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俏房东》 第一章 周末的傍晚，信义商圈内人来人往，街头艺人使出浑身解数，吸引经过的行人，多引起一分注意，今晚就有可能不空手而归。 一名小丑扮相的男人凭空变出一朵玫瑰花，欲送给伫立在街灯下的绝丽女孩，正在讲手机的她摇摇头，忽地面色一怔，接着大吼── 「什么？!秦展颜！你敢放我鸽子，你想死啊？」 美丽的女孩发起火来气势竟然如此惊人，小丑骇了一跳，拿玫瑰花的手怯懦的收回。 「对不起啦，非萼，实在是因为……你帮她看一下！」交代完一旁的餐厅员工，秦展颜忙又续道：「因为有个厨师在厨房摔伤腿了，我要送她去医院。」 「你那间餐厅员工那么多，不会找其他人去吗？」不要以为她不晓得她担任店长的餐厅里头，上上下下员工十来个！ 「可是现在餐厅正忙，只有我有空啊！」晚餐时间耶！ 「你没空！你正要跟我看电影！」向非萼忽然想到，「为什么我们约六点二十，现在都五点五十了，你人怎么还在餐厅？」 「呃……啊……嗯……」秦展颜支支吾吾。 心虚才会结巴，敢放她鸽子就等着被痛骂。「你……」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咦？她刚才没把话说出口吧！ 「你一开始说的并不是这样！这一定是骗人的！」怒吼的女声持续传入耳。 向非萼循声望去，就在不远处，电影票贩售口的旁边，一名女孩正神情激动的大吼。她面前立着两名男人，一个似乎正按捺着情绪，两手不断做着向下压的安抚动作，试图要她平静一点，而另一个男人则是一脸不耐的两手插在口袋，双眼似放空的望着街头艺人们。 她探究的眼神与神色不耐的男人对上了。 那是一名外型还挺不赖的男人，体格适中，肩膀宽阔，极佳的身材比例，让他即使只穿着简单的休闲服依然出众。 他的五官端正，浓眉下压着一双长眼，鼻梁特别高挺，略宽的嘴正没好气的撇着。 向非萼不像一般人，在眼神对上的同时即有些尴尬的转开去，她微挑了一边眉毛，而同样未将视线移开的男人则眉心微微蹙紧，像要确认什么似的用力盯着她。 男人的眼神十分有力，让平常对男人不屑一顾的向非萼不自觉回视了他一会儿，她看得出来他并非是惊艳的眼神，而是探究，好像因为她的关系，而在他心中投下了许多疑问似的。 与女生吵架的男生叽哩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仍是夸张的摇头，就只差没捂着耳朵大喊「我不听！我不听！」 男生终于耐性尽失，「好！你不信！那我证明给你看！」 他霍地拉住与向非萼对视的男人的领子，个子比他高了些许的男人一时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拉低，而他的唇猛地贴上男人的嘴。 「哇喔……」向非萼低低惊呼。 女人接吻她见过，可男人当众接吻还真是打出娘胎第一次。 「喂！喂！非萼，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啊！」在另一端已经喊了老半天的秦展颜快急死了。 非萼都不理她，事情一定很大条，她八成气得怒发冲冠，头顶冒白烟了。 惹恼了非萼，以后她就日子难过了呀！ 「干嘛？」向非萼回过神来，转身往另一方向走去。 知道今天的电影约会泡汤，她也没兴趣自己一个人看电影，干脆走进百货公司逛街买东西，发泄一下被放鸽子的怨恨。 「我刚跟你解释，因为今天店里客人实在太多，我忙不过来才会拖到现在，你有听到吗？」秦展颜非常非常心虚的问。 「客人太多？」她嗯哼冷笑。 「是啊……」手机另一端的心虚女人两只食指无措的绕圈圈。 她说的是实话，也真的是忙得忘了时间，理亏在前的她无法理直气壮。 谁教她是这么尽责尽职的好员工，老板该给她加薪五千才是！ 「你知不知道我们多久没见面了？自从你搬出去之后，都已经过两个月了才订下的约会，你就这样随随便便给我用『太忙』为借口放我鸽子！」向非萼将手机拿至嘴前大骂，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她在跟男朋友吵架。「你完蛋了，秦展颜，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不要这样啦，非萼……」 纤指用力一按── 挂电话。 向非萼真是越想越气。 三年前，同居一个屋檐下的室友不晓得是因为同时去拜月老还是怎地，接二连三找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子，练彤云与江映水结婚搬出去了，江映水甚至还搬到了美国，而身为餐厅店长的秦展颜因为被调到新店新开的分店，碍于交通考虑，也搬出去另租房子，目前唯一与她同住的舒波起一个星期大约只有两天时间住在她那，其他天则住到隔邻的男朋友家。 她其实清楚舒波起是不忍心放她一个人，毕竟大家毕业之后，一块儿住进向非萼父母买来的房子，也都好几年了，随着年纪增长、际遇不同，不得不各奔东西，可难得有机会见面却放她鸽子，是怎样？ 是怎样啊！ 手机忽地又响，她火气甚大的接起。 「我不接受道歉……爸？」 「怎么了？谁跟你吵架了？道什么歉？」向爸好奇的问。 「没有啦。」向非萼走近一家饰品专柜，低头浏览玻璃橱柜内的银饰，「找我什么事？」 「还问我什么事！你是不是忘记你答应我一个月至少回家两次，今天已经是三十号了，是最后一天了，你要不要回家？要不要陪你孤单可怜的爸妈吃饭啊？」向爸气得怒发冲冠。 「啊！」她恍然记起，「对不起，我忘了！」 「说对不起有用，警察都失业了！」向爸忿忿不平。 她才刚骂一个人放鸽子呢，转眼间，她变成被骂的对象。 「好啦，我现在就回去。」向非萼抬手要已经拿出饰品的专柜小姐收回。「我回家陪你跟妈吃晚饭喔，别生气咩，最爱你了！啾！」对着手机亲了一下。 女儿软言撒娇，向爸这才放软态度，「好啦，快回来，你妈已经煮好饭等你了。」 「好，我半小时就到。」 电话才刚挂断，又响了起来，这次确定是秦展颜。 不理你！ 转静音，丢包包。 等我心情好再说，哼！ *** *** *** 「既然你的朋友都搬出去了，你怎么不搬回来？」晚餐进行到一半，向爸忍不住又提起他已经说了不下十遍的疑问。 当年他女儿自作主张，将他才刚装潢好，准备拿来租人的公寓租给了她的大学同学，当起二房东来，将租金全都收入口袋内，这也没什么，反正他所有的一切将来都是要给女儿的，可是她连人也搬出去会不会太过分？ 他膝下就只有她一个女儿耶！ 放他两老孤零零的住在一栋百坪大的大房子，一点都不感到愧疚吗？ 「没有全搬出去啊，还有波起跟我一起住。」向非萼端着碗，心想不知何时舒波起也会搬出去。 依波起现在俨然将租赁处当旅馆的做法，恐怕就只等她将她「赶出去」了吧！ 「这样那房子不就空了三间房间没人住？」向妈问。 「对啊。」 「这样很不符合经济效益，当初装潢那间房子的目的就是要租人的啊！」向妈鼓吹，「干脆这样吧，反正波起也有论及婚嫁的男朋友了，就叫她跟男朋友同居，还可省点钱，你就搬回家来，再把房子租出去！」 想不到她妈妈还真开放，竟然鼓吹她的未婚好友跟男人同居耶！她想也知道不过是为了要她搬回家住的伎俩罢了。 其实住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地方宽阔、凡事都有人打理，可是啊，就因为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上无兄姊，下无弟妹，父母的焦点都放在她身上，就连芝麻小事也要缠问个老半天，她实在烦不胜烦，才搬出去住的。 「我再跟她商量看看。」向非萼打马虎眼。 「说来也奇怪，我那房子风水好，你的室友都找到条件优异的男朋友，怎么你还是孤家寡人？我女儿明明是最漂亮的一个啊！」向爸不解。 能不能找到真命天子跟人美不美有什么关系？向非萼真想翻白眼。 她的确桃花众多，走过一条街至少有三个人搭讪，可那又如何，她就是看不上眼啊！ 况且身边围绕了一堆苍蝇蚊子，就算真的有只蝴蝶出现，也被挡住看不见，她还宁愿自己长得平凡一点，说不定还有可能出现叫她垂青的男人。 别看她追求者众，外人眼里对男人的经验丰富，其实她的恋爱经验少得让人跌破眼镜，或许她那房子的优异恋爱风水庇荫不到她这个屋主吧！ 「……相亲？」 「什么？」向非萼游离的神智终于被抓回来。 刚刚爸是不是说了什么关键字眼她没听见？ 「你都快二十八岁了，就算没结婚也该有个男朋友。」向爸说，「你不要忘了，家里的公司得有人继承。」 他的贸易公司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站柜与办公室的员工随便数数也百来个，再过个几年，他没那个心力管理公司了，交棒者自然是他的宝贝独生女。 「我不想继承啊！」谁要继承一间公司来着，当老板有多累人，身为老板女儿的她最清楚。 犹记得父亲年轻时每天早上七点起床，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十一点才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身为他的老婆──也就是向妈──也不轻松，老公七点起床，她六点就得起床张罗早餐，还要打理女儿、带女儿上学，老公上班她也跟着去帮忙处理所有帐务问题，两夫妻每天都忙得像头牛、累得像条狗一样才有今日的成就。 而她，身为老板的千金，除了小时候没兄弟姊妹陪伴较为孤单寂寞外，生活倒是优闲，大学毕业后直接享受父母年轻劳累的恩泽，在公司当名小会计，顺便接收父母的房产当房东，至于要她拚死拚活── 门都没有！ 「你不继承没关系，那你去找个老公来帮我经营。」这样他才可以退休。 都快六十岁了还在为员工生计卖命，人家他朋友老王、老陈都退休含饴弄孙了，想想好辛酸！ 「我找到会通知你一声的。」 谁规定公司一定要给自家人经营？老爸公司内有几个老臣人格、实力都不错，麻烦的事交给他们就好啦，在家分红领股利数钞票多爽快！ 「等你找到不知道民国几年了，所以我跟你妈决定帮你相亲！」向爸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这样他们可依自己的要求来决定女儿的相亲对象，既能找到能得他们喜爱的可靠男人来作为女儿的归宿，又可以帮忙打理公司的事，一举两得啊！ 「我不要。」向非萼歪着头回绝，态度痞痞。 爸妈心里在想什么她会不晓得吗？ 知父母莫若女啊！ 她才不要为了公司卖掉自己的婚姻。 「我们已经决定了！」不准有异议。 「那我就不回家。」放大绝。 「你……你……」向爸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要女儿还女婿？」致命一击。 「我……我……」向爸败下阵来，「女儿。」 向爸目前战绩，零胜。 *** *** *** 吃过晚餐，嘴中的咸味想来点甜点冲淡，可向非萼打开冰箱翻找了老半天，竟连颗糖也没。 「我出去买东西。」去便利商店买冰淇淋来吃好了。「你们有没有要买什么？」站在玄关穿鞋的向非萼问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父母两人。 「不用。」两老摇头。 忽地，向妈想起了件事，「那个……」 门轻叩的声响显示女儿已经出门，向妈收回唤人的手，嘴里念着：「等回来再说好了。」 「什么事？」向爸抬起头来。 「没有啦，就隔壁的儿子回来了嘛，小时候常跟非萼一起玩的那个啊！」明明人不在，向妈还是压低了嗓音，「我们本来想促成他们在一起，要非萼跟他相亲的，你忘啦？」 「说了又怎样！」向爸没好气，「非萼又不相亲，也不带个男友回家，我想抱个孙子都盼不到！」 「她若真带男朋友回家，我就不相信你真高兴起来！」向妈不以为然的横了老公一眼。 当初女儿上高中时，他就严正警告，上大学才可交男朋友，可上了大学，又告诫出社会才可交男朋友，现在呢，女儿身边没亲密对象，才开始紧张起来。 女儿有没有偷偷交男朋友她是不知道，但她很清楚若非萼真交了男朋友，老公的态度才不会这么从容甚至欣喜，她记得很清楚，在女儿大二那年，不过跟着学长一起去喝咖啡，「不幸」被老公撞见，他就冲过去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清楚，然后撂下一句：「等你将来年收入千万再来找我女儿！」 八字都还没一撇，姻缘就被他烧光光啦！ 全天下的爸爸大概都这个样吧，想当年她爸也差不多这个德行，女儿谈个恋爱东挡西阻的，结果村里最漂亮的村花竟然二十七岁那年才嫁出去，是相仿年纪女孩中最晚的一个。 还好嫁了一个疼她又努力尽责有肩膀的好老公，等待也算有价值了，呵呵。 *** *** *** 向非萼出了门，斜对面的大门刚巧也开启，那是尹家。 尹家跟他们是二十年的邻居了，同住在大楼最顶层。 这座社区大楼每间房子坪数五十起跳，十五楼以下的房子不含公设约五十坪至七十坪，只有顶楼十六楼采挑高楼中楼设计，总坪数有百坪以上。 尹家有一儿一女，女儿为长，去年嫁人了，儿子高一那年出国留学，听说研究所毕业后就留在英国工作，至今未归。 向非萼还记得那儿子叫尹迅以，长她一岁，可人长得十分秀气，眉眼略长，瓜子脸清秀，唯一可看出男孩样的只有过于高挺的鼻，可却因此使得他秀气的脸容显得有些突兀，怎么看怎么怪。 而且他个子也十分矮小，高一时身高竟与国三时的她一样只有一六六，不认识他的十个有九个半会认错他的性别，还曾经有男生送他情书，其中不乏同性恋者。 那家伙在英国不知道会不会受人欺负？长得一副女孩样，又娇小纤弱，就读同一所国中时，他还是她罩的呢！ 没办法，谁教她一直是风云人物，男孩心中的女神，只要她说了句──这是我的青梅竹马，全校男生就算不巴结他，也会对他礼遇有加。 要不然，他白皙荏弱的长相，不被青春期的白目男生当成欺负的对象才有鬼！ 一双长腿踏出尹家大门，紧接着是一具高大的背影，粗估身高应有一八○，倒三角形的身材，削薄的有型短发，光是挺拔的背影就十分吸引人。 谁？走过去的向非萼好奇偏头打量。 她看过尹家女儿西橙的老公，个子中等，约一七五，比眼前的男子还要粗壮些许。 锁好门的男人回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明显一愣。 咦，这人好面善，好像在哪见过。 「去哪？」男人没头没脑的问。 「买东西。」她自然的答，「你谁？」 「你又是谁？」 怪了，他是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吗？好歹是她先问的！ 而且他说话有股奇怪的腔调，不难听，应是外国腔，或许是尹家刚自国外回来的友人。 搭理个陌生人干嘛？向非萼想装做没刚才对话般的离开，可那双长眼直勾勾锁凝着她，强而有力的眼神，实在是面善得紧啊…… 她的双手插在口袋内，偏着打量的头，朝他走近。 身高一六八的她踮高了脚尖，与他平视。 「我见过你。」她很笃定，「而且就在最近。」 他们是见过。男人撇了下嘴角。就在三个小时前。 他撇嘴的动作吸引她的注意，脑子忽地似被雷打到，灵光闪现。 「啊！」向非萼纤指指着他的鼻尖，「我想起来了！」 是那个gay嘛！ 难怪他一盯着她，周遭的声音就彷佛被他的眼给吸进去，啥烦杂噪音都听不见了。 「你是谁的朋友？西橙的吗？还是西橙老公的？」 尹家是只有一个孩子，没其他人了？尹迅以没好气。 「西橙回娘家了？我听说她年底要跟老公去大陆，真的假的？这样不就只剩下叔叔婶婶两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真可怜。」 「你不也放你爸妈两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五十步笑百步。 「你知道我是谁？」奇了！她脸上有写着「向家人」三个字吗？ 尹迅以本来不敢太肯定，但她自向家走出来后，他就百分之百确定她的身分了。再加上这世上会这么大胆的直接逼视一个高她半颗头的「陌生」男人，完全不晓得害羞难为情，更不会胆怯的，除了她还有谁！ 「向非萼。」 「西橙跟你说的？」 shit！他们聊多久了，聊到现在她还猜不出他是谁？敢情是将他忘光光了！ 没错，十二年的岁月的确很长，长到足以让一个人的面目模糊，但他可是在电影院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将她认出来，而她目前跟他距离不到十五公分，却仍把他当成姊姊的朋友，他们之间有这么陌生吗？ 这女人可是从小欺负他到大，加害者都是这么健忘的是吧！ 「尹迅以。」 近在咫尺的明眸惊愕瞪大。 很好，至少她还记得尹家有个人叫尹迅以！ 非常好！ 第二章 尹迅以的童年以及青少年时期，都是一首悲惨的歌。 而填词谱曲造就他「悲惨世界」的始作俑者，就是大脑海马体受损，所以将他忘得一干二净的向非萼！ 这女人明明小他一个学年，却将他当成打杂小弟，在那个网路应用尚不广泛的年代，常叫他三更半夜去帮她排队买演唱会门票，问她为何不自己去，理由是她一个女孩家半夜出门，爸妈不放心。 他虽然是男孩，但三更半夜出门，他爸妈也不会放心，更何况还是叛逆的青少年时期，他们将他看得多紧，而他还得为她费尽心思偷溜出门，有时不小心被发现，还被怕儿子变坏的老爸痛殴一顿。 要不就是在滂沱大雨的日子里，要他出门去帮她要明星的签名照或买她想要的东西，结果顺利达成任务回来的他直接昏倒在床上三天三夜，无法清醒。 这些身 体上的痛苦，他要找谁索赔？ 又比如说他的作业已经写不完了，可鸭霸女还会将一大叠作业簿扔到他桌上，命令他全部写完，大小姐则出门玩乐去了。 代写作业难免会有字迹的问题，做坏事心思缜密的她当然要求他学她的笔迹，没学个十分像，也要有个八分样，否则就拳脚伺候。 对了！不只是她的，连向爸的笔迹他也学得一模一样，目的是要帮她请假，写请假单。 种种恶劣事迹族繁不及备载，以上总总不过是一小部分，可见他在tw的日子里，被她欺压得有多厉害！ 可他偏偏不知是哪条神经搭错线，竟然对她言听计从，她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她叫他往南，他不敢往北，比拉布拉多还听话。 然而，以上那些事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她最过分的事就是拿他当挡箭牌，利用得连骨头都不剩！ 向非萼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小时候的她甜美可爱，随着年纪渐长，略带婴儿肥的圆润小脸拉尖成娇媚的瓜子脸，眼神常常漏电，一个回眸就电死一堆路人，身边围绕的苍蝇蚊子多到赶都赶不完。 对于自身的受欢迎程度，她十分有自觉，男人要献殷勤就给他献，要给好处就让他表现，可是若再有进一步要求，她就会将当时个头跟她差不多的他拉来身边，以好抱歉好抱歉的可怜语气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呢！」 青少年时期的他身材瘦弱，外型秀气，猛一见还以为是她的姊妹，谁会当真！ 而她竟也脸不红气不喘，纤指勾过他的下巴，在他毫无防备时，芳唇贴上他的！ 如果这样做还不信，她更是干脆的来场火辣辣舌吻，在旁观赏的人个个瞧得脸红心跳，不知所措。 为了自己方便，把他利用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过火，可他当年年轻无知，还以为她真对他有意思，内心狂喜不已。 直到他有天偶然听见她与尹西橙对话── 「我听说你跟我弟弟在交往？」尹西橙好奇的问。 当时她们就在尹家的客厅中边吃橘子边聊天，他正巧下楼来，所有的对话一字不漏进入耳中，姊姊的问题丢出来时，他的胸口紧绷了，屏息凝神。 他们之间就像情侣般的亲昵，虽然未曾将「喜欢你」、「爱你」等亲密语言挂嘴上，但都接过吻了，要说不是恋人，谁信！ 但，她是否会直言承认，还是让他忐忑，毕竟他们好归好，可因为年纪尚小，从不敢在父母面前造次。 尤其早知她身边蚊子苍蝇一堆的向爸更是明文规定女儿未上大学前不可交男友，否则就打断对方的狗腿，折断对方的两臂，还要按铃控告诱拐未成年少女！ 恐吓成这样，当然不能让老人家知道。 其实他也想过，两家人认识这么久了，就算违背向爸的规定，他也一定不会怎样的，也许应该找天来探探向爸口风才是…… 就在他兀自胡思乱想之际，向非萼回答了。 「没有啊！」她语气闲凉得超没良心，「那些爱慕我的人太烦人了，一个一个击退太麻烦，干脆使用龟派气功，一次全数打散，哈哈哈……超好用的，你都不知道，身边清静很多呢！」 原来他是「龟派气功」？ 该死的，原来他只是被利用来驱赶苍蝇的工具！ 他情愿她直接否认，这表示她连尹西橙也要一起保密进去，但她却说他不过是驱逐苍蝇的工具…… 他只是个工具人…… 而那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女人事后竟然还能一脸没事样，脚步愉悦的上楼来找他，目的是要他去二十分钟车程外的高价冰淇淋店买冰给她吃。 「不去！」就算被利用，他还是无法对她恶言相向，翻身拉被盖过头，顺便遮掩微红的眼。 「干嘛？心情不爽喔？」向非萼爬上床，硬是拉开他的被子，「你怎么脸色怪怪的，眼睛还红红的，不舒服？」 微凉的小手贴上他的额，而她的人就躺在他旁边，这样亲密而毫无防备不是因为喜欢，恐怕是她根本没将他当个男人看。 她只是将他当姊妹！他豁然明白。 「好像有点热热的，又好像没有，摸不太出来。」她收回手，「感冒了喔？没关系，我帮你！」 话说完，两片嫩唇贴上他的，含吮他的唇瓣，甚至还敲开他的牙关，轻佻的缠弄他的舌头。 她才国三，吻技就高明，白痴如他，竟忘了自己是被利用的身分，忘情投入热吻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她放开他，脸上笑容甜腻，「这下你感冒应该传给我了，可以去买冰了！」长腿一抬用力将他踹下床，「快去！」 被踹到地上去的他这时才醒觉，他真的真的只是被利用的对象！ 不挑别人当「龟派气功」，而是挑上他，也不过是因为他听话、好用，对她的指使言听计从罢了。 她是笃定就算哪天她将他「甩了」，他也只会摸摸鼻头黯然离去，不敢有任何怨言吧。 她就是这样吃定了他！ 壮士断腕很痛，可是不断将会腐蚀身心，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 他考虑了很久，在这段期间，他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以第三者的角度去看待向非萼的对待，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只是被利用的对象！ 他不是个小孬孬，他长得秀气没错，但他骨子里还是个男人。 为了摆脱恶女的利用，他毅然决然要求父母让他出国留学，好彻彻底底将她自他的生活、他的生命中驱逐。 怕意志力受到动摇，他严格禁止告诉向家人这件事，可拥有天大本事的向非萼还是晓得他要出国留学一事，竟在他出境的那天追到了机场。 那是他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她对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情。 「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她哭得双眼红肿。 他抬高眼睫，强忍心痛，无视她一双美眸此刻肿如核桃。 她只是想找小弟差遣时，怕找不到人而已。他告诉自己。 「没有你跟我分享喜怒哀乐，我会很孤单。」泫然欲泣的娇颜好叫人心疼，爱娇的嗓音让人怜惜。 她是怕她想揍人时没沙包，想挡爱慕者时没挡箭牌罢了！他严格命令自己不准犹豫、心软。 「你要去多久？」她问。 「不知道。」他学着她平常事不关己的凉凉语气。 「早点回来好吗？不然我会很想你。」 她轻扯他的衣角，好像真的不愿他出国似的。 这一切都是假象！差点被迷了魂，反握住她手的尹迅以狠狠咬住后齿根，以疼痛提醒自己。 「再看看。」可他还是没法直视那张绝美的、可怜兮兮的小脸，只能撇过头去。 「你那是什么语气啊？」极恶大小姐果然不适合伤春悲秋，没两下就露出真面目来，红肿的眼睛恐怕是绿油精抹太多之故──她有次怕被向爸扁，就用过此招。「我大老远跑来机场，你就不能说些让人感动的话吗？还有，你要出国的事为什么没告诉我？啊？你想死是吗？」 喂喂！他等等要上飞机的人耶，说什么死啊死的，是要触他楣头吗？ 该不会不幸飞机掉下来，她还会击掌欢乐，冷嘲他就是不听她的话，才会遭受报应？ 他默然无语，她怒气更盛。 「好啊！那你就别回来了！」她火大转身。 他回不回tw，她真的在意吗？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吧。 向大小姐想找小弟，还怕没人吗？恐怕公告一贴出去，转眼人潮就挤破向家大门。 往前走了数步，在他将入海关时，向非萼忽然又转回头了。 「买whittard红茶回来给我！」她恶狠狠的说。 果然是她的风格！ 果然他在她心中就只有被差遣的份！ 对不起，我不回来了！他在心中强装冷漠的回答。 在英国读研究所时，他就找到了工作，也就顺势待下来了。时光荏苒，转眼十二年过去了，他还是时常会想起她，尤其是喝着whittard红茶的时候，她临别的最后一句话就会在脑袋里响起。 每一次，经过whittard专卖店，他就会忍不住进去买了一罐红茶，看着它，想着她，然后再默默喝掉，热呼呼的茶汤流过心肺、流进了胃里，像是把她温习了一遍。 他真是无可救药！ 这一次，因为西橙即将随丈夫西行，怕父母在tw太孤单，他才决定回台，就像近乡情怯的游子一样，想象她从门扉的另一边探出头来，火气旺盛的向他索讨茶叶，他的心就悬在半空中下不来。 然而，还想着对方的，果然只有他！ 不管是在信义威秀还是在家门口，她都未将他认出，甚至根本忘了尹家还有个他。 想起他行李箱中还有十大罐whittard茶叶，他就觉得可笑。 这十二年来，难道他一点进步都没有？ 不！他坚定告诉自己，不可能了，他绝对不会再像过去一样任她搓圆揉扁！ 等着吧，向非萼，别以为你还能像以前一样把我利用得连渣滓都不剩！ 「迅以！」惊愕逝去，向非萼欣喜的眉间开阔，眼儿都笑弯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告诉我？」 分别了十二年的青梅竹马，她还以为再也没有见到他的一天了。 这十二年来，他几乎可说是音讯全无，与他有关的消息，全都是第三者告知，她曾因此气得牙痒痒，誓言将来哪天再相遇，一定要揍得他爹娘认不出。然而，相遇的一刻乍然到来，她竟无心生气，沉浸于重逢的喜悦。 她还以为他在英国乐不思蜀，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回tw了呢。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不用特别告知。」他神色冷淡。 十二年了，再笨的人也会学习伪装，以前的他藏不住心思、藏不住感情，才会被利用彻底，现在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不会再被利用了。 「要给我惊喜喔！」向非萼两手捏着他的颊，端详他的目光活像菜市场里挑菜的大婶，「你变好多，高了，也壮了，我没踮脚尖竟然没办法跟你平视耶！」 是外国的食物有助于长高吗？那她若在国外长大，会不会也长到一八○，毕竟当年这男人跟她一样高啊！ 「男生的发育本来就比较慢。」挥掉捏颊的手，尹迅以将家里钥匙放入口袋，往电梯方向走。 这男人是怎么回事，这么久没见面，对她竟比陌生人还冷淡？ 话说回来，这男人的确挺没良心，出国十几年，竟然没写过半封信给她，偶尔回tw也是行色匆匆，她都还没见到人呢，就又搭飞机回英国了。 搞什么鬼！他们多年的青梅竹马感情是假的吗？ 亏她读中学的时候常罩他，不知感恩图报的混帐家伙！ 「你要去哪？」她走到他身边。 「买东西。」 「我也要去买东西，一起去吧。」 尹迅以淡漠的微耸了下肩。 电梯来了，两人一同踏入。 「我今天在信义威秀看到一个人跟你很像，你今天下午是不是也有去那？」向非萼想问个清楚。 「嗯。」他淡应。 所以那个跟男人接吻的人真的是他！ 十二年不见，他成了同性恋……不，还是他本来就是个同性恋？ 当年她想不透他为何突然出国的原因，又为何一出去就不捎任何消息给她，这下有了端倪出现。 「你的……男朋友是在哪认识的？」 男朋友？ 尹迅以脸色大变的转头望向一脸探究的向非萼。 「你看见了？」看见他被强吻的那一幕？ 「是看见了。」她拍拍他的背，「你放心，tw人包容力很强，不会对你投以有色眼光的。」 他才不是……不，他跟她解释干嘛？自她的神色看得出她根本不在意他的性向，那又何必解释。 「但我还真没想到你是gay。」其实她很震惊，超震惊，可又怕被他看出来，以为她轻蔑鄙视他，才装得云淡风轻。「亏我以前还很喜欢你。」 「噢。」他不会上当了。 吻都吻过了，说个「喜欢」算啥，每当她表现亲昵时，就是要唆使、命令他的时候，都二十八岁的人了，没那么容易被骗。 况且她用的是过去式！ 时间果然是改变一个人最大的利器。向非萼不悦的想。 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需要她罩，一有不顺心就容易红了眼眶，情绪外显的男孩上，没想到再见时，他是个沉稳的大人了，有了社会人的冷漠，对待她的态度就像过去的情谊都已经不存在。 该不会重逢这事，只有她感到开心而已吧？ 啧！这家伙好的不学，坏的学一堆，是伦敦的雾太浓，心也跟着隔了层层的雾是吧？ 早知道当年应该叫他滚去阳光明媚的澳洲留学，变个阳光少年郎回来！瞧现在这副冷冰冰的死样子，够讨人厌的！ 就连她说喜欢他都无动于衷，这要是在当年，他不脸红得像成熟过头的西红柿才怪！ 她不喜欢他现在这样子！ 非常不喜欢！ 难不成就因为成了同性恋，所以对她的态度就变差了？ 她觉得沮丧，也闭嘴不说话。 两人来到楼下的便利商店，向非萼直接朝内侧的冰柜走去。 「买哪一种好呢？」她俯首在琳琅满目的冰品内挑选。 身旁有人接近，依感觉她晓得不是尹迅以，便往旁让了一下。 「小姐。」那人叫她。 向非萼暗中翻了翻白眼，心知肚明一只苍蝇嗡嗡嗡飞来了。 「我注意你很久了，不晓得可否交换一下电话呢？」 「不方便。」她冷酷拒绝。 「你都还没抬头看我一眼，我是真心诚意的。」 「不要。」 屡屡被拒的男人恼羞成怒，抬手欲抓她，向非萼连忙向后闪，不慎撞着了个人，那人直接抓住她的上臂将她拽到背后去。 「干嘛？」尹迅以冷然瞪着男人。 搭讪的男人望着个头比他高大，五官深邃有型的俊美男子，登时觉得自己似乎矮了一截。 「原来有男朋友了。」搭讪不成的男人只得摸摸鼻子离开。 「我还以为你不会管我了。」在他背后的向非萼低着头，肩膀微耸。 「你……」她该不会在哭吧？ 她小手抹着脸，嗓音带着哽咽，「你刚对我好冷淡，好像咱们不相识，让我好难过。」 见她哭泣，尹迅以忽地慌了手脚，力持的冷静刹那间跑得无影无踪。 他快速找着理由，「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我是因为很久不见了，所以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已。」 「那你还是以前那个小迅迅吗？」俏颜依然低垂，看起来好伤心。 小迅迅……尹迅以嘴角微抽。 他很讨厌她每次都爱这样唤他，好像他又笨又逊的！ 「你还是吗？」她再逼问，哭音更重了。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将心层层冰封，可以对她的一切不动如山，想不到她只是掉个眼泪，冰山就整块融化了。 「我是。」他暗暗大叹口气，双手轻握纤肩，「别哭了，好吗？」 「那么……」她上前一步，小手轻拉他的polo衫，额头抵上他的肩，「我们之间也仍像以前一样吗？」 她什么时候这么柔弱过了？ 过去的她蛮横不讲理，霸道又粗野，她如此楚楚可怜的姿态，当真是他打出娘胎第一次见到。 她也变了，是吗？ 「还是跟以前一样。」他的眼神低柔，轻抚着柔软的长发。 「还是跟以前一样……很好！」向非萼忽地抬起头来，眸光狡诈。 尹迅以愕愣瞪眼。 什么哭泣、什么眼泪？她的眼不见半点湿意，嘴角弯勾着奸险的弧度，完完全全跟十二年前一个样！ 「尹迅以，你这个超级王八蛋！」向非萼嘴上骂着他，可两条纤细的藕臂却是绕过他的颈，贴上他的身，十分亲昵，面带着微笑，嗓音柔嫩，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他们在说情话。 「你去英国几年了？啊？十几年来没有半点音讯，也没回来见我是怎样？『无情无义』四个字你倒是练得很熟嘛！很想死是不是？我的土产呢？whittard红茶有没有带回来给我？」 王八蛋？他才想骂她王八蛋！ 竟然骗他！ 不！他也想骂自己王八蛋，竟然还会受骗。 素手拉扯他后脑勺的发，「加上利息，你没带个十罐回来，我宰了你！」贝齿咬上他的耳垂。 他该庆幸他就刚好带十罐回来吗？ 不！不对！他干嘛受她摆布啊？ 他已经今非昔比了。 「放开我！」尹迅以想拉下她的手，可她缠得紧，他又不敢太用力怕伤了她。「谁规定我该给你音讯的？又谁规定我该回来见你的？」 「你不听话了？」 「什么？」 「你敢不听我话的话……」她附耳低喃，「伯父伯母知道你是同性恋的事了吗？」 他不是同性恋！ 「我……」 「不要以为老人家平日言行够开放，就表示他们可以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gay！别人的孩子是一回事，自己的孩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 「对了！我看到的时候，刚巧拿手机把你跟男人接吻的那一幕拍下来了，你说，我该先给谁看才好？」 「向非萼！」她竟然威胁他？ 「别忘了你刚刚说的话，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她终于松手，别有深意的瞥他一眼。 尹迅以咬牙切齿。 「小迅迅……」向非萼秀气的指尖在他厚实的胸口绕圈，「我不想吃便利商店的冰淇淋了，去帮我到haagen-dazs买樱桃巧克力口味的回来给我。路，你应该记得吧？不记得的话，可以请计程车司机载你去。」 尹迅以微眯的长目透着杀气。 向非萼不以为忤的甜甜一笑，「麻烦你罗！」拍拍他衣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姿态薄媚的离开。 *** *** *** 向非萼回到家，向妈一见到她就说：「对门尹家的儿子回来了。」她怕她等等又忘记，赶忙先提。「前两天回来的。」 「噢。」踢掉夹脚拖鞋的向非萼冷淡的应了声。 女儿的冷淡响应让向妈有些错愕，「妳忘了吗？小时候都跟妳玩在一起的，一直到妳……国二还是国三的时候出国的那个。」 「国三。」 「妳还记得嘛！」向妈兴匆匆的往下说，「他变得可真多，个子拔高了，脸也不像小时候一样像个女孩子般秀气，还挺有男人味的。」 「我刚看到他了。」 「真的？」向妈回头觑了向爸一眼，向爸使眼色鼓励。「那怎样？妳觉得如何？」 「我觉得喔……」向非萼嗅出不太寻常的气息，这两老似乎肚内暗藏诡计。「我觉得他还是小时候比较好。」 「怎么会！」向妈走上前来，「他小时候跟个女生没两样，不是说，曾经有人想揍他，全是靠妳保下来的吗？一个男孩子还要靠女生保护，有什么好的？」 「谁说长了个子就代表他能保护自己了？」 「但他现在这样子一定不会有人想揍他啦！」 「拜托！国中生都嘛很白目，看不顺眼就想揍，现在都几岁人了，挥上一拳就直接送警察局了。」 「好啦！不管他弱还是强，那妳看到他现在这样子，没什么感觉吗？」 「要什么感觉？」她蹙眉，环胸以待。 老妈的心机真是太弱，没两下就露出馅来了。 「啊就那个……」她回头看丈夫。 「没哪个啦！」向爸挥挥手，「只是看你们好久不见，都成年了，说不定会有火花啊！」 火花？向非萼淡撇嘴角。 人家喜欢的是男人，想点什么鸳鸯谱啊，吃饱太闲！ 「我先回房看电视，等等你们心目中的女婿人选会送冰淇淋过来，记得叫我一声。」 「啊……什么女婿？我们又没这个意思！」两老尴尬的笑。 「不过呢，这位女婿已经有……」男朋友。「对象了，所以你们别想太多，也别乱说话，知道吗？」 「有女朋友了？」两老双目一瞪。 「不要替我制造麻烦就是了。」她最讨厌麻烦了。「先进房了。」 房门一关上，向妈立即与丈夫咬耳朵，「人家有女朋友了耶！」 「唉，我还以为可以把他们凑成一对，让迅以来接掌我公司的。」向爸十分怅然。 打自尹迅以回来后，两老就开始盘算，女儿没男友，而这男孩又是他们打小看他长大的，对他的个性自然有一定的了解，他做人斯文有礼，性格好，光是可以忍耐他们的跋扈女儿就直接给他一百分了，少时学业成绩亦佳，忙自己的课业还要替女儿补习，竟可考上第一志愿，可见头脑真的不错。 再加上他长大后，外型一转为高大帅气，不似小时柔弱秀气，配他们的女儿还真是刚好啊！ 只有把宝贝女儿交给他，向爸才能勉勉强强甘愿一点，可是……可是怎么可以有对象啦！ 「其实有女朋友也没差。」向妈说，「又还没结婚，人人有机会。」 「这样说也没错。」 「我们还是照计划来，能不能成事，就看他们有没有缘分了。」 向爸点头，「就这么办！」 第三章 买了冰淇淋过来的尹迅以并不打算见到向非萼，在门口将冰淇淋交给向爸后，就打算离开。 「你等等。」向爸随意将冰淇淋往鞋柜上放，热络的问他，「你找到工作了吗？」 「我刚回来，打算过两个月再找。」他想趁这空档将台湾好好游历一遍，待休息够了，再去找工作。 「那好，向伯伯这边有个职缺，你过来帮向伯伯的忙如何？」 进向伯伯的公司，那不就得跟当会计的向非萼当同事？ 他才不要！ 「谢谢向伯伯的好意，我想到时候再看看。」 「我公司里有个国外采购要休长假，刚巧你从国外回来，你就来帮向伯伯这个忙如何？」 「不好意思，因为我还不打算这么早投入职场，恐怕来不及顶上职缺，向伯伯还是另外找人比较好。」 「我这个国外采购啊，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担当得起的，你晓得向伯伯的公司是做百货的，服饰、杂货皆有涉猎，百货公司内也有设柜，东西若采购错误就会造成损失，责任重大哪！」 「我清楚，所以……」他们现在在鸡同鸭讲吗？向伯伯根本没将他的拒绝听进去嘛。 「你在英国不是念时尚产业的吗？那来帮向伯伯的忙正好啊！」 「但我打算至少休息两个月……」 「那没关系，你两个月后再来上班就好。」 「但是你的采购员不是就要休长假了吗？这样会来不及衔接，向伯伯还是另寻高明吧！」向爸果然与向非萼有血缘关系，完全不肯接受被拒绝。 女儿卢，老爸一样卢！ 「那个采购年底才会休假，这样衔接工作刚刚好，刚刚好！」向爸与向妈互换别有深意的一笑。 这两老敢情是赶鸭子上架，不把他推入「火坑」不罢休了？ 「让我再考虑考虑好吗？」 「有什么好考虑的？向伯伯在薪资上绝对不会亏待你，要不然向伯伯给你比照资深采购员的薪水再加三成给你！」向爸豪气比出三根手指。 「不是薪水的问题……」 「五成！」拇指与小指一起张开。 「向伯伯，真的不是……」 「一倍啦！」向爸像市场摊贩一样用力拍大腿，「一倍耶！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工作喔！」要知道他给公司那位采购员的薪水可是六位数的呢！ 「给不合理的过高薪水会造成公司损失的好吗？」向非萼的声音在两老背后响起。 「不过是一倍的薪水，我还负担得起！」向爸挥挥手，要女儿别来乱。 「非萼说的没错，我不该造成向伯伯公司的负担。」尹迅以顺水推舟。 「对啊，你又不知道他有多少能耐，人都还没进公司就笃定自己会给公司造成损失，这种人你敢请，我可不想给薪水。」向非萼双手环胸，充满挑衅。 她是什么意思！尹迅以浓长双眉狠狠蹙起。 「女儿，妳别来乱，人家迅以在英国可是在大公司待过，怎么可能没那个能力！」 「英国市场跟台湾又不一样，需求也不同，喜好更不同，哪能相提并论。」老爸想干嘛？为什么非要尹迅以进公司工作？绝对有鬼！ 「差不多啦！」向爸昧着良心道：「而且还有秋色会教他，绝对没问题的！」秋色就是现任的采购员名字。 「你没问题，他可有问题。」向非萼拿出冰淇淋杯，打开杯盖。「一个对自己毫无信心的人，怎么能用！」 就算爸妈是有企图，但她倒是一点都不反对让尹迅以进公司工作，她实在看不顺眼他现在的个性，她一定要把他拉回到「阳光」下，别再阴阴沉沉、冷冷淡淡的讨人厌！ 「谁说我对自己没信心了！」明知她是在激他，尹迅以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往她挖的陷阱里跳了。 「你有信心吗？」向非萼送了一大匙冰淇淋入口，「在哪？」美眸把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神色鄙视得很，「我怎么没看到？」 向妈忙拉女儿到一旁。「非萼，别乱说话！」都在吃香甜的冰淇淋了，怎么嘴巴还这么臭！ 「好！我就做给妳看！」尹迅以转头对向爸道：「两个月后，我就进公司上班。」 「太好了！」向爸开心的握住尹迅以的手，激动得像恋人重逢，「我等你！」 「我拭目以待。」向非萼挑高一眉。 「妳等着！」战帖他收下了。 *** *** *** 隔日清晨，向家三口围坐在玻璃圆桌前吃早餐。 张罗好的向妈坐下，推推一旁看报纸的老公，向爸连忙放下报纸跟老花眼镜。 「非萼，昨晚我跟妳妈商量过，妳现在住的那栋房子，我们打算卖掉。」 让非萼搬回家住，这样跟隔壁尹家的儿子才有更多机会接触。 「为什么？」在吐司上抹果酱的向非萼面露不悦。 「那房子现在就只有妳一个人住，太浪费了。」 「还有波起啊！」她咬了一口香脆的吐司。 「但我那间房子当初规划好有五间房，就是要租给五个人的，只有两个人住，很不合经济效益。」 这话题昨天不是提过了吗？干嘛又提一次？真烦！ 「反正房租是我在收，有什么关系。」收入减少的是她，又不是爸妈。 「但产权是在我手上。」 「我不卖！」 「我就是要卖！妳给我搬回家住！」 「爸，你干嘛这样，我在外头住习惯了，不要回家住啦！」连出门买东西都要报备，很麻烦耶！ 「家里屋子这么大，房间又比公寓的还宽敞，还有人清洁打扫，连三餐都帮妳料理好，傻子才会住那小房子。」 「以前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常吵架，后来我搬出去后，吵架的频率变少了不是吗？适当的距离是一种美，这也适合用在亲子关系上，况且我们每天在公司都见得到面，不用二十四小时都大眼瞪小眼吧！」有必要一整天都拴在一起吗？ 「我不管！我就是要卖，除非妳有办法再将房子租出去！」 「我不喜欢跟不熟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不要逼她啦！ 就是因为知道女儿的脾性，所以他们才敢开出这样的条件。 向非萼这人龟毛得很，又有洁癖，当初分租房子的四个女孩都是大学时代的好友，彼此虽然个性迥异，却十分合得来，所以她才提出共住一个屋檐下的提议。 她才不要跟不熟、不认识，生活习惯差的人住一块儿，那她一定会疯掉的。 「至少要出租一半房间，否则，我就把房子卖掉！」老子做决定，谁都不准有异议！ 「爸……」 「不得上诉！」再怎样，房子都是他的，女儿耍赖不成就没辙了。 「好啦，我再去找个室友总成了吧！」向非萼没好气道。 「如果妳找得到的话。」太明白女儿龟毛性子的向爸可是胸有成竹，就算给她一年的时间，也一定找不到。 这一次，他一定会突破零胜的困境！ 哈哈哈…… 他一定会胜利的啦！ *** *** *** 「吼！再一个室友，是要去哪找啦！」向非萼趴在公寓客厅的桌子上，一个头两个大。 她的朋友不少，但能让她认同为好朋友的，就只有昔日的四名室友而已，除此以外，全都归类在酒肉朋友上。 既是酒肉朋友，当然只有吃喝玩乐时才会找出来，至于当室友，就免了！ 「妳在烦什么？」下班回来的舒波起好奇的问。 向非萼是典型的「好命」代表，吃穿不愁，未来不愁，人又天生丽质，性感娇媚，这样的女孩通常都是男孩急着捧，女孩嫉妒疏离，可她独善其身的性子使她气质偏冷，再加上又不会靠自身的优势来利用男生，让她予取予求，反成了女孩欣赏的对象。 就因为她左右逢源，人生处处顺利，所以从未看过她为事烦心。 「我爸说要把这间房子卖掉。」 「要把房子卖掉？」舒波起思考了下，「那我就看隔壁的樊先生愿不愿意收留我了--」 「不准！」向非萼一把拉起好友的领子，「妳一定要陪我！」 「可是房子不是要卖掉了吗？」难不成要陪她一起睡公园？ 「我爸说，只要我再找到第二个室友，就答应让我继续住下去。」 「妳爸真是踩到妳的死穴了。」舒波起爱莫能助的摇头，「要能找到第二个室友，其它房间就不会空这么久了。」 练彤云与江映水皆是在去年因结婚而搬走，秦展颜则是两个月前因工作而搬走，第一个搬出去的江映水那房间空了一年多，向非萼就放任它在里头养蚊子，完全没意思找新室友。 人与人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个性、生活习惯、喜好都有可能影响到相处情形，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见得能当室友，因为同居而反目的朋友更是时有所闻。 「我不要搬回家住啦！」向非萼趴回茶几上哀叹，「我爸妈超啰唆的，超爱管我，妳知道他们最近管什么吗？他们想替我相亲耶！我的妈呀！我向非萼竟然要被逼去相亲耶！」又不是真的没人要，是她对那些苍蝇蚊子都没兴趣好吗？ 「反正妳又不会理会。」舒波起自厨房冰箱拿了两支甜筒出来，其中一支给了向非萼。 「但若我搬回家，就得每天饱受疲劳轰炸，他们一定会炸得我精神衰弱毫无反抗能力，然后把我扛去相亲。」依她爸妈啰唆与不善罢罢休的程度，是很有可能这么做的。 「那除了找室友以外没办法了。」舒波起拉开包裹甜筒的纸，「我也帮妳留意看看，看有没有可能让妳看上眼的人选。」 「只好这样了。」向非萼转向躺在沙发上，头靠着舒波起的肩，「我也会注意一下有没有适合当室友的人。」 难道她要随便先找个人来凑数，敷衍过老爸那边再说？ 向非萼光是想象一个与她个性不合的人同居一个屋檐下，可能公共区域懒得整理、可能使用浴室的习惯差、可能一点小事就大吵大闹，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还是用点心去找好了，「随便」这两个字是不曾出现在她字典里的！ *** *** *** 一个礼拜很快的就过去了，向爸每天在公司一看到她，招呼语都是-- 「找到室友了没？」 臭老爸，根本是明知故问！ 「不要说我不给妳机会喔，再给妳半个月时间，时间到要是还找不到，就把房子卖掉。」 半个月？十五天？要去哪找人啊？ 下班的路上，车水马龙，与过路行人摩肩擦踵，向非萼一张一张脸看过去，心想着这些人中，有没有人适合当室友的？ 走着走着，看着看着，不期然瞧见一张熟面孔。 她快步走过去，重拍了对方肩头一下。 对方吃痛转过头来，不爽的脸一看到她，改成无奈的撇嘴。 「你在干嘛？」向非萼好奇的问。 「找房子。」尹迅以专心的看着房仲公司玻璃窗上的建物简介。 「你不是住在家里？」 「我在英国一个人住习惯了，而且我爸妈现在退休，十点以前就睡觉，五点就起床，我住在家里不太自在，所以想找附近的房子住。」 他想找房子搬出去住？ 向非萼盯着他，心想，尹迅以与她打小认识，虽然长大后个性有变，但还不是制不住，且这人十分规矩，房间都打理得整齐，跟她一样有洁癖，找来当室友似乎还行，只可惜他是个男的，恐怕波起会有意见，就算波起不会有意见，她的男友樊云歇也会有意见，百分之一百将女友抢过去隔壁住。 不过呢，波起住隔壁其实也还好，毕竟只隔一道墙，还是可以诓骗老爸说波起仍跟她住在一起，也就是说，只要尹迅以跟舒波起点头就行了…… 她干嘛一直盯着他看？ 那眼神好像正在想什么阴谋计策，要推他入火坑的可怕！ 尹迅以心头发毛，背脊发寒，正准备转身快走，冷不防粗腕被握住了。 「我有个提议。」她巧笑倩兮。 通常她笑得越甜，表示阴谋越大，尹迅以下意识就摇头。 「不用！」 「我还没说。」 「一定不是什么好提议。」他还不了解她吗？ 「你错了，这是一个对你对我都好的提议！」她笑得好娇媚，「我那儿有空房间，可以租给你。」 「我不要！」 「我爸说，我若没有在半个月内找到室友，他要把房子卖掉，这样我就得搬回去住了，你好不好帮我一个忙，嗯？」先来软的。 「请另寻他人。」他疯了才会工作跟她在一起，连住处都跟她在一起！ 他太明白她对他还是有影响力，若同居一个屋檐下，日子铁定难熬，他又会像过去一样变成她的打杂小弟，伺候着横暴女王！ 「三个空房间任你选。」 「我是男的，跟女人住不方便。」 「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gay啊！」 他才不是……算了，懒得解释。 「就算是gay，也是个男人，妳不怕？」 「我才不怕你！」向非萼耸耸肩，「全天下的男人我唯一不怕的就是你！」 尹迅以胸口怒火翻腾。 一个能让女人完全放心的男人，可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奇耻大辱！ 「而且我室友也是个狠角色，她十分擅长打架，可以一个打十个！」虽然夸大了点，但只对付一个尹迅以应该绰绰有余。 「妳不在意，但妳室友不见得不在意。」他气到一个极点，音调反而变冷，平静得不可思议。 「那我现在打电话问她。」她拨了电话给舒波起，「波起，我找到室友了，是个gay，妳介意吗……gay就不介意喔，ok ok，那没事了！」收线。「她不介意。」嘿嘿，看你还有没有话说！ 「如果出了事可别怪我。」敢瞧不起他！ 「会出什么事？」脚踩十公分高跟鞋的向非萼，轻易可望入怒火熊燃的黑瞳，「我倒是很期待能出什么事！」她轻佻的揉揉尹迅以的耳垂。 「总有一天，妳会为妳的玩火付出代价！」 尹迅以恼怒的甩开她的手，走了。 代价？她笑。 「这种连续剧的文诌诌台词也说得出口。」她与他背对而行，神情愉悦，神清气爽。「室友找到了，不用搬回家住了。」 果然胜利之神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老爸，你就甘愿点吞下失败的苦果吧。 想赢过女儿，门儿都没有！ *** *** *** 三日后，尹迅以搬进向非萼的房子，当起她的室友来。 他们很有默契的不告知父母他的房东是谁，她的室友是谁，就怕节外生枝，多惹麻烦。 将房间整理好后，舒波起回家了，这是尹迅以第一次看到另一个室友，她脸蛋的俊美、外型的高姚令他惊愕，要不是她有男朋友，他很难不怀疑这两个女人是否有特殊关系。 「都整理好了？」舒波起大剌剌的站在尹迅以的房门口问。 他挑中了以前练彤云住的那间，位于走廊尾端，三个人的房间正好都不相邻，如此，就算其中一间声音大了点，也不容易吵到隔壁。 「都好了。」尹迅以将最后一箱书籍归位。 「那我们可以去吃搬家饭了。」从头到尾都没帮过忙，只会在旁念诵「住屋公约」的向非萼喊。 「展颜有帮我们留位子，走吧。」舒波起甩着车钥匙。 「展颜是谁？」尹迅以问。 「本来住在你隔壁的人。」向非萼解释，「她被调到新店的分店去了，所以就搬出去了。」说完，她轻叹口气，「有展颜在很热闹的，她聒噪得很，一整天放a片，『压咩蝶、压咩蝶』的，吵死了！」 「有原本住他那房间的彤云在也是很热闹啊，一整天放死亡金属的歌，每天喊着『去死去死』，半夜都会做恶梦。」 她原先的室友到底是什么角色啊？尹迅以呆愣。 为何向非萼会跟这种奇特的朋友住在一起？ 这跟他印象中不太一样……他还记得她以前的女性朋友都还满普通的，每个都像她的小跟班，是为衬托她而生。 可若已经搬出去的室友都像舒波起这样与众不同……难道说，能跟她推心置腹的，只有能与她平起平坐的？ 也就是说，在她心中，他连个室友都不如？ 尹迅以暗暗深吸一口气，心中的防卫城墙筑得更厚实。 「说来映水最正常了。」舒波起道。 「对！只要她不要叨念她的八股文就好。」 两人不约而同扠腰大笑。 「妳的室友都很特别？」尹迅以忍不住好奇问。 「你也很特别啊！」向非萼拍拍他的肩，意有所指。 一定是在指他是gay这件事！ 尹迅以脸垮下，关了房门，率先往玄关方向走。 「他翻脸跟翻书一样。」舒波起附耳担忧道：「看起来脾气似乎不小，不太好相处。」 「他可能在伦敦待太久，变得有些阴阳怪气，等他恢复正常，妳就知道，他其实没啥脾气、热心、单纯、善良、讲义气、重承诺。」而且是全世界最疼她的男生--只可惜这似乎已经变成过去式了…… 不！她一定会把过去的他找回来的！ 「伦敦会让人变得阴阳怪气？」舒波起第一次听说。 「雾太浓，看不见太阳会让人心情郁闷啊！当年我早知道，一定力劝他去澳洲。」说来，她好像也没弄清楚过他为何突然出国留学，毫无预警的。 「那希望他早日恢复正常。」 「我会常带他去晒太阳的！」向非萼调皮眨眨眼。 舒波起意味深长的望着她，「我很久没看到妳对一个人这么热衷了。」而且还兴致高昂，不若以往很爱以第三者的态度冷眼旁观。 谁都晓得向非萼独善其身的个性，她不喜欢管人，同样也不希望别人管她，最是怕麻烦的一个人了。 就因为如此，她帮人时都是拐弯抹角的，就算这个尹迅以是在容易得忧郁症的英国，心情低落得想自杀，她也是动动手指，找相关人士出面相劝，就算人家想写慈善匾额，也不会写到她头上来。 「我刚不是说了吗？他是特别的一个。」向非萼负手快步走向那寒着一张脸的「特别人物」。 特别……舒波起微弯嘴角。 好个特别！ 就算她们这四个室友也不见得能让她这么的热心呢！ 第四章 「你们来了呀。」身为复合式餐厅店长，同时也是向非萼前室友的秦展颜开心的张开双臂，「好久不见了！」她一双贼溜溜的灵眸一下子就锁定新面孔，「这就是住彤云房间的新房客吗？」说着，柔嫩的掌心就贴了过去。 向非萼眼捷手快，拍掉她的手。 「妳想干嘛？」认识多年，展颜那点「小毛病」她还不清楚吗？ 这世上能摧残、虐待、唆使，甚至吃他豆腐的女人只有她向非萼，容不得他人来分一杯羹！ 「我摸摸看啊，果然长期住国外的都受到耳濡目染，一样有健身的习惯，体格真赞耶！」右手被挡，左手再进。 尹迅以身着样式简单的针织衫，剪裁贴身的衣物最容易将身材曲线展露无疑，瞧那厚实的胸肌、精实的六块肌，还有短袖之下两条健壮的臂膀……喔喔，她口水快流出来了啦！ 「妳不是号称有x光眼，用看的就好了。」向非萼左手准确挡下。 「用看的哪有用摸的有真实感！」右手上！左手上！我上上上！「我又不是摸妳，干嘛这么小气啊！」 「就怕妳把人家吓跑了。」右手挡！左手挡！我挡挡挡！ 「拜托，男人被女人吃豆腐哪个不是爽歪歪，而且还是个杀很大的童颜巨乳呢！」秦展颜骄傲的一挺胸。 「那妳把妳的巨乳给他摸啊！」就不信她敢！ 「喔，这就不行了，我名花有主，不可以被乱摸……」要不然她的男友真的就要杀很大了！ 两人交手数回合，尚未见胜负。 餐厅内的客人以及员工皆看得目瞪口呆。 才刚惊叹进餐厅来的三人外型皆出色，男的帅、女的俏，身材又高姚修长，气质过人，将屋内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去，怎么现在的举止却跟个孩子没两样，很幼稚的在……跳舞？ 「她们在干嘛？」尹迅以蹙眉看着正大跳「拍手舞」的两个女人。 「喔，展颜想吃你豆腐，非萼在保护你。」看戏的舒波起环胸淡笑，好似早已司空见惯。 「吃我豆腐？」那个看起来像十八岁，却拥有一副妖娆身材的女人竟要吃一个大男人的豆腐？ 而她说非萼是为了保护他所以跟秦展颜对招……尹迅以撇了下嘴。 他倒是觉得她玩得挺乐的，根本与「保护」两字无关吧。 那女人不要把他推入火坑就该大喊「阿弥陀佛」，保护？想得美！他可不是第一天识得这小恶魔。 「习惯就好，展颜爱肌肉猛男，只要看到肌肉就会垂涎三尺，完全不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的舒波起走上前，两手合十、插入，就将纠缠不休的两人分开了。 「秦店长，再闹我就去写意见表喔！」 「吼！写什么意见表！」臭波起，真爱踩她痛处，以前她跟她男友就是因为一张意见表闹得风风雨雨。「好啦，你们的位子在窗边那张空桌，快滚！」 靠窗的四人座，正面对餐厅小庭院最优美的方位，修成尖锥型的绿树排排而列，底下人工池道蜿蜓，红橘相间的鱼儿不时游过，水面飘着莲花朵朵。 三人坐下，抽起一旁置物架上的menu研究。 舒波起与向非萼坐一块儿，尹迅以则独自坐一边。 「有什么值得推荐的吗？」尹迅以问。 「他们家的小火锅不错，菜料十足，肉质也新鲜，汤头是大骨汤加蔬菜熬制，喝起来挺鲜美。」 向非萼略倾身，纤指指向尹迅以的那张menu纸，指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轻触到他的手，他立刻避开。 水灵黑瞳微抽了下，她直起身，「干嘛？手是金子镶的，碰一下会变质？」 「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反应而已。」没料到她会挑明开来说，他觑了舒波起一眼，面色有些窘。 舒波起表面若无其事，专心研究菜单，实则暗暗观察。 她是高中时才认识向非萼，所以她跟尹迅以这一段，舒波起完全没参与到，她只晓得向非萼曾说过她有个良心被狗吃了，一出国就没了音讯的青梅竹马，早些年，她一提到他就有气，后来就不曾听她提起了，还以为他们只是两小无猜的情谊，可看起来又好像不是这回事。 他们看起来应该是欺负者与被欺负者的角色，而正遭到逼供的尹迅以是苦情的后者。 「是吗？」向非萼右手托腮，直视的眸挑衅意味十足，「你怕什么？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你的事还不清楚？不过是当姊妹而已，有必要这样疏离？」 她说的是实话，他本意两人的相处就是如此，可听到「姊妹」两字，他还是心口紧缩了下。 她明摆着即使大家已成年，她还是将两人的关系视为十二年前，可她似乎忘了，人会长大，也会变，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被她耍着玩。 尹迅以抬起眼，直视让人气恨得牙痒痒的绝美脸庞，「我不喜欢女生碰我。」感谢她的误解，成了他对付她的最佳挡箭牌。 向非萼微微一愣，对他的反击始料未及。 张口正想再回击，一道影子落于桌面，三人不约而同抬头。 站在桌旁的是一名身材挺拔，外型算出色的男人，他看起来似乎对自己十分有自信，手上一张名片轻置向非萼面前。 「小姐在哪高就？不知是否有荣幸交换名片？」很明显的搭讪。 向非萼单眉微挑，心想她今年过年明明去过龙山寺斩桃花，怎么还是开过一朵又一朵，烦个没完？ 「没有名片。」她冷冷的回。 「那也没关系，」男人拿出手机，「交换电话好吗？改天出来吃个饭。」 敢这样单刀直入，胜券在握，说明他不是搞不清楚情况的蠢蛋，就是自信过剩的自大笨蛋！ 向非萼瞧了他一眼，再看对面一脸事不关己样的尹迅以，忽地起了身。 男人以为她打算与他有更进一步接触，脸上笑容加深，不料她却是略过他，走到对面，直接坐上尹迅以的椅子扶手，还十分不客气的将原置其上的粗臂以臀推开。 她想干嘛？尹迅以脑中浮现不祥预感。 她那样带着一点点的奸险、一点点的诡诈、一点点的无辜模样，很是熟悉…… 「交换电话是没关系，但你得先问我男友准不准。」藕臂亲昵的绕上尹迅以的颈，「老公……」撒娇的恶心音调足以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你说，要给他电话吗？」 她箍得用力，猝不及防地来不及闪开的尹迅以别说回话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是妳男友？」男子不信，「那怎么没坐在一起？」 「我不重色轻友，不行吗？」见男子还是不信，向非萼很干脆的以指尖托起尹迅以的下巴，芳唇贴上正想喘口气的薄唇。 四片唇相触的瞬间，尹迅以脑中一片空白。 对面的舒波起惊愕得手中的笔都掉了，匡琅一声，唤回他的意识。 该死的！竟然又故技重施！ 她赶苍蝇的技巧难道就只有这一百零一招吗？ 那他不在台湾的这十二年间，是谁倒霉成了她的挡箭牌？ 他的胸口不自觉一阵闷，霍地抬手想将她推开，不料掌中所触竟是柔软的粉胸，像包子一样充满弹性的触感，霎时震红了他的脸。 对面的舒波起震惊得下巴都掉了。 这两个人直接在餐厅上演保护级的剧目，会不会太超过…… 尹迅以忙缩回手，向非萼顺势与他贴得更紧，上半身的重量几乎都在他身上。 见两人吻得火热，男子面色发窘，只好垂头闷闷的走了。 「喂……」舒波起不知道她这时出声是干扰呢，还是解救脑血管快爆掉的尹迅以，「人走了。」 「走了？」唇还黏着尹迅以的向非萼张开单眼。 舒波起低声道：「已经走啦！」 向非萼挺起腰，那被她压制在椅上的男人正双眼冒火，恨不得眸中的火焰能成真，将「轻薄」他的女人烧得尸骨无存。 「谢啦！」轻佻的指拂过他柔软的下唇，她起身前，忽又回头道：「我欣赏接吻前会吃口香糖的男人，你很棒！」 「妳……」他又不是为了她吃口香糖！ 「我刚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秦展颜一头雾水的走来，恰巧打断尹迅以的发作。「虽然说你们这桌女美男帅，但大家看你们的眼光好像在看怪物耶！」一点都不像在欣赏赏心悦目的美好景色。 尹迅以霍地起身，「我要走了。」 「等一下！」坐他对面的向非萼拉住他，他恼怒的甩开，她不以为意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孬了？不过是吻一下而已，会怎样？」 「非萼。」舒波起暗中拉拉她。 没听过别惹盛怒中的狮子吗？ 「吻一下而已？」这么轻描淡写？ 「对啊，你在国外十二年，应该司空见惯才是。」 「是啊，我司空见惯了。」大掌霍地扣住她的下颚，每一字都是从他牙缝中逼出，「所以，那样的浅吻怎么好说明我们的关系有多深呢！」 冷笑的唇一扬，尹迅以俯首含吮微张的娇嫩。 喝了十二年的洋墨水，行径果然不一样了，不只敢反击，还敢以牙还牙，看她不整得他惨兮兮，让他像以前一样，被动的接受她的挑逗，脸庞红透似西红柿，只能不知所措的完全承受…… 等…… 等等…… 他怎么主动将舌头伸进来了？ 他怎么敢…… 唔…… 唔唔…… 似蛇般灵活的舌尖霸气的交缠丁香，薄荷口香糖的气味漫溢在檀口之中，吸入了肺里，转化成了浓郁的男人气息，她忽地有些晕茫，膝盖发软。 过了好一会儿，难得大获全胜的尹迅以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粉唇，面带得色，欲出言讥嘲时，泛着嫣红色泽的小脸却让他一愕，嘲笑直接胎死腹中，而那双因激情翻涌而迷茫的水眸迷离而娇媚，引起他胸口一阵悸动，人竟看呆了。 向非萼低喘了好几口气才回过神来。 「不错嘛！」她强压下胸口的狂乱，乱不正经的浅笑，「有经验果然就是不一样！」 该死，他去哪学的吻功？ 竟有能耐将她吻得意乱情迷？ 该不会是那个「男朋友」吧？ 「还好。」尹迅以松手回座，「牛刀小试而已。」 空气中火花四溅，淡扬的笑容底下皆别有心机。 十足十状况外的秦展颜呆愣愣的，不太确定她刚看到了什么。 她明明记得波起跟她说过，这个新室友是个gay啊，也因为是「姊妹」，所以波起才肯答应让他入住，而且堵住了樊云歇不赞同的嘴，可是他刚又跟非萼吻得好火辣…… 「姊妹」会吻得这么深入吗？ 还是说，青梅竹马都这么的……另类？ 「妳不是来点餐的，发什么愣？」向非萼推推她。 「我下班了啦！」回过神来的秦展颜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坐进尹迅以旁边的空位，「所以过来陪你们一块儿吃『搬家饭』。」 「那就一起啊！」尹迅以将身旁的椅子拉开，「坐吧。」 「喔……」她走了一步又退后，「非萼要不要跟我换座位？」 「为什么？」问的人是尹迅以。 「我看你们两个刚刚……所以……是不是应该坐一起？」 「那又没什么。」尹迅以漫不经心的回，「跟打招呼一样的事而已。」 「没错，」向非萼附议，「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打招呼的。」 好吧，算她孤陋寡闻，没听过打招呼也得吻成这样，外国电视都没这样演。 秦展颜坐入椅后，忽尔想起，「那波起也要这样打招呼吗？」 对面的长腿踢了她一脚。 喔，好痛！她差点飙泪。 「难不成妳也想？」向非萼抬头，森冷冷的瞟她一眼。 「没，我问问而已！」秦展颜嘿嘿笑着。 她再白目，也终于看出，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仅存在于向非萼与尹迅以两人之间。 所以说呢，青梅竹马，真是匪夷所思的东东呢…… *** *** *** 叮咚！ 门铃声响，刚洗完脸的尹迅以下巴还滴着水，走到门口开门 门口立着高他些许的……男子，他的模样十分漂亮，面红齿白，与另一个室友舒波起同样的雌雄莫辨，要不是他身材高大，明显是男人的骨架，下巴还蓄着胡须，第一眼恐怕很难辨认。 「我找波起。」樊云歇开门见山。 「你应该是他男友樊云歇吧？」 「对。」樊云歇伸出手来，「你是新室友？」 「我是尹迅以。」两人互握。「波起好像在洗澡，你要等她一下吗？」 屋子里有两间公共浴室，自他来了后，两个女人很主动的将其中一间让给他。 「我进她房间等。」樊云歇走过他身边，忽又回头，「希望你不介意，我听说你喜欢的是男人？」 「是。」 樊云歇迅速的打量他一眼，抚着下巴的胡须道：「我这个人呢，因为外型的关系很容易被同性恋的男人盯上。」 要不是他是舒波起的男朋友，老实说，尹迅以的确会想到那方面去。 「你放心，我有男朋友了。」况且他性向其实正常，不会看上他的。 「不，我不是担心这个。」樊云歇一双黑眸绽放出兴味的光芒，「因为我常被同性恋的男人追求，所以我对同性恋者很敏感，但是，我在你身上看不出这样的特质。」 尹迅以微微一愣。「也许是因为我是一号。」 「不！」樊云歇摇头，「追我的百分之八十都是一号，你没有一号的气味。」更别说这男人看到他时眼中毫无「惊艳」之色了。 他一向都是同性恋者眼中的上等肥肉呢！ 「好吧，我承认我是零号。」 「噗！」樊云歇噗哧笑了一声，低声附耳，「我不管你说谎是为了什么，我不会拆穿你，只要别让我的女人有任何微词就行。」 他听波起说过尹迅以与向非萼是打小认识的青梅竹马，也听说了两人在秦展颜餐厅的那一段，他心中早有怀疑，见到本人不过是更为确定而已。 「我没有任何目的，不过是受人威胁而已。」尹迅以闷闷回道。 「非萼威胁你？」 「对。」 「那还真出人意料之外。」 「怎么说？」她威胁人算得上是新闻吗？ 那令人发指的小恶魔耶！ 樊云歇耸耸肩，未回答，直接走向舒波起的房间。 这人怎么话说到一半，吊人胃口？ 他并不在乎被樊云歇所识穿，就算他跑去跟向非萼打小报告也没关系--不过樊云歇感觉不是这种碎嘴的人--他搬进这屋子目的，是为了找机会拿到向非萼的手机，将他跟男人亲吻的照片删掉罢了，否则那照片真落到父母手上，守旧的父亲一定会心脏病发。 该死的章克言，真会替他找麻烦！ 早知道那时就不陪他去跟女网友见面了。 才刚想起那不堪的一幕，始作俑者就来电话了。 「学长，我们说好的环岛之旅，什么时候开始？」章克言兴匆匆的问。 「是见女网友之旅吧。」尹迅以冷哼。 章克言是小他两届的学弟，同样都在英国读大学，尹迅以决定回台时，他也刚好研究所毕业，就与他一同回台，两人还规划了环岛之旅。 不过，读书时，也不忘「交友」的章克言，在网络上认识了好几个女网友，从南到北到东部都有，每个不是喊「honey」，就是「sweet heart」，而在台北的这位，是他的女网友中，照片最为美丽大方、娇艳动人的一位，所以章克言是带着若她与照片有八分像，就要与她交往的想法与之见面。 可万万没想到，别说八分像了，照片跟本人根本是两回事！ 深觉自己被骗的章克言当下变得冷淡，女网友不罢休，最后那死家伙竟然拖他出来当挡箭牌，还好死不死的被经过的向非萼看见，拍照留下证据。 他上辈子八成是盾牌精修炼成人转世，这辈子才老是被拿来挡烂桃花！ 气死了！ 「在国外多年，我还是独锺台湾的女生，台湾的女生娇小又可爱，个性温柔、声音娇滴滴，我比较喜欢这款的。」章克言完全陷在自我幻想里。 娇小可爱？个性温柔？声音娇滴滴？ 尹迅以直盯着刚从房间走出来，打算去洗澡的向非萼，这章克言还真该来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披着漂亮人皮的恶魔！ 「看什么？」向非萼注意到他的视线，挑了挑眉。 他装没看见的转过身，「旅游的事还要缓个几天，等我确定时间再跟你说。」 「你要赶快确定，我好跟女网友约时间。」 「已经看过一个，惊吓还不够？」他还记得章克言在电影院门口乍见那位女网友时，神色有多震惊，一脸想逃的样子就让他想笑。 手捂上嘴，预防笑声泄漏，一张娇俏的探究脸蛋忽然窜入他的视线内。 尹迅以立刻退后一大步。 「不会那么倒霉啦！」章克言的声音持续传来，「台南的那一个是我心目中的第二顺位……」 「谁？」向非萼手指着他的手机。 尹迅以指腹按着受话孔，「有必要向妳报备吗？」 「男朋友？」她锲而不舍追问。 「问这么多干嘛？」 「改天叫出来认识一下。」她的笑容绝对有鬼，怎么看都很奸诈。 「不用！」 「喂！学长？」章克言察觉手机的另一端静悄悄的，「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学长！唷呼--」 「他在叫你。」 「我知道。」 「他叫你学长，这是在掩人耳目？」 「妳管我。」指腹放开，「我改天再打给你，」他挂上电话前不忘再加一句：「等我确定好时间后。」免得他在「改天」之前，一直狂call。 「你跟你男朋友怎么认识的？」她问。 「要妳管。」尹迅以绕过她往房间走。 「你们上床真的都是用大便的那个地方吗？」向非萼十足十像个好学的好奇宝宝。 眼观鼻，鼻观心，没听见没听见。 「我们出去啰。」开了门走出来的舒波起对着你问我不答的两人道。 「不就是去隔壁吗，说得好像要出门约会似的！」向非萼皱皱可爱的小鼻，「晚安啦！」 「掰！」 人都还没离开，向非萼又继续穷追猛打，「我一直很好奇，那个地方会有快感吗？」 「妳不会自己去找人试！」问他这个干嘛？ 「眼前就有个有经验的，直接问比较快。」 不理她！ 尹迅以推门进房，反手就关上。 关门的同时，向非萼已经半颗头进入，门扉直接往她光洁的额头大力打下去，「叩」的一声，好清脆。 第五章 「好痛！」痛到她飙出眼泪。 尹迅以见状，立即将她拉入房间，先是小心的确定她头上肿包位置，再从急救箱中拿出消肿去淤的药布贴在光洁的额心。 「妳搞什么鬼！」他边贴边碎念。 「喂！」她趁机拉住他的手，预防他再次逃脱，「快解一下好奇宝宝的瘾头。」休想逃！ 「才不理妳的白痴问题。」他作势甩手。 「你甩开我的手，我就去撞墙，然后回去跟长辈们告状！」 这女人未免太过分！ 「向非萼！」愤怒的大掌猛地拍向她身侧两旁的墙上。 「拍这么大力，手不会痛吗？」她痞痞的问。 他咬牙切齿，后臼齿几乎快被他咬碎了。 「你的牙在干嘛？」纤纤素手毫不客气的抓住他因咬得过于用力而隐隐颤动的下颚，「小心明天没法吃饭。」 就算是白痴也看得出来他有多火，可偏偏她就是一脸没事样，十分「温柔」的同他说话。 「好啦，快告诉我，从背后这样肛肛真的会有快感吗？」 他哪知道会有什么快感，他又不是真的同性恋！ 「你连着三天不吃蔬菜，就知道有没有快感了。」他没好气的回道。 「为什么？」听不懂。 「便秘！」要说得这么白才行是吧？ 「那不是很痛吗？」她很有兴趣的把脸凑前，「还是说这跟女人的第一次一样，刚开始几次会痛，等习惯了，『小菊花』被撑大了就不痛了？」 她是女人吧？ 长这么漂亮的脸皮，却说着这么粗野的话，根本是浪费！ 「这么好奇？」 「对啊！」她就是要问，问个一清二楚！ 「当真这么好奇？」 「你要问几遍？录音带喔？」是要重复几遍啊？ 「那我干脆实地让妳了解一下好了。」就不信吓不死妳！ 「什……」她还没消化他的意思就见他脸凑向她。 向非萼瞬间明白了。 他打算实际来！ 老实说，她觉得这也没什么，她反而还期待他是不是真的会来个「肛肛好」，可是当他的唇即将贴上她的时，扑面的灼热气息忽然使她忆起那一日在秦展颜的餐厅，他竟吻得她整个人晕晕沉沉的，好一会儿没法回过神来，背脊迅速窜过一阵酥麻，于是她下意识偏头闪开。 「叩」的一声，坚硬的额头撞上墙。 「妳为什么要闪？」尹迅以捂着额，火大怒视，「妳不是一向不在乎这种事的吗？还是说妳这次会怕了？」 就不相信都玩到「小菊花」了，她还真的敢！ 「你当我是白痴啊！」向非萼在未合上的急救箱内拿出药布，撕开透明背胶，大力贴上尹迅以肿起的额头，「小菊花儿直接来有多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同性恋者上床前都会准备润滑剂的！」她可是有做过功课的！ 「妳懂得还真不少。」他不悦瞇眼。 「怎样，你有润滑剂吗？」 最好他该死的会有这种东西！ 「我现在就去买！」 果然没有，如她所料。 虽然也可以解释为「专情」，可是他看着「同性恋杀手」樊云歇的眼神实在是太正常了，正常得让她起了疑心。 她当过樊云歇与舒波起的电灯泡过，忠孝东路走上一回，她就晓得哪些人是恕gay，哪些人是异性恋了。 还有他跟「男朋友」讲话的语调更是平常得不可思议，谁会跟另一半说话淡如没加盐的清汤，不只无味，还隐约有着没事别来烦我的不耐，瞧他的神色也不像在吵架，这里头一定有鬼。 果然，她才测了一下，马脚就露出来了。 呵呵！嘿嘿！真是可喜可贺的好消息！ 现在就是想办法逼他承认了！ 「那我陪你去。」 「不必！」 「是我要用的，总要挑我喜欢的牌子。」 「……」说得跟真的一样。 「走吧！」她大方的挽上他的手，将他拉出门。 *** *** *** 进入附近的二十四小时药局，向非萼劈头就问药剂师，「请问润滑剂在哪？」 年轻的男药剂师一脸错愕，在她身后的尹迅以后悔忘了戴口罩、墨镜、帽子出门，只能用大手捂住下半张脸。 「小姐是要润滑剂吗？」他在这间药局工作好几年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剌剌、毫无扭捏，好像她要买的是曼秀雷敦软膏，而非「那个」时候用的助兴物品。 「对啊！小菊花要用的。」向非萼毫不遮掩意图。 「小菊……」药剂师傻眼脸红。 「我们自己找。」尹迅以拖着她往陈列架走。 「自己找很耗时间。」向非萼很不情愿。 「谁买这种东西讲这么大声的。」她是不是女人啊？ 「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从国外回来的吗，照理说应该开放得连裸奔都不在意才是，只不过买个润滑剂，闪闪躲躲干嘛？」 「英国没有人裸奔。」 「是喔？」轻佻的音调听不出信还是不信。 「不管是哪个国家，裸奔都是妨害风化的事。」 「我知道啊，打比方而已。我只是听说从国外回来的人比较开放，不会像台湾一样明着好像很包容，其实只要跟身体有关的事就遮遮掩掩，怕东怕西，好像跟性有关的事就比水沟水还脏似的，假道学！恶心死了！」 尹迅以无言以对。 「找到了！」眼尖的向非萼轻盈的奔到放置润滑剂的陈列架前，「好多牌子喔……这我听过，ky！」纤指指着白色的盒子。「杜蕾斯也有耶，我还以为他们只出保险套……」她拿下绿色盒子端详，「还芦苍的哩！」 她懂得未免太多。 「对了，你是不是也应该要买保险套？」她扬睫问。 「为什么？」他不假思索的问。 「难不成你还要先灌肠吗？」她不怀好意的问。 他瞬间恍然大悟，「喔……对！是该买……」 向非萼微微笑瞇了眼，拿着杜蕾斯润滑剂的手放上他的宽肩，「小迅迅啊，你根本不是gay吧！」演技拙劣的「骗人迅」，快承认吧。 尹迅以俊颜微微一白，「谁说我不是！」他脑子转得快，「我只是还没上过床。」 他为什么就是要死扣着同性恋的帽子不放？ 就非得让两人之间划下一道跨不过的横沟吗？ 向非萼恼起火来，将润滑剂重重放回陈列架，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她在搞什么鬼？ 莫名其妙生什么气啊！ 回到公寓，尹迅以伫立在向非萼房门前，盯着紧锁的门扉。 明明是难得的自清机会，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否认。 他又不是真的想当同性恋，更何况这还成了她威胁他的把柄，那他当下为何不承认？ 难道是……他恍然大悟。 同性恋是他的挡箭牌，是为了防止她像以前一样将他利用殆尽，连点渣滓都不剩，所以他才会将这挡箭牌死抱在身上。 可见他少年时期受的伤有多深！ 现在，他只要想方设法偷得她的手机，将照片删除，他就可以自由，人生一片海阔天空，不用继续在她的淫威下苟延残喘了。 *** *** *** 「妳好，我找……」门口的男人双眸倏地瞪大，满脸惊艳之色，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几乎要流出口水来了。 怎么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啊！ 瞧那乌黑柔顺的美丽长发，亮丽得头顶闪着光圈；瞧那张精致的巴掌大小脸，眉目如画，灵眸晶亮有神，就算她此刻看起来心情不大好，脸臭得很，也一样美得令人绝倒。 他的女网友之中，没有一个如这女孩绝美，更别说那身段有多性感妖娆，根本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啊！ 「找谁？」向非萼冷着声问。 她心情不好，没必要对一个陌生人好言好语。 「小姐，我叫章克言，可以请问贵姓大名……」 大门「砰」的一声在章克言面前摔上。 「小姐！」他忙按电铃，「小姐，开门啊！」 电铃声很吵，吵得房间内的尹迅以无法忍受的走出来。 走到客厅，看见向非萼竟能置若罔闻的闷头看书，不觉好奇，「妳刚不是有开门？是谁？」那门摔得大力，想不知道都难。 她没理他，连头都不抬。 她已经跟他冷战三天了，自那日他否认他不是同性恋者之后。 没得玩，所以心情不好？ 那就继续心情不好下去吧。 「来了！」尹迅以拉开门，「克言？你怎么会来？」 那男人是来找他的？不是变态跟踪者？向非萼暗暗竖起一只耳朵。 「学长，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家里有个超级大美女？」章克言一脸兴奋的说。 学长？向非萼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 「告诉你，好让你半夜爬墙进来？」好女色蠢学弟，总有一天会死于女祸！ 「干嘛爬墙啊？你介绍就好啦！」章克言偏头四顾张望，果然让他瞧见客厅中安坐的大美人，「就是她呀！」他兴奋得几乎快跳起来了，「她是谁？快介绍一下。」 「房东。」原来是看上向非萼。 他押错宝了，敢看上向非萼，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美的房东，哪里找的？我也要搬进来住！」尹迅以尚未回话，他的神色忽然一转严肃，「我问你，你跟她会不会是……」 「她不是我女朋友。」 「太好了！」章克言二话不说，甩开尹迅以，直冲入内，兴奋得结巴，「房、房东小姐，妳好，我、我叫章克言，请问这里还有空房间吗？」 「你是他的学弟？」向非萼抬眼问。 「对！」章克言用力点头。 尹迅以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对劲，可是哪点不对，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是你的学长？」 「对！」章克言点头的更用力。 「你想搬进来住？」 「对对对对对！」 「那我们明天先约会。」 一旁的尹迅以眸色一凝。 「约会？」章克言的心脏差点停止了。 从天降下的好运道啊！ 妈，我出运了！ 「明天晚上六点半，捷运台北车站东三口。」 「好！」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现在立刻走！」章克言像个听话的机器人，直接走出大门。「明天见，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向非萼敷衍的响应。 章克言脸上发着花痴，满心欢喜的走了。 「妳为什么要跟他约会？」尹迅以不解。 向非萼冷冷睐他一眼，「关你屁事。」 「他是我学弟，我当然要问个清楚。」 「你应该要说，我是你青梅竹马，你需要问个清楚吧。」 「妳根本不值得担心，反而我那单纯的学弟比较有可能遭逢不幸。」她是什么个性，他会不清楚？ 「你学弟年纪不小了吧，你是他妈吗？管那么多干嘛？」她合上书站起，「少防碍别人！」 「向非……」 她头也不回的走向房间，一会儿后，又是一声震天价响的摔门声。 不单纯！ 他的直觉告诉他，向非萼的行为举止不单纯，可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 ***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不，他没要捕什么螳螂，他只是想知道个究竟。 十步之遥，是他与向非萼的距离。 她在前，他在后。 进了捷运站，她立于候车月台右侧的排队队伍中，他则和她间隔着两排候车乘客。 她着白色背心搭黑色短袖罩衫，背心上以亮片缝出英国旗的米字，下着蓝色牛仔超短裤，脚踩十公分高的厚底凉鞋，脸戴粉红色大墨镜，说不出的出色，说不出的亮丽，一旁的等车民众私底下窃窃私语，怀疑这是不是哪个还未正式出道的明星预备军。 而尹迅以，着黑色连帽背心，露出结实双臂，下穿蓝灰色牛仔长裤，脚穿all star的布鞋，戴着黑不见眼瞳的墨镜，一旁的民众同样议论纷纷，只因为他将帽子拉上头顶的模样，在高温三十五度的夏日，实在像极了跟踪变态狂。 车子来了，卷起了一阵风，差点吹翻他的帽子，他连忙用手压着，忐忑的朝向非萼方向瞥过去一眼。 还好，那女人专心的玩着她的手机游戏，啥也没注意到。 她对自己的出色一向了然于心，早就练成了视若无睹的绝顶好功夫，也因此，她从不去注意周遭，所以他才能顺利的跟上她。 进了车厢，向非萼立于深蓝色的博爱座前，上头此刻坐着两名穿制服的学生，应是情侣，打情骂俏，好不甜蜜。 车子来到下一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进来，情侣学生瞟了他一眼，不约而同装睡。 这两个混蛋！ 他想冲过去叫学生起来让座，可是又怕被向非萼发现，正在犹豫时，向非萼突然身形一矮，跌了下去，直接跌在女学生身上。 装睡的女学生蓦地惊醒，饱受惊吓的站了起来，另一名男学生也跟着起身。 「哎哟，我的脚好酸，站不住了。」向非萼揉揉小腿。 穿那么高的鞋难怪脚酸。尹迅以撇了下不以为然的嘴。 「小姐，」有位女士出声，「妳该不会想一个人占两个位子吧？」人就坐在两个位子中间，是怎样？ 「啧！」向非萼弹了下舌，「我屁股大不行吗？」说完，臀部往旁挪了下。 她左边的椅子立刻空了下来，男学生正要叫女学生再坐回去时，向非萼抬首瞪了男学生一眼，他大吃一惊，闭嘴不敢出声。 「伯伯，你坐下吧。」曾出声训斥向非萼一人坐两椅的女士再次出声。 「不用了，我站着就好。」白发老伯笑笑。 尹迅以刚好瞧见坐在博爱座上的那个女人瞪男学生的样子，好吓人！ 车子在此时开动，大力晃动了下，白发老伯差点摔倒。 向非萼瞥了他一眼，并不出手相扶，反而头转往右侧，像是在看窗上倒映的自个儿侧面。 她的脸正好面对尹迅以的方向，观察情况的他连忙别过头，同时将帽子拉得更密实。 「你就快坐下吧，反正位子就空在那啊。」女士扶他坐下。 「谢谢。」老伯不胜感激的点头。 「不客气。」女士微笑响应。 过了一会儿，尹迅以侧过头来，偷觑向非萼那边的状况，只见她又低头玩手机游戏，他这才放心的查看情况。 而她身旁那位白发老伯跟女士则热络的攀谈起来了。 下两站就是台北车站，向非萼利落起身，跟着众人鱼贯地离开车厢，选择阶梯而不搭手扶梯的她，步履飞快，一点都看不出有任何脚酸的模样。 他说不出心底的怪异，总觉得她那一摔不是偶然，可要叫人让座，就跟那女士一样出个声就好啦，干嘛还装模作样的？ 说到底，是她也想坐吧。 来到台北车站东三口，尹迅以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章克言早就到了，他不是早到，而是因为向非萼迟到了十分钟。 「哈啰，房东小姐！」章克言一瞧见她，就热络的奔到她身边，像只雀跃的小鸟。 「我们去吃饭。」向非萼轻巧闪过他欲勾上她肘弯的手。 「okok，没问题！」章克言完全掩藏不住心中的爱慕，两只眼睛里就只有向非萼一个人，恐怕她叫他去吞火爬剑山，他也会马上行礼答应。 向非萼挑了一间生意一般的小吃店，晚餐时间客人只有半满，不用排队也不用预约，直接就有位子坐。 他们坐在第三排最后方的位子，而尹迅以则选择第一排的中间位子，离他们两张桌的距离，背对而坐。 小吃店内的电视声音音量不大，可旁边人声吵杂，他听不太清楚他们的交谈。 「你前几天是不是有打电话给尹迅以？」向非萼开门见山问。 「前几天……」章克言回想了下，「有啊，妳怎么知道？」 「当时我人就在旁边。」他果然是那个「gay」学弟。 「原来如此。」天真的章克言了然点头。 「你找他干嘛？」 「我们约好要去环岛。」 「两个男人？」她记得她那天的确有听到「旅游」两个关键词。 没错！就是他！ 向非萼瞇眼仔细瞧，越看越觉得他就是那日在电影院前与尹迅以接吻的男人。 哼！她非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对啊，难得回台湾一趟，而且我们欧美都玩遍了，反而自己的出生地都没好好游历过，趁这个空档，要把台湾好好玩一遍！」章克言双眸亮晶晶，「妳要不要一起来？」 有了她，那些女网友统统都可以丢到一边去了！ 「我考虑看看。」她对着服务生点完餐后又道：「我们三个人出去玩，似乎不太好。」 「怎么说？」三个人会有什么问题吗？ 「两男一女不太方便。」 「不会啦！可以订两间房间啊，男生一间，女生一间。」才刚认识，绅士礼仪总要顾一下，虽然他更想当头狼。 「可是呢……」向非萼意味深长的以指画着水杯边缘，「我在外地不敢一个人睡耶！」 这句话刚好落进尹迅以耳中。 危险危险！警告「咿喔咿喔」响起！ 他后方的客人离开，未等服务生清桌面，他立刻换位子，好听得更清楚。 「是吗？」章克言掩不住内心澎湃，「如果……如果妳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妳！」拜托不要介意啊！ 「那迅以怎么办？」 「他可以自己一个人睡。」都几岁的大男人了！ 「你们感情那么好，他怎么肯放你过来陪我？」 「没有啦！当初我们是因为读同一所大学，又同是台湾来的，在外地有那种所谓的……嗯……」 「革命情感？」 「对！就是革命情感，所以会走得比较近，吃喝玩乐都在一起，但也就是一般兄弟情谊啊。兄弟嘛，朋友有『需要』时，一定会大力相挺的！」这个「需要」就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了，嘿嘿！ 「所以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当然是啊！」章克言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妳该不会误会了吧？」他紧张的问。 「我误会什么？」向非萼装出一脸无辜。 「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喔！我们两个都很正常的，都爱女人！」他急急说明，就怕佳人误会，接下来没戏唱。 「我明白了。」这男的真好拐，她饭都还没吃呢，想要的情报就已经全部掌握在手中。 小手探入罩衫外套的口袋内，按下手机按键，停止录音。 斜前方的尹迅以真想回头描死章克言那死猪头。 靠！他就知道绝不可能跟初次相识的男人约会的向非萼约章克言出来，一定有问题，他还以为她要在章克言身上使出什么奸险阴谋，想不到是要来套话。 学长……学弟？! 他竟然忘了几天前的那通电话！ shit！ 第六章 很想把自己杀了的尹迅以额顶着手腕内侧，万万料想不到自己怎么会这么疏忽，猜了一整天竟没猜到向非萼将章克言约出来的目的在此。 他真是白痴！ 白痴极了！ 突地，对面的椅子有人入座，他抬起眼，那低头操纵手机的不就是向非萼吗？ 尹迅以陡然一惊，速速直起身来。 只见向非萼将跟她本性一点都不相称的白色手机拿到他面前，徐缓按下按键，细致的唇角扬着诡谲的笑。 「……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喔！我们两个都很正常的，都爱女人！」是章克言的声音。 他面色大变。 这女人……竟将她与章克言的对话完整录了起来？ 「学长？」好奇跟过来的章克言这才发现尹迅以的存在，「你怎么也在这？」 尹迅以尴尬着一张俊颜，不知该说什么好。 送餐过来的服务生纳闷的左张右望，瞧见向非萼，急急走来。 「不好意思，小姐，若换位子要请事先告知喔，」服务生解释道，「不然我们会送错餐的。」 「放这吧。」向非萼敲敲桌面。 餐点放下，她忽地倾身，「给你吃吧！」说完，人就走了。 「房东小姐，妳要去哪？」被丢下的章克言跳脚，「学长，我先走了！」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shit！她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存在的？ 他还以为她根本无心去注意周遭的动静。 算了，既然都被拆穿了，目的也知道了，他们要约会什么的都不关他的事了。 尹迅以没好气的拿起随餐附上的筷子，夹起白饭上头的腿库肉，咀嚼了几下，脸色微变。 这个味道……好熟悉呀…… 这口感，不就是在他心头萦绕多年的滋味吗？ 「小四。」厨师将另外一样餐点拿出来交给服务生，「五号桌的。」 「好！」那个戴白色帽子的厨师不就是……不就是…… 尹迅以放下筷子，冲了过去。 「陈老板！」厨师回过头来，「什么事？」 「你以前是不是在夜市摆摊？」他兴奋得双颊隐约发烫。 「对啊！」陈老板拿下帽子，「我认识你吗？」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是个学生，很喜欢你们摊子的腿库饭……对了，我叫尹迅以，还记得吗？」 「尹迅……」陈老板眸色大亮，「是尹小弟啊！喔，不不不，你已经长这么大了……」陈老板不敢置信的摇头，「好久不见，你不是出国念书去了？」 「是啊，最近才回台湾。」 「十几年不见，你跟以前完全两回事了！」陈老板抚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我记得你以前长得很秀气，像女孩一样，现在是个结结实实的大男人了，真的是男大十八变啊！」 「哈哈……」尹迅以爽朗一笑，「我大概五年前有一次回国时去夜市找你，可是夜市已经收起来，改建大楼了。」 「对啊，当时我手上正好有点钱，就干脆租下这里的店面，开小吃店了。」陈老板不忘问，「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呃，我……」他是跟踪向非萼来的，这总不好实说吧。「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能看到你真的太开心了。」陈老板拍拍他的手，「不好意思，我厨房还要忙，先不招呼你了。」 「没关系，你忙吧。」回到位子的尹迅以再夹起一大块腿库肉，那入口即化的肥嫩口感，是他最爱陈老板卤制的腿库肉的原因之一。 这可比德国的猪脚还要好吃上百倍！待他将向非萼点的腿库饭吃完后，一个念头忽然爬上脑海。 向非萼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晓得他爱吃陈老板的腿库饭，她自己也爱吃，常跟他抢着吃，今天他会跟踪她到这家小吃店，难不成不是巧合？ 不！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故意带他来这的，那女人没这么好心！ 这一切一定是巧合！ 一定是她自己也想吃…… 可问题是她点了却送给他了啊…… 尹迅以甩甩头要自己别想那么多，那女人的胸腔里可没安置「善心」这玩意儿！ 「小姐。」他扬手招来服务生，「我要加点一份腿库肉！」阔别多年才吃到的怀念口味，他今晚一定要吃个尽兴！ *** *** *** 尹迅以回到家时，向非萼早已到家。 她斜躺在客厅沙发上看书，横陈的玉体妖娆，细细的白皙藕臂与纤长的玉腿裸露在衣服之外，背心胸口处的酥胸被上臂推挤，显得更为浑圆，任何男人见了这一幕，都很难当柳下惠。 尹迅以清楚的听见自个儿喉头「咕嘟」一声，强忍欲望的喉结滚动，他敛下眼，就要回房。 「腿库饭好吃吗？」向非萼嗓音淡淡。 他抬眼，她已经放下书，两手搭在抱枕上，斜偏着头睨他的模样竟有些清纯的味道。 他别开头去，刻意不去看她那会让任何男人转眼变禽兽的姿势，心想她会不会真的太瞧得起他了，真以为他能不动如山，心湖不起任何波澜？ 他想当没听见她的问题，可一些疑问如鲠在喉，不吐又不快。 「妳什么时候发现我跟踪妳的？」 「我昨晚就猜到了，哪需要发现！」向非萼低哼了声，眉间有丝得色。「喂，你今天跟踪我是为了保护你学弟，还是要保护你自己？」 他瞇眼冷觑，「什么意思？」 她怎么没想他是要保护她？ 嘿，等等！他当然不可能为了保护她而跟踪，她这么坏，就算章克言再好女色，她也有办法全身而退。 除非她愿意，不然谁能奈她何。 「怕你学弟被我吃了啊！」这样趴着手很酸，她索性站起来。 「吃了就吃了，又不是未成年。」章克言二十六岁了，可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弟弟，而且他相信他会十分乐意被向非萼吃掉。 「所以你是为了保护你自己？」她上前，「你再否认也没用，我要的答案都被我挖出来了。」 「那又怎样？」 「不怎样，我只是不喜欢事情不清不楚而已。」 「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关妳屁事，妳干嘛非追根究柢？」吃饱撑着？ 清丽的瞳眸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尹迅以张大眼想看得更清楚些，却什么也没瞧见，只看到她一脸不爽。 「我就是喜欢追根究柢！」素手拉扯他的领子，向非萼低吼，「你真的是很莫名其妙，出国一趟人就变了两样，不只不讨喜，还脾气大得让人厌恶，翻脸跟翻书一样，你是在英国吃错了什么药！你干嘛不回复十几年前的个性，那还比较讨人喜欢！」 换了块土地生活人就变了样，要不是他行为举止一切正常，她真要怀疑他是否嗑药成瘾了，否则他怎么可能对她不闻不问这么多年。 她讨厌他现在的死样子！ 超讨厌！ 「回复十几年前的个性好让妳再对我予取予求、再对我施压欺负、再对我利用殆尽？」尹迅以一古脑将心中的不满倾泄出来。 向非萼脸上血色微退，「你是这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一直认为她是在欺负他？ 「废话！」他恶狠狠的说：「我老实告诉妳好了，我当年出国就是为了避开妳，我连多一秒在妳身边都难以忍受，所以才连出国的决定都不告诉妳，每次回来看父母都不让妳知道，从没回过妳的信，是因为妳是我在这世上最不想多看一眼的女人！」 真相永远伤人，她也不是未曾猜中过，只是再想想他以前对她那么好，一定是有其它原因，绝对不会是因为他讨厌她、不想再理会她的关系。 可，原来只是她在当不肯面对现实，明明早猜到原因，却还纠缠不休的鸵鸟？ 遍地风沙被清空，她浑身赤裸无法躲藏。 「这也是你骗我你是同性恋的原因？」就是不要让她接近他？ 「没错！」 「是吗？既然如此，你搬走吧，这里已经不欢迎你了。」都说得这么绝了，她还冀望什么！ 「要不是有把柄在妳手上，妳以为我想来吗？」 「那再让我告诉你一件会让你气炸的事好了。」不见血色的唇冷笑着，「根本就没有你跟学弟接吻的照片，我是骗你的！」 *** *** *** 当天晚上，尹迅以就搬回家，打算另外再找时间找房子，在这之前，他先跟章克言出门环岛去了。 而向非萼呢，因为某日向爸来突击检查，想知道是不是真有第三个室友这回事，却发现女儿对他说谎，气怒的他立刻命令女儿搬回家，张贴公告将房子卖了，至于舒波起则被补贴三个月房租，直接搬到隔壁男友家里。 星期日的早晨，依然很优闲，向非萼啃着手上的厚片吐司，左手翻阅着八卦杂志。 「迅以终于环岛回来了。」一旁的向爸突然跟忙着张罗早餐的向妈聊起天来，「我昨天看到他，晒得一身黑，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牙齿是白的。」 「呵呵……」向妈笑了笑，「我也有看到他，他还带了小礼物给我呢！」 就只有她没看到他，更别提什么小礼物了。向非萼没好气的重重咬下一大口吐司。 那该死的王八蛋，竟然说她当年是对他予取予求、施压欺负、百般利用？ 靠！她向非萼是何许人也，要奴才很困难吗？ 他是不晓得她的追求者众，随便招个手就有一堆人愿意让她予取予求、施压欺负、百般利用吗？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王八蛋！ 气得她血糖都降低了！ 「妈，请给我一杯巧克力牛奶，还有帮我做一份奶油餐包。」 「没问题！」向妈立即忙碌起来。 向妈这两年已经很少到公司去了，帐务的事都交给了向非萼去打理，每个月固定时间去看一下总帐，其余时间就优闲的当贵妇人，这个家平日有钟点女佣过来打扫，所以她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服侍她最心爱的两个人用餐。 「非萼，」向爸转过头来，「迅以回来这么久了，怎么都不见妳带他去哪逛逛啊？」 「他又不是真的外国人，哪需要人带！」就算真的有需要，全台湾两千三百万人口中，他第一个不想见的恐怕就是她吧。 「十几年来台北也变了不少，他偶尔回来的时间也短，一定没好好逛过，妳真该带他去的。」 「他都能自己去环岛了，一个小小的台北有什么难的。」老爸真烦耶！ 而且台北还是全台湾大众交通系统最方便的地方，路上出租车更是占了车辆半数以上，有啥好怕的！ 「重点不在他能不能，而是妳跟他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邻居的情谊都没有？」这样的话，等过个几天，迅以来公司上班，要怎么「培养」感情啊？ 这呆女儿，不晓得他多想抱孙、多想退休吗？ 他跟老婆的年纪都大了，正是想含饴弄孙的时候，什么时候生一个来给他玩玩啊！ 一点都不了解并体谅父母的心事，不肖女！ 「我跟他不对盘。」别再提那臭王八蛋了！ 「你们以前明明感情那么好，哪里不对盘了？」 感情好？哪里好啊！那个王八蛋可是认为她都在压榨、欺负他的！ 真没想到他有被害妄想症，她什么时候欺负过他了？她对他可是比对她的父母还要好耶！ 笨蛋！都不晓得她的苦心！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他们已经撕破脸了。 「现在年轻人怎么这样，说变就变。」向爸叹气。 这句话麻烦去说给尹迅以听！向非萼在心中恼怒的回。 她才没有变呢，变的是那个人，而且变得她完全认不出来了。 说不定他根本不是因为伦敦的雾太浓，少见阳光而变得阴阳怪气，而是根本被外星人抓去换了脑子！ 向妈将泡好的巧克力牛奶与奶油餐包置于明显生闷气的女儿面前，同时暗示丈夫别再说了，否则万一她的气冲出来，可就要翻桌啦！ 向非萼一口气喝光温热的巧克力牛奶，嗑掉两颗餐包，速度之快可以去参加大胃王比赛。 「我去睡回笼觉了。」合上八卦杂志，置回书报架原位，她行走时的力道之重，像是要将地板踩碎般。 「我看啊，年轻人的事也别太急，免得『呷紧弄破碗』！」向妈无奈的对向爸道。 向爸也只能点头，跟着静观其变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这女儿要是能任他们搓圆揉扁，现在恐怕早就嫁人生子了。 唉！ *** *** *** 向非萼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 她这回笼觉睡得并不好，睡睡醒醒的，挣扎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才不甘不愿的爬起。 来到客厅，照理应该充满食物香气的家里却什么味道也没有，就连父母两人也不见了。 她倏忽想起两老星期日固定隔周去爬山，今天就是爬山日。 老人家都过得很健康，注重养生，就他们年轻人仗着年轻、体力好、新陈代谢佳，日子过得随心所欲，就连运动也是偶一为之。 摸了摸扁平的肚皮，虽然在睡觉之前吃了一顿早餐，可不是说睡觉时胃就会停止蠕动，食物会在胃里头腐坏？那表示还没消化嘛，可为何她还是会觉得饿呢？ 到浴室梳洗过后，换了外出服，她打算到外头随便找间便当店买便当回家吃。 才刚将门锁上，就看到尹家的大门推开，她不自觉屏气凝神，期待出来的那个人会是谁…… 「只要酱油就好了吗？」是尹西橙的声音。 向非萼失落的将钥匙放入口袋。 「非萼？」假日回娘家省亲的尹西橙一脸惊喜的朝她笑着，「妳要出门？」 她点点头。 两人站在尹家大门口，未关的大门可见里头的情景，晒得黑嘛嘛的尹迅以适巧走过，瞥过来一眼，面无表情的走了。 装作不认识是怎样？向非萼心中没好气。 她又不是笨蛋，自然知道他十几年来不给她任何音讯，偶尔回国也不知是刻意还是刚巧的避着她，从未让她见过半次；去环岛旅游连她爸妈都有小礼物，可她什么都没有；每次他回来的消息都是别人告知，她从来都是最后一个知道，是因为他根本直接将她当成了空气！ 她心里早就明了这男人对她很有意见，可是她却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以前相处得很好啊，现在真相终于大白了，觉得两人感情好都是她自我感觉良好，他避她唯恐不及，认为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欺负他！ 她看起来像是那么闲的一个人吗？大费周章欺负一个人，又不是吃饱撑着！ 「要去哪？」尹西橙关上自家大门。 「买便当。」 「妳爸妈呢？」 「去爬山了，没准备食物给我。」 「那来我家吃饭就好了嘛！」尹西橙拉着她的手，阻止她再往前走。 西橙姊，妳一定不知道妳这提议若被某人听见，一定会火山爆发吧！ 「不打扰了，我买便当就好。」向非萼回绝。 「怎么了？」尹西橙纳闷的看着她，「干嘛这么客气，又不是第一次在我家吃饭。」 「我没客气，街口新开了家便当店，我想去看看好不好吃。」 「妳就别拐弯抹角了，是因为跟迅以吵架了吧？我听说了。」 「没有吵架。」那不叫吵架，那叫撕破脸，叫桥归桥、路归路，叫老死不相往来，叫此地有我就无他！ 「没有吵架，这张漂亮的小脸干嘛绷得这么紧？」尹西橙捏住她的下颚，左右摇了摇。 「西橙姊，别闹。」向非萼拿开她的手。 她没心情跟她玩闹。 「那不然陪我走一段吧，我去楼下便利商店买酱油。」 「好啊！」 两人并肩走往电梯方向。 沉默了一会儿，尹西橙开门见山道：「我知道妳一直喜欢我弟。」 「并没有！」向非萼想也不想立即否认。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是从小看你们长大的。」好歹她也大了非萼五岁，很多事都了然于心。 「其实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妳做事这么爱迂回，坦诚相对有这么难吗？后来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妳从小就出众，大家的目光都在妳身上，所以妳不能丢脸，一丁点错都不能犯，加上自尊心又强，才会造成今日的个性呢？」尹西橙歪头看着她，「我分析得对吗？」 「妳在讲故事吗？」说谁啊？真是的！ 她明明一向有话就说，直言的个性常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哪里迂回，哪里不坦诚相对了？ 「好，那妳就当我在讲故事吧。」尹西橙耸了耸肩，按下电梯下楼键。「我知道迅以对妳的感觉。」 向非萼的心紧张一跳。 「他出国的理由我也很清楚，我跟他谈过，他是为了避开妳。」 又是直接的一刀。向非萼真想叫她别「讲故事」了。 电梯来，两人踏入电梯里头。 「我并不觉得妳对他颐指气使，是把他当跑腿打杂小弟，我也很惊讶他会这么认定妳，因为妳曾在他下雨天排队签名而感冒晕倒的时候，在他床边照顾他，这是我亲眼所见，所以我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单纯，妳一定有妳的理由，对吧？」 「没有理由。」她转头望着镜子。 「非萼……」尹西橙叹口气，「我觉得妳应该跟他说明白。」 「没什么好说的！」都交恶至此，还能说什么？他不会听的，而且她也不想说。 做人要有骨气，抱大腿这种事打死她也做不来。 翻脸就翻脸，谁怕谁！ 尹西橙将她转过身来，语重心长道：「妳这些年不是很努力的摆脱父母给的窠臼，让自己变得坦率一点，也结交了知心好友，不是吗？」 说来，这还要拜尹迅以之赐，若不是因为他离开，她也不会先跟舒波起当成好友，后来又跟练彤云、江映水、秦展颜成了好朋友。 「我不懂妳想说什么。」她实在讨厌人说教，可尹西橙从刚刚就一直在说教，烦死了！ 「如果说，开口是这么艰难的话，妳要不要试着让妳的真实一点一点的坦露在他面前呢？」 「我哪不真实了？」就说西橙姊在编故事吧，连角色都不知是哪位！ 「别绕了一大圈对他好。」 向非萼的小脸忽地暴红，她捂着脸别开去。 「我说对了是不是？」尹西橙顽皮的戳戳她热烫烫的脸颊。 「西橙姊，一楼到了，我先去买便当了，掰掰！」躲开尹西橙闹她的手，飞快的离开电梯。 尹西橙望着她的背影，心想，她还有句话忘了说呢-- 当年的尹迅以可是很喜欢她的，喜欢到就算为她死也愿意！ 可为什么后来这段两情相悦的感情会突然走样了呢？ 就连她也还没问出个答案来，更别说思考个所以然出来了。 第七章 九月，尹迅以正式进入向家的贸易公司，担任国际采购员的职务。 办公室内员工大约有二、三十人，可国际采购员却只有一位，当她看到尹迅以来上班，开心得嘴都快咧到耳朵去了。 「看到你真好！」范秋色热情的握住他的手，「有你来接替我的工作，这样我就可以回家生孩子了！」今年三十三岁的她再不赶快生一生，就要变高龄产妇了。 「你知道这家公司就只有我一个国际采购员吗？我常常要搭飞机国内国外飞来飞去，如果只是挑挑东西进进货，其它一概不用管，那我也不用紧张得孩子都生不出来了！ 「我们可是公司的命脉，若是挑错货品，滞销造成库存过多，公司可能会因此被拖垮的！要说这家公司靠我们在撑也不为过……」 「我才刚进来，妳才是公司命脉。」不要一直「我们」、「我们」的，他可没那么厚脸皮还没开始就居功。 「以后我们就是生命共同体，所有的事项我都会教给你，到十二月三十一号这四个月内，我一定会把你训练成中流砥柱！」范秋色豪爽的一拍尹迅以的背。 这时，一位职员拿了一个纸盒走进来，来到范秋色的面前打开，「采购，这是周年庆的满额礼样本，妳看怎样？」 「样本现在才送来，有没有搞错啊！中部的百货公司可是月底就开打了！」范秋色碎碎念，「先放下先放下，我下午就给妳答复。」 「好的。」职员放下礼盒，匆匆忙忙走了。 「几条毛巾也要做这么久。」范秋色摸了摸礼盒内的毛巾，「质料还可以，够厚！上回母亲节档期，那满额礼制作的有够烂！ 「对啦，我们那时是送包包跟行李箱，包包就算是漆皮的，也别做得像塑料袋，就算是礼物，做得太烂消费者背不出去，人家也不屑一顾的！现在的消费者很难讨好，所以我直接退回去，换了别家工厂做……」 哇啦哇啦，喋喋不休，尹迅以真要怀疑这位采购员的嘴巴是不是患了躁郁症了，否则怎么能一直情绪如此高昂，两片开合的唇从没闭上过一秒钟？ 尹迅以在英国时，也是在时尚产业工作，他对自己的眼光有一定的自信，不过就像向非萼说的，台湾与英国的消费喜好必定有差距，在英国卖得好的，可能台湾卖不出十件，所以他是带着谦逊的心情，将自己归零，变成一块干燥的海绵，准备把范秋色所有的经验与知识完全吸收过来。 看得出来，这位采购员为了能安心生孩子去，一定会倾囊相授，会是个好老师，不过也会是个善于抽鞭子的严厉老师。 他就喜欢这样的前辈，这样他才能学得更多。 终于，范秋色说得口渴了，喝了口水后又续道：「虽然工作很忙，不过好处是报酬绝对让你满意，毕竟是公司命脉嘛，哈哈……」 她的神色十分得意，毕竟她的薪水可是老公的三倍，要不是为了生孩子，爱钱的她还真舍不得留职停薪呢！ 尹迅以不敢告诉她，当初向爸用了比她薪水多一倍的价钱延揽他入公司，要不，恐怕范秋色会直接冲去董事长办公室翻桌吧。 「等我生完孩子回来，两个人一起忙就不会那么累了。」她说得好像肚子里已经有种了，其实是空空如也。 「我等妳。」尹迅以笑道。 「哎哟，好让人心动的一句话，尤其是从这样的大帅哥口中说出来。」熟女的她毫不知羞的指尖滑过他的颊。 呃……他被吃豆腐了吗？ 忽然，尹迅以感觉到一旁有两道冷冽的视线传来，转头，隔一张桌子远，站得直挺挺的不正是向非萼吗？ 她身着格子衬衫，外搭七分牛仔外套，下穿黑色紧身裤与短靴，还以为她在冷气房内所以包得紧紧，可当他目光往下移，才发现她的衬衫下襬是绑起来的，过短的外套根本遮不住一截二十三吋的白皙小蛮腰。 她晓得自己出色动人，走到哪都吸引目光聚集，却也不会因此浪费自己的好身段。 此刻的她与其说在看他，不如说是瞪视。 "我等妳。" 有够刺耳的一句话！向非萼听了老大不爽。 他这是在对初次见面的范秋色调情吗？ 去了英国一趟不只人变得阴阳怪气，还会对女生放电，想他以前单纯的跟女孩说话都会脸红的。 「非萼。」范秋色也瞧见她，拉开大嗓门，「我后天要带迅以去日本看货，记得帮他订张机票。」 向非萼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走开。 「时间不多，咱们速度要快。」范秋色抽出几本饰品、包包等杂货目录，放到他手上，「这是我们后天去日本要看的货，你看过后，勾出你觉得中意的，我好知道你的眼光跟消费者一不一致。」她指向左边的办公桌，「那是你的位子。」 「好的。」尹迅以坐下后，才翻开第一页，范秋色人又晃过来，「下午我们要去做市场调查，午餐记得在十二点半以前结束。啊，对了，你是新面孔，正好，有几家我已经进不去的店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拿出一张a4空白纸，写出店名与地址，她的字迹颇大，不过十家店就写满一张纸。 「给你了！」丢给他后，她拿起包包，「我去百货公司巡视一下贩卖情况，十一点之前会回来，到时要给我报告。」她指指目录。「掰掰！」 她像阵风走了，从头到尾都没见她停顿过。 把自己搞得这么忙碌，像座机器不停不停的运转，难怪她会生不出孩子来。尹迅以不知该莞尔还是该为她叹息。 翻完一本目录，一道黑影先是落在白色的目录上，接着是一张印满了字的白色纸张，上头是他的机位信息。 「机票订好了，到时去航空公司柜台报这个号码就行。」纤指指着用红笔圈起来的数字。 「谢谢。」他折好收下。 「还有，我爸邀你吃晚饭，七点，我家。」 「我不想……」她根本没听他说完，就转头走了。 这女人果然不知道「尊重」两字怎么写！ 算了，不理她，工作要紧。 *** *** *** 范秋色是个效率非常高的员工，跟着她，几乎没一刻喘息。 结束完忙碌的一天，尹迅以回到家已将近七点了，想起跟向爸的约--单方面的--他无奈的快速冲了澡，换了居家服，来到向家大门口。 为他开门的是向妈。 「迅以。」向妈冲着他笑，「快进来，我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谢谢向妈。」 「说什么谢，你能来公司上班我们才该感谢你！」向妈不忘关心，「今天的工作情形怎样？」 「还应付得来。」 「秋色是个好员工，可是啊，她这个人太冲了，在她之后录取的采购员没有一个跟得上她的脚步，还因为自她那边来的压力太大，没几天就辞职了，你可不要轻言放弃喔！」 「我觉得范小姐是个很不错的前辈，从她那学到很多。」 他并不是一压就烂的草莓族，抗压性这东西，他生来就比他人强，否则当初怎么熬得过向非萼的「霸凌」，以及孤独在异国的日子。 「真的吗？」听到正面的响应，向妈非常开心，「你跟得上就太好了！」 两人一块儿走到餐厅，向爸早就已经在饭桌前等待，可就不见向非萼。 他猜她可能还在房间里，尚未出来。 然而，都开动了，也不见向妈叫人，尹迅以莫名的心绪浮动，向爸问他有关于公司的事，都响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他忍不住了。 「怎么没看见非萼？」反正她人不在，问了也不会被她讥嘲他干嘛在意她。 「非萼喔--」向爸有些不悦道，「都要下班了才跟我说她跟人有约，连家都没回来过。」 他约尹迅以来家里吃饭，除了关心工作的事，最主要目的就是要撮合两个年轻子女啊！ 谁知女儿又是不管他的一片「苦心」，直接逃跑，快被她气死了！ 她是故意避开他，还是当真跟人有约？尹迅以忍不住猜想。 他原本想拒绝这邀约就是不想跟她同桌共食，既然她人不在，正好称了他的心，可为何他还是觉得不太开心？好像应该在能见到她的地方却见不到人，是件很让人不爽的事似的。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她的魔爪，是件该放烟火庆祝的喜事啊！ 他这样子不就跟当年在英国时一样，明明是为了躲她才远渡重洋，却又一直将她搁在心上一样的自作践？ 回台湾后，她的表现一如往常，还是以为他是个能让她搓圆揉扁的小孬孬，他筑起城墙、架起盾牌，还不忘准备长枪，终于让自己有了清静的一块天地，可心，还是无法清静…… 这与吸毒成瘾的毒虫有何差别？ 尹迅以喟然发现，他筑起一切防卫，目的不是要防她进门来，而是要防止自己赤裸裸的心被她瞧得一清二楚，然后在她手心中，毫不留情的捏碎…… *** *** *** 用过餐后，向爸又拉着他东拉西扯的闲聊，有时都聊到话题干掉了，还是勉强的聊，让尹迅以怀疑这根本是场别有目的的鸿门宴，只是目的在哪他就不清楚了。 好不容易，苦等不到女儿回来的向爸肯放人了，尹迅以能回家休息时已经十点半了。 十点半了，那个女人还没回来？尹迅以看着腕表，大皱其眉。 「那我回家了，谢谢向爸向妈。」他关上门，回身，正好与站在走廊中的向非萼四目相接。 她的嘴角隐约动了动，接着将目光撇到一旁，以正常的步伐前行。 她看起来似乎神色不大对劲。 尹迅以微瞇着眼想看得更清楚。 说不定是没料到会遇见他，所以才会变脸？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尹迅以按捺不住内心的困惑，伸手扯住细腕。 「妳怎么了？」他不该关心她，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她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神色惊魂未定，那样的惊惶绝对与他无关。 他不可能让她有任何惊惶之色，在她的心里，她是施虐者的s，而他是受虐者的m，谁会对一个受虐者感到紧张害怕的？ 「没事。」她甩开他的手。 「妳脸色看起来很不对劲。」怎么看都像是受到惊吓。 「不关你事！」拉整差点滑下肩的包包，她自侧袋拿出钥匙开门，小手略微颤抖，试了几次才顺利将钥匙插入锁孔。 「向非萼……」 「滚开好吗？」她冷着一张小脸拉开大门，进屋之后甩门的力道几乎可将整栋大楼的架构震碎。 好，是他多事！ 尹迅以以同样的力道甩上自家大门。 *** *** *** 所谓「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所谓「屡败屡战」，所谓「不屈不挠」，都是向爸狠狠刻在心上的座右铭，每日晨起必复述百遍，时刻不敢忘记，否则他怎么从两袖清风变成身家上亿的企业主？ 而且还没靠妻子娘家半毛钱呢！ 所以啰，他在女儿这边的一次失败--其实已经n次了--并不会让他因此失志，举双手投降，一次不成功，就来第二次，两次不成功，就来第三次，国父失败十次才成功，那他就拚十一次！ 即使他与女儿的战争目前才仅险险一胜--还好他那日心血来潮，跑去女儿公寓查看「敌情」，才发现女儿竟然诓骗了他，根本没有第三个室友，才能将女儿给拎回家来--但赢就是赢，他相信好运已经轮流转，现在该转到他这边来了！ 上次，女儿因为跟人有约，所以未让她成功与尹迅以共进晚餐，吃完饭好看看电视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顺便化解两人未解的不和，但这次，他可是有备而来，直到下班之前，才偷偷打了电话，以公事为名，邀尹迅以来家里吃晚饭。 哪知女儿机伶，一看母亲白米洗三杯，就猜到家里有客人，借口买甜点，人竟然就没回来了。 混蛋！等她回来，他一定要揪起她的耳朵，狠狠骂上一顿！ 这顿饭，向爸依然是十分努力的东聊西扯，与向妈一搭一唱，可尹迅以很明显的心不在焉，勉勉强强撑到了十点，「男主角」借口说带了公事回家处理，不得不先告辞。 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可敬可佩的年轻人竟然把他公司的公事带回家继续埋首苦干，且他曾私下询问过范秋色，关于尹迅以的工作情形，范秋色二话不说竖起大拇指，说这年轻人有天分、又有才干、眼光精准，重点是肯努力，她不用帮到年底，就可以放心回家生孩子啦！ 就说嘛！他多有看人眼光啊！ 这孩子他打小认识，怎么可能看不出他有才能呢，只要把非萼跟他凑一对，再等范秋色生完小孩坐完月子回来，就可以直接跳级做接掌公司的训练，然后他就可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这梦，好美好美啊…… 于是向爸非常开心愉悦的将尹迅以送到大门口，还叮嘱他别太累，早点休息，工作很重要，健康更重要，一整个是老丈人关心未来女婿的fu。 心思早就不知飘到哪的尹迅以完全没听出向爸的弦外之音，道别之后就右转快走，到了家门却不入，搭了电梯下楼，在大楼大门口踱了一会儿方步后，直接坐在花台上，望着大马路方向发呆。 也许是他多虑，也许是他多心，可他就是没法忘记她那日脸色的苍白，眸色的惊惶。 她一定是受到了惊吓！ 向非萼不是个胆小的女孩，个性又呛辣，会有什么事可以让她吓得脸色发白？一定有问题！ 可那女人好像不懂得记住教训，上回十点半回家时吓得魂不附体，这次竟然又超过十点还没回来。 他们这栋小区大楼位于巷内，路灯明亮，并不昏暗，不过一入了夜，大家都窝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就连坐在警卫室的警卫也是闲闲的听着广播，未注意外头的动静。 就像现在，整条巷子就只他一人，万一真要发生什么事，说不定还找不到人求救。 按捺不住焦躁的心，尹迅以低头看表，再两分钟就十点半了，她这次又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有没有可能他上次十点半回家被她撞见，这次会拖得更晚？ 分针爬行的速度慢如牛步，撑到了十点四十五分，他起身走到巷口，还未到转角处，就见一具高姚修长的身影低着头急急走来，差点撞到了他。 察觉有人，她惊喘一声，慌乱抬头，路灯准确的照出写在幽黑瞳眸中的惊惧，是那么强烈的打入他心口。 向非萼没料到又会遇见他，她已经故意再晚了十五分钟了，怎知他会下楼来。 向爸的阴谋，早在尹迅以还没环岛回来她就知晓了，她火大的叫他不要多事，却让向爸怀疑他们是不是吵架了，否则她干嘛怒气冲天得像他打算拐来的不是相识多年的青梅竹马、好邻居之子，而是仇家的儿子？ 当时她没有多做解释，就直接甩门回房了。 就因为晓得父亲的目的，她才会屡屡遁逃，谁知好死不死，怎么闪都会撞见！ 怪了，以前他要躲她就很容易，怎么她就没一次躲得开？ 「妳怎么……」才刚开口问，尹迅以就发现不远处的地上出现了一道黑影，那黑影停顿在那，似乎在踌躇。 他二话不说直接将隐隐颤抖的身子推到身后，正要上前看个清楚，黑影像是发现他的目的，随即消失。 他追了上去，身后小手猛地将他拉住。 「别追！」向非萼小脸儿苍白，「他有凶器。」她怕他发生意外。 「什么？」尹迅以大惊失色，「妳怎么知道他有凶器？」 粉唇抿了抿，她选择隐瞒，「我偶然看到的。」 「他是谁？」大掌握住纤瘦的肩。 「我不知道。」她挣脱他的束缚就要走。 「这不是第一次了，对吧？」他将她抓回来，铁了心要问清楚。 「跟你无关。」她甩动上臂，企图甩开他紧箍的手，可是徒劳无功。 「妳明知会发生危险，还敢这么晚回来？」她拿自己的生命在开玩笑！ 「关你……屁事！」向非萼用尽吃奶力气，终于甩掉手臂上的两手。 然而，脸色僵凝的男人却忽然拉住她的衣领，将外套扣子全数扣好。 「有人在跟踪妳，还穿得这么少，难不成妳要发生憾事才会懂得警惕？」 此刻的向非萼身穿坦克背心与宽松休闲裤，外罩宽松的薄外套，不只可见雪白的上胸与乳沟，还可见一截白皙的小腹，搭上她的美貌，是多令人食指大动的大餐啊！ 「穿得少不是我的错，我又没妨害风化，要穿什么上街是我的自由，有错的是变态狂，凭什么管我的穿著！」 她是临时起意的，怕与他打照面，才随意披了外套就出门，根本没想那么多。 「对！妳就算想穿这样三更半夜在街上游荡，都没人有权利说妳半句话，可问题是妳明明知道身边有危险，却还穿得这么少，这么晚才回家，真要出了什么事，我要向谁讨人去！」尹迅以激动得眼眶发红。 他这样一心为她的样子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可是他说的是真心的吗？会不会下一秒他就翻脸不认人了？ 「就算我发生了什么事，也跟你无关吧。」她强硬着口气。 「向非萼！」他低吼。 「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别忘了来我灵堂拈香，祭拜一下，这样你也不用特地找房子搬出去住，不用在公司里对我视若无睹，不用辛苦把我当空气……」 「闭嘴！」 「这样我也不用为了你逃离家里的聚会，不用深夜还在街上晃荡！」她一古脑儿将心中的怒火全数发泄出来。 她果然是因为他才明知有危险，还是流连在外不回家？ 她会遇上危险，是他的错？ 微颤小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低垂的螓首像是在啜泣，「我们……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嗓音哽咽，「我们以前明明很好的，不管做什么事都在一起……」 好的只有她吧，他是被差遣的打杂小弟。 「我还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我还以为你只是出国念个书，很快就会回来陪我的……」 他在英国的每一天都在挣扎，很懦弱的好几次都想整理行李回国，就这样心甘情愿当她一辈子欺压的奴隶，可还好他尚有自尊，虽有冲动但未行动，成功熬过了十二年。 「我还以为你写的信会比我多，没想到却是我封封石沉大海，你一定都没有折阅过吧。」 他看了，其实也回了，只是那信从未曾丢进邮筒里，而是直接化为灰烬了。 向非萼抹了抹眼泪，忽地抬头，冲着他微笑。 笑花凄美而心酸，叫他喉头发紧。 在那对含泪的眸里，他是不是瞧见了会让人欣喜若狂的情感？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渴望在她眼中看到这些，直到后来他心灰意冷了、放弃了，却没想到现在竟会得偿所愿…… 「我看这样也不是办法。」向非萼用力咬了下唇一下，「我不晓得你知不知道，我爸打算把我们凑一对。」 尹迅以闻言愕愣。 他竟然完全没发现。 「为了不让你困扰，这次换我走好了。」一滴清泪滑落她粉嫩颊面，「我决定好了，我要去阳光明媚的澳洲，我会一直待到你结婚，我爸断念的时候再回来，这样，你就不用再因我的事而受烦了……」 「不准去！」尹迅以张臂一把将她紧拥入怀，「我不准妳走！不准妳离开我的视线！」 接着，他狠狠的、狠狠的吻上她的唇！ 第八章 终于，那认识了二十年却从未看穿她的心思的可恶臭男人回到她身边了！ 过去她掉几颗眼泪，装柔弱一下，都是为了在抽打鞭子之前，先给予的糖果，她从不曾真心的掉泪，因为那是她不屑的丢脸行为。 可那天晚上她真的忍不住了！ 早在他抛下她，半点音讯都不肯给的十二年里，她就清楚他对她是连当普通朋友的情谊都没了，强硬的自尊心不准她去询问他身边的人为什么，她不想让人知道，心高气傲的向非萼竟然也会有搞不定的男人！ 她费了好多年才将他忘记，才忘了夜里哭醒的心痛，终于，他回来了，对待她的态度却是比陌生人还不如，更没想到在他心里的她好坏好坏，自重逢以来就不曾对她和颜悦色过，她却还是厚着脸皮接近他，软的不成就来硬的，硬的不成就威胁，想尽办法插入他的生活空间，没想到却是一败涂地！ 就是因为心情太郁闷，要不然那跟踪狂就算拿着刀又怎样，除非是枪枝那种远距离射程武器，否则打小就被跟踪到大，「经验丰富」的她，哪有摆不平的道理，也不会差点就被刀子威胁，拖去了阴暗处。 还好她命大，恰巧有巡逻警察经过，要不然她就完蛋了！ 但也因为差点受伤害，让她的心防更是溃决，那晚才会在他面前崩溃。 现在回想都觉得丢脸，但也还好，他不是真的对她没感情，才会不准她走，还主动吻了她。 现在他们之间相处得就像过去一样，不，其实还是有点不同，他不会再乖乖任她差遣，他还是会答应她的要求，只是要她一起去「受苦受难」！ 其实这样也不是真的很糟，两个人一起去排队，一起冒雨奔跑，她从没想过会是件这么开心的事。 不过两人也算交往了吧，差不多是时候到下一步了。 若是以前的她自然会主动出击，可自从那次在他面前真心哭过之后，她不知为何，竟然开始有些害羞起来了。 好像她难得坦承一次后，老天爷终于想到该给她一点女孩子的矜持，而不只是单纯的好面子而已了。 要她出手直接撕开他衣服实在有些难以下手，没办法，只好绕着弯来了。 这是她最擅长的，一点也不难！站在尹家大门口的向非萼，手上拿着昨晚租来的dvd，心头有着打算。 听闻门铃响而出来开门的尹西橙看到她，笑靥开展。 「西橙姊。」她打招呼，「我找迅以。」 「他在楼上。」尹西橙笑得双眼瞇瞇，那笑容跟尹迅以神似，果然是姊弟。「我才听说你们合好了。」 向非萼微微耸肩，算是回答。 「那你们现在算是什么样？在一起了吗？」 下楼来的尹迅以听到姊姊的问题，立即停下脚步，隐身于墙后。 在一起了吗？这问题若问他，他也没答案。 他们出入相随，亲啊搂啊抱啊，兴起就做，可就没有一个人挑开表明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少年时期不也是这样，可他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现在回复那样的关系，他要自己淡然处之，就当他们是比一般好朋友还要更好一层的关系。 放不下就只能这样了。 「我们……」 「妳来了。」尹迅以下楼打断向非萼的回答。 他知道答案是什么，他不想听。 干嘛来得那么巧！尹西橙有些不悦的撇嘴。 她想挖八卦啊！「我带了dvd来。」向非萼晃了晃手上的塑料盒。 他是不是看到一个「鬼」字？ 「上楼吧。」尹迅以偏了下头。 「我帮你们泡咖啡上去。」 「不用！」尹迅以回答，「我那边已经有饮料了。」 「喔……」尹西橙丧气的尾音拉得长长。 「西橙姊，我们上去了。」向非萼跟上尹迅以的脚步。 进了尹迅以的房间，长方形的房间在靠墙处摆设了全套视听设备，还有五十吋的液晶屏幕，地上铺着地毯，靠床处则摆着矮沙发。 向非萼跪坐在dvd yer前，拿出盒子中的光盘。 「什么片？」尹迅以拿过盒子。「鬼影？」他面色僵凝。 刚才瞥过的「鬼」字果然不是他多心。 「这虽然是二○○四年的片子，但是网友推荐的鬼片首选，我想你在英国说不定没看过，特地租来给你看。」 这种「好意」他一点都不想接受。 「非萼……」他欲言又止。 敢情他们十几年没见，她已经全然忘记他不看鬼片的吗？ 任何杀很大、血喷很大，恶心到一个极致的恐怖片他都看，但就是跟鬼有关的不看，这一向是他看恐怖片绝不碰触的一块。 「我记得你很爱看恐怖片。」向非萼的笑容十分灿烂，在过度灿烂的光芒之下，恶魔的黑暗心思完全被掩盖了。 他爱看的是那种血乱喷、内脏外露的欧美恐怖片，而不是这种连洗个澡、照个镜子都要提心吊胆的鬼片。 「我是很爱看恐怖片，但是……」 「我一直想看这部片，可是都没有人陪我看，而我一个人又不敢看……」藕臂插入他的臂弯之中，语气充满了依赖，「刚好有你在，可以陪我。」 尹迅以艰困的吞咽了口口水。 在这种时候，他能开口说--抱歉，我不看鬼片吗？ 他能承受她眼神的失落吗？ 他说得出这么没有男子气概的话吗？ 就算接下来的数天，生活得目不斜视，以防看到不该看的，也得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啊！ 「嗯，我陪妳。」他的脸色微微发青，因为影片已经开始播放了。 向非萼愉悦的拿过抱枕，与他并肩坐在矮沙发上。 随着剧情往前推进，屏幕上出现鬼魂的画面越来越多，尹迅以的神经也跟着紧绷到一个极限，尤其音量又开得挺大，画面配合音效，他简直快心脏无力了。 他好想拿过遥控器，将音量调小，可遥控器却在遥远的左手边，得绕过向非萼才能拿到，若她问他要干嘛，他要怎么回答？ 当男主角告诉女友，他也快死了，女友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将男友的头搂入怀里时，他也好想直接扑进向非萼的胸口，大喊「我不要看了」！ shit！他能这么做吗？男子气概都没了。 了不起就撑一个半小时嘛！他还没听说过恐怖片片长两小时的，牙一咬，忍一忍就过了。 偷瞟了下dvd yer上的显示屏幕，这鬼片已经播放五十分钟了，他顶多再忍耐四十分钟…… 呼…… 暗喘了口气。 再四十分钟…… 然而当男主角开车途中，鬼追了上来，突然出现在玻璃窗上时，绷紧的神经终于断裂，尹迅以不假思索，转身扑向向非萼。 「小迅迅，你挡着我了！」他肩膀实在太宽了，直接挡住半个电视。 了不起，竟然忍了五十分钟呢，果然人长大了，胆子也跟着大了，可惜还是不够，这么没爆点的地方也会被吓到，啧啧，太弱了太弱了！ 不过他若是此处不弱，那她不就白来了？ 虽然她曾想是不是该大发圣母光辉，用温暖慈祥、温柔得滴得出水来的眼神望着他，拍抚着他的背，告诉他那都是假的，没啥好怕，可是哪个男人会对圣母有欲望，圣母都嘛是供奉起来，以虔诚敬畏的心，远远的……观望！ 于是，向非萼很嘴贱的开口-- 「连假的也会怕喔！」 这位晚入「叛逆期」的「伪青少年」果然凶狠的抬头，瞪着她的目光之狠戾，彷佛恨不得将她拆卸入腹。 嗯，拆卸入腹？这四个字好，她喜欢！ 然而当她看到他的下颚隐隐在发颤时，她哀叫大事不妙！ 万一他没将人「拆卸入腹」，反而为了自尊死撑在她身边，将鬼片给看完怎么办？ 这不是她要的结局啊…… 还好，那原本恨极的表情突然变了。 尹迅以紧绷的五官松弛，嘴角扬着冷笑，以低得让她心悸的嗓音喃道：「不，我是觉得两个人花时间看这无聊的鬼片实在太无聊了。」 无聊？不要以为她没发现他被吓得抖了很多次。 「不然呢？」看她多配合，完全顺着他的话说。 尹迅以张嘴，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含入因等待答案而微启的红唇，先是轻磨唇瓣，吮尝柔嫩，待玩得她有些迷迷蒙蒙的时候，才伸舌入香口之中，连欲望之火也一块儿钻入。 古人说：士别三日，刮目相待。这家伙出国混了十二年，何只是刮目相待，她佩服得连眼睛都想挖给他了！ 他既不急就章，也不粗鲁，调情的手法就像她是一朵脆弱的玫瑰，轻而深情，酥酥麻麻的快意未强烈到窜及四肢百骸，却让人更有搔不尽痒的饥渴，他越是轻缓，她就越想被摧毁在他手中。 在衣内游移的大手一下一下的撩拨，点起一簇又一簇的火苗，在丰肌赛雪的胸口、在细如柳枝的纤腰，在平坦柔滑的小腹，在温润漾水的腿心之间…… 电视里的人在尖叫，她也想尖叫-- 该死的，给她一个痛快吧！ 向非萼急躁的摆动纤腰，他则是不疾不徐的轻按，折磨她、凌迟她，让她整个人摆荡在高空中，就是不让她踏上顶巅。 她咬着唇，发出类似呜咽的细吟，胸口喘得厉害，体内似有上万蚂蚁在爬。 就在她即将崩溃之际，那明明才第一次窥触娇躯，却很快的就寻到她大部分敏感带的男人，终于停止逗弄小野猫的心存不良，挺身填满她所有的空虚，汹涌的快感狂潮剎那间焚毁了所有意识…… 这男人……这男人明明连看个鬼片都那么弱，怎么在这方面这么强？ 啊……特地带鬼片来找他看是对的…… 是对的啊…… *** *** *** 累。 向非萼醒来时房内一片漆黑，估计已经是晚上了。 她是下午两点来找他看dvd，夏日的夜来得慢，此时恐怕早过七点，只是怎么都没人来叫他们？ 她动了下身子，发现没办法自由行动，一只粗壮的手臂就横在她腰间，直接限制她的行动，手掌还罩着她的丰腴。 她的两条纤腿跟他像麻花一样纠缠在一起，想解开还得先把他重死人的腿移走才行。 沉稳的呼吸在她头顶上飘啊飘，睡着时没感觉，醒来时觉得头顶痒痒的。 「尹迅以。」她以手肘轻撞身后人的腰侧。 「唔……」他低吟了一声，竟有着性感的慵懒，害她忍不住想起下午那激烈的一役，小腹深处立时一道电流激窜，害她也忍不住想呻吟了。 「醒来了，很晚了。」 「再睡一会儿。」尹迅以调整姿势，将她搂得更紧，别说不能动了，连大口呼吸都不行。 「起来了！」这次她未保留力气，手肘狠狠撞下。 「噢！」他痛呼一声，主动解开双脚麻花，置于她腰间的手改扶疼痛的腰侧。「靠！妳在揍色狼啊，这么大力！」马的，痛死了！ 「若是揍色狼，才不是揍那里。」她翻身，膝盖顶入他的胯间，「而是这，而且要用膝盖狠狠的顶。」 「妳可别示范！」真顶下去，他可要当数天的和尚。 她哪舍得真顶下去！ 向非萼将健躯推平，翻身趴上，指尖抠玩着他的耳廓。 「喂，我问你，去英国交了几个女朋友？」床上功夫这么厉害，若不是天赋异禀，就是经验多多。 「没算过。」 「算一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有上过床的才算吗？那大概十来个吧。」 什么？！这没节操的淫乱王八蛋！ 有上过床的就十来个，那停在三垒之前的不就手指脚趾一起来都不够用？ 「你还真了不起啊，听说外国女人对东方男人没兴趣，因为技巧与尺寸难以取悦她们，你竟有办法将十来个女人搞上床！」向非萼冷笑，完全没发现她话中的酸意有多重。 「真难得妳会称赞我！」他伸了个懒腰。「饿了没？」他饿了，看外头天色，晚餐时间恐怕快过了。 「不饿。」她的胃好似顶着个东西，让她心头闷，毫无胃口。 「但我饿了。」他拉开她起床，「不然妳陪我吃一下吧。」说完，裸身走进一旁的浴室。 算了算，他大概一年换一个女朋友，这岂不是跟换衣服没两样？向非萼越想越不爽。 「妳不来吗？」尹迅以自门口探头出来。 「去干嘛？」她没好气的问。 没有她的日子，他过得可真是好，日日风花雪月，难怪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想来，被放在台湾想着他的她真的很逊！ 靠！逊到她都自觉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向非萼，妳可是鬼见了都怕的大魔王，怎么会栽在「小逊逊」手中？ 「洗澡。」尹迅以理所当然的回答。 「好啦。」向非萼闷应一声，直接踢开薄被下床。 果然过去是不该挖的，真相最好掩埋在尘沙之中，不清不楚才是幸福！ 都十二年了，又不是条件极差的男女，他交过女友，她也交过男友啊，只是……只是她不过交往过两个，他却是她的数倍，怎么想怎么呕。 在她的心里，始终保留了一个位置给他，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位置，可是女孩的自尊心强，说什么也不想让他看到真心，毕竟这男人做得不少，说的倒没听过半句，她一再利用他的温柔，却也惧于他的温柔，就怕是她表错情。 两人就这样暧暧昧昧的，连自个儿都对彼此像雾里看花，谁也摸不透对方的心。 如果在他的标准里，上过床才叫女朋友的话，那她从今天下午开始算是他的女朋友了？ 就这样？ 那照他的情史来推断，若两人能在一起两年，是否就该谢主隆恩？ 不！不该是这样的！ 她已经卑微示弱过一次，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干嘛？」尹迅以见她脸很臭，「不高兴什么？」平日迟钝到了极点的他忽然变聪明了，「妳该不会是因为我交了十几个女朋友，所以不高兴吧？」 对付色狼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就是对准他的胯下，狠狠的--踹下去！ *** *** *** 「又吵架？」尹西橙差点被橘子噎到。 最近两天老弟的脸色又变得很臭，能影响尹迅以情绪的能者除了向非萼小姐以外还会有谁？ 再过没多久，她就要跟老公去大陆了，出发之前，若未将小两口的事解决掉，实在心有不安，所以她干脆邀了向非萼来家里吃饭，顺便问问原因。 「什么叫『又』？哪里『又』？」向非萼剥了一瓣橘子入口，「除了我识破他『同性恋』的谎言，让他恼羞成怒以外，跟他才没吵过架。」 「说到同性恋，我就觉得好奇了。」尹西橙放下橘子，「他干嘛说谎？妳要挟他的时候，说清楚不就行了？」 「我哪里知道啊！」她也问过，但他根本没回答。 她软硬兼施，可他的嘴却是比蚌壳还紧，不说就是不说！ 看吧，她就知道，当她将真心挖出来摆在他眼前，就换她变成孙悟空，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她好恨这种挫折感！ 说不定他后来跟她恢复交情，就是因为他已经摸透她了，自以为立场反过来了，制得住她了，所以别说坦白了，有没有真的将她放在心上还不见得。 她不要篡位当小逊逊啦！ 混蛋王八蛋！ 「该不会迅以真的是双性恋吧？」从书房走出来的尹西橙老公--年东阳感兴趣的插嘴。 「闭嘴！」 「不可能！」 尹西橙与向非萼不约而同朝多话的年东阳发射杀人视线。 「是我错了，别理我，别理我！」年东阳连忙走进厨房，倒了水后，再冲回书房，免得等一下被老婆罚跪算盘。 「非萼，我问妳一件事，请妳老实的回答我好吗？」 「什么事？」向非萼将橘子以两手拇指狠狠剥开，像剥开的是尹迅以的脑袋，好看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在意她。 「妳究竟有多喜欢我弟？」 「啊？」她抬头，用茫然的脸面对尹西橙。 「别装傻！」尹西橙轻敲她脑袋一记。 「我知道妳想干嘛！」向非萼轻哼，「请不要跟他多说有的没的，不然我会生气的。」她已经失了太多城池，就只剩京城一座了。 「我只是觉得该先有一方坦承……」 「才不是这样！」向非萼气急起来，「西橙姊，妳不要乱猜也不要乱讲喔，我跟尹迅以就是青梅竹马，就是这样！」 她就是坦承了，才会让自己居于下风！ 早知道就不要听进尹西橙的建议。 现在若时光倒转让她选择，她宁愿躲去澳洲疗伤，也不要这么难堪。 「可以窝在房间内一整个下午都不出来的青梅竹马？」尹西橙面色有着明显的暧昧。 「我们在看dvd，在看鬼片！看鬼片能干嘛？嫁了人的女人都是满脑子黄色思想！」真该介绍她跟秦展颜认识。 「看到晚上七八点还不开灯？」 「黑暗中看才有fu！」 「可是我没听见电视的声音啊！」倒是有听见其它的呢！ 「因、因为某人会怕，所以把声音关掉了。」 都结巴了还要辩！ 「好啦，我知道了。其实不管怎样，本来都应该男生先来才对！」尹西橙一双灵活的眼睛骨碌碌转动。 「妳又想干嘛？」这种脑袋中有诡计在转的神色，她常在镜子中看到。 「嘿……」尹西橙故作神秘一笑，「妳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回答妳的。」 不说，拉倒！ *** *** *** 「又吵架？」尹西橙差点被橘子噎到。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水果、同样的邀约方式、同样的惊讶表情，就只差人不样，喔，不，时间也不一样。 两天后，尹西橙若无其事的邀弟弟过来家里吃饭，吃过晚餐后继续吃水果，然后再若无其事的问他跟向非萼是不是怎了，要不怎么这几天都摆着一张臭脸，看了都快食不下咽了。 「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惊讶的！」尹迅以没好气。 她是装的咩！要是她一脸「早知道」的样子，后面要怎么挖八卦？ 不过两人的回答还真是极端，一个说没有「又」，一个说不是「第一次」，就说这两个人在认知上大大不同，难怪沟通有困难…… 搞不好根本没沟通过？ 她这个姊姊好歹大了弟弟四岁，人家说长姊如母，弟弟情路坎坷，自然得帮一把。 「我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尹迅以不答应也不拒绝，仅用带着戒备的眼神盯着剥橘子的姊姊。 「你喜欢非萼吗？」 俊容浮现尴尬的暗红，他清了清喉咙，「妳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装无知。 「我知道妳知道。」所以不用把砂锅打破了。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我就是知道妳知道！」要绕口令吗？要不要干脆来比谁的腿粗？怯！ 「那你觉得非萼知道吗？」 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应该知道。」 「若我说她并不知道呢？」 「怎么可能！」他失笑，「我表现得那么清楚，有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像妳不就看出来了？」 「或许她知道，但不是很肯定呢？」 「她就是因为知道才把我吃得死死的！」 是谁说的，先爱的就输了、爱得多的人就输了……这些他其实无所谓，只要她是爱他的，就算分量只有他的一半，他都心满意足了；只是他不过是被当成轰走苍蝇用的「龟派气功」，哪日她遇到喜欢的人了，他也就只能窝去墙角画圈圈了吧。 「那你想不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喜欢你？」 尹迅以死盯着她，「妳不要乱来！」 可别搞得他最后颜面尽失！ 现在的他表面上还有尊严，可别让多事的大姊把假面具扯下了！ 「我怎么会乱来呢！」尹西橙呵呵笑着，用力一拍胸脯，「听我的，准没错！」 「不行！」听了尹西橙的计谋，尹迅以直接否定，「就算我身边多了五个女人，她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吵架的那天，还以为她因为他在英国交了十几个女朋友而吃醋，没想到她竟然说他脏，还直接踹他的下体！ 有哪个女人会这样踹人的？更何况那都是过去式了。 十几个女友又有什么好骄傲的，她怎么不问问为何他会成为一个花心大萝卜？ 他承认他年轻不懂事，想摆脱情伤的方法是女友交过一个又一个，可爱情的经验值在累积，接吻与做爱的技巧足以让性冷感的女人疯狂尖叫，却怎么也填补不了心中的空虚。 那种痛苦，她又怎么会明白！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我可没行情差到没女人喜欢。」用女人测试她？他还不想命根子不保！ 「当年在台湾读书时有没有女生喜欢过你？」 尹迅以思考了一会儿，「有风闻，但没下文。」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国三吧。」 虽然他那时个子不高，体格偏瘦，像只弱鸡，但他其实不弱，曾经在小流氓手中救过一名同校女孩，后来听说那女孩因此喜欢他，不过也没见她有任何行动，而他的心思完全放在课业与向非萼身上，对女孩无感，后来就没下文了。 「我记得你初吻给了非萼？」 健康的肤色又变暗红色。「算、算是吧。」也是那女人强吻他的，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国三。」这时间他记得可清楚了。 「你不觉得很巧吗？你国三时有人暗恋你，也在国三时被非萼吻？」尹西橙睁着闪亮亮的大眼，希望弟弟的脑子清醒一点。 老弟不是笨蛋，他还挺聪明，从小到大成绩从未掉过五名以外，可有时她真觉得他只是个会念书的书呆，只会闷头付出，却完全不懂女孩的矜持与爱面子。 对了，他的数理好像不是太好，强项在文科，难怪对于抽丝剥茧、分析逻辑方面，也不优啊…… 一旦遇到像非萼那种啥都拐着弯来的女生，就整个变大笨蛋了！ 「那又怎样？」 吼！她提示这么清楚了，怎么还理解不出来？ 「你再想一下，听到有女生暗恋你的事，是在非萼吻你之前还是之后？」 尹迅以蹙眉思考了一会见，「我不记得了。」 「想清楚点啊！」尹西橙着急的双手挥动。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这一点也不重要……」他脑中灵光一闪，「妳是说，她……她这么做是因为吃醋？」 「对啊对啊！」啧，提示成这样还不懂，就该去撞豆腐自杀了。 真有这可能吗？尹迅以无法确定。 她并不是真的嫌他脏，而是真的在吃醋，只是他点破了，她一时间面子挂不住，只好用暴力掩饰？ 平稳的胸腔顿时作起乱来。 「姊，妳不用忙我的事，我自己会找出答案的！」尹迅以起身，「我走了。」 听他这么说，难道他终于开窍了？ 尹西橙感叹欣慰的低笑摇头。 好不容易啊…… 唱作俱佳演了大半天，总算有成果了！ 第九章 走在回家的人行道上，身后那亦步亦趋的脚步声让向非萼很是不耐烦。 有人羡慕她追求者众，但对她而言，那不过是斩之唯恐不及的烂桃花罢了。 更别说这些烂桃花里还有跟踪狂，有曾意图绑架她的变态，甚至还曾发生有人要求她跟他一起去死的！ 满山遍野的烂桃花，砍都砍不完，谁想要，统统奉送！ 之前因为有尹迅以陪在旁边当护花使者，才安静了一阵子，想不到他才「卸任」，烂桃花就又缠上来了。 烦死人了！ 而且这变态好像不单只是跟踪而已，她察觉到他的脚步加快了，恐怕还有其它的企图。 想起上回那个变态将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硬把她拖去暗处，她的背脊就不由得发寒。 向非萼悄悄自包包内拿出电击棒，待变态一靠近，迅雷不及掩耳的转身，拿电击棒的手长伸-- 「啊！」变态大叫一声，倒地不起。 哼！面对歹人她可是身经百战，绝对「电」他个迅雷不及掩耳…… 咦？躺在地上的人怎么看起来好面熟？ 「尹迅以？！」靠！她竟然把他当变态了。 「醒醒啊！笨蛋！」她忙蹲至他身侧，用力摇晃昏倒的男人，「你真是莫名其妙耶，干嘛不叫我，跟在后面像变态一样！」抱怨完毕，人还是未醒，她只好甩他巴掌，「快醒……呜……」 一条细绳绕过疏于防备的她的颈子，用力拉扯，向非萼顿时难以呼吸。 「臭婊子！竟然背叛我跟个男人在一起，勒死妳！」歹徒在她耳旁低声怒吼。 「不……」她死命抓住绕在颈上的绳子，却怎么也拉不开。 「等妳死了，我就把妳的身体强奸到烂掉，看妳还怎么跟男人鬼混！」 向非萼手指拚命想在绳子与脖子之间找到空隙，长指甲抠得脖子细嫩的肌肤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可身后的变态却是越勒越紧。 她的眼前逐渐变黑，那变态又说了什么丧心病狂的话她也听不清楚了。 该死的尹迅以，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省人事，她就要被杀死了啊…… 忽然，一记拳头直直朝歹徒面门揍了下去。 歹徒痛叫一声，捂着满脸鼻血的脸往后倒了下去。 向非萼才刚觉得总算有空气进入气管，身躯就被一条强而有力的健臂搂入温暖结实的怀里。 「妳有没有怎样？」尹迅以着急的问。 她张着嘴，喉头的疼痛让她无法出声。 「我看看！」尹迅以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下巴，细颈上的一道红色淤痕与伤痕让他胆战心惊。「很痛吗？需不需要人工呼吸？」 为什么她听到「人工呼吸」四个字不只笑不出来，反而很感伤？ 她需要他口对口，但不是给予氧气的人工呼吸，而是给予疼爱的亲吻！ 被揍出满面鼻血的歹徒这时爬了起来，向非萼瞧见了，俏脸一凝，尹迅以头也不回的又补送一拳，歹徒蜷伏在地哇哇乱叫，鼻梁骨已经断成两截。 向非萼将地上的电击棒检起，交给尹迅以。 他按下开关，电击棒发出「唧唧唧」的声音，他二话不说，直接朝歹徒的胸口抵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歹徒被电得浑身发颤，好一会儿才没了声息。 只是昏倒还无法让他安心，再想到他竟然让向非萼受伤，电击棒又狠狠电击了好一会儿才罢手。 「你很逊……」向非萼艰困的说，「他被电了……那么久才昏倒，你……一下子就不省人事了。」 闻言，尹迅以面色整个拉下。 「我还没跟妳算为什么要用电击棒攻击我的帐，妳倒先数落起我来了！」他的确是一下子就被电晕，但他也很快就醒来了，要不然怎么救她！ 这女人，脑子里有没有「感恩」两字啊？ 她大概只知道「狼心狗肺」四个字怎么写吧！ 「谁教你……走在我后面……不出声……」她的喉咙好痛！ 「谁走在妳后面！我们住在同一栋大楼，除了这条路，我能从哪回家？」尹迅以撇了下嘴，「喉咙痛就别说话了，我带妳去看医生。」对了，还得先打电话报警，他拿出手机来。 「所以你不是……跟着我了？」她以为他是要暗中保护她，没想到并不是…… 他是跟着她，但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他有多在意她！ 吵架的这几天晚上，他都是这样偷偷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就因为大姊的提点，他想上前来求和，与她开诚布公谈谈，谁知她竟然会出手电击他！ 反过来想，她懂得自我防卫自然是好事，但干嘛一开口就数落他！再好的心情都会荡然无存。 「废话！」报案专线通了，「你好，我要报警……」尹迅以对着接线生说明报案的原因与地点。「……我们是受害者……但我们这有人受伤了，我先送她去医院，我留下我的联络方式……好，请抄一下……」 电话才挂断，怀中的女人又一脸不平的开口了，「那你看到我……也不会叫一声吗？」 「我哪知道妳会拿电击棒电我。」 「所以你是打算……装不认识走过去？」后来才会越走越快？ 「妳现在是怎样？不骂我心不爽吗？好歹我救了妳耶！」她是怎样？指责从不停口的！ 她俏颜一怒，猛地推开他。 他被推坐在地，而她则面露痛苦的单膝跪地。 「如果不是……不是因为……你昏倒……让我疏于防备，我怎……怎么可能会中招！」 「所以现在是我的错啰？那麻烦下次我怎样的时候，都请不要理我，就算我横死路边也不关妳事，这样行不行？」 「行！」她站起来。 「妳要去哪？」 「回家！」 「妳脖子受伤，得先去医院。」他将她扯回来，扬手招出租车。 「不是说……不要理我？」丽眸有泪光闪动。 那泪光让尹迅以微微一愣，语气放软，「我是说，我怎样的时候都不要理我，但我没说我不理妳！」 一辆黄色出租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他将她塞了进去，人跟着入座。 「最近的医院，谢谢。」他对司机先生说。 意识到一旁的瞪视目光，他无奈转头，「好了，妳别再说话了。」伸手将她的头靠上自个儿的肩头，「要骂我，等好了再骂。」 他过去怎么没发现这女人嘴上要强，其实只是个爱撒娇的女孩？ 要不是今晚老姊那一番话将他点透，他恐怕就连她哭死了还没察觉。 她那句「如果不是因为你昏倒让我疏于防备，我怎么可能会中招」的真正意思是，她一心挂意着他，周遭的事都不顾了？ 还有她说「那你看到我也不会叫一声吗」、「所以你是打算装不认识走过去」，其实是在抱怨他为什么见到她不叫她，难不成是还气着她，所以对她视若无睹？ 他的理解应该没错吧？ 不过他还不是很有把握，可能还得再仔细观察一阵子，才能知道他有没有理解错误。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是否过去她「欺压」他的一切，其实背后都有其它的理由？ 一股期待的雀跃忽然涌上心口，尹迅以忍不住窃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怀中的女人抬起头，「我受伤这么开心？」 「不，我想到了其它事。」如果他推想没错，也许这长久的岁月来，并不是只有他单方面的苦恋？ 「什么事？」 「就一些事。」他怎么可能告诉她实话。 「什么事可以……开心到想笑？」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个受伤的她？ 「其实也没什么。」他耸耸肩。 他越是不说，就让向非萼越狐疑。 是什么事不肯告诉她？是很私密的事吗？私密到连她都不能分享？ 她正想发作，身边那死没良心的男人忽然俯首吻了她的额头，「叫妳喉咙痛就别说话了，等妳好了再告诉妳，嗯？」 莫名的，她竟然心里小鹿乱撞起来了。 不过是吻了她一下，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更何况他只是吻额头而已，怎么会比吻嘴还让她心悸？ 不过是压低了嗓音，让声线更性感而已，又不是没听过，她干嘛……干嘛因此心绪紊乱？ 为掩饰双颊隐隐的燥热感，向非萼垂下了头，以很勉强的音调「嗯」了声。 这次难得好乖，尹迅以惊奇的发现。 还以为她又要「卢」上好一阵子呢！ 是她喉咙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还是未察觉的变化在发酵！ 尹迅以定下心思索。 以前他就是不懂得去推测、推敲，只看见了表面，现在，他决定好好研究他的青梅竹马。 或许，亲眼所见并不代表真实！ *** *** *** 「非萼，妳来啦！」替向非萼开门的尹母笑得眼儿弯弯。 向非萼翻开手上拿的笔记本的第一页，上头写着："伯母好。" 「妳好妳好。」尹母心疼的看着向非萼颈子上的一圈白色纱布，「我听说妳遇袭的事了，还好吧？除了脖子伤，没事吧？」 向非萼翻开第九页："我很好，没事了。" 「那妳……」尹母指指她的喉头，「还不能说话吗？」 她翻开第十一页："医生说暂时不要说话比较好。"所以她现在都用笔谈。 「那要多久才会好呢？」 她翻开第十三页："大概再三天。"接着她翻到第五页："请问尹迅以在吗？" 「他在。」尹母食指向上，「在楼上的房间里。」 向非萼纤指在笔记本上利落的翻开至第七页："那我上去找他啰。" 「好，妳上去吧。」向非萼朝她点点头，进屋在玄关处脱鞋。 上楼之前得先经过客厅，尹父瞧见她，朝她颔首致意。 她翻开第三页："伯父好。" 「上头写着啥？」尹父拿开老花眼镜，瞇着眼还是看不清楚。 尹母走过来瞥了眼，「非萼说伯父好。」 「喔喔，好！好！妳还好吧？」 她正欲翻开第九页，向母先替她回答了，「她很好，没事了，暂时不能说话而已。」 「这样啊，妳要找迅以是吧？」 向非萼点头。 「那快上去吧。」 尹母拍拍她的肩，她对两个老人家笑了笑，小跑步上了楼。 「真可怜啊，遇到这种事。」尹母喟叹摇头，「女孩子长得太漂亮也不好，现在丧心病狂的人太多了。」 「像咱们家西橙虽然长得路人了点，不过至少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平凡也有平几的好处啊！」 远在十公里外夫家的尹西橙莫名打了个喷嚏。 「谁在说我坏话？」她摸摸鼻尖，继续看电视。 *** *** *** 进了尹迅以的房间，没见到人，倒是听见浴室内有水声。 在洗澡啊？她想。 她在浴室门板上敲了敲。 「谁？」 拍门的力道更大。 「谁啊？」 狠狠用踹的。 「非萼？」其实尹迅以早就知道是她，故意闹她的，这女人的脾性还是那么差。「等等，我快洗完了。」 向非萼蜇回房内，一屁股坐上大床，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 说来，她好像从他回国后，都没有仔细观察他的房间呢！ 她起身东晃西瞧，房内的布置与他未出国前未有多大改变，只不过书多了一倍，书桌上摆放了台imac，还有……她眼尖的发现衣柜与书柜间插了个行李箱，是最大型的硬壳行李箱。 行李箱的拉炼只拉上一半，开了一条长缝，里头似乎还有东西没拿出来。 会是什么呢？她好奇的朝里头探看。 包装好熟悉，上头的英文字也挺熟悉的…… 小嘴张开无声拼着字母：w、h、i、t、t……灵光乍现，「whittard？」 向非萼立刻将行李箱拖出来，本来就没打算掩饰「罪行」的她，任凭行李箱轮子在木质地板上「枢啰枢啰」发出噪音，再「砰」的一声平躺，纤指快速拉开拉炼，里头果然「藏」着whittard罐装茶叶。 随手数了数，竟有十罐之多。 她要他带whittard红茶回来，想不到他还记得！ 向非萼开心的拿出茶叶罐，撕开胶膜，打开盖子闻了又闻，清香的红茶香味透着一股甘甜味，让人迫不及待想冲壶热水品尝。 她起身想下楼去冲茶时，忽尔想起-- 这家伙明明有带织whittard红茶回国，竟然没告诉她，所以这茶叶根本不是为了她带回来的，他根本未将她的交代放在心上！ 向非萼火大的翻开笔记本，咬开原子笔盖，快速写过一页又一页。 她拉出行李箱之前，尹迅以就站在浴室门口偷看了，他仅开了一条门缝，想瞧瞧他人不在的时候，她是否会动些歪脑筋，果然她没三秒钟就坐不住了，东摸摸西看看，最后终于摸出了行李箱。 那个「梗」，他可是摆在那好久了，就等着她发现。 他就是不要像条谄媚的狗，将礼物直接送到她眼前，等她摸头喊乖。 见她怒气冲冲，连笔盖都快咬扁了，他不由得想笑，好奇她在写些什么。 抚着下巴的指尖忽然一顿。 他在笑耶！ 以前看到她的怒容，他的情绪也会跟着挑起，她丢十万火力过来，他就丢二十万火力回去，节节加码，几乎快烧掉房子。 可现在，他竟然已经不将她的怒气放在心上了，可见他又再度进化了。 怒写了一会儿后，她似乎顿了一下，头忽然垂低，掉落耳旁的发丝让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等她终于写完，笔记本也耗掉一半了，尹迅以这才围着浴巾，假装什么都不知情的走出来。 「我洗好了。」他一屁股坐到她身边，两手就要揽过去。 向非萼闪开，翻到第十五页，也就是开堂审问的第一页！ "这些红茶是买给谁的？" 「我自己要喝的。」他一派慵懒的回答。 只是他自己要喝的？她心一片冷。 人家十二年都没想过她，哪还会记得她的交代…… 心越冷，她就越气。 "自私的家伙！"她翻到第二十七页给他看。 「妳也想要吗？不然一罐送妳，自己挑。」 她「也」想要？「一」罐送她？向非萼怒火更盛。 她快速翻至第十九页："你是不是忘了你出国前"，跟着又翻到第二十一页："我跟你说过的话？" 「十几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他张开两臂向后撑在床上。 很好！他完全忘记了！忘得一干二净！ 她翻到第二十三页："那我提醒你！"接着是第一一卡五页："我叫你买织whittard茶叶给我！" 尹迅以盯着她怒火旺盛的瞳眸，嘴角微微抽搐。 她是先在心中沙盘推演他的回答，然后充满愤怒的写下她的对话？ "想起来了没？"第二十九页。 「妳写了些什么？」他作势要抽走她手中的笔记本。 向非萼抵死不从。 拉扯了一会儿，顺利保住自个的「财产」后，她又振笔疾书。 "回答我的问题！！！"三个大大的惊叹号。 「有这回事吗？」 混蛋！笔记本直接从他头顶敲下去。 "我有叫你带！"她迅速翻至第三十一页。 「既然如此，妳就挑一罐吧。」他随手拿了罐伯爵茶，递到她面前，「伯爵，如何？」 她气怒得眼眶都红了，涮涮喇翻回第十七页："我不屑！" 这三个字写在那么前面，表示她本来就有意给他下马威了嘛！ 「不屑？没关系。」他将手上的伯爵茶丢回行李箱。「那我就收回来了。」 王八蛋！笔记本直接丢向他的面门。 尹迅以像早就有心理准备，轻巧的闪过。 他为什么会用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对她？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他应该会很认真严肃的回答她的问题，或者很认真严肃的跟她吵架，总而言之，个性一板一眼的他最不该有这种痞痞的表现！ 这种态度一向让她超火大，这表示他根本没将她的情绪放在心上，这比他忘了她的交代更让人心寒。 难不成……她错了？ 他反反复覆的态度不过是在耍着她玩？ 想想，他在英国可是交了十几个女友的人耶，在花丛间游历的经验丰富，而她又太在意他，所以就整个兵败如山倒？ 向非萼的心顿时如沉入万年冰窖中。 第十章 「我看看妳后面还写了什么。」尹迅以捡起笔记本，对着气怒背对他的背影，语气略带夸张的喊，「我看啰！」 她还是没有回应，只有纤肩微微颤动。 思考了一会儿，又好气又好笑的他放下笔记本，自身后揽住她。 「我是……」 她怒张双臂，硬将他的善意推开。 「非萼……」她转身，甩他一巴掌。 「妳！」本想闹她一下的他也怒了。「搞什么鬼，妳就非得用这种态度吗？我还以为我只是不够了解妳，但其实妳就跟我想的一样，是欠教训的千金大小姐罢了！」 向非萼没有反击，她只是气得全身发抖，双拳紧握。 她不顾喉咙痛，嗓子哑，用力的喊着：「尹迅以，你去死！」 飞快的冲出房间，下楼之前，她忍不住回头-- 没追来。 如她料想的一样。 她懂了，明白了，她不会再缠着他了。 放开他，更是放开自己！ 她禁锢了自己十几年，也该饶过自己了…… 她缓步下楼，每一步都是心痛。 随着一楼的地面越来越靠近，表示离结束也越近……不，其实他们早就结束了，早在十二年前，他连去留学都不肯让她知道，摆脱的心意坚决，就已经结束了。 是她执迷不悟，她表面装作不在乎，其实在意得快要死掉！ 就像她怕大学毕业之后，好友各分东西，以后要联络、要见面的日子少了，才用二房东的名义将大伙集结在一个屋檐下。 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前途，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未来-- 筵席，始终要散的！ 她握得最久的那根绳子，早就成了灰烬，是她死握着掌心中的一点余灰，不肯正视现实。 抹掉满颊泪，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每一下都踩在她的心口上。 她屏住了呼吸，隐隐期待有奇迹出现，可重得像要踩破楼梯的脚步声却是像风一般经过了她，朝客厅而去。 她在期待什么呀！向非萼暗嘲自己。 「爸，妈，」立于客厅中央的尹迅以喊，「我要搬出去了。」 「为什么？」尹父尹母讶异的瞪大眼。 为什么？她也很想问。 「我想结婚了！」 「啊？」尹父尹母夸张的喊出来。 他刚刚说什么？向非萼面白如纸。 他已经有想结婚的对象了，她竟然都不知道，傻傻的被蒙在鼓里？ 扶着栏杆的小手发紧。 丢下炸弹的尹迅以忽然冲回她面前。 「我想结婚了。」他说。 她没有耳聋，她刚刚就听得很清楚，特地来她面前再说一次，是觉得看到她受伤的样子大快人心吗？ 「所以我想请妳帮我一个忙。」向非萼狠咬住下唇，如果不这么做，她的心将会疼得爆裂开来。 他往前一步，大手覆盖冰冷的小手。 「当我的新娘。」他偏头，亲吻还站在楼梯上的她。 *** *** *** 向非萼冲出房间后，尹迅以火大的拿起她未带走的笔记本，发泄怒气的撕掉上头的纸张。 他随手抓起一把就撕毁，却发现他都快撕到底了，上头还有文字。 她难道还有写其它的？ 他好奇的低头一瞧，被撕得半毁的那一页写着："你不是也很喜欢whittard红茶？" 她是沙盘推演了什么才会有这句话出现？ 尹迅以忙将被撕掉的纸检起来，一张一张拉开，平铺在地上，按照顺序看了下去。 "真的是要给我的吗？" "^-^" "那五包给你。" "很喜欢啊！" "给你五包，一人一半！" "一半放你那，一半放我那，这样我们不管谁去谁那里，都有红茶可喝！" "我最讨厌麻烦了！" "东西搬来搬去很烦耶！" "就这么决定了！" 这是……她在假设如果他老实承认红茶是特地带回来给她，试着模拟的对话？ 他忽然想起好久好久以前的对话-- 「你冰买回来了没？」她质问。 「买回来了。」他将辛苦买回来的冰淇淋提高。 她低头查看纸袋内的冰淇淋一会儿，拿走其中一半。 「剩下的你拿去冰在你家冰箱。」 「为什么？」他不解。 「这样我去你家时才有冰可以吃啊，难不成我还要自己带过去？」 「喔。」 「帮我打开。」她将其中一盒冰淇淋拿给他。 他依言照做。 「你吃一下，看有没有下药。」 「这是直接从店里买回来的，不会被下药啦！」 「谁知道，暗恋我的人很多。」她催促，「快吃！」 他含了一口。 「怎样？」她问。 「很甜很好吃啊！」他也超爱吃冰淇淋的！ 「笨蛋！」她巴了他头顶一下，「你一定没挖到下药的地方，旁边那边也吃吃看，有没有药的苦味！」 他再舀了一口又一口，整盒冰淇淋都快吃完了，才见她满意的点头。 「应该是没下药。」她将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冰淇淋拿走，「对了，剩下的冰淇淋也帮我检查一下，免得我被迷奸！」 他当时怎么白痴得没想到，她叫他买冰淇淋，其实是要与他一起分享？ 步入青春期后，父亲不知是电视看太多还是听信谁的谗言，认为不该给他太多零用钱，只要他没有多余的钱可去买烟、买毒品、打电动，就不会染上不良嗜好，所以他的钱包里，永远只有午餐费，别说昂贵的名牌冰淇淋了，就连一盒十元的小美冰淇淋都买不起。 所以她明着叫他跑腿，其实是因为独生女的她零用钱丰厚，于是大方的分一杯羹给他，可她从不直言，而是拐着弯对他好。 对！拐着弯，他怎么忘了？她要他排队的偶像明星其实是他的偶像，演唱会都买两张票，直到当日才怒气冲冲的说好友放她鸽子，要他陪着一块儿去，否则就宰了他。 他还记得曾有同学扬言要揍他，他虽然没放在心上，但也随时准备好有人来找他挑衅，可后来不知为何未见下文。 如果他记得没错，那好像也是国三时发生的事，难不成向非萼暗暗动了什么手脚？ 这女人……大手捏紧笔记纸。 该死的！干嘛不坦率一点！ *** *** *** 向非萼瞪着一双大眼，似乎完全未听懂他说了什么。 她张口欲言，一只大手却是直接捂住她的嘴。 「别说话，医生不准妳讲话的，忘了？」她就是那日在出租车上跟他发脾气，搞得已经受伤的喉咙雪上加霜，医生才下了禁口令。 刚才她又扯着嗓子叫他去死，恐怕又得多好几天禁令才能解除。 「现在妳什么都别说，听我说就好。」长指心疼的拭去她眼角的泪，「我，一直很爱妳，爱了妳二十年。」 "骗人！"水眸激动闪烁。 「妳一定质疑为什么我既然爱妳，却还要离开妳十二年，不给半点音讯，那是因为我偶然间听到妳跟我姊的对话，妳说妳只是把我当成驱逐苍蝇的工具，所以我才心碎离开的。」 她拚命摇头。 「我……」张开的小嘴又被捂住了。 「我来猜猜原因。」尹迅以定定的望着她，「是因为不想让西橙知道？因为我们那时说好不给家长知道的。」 她摇了摇头。 「还是因为那时的妳并不喜欢我？」 她轻咬着唇，微微摇了头。 「或是因为自尊心太强，不想被我知道妳的想法？」 她轻点了下头，又摇头。 「还是妳也不知道我喜欢妳？」她摇头，再点头。 现在是2a2b吗？ 「那么就是妳要我先开口才肯承认。」 向非萼望着他，忽然诡谲一笑，小嘴无声轻动：不告诉你！ 很好，他猜对了！ 「那妳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她纳闷偏着头。 「愿意当我的新娘吗？」 长睫微垂，思考了一会儿扬起，小嘴先是性感的嘟起，再甜甜的拉开-- 「不、要！」 *** *** ***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三言两语就被拐骗去当新娘！ 可那该死的、将良心遗忘在英国的混蛋男人，竟然因为她拒绝那么一次，就绝口再也不提求婚这事！ 她应该去找经典日剧--「一○一次求婚」给他看，让他清楚什么才叫真爱，什么叫作五十年后我依然爱妳如昔！ 「会计，这是这次出公差的发票。」尹迅以走进会计室。 向非萼一看到他，先是双颊鼓起两颗小包子，再冷眼回视，纤指轻敲桌面，「放那就好。」然后继续敲她的帐务报表。 尹迅以将一迭发票放上，手忽然抚向她的颈子，那儿的伤处现在只剩下结痂，且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不要乱碰！」她肘击，他利落闪开。 「这两天我不在，有没有早点回家？」 「要你管。」十指喀啦喀啦敲着键盘，一整个吵。 再一分钟就下班了，她得赶快将报表打完。 「这里打错了，是十。」他动手帮她修正。 「不用你多事。」 「妳的事就是我的事。」他低头，薄唇摩挲幼嫩唇瓣。 「不……」她才说了个「不」字，整个小嘴就被攻城略地，香舌被他放肆蹂躏，缠吻得气喘吁吁。 他真的越变越不象样了，她好怀念他以前温弱温吞的模样，而不是像现在强硬得跟什么似的，像是完全吃定了她！ 唔……光是一个吻竟然就让她的身子热起来，低声细吟自唇瓣逸出，藕臂不由自主的高举，主动握上他的肩头，将高个子的他硬是拉了下来，柔若无骨的身子偎入他的怀里，蹭着他的阳刚。 「别玩……」尹迅以粗声制止她，「不要以为我不会在办公室要了妳。」 「你敢吗？」她直接坐上他的大腿，前胸的白皙性感一览无遗。 「妳说呢！」长指自短裙下的双腿间探入，揉上她的幼嫩，忽轻忽重的撩拨她的情欲，没一会儿，淡淡的湿意就穿透了薄薄的底裤，热气直冒。 「唔……」她咬唇强忍折磨她的快意。 「妳说，办公桌下好不好？」洁白的齿细细啃咬她的颈肩。 「谁要在办公桌下？」媚眼如丝。 他恍然明白，「妳玩很大喔！」 「哪有……喔……」灵活的指尖竟然探入了裤底，直接折磨欲望的核心。 「小坏蛋，把妳的舌头给我。」 她低笑，伸舌迎上，他轻含入口，舌尖纠缠如火。 过了一会儿-- 「你们在干什么？」门口传来震怒的声音。 向非萼霍然回头，是怒气冲天的向爸。 「妳跟……」向爸一愣，「迅以？」 「董事长。」尹迅以点头回礼，暗暗将放肆的手指抽回。 「你们……这是……」他早听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甚至尹迅以还求过婚却被拒绝，可逼问女儿却没得到个答案，再加上他们在公司也鲜少看到互动，还以为是尹家人随便乱说的，想不到……想不到他们是瞒着长辈偷偷来！ 不，是只瞒着他们两个长辈偷偷来！ 太过分了！ 有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啊！ 向爸怒气冲冲走来，一把拉开还恬不知耻坐在男人身上的女儿，拳头狠狠挥出，尹迅以的嘴角顿时泛血。 「爸！」向非萼慌忙奔过来搂住尹迅以，「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 「他拐走我女儿！偷偷拐走我女儿！」向爸气炸了。 「你不是一直要我跟他在一起吗？那现在心想事成了，你气什么气啊？」 「那不一样！」向爸心碎怒吼，「我要妳跟他在一起，不是要妳偷偷跟他在一起！」 「那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在一起」！ 「当然不同，很大的不同！」 「伯父。」尹迅以走过来握住向爸的手，「我会负责任的。」 「你当然要负责任！」他快哭了他！ 「我会娶非萼，然后一起孝敬你跟伯母的。」 「这是当然的！」否则他就宰了他！ 「喂，等等！」被撇在一旁的向非萼嚷，「不要背着我私下交易。」 「他现在是当妳的面，什么背着！」向爸提起一口气，怒吼：「给我结婚！马上！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折断你的手，让你身败名裂！混帐！敢拐我女儿！混帐！」向爸眼睛里闪着激动的泪光，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开办公室。 才出了门口忽然又转过身来，「给我回去工作，王八蛋！没结婚之前，什么都不准做！混帐东西！」 他是不是该提醒他已经下班了？不过为避免老人家气过头，尹迅以还是有礼的回道：「我知道了，伯父。」 「我可没答应……」他为什么在笑？向非萼恍然大悟，吃惊的纤指指着他，「你早就知道我爸会来！」 可恶，她被设计了！ 「我不知道。」他严正否认。 「别骗我了！你表情那么明显，呆子才看不出来！」这男人，越来越腹黑了！心机深沉个什么鬼东西，就知道去英国伦敦一趟，整个身子都是看不清楚真相的雾，坏水都藏在里头！ 「所以妳不嫁？」尹迅以自身后搂住她，双手交迭在她小腹前。 「废话！」求婚哪有这么容易的！ 「这样的话，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喔！」 「要禁欲的是你。」 「妳能忍？」指尖轻揉肚脐下方三吋处，那儿是她的敏感带之一，只要一碰到那，粉躯就会开始乱扭。 「别……别乱碰……」她徒劳无功的挣扎。 「说不定连接吻都不行。」低垂的薄唇在离她一公分处停住，「真能忍？」调情的大手逐渐往下而去。 可恶！向非萼喘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能忍！ 正想主动迎上气坏人的唇，向爸的声音猛然又响起。 「我就知道！」向爸气呼呼的拉开两人，「我刚说什么？没听见吗？没结婚前不能碰！」 「好啦，我等等就跟他去登记结婚，可以了吧！」向非萼没好气的回道。 「登记结婚是要看日子的！」向爸吹胡子瞪眼。「没看好日子，万一将来离婚、感情不好怎么办？」 「你放心！」向非萼拉住尹迅以的领带，胸有成竹道：「这个男人一辈子都不会逃离我的掌心！」她听到旁边有人在低笑，不悦抬头，「怎样？有意见？」 「不！」尹迅以笑容咧得更开，「从今天起，我就改姓孙了。」 「嘿！」她得意一笑，「乖乖孙悟空，以后可要听如来佛祖的话。」 「是！」 有没有搞错，当着老爸的面调情？ 「随便你们。」想想又不妥，「还是得挑日子才行！」 向非萼松开领带，「不然就别结，私奔算了。」 「不可以私奔！」向爸大吼，「你们私奔，我的公司怎么办？」 「凉拌啊！」向非萼耸肩。 「好……」向爸只得妥协，「我去看日子，你们……你们要怎么样随便啦！」呜呜……向爸直接哭着跑走。 养女不肖！ 养女不肖啊！ 向非萼转身关了办公室门，「继续刚才的！」长腿跨上他的腰，他长臂一施力，将骄纵的大小姐托臀而起。 「还是要在办公桌下？」纤指轻推他的额，「你在办公桌下！」 那有什么问题！就别到时她哀哀求饶，一块儿与他窝到黑暗的小小空间了。 等着瞧啰！ end ※ 关于舒波起和樊云歇的故事，请看珍爱晶钻 063《狠角色运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