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时差》 楔子 【楔子】 身为公务员最大的好处,就是稳定、规律,捧着铁饭碗,没有经济不景气的困扰,纵然外头有一大票人失业找不到工作,只要安安份份的做好份内的工作,就不怕会丢了工作,而且每个月都领得到薪水。 所以她──立志要当一个公务员! 乍听季依凡这个名字,会使人联想到一个温柔可人、柔情似水的女人。她也知道早死的父母对她这个独生女抱着极大的期望,期盼她长大之后真能成为一个优雅、温柔的大家闺秀,无奈事与愿违,她的人生在升上国中那一年发生剧变,从此注定她与优雅二字无缘。 那年,她才十三岁,父母双亲接连过世,迫使她不得不提早自力更生,学着保护自己,变得强悍。 其实小时候她家家境算不错,可自从父亲投资失败后,生活完全变了调,父母亲为了还债打了好几份工,最后导致过劳,四十几岁就相继撒手人寰。 记得那时她拿着行李在亲戚之间四处流浪,今天住舅舅家,明天住叔叔家,年幼的她已尝尽了人情冷暖。她也曾孤单的想要放弃一切,甚至想过要自杀,幸好学校的教官开导她,让她打消念头,也明白了世上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不要妄想靠别人,靠自己最好。 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但父母亲那种被生活逼到喘不过气的神情,依然深刻的印在她脑海中。 因为这样的记忆,使她压根不想做一般的白领阶级,在这失业率居高不下的年代,每天把自己累得像条狗一样,最后可能落得跟自己的父母一样,正值壮年就过劳死的下场。 所以成为公务员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到的结论,只不过要当公务员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她曾经想当老师!偏偏她实在不是个聪明的学生,考不上师范学院,只好作罢! 至于一般的公家机关,拜经济不景气之赐,跟她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大家都抢着要捧铁饭碗,在她报考的那一年,明明只要一千个名额,结束却涌进六万多人应考……在激烈的竞争之下,她落榜了。 山不转路转,她在高中教官的建议下,来年卷土重来,只是这次正义感十足的她,选择了警察学校,经过训练,成了女警,之后被分发到了交通队。 虽然成为警察跟她所预想的实在有点差距,但至少警察也算是公务员,而且在阳盛阴衰的警界里,女警其实还挺吃香的。 只是当上女警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工作一点也不像她所以为的那样悠哉轻松。 每天除了要负责维持辖区内交通的顺畅、事故处理、违规告发外,还有特勤动线安全维护,工作时间超长还要轮班……比起一般领薪水的普通上班族还要累。 就好比现在,她抬头看着天空黑压压的一片── “靠!”粗话脱口而出,“已经够倒霉了,最好不要再给我下大雨!” 今天一早起来明明就是个会晒死人的大晴天,谁知一过中午竟毫无预警的下起滂沱大雨,偶尔还夹杂了几声吓死人的雷鸣。 到了傍晚好不容易雨势转小,不过看一下此刻天空乌云密布,预估快要下倾盆大雨。 “要下也等我值完勤务再下!”她喃喃自语。 正值下班的交通尖峰时间,季依凡骑着警用机车穿梭在车阵之中,前往执勤的地点。 当上交警这三年来,她每天都累得回家倒头就睡,原本选择当公务员图的是安定的生活、悠闲过日子,不想象父母一样为了生活而奔波忙碌,没料到努力考上女警,为了五斗米,她还是得辛苦工作。 季依凡将警用机车停好,一下车,立刻整理了下身上的雨衣。 她是第一次来这个十字路口指挥交通,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潮,不禁叹了口气。或许她该考虑另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 不过说要嫁也不是那么容易,或许是在男人堆里打滚久了,她除了一张脸像女人之外,动作、语调都像个男人,所以相亲多次,统统失败。 纵使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男人一般还是不想要一个空手道教练兼警察身份的女人当老婆,就怕一时不和,可能被打得满地找牙。 “哼!这世上的男人都瞎了眼了。”季依凡忍不住啐了一声,拿出指挥棒正要就定位执行任务。 此时对街的一辆醒目的黑色跑车,很帅气的在明显画着红线的地方停车,然后驾驶径自开车门离开。 季依凡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她就站在这里,那个人却当没看见?厚!这摆明是挑战公权力。 她缓缓的晃到车子旁,眼光直盯着这台黑得发亮的跑车,撇嘴暗忖,一看就知道车子的主人是有钱没地方花的大爷,只图自己方便,就算被开几百张罚单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既然对方好意想增加国库收入,她当然拿出红单,准备开单举发──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走!”自她身后突然冒出低沉的声音说道。 季依凡的笔停在半空中,微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目光只看到对方的胸膛,她缓缓的抬起头,将他看个仔细。 平心而论,这个男人长得挺帅的,个头又高,她不算矮,他还足足高了她一个头,此刻他对她漾着微笑,他的笑容似乎有着莫名的渲染力,令她的嘴角忍不住也要上扬。但她很快的记起自己的工作和身份,清了清喉咙,拉了拉帽子,然后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面对他。 “先生,红线区不准停车,麻烦行照、驾照!” “我知道这里不能停车,我只是去拿点东西,立刻就走。”对方对她笑说,但还是拿出皮夹里的证件给她。 每个违规的人都一样,总是会替自己所犯的罪行脱罪。季依凡默默接过他的证件,确定身份。 男人轻靠着跑车,低头看着她,这才注意到帽子底下是张不过巴掌大的小脸,他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警,要是以往,他不会浪费时间跟她攀谈,但是今天── 他的手指着身后的大楼,“我在这里上班,我是常仲伟。” 瞧这男人的表情好像她应该认识他,季依凡看了眼手中的证件,确定眼前是常仲伟本人,他脸上迷人的笑容依旧,她忖度或许他是什么名人之类的吧!他长得很帅,也可能是明星……只可惜,她的工作让她累得半死,所以对追随名人信息没有半点兴趣。 她看了一旁的大楼一眼,这是台北市的地标之一,在这里设立的公司行号清一色都是上市上柜公司,看他的穿著打扮和开的名车,应该有点来头,但就算他是大老板,违规就得乖乖受罚。 季依凡敷衍的唤道:“原来是常先生。” “是的!”常仲伟笑答,以为对方认出了自己,愿意给他一个方便,“真是辛苦妳了。” “这是我的工作。”她低下头,开始挥动手中的笔,“一点都不辛苦。” “没想到女警有像妳这么漂亮的。” “那应该是你看得少;我们警界有很多长得不错的女警。”填完资料后,她将常仲伟的证件交回他手上。 陡地后头响起急促的喇叭声,两人同时看了过去。 “看来我真的挡了别人的路。” “没错。”季依凡点头,再次重申,“这里不能停车!” “我明白,那我走了。”说完,他打开车门,准备离去。 “等等,常先生。”她手一伸,阻止了正打算上车的男人。 “有事?”常仲伟回头问道。 “麻烦签个名。” “签名?!”常仲伟一楞。 她点头,“是的,签名。” “不需要吧?我不随便帮人签名,就算是我的粉丝也一样。” “粉丝?!”挑眉看着男人一脸的为难,季依凡几乎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她憋着笑意,抬头看着他,“常先生,我不管你替不替粉丝签名,但是我真的需要你的签名。” 她拿着笔的手故意在他的眼前晃了一圈,然后笔尖落在红单上违规者的地方。 “签这里,顺便看一下数据,如果无误就请签下你的大名!” 常仲伟看着她,瞬间傻眼。 “签名!”瞧他一副惊愕的表情,季依凡原本公事化的神情,再也无法完美的挂在脸上,她的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妳开我罚单?”常仲伟终于回神,瞪着眼前的罚单问。 “是,因为你违规了。”她一脸遗憾的表示。 他不可置信的与她四目相接,加强语气说:“我是常仲伟。” “靠!你是要讲几次,我知道你叫常仲伟。”这三个中文字她还认得。 听到她讲脏话,他微惊瞠目。 季依凡口气轻快的说:“我若是你,会赶快签下名字,然后拿着罚单闪人,不然依法我可以多告你一条妨碍公务。所以,常先生,你自己选择吧。”她将笔递到他的面前,“你要签还是不签?”总之,罚单他是拿定了。 他不但没生气还忍不住笑出声,“美丽的警察小姐,妳打击了我的自信心。” “少废话!我相信凭你这张脸,很快就可以从别的女人身上找回自信心!”小姐她不吃这套。 “女人呀。”他接过了她的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喃喃自语的叹道:“迷人又难解!” 她装作没听到他的话,在他签好名后,将罚单撕下交到他的手中,“谢谢你的合作。常先生,这是你的罚单。”她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台词,“真心希望你不要再违规。现在请你立刻把车移走,你已经阻碍了交通。” 常仲伟接过了罚单,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骄傲的扬起下巴,她心情大好的晃开,开始执行勤务,指挥交通。 季依凡──看着罚单上的名字,常仲伟先是一楞,之后抬头注视着站在马路中央的人儿。 季依凡……他在心中重复着她的名字。他们真是有缘! 执勤的她这时注意到他还停留在原地,立刻吹了声口哨,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立刻离开。 常仲伟对她示意的点了下头,飞快的上了车,系上安全带。 原本他对明天婶婶突然安排的相亲宴兴趣缺缺,不过现在他不禁开始期待了。 最近为了他的婚姻大事,他被叔叔、婶婶夫妻俩疲劳轰炸得几乎要崩溃。 在父母和哥哥相继过世之后,他只剩下叔叔和婶婶两位亲人,而膝下无子的两个人将他视为己出,一直无私的对他付出关爱,他也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父母,只是他们的关心偶尔会令他喘不过气来。 明天相亲结束之后,他还得赶搭飞机到上海,他的时间很紧迫,原来他还有点不悦自己得要抽出时间去赴相亲宴,不过现在不了。 瞄了手中的红单一眼,再瞄了眼站在马路正中央的女警,他露出愉快的笑容,用力的踩下油门,飞快的急驶而去。 从后视镜看到季依凡怒指着他的车大叫,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就算再接她一张罚单也值得。 第一章 季依凡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欠,虽然穿着一身优雅的洋装,但她还是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腰。反正相亲对象还没来,她也不用太拘束。 昨天就在她快交班前出了场车祸,等她处理完回到家都已经过了午夜。 揉着发酸的颈项,她整个人半瘫在椅子上。本以为今天休假可以大睡特睡,可是昨天下班前,突然接到最近频频帮她介绍对象的主管夫人的电话,说今天特地替她安排了场相亲,不管她有任何事都要排开,那口气好像在说她若是错过今天这个人,此生别想再遇到这么好的对象。 自从主管夫人听闻过她的遭遇后,便热心帮她牵线,希望替孤苦无依的她找到一个好归宿。 她真的很累,又加上约会安排得如此临时令她很想推却,但主管夫人的好意她实在不好拒绝。 这次相亲对象的婶婶,刚好是主管夫人女中时的同学,昨天两人在百货公司巧遇,话匣子一开,越谈越投机,很快的就敲定今天的相亲宴。 听说对方虽是豪门,却不要求女方要有显然的家世或背景,只希望侄子能找到一个乖巧的贤内助,对他们而言,要娶进门的媳妇,“得体”胜于一切。 得体?! 她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发夹,确定它们仍留在该在的位置上,然后她对着桌上光可鉴人的桌面,露出一个自认最端庄娴淑的笑容。这样应该够得体了吧? 对方今天下午就要搭机飞到大陆,而且一待就是近三个月,也就是说,她只有今天这次机会可以让他对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季依凡这才想起方才主管夫人塞给了她一个信封,说里头写着相亲对象的一些基本数据和喜好。 她连忙打开皮包,翻找着那个信封。从起床到现在,她一直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到现在连对方姓啥名谁都搞不清楚,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其实之前,她也挺排斥相亲的,但是为了要把自己快点嫁出去,思前想后发现相亲虽然老套,但却是最直接也最快达成目标的方法。 这么多年来,她努力为生活打拚,只渴望一份安定。 每天回到宿舍,疲累的她,思绪总会飘向为了生计过劳而死的父母,如今她为了升迁、为了加薪、为了偿还父母当年留下的债务,不也一样拚命工作?想到这,季依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不想步上父母的后尘! 那些跟银行借的钱,在她抛弃继承之后就不再是问题,只不过那些跟亲戚朋友借的,却不能当作没发生过。 有些好心一点的亲友,在她父母双亡之后,就当可怜她这个小孤女,把旧帐一笔勾销,但也有些人不想让自己的钱血本无归,所以一直向她讨债,要求她偿还,这之中,讨债讨得最凶的就数大舅妈和表哥。 在大舅舅中风,没法子再替她撑腰之后,只要每月一到发薪的日子,大舅妈就会一通电话打到她服务的单位,要她记得当年他们对她家的恩情,不要忘恩负义,多多少少还点钱给他们。至于讨钱的理由很多,从大舅舅中风需要请看护,到最近一向没什么女人缘的表哥要讨老婆了。 年纪老大不小的表哥相中了一个越南新娘,欢喜之余,决定要大肆铺张的昭告天下,他要结束单身生活,结果却苦了她。 原本大舅妈可以接受她每个月还个几千一万的,现在则要她一口气把所有钱都还清,毕竟买一个新娘再加上后续婚礼花费、整理新房等,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可她压根没那么多钱,但他们却不管她的死活,给了她一个期限,若是她还不出来,就要天天上她服务的单位吵得她不得安宁。 “依凡啊,这位就是我跟妳提过的常先生。” 听到主管夫人的声音,季依凡连忙回神,下意识把刚找到的信封放在桌上,坐直身子,暗自希望刚才对方没有看到她大剌剌的坐姿。 微敛下眼睫,她缓缓起身,露出练习许久的温柔笑容。 常仲伟打量着微低着头,态度和昨天开他罚单宛如两个人的季依凡,嘴角不自觉微扬。 “我听说季小姐是个公务员,没想到是在警界服务。” 主管夫人闻言顿时一楞,瞠目看着常仲伟。她不是故意要隐瞒,而是自己的手帕交表示。常仲伟适合的对象得要娇柔听话。偏偏认识依凡多年,她很清楚这丫头是个百分之一百的好女孩,但绝对不是温顺、没有主见的人,基于私心,所以她隐瞒了一些事情,只是如果他们认识,不就…… 季依凡不解的抬头一看,看清对方是常仲伟时,她惊得微退一步,却差点跌坐在椅子上。 “你──” “季小姐。”他对着她微笑说:“我们还挺有缘的。” 口水堵在喉头,季依凡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你们见过啊?”见她反应不过来,主管夫人主动搭腔。 “是。”他落落大方的回复,“而且就在昨天傍晚,我对她──印象深刻。” 昨天那个男的竟是她的相亲对象!季依凡用力的咬着牙,许久说不出半句话。 “还真是有缘啊!”主管夫人一听到“印象深刻”四个字,立刻露出兴奋的神情。“我就知道你们有缘份。坐下来好好聊聊,我去车上拿个东西,你婶婶说晚点才会过来,我顺便到外头等她。”她找个借口退场,识趣的不打扰男女主角相处。 主管夫人一走,两人立刻陷入一阵沉默。 季依凡脑子飞快的转动,有些不自在的缓缓落坐,紧张到拿起桌上的水果茶轻啜一口,暗自扮了个鬼脸。 基于昨天的“冤仇”,她很快的认清一个事情──不管他条件有多优,笑容看起来有多迷人、多无害,两人注定无缘。 一直盯着她的常仲伟,将她的沮丧全都看在眼里,笑了笑说:“我们应该从自我介绍开始。” 听到他的话,她不由得抬头,轻挑了下眉,脱口说道:“我是警察。” “我知道。”他微微一笑,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红单,“这是妳给我的。” 她看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吞了口口水,试图辩解,“那是……你该明白,那是我的工作。” “当然。”常仲伟直勾勾看着她,注意到她的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我没有怪妳的意思。” 季依凡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为自己辩驳,“我很清楚我们之前有些不愉快,但我绝对不会跟你道歉,毕竟是你违规在先,我不过是公事公办。” “别激动,我没有怪妳的意思。”他微笑,笑容里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我只是因为今天的相亲对象是妳,而感到惊奇罢了。” “惊奇?确实是惊奇。”她忍不住认同,“但我不知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笑不出来?” “因为对象是我啊!”季依凡指着红单,道出事实,“我们有仇耶!” “这是小事。”他将红单收回自己的皮夹里,“老实说,我希望我的妻子温柔可人。季依凡听起来确实是个很有气质的名字。” “去──”才起个音,接着她强迫自己将脏话给吞进肚子里。 “去什么?”常仲伟好笑的看着她问。 “没什么。”季依凡抬起手轻抚了下自己的头发,大言不惭的说:“你不要看不起我!我,也学过钢琴,平时画一点画。” 他赞赏的看着她,“听起来还不赖。” “当然。”她扬起下巴,没有说明钢琴在父母死了之后就没再学,至于画画,交通事故本来就要画一下事故现场,而且她画得挺好的,还是警局上下公认的,所以她一点都不算说谎。 “私下的我确实是气质优雅,只不过工作时,我得要伪装自己。”她故意道。 “喔!”他点点头,“那妳伪装得很不错。” 季依凡差点再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虽然不想承认,但说真的,这男人还挺有风度的。 放下戒心,她忍不住说:“就算早知道今天会跟你相亲,我昨天还是会开你罚单,毕竟你违规是事实。” “我明白。”常仲伟没有生气的点头道。 “虽然现在提这个很杀风景……”她坐直自己的身躯,侧着头打量他,“但是你不该开快车。” “季警察,我一向是个安份守己的公民,不开快车。” 厚,真是睁眼说瞎话。季依凡颇不以为然的挑了下眉,“你昨天接了我的红单之后,竟当着我的面加速离开,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这种行为,我甚至可以解读为──你在向我挑衅。” “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赶时间。”常仲伟好整以暇的笑看着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连身裙,柔弱的样子确实与昨天穿着制服在大街上执法的样子判若两人。若不是昨天已经见识过她那不留情的一面,他可能会被她现在娇滴滴的模样给蒙骗了。 “赶时间?很好的理由,这也是违规超速的人最常用的理由,但是常先生,好理由不代表是对的理由。”她瞄了他一眼,“给你一个忠告,十次车祸九次快,你违规事小,若贪快出事可就不好玩了。” “我自有分寸。”他的口气依然从容不迫。 季依凡将手轻轻的交迭在双腿上,虽然她比较想轻松的向后靠在椅背上,但是面对着常仲伟,她似乎无法放松自己的神经。 他看起来就是那种很高尚、常出入高级场所的有钱人,而她只是一般的市井小民,看着他轻松自在的笑容,她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撞击着她。 从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什么人,但现在,她却遗憾自己不是像他一样优雅的人。 面对他的笑容,她似乎连手要摆在哪里都不确定,而他轻松自得的态度让她明白──他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妳为什么会来相亲?” 乍听他的问题,季依凡有些惊讶。 她为什么会来相亲对他而言应该不是很重要,看来他的问题应该单纯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她耸了耸肩,“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把自己嫁出去。” 他轻笑,“有趣的回答。” “那你呢?”她反问,“像你这样的男人,又怎么会来相亲?” 常仲伟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反问。“我婶婶要求。婚姻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事实上我只对工作有兴趣。工作很有趣,但女人──则未必。” 听到他的回答,她几乎想要翻白眼,“所以你是因为人情压力才来的。”她撑着自己的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那你相过几次亲?” “数不清了。”他耸了耸肩,不是很在乎的表示。 “这样算来我比你好,跟你相亲是我的第十次,不过我知道我得把希望寄托在第十一次。” “第十次?!”他闻言失笑,“我实在很难想象,妳才几岁?何必急着把自己嫁掉?” “因为我想要一个安定的生活。”她原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但却自然的脱口而出。 他玩味着她的话,“当警察不够安定吗?” “是安定。但不是我所想要的。”想起过劳死的父母,季依凡心头一沉,微垂下眼睫。“我的父母为了生活奔波,最后连命都没了。” “我很遗憾。”听到她对他说出私人的事情,常仲伟有些惊讶。 第二章 她轻耸了下肩,“这没什么,我几乎已经不再想起这件事了。” 他注意到她用的是几乎。 “我也很想念我的父母,他们在一次飞机失事中过世,虽然在我的印象中并不常见到他们,因为他们总在世界各地来来去去,但我知道他们很爱我。” 听到他的话,她不由得心有戚戚焉的抬眼看了他。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常仲伟的助理──刘志超出现在一旁,低下头在上司的耳际说道:“总经理,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走,我担心赶不上班机。” “好。”他轻抬了下手看了眼手表,然后望向季依凡,“我很想继续跟妳聊下去,但是我赶时间。” “你忙你的,我知道你得赶飞机去上海。” 常仲伟轻点头,站起身,“再见。” “再见。”看着他的动作,那股失落感又不请自来的浮上她的心头,而忍不住叮咛,“别再开快车了。” 听到她的话,他忍不住露出微笑。“谢谢妳的关心!” 看到他优雅的转过身,视线不再停留在她身上,季依凡才偷偷喘了口气。这个男人有令人着迷的魔力,不过她应该不会再看到他了…… 她伸手压住放了常仲伟资料的信封。但这个男人值得记忆。 思索的眼神跟随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自得的与他身旁的男人说话。 季依凡的手突然紧握住信封,一把推开椅子快步上前,在他踏出餐厅门时挡住了他的去路。 常仲伟没料到她会突然挡住他,疑惑的轻挑了下眉,“我忘了什么吗?” “不是你。”她认真的看着他。“是我忘了。” 虽然他不是很懂她的话,但还是微笑的看着她,轻点着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应该可以大胆假设,你对无止境的相亲宴感到厌烦了吧?”在勇气还没有消失之前,她脱口问道。 “这个无须假设。”常仲伟打了个打势,示意刘志超去开车过来,然后继续说道:“我是感到厌烦了。” “我们可以解决这个情况。” “如何解决?!” “跟我结婚。” 结婚?!她在跟他求婚?! 这世上会让他惊讶的事情没有多少,但是这个女人,让他觉得又惊又有趣。要不是担心会激怒了一脸认真的她,他真的想放声大笑。 “只要跟我结婚,你就不必一直相亲,我也能有一个安定的生活,我们各取所需。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那么『恰』,我很温柔,凡事得体,懂得照顾自己,一点也不会三天两头找麻烦──”她说得很认真,但是眼神却不自觉的回避他的眼光,“我绝对是你最佳的妻子人选。” 听到她的理由,几乎使他发噱。“季警察,妳真的这么想把自己嫁出去?” “是。”这句话答得干脆而肯定。 常仲伟这一生认识的女人不少,但像她这么直截了当的却很少见。 “不过娶我之后,你还得帮我一个忙。”她顿了一下,注意到一辆豪华房车已经停在餐厅门口,所以她飞快的说道:“我需要一笔钱!因为我表哥要娶老婆,需要钱。” “告诉我,妳现在是认真的吗?” “废──”她将话给吞进肚,再开口,“我发誓,我再认真不过。” 虽然惊讶于她的提议,但他喜欢她的诚实,她外貌漂亮,而且看起来很优雅,虽然他很怀疑这样的优雅是不是真的,不过从她说话的态度看得出她就是那种会重视承诺不回避责任的女人,思及此,他的眼神微敛。 季依凡虽然不能说完全达到他的条件,但确实有趣,最重要的是,娶她确实可以解决他一个大难题。 他没有兴趣三天两头就被迫放下工作,只为了吃顿相亲宴,他们结婚能各取所需,却又不干涉彼此,这正是他所要的。 “季依凡。”常仲伟看着她,露出迷人的笑容。 她心跳加速的看着穿着蓝色丝质西装的他,等待他的答案。 “请妳嫁给我。”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了好大一跳。嫁、嫁给他?!她双眼瞪得又圆又大,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自己的样子很蠢,但她还是结巴的问:“你说什么?” 他专注的看着她,“虽然被个女人求婚对我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经验,但不可否认感觉还不错,但是为了妳的面子,我们还是照着传统来吧。”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一样,看来她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请妳嫁给我。” 这次季依凡百分之两百的肯定自己没有听错,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激动的情绪从心里一直传到脚趾。 他要娶她?!这消息让她兴奋得像走在云端上,她几乎怀疑自己已经飘起来了。 “真的?!”这种过度虚幻的感觉让她忍不住问道。 “只要妳点头,就是真的。在结婚之前,我会叫律师拟定婚前契约,妳会得到妳所想要的一笔钱、一份安定,但妳也要做到自己的承诺,不对我有任何的约束,让我有足够的自由。” 季依凡呆若木鸡的看着常仲伟英俊的五官,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婚前契约?!” “没错。我们的婚姻,就像妳说的──各取所需。” 简单四个字,她清楚明白了,没有太多的激情与浪漫,他们的婚姻说穿了只是一场交易。 她下意识的拒绝思索更深层的东西,在他反悔之前,她立刻点头说道:“我愿意嫁给你,你放心,我绝对会做你所想要的那种妻子。” 看她认真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害她紧张了起来。 “你可不要走了之后就不认账。” “不会。”他轻声的给了保证。 看着他的笑容,季依凡也缓缓露出浅笑;在心中安慰自己,就算他们的婚姻是场交易又怎样,至少他们都不带任何勉强;这个结果是她所希冀的,没有负担…… 她不想去理会心头那个要她三思的小小声音,反正这世界上本来就不可能尽如人意。 爱情──她才不需要!她要的是一个安定的生活,她不需要其他不切实际的想法来增添她的烦恼。 接下来的日子,季依凡依然过着忙碌的生活。 但唯一不同于往常的是,她的思绪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常仲伟,不过这几个星期以来,他除了打过一通电话给她,交代回台湾会跟她联络之后,就完全没了消息。 从她的标准看来,这个男人应该把她抛到脑后了吧。 对于这场婚姻她本来就没有期望,也不该有太大的失望。 从外头炙热的阳光底下走进警局,迎面而来的冷气令季依凡舒服的呼了口气。 她脱掉帽子,然后先倒了杯水大口的喝下,消消暑气。 “回来了啊。”队上的同事廖可军走到她身旁,“有人找妳。” 看他的神情,她不禁头皮发麻,“不是受欢迎的人,对吧?” 廖可军看了墙上的日历一眼,夸张的大叹一口气,“她一向很准时,妳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季依凡搔了搔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与他对视了一眼,露出苦笑。这么准时,等在里头的肯定是她舅妈。 今天领薪水,所以舅妈很准时的出现,而且现在正好是用餐时间,还可以要她出钱请顿午餐,饱餐一顿之后,再顺便叫她出车钱拦辆出租车送她去车站,让她可以在晚餐时间回到彰化温暖的家。 这世上欠钱还钱倒还简单,真正令人为难的是“人情债”。 如果又遇到那种死都要拿人情债来压迫的那些人,周旋久了,有时真觉得一头去撞壁还比应付他们来得轻松愉快。 “亏妳还是空手道教练,我要是妳,早就狠狠的修理她一顿,她要是再白目,就盖她布袋。” “哈。”季依凡的嘴一撇,“我也想,如果今天我不是警察,也不怕被投诉影响升迁的话,我早海扁他们了。” 听到她的话,廖可军忍不住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忍忍吧!在队里别闹事,真要打架的话就变装一下,我会当没看见。” 季依凡会意一笑,然后强打起精神走了进去,喊了声,“舅妈。” “妳可回来了。我等了很久了。” 她所谓很久应该只有十分钟吧?季依凡忍住回嘴的冲动,“妳可以先打个电话来。” “先打电话,让妳有时间偷溜吗?”魏秀琴一脸嘲讽。 季依凡深吸了口气,控制自己的脾气,不然她会动手把她轰出去,“就算我想溜,舅妈也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吧?” “我就知道要是我不来,妳就一定想赖着不还。钱呢?” “等会出去再领给妳。” “妳该知道。”听到等会儿就拿得到钱,魏秀琴的脸色稍微好看一点,“我也不是存心要为难妳,只不过这年头我们日子也过得很辛苦。” “我知道。”季依凡不是很认真的应了句。 “妳要怪就怪妳那不中用的爸爸,明明不懂,还学人家搞投资,搞得自己欠了一屁股债不说,还拖累了一票亲朋好友,我被你们一家害得那么惨,总不能叫我吃哑巴亏吧?” 季依凡打开计算机,开始处理公事,自动将耳朵给关上。同样的话,她已经听过上百次,都会背了。 “还有,上次我不是说妳表哥要娶媳妇吗?” 她不是很认真的点头。 “下个星期我们就要付三十万到越南,妳这几天准备、准备,星期五我再过来拿。” “星期五?!” “是啊!有问题吗?这还只是前款。”魏秀琴烦躁的说:“之后要整修房子、摆喜酒,反正下个月妳领薪水的时候,就把一百六十万给还一还,我还没多算妳利息,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年纪大了,妳也好心一点让我轻松一下,每个月都得跑这一趟,妳是想累死我这把老骨头吗?” 季依凡的手缓缓的握成了拳,“舅妈,星期五就要我还一大笔钱,实在太临时了,我还没──” “临时?!”魏秀琴拉高了嗓门,“瞧瞧妳说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个把月前就已经要妳还钱了,哪里临时?妳有没有良心啊!妳死去的爸欠了我们十多年的钱没还清,我都没说什么了,妳现在却还敢摆出一副好像我们对不起妳似的嘴脸。” 那高扬的嗓音已引起侧目,她不禁皱起眉头,“舅妈,我们到外头谈。” “丑事还怕别人知道啊?妳可以叫妳同事来评评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我看也没人肯站出来帮妳。” 季依凡用力的深吸了口气,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她真的会崩溃。 “你们说说,当警察还欠钱不还。”魏秀琴立刻起身,站在办公室中央喊道:“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舅妈。”她对天翻着白眼。 魏秀琴仍然继续嚷嚷的同时,一道男声插了进来。 “我帮她。”季依凡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常仲伟。 “你凭……”想说的话在转头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高壮男人之后自然隐去。 “多少钱?”他的语气依然温和,“给个数目,我立刻开支票给妳。” “等……”季依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走近他,“等一下,我们还没签──” “嘘。”他伸手轻点了下她的唇,“那只是时间问题,别太计较,这事交给我处理。” 第三章 他突然的动作使她一顿,反射性的退了一步,但仍感激的看着他。 常仲伟对她微微一笑,“可以替我介绍一下吗?” “这是我舅妈,舅妈这是常仲伟。”她简短引见双方。 魏秀琴上下打量着面前高大的男人,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光看他身上合身的西装和脚上的订制皮鞋,还有手上那只表,就知道这男的挺有钱的。 “舅妈妳好。”常仲伟一笑,“我刚才好像听到钱?” “是啊。”听到这个她就精神一振,“就她死去的爸,跟我们借了一大笔钱,这笔债拖到现在这丫头还不还,我现在来要求还钱,她竟还说太临时了,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听起来是不妥,所以我替她还,只是我想请问一下,妳拿了钱之后,还会再来找依凡吗?” “我来找她做什么,你把一百六十万给我,我立刻坐车回彰化。”魏秀琴见钱眼开的说:“要不是为了拿回我的钱,我可没兴趣来看她那张苦命脸!小小年纪就克死自己的爸妈,我才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这真是太遗憾了。”他很快的拿出支票,爽快的在上头写下整数。 在一旁的季依凡见了那数字,忙不迭的说道:“不用这么多──” 常仲伟对她轻摇了下头,拿了支票交到魏秀琴手中。 她不客气的接手,仔细的看着支票上的金额,惊喜之余又忍不住怀疑,“这张支票不会有问题吧?” “绝对没问题。”他脸上依然挂着有礼的笑容,“我派人送妳去车站,若还是不放心,隔壁就有银行,妳可以立刻兑现。” 魏秀琴立刻把支票小心翼翼的收好。 “对了,听舅妈刚才的话,看来以后我们是没机会见面了。”常仲伟的语气轻快,“那也好,我跟依凡也想过过单纯的两人世界,不想应付太多的亲戚,既然舅妈也不想跟我们打交道,我们晚辈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季依凡看到舅妈听了他的话后,表情像是被打了一巴掌。 “这是什么意思?” “依凡没有提吗?我们要结婚了。”常仲伟伸出手将季依凡揽近自己的身旁,“日子就订在下个月,只是舅妈既然把话都说得那么绝,我也不好意思寄什么喜帖给妳,妳就省下妳的礼金吧!听说表哥也要结婚了,那正好,支票多出来的钱当我们夫妻俩的一点小心意。” 舅妈听了涨红了一张脸,怎么也没料到季依凡竟然可以钓到这只富有的金龟婿,不愿失去往后捞钱的机会,她立刻说道:“可是结婚是大事,我是小凡的舅妈──” “我知道。”常仲伟神色自若的打断她的话,“不过我们欠舅妈太多,真的不好意思再麻烦妳。” 魏秀琴错愕得双唇微张。 看着舅妈的表情,季依凡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车子在外头等了。”他回身一看门口,然后轻声的下了逐客令,“舅妈,我送妳。” “不用,我送就好。”一旁看了许久热闹的廖可军站了起来,自愿代劳,“帅哥,你坐。” 将不太情愿的魏秀琴送走,办公室里立刻爆出笑声。 “别站着,来这里坐!这里。”他们小队的队长热络的招呼他,“小子,你够酷!我们早就不爽小凡她家势利眼的亲戚,但怕小凡难做人,我们都忍下,今天你真的替我们出了口鸟气,可是……你真的要娶小凡吗?” “是啊。”常仲伟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点头回答。 “哇!小凡妳去哪找来的好货色?”小队长侧头看着她,“这家伙敢娶妳?!他知道妳的底吗?” 闻言,季依凡瞪了小队长一眼。 “什么底?”常仲伟一脸不解。 “就是……”在她的眼神恐吓下,小队长顺口说:“温柔、漂亮又大方。” “我知道,这也是我娶她最主要的原因。” 他这么一说,周遭立刻冒出被口水呛到的咳嗽声,而在季依凡的怒视下,声音立刻消失。 常仲伟脸上的神情依然温和。就算他知道她一点都不温柔、大方,但在她的同事面前,为了给未来妻子一些面子,他不会多话。 常仲伟将目光放到季依凡身上,打趣的看着她的身上的制服,轻声说:“妳看起来很漂亮。” 他突如其来的夸赞倒令季依凡感到不好意思,她搔了搔头,指了一下身旁的椅子,“坐下来吧。你在上海的工作顺利吗?” “顺利。”他点点头。 “谢谢你刚才帮我。”她用仅余的自尊飞快的说道:“我原本并不打算让你知道这些,其实我跟你要的那笔钱,就是要还给我舅妈他们。” 他不喜欢她现在说话时的表情,太过畏缩,不如先前那样生动、愉快。“我们要结婚了,对我而言,替妳解决麻烦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妳不用放在心上。” 听到这句话,她松了一口气,只是……你怎么会来?” “我婶婶认为我们要结婚,就得多花点时间相处。”他看了她一眼,“不过我等一下还要开会,所以只能来看妳一下。” 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般的情人,以后也不会是平常的夫妻,常仲伟只是需要一个妻子,可以应付关心他的叔叔、婶婶,至于其他,他根本不在乎,这点她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我会打电话给婶婶。”季依凡很快的捉到他话中的重点,“说你陪我吃了午餐,但因为我今天还有班,所以只能约假日再见面。” 常仲伟赞许的看着她,“我相信妳会是个称职的妻子。” 听到这句话,季依凡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送你出去。” 常仲伟微讶的看着她。 “你不是还要开会吗?”她可是在完美的扮演好她的角色。 眼眸微敛,他缓缓的站起身。 季依凡送他到门口,然后看着他坐上价值不菲的轿车。 看着车子消失在眼前,季依凡不由得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她折回办公室打电话给常仲伟的婶婶。他们还真是配合得很好,他替她解决问题,而她解决了他的麻烦。 一切都很好,她将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只是为什么她心头好像有点遗憾…… 常仲伟很忙,真的很忙,忙到就连签婚前契约时人也不在场,只派了两个律师送来文件。 律师详细的向季依凡解释契约内容后,她本人并没有太大的异议,毕竟她在一开始就明白这是一个各取所需的婚姻。 她拿到她所需要的金钱援助,和一个安定的生活,而她不能干涉他的生活、隐私,说穿了,他们俩不过就是对有着夫妻关系但却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室友。 她很快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就这样,她把自己给卖了──她的嘴一撇。也不能这么说,该说是各取所需的与他达成了共识。 订下了婚期,婚事立刻如火如荼的展开,但他很忙,而她的休假也不多,所以婚事绝大部份都是交给婶婶和视她如自个儿女儿的主管夫人负责,反正两个年过半百的“小姐”还很兴高采烈可以由她们全权处理。 季依凡照着流程申请婚假,在还未结婚前,她依然做她的交警,而他依然去忙他的大事业。 不过她对于他的工作态度却不是很满意,但是她克制着不让自己出声干涉,他要忙得没日没夜是他家的事,虽然两人是夫妻,但是契约写得清清楚楚,他拥有一切的自由。 季依凡结束今天的交通勤务时才猛然想起,明天要试婚纱这件事,照常理她应该要知会他一声。 今天他们俩终于都有空,可以抽出一顿晚餐的时间,谈一下这场婚事的细节,要试婚纱的事,吃饭的时候她顺便知会他,反正他有空就去,没空来她也没差,不过她想,常仲伟应该情愿工作,也不会想理会试婚纱这种无聊事。 他们两人的互动令常仲伟的婶婶和主管夫人有些担心,为了要让家人放心,今天的约会也是私底下协议好,决定演场好戏安抚老人家。 虽然可笑,但这是她的选择。季依凡走进警局。 “小凡,结婚之后妳有考虑要离职吗?”廖可军一看到她走进来,就随口问。 “不知道,还在考虑。”刚回办公室的她喝了口水,“虽然这个工作累死人,但是身为我们队里的一朵花,我挺享受这种被众星拱月的感觉,突然要走,我也会舍不得你们。” “算妳会讲话!”廖可军听了哈哈大笑。 “当然!我又不是死人。”季依凡粗鲁的推了他一把,“你当我是没血没泪的人吗?” “不要动手动脚,我真怀疑妳未来的老公知不知道妳是空手道二段,还是教练资格的教官,要是知道,还敢娶妳这男人婆,他真是勇气可嘉。” “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她握起拳头,对着廖可军放话,“不爽来单挑啊。” 廖可军立刻举双手投降,“不敢。”俗话说得好,惹熊惹虎也不要惹到“恰查某”,他连忙逃之夭夭。 季依凡得意的一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整理着交通事故单。 或许结婚之后,她可以考虑申调内勤单位,如此一来,不仅工作压力会减轻一些,依然有一份薪水可以慢慢还钱给常仲伟。 虽然合约上说明她可以不要还这笔钱,但是欠人──不论是钱或是人情──不还的话,总觉得不自在。 “小凡,环河路有事故,跟我去处理一下。”廖可军突然喊了声。 “好。”她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拿起帽子,跟着他一起往外冲了出去。 就女人而言,季依凡的胆量算是挺大的,经过三年的洗礼,她处理过大大小小的事故不下百件,早就练强自己的心脏,凡事处变不惊。 只不过今天一下警车,她才向前跑了几步,脚步就不自觉的停住,脸上血色褪去。 “怎么了?小凡。”跟在她身旁的廖可军注意到她停下脚步,不由自主的瞄了她一眼,“快点,别发呆!到了下班时间,得要快点处理好,不然造成大塞车又要被投诉了。” “我……”她几乎无法说话,只能强迫自己深呼吸,努力恢复平静。 黑色跑车被另一辆车强力撞击,驾驶座的车门被撞凹了一个大洞,令她吃惊的是,那辆万分眼熟的车好像是她“未婚夫”的! 这世上才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她在心里不断的说服自己,可一阵寒栗涌上心头,忐忑不安的她强迫自己迈开脚步。 “车里的人呢?”扭曲的车子里空无一人,她要自己保持清醒,强装镇定的问着先赶来处理的同事。 “在那。”正在拍照的警察指着一旁。 她转过身,看向坐在一旁的人。 常仲伟!她几近木然的瞪着他,鲜血布满了他的脸和衣服,他低垂着头,全身无力的瘫坐在那里。她看得喉头一紧,一时发不出声音。 一旁的廖可军看到证件,认出了出车祸的人就是那天在警局里“英雄救美”的人,他惊呼了一声,“小凡,是妳老公。” 彷佛被冻结的季依凡这才重获自主般的冲向他,跪到常仲伟的身旁,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靠近他、观察他。 血腥的味道充斥在鼻间,她努力冷静的判断他身上的鲜血,是来自手臂上的撕裂伤,不足以致命,他脸上的伤,看样子也不太严重,只是……他的手不正常的扭曲着。 第四章 “你骨折了吗?” 常仲伟强忍着痛楚,原本是闭的眼睛微微张开,焦距慢慢的凝结在她脸上。 “似乎是如此……”他几乎是耗尽一切力气回答。 见他张开了双眸,季依凡几乎虚脱的坐到地上,显然他受到的撞击不小,但是她肯定他会活下去。 “我早就警告过你。”悬吊已久的心才放下,熊熊怒火立刻以惊人的速度往上窜升,“你不该开快车!我发誓,这次,这次我一定会开你红单。” “小声一点……”他虚弱的说道:“是他撞我的!” “你敢发誓你没超速?”她瞪着他。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四周很吵杂,因为这个意外而交通大打结,但这一切都无法闯进他们两人的世界。 “女人,别再说教了……”常仲伟忍不住闭上眼睛,“我快痛死了……今天晚上我跟妳有约,我若不快点会迟到的。” “去你x的。”要不是他现在身上带着伤,她一定狠狠的打他一顿,“迟到就迟到,以后跟我约会,我允许你可以迟到。” “允许?!” “对,我允许。操──你是存心来整我的是吗?” “妳讲脏话?!”他睁开眼,微惊的看着她。 “讲脏话又怎么样?我现在还可以问候你的祖宗十八代,你要听吗?” 瞧那表情好像他再有意见,她就会不管他现在是否有伤在身,都会狠狠的揍他一顿。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我很好。”才说完,他就忍不住痛苦的呜咽了声。 “好个大头鬼!”她紧张兮兮的看着他,口不择言了起来,“我本来还想当个淑女的,你他x的逼我当悍妇。” 要不是全身痛得骨头快要散了,常仲伟真的想要大笑。 他早知道她不属于温柔女人那一挂,但是亲身体验她满嘴脏话,这情况还真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救护车终于到了,医护人员替常仲伟做了简易的处理,将他送上了救护车。 “来吗?”当他被抬起时,他问。 “废话。”她啐了一口,“虽然你很欠揍,但好歹是我的未婚夫,我等一下就过去,你给我听清楚,你不准死,如果你让我还没嫁过去就当寡妇的话,我会把你的尸体从坟墓挖出来鞭尸,我说到做到。” “我不会死。”他无力的说道。 “你还没跟我结婚,当然不会死,我没嫁过去就克死你的话,这辈子就别想再嫁人了,所以你给我振作一点,听到没?” 这女人……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温柔可人……他痛得闭上了眼。 “喂。”看他闭上眼睛,她惊骇的俯身向前,拍了拍他的脸,“常仲伟?” “没事,我已经很痛,妳不要再打了。”他奋力睁开眼,可视线却逐渐涣散,“真的很痛。” 他看着她,怀疑她是否知道,她紧张得快咬破自己的唇。他用尽一切的力量,用还能动的另一只手轻握了下她的手臂。 “放心,我不会让妳还没嫁给我就守寡的。” 看着常仲伟被推上救护车,耳边还萦绕着他的安慰话语,那一瞬间,向来坚强的季依凡眼眶红了。 “怎么到婚礼前夕才遇到这种事?”常仲伟的婶婶,一脸担忧的看着连制服都没换就赶到医院来的季依凡。 她没有答腔,目光紧盯着一脸苍白、闭眼躺在床上的常仲伟,“婶婶,他现在怎么样?” “身上有些外伤但不打紧,头也缝了几针,不过麻烦的是右手骨折了,听医生说,要恢复正常加上覆健的时间得要大半年,看来你们的婚礼得要延期了。” “没关系。”季依凡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他身上,言行举止明显地表露出她的担忧,“重要的是他人没事就好。” 李妙芳听出了她语气中有着真诚的关怀,不由得露出安心的笑容。老实说,这一阵子她对他们之间平淡的互动有些担心,现在看她的模样,她稍稍安心了。 “仲伟这孩子就是说不听。”李妙芳轻叹道:“喜欢开快车,谁劝都没有用,也不想想他哥哥就是开快车出意外走的。” 季依凡讶异的看向她,“仲伟的大哥是出车祸过世的?!” 李妙芳一脸哀伤,“是啊,仲伟跟他哥的感情一向很好,那时候两兄弟不知道为了什么大吵一架,他哥哥从纽约的家冲出去,然后就出了意外!唉,这一切都是命,一个人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事,老天爷都早就注定好了。 “但是仲伟却一直深感内疚,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手一碰上方向盘就好像疯了似的,不要命的猛开快车。尤其他爸爸、妈妈过世之后,情况更糟,所以我才一直想要他赶快找个好女孩定下来,看他会不会改改性子。” 从未听常仲伟提及过去,季依凡微敛下眼眸,想起了他谈及父母时脸上的温和神情,工作狂的他,或许是借由开快车来逃避过去所给他的压力。 就像当初她失去父母,以为失去一切,也想放弃一切,跟着她父母一起死去一样,就某个角度来看,看似拥有一切的常仲伟,早就放逐了他自己。 这样一想,她的心中闪过一丝心疼,驱使她看着李妙芳开口,“婶婶,在医院这段时间,仲伟就由我来照顾吧。” “妳愿意亲自照顾仲伟,那当然是再好不过。”李妙芳的表情说明了她深感欣慰,但转念一想,“只是妳的工作……” “我可以请假。”季依凡微笑要长辈安心,“再说,我是他的未婚妻,照顾他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李妙芳感动的握了下她的手,“有妳照顾,我就放心了,希望仲伟能看在妳这个未来老婆的面子上,乖乖养伤。看他的情况,大概得住院几天,可我跟仲伟的叔叔后天就要去英国一趟,这一去大概一个星期,这段时间就请妳多费心了。” “婶婶放心。”季依凡拍胸保证,“包在我身上。” 看她爽朗的样子,李妙芳笑说:“以仲伟的性子,就算出院也不会想搬回去跟我和他叔叔一块儿住,所以妳跟他回家之后,弄点有营养的东西给他补身体,别再让他随便吃,他现在虽然年轻看不出什么问题,但那样下去,早晚会把自己的身体给弄垮,若仲伟同意,我也可以派个人去帮你们煮饭、打扫,妳只要专心照顾他就好。” “等一下,婶婶妳说……回家?!”季依凡一楞。听婶婶的意思是,她不但得要在医院照顾他,等他出院也得跟他回家,随侍在侧?! “是啊!反正你们要结婚了,妳就先搬去跟仲伟住,你们俩自相亲之后各忙各的,都没有时间好好相处,就趁这个机会培养一下感情也好。原本仲伟要去参加英国的建筑展,现在他出了意外,就由他叔叔和我去,妳得要多盯着他一点,可别让他受了伤还去工作,他一忙起来,可是没日没夜的令人生气。” 季依凡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是无法说出口。她不能说不,因为躺在床上的是她的未婚夫,她照顾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住在一起…… 她搔了搔头,现在这个时代,男女朋友住在一起都不算什么,更何况他们都要结婚了,只是跟常仲伟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只要想到他们得朝夕相处,她就浑身莫名其妙的热了起来。 不是讨厌,就是不自在……季依凡突然想到,他们之间的婚事在彼此达到了共识,签下合约之后就火速进行,让她忽略了某些很重要的事,例如,他们将来肯定会有夫妻之名,那夫妻之实呢? 跟他上床──想到这个,她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妳在想什么?”李妙芳看到她脸红了起来,忍不住好奇的问。 “没……”季依凡猛然回神,觉得自己太三八,未免想得太多,常仲伟现在是病人,她只要照顾好他,其他根本不用多想。“没什么。总之婶婶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妳跟叔叔放心去处理公事,我不会让常仲伟这家伙白目得拖着一身伤还像个拚命三郎似的把工作拦在身上。” “这家伙?!”李妙芳怀疑自己听错了,“白目?!” 她脑袋轰的一声,一脸尴尬,“没……哈。”假笑一声,“哎呀!婶婶,妳也知道……”她轻推了下她,“我只是开个玩笑,想让妳轻松一下。” “哦。”李妙芳迟疑了一下,才露出笑容,“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用字遣词比较直接。” “是啊。”听到这句话,季依凡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的头一低,没想到正好对上常仲伟睁开的眼睛。他是什么时候醒的?!看他一脸似笑非笑,不用想也知道他把她与婶婶的对话都听进了耳里。 她对他扮了个鬼脸,看他脸上一块又一块的青紫,额头还缠着绷带,看起来实在有点糟,“好丑。”她脱口说道。 听到她的评论,常仲伟忍不住轻扬起嘴角,“很丑吗?那还真不好意思,伤了妳的眼。” “知道不好意思,就不应该开快车!”她一开口就忍不住数落他的不是。 “我已经说了……”他的声音有些虚弱的表示,“是对方撞我的,难道妳没看报告吗?” 她的嘴一撇。在来的路上,她是看了下报告,对方酒驾,所以这场意外不用等送法院,就可以直接判常仲伟胜了。 “看妳的表情就知道,妳已经晓得错在谁身上,所以妳不应该指责我。” “可你开快车就是不对。” “我是因为今天跟妳有约。” “他x──”因为听到他呻吟了一声,让她即将出口的咒骂立刻隐去,“你还好吧?痛吗?” “痛……”常仲伟看着俯身倾向他的小脸,“不过如果我刚刚不先叫痛的话,我怕等会儿听到妳满嘴脏话,我婶婶会头痛。” 对呴!她都忘了还有其他人在。季依凡闻言浑身一僵。 常仲伟看到她僵硬的神情,嘴角轻轻一扬,不过因为牵动到伤口,让他瑟缩了下。 “活该。”他的反应让她忍不住啐了一口,站直身,看向李妙芳,“婶婶,妳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好。” “也好。”李妙芳也没硬要留下,“把时间留给你们小两口,我回去叫人弄点东西,等会儿送过来。” “谢谢婶婶。”常仲伟轻声说道。 “若真要谢,就好好照顾自己。”李妙芳无奈的看着侄子,“之前看你没日没夜的工作就已经够令我难过了,现在你又出了意外,若你真有什么……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婶婶,我知道。”看到她红了眼眶,常仲伟不由得苦笑,“对不起!让妳担心了,可我现在已经没事,真的没事了。” 李妙芳闻言微笑了下,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侄子的脸颊,叮咛道:“乖乖听你老婆的话,知道吗?” 老婆?!他瞄了季依凡一眼,点了点头,“好。” 婶婶走了之后,季依凡替常仲伟将被子给拉好。 “你很幸福。有一对很疼你的叔叔和婶婶。” 看着她脸上不经意浮现的落寞,常仲伟知道她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以后他们也是妳的叔叔和婶婶。” 一个微笑慢慢取代了脸上的落寞。“虽然知道你讲的是客套话,但是听你这么说,感觉还挺爽的。” 第五章 常仲伟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伤口实在太痛,所以才动一下,他的整张脸就扭曲了起来。 他的样子令一旁的季依凡看了哈哈大笑。 常仲伟在心中叹息,这女人一点都不优雅也就算了,还没什么同情心。 “如果你真的感谢叔叔、婶婶,以后就不该让他们担心。”她专注的瞅着他,意有所指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不要死抓着不放,不然死去的人无法安息,活着的人无法快乐。” “谁告诉妳的?婶婶?” 季依凡点头,“在你刚才睡着的时候,她告诉我的。”说着,她坐在他的病床旁。 他沉默不语,方才的轻松气氛陡地消失不见。 “别管妳不该管的事。”半晌,他冷漠的说。 她皱起眉头,对他语气里的疏远感到不以为然。“要我不管可以,但你得先让人安心再说。” “什么?”他微微不悦的眯起眼,不认为她有资格对他如此要求。 她不畏惧的回视他,“为了不让我年纪轻轻就守寡,我不会让你玩命的。”她给了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惊愕的看着她。 “这么看着我干么?”她扬起下巴,“若你不能控制自己开快车的冲动,以后你出门就叫人载你,要不然就坐出租车,否则让我看到你碰方向盘,我就打断你的手。” 打断他的手?! 听到如此强硬的要求,他应该要生气,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想笑,最后也真的忍不住大笑,就算那笑牵动了他的伤口,让他痛得龇牙咧嘴,他还是克制不住笑出声。 “我要出院。” “我知道。”吃着口香糖翻着报纸,季依凡不是很认真的回答。 常仲伟是个大帅哥没错,就算现在受伤,脸上伤痕累累,依然无损他的俊美,大部份的人都很难忽视他,以及他的要求,不过因为他是个很不合作的病人,她采取了对他的任何要求都充耳不闻的对策来对付他。 “既然知道,那妳还不去找医生来。”常仲伟瞄了眼时间,“下午美国的威廉先生会到台湾,晚上我得抽空跟他见个面。” “就算是如此,你还是得待在医院里。” “我知道,所以我叫妳去找医生,我要出院。”他们的对话好似鬼打墙,这几天总是重复同样的话题。 前几天,他可以得过且过,但今天不行!威廉来是要谈美国德州州政府的一个建案,这关乎公司接下来十年的获利,他不能不管。 “医生今天已经来巡过房,有任何要求,明天请早。”季依凡目光继续摆在报纸上,始终没用正眼看他。 “季依凡。”他恼了。 她终于瞄了他一眼,“怎样?” “什么怎样?”看到她的表情,常仲伟觉得自己早晚会被她整疯。“我要找医生,我要出院。” “你是聋子吗?”她也不客气的回吼,“医生今天已经来过,你也很清楚,医生说得明明白白,你要出院可以,但是要等下个星期。” 她突如其来的大吼令常仲伟微楞了下,才回道:“我已经好了。” “是、是、是,你当然好了,那一张嘴巴一直叽叽歪歪。” “妳说我唧──什么?” “叽叽歪歪啦。”她瞪了他一眼,“身为我未来的丈夫,你不说点现在年轻人的用字可不行!这样跟你走出去,我会觉得很丢脸。” “丢脸?!跟我出去,妳丢脸?”她真的想要气死他。 “是啊。”她将报纸丢到一旁,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反正你还不能出院,谁教你要被送进这家医院,还倒霉的遇上了个庸医。而庸医认为你还没好,不能出院,能怎么办呢?你只能自认倒霉多躺几天。” 听到季依凡的话,常仲伟傻眼。这女人明明满嘴疯话,但表情却是一派正经。 “总之我要妳立刻叫医生过来……算了,我自己来,我自己跟他谈。”常仲伟的手打算伸向紧急钮。 “你敢再动一下,试试看。”她一个箭步走到他身边,阻止他的动作,“我很怀疑你会跟他谈什么。我听婶婶说,这家医院你们也有投资,对吧?” “是。” “所以只要你下令,医生也一定会让你出院,对吧?” “当然。”他轻扬起下巴,“这下妳终于搞清楚状况了吧?” “搞清楚你个大头鬼!”季依凡不屑的撇嘴,“就是因为我知道你算是这家医院的老板之一,所以我才不让你叫医生过来。现在放你出院,等于是让你玩命。” “哪里在玩命?我已经好了。”常仲伟火大的驳斥。 “是吗?”她挑衅的睨着他。 “当然。”他语气很不快。 季依凡伸出手,不客气的往他脸上的瘀青用力的压下去。 “好痛。”他立刻痛呼一声,“该死的女人,妳到底在做什么?” “会痛吧?” “废话。我的脸撞伤了。” “那就对了,会痛就代表你还没完全好,所以就乖乖待在这里吧。” “妳……” “别妳啊我的,我叫你住你就给我住,不然:”她不客气的抬起手,“我就再往你这只手打下去,它现在是骨折而已,我可以让它变残废,看你还敢不敢吵着要出院。” 常仲伟哑口无言,瞧她的表情很认真,似乎为达目的,真的会不在乎再加重他的伤势。 季依凡拨了下自己的头发,大大的呼了口气,“真他妈的,我一直跟你说我想当淑女,为什么你就一定要逼我发脾气呢?” “妳想当淑女,等下辈子投胎吧。”真不知道当初他是哪根筋不对,怎么会跟这女人签下什么鬼合约? “我想我确实只能等下辈子。”他的话并没有激怒她,她低头看着他怒气未消的脸,“你大少爷就往好一点的方面想,你知不知道你很令人羡慕?你有大把的钱住在这里的vip病房,虽说是医院,但是你看看这里的设备豪华得就跟饭店一样,比我住的宿舍还高级,外头还有温柔可爱的小护士不时进来照料,不论身体或眼睛都能得到享受,你那么急着出去干么呢?” 常仲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明明是个女人,但说出来的话,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本小姐我──”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还请了假在这里照顾你,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一直『夭饱吵』,别说你火大,我现在的火气也不小,所以不要找麻烦好吗?”她轻拍了拍他的脸,就像他是个吵着要糖的不懂事孩子。 “季警察。”他没好气的看着她,“妳忘了我们签的合约吗?” 听到他的话,她的眉微扬。 “需要我叫律师带一份copy过来吗?妳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他不留情的反问,“我给妳一份妳所想要的安定生活,而妳不能干涉我的自由。容我提醒妳,妳已经管太多。妳现在的作为实在令我怀疑,妳这么关心我,是为了什么?又指望得到什么?” 确实他们不过就是契约上伴侣的关系,可为什么他的话令她有种泄气的感觉?不应该这样的,季依凡缓缓站直自己的身躯,看着他发亮的眼眸,脸上的气势顿时消去一大半。 跟他签下合约可以说是她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一件事,她几乎已经想不起当初哪来的勇气同意这样的事。 “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不用跟我强调。”她努力控制不让他恼人的话影响到自己的情绪。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她装出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回答,“我是当事者之一,所以很清楚我们签了什么样的合约。我对你的关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完全是因为我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连路上的狗猫受了伤,我都会照顾,更何况你是个人。” “意思是,不管我说什么,妳就是不准我出院?” “没错!我答应婶婶要照顾你,这是我的承诺,我向来说到做到。” “承诺?!妳竟敢大言不惭的跟我说承诺?我们的合约难道不是一种承诺吗?” “它是!但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是结婚以后不管你,不代表结婚前不管你。” 常仲伟听了真是又气又无力。这是哪门子歪理?! “现在我是遵守对婶婶的承诺。”季依凡知道自己现在是强词夺理,但为了他好,就算是再乱七八糟的理由她都扯得出来。“不然我打电话给婶婶,如果婶婶说你可以出院,我绝对没有第二句话。” “妳──” “怎样?”她挑衅的对他扬起下巴,“不想要被我约束就乖乖听话早点恢复,到时就算你求我,我还不想管你呢。” 常仲伟的表情因为压抑怒意而变得冷硬。“我的工作不是在开玩笑。” 从初识到现在,他总是温文儒雅,但是似乎只要谈到工作,他就会变得认真而且冷硬。 她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真的就像婶婶说的,他的生命绕着工作在打转……真是讽刺,她的父母为了生活打拚,最后在壮年时便早早撒手人寰,而她竟然还挑了个同样是工作狂的男人当丈夫。 “电话号码给我。” “什么?!”看着她突然朝他伸出手,他有些不解。 “号码啊。”她炯炯有神看着他,“我们各退一步!我不同意你出院,但我同意叫那个什么威廉的来医院见你。” “我们是要谈美国的建筑设计。” “我明白,但你不能出院却又坚持要工作,所以我们只好采取折衷的方案。” “威廉先生还在飞机上。” “那好,派司机去接他,不然我去接他也行。”她停了一下,淡淡的说:“不过先说好,我的英文不太好,我只会how are you? fine thank you! bye-bye。如果得罪了人家,你可不能叽歪。” 他该为眼前失控的情况生气,可看着她发亮的双眸,他又无法朝她发火,他敏感的察觉在看到她时,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不寻常的化学变化…… 他深吸了口气,挥去那些感觉,“算我服了妳了。我会叫刘助理去接他过来,但在医院跟人家见面,实在不太正式。”他的嘴不由得一撇。 “你自找的,谁教你要开快车。”她不留情的呛他一句,“活该。” 他看着她,她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他大可不用听她的,但是他看出她眼底的关心,这使他沉默,躺回床上,“我们之间……是契约关系。”这句话是对他也是对她说。 季依凡听出了他淡然语气下的认真。看着他刚毅英俊的脸,她感觉到体内强烈的情绪波动,但是表面上维持平静无波。 “我很清楚。”她奋力的对抗自己心里对他升起的渴望,“你不用一直强调,要不是你可以替我解决麻烦。我也不会想要跟你在一起!” 她的话令他嘴角嘲讽的扬起一个弧度。 她不去问他笑容背后的真实意义,聪明如他,只要多付出一些注意,就可以轻易将她看穿。或许他已经知道她在说谎,看透了她对他的行为当中有太多不寻常的关心。 她坐回一旁的沙发,拿起报纸,隐藏自己,也挡住了他若有所思的视线。 “教练,够了。”被季依凡一个扫腿压制在地上,痛得不停求饶的小龙喊道:“手下留情,我跟妳没仇,别把我打死啊。” 第六章 她深吸了口气,激动的情绪慢慢的回稳。 当初为了照顾常仲伟,她向队上请了假,但是空手道的课程临时找不到代课的教练,她想反正一个星期只有两天的课,所以索性还是自己来授课。 季依凡缓缓松开手,看着自己的学生。原本下课了,但是小龙主动要跟她对打一场,现在看来,小龙应该挺后悔做出这个提议。 “你还好吧?” “还好。”躺在地上的小龙爬起来,动了动自己的臂膀,“教练,妳是不是心情不好,早知道就不找妳对打了。” 她勉强牵动一下嘴角,“自己学艺不精,不要牵拖。” “才不是牵拖,妳打我跟打仇人一样。” 季依凡没有答腔,只是瞄了一眼时钟。她得赶回去医院,今天是常仲伟出院的日子,也是她与他展开“同居生活”的第一天。 “歹势啦。”她拍了拍小龙的肩膀,“我赶时间,先走一步。” 小龙不以为意的对她挥了挥手。 她立刻赤脚走出练习场。 “阿姊,妳赶着要去哪里?” 打开置物柜,听到身后的声音,季依凡瞄了一眼背后的女孩,然后轻耸了下肩不答,拿起衣物走进更衣室。 “妳心情为什么不好啊?”可爱的声音又问。 “我心情没有不好。” “呿。”柳庭亚啐了声,不死心的仍跟在她的身后,“妳这人说谎是小学生程度,骗不了我。” 季依凡没好气的瞄了她一眼。原本这丫头是个问题学生,大约在两年前,一次飚车时被她抓到。 一大票的飚车少年被气急败坏的家长一一领回,但到了大半夜,柳庭亚却还是一个人坐在那里。 这丫头的个性虽然倔了一点,但本性不坏,不过在生母过世、父亲再婚、继母又生下孩子之后有了改变。 偏偏父亲又因为工作长期在大陆,情况更是每况愈下,柳庭亚开始三天两头跷家,小女孩的想法其实很单纯,只是想借此得到父亲的关爱与注意,没料到却得到反效果。 父亲没有去细思孩子行为背后的真正意义,只认定她交了坏朋友,不知上进才成了没救的不良少女。每次见面不是打便是骂,父女相处最后总弄得不欢而散,亲子俩也变得如陌生人一般。 柳庭亚飚车被抓进警局,在大陆的父亲不知情,而在台湾的继母接到通知却也只是冷冷的表示,这样的孩子她管不来,请警察帮帮忙,给她一个教训,并不打算领回。 那一夜,十六岁的柳庭亚就这么一个人孤伶伶的待在警局,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一大清早,她自掏腰包从便利商店买了一瓶温热的牛奶交到她的手上,不经意之间,她注意到女孩红了眼眶。其实这孩子并不坏,只是走错了一步。 她才十六岁,只要有人愿意耐着性子教她道理,给她一点时间,她还有机会走回正常的轨道。于是她联络社工,请他们出面帮助这孩子。 当年因柳庭亚未满十八岁,社工安排心理辅导,还当中间人陪伴她与她的家人深谈,最后在征得父亲的同意之下,她搬去与外公、外婆同住,而且重新回到了学校。 虽然只是念夜间部,但是她开始改变,而且是往好的那方面,这个转变令关心她的人都很欣慰。 她还替她在空手道会馆找了份柜台的兼职工作。现在的柳庭亚看起来就跟外头一般的年轻人没有太多不同。 “甭假!警察阿姊。”咬着口香糖,柳庭亚一副很了的模样,“妳未来老公现在怎么样了?”早从其他人的耳朵里知道她的未婚夫出车祸的事。 “他今天出院。”将门给落了锁,季依凡在小隔间里换衣服。 “听起来还不错,那妳干么一副火大要杀人的样子?” “我没有火大要杀人。”她充其量只愿承认自己的心情有点乱。 跟常仲伟相处之后所带来的情感骚动令她感到不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与他之间的合约关系,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关心他,她越想越感到胃部纠结,虽然现在有借口以婶婶来压他,他就算满心不愿,但也还算配合,但是一想到未来,她竟然不踏实了起来。 “骗肖!妳这话去骗三岁小孩还可以,不要拿来骗我。” 季依凡换好衣服,用力的把门打开,看着她,“妳是吃饱没事干,来找我碴是吗?” “不是,我只是关心妳。”柳庭亚看到她的表情,不太情愿的让开一步,“阿姊妳老实说,是不是妳未来的老公因为车祸意外而出了什么大问题?” “除了手骨折需要一点时间恢复之外,一切安好。” “那就怪了。”柳庭亚困惑的抚着下巴,“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妳就老实说了吧。”她的手不客气的搭着她的肩膀。 “说什么?”她没好气的问。 “就是妳怎么会这么快就决定结婚,大肚子?不可能,大肚子不可能还来教空手道。但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原因……听说妳未来老公缘投又好野,这么优的男人为什么会娶妳这种女人?” “妳欠打啊。”季依凡不客气的甩开她的手,“什么叫这种女人,我条件是很差吗?” “妳不差,只是脾气不好。”柳庭亚很中肯的表示,“不单是个警察,还是个空手道冠军,一个不爽就可以把人当街过肩捧,大家都知道妳的底,不然以妳的长相,早就可以骗到男人把妳订下来,也不会沦落到得靠相亲骗男人。” “去妳的,什么靠相亲骗男人,妳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季依凡用力的往她的后脑勺打下去。 柳庭亚痛呼一声,“干么打人!”抚着头,她连忙退了好几步,“我只是想要帮忙而已。大家都嘛在说,对方的条件那么优为什么要娶妳?妳不觉得该在结婚之前先搞清楚吗?” “搞清楚什么鬼?” “他说不定是性无能。”柳庭亚一脸正经,“不然,会不会是个gay,所以随便挑一个阿萨布鲁的老婆来掩人耳目?” 季依凡无奈翻了个白眼,现在的八年级生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敢讲,一个比一个天马行空。 “柳庭亚──”她的双手忍不住握起拳头,“本小姐真有那么差吗?” 柳庭亚立刻摇头,“妳当然不差,我刚也说过妳只是脾气坏了一点,妳绝对是个好人。”眼神一敛,“要不是因为妳真的很好,我才懒得管妳要嫁给谁,管妳以后会不会幸福……” 她的话使季依凡冷静下来,听出小丫头未说出口的关心,原本抿紧的双唇扬起了弧度,“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都几岁了,可以为我所做所为负责任。” “年纪不代表一切好吗?有些女人到了七老八十还是被男人骗,这种事情每天都嘛看得到!所以不要说年纪大就懂得多,虽然我比妳小,但是我在混的时候,妳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听见这江湖味十足的口气,季依凡不由得失笑。 “总之,警察阿姊,在还没结婚前,妳一定要搞清楚,不然嫁个性无能或是gay──妳就等于守活寡,这一生就毁了。” 她很清楚她与常仲伟的婚姻基础何在,而这原因是怎么也无法说出口的。 想到即使躺在病床上,还是不忘公事的常仲伟,她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个工作狂就跟她死去的父母一样,可能到死都还把工作挂在心上。 “丫头。”收回思绪,季依凡伸出双手拍了拍她的双颊,“婚姻不是只有性好吗?” “靠!阿姊,妳现在是要跟我说爱吗?”柳庭亚一脸不屑的嘲讽,“如果世上真有爱的话,我老爸不会在我妈死不到半年就去娶我阿姨。” 季依凡轻叹一声,实在很难跟这孩子解释些什么,只能郑重解说:“婚姻还有其他的意义,像是承诺与责任。” 柳庭亚冷哼,“承诺和责任?哼!重点不在结婚证书那张纸,而是在人。有责任感、重承诺的人,就算没有结婚证书也会说到做到。但是没有责任感,不把承诺当一回事的人,就算有结婚证书、就算曾拿命向天发誓,都只是狗屎。” 或许是因为吃了几年的苦,所以丫头看待人性自有一套看法。季依凡不得不认同她的话。像常仲伟不也是看中她的责任感而决定跟她签下契约,娶她为妻,因为她季依凡是个重承诺、说到做到的人。 不论她和常仲伟未来如何,那是她的事。她拍了拍柳庭亚的肩膀,“总之谢谢妳的关心。今天我未来老公要出院,不能再跟妳聊了,先走一步……对了,妳最近不是要考试吗?” “别又来了。”听到这个,她的脸都皱了起来。 “有空管闲事,不如多花点时间在课业上,考个好成绩。妳上次不是说要什么电子辞典吗?如果妳的成绩不错,阿姊可以考虑买给妳。” 一听,柳庭亚的脸亮了起来,“真的?” 季依凡点头。拜常仲伟所赐,他替她偿还了债务,所以她的手头较宽裕了些。“我说到做到,不过妳成绩一定要有进步。” 她一脸兴奋,“我知道,我一定考前三名给妳看!” “好,我等着。”季依凡笑了笑。 “阿姊。”跟着她走到门口,柳庭亚突然问道:“妳这个星期会去李爷爷那里吗?” “当然。”季依凡点头,“我请了长假,等我未婚夫身体好一点,我会去看爷爷。” 李爷爷是个退伍老荣民,她在某次执勤中得知他一人独居,从那时开始,只要休假,她都会抽空去关心。 “那我跟妳去。” “妳不用温书吗?” “不差那半天,而且我外公、外婆也希望我跟妳去──对了!我想过了,等我高中毕业,我要去考照顾服务员的执照。” 季依凡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很好,小女孩真的懂事、会想未来了。” 柳庭亚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其实我是看我外公、外婆年纪大了,现在社会上像李爷爷这种独居老人也越来越多,所以我才想或许可以学着怎么照顾他们,也可以当成一技之长,一举两得。” “妳的想法很正确。”她感到欣慰。 谁也没料到两年前那个顶着一头金发,被人认为已经没救的小太妹,今天能有这么巨大的改变。 其实人只要愿意改变,把握住机会,经过努力,一定会有奇迹发生。 就像她辛苦多年,遇上了常仲伟,他轻而易举的替她解决了债务,这不也是奇迹。 做人不该太贪心,现在的情况,对她而言,她应该知足了。骑上重型机车,她在心中如此自我安慰。 拿着行李,站在至少有二十坪大的卧室里,季依凡茫然的打量着四周。 “你是哪根筋不对劲!”她忍不住批评,“一个人住五十坪的公寓,却只有一间房间?!” “还有一间书房。”常仲伟懒懒的驳斥。 季依凡对天一翻白眼。看着房内简约的装潢,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个男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家庭或婚姻这些事。他是个标准的单身汉,绝对的单身主义者,买房子、装潢时只考虑到自己的舒适和喜爱,没想过未来可能会有其他成员住进来。 “好极了。”她咕哝,“一间房间、一间书房,我要睡哪?” “我的床很大。”他右手吊着绷带,左手指着他king size的床。 “哈。”她假笑一声,“我一点都不想便宜了你。” “妳确定是便宜我?!”常仲伟嘲弄的打量她。 第七章 季依凡瞪了他一眼,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以免让他因她的不自在而沾沾自喜,她转头不客气的上前打开第一个衣柜。 清一色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衬衫,动手又开了另一个,西装一字排开,比百货公司的展示柜还要整齐。她无声的吹了个口哨。这家伙真的不是人!再打开另一个柜子,里头则是价值不菲的西裤,她忍不住叹息。 “你怎么没有半件象样的衣服?” “什么?我有四个衣柜,怎会没有象样的衣服?!”他是不是听错了? “西装,西装。”她俏皮的拿出一件蓝色西装,左手又拿起另一件,“还是西装。” 常仲伟皱起眉头,不是很喜欢她脸上那不以为然的神情,并为自己辩驳,“我只需要西装。” “最好是。”她瞄了他一眼,现在他身上轻便的休闲服还是因为出院需要,所以临时派助理去买的。“你的手不方便,得要穿着一些穿脱方便的衣服。” “我会派人去买。”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去。”季依凡很顺口的接口。 他微惊的看着她。 “人生除了工作之外,也应该有点别的事。”她动手在他的衣柜里清出一个位置,然后打开带来的行李箱,自顾自的摆上自己的衣服,“而且你现在受伤,该常到外头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西装就不适合了吧! 他挑起眉,一部份是因为她的话,另一部份是为她摆进衣柜的衣服。 季依凡刻意忽略他不以为然的表情,她知道自己那些t恤、水洗到甚至磨到泛白的牛仔裤摆在他的衣服旁边,看起来实在很寒伧。 单看衣服,就知道他们两个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人。想到八竿子打不在一起的两个人,却因为彼此各有所求硬是凑在一起,她不由得笑了出来。 “以我的标准看来,妳才是没有象样的衣服。”常仲伟拿起其中一件牛仔裤,裤脚都因为穿得太久而有些磨损。 “你懂什么!这件穿起来很舒服。”她一把抢了回去,厉声反驳。 “如果是我,这件裤子早就当垃圾丢了。” 季依凡狠瞪他一眼,“可惜你不是我。”她拿出衣架,好整以暇的将牛仔裤吊起来,正好就在他的订制西裤旁,“我放这,你没意见吧?” 她警告的眼神,让他就算有意见也会选择不说。他耸了下肩,“妳随意。” “我喜欢你的回答。”将衣服一件件的放好后,她拍了拍手;然后将衣柜门关上。“我该去准备晚餐了。你呢?要休息一下吗?” “不需要!不过,妳不用麻烦煮什么晚餐。”他旋过身,率先走向客厅,“妳累了,我也有事要忙,不如叫pizza来吃。” “pizza?!”她语调微扬,“你吃pizza?!” “是。” “真令我意外。”她跟在他的身后,侧着头看他,“我以为像你们这种高档的人,吃的东西也要很高档。” “不过只是食物而已,只要快速方便就好。”他带笑的瞥了她一眼。 “我明白了。”季依凡不以为然的挑了下眉,“以你的标准来说,只要不影响工作,就是好食物,对吧?” 他理所当然的点头。 见他点头,她忍不住翻了下白眼,“以前的你怎么过日子我不管,但现在你受了伤,婶婶又有交代要你吃得营养,所以──” “pizza可以加double cheese,钙质含量很多。”常仲伟快速打断她。 “瞧你满嘴歪理,还讲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季依凡嗤之以鼻。“不过就算你歪理再多,一律驳回。婶婶今早出发去机场前有交代家里的管家,一大清早就到鱼市场买了一条新鲜的鱼,所以我委屈一点,亲自下厨煮鱼汤给你喝。” “季依凡,我不想吵架,所以妳若煮鱼汤,我会喝,但我依然会叫个小pizza来吃。” 她皱眉,若有所思的道:“重点不在pizza,而是你真的不爽每次都得听我的对不对?” 季依凡一针见血的话先是令他一楞,然后扯出一个微笑,“看来妳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她真的很喜欢他微笑时的神情,她看着他双眼微眯,眼底闪着有趣的光芒。 “冲着这句话,我就给你吃一个pizza,不过只是个人pizza,再多就没了。” 常仲伟自知受伤的自己拿她没辙,无奈的摇摇头。 她将电话拿给他,让他自己叫pizza,然后进厨房弄鱼汤。 看着设备完善的厨房,季依凡呼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多少懂一点厨房的东西,不然这一下就糗大了。 打开冰箱,照着管家留下的字条,她小心翼翼,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处理。 就在她一阵手忙脚乱,终于将所有材料都丢进锅子里煮,正要试味道的时候,门铃陡地响起── “依凡。”常仲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的钱包在哪里?” 季依凡找到汤勺,先试了一下味道才说:“好像在房间。”她发现自己有煮食的天份,这味道还真是挺不赖的,再熬煮一会儿就大功告成了。“先拿我的,我的钱包放在桌上。” 她一脸得意的拿起抹布擦了下手,心情大好的走了出去。 正好看到送pizza的小弟将零钱找给常仲伟,然后道了再见离去。 “我欠妳五百块。”他打趣的晃着她的钱包。 五百块?!一个个人pizza?! 她狐疑的看着他,然后瞄了桌上的东西,那个份量一点都不像一人份。 伸出手翻开袋子,炸鸡的香味扑鼻而来,她不禁皱起眉头。 常仲伟根本没有把她可能爆发的怒气放在眼里,反而从她的钱包里拿出她的证件,看着上头的相片,他无声的吹了个口哨,“哇!看看这是什么?” 她转身看到他的动件,脑袋顿时轰的一声,认出他手上拿的是她的身份证。她立刻把桌上的炸鸡丢到脑后,几个大步向前,伸手就要抢。 他眼捷手快的一缩手,退后一大步,继续打量她的相片,“妳看起来好清纯~还穿着制服,这是妳警校的时候拍的吗?” “还给我。”她气急败坏。他怎么可以未经人允许,就看她的个人隐私! “妳脸上那是什么?”他把手臂高举过头,让她无法将身份证拿回。“怎么一点又一点的?” 因为怕弄痛他的手,所以季依凡不敢有大动作,只能又跳又叫的在他的旁边表示不满,“你是聋了吗?我叫你还我。” “让我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他将手臂微微放低,让她一起看,“告诉我,妳脸上这一点一点的是什么?” 她瞪着他,近乎咬牙切齿,“青春痘!别跟我讲你从没长过。” “很遗憾,我天生丽质。”他带笑的看着她一副想要杀人的眼光,要不是他现在有伤在身,他猜她可能真的会动手打他。“我从不知道长青春痘是什么样子。” “靠。”她忍不住啐道:“你这个贱人。” 他先给了她难以置信的一眼,才忍不住哈哈大笑。 “还我啦。”气到极点,她索性动手抢,已顾不得可能会弄痛他,反正像他这种人,活该让他痛一下也好。“你下次再敢乱翻我的东西,我就把你打得贴在墙壁上头,三天都掉不下来。” 当她靠近伸手要抢时,他突然低下头,她的嘴不经意碰到他的。 接触的一瞬间,季依凡的心脏在胸腔急剧的跳动着,下一刻回神,“小人!”她忍不住在他耳朵旁大吼。 “是妳亲我的。”常仲伟眉头一皱,怀疑自己的耳膜破裂了。 “去你的!什么亲你,只是嘴唇碰了一下,是碰!不是亲。”趁他楞在原地,她一把抢过自己的证件和钱包:“王八蛋。”她忍不住又啐了一句。 “恼羞成怒。” “我没有。”她猛然转身,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不断告诉自己,刚刚那只是个意外,就算在碰到他的瞬间,她以为她的心脏会跳出胸口似的。 季依凡伸出手,气愤的从炸鸡桶里拿出一块炸鸡放在pizza盒上,其余的统统拿走。 “喂──”常仲伟不满的喊道。 “闭嘴。”她狠瞪着他,“否则管它pizza或炸鸡,你一口也吃不到。” 常仲伟嘲弄的睨着她,“我真该认真考虑是否该取消我们的合约,妳实在管得太多了。” 季依凡感觉到自己的胃紧缩了下,受够了他一直在谈合约。深吸口气,她强迫自己走进厨房,压下自己的脾气。 她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何而存在,但是如果他三天两头就拿出来提的话,难保她不会抓狂。 难道她不能关心他吗? 而看着季依凡怒气未消的背影,常仲伟微笑。 他几乎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这么轻松自在是什么时候的事,坐在沙发上,看着这间以黑白色调为主的极简风格,这里对他而言只是个睡觉的地方,他喜欢工作,也总是将时间花在工作上、这样令他在失去亲人后的日子,不再因为心破了个洞而感到不知所措。 这女人全然不同与他以前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女人……他拿起炸鸡,轻咬一口。她一点也不温柔,甚至算粗鲁,脾气一来还会说脏话,但是他却无法骗自己,跟她在一起,却奇异的令他感到平静而心安。 早晨的阳光,懒懒的洒进室内,坐在餐桌旁,季依凡静静的观察着动作不疾不徐的常仲伟。 他明明右手受了伤还打上石膏,却依然优雅的用左手使用叉子,慢条斯理的用餐。 不可否认,他的动作看起来就是舒服,季依凡竟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这样一直盯着他吃东西一整天也不会腻,她一边看一边塞了一口蛋饼进自己的嘴里,用力的咀嚼,她想,跟他比起来,她实在是愧为一个女人。 蛋屑掉在桌上,季依凡只是分心的瞄了一眼,然后用手指沾起来,顺手就放进自己的嘴里,没想到一抬头,就对上他的目光。 她的眉微扬,“有问题吗?” “东西掉在桌上了。” “我知道。”她满不在乎的说:“你没听过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吗?” 他轻点下头,“听过,不过妳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有什么不对吗?” 季依凡一边吃着蛋饼一边道:“你没有任何不对,事实上,你看起来好极了。我盯着你看,只是觉得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你的手指很长,拿杯子的气质就是跟我很不一样。” 常仲伟微楞,忍不住大笑,“季依凡,妳习惯一大清早就开始耍宝啊。” “我才不是在耍宝,是陈述事实。”她郑重否认,一只手撑着下巴,“老实告诉我,你是从小有受过什么训练吗?不然你用左手还能吃东西吃得那么优雅,是什么原因?” “细嚼慢咽而已。”他微笑的回答,注意到她嘴角沾了西红柿酱,他想也不想伸手替她抹去。“没人跟妳抢,所以只要妳吃东西的时候多在嘴里咬几口再吞下,妳也可以很优雅。此外,东西掉在桌上,就不要捡来吃,反正不差那么一点。” “拜托,我这是惜物。”他的碰触令她的脸不能克制的红了起来,她连忙抽了几张卫生纸,用力擦了下自己的嘴巴,以掩饰她的脸红。 第八章 人家优雅得像贵族,她却粗鲁得连个下女都不如。 “轻一点。”常仲伟瞧了,轻摇下头,“这么用力妳不痛吗?” “你嘛好啊!这是卫生纸又不是菜瓜布,怎么会痛?”她翻个白眼,将卫生纸揉成一团,丢在桌上。 他对她的举动轻挑了下眉。 “暂放一下没关系吧?”他的眼神令她心虚,自知不对,忍不住大叹了口气,“我等一下就收。” 闻言,他才放柔脸上的表情。 “你该改改你的性子,不然我们很难相处。”他的规矩真多,季依凡忍不住抱怨。 “妳不管我,我也不会管妳。”他淡淡的说。 “别再提醒我了,听得很烦耶。”她搔了搔头,“嗯……有件事要征求你的同意。” “什么事?” “鱼汤。” “鱼汤?!”他看了眼桌上那碗他在她威胁下早就已经喝光见底的鱼汤。“有什么问题吗?” “鱼汤要趁新鲜喝,所以昨天我煮的那一锅,你今天最好喝完。” 他迟疑了下,“我可以先问一下,所谓的『一锅』,份量是多少吗?” 季依凡比了一个脸盆大小。 他一看,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先不用摆脸色,我看份量就你一人也是喝不完,所以我大人有大量放过你,征求一下你的同意。” “妳想说什么就直截了当的说吧。” “给我一点。” “没问题。”他一点都不计较,“妳要喝多少都随妳。” “不是我要喝的。”她露出微笑,“我要送人。” “送人?!”这个答案倒令常仲伟有些意外。 “对。”她轻快的说:“我想要送给一个长辈!等一下我们出门去逛街前,我先送过去给他。” “妳要整锅拿去送人我也没意见,只不过逛街……妳自己去。我等一会儿要去公司,我已经要刘助理十点左右来接我。” 原本打算起身收拾碗盘的季依凡,听到他的话不由得动作一滞,“我们昨天已经说定了。” “错!请妳仔细的回想一下,是妳自顾自的说,我没有同意。”常仲伟淡淡的回道:“所以妳去替我买东西,挂我的帐。” 她双手抱胸,“本小姐替你买东西,当然是挂你的帐,你是好野人,买你的东西,难不成还要花我这个穷苦人家的钱吗?但是,你才出院,有必要这么急着去工作吗?” “我的工作并不会因为我出了意外而消失不见。” 季依凡不喜欢常仲伟近乎工作狂的态度,她皱起眉头,眼中充满风暴。 他移开视线,看着商业周刊,选择忽略她脸上毫不伪装的怒火。 瞧她那个样子,活像打算跟他大吵一架,这女人彷佛一天不找他麻烦就会浑身不自在似的。 季依凡不客气的大步走向他,手一伸,直接将他的周刊给拿到一旁。 他挑了挑眉,缓缓的抬头看着她。 “我以我的人格发誓。”她夸张的睁大眼睛,举起自己的右手,“结婚后,我百分之百听你的,以你的意见为意见。” 常仲伟一脸怀疑的瞅着她。老实说,从他受伤后,她的表现让他不相信她此刻说的话。 “但在结婚前──”她的手放下,改指着他的鼻子,“你得听我的。” 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常仲伟应该叫她滚开,然后依她的脾气会很不客气的又大骂他一顿。 “季依凡。”但他没开口叫她走,只是靠在椅背上,注视她愤怒的模样,“总之,妳就是不肯放过我对吗?”也许是因为她毫不掩饰的关心,让他愿意试着和她沟通看看。 她气势凌人的嘲讽,“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除了工作之外,还有其他值得你注意的事物。” 他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说:“我知道,逛街。” “对啊。例如逛街。”她开心的顺着他的话讲。 “至少妳有一点像女人。”他咕哝,“喜欢逛街。” “你的决定呢?” 面对执拗的她,他竟然妥协了。“妳赢了!我可以给妳一点时间。”瞄了下墙上的钟,“下午两点前我要进公司,在两点之前,我是妳的,随妳安排。” 这个答案并不是她所期盼的。 “各退一步。”在她还未开口发飙前,他打断了她的话,“要不,就算妳吵翻了天,我也不会理会妳,陪妳去逛什么街。” 季依凡冷哼一声,愤愤的收拾桌上的东西,虽然没有开口,不过她的态度已经表明她同意这个决定。 其实她跟他一样也讨厌争执,可是这家伙说什么鬼话,陪她去逛街?!他x的,明明就是要买他的东西,他却一副她在找他麻烦似的。 厚!她气得想大叫── 载着常仲伟,带着保温盒,季依凡熟门熟路的将红色跑车开进小巷子里。 这一带是老旧的国宅,政府已经发了行政命令,过几年就要拆迁。以后,“眷村”就成了历史上的一个名词,日后只能在教科书里才能找到回忆。 常仲伟不单喜欢开快车,还有几台好车,除了被他撞坏的那辆价值三、四百万的跑车,现在她所开的这台更炫、价值更高的红色跑车之外,还有一辆出席正式场合的气派房车。 托常仲伟的福,她才有机会碰这种可能努力工作一辈子,不吃不喝都买不起的高档车。 车子性能很好,但也代表着危险,她想,以常仲伟爱开快车的坏习惯,他应该开的smart就差不多了。 “前面的巷子太小,又不好回转,所以我把车停在这里。”季依凡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我自己进去,你在车上等我,我马上出来。” 拿着装着鱼汤的保温盒,她脚步轻快的走向最角落李爷爷的家。 李爷爷年近九十,原本身子骨还算硬朗,但或许真是年纪大了,最近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季依凡在金钱上没有办法给予太多帮助,却愿意花时间来陪伴。 就算只有一顿饭的时间,她也会来看看李爷爷,因为她很清楚,这个简单的行为便会给独居的老人家很大的安慰。 推开陈旧的纱门,就看到瘦弱的李爷爷半卧在藤椅上,身旁的收音机播送着轻柔的音乐。 “爷爷。”怕吓到老人家,她先轻声的唤一声。 李爷爷眨了眨眼,认出是她,不由得露出笑容,“警察大人,妳来了。” “是啊。”李爷爷一直坚持叫她警察大人,一开始季依凡很不习惯,但老人家坚持,她也只好接受。“给您今天的午餐加菜。”她拿高自己手中的保温盒,“是鱼汤,我亲手煮的,您要给我面子,喝光才行。” “这是当然。”他开心的点着头,“亏妳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 “当然记得。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将鱼汤放在一旁,季依凡拉了一个小板凳坐到了他身旁。 “老了。”李爷爷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还不是这疼那痛的,早习惯了。” “入秋了,天气变化会越来越大,您一个人住,可要多注意自个儿的身体。”季依凡伸出手,轻柔的按着他的肩膀,“这几天睡得好吗?” “还不就这样。”李爷爷因为她的轻按而露出满足的神情。“前几天庭亚那丫头片子有来,她告诉我说,妳请了长假要照顾未婚夫,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是啊!我未婚夫出了车祸,我最近都在照顾他。”她替老人家按摩着肩颈,对于常仲伟的事也不打算隐瞒,这些年来,她跟李爷爷就像家人一样,常会聊些体己话。“不过您放心,这一阵子如果我有空,我还是会过来看您,所以您要乖乖吃饭、睡觉,不然我会生气,以后就不理您了。” “好。”李爷爷笑开怀,“现在就妳们几个小丫头会理会我这个孤单老人,若是没妳们,我还真不知道生活有啥乐趣!只是,警察大人啊!门口那个小伙子妳认识吗?” 季依凡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了李爷爷的目光落在她身后,她不解的微侧过身,有些惊讶的看到常仲伟高壮的身躯就站在纱门外头。 “他……我认识。”她停下按揉的动作,起身前去将纱门给推开,“你怎么下车了?等我等得不耐烦吗?”她不认同的瞄着他,“你也帮帮忙,有点耐性好不好?我再一下子就好了,那位是李爷爷,之前因为膝盖受伤开了刀,现在年纪大了,比较没办法舒服自在的走动,所以身子骨比较僵硬,我每次来总要替他按摩一下,这样做他会舒服一点。” “没关系,妳忙妳的。”常仲伟轻声说道:“我不急,反正妳只要两点让我回公司就行。” 又是这句话!她对天一翻白眼。他真是满脑子只有工作! 常仲伟大步一跨,从她身边走过。 “你做什么?”季依凡惊讶的看着他的动作。 “我在车上等得无聊,就让我在这里跟爷爷聊聊吧。”他径自走进屋子里,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屋子里的采光不错,摆设很简单,墙上尽是一些军人的相片和忠贞爱国的标语。 “这帅小子是谁啊?”李爷爷坐直身体问。 “这是我的未婚夫。”季依凡连忙伸出手阻止了打算要起身的他。 “别压着我。”他说道:“我去给人家倒杯水。” “爷爷,您别忙了,他要喝水,他自己会去倒。”她拍了拍老人家的手,要他不要见外。 “是啊!爷爷,我要喝水,依凡会替我倒。” 季依凡瞪他一眼。 他对她轻挑了挑眉,坐到一旁,“爷爷好!我叫常仲伟,是依凡的未婚夫。” 看着他,李爷爷满意的点着头,“我就说警察大人的心肠好,绝对会遇到一个好对象。” “爷爷什么时候会看相了。”季依凡没好气的瞥了李爷爷一眼,“才一眼就知道他是好对象?” “爷爷活到这把年纪,什么人没看过。”李爷爷眉开眼笑的瞅着常仲伟,“听说你出了意外,还好吧?” “只是骨折,没什么事。”他轻点下头,“谢谢爷爷关心。” 季依凡的手不停歇的继续轻揉着老人家的手臂。 “骨折可大可小,想我年轻的时候,打仗时跌断了一条腿,没好好照顾,所以到老就受罪了!所以你要好好复健,可不要弄到最后手都直不起来,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啊。” “听到没有?”她在一旁帮腔。 常仲伟带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李爷爷点着头,“听到了,爷爷。” “听到最好就做到。”季依凡故意大声说:“不要满脑子只想着工作,工作再重要,也没你的身体重要。” 头一侧,他靠近她的耳际,“妳就非得在外人面前说这些吗?” 她耸了耸肩,“如果你能改,我就不说了。” “如果你们还有事要忙,就去忙吧!”李爷爷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体贴道。 “我──” “不忙。”常仲伟抢在季依凡答话前回应,“等依凡替您按摩完吧,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 她吃惊的瞪大眼。可真难得,这个工作狂竟然愿意花时间坐在这间小屋子里,面对着一个老人家?! 李爷爷闻言,笑得更开怀了。老人家要的不多,只要一句问候就足以令他开心一整天。 看着常仲伟脸上闪动的爽朗笑容,季依凡有片刻恍神。 第九章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屋,似乎在他身后形成了光圈,他真的很迷人!意会到心头浮现的念头,她立刻深吸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李爷爷身上。 “爷爷,那鱼汤还是热的,等会儿吃午餐时,您就直接拿出来喝。若是喝不完记得放冰箱,不过我还是希望您今天就把它吃完,毕竟这汤最好是趁新鲜喝。” “我知道。” “还有,喝不完也没关系,您可不要为了省钱就舍不得丢喔。”她不放心的多叮咛了一句,“若让我知道,我会生气。” 李爷爷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常仲伟静静的看着两人的互动,季依凡纯粹的关心,温暖的氛围让他心中那股蛰伏许久的情感突然失控。 微垂下眼眸。他有过这种感动,当他年少轻狂的时候,结果那份情感最后狠狠的灼伤了他,让他失去了这世上他最亲的亲人…… 思及过往,他咬了下牙,将注意力移至一旁的鱼缸上,“爷爷,你养的这鱼很漂亮。” “这是七彩神仙鱼。”李爷爷轻声说道:“养着好玩,之前脚还不至于这么不舒服的时候,我还会去外头种种东西,不过这些年老了,一把老骨头不听话,就连弯个腰都得半天,所以只好在这屋里养养鱼,让这些小家伙陪陪我这个老人家。每天我就坐在这里,看着它们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就这么过一天。” 两个年轻人都听出了他语气中藏着的伤感。 “其实人生走到这一步才知道──”李爷爷有感而发,“该珍惜的没珍惜,该把握的没把握,到这把年纪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剩,唯一留下一种东西叫遗憾。” 遗憾──该珍惜的没珍惜,该把握的没把握……这简单的几个字,倒也道尽了这世上很多人的心酸。 常仲伟与季依凡对视一眼;却同时将视线转开。 “不过至少我还有这群神仙鱼,我跟警察大人说过……”李爷爷看了季依凡一眼,目光最后定定的落在那缸鱼上头,“若哪天我去了,她可得替我照顾这些小家伙。” “爷爷──” “我知道妳不喜欢我说这话,不过我年纪大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李爷爷本身倒是看得很开。 “爷爷,你放心,她若不替你照顾,我照顾。”常仲伟轻声允诺。 “好、好!有你这帅小子的一句话,我就安心了。”李爷爷笑得很欣慰。 季依凡看着老人家笑得一脸灿烂,不由得在心中轻叹口气。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必经的过程,只不过还是会感到失落。这些年来,李爷爷已是她生命中的一部份,她真不敢想象如果生命中少了他之后会如何? 最后在李爷爷的催促之下,两人起身离开。 走在常仲伟的身旁,季依凡静静的与他走过长长小巷,走向停在巷口的车子。 “妳常过来这里?” “只要放假或有空的话。我是在一次执勤的时候认识了李爷爷,当时他感冒,又因为他的脚站得太久会不舒服,所以他很懒得出门,就算感冒也拖到不能再拖时才去就医,结果引发肺炎晕在路上,那次我正好骑车经过,立刻送他去医院。我知道他一个人住,从此之后,只要有时间我就会来看看他。” 他低头微笑的看她,“原来妳鸡婆的个性不是只针对我。” 她忍不住抬起手,不客气的敲了下他的头。 常仲伟痛呼一声。 “我是好心,不是鸡婆。”她立刻指正。 听到她的否认,他不禁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她没好气的说:“我还没说你,你这个信口开河的家伙。” “什么意思?” “你答应李爷爷要照顾他的神仙鱼。”她嘲弄的提醒他,“工作狂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要照顾那缸鱼,我看若真把鱼交到你手上,没几天,那些神仙鱼就会饿死,真的上天去当名副其实的神仙鱼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别以为这世上只有妳会重视承诺,我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总之我会负责照顾那些鱼,不会劳烦到妳,不然我肯定我的耳朵会被妳念到长茧。还有容我提醒妳,现在已经快十二点,妳只剩两个小时的时间,两点前妳得送我进公司。” “去你的。”她忍不住啐了声。 “就算妳把全天下的脏话都用完也无法改变任何事!两点前得送我进公司。” “靠!那你还慢吞吞的。”她不客气的推他一把,“快上车。” 看着她精神奕奕的样子,他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过。 季依凡随意从架上拿了件运动衫:“这件好看吗?” 常仲伟耸了下肩,没有意见,只是瞄了眼墙上的时钟,再次提醒,“我两点要到公司。” 她翻了下白眼,“我知道!如果你合作一点,我们早就买好东西了。这件裤子怎么样?” “不错。”他连看都没看。“妳喜欢就好。” “我喜欢就好?!你确定?!” “再确定不过。”常仲伟对运动服饰没有概念,他的衣服清一色都是手工订制服。 “那就去试穿一下吧。”她拿着短裤在他面前晃啊晃,“size对了就买了!你买回去最好一定会穿。” 季依凡语气中的挑衅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一转身,只见她手中勾着一件亮黄色的拳击裤,他瞬间错愕楞住。 “还站着干么?去试穿。” 他哑口无言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最后难以置信的说道:“妳疯了!” “谁教你要想公事,我有感觉,这裤子会让你看起来很性感外加秀色可餐。”她故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快去穿,穿好就出来给我看。” 他不敢相信的低头看着她,她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性感、秀色可餐,这话她怎么可以说得那么自然,这件拳击裤所能遮住的面积可能还比一般四角内裤少。 他看着四周来往的购物人潮,她竟然要他在这里试穿,然后出来见人?! 她不客气的抬起手,将他往店里的试衣间推去,“快去!别磨磨蹭蹭的,我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了。” 常仲伟踉跄了下,从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沦落到被嘲弄的地步,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看他出丑,那他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谁的面子挂不住。 就在她把他推进试衣间的那一瞬间,他利落的伸出左手,猛然把她也拉进去。 季依凡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常仲伟用身体推向墙壁,几乎在同时,她的耳朵听到落锁的声音。 她心中立刻警铃大响,“常仲伟,你做什么?” “换裤子啊。”他不客气的伸出手,将她手中的短裤给拿过来。 “那你拉我进来干么?”季依凡想也不想的要越过他出去。 他立刻用身体挡住她的路,小小的更衣室塞进他们两个人,就几乎没了旋身的空间。 她惊愕的抬头看他,注意到他脸上捉弄的神情。 “我的手受伤了。”他慢条斯理的说:“所以我要怎么换裤子?当然要妳帮我啊。” 季依凡傻了。 “快点!不要浪费时间,我两点要进公司。” 原本是想要捉弄他,现在却变成自己骑虎难下。季依凡双手忍不住握拳,进退维谷。 “妳不敢啊?那还带我出来逛什么街?干脆不要买了,下次也别再浪费我的时间拖我出门。” 她深呼吸。这男人真的是一点便宜都不给人占! “谁说我不敢,你给我站好。”她伸出手,硬着头皮解开他的皮带。“去你x的,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吗?” 季依凡解开他的扣子,拉下拉链。 “你都不怕让我看光了,我还怕什么!”不过她的勇气在看到他的黑色内裤就消失了,她的脸不能克制的涨红。 “继续啊。”他打趣的看着她,“怎么不动了?” “这样你可以自己拉下来了。”她转身就要走。 但是常仲伟把她的背推向镜子,以自己的身体覆上她。 “你──” “要做就做到结束,别只做一半。”他压低自己的声音,目不转睛的看着挣扎的她,“别乱动!我的手会痛。” 转到他的话,季依凡的身躯一僵,更加意识到他的存在,她觉得他们的接触就像触电一般,她的心跳开始紊乱了起来。 他的嘴下移了一下。 看着他的唇,她感到一阵晕眩,然后他的唇覆上她的,一阵温暖的颤抖穿透过她。 即使是不经意的碰触都能使她每根神经都敏感起来,肌肤燃起热焰,更何况现在被他拥吻在怀中。她的心怦怦作响,忍不住张开嘴迎向他,热情急速上升,有如脱缰野马,热焰在彼此之间攀升。 常仲伟原本只是想要捉弄一下她,但是她的热情使他失去了控制,他以自己的舌缠绕着她的,品尝甜美柔软的感觉,热火逐渐在他的体内流窜。 他的唇下滑,隔着衣服抚上她的胸,但是布料令他沮丧。 “我以为手受伤只有工作不方便。”他不悦的低喃,这声音沙哑得不像他的声音。 季依凡几乎忍不住笑出声,“这实在太疯狂了!外头有人。”在更衣室里还可以听到外头交谈的声音。 “那又如何?我们都喜欢这个。”常仲伟用完好的左手滑过她的颈子,双唇再度吻住了她。 他的吻将她的伪装击碎,她终于知道,也终于承认,从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她就深深被他吸引,就算他表现出对她一点都不感兴趣,但她依然冲动的向他求婚,支撑她的那份勇气,就是想要与他在一起的冲动。 他把她拉近些,吻了下她的头顶。 “我想我们最好在还没失控以前走,这件裤子不用试了,我买。”他用笑容藏住了他真实的感受,“走吧。” 她与他走出更衣室,外头的售货小姐微惊的看着他们,但没多说什么。 季依凡拨了拨头发,强迫自己神色自若,不过她的脸依然因为窘困而不能控制的烧红。 她没有勇气对上售货小姐的眼神,甚至就连开车送常仲伟去公司时,她也无法看他,她体内被他撩起的骚动和不安全感全都纠缠在一起,令她不知该怎么处理。 “我大概──” “我五点来接你,你不能工作太晚。”她直截了当的打断他的话,然后一踩油门,就开车扬长而去。 已下车的常仲伟难以置信的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季依凡的紧张显而易见,显然满嘴脏话,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这下子也被他吓到了。 他缓缓的扬起唇角,转身走进办公大楼。 “我们谈谈。”在她将睡前的药交给他就打算离开时,常仲伟伸出手拉住她。 “不需要。”季依凡很敏感的跳开来,甩开了他的手。 常仲伟无奈的看着她,从回家之后,她就紧张得像惊弓之鸟。“我跟妳道歉,行了吗?” “道歉?!”她谨慎的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在更衣室发生的事。” 听到他的话,季依凡的心沉了下来。他为了更衣室发生的事道歉,意思是,他后悔吗? “我明白了。”她僵着身体,微点了下头。 他的手依然紧紧的拉住她的手。 第十章 她不解的低头看他,“我已经说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还不放手?” “我怀疑妳明白什么?”他的手用力一扯,让她坐在他的身旁,“我很抱歉在更衣室的事,因为那使妳很困窘。” 季依凡试探的问:“你道歉是因为你让我感到困窘?!” “是啊!不然妳以为是什么?因为吻妳而后悔吗?”他的黑眸闪过一丝光亮,“对我而言,吻妳是再正确不过的事。” 心头的沉重因为他的话顿时消除,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好险你这么说,不然我真的很想揍你。” 他笑了笑,手抚上她的脸,表露出他的占有。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小心的将手搭上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 “可以抱我吗?”常仲伟情不自禁喃道,她的拥抱似乎让他觉得,原来他不是那么空虚、孤单。 她没有任何迟疑的抱住他。 除去衣服,他们一起上床。她知道自己的确爱他,他们之间仍有问题,她也知道,但是现在她发热的大脑无法去思索这一切…… “这是什么?”季依凡看着跟在常仲伟身后的刘志超。 “金桔。”他匆匆的对她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看着上司,“总经理,这金桔要放哪里?” “阳台。”常仲伟在前头领路,然后用左手把阳台的落地窗打开。 季依凡困惑的跟在他们身后。像常仲伟这种工作狂,竟然会有闲情逸致种种花种种草?! “放这里可以吗?”刘志超问。 “可以。”常仲伟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他对季依凡点了点头,“再见,季小姐。” “再见。” 她将刘志超送出门之后折回阳台,就见常仲伟还在打量着那个金桔盆栽。 “你怎么会想买金桔?” “不是买的。”他看到上头已经开了花。 “不是买的?!”季依凡站在他的身旁,一起打量金桔,越看越眼熟,最后灵光一闪,“李爷爷的?!” 常仲伟微笑点头,“他送我的。” “他怎么会送你?” “因为我今天去看他。” 季依凡一脸难掩意外的表情。 “妳说过他膝盖不好,我有一个做生技的同学今天正好来找我,我跟他提到这件事,他就送了我一瓶保健食品。我回来的时候就先去看看他老人家,顺便把东西给他,谁知道他很开心的硬要我把门口的金桔抱回家,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常仲伟的话使她的一口气卡在喉咙,一股温暖滑过心头。虽然他的改变不大,但至少除了工作之外,他已经开始关心周遭的人,而且李爷爷跟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这更显得难能可贵。 “爷爷送给你……”她伸手拨了拨他散在额前的黑发,“你有时间顾?” “早晚浇水、定时施肥,又不难。” “最好是不难,不要没三天就被你顾死了。” 他吻她的前额,“反正还有妳。” “别推到我身上。”她的身体贴住他的,抬起头看他,“爷爷送给你,就是你的责任。” 他不语的低下头,她闭上眼,让话语消失在四唇相接之中。 “季小姐,总经理在开会,”刘志超连忙挡在她面前,“妳不能进去。” “今天他要复健。”季依凡无惧的面对他说:“他早知道的。” “没错,但是──”他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总经理有交代开会时任何人都不准打扰,她当然也包含在内。“不如妳先到办公室等一会儿,等总经理开完会。” 季依凡不耐烦的双手抱胸。自从拆了石膏之后,常仲伟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了,一遇到要复健,就三天两头的找理由不去。 原本她不知道这事,毕竟她已经销假上班,可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天天盯着他,今天晚班下班,原本累得想要回家倒头就睡,但转念一想,决定牺牲一些睡眠时间,在早上陪他去做复健,可没想到去了医院才知道,他人根本没到。 “老实告诉我。”季依凡双眸炯炯有神盯着刘志超,“从拆石膏到现在已经一个月,照理他应该要做复健八次,但实际上,他去了几次?” 清着喉咙,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她伸出手,决定保守一点,比出四根手指,“四次?!” 刘志超没回话,搔了搔头。 “三?!” 他仍然无语。 季依凡深吸了口气,“两次?” 刘志超依然没有反应。 “只有一次?!”她的声音忍不住扬了起来,“他搞什么鬼?那一次该不会还是我第一次我压他去的那一次吧?” 他的笑容有些尴尬,“似乎……正是如此。” “去你的!常仲伟你给我庄孝维。”她一把将刘志超推到一旁,不顾反对的冲进会议室。 会议门被用力的推开,打到了墙又弹了回来,发出巨大的声响。 常仲伟微转过头看向声音来处,有些意外看到季依凡如火车头般冲了进来。 “你今天要复健。” “我知道。”他沉下脸,“我等会儿就去。” “你最好等会儿会去,除了第一次我跟你去覆健的那一次以外,你根本就没再去过,今天你会去才怪!” 常仲伟的目光锐利的射向刘志超。 助理一脸无辜的耸肩。 “仲伟。” 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常仲伟的身躯一僵,他倒忘了叔叔也在场。 “你怎么没说你今天要复健呢?快点去,这个会议由我来处理就好。”常维德看着季依凡说道:“依凡,仲伟就麻烦妳了。” “我知道。”她拉着他,“叔叔都说了,走吧。” 常仲伟冷着脸,被动的被拉着走。 “妳管太多了!”一出办公室,他就用力的将手给抽回。 季依凡微惊的看着他一脸气愤的样子,“现在该火大的人是我吧?是你自己说只要时间到了,你就一定会去覆健,绝对不会因为工作而忽略,是你说话不算话,你在跟我发什么脾气?” “就算我少做几次复健又关妳什么事?妳知不知道现在在谈的这个建案对我有多重要?” “我不知道。”季依凡以不亚于他的音量吼回去,“我只知道我不想要看你因为工作而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常仲伟用力的捉住她的手,“那我现在告诉妳,我不在乎我的身体会如何,所以妳也大可不用在乎。” 面对他的盛怒,她心痛的感到喉头一阵紧缩。 他没等她回应,甩开了她的手,大步的走开。 “你要去哪里?” “我叔叔已经开口了,我只能去覆健。”他头也不回的说:“不过妳不要跟来了,因为我不需要妳。”他不想说这种伤人的话,但这次的合约实在太重要了,重要到让他失去理智,口不择言。 一句话,轻易的划开了彼此! 如果在今天以前,她会以为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特别的,到了这一刻她也该明白了,是她把一切想得太美好! 她只是想要关心他,但是她的关心不受欢迎,反而把他推向与她对立的位置,未来……这样的他们真的可以结婚,拥有未来吗? 半夜,季依凡不知道被什么惊醒,或许是窗外的雨声,也或许是压在心头的复杂情绪,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外头的雨肆无忌惮的打在窗上,她觉得有点冷,伸手将身上的被子拉好,这才意会到床上少了另一人。 她整个人弹坐起来,在床头灯的照射下,清清楚楚的显示除了她之外,床上没有其他人。不用想也知道,他又半夜爬起来工作。她已经警告过他,但是他明显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她从床上爬起来,打算走出房间,但是脚才碰到地板,她就迟疑了。 在他们为了他的工作起了无数次争执之后,在这个夜晚,实在不是干涉他的好时机,尤其最近的案子似乎对他十分重要。偏偏若要她什么都不做,放着他不管,她心头又难受。 坐在床畔,季依凡打量着这间单调、简约的房间,这冷清的房间就像他的人,他不想被约束,也从未想过对另一个人许下未来…… 凌晨三点,她的思绪飘远,从前爸妈常在这个时候才下班回家,虽然尽可能小心翼翼但偶尔还是会把她吵醒,他们总会拍拍她,要她继续睡,可是当她睡饱醒来时,他们又已经出门,他们如此辛苦的工作,最后留给她的却只剩冰冷的尸体。 紧紧闭上眼,那可怕的影像至今犹在心中,挥之不去。这些年来,她学着坚强毫无畏惧的面对所有事情,她几乎忘了上一次这么胆怯是什么时候,如今的她因为太怕失去他而变得小心翼翼,做了些妥协只为不想再惹恼他,但若是常仲伟不改变他的生活态度,最后她仍会失去他,不!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 她站起身,一脸坚持的走出卧房。 门未完全阖起的书房透出微光,听见里头传出叽哩呱啦的一长串对话声,季依凡不由得皱起眉头,她听不懂内容,不过肯定是英文,而他显然和投射屏幕上的那些人正在用计算机交谈。 画面中偌大的会议室里,坐了十个人左右,其中一个正是上次来台湾的威廉先生,她与他的交集不多,毕竟她的语文能力有待加强,而且他与常仲伟谈的公事也不是她插得上手的,但是对于这个年过半百的外国人,她的印象不差,而且刘助理曾向她提过,这些年多亏了威廉先生在事业上对常仲伟多加照料。 进入书房,她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背对着她的常仲伟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不过计算机彼端的人们却已经看到她。 季依凡伸出手,按下电灯开关,室内立刻一亮。 常仲伟微惊了下,转过身,看到她不由得皱眉,“我跟美国方面正在用视讯开会,把电灯关了。” “开会?!”她嘲弄的看着他,“凌晨三点?!” “没错。”他打了个手势,“出去!” “这个时间不是你该起床开会的时间。” 常仲伟深吸了口气,控制自己的脾气,“我现在正在谈公事。” “我明白,但是我现在跟你谈的,却是对你个人而言最重要的事。” 看见计算机彼端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他脾气上来了,“我跟妳说过很多次,不要干涉我处理公事。” “要我不干涉可以,但是玩命就不行。” 常仲伟觉得她说得太荒谬了,“我只是在开会。” “这不单单只是开会那么简单,你知不知道过劳死?”想起自己的父母,深深的恐惧攫住了她,“难不成你非要到把健康都赔掉,你才会觉悟吗?” “妳扯得太远了。”看着屏幕上的威廉一脸尴尬,他用英文道:“对不起。” “没关系,我太太也常因为我太忙于工作,偶尔会发发牢骚,你让让她就没事了,不如──我们改天再谈吧。” 听到这句话,常仲伟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断了讯,他气愤的起身。 “妳知不知道我跟威廉在谈合约?我们只差最后几个小细节了。” “对不起。”季依凡很快的道歉,但是表情却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没有任何一份合约值得让你凌晨三点不睡的守在计算机前!而且,这还不是你的第一次,你真的想做仙吗?不睡觉,吃饭时间也乱七八糟。” 第十一章 “就算是又如何?与妳何干?”他气愤的拉开抽屉,拿出纸袋,用力的甩在桌面上,“我看妳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妳最好重新仔细的看一遍,这上面妳清清楚楚的签上名字,当时我会选择妳,是因为我以为妳重承诺,但我发现妳根本不守信用,还得寸进尺。” 这份合约对他而言,并不单单代表着庞大的利益,还有他不想输,也不愿输的执着── 过去他天真的爱上一个不值得爱的女人,多年之后,原本以为不会有交集的两人却意外的重新相遇,而这次他们成了竞争对手,为了自己也为了死去的兄长,他绝对不会也不能输! 他火大的转身走了出去,留她一个人站在书房里。 听到书房房门被用力甩上的声音,季依凡的面色凝重了起来,看着桌上的牛皮纸袋,她很清楚里头是什么东西。 是她太天真,以为事情会有改变,但是最后证明,什么都没变! 他仍然是个工作狂,要一个能给他百分之两百自由的妻子,他的未来只有他一个人,而她之于他,只是契约上的一个名字…… 好一阵子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她无力的伸手轻压在牛皮纸袋上,并没有费心打开,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眼角余光看到常仲伟放着牛皮纸袋的抽屉没关好,她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弯下腰,要将抽屉推回原位,却发现里头有一本精美的相簿。 她不该未经他同意就看他的东西,但是她的手却好似有自主意识般将相簿拿了出来。 相簿的第一张是常仲伟他们家的全家福,看着他青涩的模样,季依凡的心微微抽痛。难怪常仲伟拥有一张迷人的脸庞,因为他的父母是典型的帅哥美女,就连站在他身旁勾着他肩膀的大哥也有副俊美的五官,外型像爸爸,但是长相却像妈妈多一些。 只是几张相片就可以看出他们一家和睦,尤其是常仲伟他们兄弟。 继续翻下去,她的笑容却缓缓隐去。 相片里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常仲伟搂着一个长发的高姚美女,笑容灿烂,接下来的几张相片,只见两人不是搂抱就是拥抱,透露的亲密不言而喻。 此时,一张被撕裂的相片从相簿里头掉落,她吃了一惊,将一分为二的相片拼起,其画面却令季依凡一脸错愕──因为那名长发女子依然被紧紧搂抱,不过这次她却是娇羞的窝在常仲伟的大哥怀中!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将相片拿到眼前看仔细。没错,两兄弟,但却是拥着同一个女人……这是怎么回事?她胡涂了。 “妳在做什么?” 她太沉迷于自己的思绪,没有注意到常仲伟去而复返。 季依凡吓了一跳,惊愕的抬起头,手中的相簿应声掉在地上。 本是要回来拿文件的他,目光因此移动到她脚底下的相本,脸色立刻沉下。 “妳在做什么?”他克制着自己的声调。 “我只是……”她弯腰将相簿捡起来,“我只是好奇……” 他的长手一伸,夺走她手中的相簿。 她迟疑的咬着下唇,他脸上生硬的神情令她感到陌生,但她仍强迫自己开口,“反应有必要那么大吗?我只不过看了些相片……相片中那个女人……你的女朋友为什么跟你哥哥……” 他严肃的神情令她感到不安,话声不由自主的隐去。 “妳真那么好奇?”他注视着她的眼光满是厌恶,“那我来告诉妳,她叫邱雪珊,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女人,她是我的女友,但最后她却决定嫁给我哥哥,因为她认为我哥哥比我优秀。” “你哥哥怎么可以抢你的女──” “不准妳这么说!”常仲伟打断了她的话,“我认识她的时候,我哥哥已经回台湾工作,我现在的位置就是当时他的职位,若是他没死,今天妳所看到的这一切都是他的!他一直以来都很优秀,是我们家的骄傲,我尊敬他也佩服他,我从未想过要跟他争什么。 “那年他因为工作到美国,顺便来看我,但是那时我去了加拿大,而那女人趁机勾引了我哥哥,她手段很高明,很快的让我哥哥决定娶她,当时我哥根本不知道原来她是我的女朋友。 “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气得快疯了,我跟我哥大吵一架,最后他气愤的开车出去要去找她对质,可从此之后他就没有再回来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是他的下巴因为压抑着激动而抽动了一下,“这就是妳想知道的事吗?” 季依凡因他的问话而惊得踉跄退了一步,“我不是……对不起,我不是要刺探你的隐私。我不知道原来──” “不用解释,反正一直以来妳的所做所为都有妳的理由,妳一直打着关心我的旗帜干涉我的一切,妳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又想要证明什么?”他愤怒的拿起桌上的文件,“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重视刚才在谈的那份合约吗?” 他的质问彷佛扼住她的喉咙,令她无法开口,只能摇头。 “这个女人!”常仲伟打开相本,拿出那个女人的相片,“邱雪珊,她是跟我竞争这纸合约敌对公司的负责人,所以我不能输。” 季依凡的脸色瞬间转白,像是受到严重打击,她向后摸到了椅子,无力的坐了下来,“你是为了报仇。” “或许是报仇,也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她在我哥哥死之后,还不要脸的想要回到我身边,我当然不会接受,她很快的又巴上了一个老头子,在老头子死后顺利的接手了他的公司。但是她一向不聪明,她或许对逛街购物买名牌很擅长,但她根本不会管理公司,这次她若得不到这纸合约,她的公司就倒定了,她不单会变得一无所有,还会负债累累!” 她真的呆住了。 就算注意到她的身躯因为他的话而僵住,常仲伟依然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看到她报应的机会,但是妳却一直扯我的后腿!” 季依凡感觉体内有一股寒意升起。他的怒气是如此显而易见,她真的不想伤害他,但显然她在无意中揭开了他过去的伤痛……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的一切努力,是因为另一个女人。 “所以,我想,我们都需要重新评估一下我们是否真的适合彼此。”常仲伟用力的拿走相簿和文件,毅然转身离去。 心情沉重的看着他大步走开,季依凡困难的吸了口气,他的这句话狠狠的撞在她心上。 他们确实是需要重新评估他们是否适合祄珲此,这一刻她不禁庆幸自己没有递出辞呈,原本她需要一份工作,是想要一点一滴还欠他的债,只是钱还得清,但是情呢? 一手摀住自己的嘴巴,眼泪在她眼眶中打转。 常仲伟离开书房后也离开家,此后他再也没回家,甚至没有一通电话──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并不把她放在心上。 不安稳的睡眠中,她梦到了李爷爷送给他的那棵金桔树,她虽然用心的照料,却还是枯死了! 听到关门声,季依凡立刻从房里跑了出去,一看到常仲伟,她露出笑容,“你回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越过她走进房里。 常仲伟冷漠的态度使她迟疑的咬了下下唇,深吸口气,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他拉出行李箱,随意塞进几件衣服。 “你在做什么?”她的心瞬间往下沉。 “今天晚上我要去美国。”他没有正眼看她,冷淡的说。 “为什么?” “这不关妳的事。” 常仲伟的态度撕裂她的心,她闭了下眼,“我可以道歉──” “不需要。” 她微垂下眼睑掩去她的心痛,强迫自己开口,“几点的飞机?今天要做复健,来得及吗?” “根据我们的协议,我是死是活都不关妳的事。”他将行李箱关上,拿出口袋里的支票,“拿去。” 季依凡低头看着他手中的支票,一脸不解。 “这笔钱可以替妳买个住的地方。” 她脑筋空白的看着支票。 “就算以后结婚,我们也没必要住在一起。”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面无表情的五官看不出他心中的起伏,他依然像她第一次见他时一样英俊,但有些东西变了…… 季依凡缓缓的扯动了下嘴角,“我一直都忘了,我们之间只有合约,是我管了太多,现在你还愿意娶我,我实在应该感谢你,不过这笔钱我不要!合约上面没有说我可以收这笔钱。” “这是我给妳的。” “我不要。”她摇着头,退了一大步,“你不想跟我住在一起,也不用给我钱买房子,我还没辞职,可以去住宿舍。” “我的妻子住宿舍?!” “是啊!反正我们本来就不是正常夫妻。”她笑说,可她的心在滴血,“而且我住哪,关你什么事?只要不干涉你,不就行了吗?” 他的反应像是被她倒打了一巴掌。 “一直以来,我承认我没有想过合约,因为我是真的关心你,一直以为我爱你可以让你改变,但现在我才知道我错得离谱!不是我给的不够多,而是我给的不是你要的。我想就算我跟你结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看着你,我会一直想起我的父母……” 说出这些对她而言并不容易,她勉强自己笑,掩饰她的虚弱,“所以你跟别人在一起会比较好!不要说我配不上你,其实──你也配不上我。” 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她对他的关心是多余的,她怎么会把他们的关系弄得这么复杂?他们的开始不是只是简单的一份各取所需的合约吗? 她谈到了爱!常仲伟感到喉咙似乎有尖锐的东西令他难过,可他不想也不敢深入探究。 他露出一个嘲弄的神情,“这就是妳的决定吗?很好!妳替我们彼此都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在我还没开口之前,妳自己先说了也好。在我回台湾前,请妳收拾行李离开,我很庆幸我不用再跟妳有所交集。” 她脸上的忧伤几乎使他心软,在他还未软弱之前,他立刻转身,大步走远。 季依凡听到大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她想追上去,但最后还是强迫自己留在原地。 从今而后,他们不会再见面,她再也感受不到当他靠近她时,她身体被他引起的激动反应。 不用等到他从美国回来,她已经无法留在充满他气味的地方,她麻木的收拾自己的行李。 不过才收到一半,她的手机响起,是柳庭亚打来的,说李爷爷在家中摔倒,撞到了头,目前正送往医院急救。 死亡,一想到这可能性,她的心揪了起来。 她的脸瞬间刷白,结束了通话之后,她下意识的想要拨给常仲伟,但是才按出拨出键,她便迟疑了,她颤抖的吸了口气,将手机给关上。 在还未认识他以前,她总是独自一人坚强的处理许多事,现在少了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该死的常仲伟!她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诅咒着他,他的敌意和拒绝令她难过得好心痛。 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着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柔,但是现在结束了。她很快的下了结论。 如果他能走得那么洒脱,她也可以,就算很难,她也会强迫自己做到。 第十二章 “你有跟依凡联络吗?” 听到婶婶的问话,常仲伟微楞了下,“什么?” 李妙芳打趣的看了看他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餐点,“若是想她就打电话给她,瞧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常仲伟低下头,不知道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他是想念季依凡,但并不想承认这件事。他一向不愿受到任何拘束,就算是结婚,也不想失去自由、失去对自己生活的主控权,可是她受伤的表情一直缠着他不放。 “仲伟,你已经够大了,婶婶不想管你,只是──”李妙芳看了下自己的丈夫和坐在对面的威廉轻叹了口气,“你也实在该改改你的工作态度,威廉不是也跟你说过,我们的报价和设计他都很满意,只剩一些小细节就可以达到共识签约,所以你大可不用跑这一趟。”她轻声问:“你突然跑过来,是不是跟依凡发生口角?” “没有。”常仲伟拿起刀叉否认。关于他和季依凡的事,他不想跟其他人谈论太多。 “我看可能是因为仲伟工作得太拚命,所以让季小姐生气了。”威廉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上次我们在做视讯开会的时候,季小姐气愤的冲进来,我看得出来,她因为你半夜还在工作感到生气。” 李妙芳微惊的看向侄子,“有这回事?” 常仲伟不是很情愿的点头,纵使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叔叔、婶婶和这些年来对他照顾有加的威廉,他也不想将自己的私生活摊在阳光底下。 “这么多年,你真的都没变过。”思及过去,威廉的蓝眸闪闪发亮,“我一直都记得,你父母过世那时,你一个毛头小伙子就这么闯进我在纽约的办公室,要我看你的设计图,你的勇气和拚命三郎的性子令我欣赏,但这并不代表我赞同你只顾工作而牺牲你的健康及生活。” 听到威廉谈到过去,常仲伟勉强的牵动了下嘴角。那时他一心只想着成功,将自己父母的事业更加发扬光大,不让死去的父母失望,这些年来,他也一直以这个视为最重要的人生目标,至于其他,他真的没想过。 “上次我去医院时,也见过那位小姐。”威廉看着常维德夫妇说道:“只是一个眼神,连旁观者都能轻易看出她很关心仲伟。男人一辈子最难得的,就是遇上一个时刻把你放在心上的女人。” “是啊。”李妙芳忙不迭的点头,“所以我才希望他能好好把握。” “你可以打通电话给她。”威廉中肯的给建议,“若有时间,可以跟她一起去度个假,我在佛州有栋度假小屋,随时供你使用。” 他确实很想打电话给季依凡,但不能!这些年来,他一向自我惯了,习惯一切都按着自己的计划来做。而季依凡的出现使一切都失控,而这样的情感令他感到害怕。 “谢谢。”常仲伟扬了下唇,婉转拒绝,“但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 “忙不能成为借口。”李妙芳不认同的蹙眉,“我之前听依凡的主管夫人说过她的事,她的父母当初就是为了还债,一天兼了三份差,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最后年纪轻轻就过劳死了,留下依凡一个小女孩,还被她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欺负。”她叹了口气,“你啊!如果再这么把工作摆第一,我看她吓都吓死了,再也不敢跟你在一起。” “她的父母过劳死?!” “你不知道吗?”李妙芳不解的看着他,“她就是有那段不愉快的过去,所以才会在意你总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而不顾自己的身体,她其实是怕失去你,这可怜的孩子。” 婶婶的话打进了常仲伟刻意封闭的心。他知道她父母双亡,却从不知道死因,想起她每次发现他拚命工作时的深恶痛绝,顿悟的浪潮猛然袭来。 季依凡做尽了一切,除了期望他多爱惜自己之外,她从不奢求其他的东西,她所做的也只是为了这个目的。 而他到底又对她做了什么?他垂下眼睑掩去眼底浮现的苦恼。 李妙芳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丈夫,“你怎么坐在一边不说话,你好歹也念念他,要他改改性子。” 常维德看了侄子一眼,“他的个性妳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说他有用的话,他早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你──”她无奈的轻斥,“仲伟都是被你宠坏的。” 他好脾气的一笑。兄嫂过世之后,膝下无子的他就把仲伟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他关心他,并不亚于任何一个人。 “放心吧,威廉给了我一个建议,我已经同意,签了合约,仲伟以后可以轻松一点了。” “这是什么意思?”常仲伟不解的问。 “我跟你叔叔都觉得你该改变你的生活态度。” 他侧着头,好奇的看向威廉。 “我们共同做了一个决定,或许你会不赞同,但相信我,就长远来说,这个决定是为了你好。”威廉微笑拍了拍他的手,“这次的度假村建案规画庞大,若是全权交给你,我看你这几年都得待在美国,与你的妻子聚少离多,就算你的妻子愿意跟你一起来美国,你可能也会忙得三天两头不进家门,所以我想了个折衷的办法,让你与另一家美国建筑商合作。” 常仲伟一楞,“可是我不需要──” “先听我说完。”威廉抬手阻止他,“这些年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你叔叔跟我谈过,他劝不了你,那就由我来吧。”哈哈笑问:“你还记得邱小姐吗?” 他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邱小姐?!” “是!这次我与她接触,她主动向我提及其实她曾与你的哥哥论及婚嫁。”威廉看了下常维德,“事后我问了维德,他也证实了这件事,只不过你哥哥因为一次意外过世,所以她就跟你们常家断了缘份。维德说在这之前,他没见过邱小姐,但听说你死去的哥哥才认识她一个月就急着要将她娶进门,可见他真的很爱她,我想对她,你应该有印象吧。” 常仲伟的脸色微变。 他的叔叔、婶婶对于自己与哥哥、邱雪珊之间的复杂感情并不知情,就跟他死去的父母一样,都单纯以为她是他大哥的女友,却压根不知道,其实她周旋在他们兄弟俩之间。 “她拜托我给她一个机会来协助你,毕竟你是她所爱的男人的弟弟,她挺关心你的。”威廉续道。 邱雪珊,他这辈子最不想要再扯上关系的女人,因为她的存在,间接害死了他哥哥,从那时开始,他便深深恨着她。 常维德敏感的注意到侄子的表情怪异:“有问题吗?”他轻声的问。 过去已经过去,若全盘托出,只怕心情早就恢复平静的叔叔、婶婶又会受到打击,所以常仲伟轻摇下头。 “这个安排对雪珊和你都好,雪珊的公司面临危机,正好需要这件案子。”常维德淡淡的说:“我是看在你死去大哥的面子上才伸出援手的。” “可是叔叔,她──” “她来了。”威廉微笑的站起身,目光落在常仲伟的身后,“你们应该好久不见了吧。” 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他的表情因为压抑的怒意而变得冷硬。 “有点风度,小子,工程让一半给别人而已,生什么气啊?”李妙芳想得很单纯,拉了下侄子,要他绅士的起身。“看你的脸都青了。” 常仲伟冷着脸起身,转身面对邱雪珊。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但是对他而言,这笑容假得就像是没有生命的塑料花。 怎么也没想过,这么多年之后,他竟然得重新面对她,而且还得跟她成为工作伙伴,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虽然极力想要忍住,但是季依凡的视线还是被泪水弄得模糊一片,哭了太久,她的喉咙都痛了。 李爷爷跌倒后只撑了几天就走了,因为他没什么亲人,所以就由她作主,挑了个好日子下葬。 李爷爷过世后将所有的遗产都留给她,数目虽然不大,却正好可以偿还当初跟常仲伟借的那笔钱,她想,或许是老天爷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好让他们彻底了断。 这些日子以来,她没有主动联络他,因为她强迫自己放手,但是内心深处却还是抱着小小的希望,在替李爷爷守灵的那几个孤单的夜晚,她一直希望可以接到他的电话,但她终究失望了。 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再自欺欺人,对他,她死了心!既然她的关心与爱不足以令他感动或做任何改变,两人的缘份就到此为止吧! 在处理丧事的期间,她将李爷爷家的东西打包好,将住宅归还政府,那缸神仙鱼她倒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才好。李爷爷死前气若游丝的交代,要她送给常仲伟,但她认为当初他说要照顾这群神仙鱼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若真的送去,说不定会被他丢出来。 思及此,她叹了口气。 微风吹来了一丝凉意,秋天转眼过去,冬天的脚步近了,一年将要结束,而李爷爷也结束了他漫长的一生。 国军公墓坐落在五指山上,这是李爷爷长眠的地方,至少在这里有许多长官和同袍,李爷爷不会再是孤单一个人。 “阿姊,我们回去吧。”柳庭亚在一旁轻拍了下她。 季依凡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点点头。 “阿姊,我听说妳不结婚了。” 她再点头。 “为什么?”柳庭亚好奇的问。 “我们彼此不适合。”他要的不是她能给的,同样的,她要的,他也不想给。 爱是一种怪异的情感,越是与他相处,她一天比一天爱他爱得深,但是他除了工作之外,生命中好像不再需要其他,虽然她很强悍,但她毕竟还是个女人,渴望一般女人所想要的一切。 原以为只要有了安定,就拥有一切,但现在才发现她错得离谱。 虽然这一阵子忙着李爷爷的后事,但只要静下来,她的心思还是绕着他打转,想着他是否有乖乖照三餐吃饭,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想到最后,总会不禁自我嘲笑把自己推到一个愚不可及的可笑立场。 她想起李爷爷的话── 该珍惜的没珍惜,该把握的没把握……唯一留下一种东西叫遗憾。 他们会不会也要等到走到生命的尽头才发现,原来彼此才是各自心中那份说不出口的遗憾? “哇!阿姊,妳未婚夫,呃,前未婚夫。”柳庭亚识趣的改口,“他在这里上班喔。” “对。”季依凡卷起衣袖,打开后车箱,里头是个只装了半满的水族箱,水中的神仙鱼依然优游着。 “看起来很赞。” “不过是栋办公大楼。”她面无表情的抱起水族箱,放到丫头手上交代,“拿进去。” 柳庭亚一脸错愕的接手,当下脸一皱,“好重。” “那就快点拿进去,放下之后就不重了,这里不能停车,快一点。”季依凡催促着。 “可是为什么要我拿上去?我要拿去交给谁?”柳庭亚一脸莫名其妙,“我见过妳未婚,呃,前未婚夫,但那是在杂志上,我认得他,他可不认得我,到时我被赶出来就丢脸了。” “我有跟他的助理联络。”她扯了下嘴角,“他叫刘志超,他在等妳,若不放心,妳就拿着这张名片找人就行了。” “我没手可以──” 没等她把话说完,季依凡直截了当的把名片塞进她的嘴里,让她含着,“这就行了。” 虽然满心不愿,但是看着她一脸坚持,柳庭亚也只好照办。 第十三章 阿姊自己不想面对常仲伟,倒把一切都推到了她头上,认识阿姊这些年来,她至今才发现阿姊原来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勇敢。 “季小姐没来吗?”刘志超接到通知之后,从办公室走出来,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她在楼下,你们这里不好停车。”柳庭亚将水族箱交到了他手上,“这个给你,里头有帮浦和饲料,你记得交代那个姓常的负心汉一天喂一次。” 听到对方的话,刘志超的眉头微扬了一下。 接过水族箱,他迟疑了会儿才道:“我们总经理已经回台湾,现在正在开会,若季小姐想送总经理水族箱,应该自己上来。” 柳庭亚嘴一撇,“我看你是误会了!这个水族箱不是我阿姊要送的,那家伙跟我阿姊已经game over……总之,姓常的看到这个水族箱就会知道是什么意思!我要走了。” 刘志超也不好继续问下去,原本想要将水族箱暂时放在一旁,但是转念一想,总经理明明还很在意季小姐,这也许可以当成他们和好的契机,于是他决定直接拿进去,纵使知道拿水族箱进去可能会打断正在进行的会议。 常仲伟听到门口的声音,不经意的一瞥,当目光看到助理手上的水族箱和神仙鱼时,他的身体微僵,“这是哪里来的?” “季小姐派人送过来的。”刘志超深吸了口气,看见他的脸色一变,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她说,你看到这缸鱼就知道意思,我担心这代表着很重要的意义,所以就自作主张的先拿进来。” 助理的话重重的冲进他的耳朵,常仲伟想起了笑口常开的李爷爷,和季依凡跟李爷爷的相处情形,他的心顿时一紧。“她人呢?” “总经理指的是季小姐吗?”看到他脸上浮现的焦急神情,刘志超松了口气,轻快的说:“她本来在楼下,不过这个时候应该走了。总经理,这个水族箱要怎么处理?” “先放进我的办公室。”常仲伟不再管会议,丢下一句交代便从助理身旁奔过去,直冲向电梯。 他太匆忙,还因此撞到了一个正推门走进来的职员,但他没有理会。 面板显示电梯还在楼下,他很快的做了决定,直接跑到走廊底端的安全门,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下楼梯。 “那位所谓的季小姐是谁?” 留在会议室里的刘志超听到身后响起的轻柔声音,不禁头皮发麻。 “刘助理,你怎么不说话?”她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好像很温柔,但实际上带着令人不舒服的淡淡胁迫感。 “季小姐是总经理的未婚妻。”刘志超转身,一脸平静的面对邱雪珊──曾经周旋于常仲伟兄弟之间,最后间接害死常仲伟哥哥的刽子手。 他从来就不喜欢她,但这次却阴错阳差的与她成为事业上的伙伴,对此他是满心不舒服,不过总经理对这件事没意见,身为下属的他也只能强迫自己接受。 “未婚妻?” “是。”刘志超刻意不提及这段情缘目前状况不妙。 “原来……听说他的未婚妻是个很粗鲁的女人?”她脸上的甜美不减,“他怎么会为了那种女人,放着会议不管就这么跑出去?还连声招呼都不打?这似乎有些公私不分,若是让威廉先生知道,实在不太好。” 他眼神略带嘲讽的看着她,“那也要有人去知会威廉先生,我们公司的人都很能体谅恋爱中男人的疯狂,就不知道邱小姐可不可以也能大人有大量,让今天的会议就此结束?” “不需要。”邱雪珊微笑,“我了解他,他马上就会回来。” 受不了她的虚伪,刘志超的嘴一撇,“其实邱小姐可能不太清楚一件事。” 她拿起桌上的咖啡优雅的喝了一口,对他轻挑了下眉。 “邱小姐之所以能幸运的得到这份工作,都该感谢妳口中所谓的粗鲁女人──季小姐。要不是我们常董事长不希望总经理把时间都花在工作上,给家庭的时间太少,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将钱分一半给妳赚。” 邱雪珊的笑容虽然依然完美的留在脸上,但是眼神变得冰冷,“刘助理,你的话已经令我很清楚明白,你选择站在哪一边。” 刘志超不惧怕的回视着她闪着冷酷光芒的双眸,“我只是选择站在正义的那头。或许妳已经忘了我,但我对妳可是印象深刻。” 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便是跟在总经理身旁,不过那位总经理,可不是现在这一位。” 邱雪珊一听,脸色马上微沉,并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保镳,对方一接收到她的眼神,立刻起身请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离开。 刘志超冷冷的见脸上写着莫名其妙的同事一个个的走了出去。“有些伤痛埋在现任总经理的心里,他不说,不代表伤口已经痊愈。一直到今天,他都还认为自己间接害死自己哥哥,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邱小姐应该比任何人都还清楚。” 邱雪珊轻耸了下肩,“刘助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着她刻意伪装出的天真模样,他觉得倒足胃口。 她轻叹口气,“看你的表情,我很遗憾我们不能成为朋友。” 刘志超倒是一点都不觉遗憾,他叫来秘书照料邱雪珊,压根不想跟这个蛇蝎美人打交道。 常仲伟站在马路旁,看着来往的车子和人潮,寻找记忆中熟悉的人影,但是一无所获。 季依凡送来这个水族箱,只代表着一件事──李爷爷走了! 他的手烦躁的爬过他的黑发,不在乎这个动作使他的头发凌乱。他知道她与李爷爷的情感,李爷爷过世,她想必很难受,偏偏他没有陪在她身旁。 她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他?常仲伟用力闭了下眼。他没有立场指责她,毕竟他也逃避与她联络,无论基于任何理由,他都无权怪罪她。 她爱他,这是她一开始冲动的要求与他结婚,却也是最后选择放开他的原因,他知道,却因为自己的心绪故意选择视而不见,甚至恶言相向。现在她真的走了,将他视为陌生人,不再联系,这个事实远比他所想象的还难受。 但或许还有机会挽回她,只要找到她,跟她解释清楚……常仲伟这才想起被他抛到脑后的会议。他发现在这个时候,工作显得微不足道,因为他满脑子都是她,想念她,想念她的笑容、她的声音,甚至是她骂脏话的样子。 顾不得楼上还在等他的会议,他决定去找她。 手里拿着季依凡同事抄给他的地址,常仲伟走进一栋住商混合大楼,空手道会馆就位在三楼。 “你好,你──”听到门口的风铃响起,柳庭亚立刻站起身,不过当她一看到进门的是他,立刻沉下脸,“你来做什么?” 常仲伟低头看向娇小的女生,她看起来年纪很轻,大概十八岁左右,但她脸上清楚的写着对他的敌意。“妳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柳庭亚绕过柜台,直接走到他面前,“哇靠!你比我想象中高很多。你的手好了吗?”她不客气的捉起他的左手上下左右翻转,“看起来挺正常的。” “妳看的是我的左手,我受伤的是右手。” 柳庭亚一楞,抬头瞄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放开了他的左手,不在乎的耸肩,“随便啦!反正我不是阿姊,也不是很在乎你的手好了没。只有在乎你的人才会重视,像我们这种路人甲乙丙才不管你的死活。你来做什么?终于良心发现,来找我阿姊吗?” 她不逊的口气,让常仲伟感到似曾相识,唇角不禁轻扬了起来。她的敌意是针对他没错,不过这是因为他伤害了季依凡,他自找的,一点都不责怪这个小女生。 “如果妳的阿姊是叫季依凡的话。”他的声音轻柔问:“那我确实是来找她的没错,请问她在这里吗?” 常仲伟彬彬有礼的态度,反而令柳庭亚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奇怪,像她阿姊这种人,怎么会遇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很有教养的人?她搔了搔头,“阿姊在里头,不过她现在还在上课,还要十分钟才会下课。” “没关系。”他泰然自若的指着一旁的椅子,“我可以坐在这里等她吗?” 她原是想拒绝,但是看他态度温和,柳庭亚就无法凶狠的赶走他,“好啦,让你坐一下,只不过……”她忍不住好奇的打量他,“你找我阿姊做什么?前一阵子李爷爷死掉,你放她一个人不闻不问,你知道她有多难过吗?现在事情都已处理好了,你才出现要干么?” 常仲伟长长的吐了口气,“我不知道李爷爷过世的事,依凡没有告诉我。” “真好笑!你又没打过半次电话给她,她怎么告诉你?”柳庭亚庆幸她有问过阿姊这件事,当下她找回火力,口气含着十足的嘲讽,“别想把错都推到我阿姊的头上。” “我没有这意思。”他歉疚的摇头,“我怎么会把错推到她身上?是我自己愚昧没有早点看清一些事,才让她难过,是我的不对。” 他的话令柳庭亚的攻击火力很快又熄了!她发现自己实在很难跟这么有风度的人吵架。 “你收到那缸神仙鱼了吗?”她漫不经心的说:“那是李爷爷交代要给你的,不过,如果你不要的话,可以还给我们。我已经问过老板,他说,只要我可以负责照顾,不惹任何麻烦的话,他会让我养。” “不用,我会好好照顾。” “喔──”柳庭亚拖着长长的音应了一声。 此时,教室的大门已经打开,学员陆陆续续的走出来。 原本安静的柜台处突然人声吵杂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几个学员认出了他,纷纷忍不住多看几眼。 常仲伟一点也不在乎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站起身,黑眸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季依凡跟小龙走在最后,“下星期准二级考试给我好好考。”她捶了小龙的肩膀一下,“考了两次都没考过,不要再丢人了。” “知道了啦,教练,妳也不要一直给我漏气。” “不要我给你漏气,你最好就争气──”突然,她看到了站在柜台前的男人,脚步微顿了下,心跳不禁加快,但最后她选择目光飘过他,视若无睹的走到柜台,明明人就站在他身旁,却没正眼看他一眼。 对她而言,他们已经是陌生人。 拿着笔,她在签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下课的时间。 常仲伟不发一言的站在一旁看着她,原本要离开的学员,似乎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气氛,没几个离开,反而三三两两的站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但目光不停的瞟向他们。 他直瞅着季依凡,注意到她明显瘦了一圈,想起了这一阵子她所经历的一切,他想抱住她安慰她,告诉她他很抱歉,还有他对她的思念程度,远超过他愿意承认的程度。但是看她的神情和周遭的学员,这里似乎不是个谈话的好地点。 在签好自己的名字,越过他打算离去时,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依凡,我们谈谈。” 她沉默了下,才抬起头淡淡瞄了他一眼,“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 季依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对他,她不想再抱有任何的希望。 她死心了! 以后他要怎么过日子、怎么伤害自己的身体都再也与她无关,在她做下这决定之后,她不允许自己只因为他的几句话、几个眼神就投降。 第十四章 她对他的冷淡令常仲伟有一瞬间的慌乱,过去他从未见过她有这种表情,他焦急的试图从她的一脸平静中找到其他情绪,但她脸上的神情还是陌生得令他心惊。难道他已经毁了她对他的感情与关心?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感觉到她挣扎的要拉回自己的手,他的手微用力,不让她如愿。“妳一定得跟我谈,妳忘了我们的合约吗?”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跟她谈合约?! “常先生,”她冷冷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 他注意到她的眼底开始有了温度,虽然是愤怒,但总比无动于衷的好。“我替妳偿还了妳爸妈的债务,妳答应要嫁给我,可妳现在想毁约。” 这家伙真是疯了!明明是他自己说要中止合约,现在又拿合约来威胁她,这让她又想起了死去的李爷爷,老人家虽然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把毕生的积蓄都留给她,而他呢? “去你x的常仲伟,老娘我明天就把钱还给你。”季依凡朝着他大吼,“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她很愤怒,不过他不在乎,就算她动手打他,他也不以为意,因为至少她还愿意开口跟他说话。 可他很疑惑,“妳哪来的钱?”若她有钱,当初就不会同意这个契约婚姻了。 “因为我又卖了自己一次。”她故意这样回嘴,“听到这个答案,你爽了吗?让开啦。” 一听,他更不打算放开她,提高音量质问她,“妳说什么?” 季依凡不想再理会他,直接手肘一弯,撞了他的肚子一下。 常仲伟痛呼一声,下意识的放手。 “你自找的。”她啐了一声,绕过他就要离开。 他摀着发痛的肚子,依然不死心的伸手制止她;不假思索的说:“我不准。妳是我的!” 季依凡简直难以置信,“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她大声的吼了出来,“我不属于任何人!” “可是我不允许妳跟别的男人扯上关系。” “你不允许?!”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常仲伟,“我们还没结婚,你是凭什么说这种话?我告诉你,你最好趁我还能控制脾气之前,快点给我滚!不然,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话没说清楚前,我不会走的。” 看着他挡住她,季依凡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手一伸,一个反转,就把他给压制在地。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周遭的学生都看傻了眼。 “他x的,给你脸你不要脸。”她单膝压在他后背上,怒火中烧的吼道:“我掏心掏肺对你时,你当狗屁,现在我决定不再理会你了,你偏偏又来招惹我,你是存心找死!” 季依凡一把将地上的他给抓起来,在他还未站稳之前,脚再利落的一扫,常仲伟整个人硬生生的跌在地上。 他的身子撞击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令四周惊呼连连。 柳庭亚惊讶得摀住了嘴。虽然这阵子看阿姊暗自垂泪、瘦了一大圈的样子,她也挺气常仲伟的,但是现在看他一个大男人在众人面前被打得那么惨,什么尊严都没了,她也不得不同情起他。 “快点给我滚。”季依凡任凭心中的怒火燃烧,唯有这么做,她才能使自己不软弱。“我去换衣服,出来之后你最好已经自动消失,不然,我会再打你一顿。”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开。 常仲伟痛得扭曲了脸,缓缓的从地上坐起身。 “你还好吧?”柳庭亚担心的看着他。 “没事。”他动了下自己的臂膀,看着围着他的学员脸上都写着对他的同情,他强迫自己扬起嘴角,“我真的没事,只是她……真的挺厉害的。” “能当教练当然厉害。”她同情的看着他,“不过这也是你自找的,这一阵子阿姊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你抛弃她,李爷爷又死掉,她很难过,所以你就当被她打一顿,让她消消气吧。” 常仲伟的眼睑微降。他并不生气,若这样真可以让她消气,再让她发泄几拳也无所谓。 “你快点走吧!不然阿姊出来真的又会揍你。”柳庭亚好心的提醒,“如果你要见阿姊,可以来这里报名学空手道,不过……”她无奈的叹口气,“你的伤害险或住院险最好保高一点。” “寿险也顺便。”小龙在一旁冷不防的补了一句。 “谢谢,我知道了。”常仲伟勉强的扯了下嘴角。 “对了,你都被打倒在地了……”小龙摇头问:“这样还要娶我们教练吗?” “当然,死都要娶。” “我真是对你佩服得无以复加。”小龙一脸敬佩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勇气十足。” 常仲伟没有回答,只是在学员的催促之下离开了空手道会馆,他们都担心他再不走,小命真的会不保。 他当然不会放弃,就算季依凡摆明了要跟他划清界线,他也不会放手。就像当初,不论他如何抗议、不满,她还是坚持做对他好的事,所以现在他也会尽全力让她回心转意。 只是,她揍人真的很痛! 季依凡难掩惊讶的看着坐在她办公桌旁显然在等待她的人。 她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相片上,相片里的她就看得出是个美人,拥有美丽的五官、姣好的身材,现在本人出现在她面前,同样身为女人,她不得不承认邱雪珊真的很美。 虽穿着件牛仔裤,不是她平常穿的那种地摊货,而是名家设计款,加上高跟鞋、贴身柔软的针织衫,手上还带着镶着钻石的手环,长长的黑鬈发垂在肩头,整个人看起来既美丽又高贵。 “季小姐吗?”一看到她,邱雪珊立刻优雅的站起身,轻轻的点头打招呼。 “嗯。”季依凡简单的应了声,暗自猜测着她出现的原因。 她在台湾的事常仲伟知道吗? “妳好。”邱雪珊发亮的黑眸看着她,“久仰季小姐大名,只不过妳跟我想象中的有点差距。” 季依凡嘴一撇,将头上的警帽给丢到一旁。 她刚执勤完,因为外头下了点雨,所以回到警局时,她鞋子上都沾了泥土,头发也因为长时间带着帽子而显得塌塌的,没有型。 就外貌上来说,先天上她已经比不上邱雪珊,现在跟一身名家行头的她一比,更是天与地的差异。 不过那又如何?她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女人烂到了骨子里,徒有一张脸,但一肚子坏水,她自认这个女人还比不上她。 “我是邱雪珊,是──” “我知道妳是谁。”季依凡坐了下来,粗鲁的用脚踢了下椅子,“坐。” 她身后的高壮外国男人见了,立刻上前要制止。 “杰克,没关系。”邱雪珊柔声制止,“不好意思,季小姐,我的保镳脾气不太好。” 季依凡冷冷的对她挑了下眉。她不是笨蛋,听得出这女人话中的意思,就是要她客气一点,因为她可是有保镳的人。 “邱小姐,有事吗?”打开抽屉拿出笔,她处理手中的事故单边问。 邱雪珊优雅的坐下,上下打量她的脸和凌乱的头发,“妳可以先去整理一下,我们再谈。” “不需要。” “没关系,我不介意等待。”邱雪珊一笑。 她故意的瞄了她一眼,“我才不管妳介不介意,妳管我看起来像什么,反正我又不是那种外表看来像人,内心却是恶魔的恶人。小姐,有话快说,我忙得很,没空理会牛鬼蛇神。” 邱雪珊脸上完美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她很快的敛容,继续柔声的开口,“我只是想跟妳聊聊仲伟的事。” 挑了下眉,“常仲伟?!有什么好聊的?” “因为我关心他。”她语调轻缓的表示,“最近他几乎不进公司,听说他都来找妳。” 关于这点,季依凡没有搭腔。那家伙确实阴魂不散,每天都出现,而且看看时间,他应该很快又会出现,因为她快下班了。 邱雪珊彷佛没有注意到她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只自顾自的轻叹了口气,眉头轻锁,“他一向很重视工作,但他现在的情况令我不安。我听刘助理说,季小姐是仲伟的未婚妻,可为了找出他失常的原因,我还是请人查了一下,才知道你们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听到她派人调查她,季依凡觉得超级不爽,她锐利的目光盯着对方,“就算我们出了问题,又关妳屁事?” 邱雪珊轻摀着嘴,似乎惊讶于她脱口而出的话语。“季小姐不好意思,妳生气了吗?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关心仲伟,所以才会多心的去查了一下!我想仲伟一定不知道妳的本性如此,才会一时失策决定跟妳结婚对吧?订正错误不难,妳若是已经打算跟仲伟划清界线,就请妳出面跟他谈清楚,让他以工作为重吧。” 什么叫做仲伟一定不知道她的本性如此?!她真有那么差吗?就她的标准而言,她季依凡自认比邱雪珊这个做作的女人好上千百倍。 她不耐烦的将笔丢开,转身面对一派柔美姿态的做作女,“跟我在一起妳就不用装了,我不是男人,不吃妳这一套,从听妳的声音我就觉得很假、很恶心,真不知道男人是哪根筋接错了,怎么会喜欢像妳这么做作一点都不真实的女人?” 不理会对方脸色大变,她径自又道:“是;妳说的话好听又漂亮,但其实说穿了,不过就是要我识相点,自动消失不见,好让常仲伟回到妳身边,妳干么左一句关心右一句担心的?而且妳已经害死了他哥哥,现在还敢出现,妳真的很不要脸,要不是我现在穿着制服,我早就赏妳一巴掌了。” 邱雪珊心一凛,仍想做最后的挣扎,“季小姐,妳误会了,仲伟他哥哥的死跟我无关,是他自己开快车──” “当然,他会死当然是因为自己开快车,但为什么他会开快车,妳一点责任都不用负吗?” 她无奈的一笑,“那已经过去了。” 看到她的笑容,季依凡真觉得难以置信。这个女人还笑得出来?!她的心应该是黑的,说不定连血都是黑的。 “这次我跟仲伟将一起合作美国度假村建案,原本我该留在美国,但我想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所以我跟着他回来了,而他也没有反对。”邱雪珊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模样,“其实我并不想破坏妳的幸福,背负第三者的罪名,只是妳该知道我比妳更适合他,毕竟我认同他的工作,欣赏他的表现。 “他哥哥的死对我们而言都是伤害,但我会尽力去消弥这份痛苦,让仲伟忘了一切不愉快,只要妳愿意帮我一个忙,去跟仲伟把话说清楚。” “我们在讲的是一条逝去的生命,能说忘就忘得了吗?”季依凡实在不想浪费时间跟这个没血没眼泪的坏女人交谈,她不耐的说:“妳知道他是个工作狂,他可以为了工作没日没夜的拚命,妳说妳认同他、欣赏他,但是妳可有想过他为了工作这么拚命,最后可能会赔上他的健康、他的命?!” 邱雪珊忍不住失笑,“妳说得太严重了。” “妳当然会这么觉得,因为对妳这种人来说,重要的是钱,而不是人命。”季依凡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出现在门口的常仲伟。 “妳来做什么?”一看到邱雪珊,他大步向前,口气不善的质问。 “我只是来跟季小姐打声招呼。” “不要招惹她。”常仲伟的双眸危险的眯了起来,“要不然,不管我跟威廉先生签了什么合约,我都会要妳付出代价!” 第十五章 季依凡背部轻靠着椅背,看着他一脸怒意。现在他应该算是在英雄救美,虽然她根本不需要救也还不打算原谅他,但不可否认,看到他维护自己,她还是有一丁点感动。 “你若选择不跟我合作,这个度假村的案子就都归我了,你真的舍得?”邱雪珊看似天真的问。 说到底,原来他会强迫自己与邱雪珊相处是因为工作。为了工作就连兄长过世的伤痛都能摆在一旁!商人在商言商的态度,果然不是她这种普通人可以理解。 季依凡沉下了脸,推开椅子,起身离开。 常仲伟看了她一眼,看出了她未说出口的厌恶,心下一慌。 “走。”他目光锐利的射向邱雪珊,“不准妳再来这里!” 她优雅的起身,不再试图多说什么,看着去倒了杯水回来的季依凡,忖度,这女人根本跟她没得比!她在心中冷冷一哼,转身离开。 “她走了,你还不跟着去?”季依凡讥讽的对常仲伟说道。 “她是我这辈子最不想打交道的人。” 她嘲讽的看了他一眼,“省省吧!现在都跟她合作了,等一下你回去就跟她上床我也不会意外。” “不是妳想的那样!我哥哥和我父母的过世令我叔叔、婶婶很痛苦,他们的情绪在这么多年之后好不容易平复,我不想要再重提往事,掀开旧伤疤!会与邱雪珊合作,是叔叔主导的,他对于我哥哥的死因完全不知情,更不知道她在我们兄弟之间扮演的角色,我隐瞒,只是不想让我叔叔他们难过而已。” 听到他的话,季依凡不由得沉默了。最后一挥手,状似烦躁的说:“我很忙!毕竟这里是警局,你若不走我也拿你没办法,但是我警告你离我远一点,不然等我不穿制服的时候,你就死定了!” 他微微一笑,到一旁坐了下来。 而季依凡的同事,有空的就去坐到他身边跟他聊天,他们对于常仲伟立志要追回季依凡这个粗鲁女人实在佩服不已,毕竟大部份的男人都不太可以接受一个随时可以把自己过肩摔的女人当老婆。 站在马路中间,季依凡指挥着交通,刻意忽略等在一旁的常仲伟。 她百分之两百肯定他是故意的,明知道她不赞成他开车,可他今天竟然大剌剌的开车到单位门口堵她。 她故意视而不见,但等她执勤时,他又把车开了出来,还将车子停在红线区,她该去开单请他开走,但是他要的或许就是这个机会,于是她拿出对讲机,直接要拖吊车来处理! 如果他大少爷有钱,不在乎被拖吊,她也管不着。没多久,拖吊车来了,很快的,常仲伟的车子被拖走。 没想到隔天他再次出现,车子还是停在同一个违规区── “这家伙……”季依凡诅咒着他,“存心跟我杠上是吗?” 她又拿起对讲机,再次叫来拖吊车。 以为这样他就会死心的她,真是大错特错! 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同样的情况,就算她换了指挥交通的地点,只要时间一到,常仲伟依然准时出现,而且他还真的很厉害,就算旁边有停车格,他还是要把车停到违规区。 他就像赶不走的苍蝇硬跟着她,不管车被拖吊几次,他依然无动于衷。 “可不可以跟妳打个商量?”终于,数不清自己看到常仲伟的车被拖吊了几次的廖可军受不了,搔了搔头走了过来,站在指挥交通的她身旁说道:“那家伙的用心我都感动到快要哭了,妳就去跟他讲句话,当同情、同情他是会怎么样?” 这阵子,常仲伟天天到警局报到,只是季依凡把他当成空气,视若无睹。 “你感动关我什么事?”她啐了口,“把他的车拖走啦!我不想看到他。” “妳也不要这样,他每天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妳就去问问看啦!”廖可军接过她手中的指挥棒,“这里我来就好,妳快去。” “我──” “快点去啦。”他轻推了她一下,“就连拖吊车司机天天拖他的车都拖到不好意思了,就算妳要让他破产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吧?” 季依凡快要气炸了。常仲伟这一阵子的态度,让她周遭的人都认为是她无理取闹、铁石心肠,但他们又何曾想到,她真心付出时,他是怎么对待她的,当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去了哪里? “你到底玩够了没有?”她气冲冲的走向他,“如果你嫌钱多的话,可以拿去捐给育幼院、老人院,不要在这里耍人。” “看来我违规停车。”常仲伟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低头自顾自的笑说:“妳该开我罚单,我是常仲伟,而妳是──”他侧头看着她的名条,“季依凡。” 他的态度令她着实一楞,一脸如坠五里迷雾的样子,“你搞什么鬼?” “这是我的证件。” 看着他拿在手上的证件,她更是莫名其妙,“你在干么?” “就我违规,把证件交给妳开单,不过这次我不会把妳当粉丝,我会乖乖在我的罚单上签名。” 她抬起头看着他,这一瞬间似乎回到她第一次见到他那时的场景…… 过去的种种,一点一滴的在她的脑海之中流转而过,她只觉得胸口一热,记忆一拥而上,成了酸楚的泪意。 “我只求一个机会。”他拿出车子内的牛皮纸袋,里头是他们签订的那纸可笑合约,“忘掉这个。我们重新开始,就从妳开我罚单那一刻开始。” 季依凡听出了他声音里头的紧张情绪。紧张?!高高在上的常仲伟竟然会紧张? 他眼中的情感令她想要闪躲,她不想相信他。 这一阵子他的用心她全看在眼里,但她还是无法接受,因为她怕等到自己回去之后,他又会变成原本那个工作狂常仲伟,然后他们又会开始争执,她不想过这种日子,更不想再次面临失去亲爱的人的那种痛苦。 “依凡?!” “把车开走。”季依凡摇着头,拒绝看他,“算我求你,不要再来了,放过我吧,一切都结束了。” “我要妳回来。” “回不去了。”她仍固执的不想看他。 “我爱妳。”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感受。 他的告白使周遭响起了口哨声。 季依凡这才注意到,四周慢慢的聚集了人潮,她立刻直接反驳,“骗子!我头壳坏去才会相信你。” “给我机会,让我证明。” “我才不要──”她慌得掉头就走。 常仲伟的手一伸,拉住了她。 “放手!不然我打你。”她真的握起了拳头。 “妳干脆告我袭警好了。”说完,他微用力,将她揽进怀里,低头用力的吻住她。 她慌乱的在他怀里挣扎,没料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吻她。 虽然她是空手道高手,但是男女在体型上毕竟有别,他早就先锁住她的双手,让她没有机会挣扎。 这份亲密太具攻击性,在他双唇的魔力之下,她发出一声挫败的低吟。 “依凡。” 听到常仲伟的轻声叫唤,就像洪水决堤般,某些东西在她的体内崩溃了,她情不自禁发出一声鸣咽,感到泪水滑落自己的脸颊。许是尝到了咸味,他终于稍稍撤退。 “你这个坏蛋!”季依凡用力的捶打他。 虽然很痛,但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他搂住她,揉着她的背,“对不起。” “我也爱你。”她低语告白。 他将她搂得更紧。 进了常仲伟的办公室,季依凡直接脱掉鞋子,舒服的窝在沙发上,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悠闲游着的神仙鱼。 仲伟决定将李爷爷送的神仙鱼放在办公室里,他说他要借这个来提醒自己李爷爷说过的话,不要没有把握住该把握的人事物,最后徒留遗憾。 “季小姐?!原来妳在这里。” 看着没有敲门就直接进来的邱雪珊,季依凡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 跟在她身后的陈秘书被她的保镳挡住,脸上写着不快。 陈秘书恭敬的一唤,“常太太。” 这次与上次不同,自从仲伟与她定下婚期之后,他兴奋的昭告天下,于是现在公司上下都以常太太称呼她,除了邱雪珊。 陈秘书不悦的瞥着邱雪珊,“我有制止邱小姐,但是邱小姐派人……” “没关系。”季依凡对她微微一笑,“让邱小姐进来吧,等会儿顺便替邱小姐泡杯咖啡──” “我要blue mountain。”邱雪珊转头对陈秘书交代。 季依凡一脸的不解,“等一下,妳说什么烫?” 邱雪珊难以置信的睨着她,“blue mountain,蓝山咖啡。” “原来是咖啡的种类,歹势,我英文很破!蓝山……”她看着陈秘书,“公司有吗?” “公司只有速溶咖啡。”陈秘书回答,“西雅图极品拿铁,若邱小姐要蓝山,我立刻去买。” “不用麻烦了,就拿铁了。”季依凡才不管她想不想喝,直接下决定,“不好意思,邱小姐,我们公司没有那个什么烫,只有拿铁,不过不错了,我们队里只喝伯朗!伯朗的英文我会,叫brown。陈秘书,以后我要喝伯朗是不是也要讲brown?可是我这样说好像也没有比较高尚。我还是不懂,这里明明是台湾,我们又都是中国人,干么一直要说英文?” 陈秘书听了,忍不住失笑,转身去替邱雪珊泡咖啡。或许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咖啡里吐口口水,因为她实在很讨厌这个做作的女人。 邱雪珊的笑容微僵,听出了她话中的贬抑之意,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淡淡的回嘴,“虽然是在台湾,但世界早就已经是地球村,身为仲伟的妻子,妳的语文程度实在有待加强。” 季依凡一点都没有被她的三言两语打击到。她的英文是很差,甚至清楚自己与仲伟之间的差距很大,而且那段差距还不是几个大步就能改变得了的。 毕竟不论是出生、成长的过程,他们一直都是处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但是他们彼此相爱,只要有心,自然可以找到相处的模式,别人想都不要想来见缝插针。 “我也觉得我的英文真的是太差了,不过我英文虽然不好,”她眨着眼,故意装出一个跟做作女一样的假笑,“但是我闽南语讲得很好,客家话也会几句,妳会吗?” 邱雪珊一楞。 “不会吧?!”季依凡同情的叹了口气,“邱小姐,不是我在说妳,妳的语文程度也实在有待加强。” 她没料到会被不客气的反呛。 “英文我会说的真的没几句,不过有些我倒说得挺不错的。bitch!妳觉得这个字形容妳如何?” 听到她的话,笑容再也无法挂在邱雪珊的脸上。“妳骂我?” 季依凡假装无辜的眨着眼睛,“这是骂人的吗?真是不好意思,妳也知道我的英文不好,对不起。” 她气得站起身,指着她的鼻子,“妳!我要告诉仲伟,让他知道,他将要娶一个什么怪物。” “请便。”季依凡一点都不在乎。“娶怪物总比娶个bitch好。” 邱雪珊失控的拿起自己的皮包用力的朝她丢过去。 第十六章 她眼捷手快的一闪,皮包打到水族箱,她看了脸一沉,“他x的,妳跟我动手动脚?!死白目。”她连忙检视着水族箱,还拿自己的手去擦拭,确定没有任何的损伤后,对疯女人叫嚣,“好险没事,如果妳敢弄伤我的鱼,妳就死定了!” “不过就是一缸愚蠢的鱼。” “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才是愚蠢!臭女人。”季依凡不屑的将嘴一撇。 邱雪珊的手气得上前拉住了她,“不准妳再骂我,像妳这种满嘴脏话的女人,凭什么跟仲伟在一起?妳只会让他丢脸而已。” 季依凡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这女人找死吗?竟然敢动手拉她,她只要一根手指就可以把她打趴在地上!不过台湾警察是很亲民的,虽然她现在没穿制服又超级不爽,但这是仲伟的公司,所以她还是忍一下。 “放手。”她冷冷的说。 邱雪珊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我跟他很相爱──” “妳应该加一个『曾经』。”季依凡不客气的指正,“你们是曾经相爱。他x的,贱女人,叫妳放手,妳是聋了是吗?” 又听到她说脏话,邱雪珊微楞了下。 “常仲伟那家伙活到三十岁,若说没有过去,打死我也不信,可我只要他现在爱我就行了。 “妳这女人真的是烂到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妳,现在还敢说爱他?我很清楚妳巴着他是为了钱,当初妳会选择他哥哥,不就是为了想要拥有比跟着仲伟更多的财富和权利?可惜的是,妳打错了如意算盘,而他哥哥车祸过世,还是间接拜妳所赐。” “我已经说过了,他哥哥的死跟我无关。”邱雪珊强力替自己辩解,“是他自己要开快车的。” “他们兄弟因为妳而起争执,他哥哥为了去找妳对质,才会开快车出车祸,这点妳心知肚明,妳怎么还有脸推得一干二净?!妳没有一句道歉也就算了,还在事发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嫁给一个可以当妳阿公的男人,如今公司面临危机。 “妳以为现在可以从仲伟这里得到帮助,所以才在这里跟我呛声,想跟我抢男人!我看起来很笨吗?我如果会把仲伟让给妳,我才真的是白痴!要不是仲伟不想再提过去,让事实伤了叔叔和婶婶的心,妳根本不会有机会拿到这个工程,所以妳最好识相一点,做妳份内的事,其他──想都不要想!”季依凡把话说完,立刻不客气的将她推开。 她没有防备被推得踉跄了下,满脸错愕,她身后的保镳立刻护住她。 “妳打我?”邱雪珊惊嚷。 “我……”季依凡觉得荒谬,“我打妳?妳哪只眼睛看到我打妳?我实在低估妳了,原来妳不单是个bitch,还是个liar。” “我要告诉仲伟,让他看清妳的真面目。” “靠!告妳的大头鬼!”她气到双手忍不住握拳,“妳真的存心想找麻烦,有种妳就去说,但我早晚让妳付出代价。” “妳以为我会怕妳吗?像妳这种没水平的女人,仲伟疯了才会选妳!他肯定不知道妳的真面目。” 才怪,仲伟是这个世界上最清楚她季依凡是什么底细的男人。 “说真的。”她不客气的回道:“他真的是疯了才会娶我。” “妳──”门口响起了声响,邱雪珊的脸上立刻戏剧化的一变,瞬间梨花带雨般的转过身,冲进常仲伟的怀里。 他眉头微皱了下,看着季依凡一脸怒意,立刻将她推开。 “仲伟,她打我。”邱雪珊恶人先告状。 他对季依凡挑了下眉。 她只扬起下巴,不发一言的回视他。要是他相信那个bitch,她会把他打得当狗爬。 微微一笑,他越过邱雪珊,走向自己的未婚妻,“她没有打妳。” “什么?”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她有些惊讶。 “我说,她没有打妳。”常仲伟的手搂住了季依凡的腰,“因为如果她有动手的话,妳的脸绝不会像现在还是完好如初的。”他带笑的瞥了未婚妻一眼,“我被她打过,所以我知道。” 邱雪珊错愕的微张嘴。 季依凡则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听到她的笑声,他嘴角也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弧度。 “她……打过你?!” 常仲伟点头,“很多人都知道。” 他的男性尊严,早在她把他摔倒在地的那个时候,就已经荡然无存。 “你无所谓?” “当然。”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因为我爱她。” 邱雪珊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难以置信。这与她所预想的,全然不同!她气愤的一跺脚,转身冲了出去。 “你最好在我没有真的动手打她之前,把她送走。”当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季依凡窝在他的怀里说。 常仲伟点了点头,“我知道。” “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我真的打她的话──” “我不会生气。”他很聪明的立刻接口。 她满意的点着头,吻了下他的唇,“可造之材。” “只是我还是不希望妳用暴力发泄情绪。”看到她的脸色变了,常仲伟立刻继续说道:“但妳若开心的话,我当然也没意见。” 听到他的话,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将她抱紧,情不自禁的热烈吻着她。他曾经失去她,现在他想法变了,他要她保持她的本色,因为他爱的就是这样的她。 “老实说,看那女人气成那样,其实还挺爽的!她挺假的,你以前眼睛是出了什么问题?” “年轻不懂事嘛。”他低头再吻了下她。 季依凡的嘴一撇,“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暴力份子。”她拍了拍他的脸颊,“只是你们文明人有文明人的处理方式,可不是每次都管用!不管用的时候,就交给我吧!这种人我看多了,若她还是不滚,我出面解决。” 常仲伟识趣的不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今天没班吗?” “晚上。”她的手爬上他的肩膀,“所以吃完午饭后,我要回去睡觉。” “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我把事实交代一下,等一下陪妳吃饭。” 她的嘴角扬起满意的弧度,“其实你不用这么做。” “但我想陪妳吃饭,拜托给我这个机会。”过去的日子,他将全部的心力放在工作上头,而现在他开始做改变,毕竟老天不是每次都会慈悲的给人全新的机会,他会好好把握的。 邱雪珊在收到常仲伟要求她立刻离开台湾,不然就要将她的过去向威廉先生全盘托出的讯息之后,她马上带着保镳要找他。 “鬼月都过了,怎么一直看到鬼?”一看到进来的人是她,本来看着神仙鱼的季依凡忍不住咕哝,“妳好,邱小姐,还要什么烫咖啡吗?仲伟在会议室,我立刻派人去叫他回来。” “是妳对不对?”邱雪珊冲到了她面前。反正都撕破了脸,她也不在乎什么形象问题了! “我听不懂妳在说什么。”季依凡懒懒的看她一眼。 “仲伟要我回美国。” “是吗?一路顺风。”她的口气依然很冷淡,双眼还是看着神仙鱼。 “我在跟妳说话,不要再看着这些愚蠢的鱼。”邱雪珊不客气的挡住了她的视线。 季依凡不悦的抬头瞪她,“让开!在我看来,妳才可笑又愚蠢。” 听到她的话,邱雪珊怒火中烧,用力将水族箱从柜子上推下来。 水声落地混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季依凡一脸难以置信,激动的一把推开了她,颤抖的捞着在地面上跳动的鱼,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 听到声音,从外头进来的陈秘书看到这一幕,连忙拿了好几个杯子装上水上前协助。 “不过就是一群该死的鱼。” 在听到这一句话时,愤怒燃亮了季依凡的双眸,“该死的鱼?”她猛然起身,伸手掐住了做作女的脖子,“妳才是该死的女人!” 邱雪珊没料到她会突然冲上前,还掐住了她的脖子,恐惧卡在喉咙,颤声说:“妳、妳要做什么?” “做什么?”季依凡立刻扬手给她一巴掌,然后一个反手又是一巴掌,最后抡起拳头就要往她那张虚假的脸打下去。 但一只粗壮的臂膀及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往后一折,季依凡痛呼一声,视线一扫。是杰克,她倒忘了这女人身旁还有这个外国保镳。 “杰克,好好教训她。”抚着自己的脸,邱雪珊吼道。 杰克不因为季依凡是女人的份上就手下留情,他一拳狠狠打在她的下巴,打得她重心不稳的跌在地上。 “常太太?!”陈秘书被吓傻了,连忙上前赶到她的身旁。 “没事。”她用手背抹了下流血的嘴角,倔强的爬起来,看着杰克的拳头再次挥过来,她的身子灵巧的一闪,腰一弯,闪到他的身后。 男女先天上的差异,她无法跟他比力气,只能跟他比速度,她用肩膀狠狠的撞他的背,让他整个人踉跄的撞上墙壁。 但杰克很快的转身,又要向她扑过来。 她半蹲着身子正打算反击,常仲伟突然闪进他们两人中间,直接撞开了杰克,两个人同时都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她打破了爷爷的鱼缸。”看到他,季依凡忍不住气愤的控诉。 常仲伟看到她的嘴角出血,手指滑过她的嘴唇,怒气飙到最高点。 “混蛋!打女人。”一个转身,他抬起手,结实的朝杰克脸上挥出一拳。 挨了一拳的杰克立刻不客气的回击,但常仲伟的头一偏就避开了,然后手肘一拐,用力抬起,直接撞上对方的下巴。 季依凡听见空气中有骨头跟牙齿碰撞的声音,她很清楚这一个重击,杰克的牙齿肯定被打落了好几颗。她惊讶常仲伟的气力之大,不过更令她错愕的是,他竟然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就把高壮的杰克给摔倒在地。 邱雪珊在一旁吓白了一张脸,抖着身体,没法子反应。她从没看过常仲伟动手打人,而看他的动作,看来他可能不是第一次痛揍别人。 他一个转头,目光抓住了她,那杀人似的目光使她大气不敢喘一下。 “我已经警告过妳,不准妳动她。”他火冒三丈的瞪着邱雪珊,随即奋力的向她挥拳。 见他向那女人挥拳,季依凡倒抽了一口气。 邱雪珊尖叫,双手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脸,但是预期的疼痛没有降临,她颤栗的睁开眼,就见常仲伟的拳头停在她的鼻子前,她吓得不敢移动分毫。 “志超,报警。” 站在门口的刘志超如梦初醒,立刻拿起电话。 “说有人袭警。我虽然不打女人,但妳若再敢动依凡,这个拳头一定落在妳身上,而且妳的下场会比杰克更惨!把他们带出去,我不想要再看到他们。” 刘志超叫来警卫,把杰克和邱雪珊拉了出去。 办公室里剩下常仲伟和季依凡两人。 “我叫志超派人去买个水族箱回来,不会有事的。”他轻声的安抚着直视着杯子里头神仙鱼的她。 地上的神仙鱼一条不漏的被捡起来放进杯子里,只要快点放回有氧气的水中,应该不会有事。 季依凡点了点头,有点如身在梦中的抬头看着他,“你的身手还挺利落的。” “因为我是柔道黑带二段。” 她一脸惊愕,“柔、柔道?!” 他一脸有趣的看着她,“是啊。” “那你……”她想起他上次在空手道会馆被她打得像条狗一样,“我打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还手?” “没必要。”他不在乎的说:“妳开心就好。” 听到他的回答,她忍不住失笑,但是一扯动到嘴角,她不由得痛得瑟缩了下。 注意到她的痛呼,常仲伟焦急的看着她,“没事吧?” “没事。”季依凡摇了摇头,虽然下巴和嘴角都很痛,但还是抬头吻了下他的唇,“我只是突然觉得……你越来越配得上我了。” 她的话令他不禁也笑了出来,“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确实是。”她高傲的点头 常仲伟温柔的轻触着她的嘴角,看着她脸上的红肿。 他眼神传达出来的柔情带来暖流渗入她全身,每次只要他注视她,她就会有这种感觉。 尾声 【尾声】 “好险你发现得早,不然我们可能会损失惨重。”威廉透过视讯与在台湾的常仲伟对谈。 他的嘴角淡淡的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过了大半年,邱雪珊还是改不掉贪婪的本性,在材料上偷工减料,而他早派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她才出手,他立刻派人将消息送给威廉。 现在邱雪珊不单名誉扫地,还要吃上官司。 “只是,你怎么知道她会在材料上动手脚?”威廉好奇的询问。 “因为我查过她的财务。”常仲伟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针对邱雪珊个人。“一个有财务缺口的人,难保她不会作怪,盯紧点,比较放心。” “果然,年轻人办──”他的话声突然隐去。 常仲伟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威廉不自在的动了动颈子。 看到了对方的模样,他不由得缓缓坐直身躯,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我还有事要忙,先挂了。”威廉立刻断讯,屏幕马上变黑。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几乎找不到勇气转过身,他苦恼的撑着自己的额头。 “你还坐着干么?”季依凡冷冷的声音响起。 “依凡?!”常仲伟夸张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妳怎么在这里?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他用力的拍击额头,“我肯定是梦游了!真是对不起,吵醒妳了吗?” 季依凡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梦游?!” 常仲伟的手立刻搂住她的腰,头埋在她的颈间,手轻拍着她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肯定是!不然我怎么会不听妳的话,半夜不睡觉坐在书房里呢?” 他的话使她差点笑出来,但她强忍住,递给他一个凶狠的眼神。 其实对他的改变,她已经很满意了。 台湾与美国确实有时差,只要他不要太夸张,她已经退了一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今天他实在讲得太久了一点,从凌晨一点到现在都快两点半了,所以她才不得不起床捉人。 两人走回卧室。 “我发誓下次──” “我不想听,因为你根本做不到。”她打断他的话,缓缓躺在床上。 他也躺上床,顺手将她抱进怀里,让她的背贴上他的胸膛,大手放在她柔软的腹部上,低头将唇印在她的颈项。 “别生我的气,妳该知道,我最怕妳生我的气。” 季依凡抬头对他没好气的一笑。 看到她的笑容,他忍不住吻了下她。 她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喃喃训道:“明天我要产检,如果你精神不佳的话,我就不准你跟我去。还有,阳台的金桔结了果,明天要摘一些拿去给婶婶,她说想做点金桔茶,听到了没有?!” 她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让她困惑的在他的怀中微转过身,这才注意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看着他的睡容,季依凡忍不住摇头失笑,细心的替他拉好被子。 其实她到现在还在学习,从仲伟的身上,她重新审视了自己对待他的方式。 他们结婚,幸福的过日子,他接受她,不论她的行为举止多不够温柔优雅,他全都无条件的包容。同样的,她也在学习接受他总在不经意之间将时间分给工作,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因为他是个责任心重的人,凡事力求做到好。 她伸手抱住他,现在她已经不像以前那般为了他的工作而陷入不安,因为她明白,只要他爱她,他自然会做改变,她根本无须强求。 想到他方才因为怕她发火,竟然连梦游这么扯的话都说得出来,她嘴角又扬了起来。 她终于领悟,在爱的世界里,其实不要急着给对方自己想给的东西,反而是先弄清对方真正要的是什么,这样一来一往之间,才能使关心真正走进彼此的心里。 她相信,他们会幸福到白首。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