家门可没那么简单,没点本事制得住我刁钻的儿子吗?” “她不需要制住我,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她只要当我的妻子就足够了。” 他的手悄悄一伸,握住柔嫩手心,轻按。 易祖霖看了眼他细微的动作,目光闪了闪。“停止代她发言,我要听见她的声音。” “你……” 若非是计划中的一部份,不得不为,易勋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和这个男人见面,毒蛇的牙永远淬着毒,等着咬一口路过的人。 “勋,别把我当入虎口的小绵羊嘛!人家很高兴能成为你的妻子,拜见长辈是理所当然的事。”你担心个什么劲,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岳筱曦眨动着美丽的长睫,笑得好似一朵盛开的白玫瑰,惹人怜惜。 “你不知道他是哪一种人。”他刻意压低声量,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他说了什么。 “你很没礼貌耶!他是你父亲,你怎么可以当他的面说他的不是,太不孝了。”她一脸不赞同地摇着头,星眸漾着异样的光彩。 “小曦……”不要玩得太过火了,你只是来亮亮相而已。易勋略带警告地沉下嗓音。 哼!她又不是布景,只能起陪衬作用。“爸!一直没来见你是我的不对,这家伙……呃,勋老是藏着我,说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怕我言语不当冒犯了你。” “岳筱曦——”你敢喊他……那个字,你真当我死了吗? 易勋的恼意明显可见,黑眸深处跳动着想掐死她的熊熊火光。若非必要,作作戏取信生父,他绝无可能喊出过于亲昵的称呼,“父亲”两个字已经是他的极限。 打从母亲过世那年,在他心中已视自己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易祖霖不过是强占便宜的野心份子。 “呵呵……你倒是有趣得很,比起我话不多的儿子,实话实说的人较讨喜。” 至少不用防备她,透明得像一张白纸。 易祖霖在心里盘算着,此女有多少利用价值,能不能用她来牵制易勋,创造更高的经济效益。 一个易璇虽是管用,但是多些筹码在手对他更有利,日益壮大的老虎快要脱出他的掌控,他必须砍他几刀,以防异心。 “才不有趣昵!我人太直,说话也直,凡事直来直往,他常头痛得要我别太耿直,学学路边的野草,见风弯腰,不要直挺挺的以为能禁得起风雨摧折。”她笑着斜睨身侧的男人,口气轻松带了点诙谐。 “可惜你做不到。”易勋冷冷一哼,看她的眼神是恼是怨,是无奈。 她娇笑地一吐粉舌,朝他怀里蹭。“人家有在改了嘛!你别太严苛了,小草从发芽到长出叶子也需要时间,你总要让我去撞墙才知道痛。”小孩子学走路会跌倒,多跌几次,受些伤,自然就走得顺。 ’ 岳筱曦语带双荚,她所谓的“撞墙期”是让她先测试老狐狸的底线,看他肯做多少让步,接下来才是釜底抽薪的大反攻。 能不伤和气是最好,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救出易璇。兄妹团聚,而非同室操戈。 若是无法如愿,那就对不起喽!非常时期使非常手段,和平使者退场,进入战国时代,大家各凭本事,对阵厮杀。 “我咬你一口就痛了,用不着去撞墙。”易勋没发现自己的话里多了宠溺,冷眸横视,不高兴她自作主张,跳进他和易祖霖之间的暗潮。 她嘟起嘴,有几分撒娇意味。“你很小气耶!让我一下不行吗?大男人爱跟女人计较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怎么成大事、立大业、做大人物呀!” “我还让得不够吗?你让那两头该死的畜生在我皮鞋里撒尿。”他说得咬牙切齿,两眼冒火。 在岳筱曦的坚持下,她将易勋的房间以外的空间,起居室、休闲室、客房全漆成有春天气息的粉红色,若非他坚决反对,连客厅也要沦陷,最后才折衷改成两人都能接受的嫩黄。 但是易勋的让步却使他的生活品质变得一团糟,他无法再拥有想要的宁静,一大早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是他的起床号,焦黑的土司和带着蛋壳的昧噌蛋是他可怕的早餐,她用来折磨他的另类方式。 尤其是声带特别发达的犬科怪物,一天两次有固定的喂食时间,只是晚上饲料倒好,它们就发了疯似的拼命吠叫,一直到填饱肚子为止。 他很怀疑狗毛长到盖住眼睛了,它们怎么看得到路,还准确无误的撞向他两条腿,把他撞倒后又用恶心的口水舔他,再将一堆令人厌恶的毛留在他身上。 浓密而蓬松的毛发,英国古代牧羊犬,一般标准体重是三十公斤,而两头怪兽被养得痴肥,起码有五、六十公斤。 岳筱曦没好气的翻翻白眼,“瞧,男人的小心眼,不过是两只可爱的小狗狗,值得你小题大做。” “立起来有我的肩高叫小狗?”她对大小的判断力有待加强。 “它们喜欢你嘛!你还有什么不满,至少它们很乖,没咬你屁股。”原来她想挑德国狼犬,后来想想才作罢,狼犬太凶了,她也会怕。 既然是整人,干么整到自己,针对他就好了。 “岳筱曦,你讲不讲理……”真是吃定他了,为所欲为,只因他说了一句“不喜欢她”,她动不动就把喜欢两字挂在嘴边,用来刺激他。 突起的大笑声打断小俩口的“打情骂俏”,蓦地一怔的易勋瞬间面冷如霜,收起恼怒神情,恢复生人勿近的淡漠。 其实他心里在懊恼着,居然忘了仇人就在眼前,他还被个女人牵羞鼻子走,全然忘我的和她口角争锋,疏于防备。 他并不想让易祖霖看到他趋于人性的这一面,虽然他不认为有何不同,他仍是冷血绝情的易勋,可是他和小曦的相处是极私人的,属于个人隐私,他不愿分享。 分享?为什么这两个字会突然钻进他脑中? 不容多想,沉厚的声音扬起。 “看来你们是真的要走入婚姻,感情真好。”易祖霖眼中闪着令人不舒服的诡光。 “我不是你,将终身大事看成儿戏。”他只问有没有利用价值,从不在乎有谁因此受到伤害。 “我前后也不过结三次婚,需要大声挞伐吗?”易祖霖不以为然。 他的第一任妻子是财团千金,他费尽心思将她拐上手,再侵占岳父家的资产,一夕致富,成了小有名声的企业家。 而当知道易勋的赚钱能力后,他不念旧情的甩了元配,迎娶刘芋芊为第二任妻子。 不过他目前的妻室并非易清的母亲,而是年仅二十八岁的行销公关,她外貌姣好,身材高挑,是一流大学的高材生,被他用五亿台币买下。 他喜欢美女是众所皆知的事,而且年龄往下修,即使他已经一把年纪了,家有嫩妻,外头包养的女人只多不少,最年轻的二十岁不到,是在学中的女大学生。 “够多了,你娶她们的目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如果不是他的自私,他被金钱迷惑的母亲也不会汲汲于名份,导致抑郁而终。 最讨厌别人说教的易祖霖冷起脸。“你不想结这个婚了吗?还是我对你太宽容了,你想爬到我头上?” 掌控欲强的他无法忍受儿子的不顺从,他早察觉他有异心,只是碍于自己手中握有一枚活棋而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不过他别想有羽翼长丰的机会,他会一根一根拔掉他翅膀上的毛,让他空有双翼却飞不高。 阴狠的深色瞳眸中暗藏狡笑。 黑眸眯了一半,跳动着怒火。“我没那个意思,我们的婚礼会如期举行。” 这是他挖好的洞,等人往下跳。 “你打算请长假?”乖乖听话,不要妄想在他眼皮底下搞鬼。 “是的。”已经请了。 “多久?”易祖霖在琢磨着。 “三个月。”够他们动手脚了。 “三个月……”他暗自思忖,手指敲着茶几,脑子快速转动。 “你出不出席并不重要,我只是尽告知的义务。”这一步跨出后,已没有回头路。 易祖霖将眉挑高,露出令人作呕的温笑。“儿子结婚是喜事,我怎么可能不到场,尤其你娶的是这么可爱的小女人。” 他心生警觉。“我会把公司交给几个信得过的干部,营收方面不成问题。” 易祖霖极度爱钱,易勋利用这一点,让他的注意力从岳筱曦身上移开。 果不其然,一听到照样有钱进帐,易祖霖贪婪的眼睛倏地发亮,钱还没到手就想着如何享用,不在乎那是别人花了多少心血所累积的。 “既然运作正常,你就安心地办你的婚事,改天我挑份大礼送给未来的媳妇。”鞭子和糖双管齐下,收买人心。 “不必费心,她要的一切我都会买给她。”易勋一口回绝,不接受他的馈赠。 “我的一番小小心意,你敢拒收?”他冷笑的脸孔一转,看向另一人。“媳妇呀!你可别学他的反骨,乖一点才会受人疼爱。” “我知道,爸,我比他会做人。”这是他比不上的,也是她最大的优点。 岳筱曦笑得好甜美,眼角、嘴角都笑弯了,笑眯眯的像真要嫁人的新娘子,一脸喜气和幸福,而且巴不得让人知晓她结这个婚有多快乐。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似乎有点“迟钝”,看不出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兀自甜蜜地偎在未婚夫肩头,好不满足。 这点让易祖霖非常满意,他望着两人始终交握的手心,冷唇微微扬高。 是该行动了,时间到了。 易勋与岳筱曦毫不生疏的互动,小俩口的眼神交会和不经意流露的亲昵举动,让他尤为放心。他们是真的要结婚了,不是空穴来风。 “小曦,肚子饿了吧!前面有间餐馆,我们……” 易勋自说自话了老半天,一转身,身后的女人并未跟上来,反倒是蹲了下来,拿着相机对停在树叶上的星点褐瓢虫取景。 他很不习惯她的冷淡,少了她快如子弹的聒噪声,他的胸口像是遗失了什么,空荡荡的,感觉有一点点失落和……寂寞。 这让习惯掌控大局的他难以适应,尤其是她热切的视线不再跟着他时,他第一次感到心烦意躁,难受的很想朝天大吼。 十五年来,一直主动接近他的人儿不再绕着他打转,忽然间,心口涌上一阵寒意。万一她从他的生命中消失,那他该上哪儿找寻她? 头一次,易勋心里有了恐慌。 这也是他在投入仇恨之余,逼自己不得不去省思的问题。为什么他会特别害怕失去她,而且见不到她的笑容会心情烦躁? 想了又想,反覆地思索答案,黑雾一般的谜团始终在原地盘旋。 蓦地,岳筱曦因为拍下一张好照片而展露笑靥,怔愕当场的易勋猛然一震,那抹不带城府的纯净笑意狠狠撞进心窝,迷雾尽散,他顿然明白了无法排除的焦虑是什么,原来是—— 他喜欢她。 “小曦,我……” 拉不下脸道歉的男人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说不出心中惊人的发现。他先前说的话太伤人了,她怎么可能轻易原谅他? 这是他懂事以来,第一回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或做什么,面颊发烫地有些沉不住气,又不想太急躁,让她知道他有多在意她。 小男生的矛盾心情,像初恋,酸酸甘甘的,举步维艰又难以启齿,徘徊在没有方向的十字路口,左转或右弯都为难。 “你挡到我的光,站远点。”岳筱曦没好脸色的一喝,口气跟他一样冷冰冰。 他重重垮下丧气的肩,苦笑的退后两步。“我想我们都快结婚了,该找些时间培养感情。”循序渐进,至少比较不尴尬。 “培养个屁啦!十五年都养不出一株豆芽来,你还穷搅和什么劲。”哼,知道她的好了,开始后悔没早一步示爱了吧! 用干草玩小虫的女人故意不看他,好像他不如一只虫,引不起她丝毫兴趣。 “‘喜欢’是一种化学作用,它随时在变化,也许它只是少了一些燃煤。”他语带暗示,表示他的心如化学方程式,悄悄地有了变动。 “你忘了呀!我的化学成绩很烂,每次都低空掠过,连镁、铝、锡也背不住。”拿她最差的科目做比拟,他存心和她过不去是不是。 “你的反应别太直接,我的意思是不讨厌也有可能是喜欢,也许我一直没发现我对你……呃,是那种感觉。”话到嘴边,他还是没能确实传达。 岳筱曦因他的吞吞吐吐,勉强施舍了一眼。“放心,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你一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别的事物混淆不了你。” “人是会变的。”他急着解释。 “你再怎么变还是你,你不需要别人喜欢你,反正人是可以利用来利用去。你干么想太多,自寻烦恼,没有朋友你也活得下去。”她坏心地用他以前说过的话刺他一下,让他知晓满腔热血被浇熄的感受。 她岳筱曦向来有仇必报,他一旦得罪她,接下来的日子别想过得舒舒服服。 易勋有种自打嘴巴的涩然。“我不是圣人,也有考虑不周详的时候。” “那又怎样,你现在想说你喜欢我吗?”如果他够有种,说不定她会给他点甜头吃。 “我……我……”望着她仰起的美丽娇颜,他口干舌燥地只想吻住她诱人嫣唇,恣意蹂躏。 “你什么?”一个“我”字要拖多久呀!她等得快不耐烦了。 “我喜……我……我想吻你。”他根本控制不住心底的渴望,身随意动。 岳筱曦快被他气炸了,完全不给他机会靠近,就在他俯下身快贴近唇瓣时,她使出岳家拳法顶向他下颚,用力一推。 一点诚意都没有就想吻她,他当她是什么人,阻街女郎呀!还是随传随到的应召女。 对于他的感情迟钝,她能体谅,谁让他天生少根情感神经,后天又失调,因此开窍慢是人之常情,要让猴子学会穿衣,也需要一点技巧。 可是别得寸进尺,唯我独尊。给人一巴掌后还要人家笑脸以待,他不是把女人看得太廉价,便是无视情感的交流,以为爱情能由他往磅秤上一丢,论斤估两。 “你居然对我动手?”他摆出一张臭脸,以肘格开她毫无预警的攻击。 鼻孔翕张,她不客气地连哼三声。“我好心帮你的忙,你还反过来恩将仇报调戏我,你是不是人,有没有良心呀!” “又不是没碰过,何况我们就要结婚了。”对于她毫不留颜面的拒绝,暗恼在心的易勋有些不是滋味的气愤。 那一句“又不是没碰过”踩到岳筱曦的地雷,她表情一狠,又推了他一下。 “不喜欢我干么还碰我,你有病呀!钱太多就去找妓女,不要想在我身上发泄你的兽性。 “还有,能不能结成婚还是个问题,别太早下定论,我们举行婚礼的目的是救出你妹妹,要是在这之前人已脱困,典礼还用得着办下去吗?” 易祖霖的掌控欲和疑心病真的很重,他住的地方和易勋的居所相隔不到三公里,即便不开车,步行也只要二十分钟左右。 表面上是方便彼此往来,可大家心照不宣,不过是就近监视罢了。 刚从易祖霖家走出来的岳筱曦有意要整易勋,便佯称她胃不舒服不想坐车,要一路散步回他家。 所以有了好笑的画面,两个成年男女就在马路旁吵起来了,一个凶巴巴,得理不饶人,一个冷着脸,不豫地瞪视,让路过的行人和驾驶忍不住多看几眼。 “我们一定会结婚。”他绝不容许出现变数,她只能是他的妻子。 “嗟!你说一定就不会有意外吗?那也要我点头才行吧!”她无礼的一撇嘴,取笑他的天真。 岳筱曦摆明了要让他不好受,她脚步忽地一快,直往前走。 见状的易勋尾随其后,三、两个大跨步就追上她,并顺势握住她摆动的手。 “谁规定没有感情就不能结婚,我们帖子都发出去了,谁都不许中途喊停。” 他态度强横,却始终不肯说出她想听的那句话。 “我喜欢你”很难吗?不痛不痒,也不会流血,不晓得他在“矜持”什么。 “好呀!结就结,但我不和不喜欢我的人同床共枕,结婚后你大可在外打野食,我会睁一眼闭一眼当没瞧见,你们这些有钱人最会搞同床异梦的把戏。”甩不开他的手,她走得更快,目标是前方那扇镂花大铁门—— 易勋的家。 闻言,他瞪大眼,差点把一口牙咬碎。“我不会花天酒地,逢场作戏,搞婚外情。” 母亲的殷鉴历历在阏,他怎会和那个人一般,将女人视同随手可得的玩物。 一确定结婚对象是她,他就没想过离婚这件事,即使那时他尚未察觉自己对她的感情,他仍决定忠实一生,不再有第二个女人。 易祖霖的花心是易勋不愿承受的痛,因此从稍解人事后.他和女人的关系一向维持在你情我愿的各取所需,从不包养或买屋藏娇,他认为男女之间越简单越好,不涉及情爱。 “但我可能会喔!要是有人真心爱我,我夜半爬墙的机率很高。”她故意说来气他,表示她的行情很好,不怕没人追求。 “岳筱曦,你敢给我爬墙——”他脸色铁青,几乎要捏碎她手骨。 岳筱曦回头吐舌,扮鬼脸。“人盖围墙干什么,不就是为了爬它。” 不,围墙是防贼的,但……的确能让人爬,不然小偷怎么闯空门。 “你……” 没等他说完,岳筱曦哨子一吹,两头过胖的巨兽从庭院跑来,庞大的体积朝铁门一撞,铁门应声而开,热情度破百的扑向岳筱曦…… 喔!她闪开了,刚好扑得易勋连退好几步,吃力地撑住大狗的重量,而他的手也松开了。 “好好陪大黑、小黑玩一会,它们喜欢玩捡骨头的游戏。”嗯哼,享受它们热力无限的款待吧! 他的表情充满惊恐,奋力地躲开狗儿的口水。“它们的毛色明明是白的。” 叫小黑、大黑未免太超过,是诈欺行为。 “不然改叫小勋、大勋,随你高兴。”她说得很随便,仿佛狗叫什么名字不重要,不过随人兴致。 “小曦,你……等一下,你不会把它们都留给我吧!”你真敢这么做,我绝饶不了你。他用眼神威胁。 “不是。”她一脸正经地说道,在瞧见他松了口气又补上一句,“你该带它们去洗澡了。” “什么?”他大吼。 易勋睁大眼,难以置信她就这么走掉,没有一丝愧色的朝他挥挥手。 十分钟后,岳筱曦躲在窗帘后朝外偷看,全身湿淋淋的牧羊犬正甩着水,兴奋的吐出肥厚长舌,和手拿水管的大男人打水仗。 好想玩,好想玩喔!好想跟狗狗一起玩水。 不行、不行,要忍住,你一冲出去就破功了,整不到那个该死的笨男人。 屋里屋外两种心情,一个忍得好难受,超想抱着大狗在草皮翻滚,一个连打数个喷嚏,极欲逃开龇牙咧嘴的大兽。 风,在笑着,笑他们轻狂。 第八章 “这样不好吧!要是让上头发觉了……” 战战兢兢的女声说得异常小声,像是怕人听见似的。 “有我担着,你怕什么?上头敢拿我怎样,他们也不过是拿人薪水办事。”小心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可是这样做不太好,钱是公司的,怎么能转进你指定的户头。”这是犯法的行为,被捉到会被关。 “做大事不能畏畏缩缩,你打算一辈子替人数钱,看大把大把的钞票从手中溜走吗?”男人低声的说服,还带了点威胁。 “这……”长相普通的女人有点心动,握着滑鼠的手微微发颤。 “事成之后总有你的好处,光是一成分红,你就一辈子不愁吃穿,开开心心的当大富婆。”没有人不爱钱,越多越好。 “我……我不是为了钱才帮你……”她脸红地低下头,话里带着三分羞怯。 他眼露不耐烦,但大掌却往她衣服内探。“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嘛!我不会辜负你。” 一阵羞人的申吟骤起,盈满全室,无人留守的会计部门,衣衫半卸的女会计横陈净空文件的桌面,两脚大张勾着男人的腰,迎合他的大力冲刺。 腻人的香水味、浓厚的欢爱气味,再加上两人汗水直飙的臭味,脸上布满嫌恶的男人只想快快结束这场肉搏战,不想耗费太多体力在没有姿色的女人身上。 易清的身上还穿着完整衣物,只解开裤头拉链,半是敷衍,半是意兴阑珊的做着规律的进出动作。 而他身下的女人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不时发出小猫般嘤咛泣声,娇软无力的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哭求他再用力一点。 其实她一点也不知晓他口中的爱全是假的,用来骗取她这单纯的女人。他接近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她心甘情愿为他做事,事后也不怕她反咬他一口,供出他的所作所为。 女人是很傻的,甘愿为爱付出一切,即使为情人背黑锅也绝无二话。 易清就是看上这一点才挑中她,一个年过三十仍小姑独处,求爱若渴又乏人问津的古板女人,她连第一次都是给了他,才会这么死心塌地。 “雅慧,先把这笔转出去,再开几张票子给我,面额是……”他说了个高达八位数的数字,脸色也不见改变。 “公司会不会周转不灵?”她整了整衣服,拉下翻到腰际的窄裙,一脸不安。 她还是有良心的,只不过一遇到爱情,她就盲目了,是非不分。 他讪笑,“怎么,怕领不到资遣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已经调了很多笔款项出去,我担心金额太大会引人注意。”她只想安安份份做人,不贪求非份之财。 “你用不着操这份心,尽管放胆去做,有我当你的靠山,没人敢查到你身上。”就算查到了,他也会推得干干净净,不沾半点泥屑。 “是这样吗?”她还有点不放心,犹豫该不该往险路走。 “听我的准没错,等我一拿到钱就买间大房子,你搬来和我一起住。”他缺个打扫的女佣。 “你是说结婚吗?”她惊喜万分,两眼熠熠发亮。 “嗯!”他胡乱颔首,根本没打算娶她。 被爱神的箭射到的林雅慧真的很傻,她完全看不出他的虚情假意,还以为遇到命定的另一半,喜孜孜地听从他的指示。 只见她熟稔的敲着键盘,输入特定密码,将公司的资金大笔大笔的汇出,还擅自伪造签名和刻章,盖上公司章签下本票。 她的一切都是为了爱。 “好,很好,你做得真好,给你一个奖励。”他低头吻了她,在她没发现,自我陶醉时又悄悄以手背抹唇。 “真的吗?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她要穿上美美的白纱礼服,当六月新娘。 “很快了,你要有耐心……”他也不知道养父要他做什么,只叫他尽量捅些楼子。 其实他也很不安,根本是忐忑的做事,可是他若不做,自然有别人去做,到时好处就任人瓜分,他落得两袖清风。 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干,趁易勋忙着筹备婚礼的时间,把公司内外搞得乌烟瘴气,满足养父的要求。 “谁要有耐心?你们孤男寡女窝在会计室干什么?” 做贼怕被活逮,偷情就忌心虚,偏偏他们两样都做了,所以特别恐慌,一听到易勋那冷冽骇人的低沉嗓音,不由自主地吓缩成一团。 “我……我们没干什么坏事,只是在讨论……呃,公司的旅游预算。” 易清脸涨红,呼吸急促,他很小心地移动身体,挡住身后的电脑萤幕。 明明白白的犯罪证据全在上头,他连一个小框框都不能被人瞧见,要是让人逮个正着,他这一辈子也就完了,还有吃不完的牢饭。 “谁说你干坏事来着,干么这么紧张,我和大老板不过是来送喜帖,顺便让各部门尝尝我们的喜饼和喜糖。”岳筱曦俏皮地探出头,手中捧着几盒喜饼和喜糖盒子,证明所言不虚。 她的出现虽让人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她身边的男人就是一大威胁。 “我……我没紧张,是刚才咖啡喝得太急,烫了舌头。”极力要掩盖罪证,易清用大手盖住开出的支票。 “噢!那一定很痛,快含颗糖果甜甜舌,一会就不痛了。”她放下手上所有的糖饼,挑出一颗包着奶油的酒酿巧克力。 “我不吃糖……”他根本不敢离开现在站立的位置,冷汗暗流。 岳筱曦殷勤得相当可疑,不顾他的婉拒,非要拆开包装纸。“吃吃看,甜而不腻,香浓可口,我跑了好多家喜饼门市才挑中这几款。” “不用了,我……” 她硬塞。 “好吃吧?是不是入口即化?我就爱这口味……啊!你在玩股票呀!这些数字是哪一家上市公司?我对电脑一窍不通,你来教教我……”哇!胃口真大,一下掏空这么多钱。 “我不是……”硬被挤开的易清急得快眼前一片黑,背后全湿了。 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好戏要开锣了。“勋,你快来帮我瞧瞧,要买哪一支股票才会跟你一样有钱。” 她一喊,有两个人同时腿软,当下在心里念着: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你那点小钱买再多股票也不可能跟我一样富有,你还是乖乖地花我的钱……”蓦地,他的声音消失了,目光如炬地盯着闪着萤光的画面。 空气在一瞬间凝结了。 中央空调的运转声在此时显得异常清晰。 砰地,有重物落地声。 站不住脚的易清跌落在一旁的文件箱上,面露死白,惊恐地睁大双眼。 很慢,很慢的,像慢动作重播,其实只有短短的几秒钟,面色冷厉的易勋缓缓回过头,黑眸冰寒地瞪着全身打颤的易清。 “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是……呃,缺钱……所以……拿了一点……”他牙齿直打颤,无法完整的说完一句话。 “拿了一点?”他声音更低,让人心口发凉。 “我会……会还……不要……报警。”他越说越小声,几乎难以听闻。 “是谁主使你的?”以他那点积蓄,再过五十年也还不了。 “是,是……是我自己……”他打死也不敢供出幕后那人。 易清太清楚,一旦他供出易祖霖,不但平时在易氏企业作威作福的日子从此终结,失去对方信任的他,再无任何荣华富贵可享。 可是他不说,一肩扛起,易勋同样不会轻饶他,狠绝的手段较之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边是吃人老虎,一边是张大嘴的鳄鱼,两边不讨好的他,进退维谷。 “凭你也敢掏空公司,资产转移,你有这个胆子吗?”易勋声色俱厉地逼近,脸上扬散慑人寒冽。 “我……我……”他双肩颓然一垂,死灰着一张脸。 其实他哪知道这是易勋布下的局,利用婚礼给人机会作乱。 像是他突然订了大批的原物料,专接国外的订单,频繁出差的次数接近一位高级干部一年的总和,还与公司的会计走得很近,资金需求骤增等。 这些全在易勋掌控中,他派人监视易清的一举一动,包括他和谁碰头,公司里有谁是他的内应,他全了然于心。 而他则以逸待劳的等着瓮中捉鳖,在确定易清和会计林雅慧私下汇款到虚设的人头公司时,他便和岳筱曦以送喜饼的名义现身,当场逮到他私吞公款。 但是,这只是开头而已。 “哎呀!发生什么事?小叔怎么吓得面无血色,我们刚才不是在谈股票吗?” 假意讶异的岳筱曦跳了出来,拉着来婚夫的手直追问。 他绷着脸,冷言,“易清涉嫌掏空公司资产,要让公司无资金周转。” “涉嫌而已嘛!又不是真的搞垮公司,你那么有钱,拿一点代垫有什么关系,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才好明算帐。 听到岳筱曦口气轻快地替他说情,似乎对他的恶劣作为不当一回事,易清感激地投以一眼。 “你知道他拿了多少吗?根本不是我说了算的小钱,如果董事会一追查下来,我也会受连带处分。”他喝斥不知轻重的妇道人家。 “什么?有这么严重?”她吃惊地膛大眼,转过身扶起虚软无力的易清。“小叔,你也太糊涂了,怎么会挖自家墙角呢?让我想帮你都不成。” “我也不想……”他幽幽地吐出,神情因绝望而涣散。 “勋,不能想个法子让他开脱吗?我想他下次一定不敢了。”也没有下次了,他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易勋轻哼地凛着脸,说出最残酷的字眼。“依法处理,绝不宽贷。” “……”易清整个人瘫软,几乎快哭出声。 “法律不外乎人情嘛!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自家人何必做得太绝,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啦!”她撒着娇,拉着他的手直晃。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无人情可讲。”他表现得冷酷无情,毫无通融的余地。 岳筱曦装出苦恼的样子,不知该帮谁。“这样好了,条件交换嘛!小叔提供一个令勋感到满意的内线消息,那勋就别再追究此事,让一切和平落幕。” 她一说完,易勋立刻发出不屑的嗤哼,“他身上有什么是我想知道的事,马上报警,让警方介入调查……” “等一下、等一下,我有一件事可以和你做交易。”像是绝地逢生,易清忽地跳起来。 “你?”他一脸蔑视,但心底狂跳不己。 “是的,我晓得易璇在哪里。”这是他唯一的王牌,不能不用。 “小璇?” “她就在……” 易清很清楚以易祖霖的个性不可能救他,而他又不想吃上官司,唯有供出易璇的下落做为条件交换,易勋才可能放过他。 “小璇?” 这是一个皮肤白皙的清丽女孩,因为少受日晒的缘故,细致肌肤几乎是透明的白,隐约可见流动的微血管,毛细孔细得几乎看不见。 但是看得出她被照顾得很好,发质黑亮柔顺,五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身形纤细但脸颊丰腴,唇瓣红得像现采樱桃。 唯独没有笑容,神色冰冷得像雪国公主,她静默地倚坐窗边看书,自成一个没人进得去的小世界。 乍见屋里多了几名闯入者时,她只是微微讶异,抬起淡漠的眼神斜睨,似乎不解他们为何可以进到屋子。 直到其中一人的面容映入眼中,她才有一丝人的反应,眼眶蓄泪地轻启樱唇。 “你是……大哥?” 兄妹相见,没有感人肺腑的拥抱情景,仅是互相凝视着,有激动、有欢喜,有说不出的想念,眼中泪光浮动,几难自持。 环境将他们磨成冷然性情,即使心中热浪翻滚,两人仍拘谨地不敢靠近彼此,就在原地看着对方。 “是的,我是大哥,你这些年过得好吗?他有没有逼你做不想做的事?”他的妹妹……那个用软嫩童音喊他哥哥的小璇。 易璇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涩然摇头。“除了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上学、交朋友、和家人住在一起,他并未亏待我。” 老实说,他对她还算不错,有三个佣人、一个管家照顾她,吃、穿、用有人服侍,女孩家的一些小玩意、保养品也一应俱全,从未有过物质上的匮乏。 她唯一欠缺的是自由,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两名保镳随侍在侧,而她走最远的地方是三十公尺外的人造森林。 “是大哥无能,没能让你像一般人生活。”他亏欠她太多。 要不是他天谴的能力,那个人也不会软禁她,让她如同笼中鸟,失去很多青春年华和快乐,她被他拖累了。 易勋十分自责,他认为全是自己的错,要是当年他能忍住不说,母亲现今仍健在,妹妹会像同年龄的女孩子谈恋爱,有几个知心朋友,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不是你的错,不要再怪罪自己,是命运捉弄人,给了我们严苛的考验。”易璇说着相当有哲理的话,眼神却是怯生生的。 因为她一直是一个人,佣人被禁止和她交谈,所以她很少说话,也怕生。 闻言,他哽咽了。“来,我们回家了,大哥带你离开这个笼子。” “嗯!”她笑中带泪地点头。 明明是最亲近的血亲,互动却生疏得让人看不下去,看得一旁的岳筱曦都哭了,他们兄妹俩竟然一前一后,维持三步的距离,毫无肢体上的碰触。 至少来个久别重逢的大拥抱,或是双手紧紧交握,不忍放开,这才像完美的大结局。 不行、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算了,起码要有感人的画面才能赚人热泪。 改不了爱照顾人的个性,直率的岳筱曦决定发挥女侠精神,让两块冰块撞击出一点热度。 “易勋,你太不够意思了,找到妹妹就忘了未婚妻吗?你不用替我介绍介绍呀!” 易勋和易璇同时一怔,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笑容满满的女人。“小曦,她是我妹妹易璇,你可以喊她小璇。小璇,这位是你未来的大嫂岳筱曦,我们过段日子就要结婚了。”两个最重要的女人都在身边,他还能奢求什么。 因为易璇,他终于放开桎梏心中多年的枷锁,感受到多采多姿的瑰丽世界,不再因沉重的梦魇而失去对人性的期待。 原来天空是如此湛蓝,宛如一块漂洗的布。 空气是这么清新,飘着幸福的面包味。 还有他心爱的小曦,他一生的钟爱,是她在他沉沦的黑暗中给他一抹光亮,让他在仇恨里也能拥有最真挚的关怀和温暖,不致心灵荒芜。 一直到这一刻,他才赫然发现自己有多爱她,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她始终在他心底,独占独一无二的特别席,教他爱恋痴缠。 在多年以后,易勋终于看清自己的心,他的心多了一个名叫岳筱曦的女人。 “去去去,真没创意,背书都比你有抑扬顿挫。”岳筱曦像个野蛮未婚妻,大力地推开大型障碍物,笑颜灿烂地握住白暂小手。 “我不是坏人,他才是坏人,他常常欺负我,你要替我主持公道。” “呃,你……你们都是好人。”望着突然放大的脸孔,易璇生惧地想抽回手,但未来大嫂握得太用力了,她没办法挣脱。 岳筱曦马上不满的嚷嚷。“谁说的,分明是识人不清,你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人又长得像土匪一样凶恶,他要是好人,这世上就没坏人了。” 易勋和她一比,当然是她亲切又温柔,是人与心皆美的大姐姐。 “我长相像土匪?”某人冷冷地发出不平声。 票选第一名的性格情人,竟然被她批评得一文不值! “你闭嘴啦!我们女生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哪边凉快哪边待。”她还没跟他算完帐昵!他最好别乱吠。 爱记恨的岳筱曦犹记得他那一句让人心结冻的——不喜欢,即使他的喜欢已变成满怀爱意,可她很不甘心,想整他到气消为止。 “小璇妹妹,我们不要理会你没良心的哥哥,他的血是冰的,抽出一管还浮着碎冰,你一定要牢记他那张丑陋的脸,离他远一点。”冷血是一种病,无药可救。 丑陋的脸?表情微愕的易勋伸手抚摸看了三十二年的脸,头一次怀疑自己的长相出了什么问题。 他信心被打击到,由他所爱的女子。 “大……大嫂,大哥是很好的人,他善良又充满爱心,为人体贴热忱,他不是你口中的冷血动物。”虽然喊起大嫂还十分拗口,易璇还是柔声为兄辩解。 “善良又充满爱心,体贴热忱?”她们谈论的是同一人吗? 不只岳筱曦狐疑,连易勋本人也暗自红了耳根,装作没听见妹妹过于美化的赞扬。 “如果他的心中没有爱,又何必为了我受制于人,他是真正的英雄,我最敬重的大哥。”因为心存对妹妹的疼爱,他才委屈自己,受人驱使。 岳筱曦张口结舌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呀!英雄,可我还是认为他非常冷血,十几年没和妹妹碰到面,他居然连抱你一下都不肯。” “啊!”这有关系吗?易璇愕然。 她不爽地哼了一声,“你看他呀!从进门到现在都没笑过,活像你倒了他债似的,他救你不是兄妹情深,而是带你回去要债。” “嗄!这……”她干笑。 大哥明明是严肃的人,不苟言笑,怎么到了大嫂口中全走了样,十恶不赦得令人发指? “岳筱曦,你说够了没?”他不吭声并非默认,而是看她能编派多少谎言。 “哼!鸡鸣狗盗辈不屑为伍。”她头一甩,正气凛然。 瞧她小孩子行径,他差点笑出声。“不然你想怎么样?” 青梅竹马的好处是他能轻易看穿她在玩什么把戏,他们太熟稔了,几乎是对方身上的一根刺,怎好不配合她玩一下。 岳筱曦装出大人有大量的神情。“要嘛!笑一个,否则就重重地抱她,兄妹不拥抱算什么大结局。” 她玩了这一手,用意是拉近两兄妹的距离。 只是笑不出来的易勋表情僵硬,对她的美意是敬谢不敏。有人没事会乱笑吗? 又不是疯子。 不过在岳筱曦威胁要踹他屁股的瞪视下,他面色紧绷的走上前,双臂一伸,轻轻环住双肩微颤的妹妹,两兄妹都不自在的僵住。 但终究是亲手足;在短暂的拥抱中,他们知道这是他(她)最亲的人,鼻头一酸,带着感动和满心的喜悦,以及对彼此的爱。 “这就对了嘛!一家人要相亲相爱,干么要搞得像外人……噢喔!白雪公主的后母来了。”改编版。 顺着岳筱曦睁亮的视线一看,易勋动作极快的将妹妹拉至身后,一手握住心爱女人,让她不离左石,保护意味浓厚。 但仔细一瞧,他的眼底充斥着憎恨和嗜血,冷漠地望着走近的男人,身上的冷意让人不寒而傈。 “看来你找到她了。” “我要带她走。”没人可以阻拦。 知道易勋再也不会听他的,易祖霖佯装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有说不行吗?你的成就一向令我感到骄傲。” “你现在说这些太迟了,你的贪得无厌让所有人都失望。”他不配为人父亲。 他笑了笑,看向易璇。“我老了,还能活几年?你们就看在我对你们有生育之恩,再帮我做一件事吧!” “什么事?”如果可以一劳永逸的摆脱他,他不介意一听。 “我还没想到,等我想清楚再告诉你。”逃吧!看你们能逃多远。 “最后一件?”他问。 “是的,最后一件事。”暂时。 “好。”算是还了他一滴精血的恩情。 易祖霖像是颇为遗憾地呵呵低笑。“可惜了,我本来替小璇找了门好亲事,年底就要嫁过去了。” 他在笑着,听者却心寒不已。 尤其是易璇,她不自觉地发颤,必须靠着兄长的背才不致抖得太厉害。 大家都很明白,易祖霖有多爱钱,他所谓的好亲事指的是背后的庞大利益,为了牟利,他连女儿都能卖。 第九章 “你说什么,不结婚了——” 易勋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顺利将了易祖霖一军,成功救出易璇,一切否极泰来的时候,那个下巴抬得高高的女人居然一脸不在乎地说要取消婚礼。 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花招百出地耍花样。 喜帖发出去了,喜宴也准备妥当,全台湾的人都知道他要结束单身,迎娶岳家道馆的馆主女儿,多少商界友人齐声祝贺,等着喝这杯百年好合的喜酒。 他也衷心期盼这一天的到来,让自己的人生圆满,了无遗憾。 可是她又不知哪一根神经搭错线,天外飞来一笔,高嚷着不婚万岁,让以为水到渠成的他措手不及,傻眼到几乎无言。 “干么还要结这个无聊的婚,我当初配合你的计划是为了易璇,如今人都救出来,戏也该散场了。”歹戏拖栅,看久了也会腻。 “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说算了就算了。”她洒脱得令人气结。 岳筱曦故作潇洒脱地甩甩马尾,“感情一斤值多少钱,有人买吗?你要看开点,反正你也没什么好损失的,用不着斤斤计较。” “你又在搞什么鬼?这个整人游戏适可而止,不要玩到最后无法收拾。”他有些慌了,沉目怒颜地希望她只是在开玩笑,一如往常。 她眼睫颤了一下,低目掩饰眼底的笑意。“你到底在不爽什么?你又不喜欢我,何必结婚?事情结束了,我们以后就各走各的,不再有任何瓜葛。” “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再有瓜葛,莫非她……易勋语带酸涩,生硬地问道。 “意思是我累了,不想一头热地追着你跑,自讨没趣的惹人烦,你也可以轻松了,不会再有人莫名其妙的出现,整得你哭笑不得。”他解脱了。 岳筱曦语气越轻快,一副有他无他都无所谓的样子,易勋是越听越心惊。有种被离弃的感觉,他的心慌乱不已,随时似要停摆。 他知道自己很多事没做好,迟钝又自以为是,自视过高的认为能掌控所有人,不肯接受这世界不是以他为中心运转。 可一见到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心口一紧的他顾不得什么面子问题,当下唯一的念头是留住她。 道歉的话语也脱口而出。 “对不起,我错了,是我太自负了,看不清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你,出自真心。”她一直在他心中。 一抹欣喜的亮光迅速掠过岳筱曦璀璨星眸,她暗暗垂下冒着心心图案的眼,佯装恼怒。“你又想要我帮什么忙?开门见山的说了,用不着再虚情假意,骗取我的合作。” 哼!非要下重药才能逼出你的真心,你也未免太恰了,害我死了上亿个脑细胞。 “我说的全是真的,没有一句虚假,在我没察觉自己爱上你之前,我的心己为你空白,就等你来填补。”易勋急急说出内心话,表情由无奈转为认真。 他不是不识情,而是太晚领悟。 在没救出妹妹前,他自认没有资格碰触情爱,所以他封闭自己,拒绝别人的进入,一心朝着救出妹妹的目标前进,而忽略了身边的好风景。 “心包在肉壁谁看得见,我怎么晓得你是不是又在骗人?” 居然说她很坚强,心不会受伤,现在她要让他瞧瞧女人的心有多脆弱。 他苦恼着,笑得涩然。“不然你要我做什么,证明我的心意并不假?” “这个嘛!”她假意思索,非常为难的样子,其实心里快笑翻了,笑得肠子都打结了。“我想到了,你要重新追求我,而且招数不能太老套,要有创意,让我觉得你真的很有诚意为止。” 害我掉了那么多眼泪,现在该加倍偿还了。 “重新追求你?”他讶呼。 “怎样,嫌麻烦呀!”岳筱曦瞪大眼,双手撑腰。 他哪敢说是,让追妻之路更遥远。 面对她刻意的刁难,易勋着实辛苦了,他从未主动追过女人,恋爱值等于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叫有创意的追求法。 看电影,老套,他也不想再看到男男肉搏战。 送花,老套,眼花撩乱的花语快逼疯他。 烛光晚餐,老套,他完全看不见浪漫在哪里,只被热出一身湿黏的汗。 那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想了又想,叹息声不断,逼不得已,他只好求助好友沐梵宇和自愿帮忙的妹妹。 “……你们真的确定这方法行得通?”易勋的心里充满疑惑。 “当然,我可是战遍天下无敌手的情场高手,听我的准没错。”沐梵宇极力鼓吹。 “是呀!大哥,我也觉得很浪漫,要是有人肯对我做这些事,我一定感动到哭。”易璇在一旁挂保证。 “是……是吗?”他有些怀疑。 恋爱中的男人哪一个没做过傻事,虽然很蠢,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易勋穿着一身铁灰色西装,脚下皮鞋抹得油亮,他手中握着五颜六色的彩线,线的一端往上飘浮,他硬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走进岳家道馆。 突然间,四、五十双眼睛同时盯着他,发出好大的“哇”声。 说实在的,那一瞬间他有想逃的冲动,脸部不自然地扭曲。 尤其在听见隐隐约约的窃笑声时,他感觉自己薄嫩的脸皮在发烫,手心微微出汗,极度尴然地僵着脸。 “这是在干什么?” 岳富一声大喝,场上学生马上规规矩矩地练拳,不敢偷瞄。 “我来找小曦。”要命,他的背都湿了。 “小曦?”岳富盯着他好久,眼角一瞄他往上飘的线,时间久到让人以为他石化了。 蓦地,他爆出大笑声。 “天呀!都几岁的人还玩气球,你丢不丢脸?还在上面写什么:“小曦,对不起,我爱你。”你怎么有勇气拿着这些走进道馆?” “……”他也很纳闷哪来的勇气。易勋无言地站立着,忍受来自八方的嘲弄。 “有什么好丢脸,为心爱的女人做点事叫有心,你懂不懂呀!”笑屁,比谁的牙齿白。 “小曦……”岳富的笑声分岔,猛地呛咳。 没理会父亲呛咳而涨红的老脸,她越过他走向一脸不自在的男人。“这是你的创意?” 进步了些,但还不够。 “这些气球是赔罪,我让你伤心了,以后我不会再犯了。”他说得轻柔,眼中有着浓浓眷恋。 她一听,星脾闪过诡异光芒。“我有这么好讨好吗?几颗气球难让我消气。” “不是讨好,而是将我的心送你,任其摆布。”爱上她终生不悔。 “是吗?那你站着别动,不许动喔!”嘻!嘻!别吓破胆了。 “你想干什么?”他虽不解,但也冷静从容,只是…… “射镖。” 射镖?易勋看到她手上艳了一堆大大小小的流星镖,当下心凉了一半。 她不会拿他当人形镖靶,练手劲吧! 破! 又破! 连三破。 此起彼落的爆裂声就在头顶,一颗颗气球应声而破,他手握的七彩丝线也纷纷掉落,垂向地面。 “这才叫消气。”气球破了,里面的空气自然没了。 捏了一把冷汗的易勋暗吁了一口气。“原谅我了,不生气?” 她横睇了一眼,“想得美。” 那一回,他缎羽而归,没能攻城略地。 于是乎,狗头军师沐梵宇又出怪招,易璇也猛敲边鼓,易勋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出现快爆血管的猪肝色。 他们要他跳水,扮小丑,调了五辆消防车在岳家道馆前洒水,假装下雨,他在雨中乞求原谅,花钱请来电子花车,在台上扭腰摆臀,大唱时下流行的情歌。 结果他声音沙哑,人也因为淋了雨而重感冒,两管鼻涕直流,还要照顾两只横冲直撞的牧羊犬。 易勋的处境不是一个惨字足以形容,他抱病娱乐心爱的女人,忍着头昏眼花的不适追求不怠,只求她能尽释前嫌,回应他的感情。 殊不知,这是一场阴谋。 “我看大哥快撑不下去了,我们可以罢手了吧!别再整他了。”易璇有些不忍心,心软地为兄长求情。 “不行,他没倒下前,我还要好好地磨磨他。”岳筱曦扳动喀喀作响的指关节,一副坏心巫婆的模样。 “你别为他担心,他强悍得很,没那么容易被击倒。”身为好友,他看好他长红的绩优股。 “可是……”她还是不放心,大哥已经被他们整得惨兮兮。 “做人要有原则,有始有终,小璇,你要挺我到底,我才是你的好姐妹。”她们要一条心。 “呃,这个……好。”她无奈的点头。 其实在沐梵宇告知岳筱曦有关易勋兄妹的事时,两人便合谋要整整死硬脾气的易勋,逼出他的真心。 故意装冷漠,公事公办划清界线,表现出死心和取消婚礼,全是两人安排好的伎俩,用意是让易勋尝尝被人拯于门外的苦楚。 之后他们把易璇也拉下水,共同策划一连串的整人行动,在窗口绑示爱纸条便是她出的主意。 易勋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三人的诡计,依然不疑其他的被人整得晕头转向,他还十分感激好友和妹妹的全力支持,为娶得佳人归而奋战不休。 而一向怕生的易璇在加入沐梵宇和岳筱曦的计划后,两人不时的打趣斗嘴让她渐渐开朗起来,笑容也变多了,昔日的阴霾渐渐远离。 “该死的,这怎么这么难弄……” 突地一声咒骂,凉凉看戏的三人停下交谈声,好笑地看向挥汗做“手工”的男人。 人心是肉做的,很难没感觉,即使是整人高手岳筱曦,也无法不动容,原本柔软的心更柔和,慢慢溢散开浓烈爱意。 她真的不能要求太多了,一个身价百亿的大男人坐在长桌前,用厚实大掌和养尊处优的粗指,摺着阿公分宽度的彩纸,真是难为他了。 看着看着,她心都疼了。 早就原谅他的岳筱曦心疼不已,很想说不要再做了,我们和好,可是看到他专注的眼神,心无旁骛的认真程度,她不忍打断他的努力。 只是,他的手抖得那么厉害,真能完成一千颗星星摺纸吗? 正当她这么想时,易勋兴奋地大叫一声,满脸笑意地将最后一颗星星放入透明玻璃瓶。 “小曦,我把对你的爱全放进去了……”他忽地眼前一黑,踉跄地一晃。 见他差点身形不稳,表面不在意的岳筱曦像支箭,第一个冲到他面前,扶住他。“坐太久不要马上起身,容易晕眩。” 这个笨蛋,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 他扬起眉,露出一丝温柔。“不要再跟我呕气好吗?我爱你。” “哼!知不知道哪里在卖笨蛋药?”她都表现这么明显了,他还看不出她有多爱他。 “唔!”笨蛋药? 岳筱曦没好气地戳他一下,“意思是你没救了。” 气死了,他怎会迟钝到这种地步,感情神经粗到像阿里山神木。 怔愕当场的易勋则完全不知道又做错什么,惹得她雌威大发,而沭梵字与易璇则闷笑不已,配合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求主保佑他早日开窍。 “你在做什么?” 岳筱曦终究没点头答应,一直耗着,让苦恼不已的易勋继续追求,考验他的耐性。 不过两人已恢复一般情侣的互动,不时出游踏青,或是上山看云景,一时兴起还会下厨做做菜,互喂失败作品,过着宛若夫妻的半同居生活。 可他们还是各住一间房,并未同床共寝,易勋的不主动让岳筱曦有些怪责,所以她只允许他搂搂抱抱,偷几个吻,严守最后防线,让他硬生生的忍住快溃堤的欲望,以为小整。 “我在整理以前拍过的照片,教我摄影的老师希望我出一本摄影集。”她在客厅,翻着一张张丰富的旧照,曾有的过往历历重现,教人好不怀念。 岳筱曦的拍照技巧十分纯熟,光和影的拿捏在水准之上,她惯以捕捉刹那的面部表情,因此人物照较多,风景照则以静态偏多,每一张都刻划出她当时的心情。 “你要出书?”他席地而坐,陪着她挑选其中佳作。 “还不一定,万一卖不出去不是很糗。”得考虑有没有市场,不是说出就出。 黑眸一动,他望着她柔皙侧脸。“我可以出资购买,让人手一本。” 她横眉一瞪,“你钱多呀!全卖给你了,我又何必印刷出版。” 她也有她的骨气,书是卖给想看的人,而非拿来垫桌脚。 “我的确是钱多。”他趁机在她唇上一啄,双手握住纤腰一翻,将她压倒在身下。 “啊!你别弄乱了我的照片……”她好不容易在背面贴上标号,顺序排叠。 易勋蛮横一吻,却又带着一丝宠溺,故意将她柔细黑发揉乱。“你比较像被宠爱过的女人。” 他意有所指。 “色狼。”她一啐,藕臂顺势环上他肩颈。 “我要是不色,你大概又要指控我不爱你。”他轻蹭她一下,让她感受到他双腿间的硬挺。 微微抽气,她嫣红了双颊。“你本来就爱得不够多,只有一些些。” 女人是很贪心的,希望她的男人是只属于她一人的万能情圣。 “需要我做些具体的表现吗?譬如说,试试我房里那张双人床的弹性。”他语带暗示,鼻头挑逗地磨蹭她柔嫩颈窝。 “咯咯,好痒,你不要想……使贱招,男人只想到那种事吗?下半身活跃的生物。” 他故作感慨地叹了口气,“心爱的女人像多汁鲜甜的蜜桃在眼前晃动,扑倒你是我脑中唯一的念头,你幽然的暗香令我渴望。”像是为了证明所言不虚,他大掌覆着她的腴嫩饱满,隔衣揉搓。 “多喝点绿豆汤,消暑祛……欲火。”她笑着想推开他,像往常一样吊他胃口。 “可惜这把火消不了,我想深深埋入你体内,让你成为我的。”他撩起她衣服下摆,吻着平坦小腹。 “勋,你……”她娇嘤一声,不自觉弓起身。 “生一个像你的孩子给我,我会好好的疼他,让他拥有我所没有的父爱。”易勋迫不及待想让她成为他的妻子,共组一个有爱的家庭。 原来他打的是这主意,以孩子为理由,逼她踏入结婚礼堂。“可是生孩子很痛耶!我怕疼。” 想到红扑扑、流着口水的小婴儿,岳筱曦的心变得好柔软,嘴角扬高。 “我会一直陪着你,寸步不离,你痛我也痛,我们一起度过生育之苦。”他不说甜言蜜语,却也让人感到窝心的甜蜜。 “听起来似乎很美好。”她主动拱起胸,让他含吮粉嫩娇蕊。 人生的转角总是充满惊喜,她当初也想不到那个不知感激的醉鬼会是她的最爱,两人纠缠了十五年,最后走在一起。 “做起来会更美好,从此天天在梦里,夜夜缠绵。”他的手滑向她大腿内侧,轻抚细嫩肌肤。 易勋不懂爱,但不表示他对女人的身体冷感,他技巧纯熟地挑逗她的敏感带,以指轻轻旋抚发肿的花he。 一波波的快感涌上来,岳筱曦必须咬着下唇,才不让自己逸出羞人的申吟。 那是很奇妙的感觉,她全身像火在烧,即使他已将一半重量压在身上,她仍觉得不够,内心有股声音,要全部的他。 两人都到了极限,结合成必然的趋势。 蓦地,门铃声响起。 正要解开束缚的易勋僵直背脊,脸色阴沉地咒骂一声,他很想不理会外面的人,但是持续不断的铃声令人心烦意乱,他兴致全消,不得不起身。 原本他以为是忘了带钥匙的妹妹,没想到是—— “你来干什么?” 一看到来者,他的表情刷地一冷,全身沸腾的热度降到冰点。 “我来看看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对,小璇不在吗?”易祖霖大大方方的走入,丝毫不在乎他的坏脸色。 “用不着废话,直接说明来意,省得浪费你我的时间。”他以身一挡,不让他涉足客厅以外的私人空间。 岳筱曦已将散落一地的照片收好,一脸好奇地盯着剑拔弩张的父子,不懂他们为何不能好好相处,老是闹得不欢而教。 不过她也不免庆幸易璇因为想回学校念书,在沐梵宇的陪同下先去看看学校,再决定要报考哪一所、哪一科系,避开这一尴尬的局面。 “呵呵……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就连自己的父亲也不例外。”他把他教得很好,跟他一样六亲不认。 “你配为人父亲吗?没有一个父母会软禁自己的小孩。”只为了威胁另一个孩子为他卖命。 他不见愧色地掏取一支烟,点燃。“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我来的目的是要你再替我赚几笔大生意。” “这是你要我办的最后一件事?”易勋冷冷一睇,语气含讽。 易祖霖只是迳自说道:“尽快办成别拖延,我等着钱入帐。” “这真是你要的吗?要我拿命来换。”他希望他还能有一丝父子之情。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是。” 闻言,他心寒。“你从没后悔,如果我因你的贪念而丧命?” 眼中只有钱的易祖霖笑了。“何必后悔,我生下你,给了你生命,你用命来还我也是应该的,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他居然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将儿女当成摇钱树而非亲人看待,其心性之残忍与畜生无异,为利益而无视他人死活。 易祖霖的一番话,亲手斩断最后一点亲情。而他犹自得意有个可供利用的儿子,让他像拥有金山银山永远有取之不竭的金钱。 “拿命来换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让人听来很不安? 易祖霖离开后,难忍心中疑惑的岳筱曦走到易勋身后,双手环抱他的腰轻问。 “你真的想知道?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故事。”如果可以,他连提都不想提。 因为他的能力。他失去太多太多,不可计算。 “嗯!我要知道。”关于他的每一件事,她都要知之甚详。 易勋将身后人儿拉至胸前,目光深浓地注视她,他有挣扎、有不愿,也有释然,对于所深爱的女人,还有什么好隐瞒,她是他生命的一部份。 他带着她坐到鹅黄色绒毛沙发上,娓娓道出惨痛的过去。 “你晓得他为什么要软禁小璇吗?” “不就是让你做牛做马替他赚钱。”因为他真的很会赚钱,从没做过赔本生意。 “你说对了一半。”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一半?” 易勋眼眸略深,微浮冷意。“撇开经营手腕不谈,我还有另一项赚钱的能力,只要我想哪支股票涨,那支股票便会涨到最高点,让逢低买进的人大赚一笔。” “那表示你眼光精准,看准股市动向,推算出哪个公司的股票会大涨。”股神嘛!有什么奇怪的? “即使是快倒闭的公司,我也能让它起死回生。”再创高峰。 “咦?”真神。 他忽地苦笑,“这就是我的能力,也可以说是天赋,我用我的力量操控股票涨跌,非自然因素的改变它原来的发展。” “怎么可能……”她惊讶。 “是呀!怎么可能,所以那是天罚,若是我过度使用这种能力,我的寿命就会缩短,英年早逝。”易祖霖便是利用他的能力从中获利。 “什么?你会早死?”她骇然白了脸,紧紧抱住他臂膀。 他的父亲居然这样对他,宁可要钱也不要孩子。 顿感心疼的岳筱曦红了眼眶,终于明白他的恨意从何而来。 “小曦,你会怕吧?我可能无法陪你走到白头。”他打蛇随棍上,故意露出悲伤神情。 “胡说,你又没做什么坏事,才不是短命鬼。”他是被逼的,并非出于自愿。 “那你敢嫁我吗?”易勋眼底闪着笑意。 “嫁就嫁,谁说我不敢,我们生一窝小孩,再让他们生一堆孩子,你和我当满头白发的爷爷奶奶。”她点头允了婚事。 “我爱你,小曦。”他心定了,心满意足地拥着她。 “我也爱你。” 第十章 “来来来,把这杯酒喝了,不喝光就是不给我面子,快点干啦!” 延宕多时的婚礼终于举行了,宾客云集,办得热热闹闹,商界名入、影视大亨全都来了,还有一群穿着岳家道馆袍服的年轻人也来参一脚,闹烘烘地吵着要把新郎灌醉。 这一天,岳富真的升格为岳父,道贺声不断,也逼出铁汉柔情的一面。 原本他是不哭的,面带严厉地送女儿出阁,可一瞧见她穿着美丽的白纱礼服,像只就要翩翩飞走的彩蝶,他悲喜交加地红了双眼,一把老泪夺眶而出。 要不是弟子们拦着他,叫他看开点,他根本不想让女儿上礼车,从此成为别人的妻子。 不过他是老父舍不得独生女,不像丢尽脸的葛靖顽坐在大马路中央嚎啕大哭,还高喊着要岳筱曦等他,他一定会把她从恶龙手中抢回来。 非常教人吐血的插曲,让人看了好笑又好气。 “大、大嫂,快开门,大哥喝醉了。” 刚换下礼服的岳筱曦听见小姑的叫唤,连忙拉开房门,让沐梵宇和易璇扶着醉瘫的男人进房。 “怎么回事?我不是撂来一支挡酒部队,他为什么还喝得这么醉?”简直像刚从酒缸里捞起的一条烂鱼。 “那个……呃,就是他们硬灌大哥酒,不喝就翻脸……”不善说谎的易璇一脸心虚,游离的眼神不敢看向新任大嫂。 “什么?那几个家伙敢阵前倒戈,他们没见过母老虎发威是不是?”最好逃得远远地,不要被她逮到。 亏她平日那么照顾他们,每个都当自己家人一样,没想到养了一窝老鼠,专门咬布袋,枉费她一片热血。 岳筱曦叨叨念念着,一边数落没义气的师兄弟,一边将新婚老公扶上床,拧了毛巾替他擦脸,顺手将他发皱的西装脱掉。 “幸好新郎官喝醉了,不然他瞧见你泼辣的凶悍样,可能要嚷着退货了。”取笑的男声不忘调侃两句,兴头上话就多了。 “他敢——”岳筱曦摆出女泰山的pose,只差没吼两声应景。 沐梵宇被她逗趣的表情逗得开怀。“是呀!他哪敢,你身后有一票得过全国冠军的武术高手。” 她哼了一声,没趣会他的揶揄。“小璇,你明天几点的飞机,要不要我们去送你?” “不用了,梵宇哥会送我去,大嫂不必太操心我。”她怕他们爬不起来。 “不操心是不可能的事,你一个人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想想都舍不得。”万一出了什么事,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也只能干着急,没法帮上忙。 易璇笑得涩然。“总要到外面看看走走,我只是出国读书,很快就回来。”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原本打算在国内就学的她为何远渡重洋,到陌生的国度落脚,原因还不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易祖霖。 自从得知父亲又利用兄长赚了一大笔钱,她就晓得自己不能再留下,因为极度爱钱的父亲不可能就此满足,定会再想其他办法要钱。 而她想要获得纯然的自由,就必须到另一个国家重新开始,否则他会做出什么事,没人预料得到。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大哥的负累,她非走不可。 “好啦!自己要保重身体,我们有空会飞过去看你,该吃、该用、该花的千万不要省,你大哥是超会赚钱的机器,我们姑嫂要努力败金,。钱太多会压死人……” 岳筱曦真的不放心她一人远行,千交代万叮嘱的,改不了爱照顾人的大姐大个性。 “够了吧!你还要唠叨多久,才刚结婚就变成黄脸婆,罗唆不休,别忘了今晚是你们的新婚夜。”沐梵宇笑得暧昧,朝她一眨眼。 “算了吧!那个醉鬼……”肯定是宿醉不起。 看了眼满身酒气的丈夫,岳筱曦好笑又好气,故意用食指戳他的脸。 易璇和沐梵宇什么时候离开房间她倒没注意,只是隐约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便又忙着替某人脱鞋袜。 贴上红喜的新房只剩下一对新人,特别订购的大床上横躺着酒醉不醒的男人,岳筱曦突然想到两人初识的情景,不觉莞尔地抚着少了个肿包的额头。 “少爷,你可轻松了,躺着像死人要人服侍,我这可怜的小婢女就得随侍在侧,你呀你,最好懂得知恩图报,不要像以前一样不知感激,对待恩人像仇人,一副我欠了你似的……” 见他双眼紧闭,一边照料他,一边念个不停的岳筱曦想起新仇、旧恨,嘴角一勾,露出顽色,捏起易勋的鼻子,看他会不会因无法呼吸而突然醒来。 谁知她的手才伸向他鼻下,原本醉得要人搀扶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眉目清朗地冲着她一笑。 “小姐,千万不要有非礼我的不轨意图,我已经结婚了,名草有主,我不会对不起我老婆,和你乱搞一夜情。” 她先是吓了一跳,怔愕三秒,然后狠心朝他肚子一坐。“叫了小姐还敢不付帐,你流氓还是土匪呀!” 耍玩吗?她奉陪。 “哇!你仙人跳呀!趁我喝醉时上下其手,你的同伙呢?想勒索多少?”他有模有样地装作被害者,但上下其手的人其实是他自己,顺着纤柔小腿往上抚摸。 她哈哈三声,“你的一辈子,你刚白纸黑宇的画押了,还给了我这个当信物。” “五克拉的粉红星钻?”他挑眉,表情像被坑了。 “认命吧!大少爷,你已是我手上的禁脔,乖乖地顺从我。”她挪了挪腰,抵住他昂然热源。 “禁脔?”听到这两个字,易勋终于忍不住破功,低笑出声。“老婆,你小心点,要坐对位置,别毁了自己的一生幸福。” 男人的那话儿很脆弱,禁不起她的摧残。 “你不是醉得一塌糊涂了,怎么感觉比我还清醒?”她不满地低咬他喉结,引起他一阵战栗和粗喘。 “这些年多少有点长进,应酬多了,酒量自然变好。”他撩高她的上衣,亲吻她迷人的肚脐眼。 她娇哦,面颊酡红。“所以你是装醉喽?” 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床铺与他之间,细吻如雨落下.“因为我老婆是山大王,今晚我若没满足她,明天一早她会将我五花大绑,焚香祭天。” 易勋很忙,忙着吃他老婆。 “去你的,我哪有那么恶劣,顶多把你丢给大黑、小黑,让它们帮你洗脸。” 她轻喘着,拱起上身,让他解开背后的扣环。 闻言,他肩膀明显抖了一下,差点不举。“这个时候不要说杀风景的话,安静。”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是除了娇喘声和申吟声外。她嫩软的嗓音是令人为之疯狂的催情素,百听不厌。 “小璇要到英国,我们该让她去吗?”在这节骨眼,她还是放心不下。 易勋顿了顿,在她颈边闷声低语。“我送她一座古堡,行了吧?” 古堡?她双眼亮得异常灿烂。“那我呢?” 他闷笑,“我把自己送给你还不够吗?你可是百亿资产的受益人。” “那也得等你先翘辫子了我才拿得到。”她作势要掐死他,谋财害命。 “最毒妇人心,我看我得多活几年,免得你拿我的钱养小白脸。”他变相地向她承诺会长命百岁,不过度使用能力。 岳筱曦轻抚着他逸然俊颜,眼神坚定。“我们有第一个十五年,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十五年,一直到老,我们都要在一起。” “嗯!我会陪着你。”他深情地吻着芳泽红唇,烙下此生誓言。“我爱你,岳筱曦,生生世世,你将是我唯一的挚爱。” “我也一样,勋,爱你无悔。”她的男人,她的丈夫,她的最爱。 易勋满脸温柔地笑道:“我来讨债了,当年你仙人跳没成功,现在我成全你。” “我哪有仙人跳……” 床头柜上裱框着一纸字迹潦草的婚契,装满星星折纸的玻璃瓶里,有颗小小的弹珠闪着光,辉映着床上交叠的身影。 十五年前因为一通电话而意外结缘的少男少女,如今已缘定终身,在他们温暖的小窝里,爱在蔓延。 幸福的青鸟在微笑。 尾声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明明一点迹象也没有,为何会……”肝是不会说话的器官,没有神经,也不会痛,安安静静的为身体排除毒素,成为人体最忠实的守护者。 但是当它发出警讯时,通常已经是来不及了,恶化得快速而猛烈,在短短的时间内夺走人命。 捧着刚出炉的身体检验报告,易祖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久久难以言语,瞪视着横列的英文字,僵直的身子动不了。 肝肿瘤。 末端的括弧里明白地标示中文病名,让人一眼就能看见自己生了什么病。 肿瘤有分良性、恶性,前者切除后可回到日常作息,身体不会有大碍,但若是后者……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会死,我有钱,可以找最好的医生,不过是恶性肿瘤罢了,打不倒我……” 他慌了,语无伦次,抓着路过的医护人员询问治疗办法。他害怕死亡,也不想死,他有花不完的钱,一定能活得长长久久。 “器官移植,以直系血亲为最佳。”主治医生如此告诉他。 直系血亲,那不就是他的孩子吗? 易祖霖有不少私生子女,但众叛亲离的他找不到一个肯捐肝的,他们在他无情的对待下早已寒了心,无人愿意牺牲。 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好求助易勋和易璇。 “你要我捐赠器官给你?” 求人时,他仍无一丝温情,视为理所当然。“把你的半片肝给我,我需要它。” “我为什么要给你?”易勋冷笑,对他的“天真”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我是你的父亲,你有义务救我。”他再次以父亲身份要求他。 他漠然地扬起唇,冷诮。“相信你的记忆并不差,我答应你“最后”的一件事已经办到,我不欠你了。” 是他滥用了一次机会,只为了钱。 “易璇呢?她在哪里,叫她出来,我要她的肝。”一被拒绝,易祖霖气急败坏的大喊。 “没有用了,她不在,我把她送得远远的,远离你这丧尽天良的恶魔。”他说得冷酷,一点也不同情行将就木的老人。 “什么,你把她送走了?”易祖霖像体内的空气被抽光,一下苍老了十岁。 “没有人了,你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亲人,带着你的钱下地狱吧!”这是他的报应。 想到日益恶化的肝,x光片上黑黑一片的肿瘤,易祖霖惊惧地惨白了脸,他惶恐地求着唯一的希望,“你救我,救我吧!我把我所有的财产……不,是一半……呃,三分之一给你。” 死到临头,他还抱着钱不放,舍不得把吞下肚的资产拿出来换一条命。 “你可以先交代要土葬或火化,这点我可以代小璇尽最后一点孝道。” 一说完,易勋毫不留情的甩上门,将狂咆嘶吼的易祖霖关在门外。 岳筱曦走向一身寒冽的丈夫,双臂轻环着他,她用她的体热温暖他,柔声地抚慰他再次受创的心,并一再告诉他—— “这不是你的错,你答应要和我厮守一生,不能失约,他的病是老天给的惩罚,和任何人无关,你无需自责,也不必感到愧疚,他生你的恩泽,你已经全还给他了,现在的你属于我,你只对我负责……” 易勋的回应是紧紧抱住妻子,眼眶噙着对她深情不悔的泪。 听说后来易祖霖为了求肝,深夜持刀刺向他某个私生子,意图剖开他的胸取肝。 但是毕竟上了年纪,他行凶不成反被一把推开,被酒驾的车辆辗过身体,他在医院拖了三天,无人问津,伤重不治死亡。 而他身后留下的遗产被胆小软弱的易清私吞了,他带着母亲到了日本,过着有钱人的生活。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