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釉里红》 第一章 “嗄?!你要拍卖‘元朝’青花釉里红大盘?哥!我……我是不是听错了?”胡翾一把撕掉刚敷在脸上的水活保湿面膜,不敢置信地睁大两颗乌晶乌晶的亮眸子,瞬也不瞬地瞪着胡戎。 “妳没听错。”胡戎心虚地别过脸,避开她投射过来的惊愕眼神,硬着头皮往下说: “今天下午,我已经跟‘珍古得国际拍卖公司’签下拍卖青花釉里红大盘的委托书。” “什么?!这么重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签下委托书?”她猛然抽息,兴师问罪: “哥!难道你忘了,这个青花釉里红大盘对我们‘乞颜氏’家族而言,不仅仅是七百多年的稀世珍宝,还具有更深一层的意义?!” “我没忘,一点都没忘。我很清楚,它是由我们最威名显赫的老祖宗成吉思汗奠基,再由先祖忽必烈所建立的元朝帝国流传给后世子孙的传家之宝。” “既然你知道它是留给我们乞颜氏后代子孙见证元朝帝国的传家之宝,就应该好好珍藏它,然后将它传给你的下一代,代代相传,而不是将它拍卖,让它落入外人手中!” “唉!若不是走投无路,我又何尝愿意拍卖它?”胡戎颓然跌坐沙发,状极苦恼地把一张俊脸埋入厚实的手掌心。 “走投无路?哥,你是台北市最高档的‘上宾宴顶级鱼翅餐厅’的老板之一,走路有风,怎会走投无路?真是爱说笑。”她淡哼嗤鼻。 “别提了,一提起‘上宾宴顶级鱼翅餐厅’这个钱坑,我就捶心肝。” “钱坑?”她呼吸狠狠一窒。 “那可不!当初就是冲着‘顶级’两个字,才会不惜砸下重金,花了一千多万将餐厅打造得豪华气派又舒适,不料餐厅开幕风光不到半年,就随着景气持续低迷不振,大家纷纷看紧荷包,导致餐厅的业绩江河日下;偏偏这个时候动物保护团体又找来大明星代言,透过媒体不断呼吁大家不要穿皮草不要吃鱼翅,此举对已是苟延残喘的餐厅无异雪上加霜。” 胡戎淡瞥她一眼,大吐苦水:“然而,餐厅每个月光是租金、薪资以及水电瓦斯等等的开销,少说也要两百万,结果才短短一年光景,就将投入的资金用罄,甚至,好几次差点连员工的薪水都付不出来。” “这怎么可以!员工们辛苦工作一整个月就是等着领薪水回去养家活口。” “就因为明白不可以积欠员工薪水,所以我跟另外一位股东只好咬牙忍痛再掏腰包增资。” “增资?哥,当时你拿我们这间房子向银行贷款的一千五百万不都全拿去投资鱼翅餐厅了,你哪还有钱增资?”她皱眉心焦,提出质疑。 “先跟朋友借的。呃……倘若不参予增资,那么,手上持有的股份就会缩减;为此,就算我的手头紧,也要想办法去借。谁知道景气一直不见好转,一次两次三次增资下来,我越陷越深,债台高筑,欠下一千两百万。” 他扯唇苦笑:“日前,我们两个股东眼看着白花花的钞票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终于取得共识,决定壮士断腕认赔收掉鱼翅餐厅,不玩了。” “虽说苦撑两年多才收掉鱼翅餐厅是稍嫌迟了点,不过,至少止血了。” “是啊,我也是这样安慰自己,才让心里好过些。比较庆幸的是,以前的老东家听到我要收掉餐厅,立刻跟我招手,请我回锅当创意总监。”胡戎口中的老东家乃国内数一数二的广告公司。 “真的?!这真是太好了!相信不久的将来,又可以看到你这个广告才子创作出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优质广告了。” 她喜得一脸春花灿烂之余,也不忘在心中计算了下…… “哥,以你过去优渥的薪水加上丰厚的年终分红,只要苦个几年就可以还清债务了。” “是啊,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他眼神黯淡。 “哦?怎么说呢?” “借钱给我的朋友在股市失利,前几天打电话要我在三个月内还钱。” “三个月?你哪有办法筹到一千两百万?”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把脑筋动到青花釉里红大盘,希望拍卖它来还清债务。”胡戎说着说着,把话题又兜回青花釉里红大盘。 “不!我宁愿卖掉房子,也不愿卖掉它。”她拊心疾首,极力反对。 “傻翾翾,房子能挡风遮雨,能让我们住在里头吃喝拉撒睡,青花釉里红大盘却不能,它既挡不住风也遮不了雨,更别提吃喝拉撒睡了。” “可是,房子卖了,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更大更好的,但青花釉里红大盘却是绝无仅有,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这……不然妳就跟哥一样催眠自己,当它在九二一大地震时震碎掉了。” “很抱歉!我无法跟你一样自我催眠。因为我心里很清楚,七百多年来,青花釉里红大盘不仅安然度过九二一大地震,也安然躲过无数的天灾人祸,更历经多次的改朝换代才传到我们手上。哥,我求你!求求你卖掉房子,不要拍卖它好不好?”她狂摇胡戎的臂膀,苦苦哀求。 “问题是,就算把房子卖了,扣掉贷款后也所剩无几,根本不够清偿债务。” “不够的钱你自个儿想办法,就是不许你拍卖我最最最心爱的青花釉里红大盘!”她激动地胀红脸,不自觉地提高分贝。 “对不起!都怪哥被钱压得快喘不过气,才会忘了它是妳的心肝宝贝。”胡戎伸手揽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胛,轻声挂保证: “既然我亲爱的妹妹不同意拍卖它,明天一早哥就去取消委托;至于不够的钱,哥会另外想办法凑足。唉!我投资失利留下的烂摊子,理应自己收拾,没道理拍卖妳的心爱之物。不好意思,哥的烟瘾犯了,我到阳台哈根烟。”胡戎取走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匆匆拉开落地纱窗,点燃一根烟吸一大口,打鼻翕喷出一串白色烟圈圈…… “……”胡翾目不转睛地望着哥哥烟一根接一根猛抽的背影,发觉哥哥身上的polo衫松松垮垮太大件,呃……不,不是polo衫太大件,是哥哥明显瘦了一大圈;她同时也注意到高头大马的哥哥一向都是神采飞扬地挺直腰杆子,此时却是微驼着背,看起来好落寞好失意。她禁不住眼角湿湿泛着泪光,心中那道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痛楚地瞇起眼,幽幽忆及四年前的那场车祸…… 那年,她念大三,有一天晚上,爸爸开车载妈妈去大卖场购物,在返家途中遭酒驾的大货车司机从后面高速追撞,爸妈的车子被撞得稀巴烂,变成一堆废铁。救难人员用油压剪破坏严重扭曲变形的车门,从被挤压的副驾驶座救出妈妈时,妈妈颈椎断裂当场惨死;而爸爸胸腔骨折,肝、脾脏破裂,腹腔大量出血,送医急救后,昏迷指数只剩下三,在兄妹俩含泪签下脑死判定同意书后,拔管断气。 从那天起,大她六岁的哥哥就一肩扛起家计,不仅兄代父职,更兼代母职,供她吃供她穿供她学费供她零用钱,甚至毕业后她一时找不到工作,哥哥也没给她脸色看,反而不断安慰她别急、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胡翾想到哥哥无怨无尤为她付出这么多,如今面临困境,她却爱莫能助,让哥哥独自为庞大的债务发愁。唉!凭良心说,她也很想伸出援手,只是想到这么一来,非割爱青花釉里红大盘不可,就令她感到犹豫不决,毕竟它是她从小看着它摸着它直到长大的宝贝,要割舍它就宛如要剐走她的心头肉般,直揪着疼。 天啊! 她该怎么做才好?是狠下心同意哥哥拍卖它,让哥哥从此无债一身轻?还是任由哥哥低声下气找朋友借钱?胡翾好生为难……这时候,她忽想起佛家常云:“缘生缘灭”,莫非青花釉里红大盘跟他们“乞颜氏”结缘七百多年,已然到了缘灭时刻?再者,也许她应该抱持“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胸襟,让它登上拍卖舞台,让世人有幸一睹它的风采,而不是让它不见天日地躺在织锦盒里,日复日、年复年?她反反复覆再三思量后,强忍心中的万般不舍,深吸了一大口气,故作轻松地说: “哥,我决定陪你一起当不肖子孙。” “妳……妳说这话的意思是?”胡戎忙将夹在指间的香烟放到烟灰缸内用力捻熄,回头注视着她。 “我同意你拍卖青花釉里红大盘。”她回答的当下,也默默在心中跟青花釉里红道一声:珍重再见。 胡翾刻意挑选拍卖会场内最后一排靠走道的位子坐下来,安安静静低头瞧着手上印刷精美的拍卖目录,目录的封面正是她最心爱的青花釉里红大盘。 其实,不必看,她也能准确无误地说出这个直径四十五点七公分的青花釉里红大盘,盘心游动三条肥美的红色鲶鱼;之所以绘鲶鱼而不是常见的鲫鱼或者比目鱼,乃鲶鱼的“鲶”字,跟“年年有余”的“年”字,念起来音最贴近。这个大盘除了红鲶鱼之外,还有层层迭迭起伏的青花海波浪涛,盘身则绘满繁复的缠枝番莲,盘底更带有“至正”年号,证明它乃宫廷御用器皿。 正当她闭上眼睛,在心中宛如拼图般拼拼凑凑出青花釉里红的样貌时,会场起了一阵骚动,她两眼一睁,原来,拍卖会正式开锣了。 首先,推至众人面前的是一件胖胖的唐三彩女俑。胡翾淡笑支颐,冷眼旁观买家举牌抢标的热络景况。她心中雪亮,古董拍卖会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另类竞技场,她这个升斗小民只能作壁上观。唉!若非想亲眼目睹青花釉里红大盘的买家是谁,她才不想枯坐在这里浪费时间哪。不过,听说有些神秘买家不愿身分曝光,并不会亲自到现场,而是打电话进来参与竞拍;若是这样,那她就注定无缘看到青花釉里红大盘的新主人的长相了。 老天爷,被迫失去它,我已经够伤心够难过了,至少让我亲眼见到它的新主人,求求您,求求您……她双手合十,在心中不断地祈求着。 “对不起,借过一下。”冷不防蹦出一道低沉的磁嗓,让专注祈求的胡翾小吓一跳。平时,不管是看电影或者看球赛,她最厌恶这种姗姗来迟、中途进场的讨厌鬼;然而,纵使心中不悦,她仍不失风度地把身躯坐直再微侧双腿,挪出空间让他通过;孰知旁边明明还有好几个空位,他偏偏就拣在她左手边的位子,与她并肩而坐。而,更令她傻眼的是,当他坐定后,却对正如火如荼在进行的骨董拍卖连瞅都不瞅一眼,就直接把头往后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这……什么跟什么嘛!胡翾忍不住好气又好笑地在心中忖道:世上就是有像他这种明明对古文物兴趣缺缺、偏又爱附庸风雅的无聊人!居然就这么大剌剌在拍卖会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闭目养神还是梦周公去了?她很不以为然地撇唇嗤笑,旋即将全副心思重新放回青花釉里红大盘。它是今天的压轴重头戏,除非拍卖时乏人问津或者低于底价八千六百万造成流标,否则,一旦拍出,立即易主。 换句话说,它属于“乞颜氏”后人所拥有的时间,已进入倒数计时;一种永别的怅然悄悄爬上心头,她越想越无奈,越想越不舍,但觉胸中一阵收紧,鼻端一阵酸,泪水偷渡。她连忙打开皮包抽出面纸,按了按濡湿的眼角,暗自庆幸自己坐在这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不仅可以看尽全场动态,连偷哭拭泪都不用担心被人瞧见。 随着一件件成交的古董,拍卖会逐渐进入尾声;当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推出青花釉里红大盘时,场内发出惊艳的啧啧赞叹声;在此同时,胡翾这才惊觉坐在身边的男子不知何时已开眸,眸底精光乍闪,紧盯住青花釉里红大盘,那神情彷佛锁定猎物的黑豹,就等跃身一扑,手到擒来。这时候,她听到拍卖官郑重宣布: “‘元’朝‘至正’年款,青花釉里红大盘,拍卖底价八千六百万,有意竞标者请举牌。”话甫落,场内的人争相举牌,拍卖价从八千六百万、八千七百万、八千八百万不断往上窜升,很快就冲破一亿大关,竞标者犹未歇手……青花釉里红大盘的身价节节上扬,而,她身边的男子,握住十七号的牌子,文风不动。 最后,在一位白发老先生举牌将拍卖价拱上一亿七千万,足足超出底价一倍,无人再举牌加码时,拍卖官随即喊着: “一亿七千万一次,一亿七千万两次……”场内人士个个屏息以待,等待拍卖官第三次喊价后,敲槌成交。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她旁边一直没动作的男子忽然高高举牌,眼看四方、耳听八方的拍卖官立刻大声喊着: “十七号先生举牌,一亿七千五百万!”本以为青花釉里红大盘已是囊中物的白发老先生眼见在最后一刻竟杀出一个程咬金,遂气急败坏举牌再战;年轻男子亦不甘示弱地举牌较劲,一老一少捉对厮杀,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然而,随着拍卖价直线飙升,白发老先生举牌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而她身边的年轻人仍是一副志在必得,只要白发老先生一举牌,他马上再举牌加价,直到飙至两亿六千万,白发老先生终于不再举牌败下阵来,拍卖官用高亢的语气喊出: “两亿六千万一次!两亿六千万两次!两亿六千万三次!”拍卖官落槌成交,对着年轻人说: “恭喜十七号先生。”全场的目光随着拍卖官的祝贺纷纷投注到胡翾和他身上。 “……”这个结果,着实令胡翾大大怔了个愣,她作梦也没想到青花釉里红大盘的新主人就坐在她旁边。 “对不起,借过一下。”他起身闪人。 “喔。”胡翾轻应了声,无比顺从地调整坐姿,腾出空隙供他经过后,她这才忽想起了什么似,掩颊惊呼: “走了?我有话要跟他说,他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不行!我得追上他才行。嗳……等等我!等等我呀!”她慌慌张张抓起皮包就朝大门口跑去,中途却被那位白发老先生拦截—— “小姐,妳男朋友叫什么名字?从事什么行业?何以年纪轻轻就眼光独到,且财力雄厚?” “老先生!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她一个劲儿狂摇手。 “不是妳的男朋友?可是我明明看见他跟妳坐在一起。” “坐在一起并不代表就是男女朋友好吗!不瞒您说,我也很纳闷,旁边还有好几个空位,他干嘛跟我坐在一起。”她耸耸肩,两手一摊,续说: “如果您拦下我,是想从我口中打听他一些什么的话,您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我跟您一样,除了知道他手拿十七号举牌之外,其余一无所悉。很抱歉,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 胡翾顺利摆脱老先生后,拔腿奔出去,一脸焦急地站在人行道上左右张望……噢!谢天谢地!她总算看到他挺拔地站在大马路边,似乎在等车。 “太好了!”她喜不自胜地跑过去,想叫他却张口茫然。糟糕!她根本不知道他姓啥名啥,该如何称呼他?这……伤脑筋唷!啊!有了!他不是手持十七号举牌吗?于是,她大声喊着: “十七号先生!十七号先生!” “十七号……妳这是在叫我吗?”男人听到这个称呼,感到十分有趣,不假思索地转身,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坐在他邻座的女孩;他表情微讶地挑了挑两道浓眉,很意外在会场内一味低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她,竟是个顶着一头俏丽短发、模样清新可人的甜姐儿。 “我……”胡翾两眼发直地盯着他猛瞧。刚才在拍卖会上,她满心满眼满脑子只有青花釉里红大盘,始终没拿正眼瞅他,这会儿她才发现,原来,他除了年轻、有钱,外型更是出色……一对如水银滚动似的漆黑眼珠子,一管刀般笔挺的鼻梁以及一张弯弓嘴唇,搭配着瘦削有型的坚定下颚,呃……就是那种随便往哪一站,都会教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英俊大帅哥啦! “妳怎么了?”他刚冷的嘴角噙住一抹笑意。 “我?”她小鹅蛋脸腾红,神情懊恼地说: “很对不起!我哥耳提面命不下八百次,叫我一定要改掉两眼发直盯着人瞧的坏毛病,奈何我老是改不过来。”她朝他娇憨一笑,绽开两朵迷人的小酒窝。 “没关系。”他眸底兴味转浓,时下像她这样坦率的女孩,一如日益消失的雨林,越来越稀有了。 “在拍卖会上,我跟你比邻而坐。” “我知道。”了无新意的话题如同嚼蜡,令他感到索然无味,轻睨了眼,口气明显不耐:  “妳喊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当然不是。”她双手垂下,半低头。“我想说的是,你买走我的青花釉里红大盘。” “哦?原来妳是卖家?买家跟卖家坐在一起?这真是无巧不成书。” “是啊,好巧哦。唉!”她秀眉一拧,重重叹了声。 “瞧妳的神情,似乎……反悔了?我说,这位小姐,倘若妳追出来喊我是想要反悔的话,那么,妳找错对象了,妳应该去找拍卖公司,而不是找我。还有,容我好心提醒妳,青花釉里红大盘已公开拍出,就算妳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不是的,我不是想反悔。” “那是?” “我追出来喊住你,只是想郑重拜托你,请你好好珍藏它。” “这……”他听她说得像在托孤,禁不住笑开脸的同时,那双深邃黑眸闪过一溜促狭的痞光,戏谑说道:“我觉得依青花釉里红大盘的尺寸,在宴客时,拿它来摆冷盘刚刚好。” “摆冷盘?!”她听了差点“落下颏”。 “或者,三五好友到家里包水饺时,用它来盛水饺也不赖。”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盛水饺?!”哇哩咧……她双眼喷火,捏紧两枚小粉拳,费了好大劲儿才抑制住想一拳打掉他那该死的笑容的冲动。 “别冲动哦!我是在跟妳开玩笑逗妳玩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见她火到想k人的狠样,赶紧敛住痞笑,正经八百地说:“我猜妳一定对它相当相当相当不舍,不然妳也不会在会场内偷偷落泪。” “你……你不是闭着眼睛睡着了,怎会知道我在哭?”她脸狼狈爆红。 “我只是闭目养神,并未睡着,对于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我心里可是一清二楚。”为了这次的拍卖会,他提前结束探亲行程,从旧金山飞回来,连家都没回,就叫接机的苏宁直接送他到会场;由于时差的关系,他有些昏昏沉沉,才会一坐下就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原来你全瞧见了?天啊!这下子,我真是糗大了。”她羞死地摀着发烫红颊。 “糗?怎么会呢?我觉得哭是情绪的出口,想哭就哭出来,总比压抑在心中愁肠百结要来得好,不是吗?只是,我参加过无数次拍卖会,今天还是头一遭看到有人坐在拍卖席上哭。” “我哭,那是因为……”她的两只无措小手不知往哪摆,坦承:“因为一想到青花釉里红大盘即将从我们乞颜氏家族流落到外人手里,就禁不住悲从中来。” “乞颜氏?妳是成吉思汗的后裔?” “嗯。” “言下之意,青花釉里红大盘是你们乞颜氏家族珍藏七、八百年后,首度委由拍卖公司公开拍卖?”他的眼瞳子蓦地一亮。 “是。”她点点头,进一步说:“所以,我才会冒昧追出来,请求你一定要好好珍藏它。” “这还用得着妳请求吗?”他笑得忒耀眼忒自信:“不瞒妳说,当我收到拍卖公司寄来的目录时,我就为它深深着迷,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得到它。” “你深深为它着迷?这么说,你一定很喜欢它?”她喜得笑开了脸。 “喜欢两字尚不足以形容,应该说我简直爱死它了。” “听你这么说,我真心为它感到高兴,很高兴它有一个跟我一样喜欢它爱死它的新主人。”胡翾如斯说着,脑际闪过一个念头,嗫嚅道:“我……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妳说呀!” “没什么。只是,忽然有个很蠢很愚不可及的念头罢了。”她把溜到嘴边的话全吞回肚子里。 “哦?何不说出来,让我听听到底有多蠢?”现在的人只会一味标榜自己的念头有多棒有多赞有多好,鲜少有人会说自己的念头蠢,而且,还愚不可及,无怪乎他会露出一脸兴味盎然的表情。 “你真的想听?” “非常想。” “那……我就放心大胆的说出来喽?” “拜托快说。” “呃……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容许我去看青花釉里红大盘?你放心,我这个人向来不贪心,只要一年看它一次,我就心满意足了。”她径拿两颗满是企盼的娇眸热切望着他。 “这……”他没料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 “若一年看一次不行的话,那么,两年看一次或者三年看一次也行。”她焦急地主动退让再退让。 “……”他眉间打起皱褶,陷入思考。 “没关系!你不必现在就回答,等回去仔细考虑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她从皮包里取出便条纸写上名字跟手机号码,撕下来递给他:“你若同意我可以去看它时,请通知我。” “胡翾?”当他正想从上衣口袋摸出名片给她时,忽听到“叭叭叭”的刺耳汽车喇叭声,他和胡翾不约而同别过脸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这里划红线不能停车,你快点上来吧!”一辆昂贵的银灰色奔驰六百的副驾驶座车门打了开来,探出一张绝美脸孔,娇滴滴地朝他说。 “我的车来了,拜拜!”他潇洒一摆手,迈开大步钻进车里,美丽的女驾驶疾驰而去,留下无限怅惘的她。 第二章 胡翾停妥五机车,仰头望天………天空很蓝,蓝得像水洗过似的澄净清亮,正如她此刻阴霾一扫而空的心情。 这几个月以来,为了找工作,她总共投出一百多张履历表,仅获得十根手指头就数得出来、少得可怜的面谈机会:每次面谈她都满怀希望前去,结果,得到的尽是“静候通知”。而,这一静候,往往就如石沉大海,一次、两次、三次……她才领悟,所谓“静候通知”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就是“你出局了”。正当她的信心跟耐心全跌落谷底时,竟意外接到“美乐地国际唱片公司”通知她去上班的消息。 她边想边走到一栋花岗岩打造的顶级豪宅前,凹凸浮雕墙面除了让外观兼具时尚与优雅质感外,更显豪宅傲人的辉煌气势,她再次核对一遍地址,确定无误后,走进挑高六米大厅。 “小姐!请过来在访客登记簿上面填写你的名字以及要探访的楼层。”坐在弧形柜台后面的保全人员大声喊住她。 “喔。”直接往电梯方向走的胡翾,听到保全的话,赶紧折回柜台登记。 “你要去二十五楼的平家?”保全人员瞄了眼访客登记簿。 “是!我是平井灏的新助理。”胡翾脸上挂着浅笑,表明职衔。 “新助理?这……我都记不清你是他的第几任助理了。”保全人员伤脑筋地按住额角,压低音量打听:“听说平井灏仗着自己是当红小天王,患大头症,很难伺候?” “是吗?你听谁说的?我猜一定是某个八卦周刊。这位先生,八卦周刊写的内容,看完笑笑就好,可千万别当真。”她俏皮地朝保全人员摇了摇食指,笑眯眯问:“现在,我可以上去了吗?” “可以。”保全人员一脸扫兴地挥手放行。 “谢谢。”胡翾然进入电梯,按下二十五楼的按钮,她定睛看着楼层讯号灯从五楼、六楼……飞快跃到二十五楼,然后当一声,电梯门敞开来,她走了出去。 叮咚!叮咚!胡翾抬手按门铃。 “请问你找谁?”一名皮肤黝黑的印佣从门缝探出头,用浓浓的外来口音问着。 “我是平井灏的新助理,公司派我来接他。” “请进。”印佣侧身让她进入客厅,说:“井灏先生还在睡觉,你请坐,我去叫他。”印佣招呼她之后,往屋内走去。 “谢谢。”胡翾打量宽敞的客厅,采低台度窗,光线极佳,圆弧形的珍珠白皮沙发顶端悬着一盏华丽的红色水晶吊灯,搭配墙上的巨幅紫色鸢尾花油画,使得以白、灰、黑为主的冷调空间顿时活泼了起来。她瞧着瞧着,忽然觉得背后有一道很强烈的跟神在注视着她,她浑身不自在地回头,脱口惊呼:“平井先生?” “胡翾?”刚才,他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好像曾在哪里听过,才会直盯着她的背影一阵猛瞧。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抬眼瞅他。 “这话该我来问你才对。”他闷声笑了下,叉起十指,靠着椅背。 “你……住在这里?”胡翾见他穿着一袭及膝黑色睡袍,端坐在摆着烤土司、火腿、煎蛋、沙拉以及一杯热腾腾咖啡的大理石餐桌前面,想当然地问。 “没错,这是我家。”他耸了耸眉棱骨,说:“我很意外,你摇身一变,变成我弟井灏的助理。我想,有了这个身分,以后你大可顺条顺理进出我家了?看来,你为了青花釉里红大盘,可真是费尽心思。”他调侃地眯起眼睛。 “你是说……我为了青花釉里红大盘,才来当平井灏的助理?”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拜托喔,我连你是何许人都不知道,又怎会把你跟平井灏联想在一起?此事纯属巧合,你就当我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我姑且相信你纯属巧合的说词。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就算你是我弟的助理,我也不打算让你看青花釉里红大盘一眼。”他说话如此不留余地,实乃因为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永远也得不至满足,往往在看了第一眼之后就会想再看第二眼,接着第三眼、第四眼……终至没完没了;他认为与其如此,倒不如断然拒绝,好让她彻底死了心绝了念。 “你……有没有人说你很不近人情?”她跟青花釉里红大盘就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奈何,无缘二面。 “有。而且,为数不少。”他邪魅地勾着嘴角似笑非笑,丝毫不以为意地问道:“你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早点或者喝杯咖啡?” “谢谢,我吃过了,你请便。”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握刀切一片火腿,举叉送进嘴里吃了起来。 “这位小姐,真的很抱歉,我一直叫一直叫一直叫,可是,井灏先生都叫不醒。”印佣跑出来,一脸没辙地向她致歉。 “叫不醒?这该怎么办才好?”这次平井灏刚推出的新专辑大卖,今天中午十一点,公司特地在西门町为他举办庆功签唱会,她得在九点半以前送他到造型师那里打理门面,可眼看着都快八点半了,他老兄还在呼呼大睡,急得胡翾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来回回踱步。 “请你坐下,好吗?你一直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已经严重影响我的食欲了。”他放下刀叉抗议。 “对不起。”她果真乖乖听话地坐在沙发上,两颗圆圆亮亮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滴溜滴溜地转,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你干嘛看着我?”他没好气地放下绘有一枝绿荷的骨瓷咖啡杯。 “呃……我只是在想,你是井灏的哥,一定知道要如何叫他起床。对不?” “叫他起床?那还不简单。” “简单?” “是啊!只要我一叫,他马上就会一骨碌起床。”他挑起嘴角,懒懒一笑。 “真的?这真是太好了!那就有劳你了。”她搓着双手,笑脸如花。 “有劳?我可没答应要去叫我弟起床。”他低头吃生菜沙拉。 “你……”他竟连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忙都不肯帮,令胡翾又气又恼又无奈地直跺脚。 “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他慢条斯理地拿口布巾揩揩嘴。 “……”她脸垮垮地斜睐他。 “今天,你遇到我,我的确可以当好人,帮你叫井灏起床:可是,下次若没遇到我呢?你不就得自己想办法?与其如此,何不干脆从这次你就自行想法子叫醒井灏,也省得欠我一个人情?” “你这么说也对。”胡翾深知金钱债好还,人情债难偿,她不想欠他人情,于是,沉吟着:“其实要叫井灏起床并不难,问题是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 “刚才你也听到佣人说了,她怎么叫都叫不醒井灏,由此可见,光用叫的根本行不通,一定要使出非常手段才能让井灏起床。可,如此一来,我担心万一惹毛了井灏,一状告上公司,我的饭碗恐将不保。” “关于这一点,你放心,我敢拍胸脯打包票,绝不会让井灏撤换你,除非你自己不想当他的助理。” “你这么有把握井灏一定会听你的?” “相信我,若无十足把握,我才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胡翾敛下两排浓密长睫,在心中忖着:她若是坐在这里干着急,等井灏睡到自然醒才起床,铁定会耽误行程、延宕签唱会的开场时间,到时候公司若怪罪下来,一定会认为她这个菜鸟助理太不称职,说不定会叫她卷铺盖回家吃自己;看来,她毫无选择余地,只能相信他一回……她牙一咬,豁出去了—— “好!我相信你。我这就去叫井灏起床。” “很好。你往前直走到底,就是井灏的房间。顺便一提,他的房门从来不锁,你可以推开直接进去。” “谢谢。”胡翾走了两步又回头问:“井灏住的是附有卫浴设备的套房吧?” “是。” “好极了,你等着瞧,我敢夸口井灏不到一分钟就会跳着起床。” “我拭目以待。”他举起咖啡杯向她致意,胡翾回以一抹皮笑肉不笑,掉头往前走;他眼神倏沉,嘴角笑意烙深,打从心底肯定她是个遇事不畏缩的勇敢女孩。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井灏咆哮:“该死!” “……”他迅即冲进井灏的房间,看见井灏满脸都是水,暴跳如雷的指着胡翾的鼻子开骂:“你疯了?竟敢拿水把我的脸当盆栽浇?”井灏太阳穴青筋跳动,一抹脸,摆出一副绝不善罢干休的架势。 “你把水倒在我弟脸上?”他心中一下滑稽了起来。 “以前念小学时,都是我哥带我一起去上学,偏偏我哥爱赖床,眼看着上课就要迟到了,我就会拿水杯去浴室装水,直接倒在我哥脸上,每次我哥都会吓得跳起来,屡试不爽。” “所以,你就故伎重施,只是对象从你哥变成我弟?”他一脸哭笑不得。 “哥!不必跟她废话,我这就去打电话叫公司派别的助理过来!”井灏余怒未消。 “嗄?平井先生……”胡翾闻言,刷白了一张精致小脸,睁着慌骇的眼眸,朝他投去求救的眼神。呜……算算她走马上任当助理,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就惨遭撤换,这际遇会不会太悲惨了点? “我不准你撤换她。”他斩钉截铁地告诉井灏。 “不准撤换她?哥!你从不干涉我的事,今天怎会挺身维护她?” “维护她?不,我是在维护你。” “你不准我撤换她是为了维护我?”井灏都听糊涂了。 “是啊!”他猛点头,解释道:“人家是一年换二十四个头家,你呢?你是一年换二十四个助理,再这么下去,我真担心哪天你恐将无助理可用。再者,我觉得你以前的助理只会一味地忍气吞声纵容你,不像她敢出手整治你,这么有个性的助理,正好可以挫挫你的锐气。我想,这对一出道就爆红的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哥出面帮她求情,那……好吧,她把水倒在我脸上的事,就算了。” “谢谢你肯赏我这个面子。”他拍拍井灏的肩膀,接着,告诉胡翾:“我叫平井泽。”他说完迳往外走,在房门口停下脚步,叮咛一句:“你若搞不定我弟,随时可以上楼找我。” “谢谢你。”她感激不尽地在心中认定平井泽是个面冷心热的太好人。 “这……我没听错吧?”平井灏望着哥哥高大的背影,困惑地用力耙了耙乱糟糟的头发,告诉胡翾;“楼上被我哥列为禁地,除了我,任何人想上楼都要先得到他的允许,否则不准越雷池一步。这会儿,他居然说你随时可以上楼去找他?除此之外,还给了你一面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没有哇!他哪有给我什么免死金牌?”胡翾心里直发噱:呋!都什么时代了,还免死金牌,又不是在唱歌仔戏。 “哪没有?我哥不准我撤换你,对我而言,等于给了你一面免死金牌。” “你好像很听你哥的话?” “不止好像很听!哥说的话,我一向奉若圣旨。” “听得出来你很崇拜你哥?” “没错,他是我的偶像。” “偶像?” “是啊!我哥智商一八九,而且胆大心细,很多财经杂志都称呼我哥是投资达人,不管是股票、期货、外汇、黄金,我哥都是一把罩,赚进大把大把钞票,我一整年的收入跟我哥相比,只有五个字。” “哪五个字?” “小巫见大巫。” “不会吧?你是艺人年度缴税排行榜的前三名耶,噢!怪不得……” 她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哥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面不改色。”她一拍额!原来,平井泽是个多金型男。 “你怎么知道?” “上个月有一场拍卖会,你哥刚好坐在我旁边,让我得以近距离感受到他高举十七号号码牌喊价时,那股子志在必得的慑人气势。” “难怪你会喊我哥十七号先生。”平井灏首度对她示好地笑露一口大白牙。 “嗯!因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姑且这么称呼他。”她淘气地缩了缩颈子、吐了吐舌头,催促道:“你快去漱洗,再聊下去就真的要迟到了。” “好,我这就去刷牙洗脸,你打开右手边衣柜,把我的打歌服放进大背袋里。” “是。” 胡翾跟随平井灏搭电梯到地下室的停车场。 “哇!好漂亮的车,它是……”她脱口惊呼,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滑触流线型的银灰色跑车。 “蓝宝坚尼。”平井灏按下遥控锁,把挂在肩上的大背包扔进后座。 “有这么拉风的跑车,怪不得你不搭公司提供的保母车。”她打开左车门钻进去。 “喂!你干嘛坐驾驶座?” “我是你的助理,得负责开车,不是吗?” “不,我习惯自己开车,你移到副驾驶座去。” “喔。”她应声把身躯挪往剐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糟糕!”他突然大叫。 “怎么了?”’ “我的棒球帽忘了带。” “没关系,我上去拿。”她解开安全带下车冲向电梯,五分钟后,喘吁吁地把棒球帽交给他。 “不对!不是这一顶,是帽沿镶着蓝白水钻的那一顶。” “帽沿镶蓝白水钻?我再上去换。”她重复一遍,撒腿跑开;五分钟后,气喘如牛地把镶蓝白水钻的棒球帽从摇下的车窗递进去,问:“是这顶没错吧?” “没错!谢谢。” “……”她翻了翻白眼,松口气,才打开车门,又听到他一声惨叫:“我手机的电剩下不到一格,得换电池才行。” “你没带电池?” “昨晚我把电池放在充电器上充电,忘了拿。” “我再去拿。”她认命地跑去搭电梯上楼,五分钟后,上气不接下气地把电池递给平井灏时,意外捕捉到他眸底顽皮笑光一闪,胡翾当不明白自己被他整了,于是,笑得很假地酸一句:“请问阁下还有没有忘了什么东西,需要我再上楼拿的?” “这个嘛……让我想一下。”平井灏拿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用施恩的口吻说:“你已经一口气来来回回跑三趟,咱们算是扯平了。上车吧!” “扯平?”她坐进车里。 “是啊!谁叫你把水倒在我脸上,我当然得礼尚往来回敬你。”他发动引擎猛踩油门,把车开得像火箭似地飞射出去。 第三章 胡翾在这个可通往楼上的室内楼梯口伫立良久,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踏上咖啡色镂花旋转阶梯,拾级而上。当她站在门口时,被眼前的一幕羞得当场呆掉……一个女孩把平井泽当沙发,黏tt地坐在他的大腿上,一手勾住他的颈子,狂吻他的唇,另一手则大胆地探入他开了三颗扣子的衬衫里上下游移。胡翾看得脸红心跳,忙蹑手蹑脚想趁着还没被发现赶紧溜下楼。 “站住!”平井泽眼角余光瞥见她轻巧的纤影,忙不迭躲开女孩的火辣红唇,出声喝住她。 “我……”她一脸吓坏的表情。 “好标致的小男生。”那名女孩恋恋不舍地从他腿上滑落沙发。 “我不是小男生。”胡翾矢口否认,一眼就认出她就是拍卖会当天开车接定平井泽的漂亮女孩。 “很抱歉,你一头削薄短发,穿着帽t搭丹宁裤踩豆豆鞋,乍看之下,活脱脱就是个俊俏小男生。”漂亮女孩溜转一对妩媚桃花眼,嗲声嗲气地问平井泽:“她是谁啊?” “她叫胡翾,是我弟的助理。胡翾,她是苏宁。”平井泽神色自若地为她们介绍彼此。 “她是你弟的助理,不好好待在你弟身边,跑上楼来做什么?”苏宁眸底敌意加深,有意向胡翾宣示主权似地紧紧偎着平井泽的臂膀。 “我……我有点事想请教平井泽先生,只是似乎来得不是时候。不过,没关系,我即刻消失下楼,两位请继续。”胡翾脚底抹油,欠身想溜。 “既然上楼来了,何不把话说完再定?”平井泽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这……”她转动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注视着苏宁,欲言又止。 “苏宁,你不是要赶着去做头发,好赴今晚的名牌趴?小心若不盛装打扮,你这个跑趴女王的锋头会被抢走。” “哼!我的锋头任谁也抢不走。”苏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清楚,纵使天生丽质也需精心打扮才能艳冠群芳;为此,就算她有点不放心留下眼前这个生涩似青梅的胡翾跟井泽独处,也不得不拿起扔在沙发上的香奈儿经典格菱纹手提包,陵着桃花眼说:“我实在很想留下来洗耳恭听胡小姐有何事要请教你,可惜我跟我的美发师预约的时间就快到了,只好先走一步。”苏宁轻慢一斜脸,冷睇她一眼,扭腰摆臀踩着三寸高跟鞋蹬蹬蹬下楼。 “请坐。”平井泽帅气一摆手。 “谢谢。”她拣了他左侧的位置坐了下来。 “说吧,上楼来找我有什么事?呃……该不会是我弟又为难你了?不然你怎没跟在我弟身边?” “托你的福,这一个星期以来,我跟井灏相处融洽;至于我没跟在井灏身边,那是因为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井灏会一直待在录音室录音,没其它行程,所以井灏大发慈悲地叫我回家,不必留在录音室陪他。” “那你为何不回家,反而跑来找我?” “我……”胡翾口干舌燥,心脏冬冬鼓动地用眼偷瞄他深v衬衫开扣袒胸……从胸口往腹部延伸的微鬈浓密胸毛,使他看起来很阳刚很有男人味,性感指数破表,令她不由得升起一股很想伸手去触摸他的冲动……胡翾铍自己花痴般的想法骇了跳,想都没多想便开口央求:“能不能拜托你把衬衫的钮扣扣上?你这样会害我分心无法集中精神说正经事。”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一张粉嫩嫩的脸更是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哈!你真是率真得可爱。”他嘴角笑意烙深,十分配合地依她所言扣上两枚钮扣,问:“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何上楼找我了吧?” “嗯。”她表情明显松了口气。“事情是这样的……我哥把拍卖青花釉里红大盘的一半钱存进我的银行户头。” “哦?恭喜你晋身亿万富翁行列。” “谢谢。实不相瞒,为了这一大笔钱,最近我一有空就猛看理财的报章杂志跟频道,总结归纳诸多理财专家的意见,得到八字箴言。” “哪八字箴言?”他两只星眸闪过灿亮光采。 “你不理财,财不理你。” “说得好。确实如此。”他魅力无|艇地笑起来,问:“所以呢?” “我听井灏说你是个投资无往不利的理财达人。” “我弟有一张超级大嘴巴。” “其实,不仅井灏这么说,连理财杂志也十分推崇你。”她停顿了下,接着说:“本来我打算把钱转定存,不过,理财专家一致认为定存的利息会被通货膨胀吃掉,钱会变薄。然而,我又不懂什么股票什么外币什么黄金存摺,想投资淡何容易。当我正愁着不知道该选择何种投资标的才好时,突然想到“有土斯有财”这句话,当下觉得应该把钱拿去买屋收租金。” “说了半天,原来你想当包租婆?” “先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她不客气地赏他一粒冷白眼眸子。 “是!你说。”他纵容地闷着头笑,在内心忖着:这个胡翾,敢情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当面喝斥他!而,最令他不解的是,他居然没大动肝火赶她下楼,还一副好好先生模样的听她说下去: “我打算利用井灏让我提前离开的机会,一个人杀到忠孝商圈去买衣服,那里有一个在路边摆摊的流动摊贩叫风姐,她所卖的衣服,款式新价钱公道,每次逛忠孝商圈,我一走去找她聊两句顺便买衣服。今天,当我跟往常一样蹲在路边挑选衣服时,不经意看到一间专卖皮件的三角窗店面拉下的铁卷门上遭人用红漆喷上“欠债还钱”几个斗大的字;在好奇心驱使之下,随口问风姐是怎么一回事? 凤姐告诉我,那间店的老板好赌成性,身上没钱赌博,就跑去向地下钱庄借钱当赔本,结果在利滚利之下,借款就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老板还不出钱,连店也不敢开,地下钱庄找小弟上门喷漆,还撂下狠话,再不还钱就要剁掉老板的一只手跟一条腿,逼得老板娘——也就是屋主,打算卖掉店面还债。我听了,觉得这是个入主忠孝商圈的绝佳良机,于是赶紧问风姐有没有听说老板娘要卖多少钱。风姐说那问店面权状登记三十坪,开价一亿两千万。”她劈哩啪啦一口气说完。 “换算下来等于一坪要卖四百万?位于忠孝商圈又是三角窗,这种金店面很少会出售,就算半夜也要捧着钞票去买。” “真的?因为我不知道屋主开出这个价钱合不合理,才会跑上楼来请教你。” “你知道屋主住在哪里吗?” “凤姐说屋主就住在附近,已经把住址抄给我了。” “那就快去呀,还愣坐在这里做什么?要是去晚了,小心被人捷足先登。”他催促她。 “喔。”她起身把皮包挂在肩上斜背着,吞吞吐吐:“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请你陪我走一趟?拜托拜托啦!”她双手合十,当他活神仙般膜拜。 “这……好吧。”平井泽勉强答应,这才想剑自己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从不帮人投资理财的他竟为她破了例。他套上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问:“你身上有带钱吧?” “我皮包内有一千多元现金。” “开什么玩笑!只有一千多元现金,要去跟屋主谈一亿多元的金店面,我们不被当成神经病轰出去才怪!”他眼珠子差点瞪爆掉。 “要带很多钱才能去谈店面哦?”她又没买过屋,哪懂这些。 “那可不!若产权清楚,价钱谈拢,就要当机立断下订金,免得对方变卦。” “原来如此。可是这个时候银行早就关门下班了。不过,没关系,我有提款卡。” “提款卡能提领的金额有限,根本无济于事。算了!我干脆好人做到底。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平井泽匆匆进入房间打开保险箱,取出五叠紫色两千元钞时,不禁纳闷自己答应陪她去找屋主不说,这会儿竟还主动垫钱,他这么做会不会热心过头了?论交情,他跟胡翾仅仅数面之缘,毫无交情可言,他干嘛出钱出力?莫非……莫非他对她动了心?哇!没有的事,他只是高兴乐意帮助她,如此而已。他甩甩头走出来,把钱交给她。 “这一百万借你当订金。” “谢谢!谢谢你的古道热肠。不但答应陪我跑一趟,还慷慨借我订金,我这就写张借据给你,明天银行一开门,马上领钱出来还你。”她取出纸笔立下借据后,把钱放进皮包,戚恩戴德地飞扑过去抱住他,谢谢他的拔刀相助。 “……”他没料到她会有此举动,怔忡间,两只手竟没个安处,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才好,只能粗嘎着嗓子:“咳,我们走吧。” “虾米?你出价一坪三百四十万要买我的店面?我说平先生!你砍价未免也砍得太狠了点。坦白说,要不是急着用钱,我才不舍得以一坪四百万的贱价卖掉我这个会下金鸡蛋的金鸡母店面咧!”不仅手里捏着平井泽名片的屋主王太太听了瞪眼哇哇叫,就连站在平井泽身边的胡翾也大吃一惊,这才明白原莱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心想:找他出马,还真找对人了。 “王太太,请你冷静听我说。第一,你的店面是附近商圈最老旧的,成交以后,我们还得花一大笔钱来个大翻修。”平井泽不疾不徐地鼓动三寸不烂之舌。 “对呀!”虽说胡翾才是正牌买主,但两人在来的路上已经讲好,全权交由平井泽出面议价,此刻,她也只能附和他的说词敲边鼓。 “第二,你开价四百万,本来就有预留被砍价的空间。不是吗?”平井泽往下续说。 “是啊!”胡翾点头如捣蒜。 “第三,你把店面直接卖给我们,一来不必浪费时间等待买主的出现,二来可以省下中介费。” “就算全部打掉翻修加上我预留的被砍价空间以及省下的中介费,夯不啷当加起来,也不可能每坪一口气降六十万,我又不是头壳坏掉。” “我出的价钱你若同意,明天,我们就把钱汇到你的户头里。”平井泽知道屋主面临地下钱庄逼债恐吓的压力,现金支付对屋主而言会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饵。 “你不需要办理贷款?”果不其然,屋主王太太一边张口吞下诱饵,一边在心中猛拨算盘:要是明天能拿到现金,就可以还清她那个赌鬼老公欠地下钱庄的债务,不必再多支付等待贷款核贷下来这段时间的庞大利息。 “不需要。” “呃……看在你付钱这么阿沙力的份上,这样吧,我每坪卖你三百七十万。” “三百七十万超出预算,我顶多出三百五十万一坪。”平井泽跟屋主展开拉锯战。 “不行三百五十万太少了,依我看……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再加一点我再减一点,一口价每坪三百六十万卖给你,这是我的底限,少一毛钱都不行。”屋主王太太摆出一副不买就拉倒的强硬态度。 “成交。”懂得见好就收的平井泽一口答应,别过脸告诉胡翾:“给订金。” “嗯。”胡翾刷地拉开皮包拉链,取出钱捧着。 “这是一百万,请你点收。我马上找我的代书过来签约。”他使眼色叫胡翾把钱交给屋主。 “好。”屋主点头接下钱。 “从看屋议价到成交签约,前后花不到两个小时就买到店面,我对你的快狠准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胡翾跟平井泽离开屋主的家,并肩走在热闹的东区街头,朝来时停车的方向去取车。 “这种店面可遇不可求,一听到屋主有意要出售的讯息,就要赶在还没张贴“出售”红纸条或者委托中介之前出手买;否则一旦出售的消息传开,将会遇到很多想买的对手,到时候,能不能顺利买到很难说,可以肯定的是成交价一定比今天要高出许多。” “说到成交价,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谢谢你以九折的价钱帮我买到这么棒的店面。不过……” “不过什么?” “我觉得你真的杀很大,一开口就狂杀屋主六十万。”她暗自伸了伸舌头。 “关于这一点,我必须承认,因为知道屋主有地下钱庄逼债的压力急需钱,才会杀价杀这么大,现在想想,不无趁火打劫之嫌。” “趁火打劫?经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点耶。” “你……好个占了便宜还卖乖的胡翾!我费尽唇舌帮你讨价还价,替你省荷包,你竟说风凉话气我?”他语气严厉,可英俊的脸庞却找不到一丝愠意。 “别当真!我是逗着你玩的。”她笑得一脸放肆。 “你是逗着我玩的?”平井泽表情微讶。自从他投资理财理出大笔财富后,亲戚朋友个个想从他口中挖明牌,一打听到他买了哪支股票,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买进;在大家争相讨好他、巴结他的情况之下,他委实记不得有多久没有人像她这样百无禁忌地逗他了。 “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完全不理会我在跟你说话?”不甘被冷落的她大声抗议。 “喔,对不起,倏然出神,没听清楚你跟我说些什么。”他悠哉收回思绪。 “我说,想必你跟我一样肚子饿了吧,为了感谢你帮我议价买店,我打算请你吃顿好料的。” “你要请我吃饭?不必这么客气。”他就着街头微亮的光线看一下手表,差五分九点,平常这个时间他早就坐在电脑桌前专心分析所持有股票的走势图跟各项技术指标以及查询相关产业资讯等等。 “请不要推辞,不然今晚我肯定睡不着。” “这……既然你坚持非请不可,那,好吧,我就不客气带着一张嘴巴跟着你吃吃喝喝饱餐一顿。” “好极了!我们往这边走。”胡翾熟门熟路地带着他弯进一条巷子里,告诉他:“往前走大约五十公尺,有一家我跟我哥常去吃的“热炒一九九餐厅。” “热炒一九九,顾名思义,现点现炒,每道菜均一价一百九十九元?” “答对了。”她点点头,说:“如果你以为每道菜一九九,一定食材差、不好吃,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因为,热炒一九九的老板乃五星级饭店主尉出身,厨艺自不在话下,加上老板亲自严选食材,要让大家以路边摊的价钱,吃到五星级饭店的料理,因此,每到用餐时间一位难求。 幸好这个时候已经九点多,早已过了吃晚餐的时间,而离吃消夜还早,现在去吃不必排队等位子。“瞧!我说的一点也没错吧?”胡翾开心地站在店门口,透过落地玻璃门往里头看,店里果然有几张空桌,两人进入店里,挑了一张比较安静的角落,面对面坐下来。 “你想吃什么尽管点。”胡翾豪气地把菜单塞到他手里。 “你是这里的常客就由你来点。” “好。”她当仁不让,扬手招来一名阿桑:“我们点……醋溜鲜鱼片、椒盐虾仁球、炒什锦菇、x0酱芥蓝牛肉,再来一碗蛤蜊冬瓜汤。谢谢!” “两位请稍后。”阿桑快速填妥单子走开。 “我猜,接下来,你应该很快就会递辟呈走人吧?” “递辞呈走人?为什么?”她诧异地反问。 “因为,等你的店面装修完毕租出去,每个月将可收取一笔为数不少的租金,从此一辈子吃穿不愁,再也不必辛苦地陪在我弟身边跟进跟出。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眼角亮晶晶地闪烁着无比坚定的眸光,坦言:“我早就决定要把收到的租金原封不动存起来,我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冀望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她拿眼瞟一瞟他,顿住话。 “有朝一日如何?” “有朝一日阁下对青花釉里红大盘厌了、腻了,想脱手时,我才有足够的钱买回来。”她用心计算过,买店面除了保值,还有可观的租金可拿,同时,随着两岸关系解冻,房地产前景长期看涨,若干年以后,店面增值加上所存下的租金,青花釉里红大盘重回她怀抱的美梦或可成真。 “原来你对青花釉里红大盘仍无法忘情?那么,我建议你一定要记得每天早晚烧三炷香。” “烧三炷香做什么?” “焚香祝祷祈求我投资失利面临破产,也许,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会慎重考虑把青花釉里红大盘拿出来拍卖。” “呸呸呸!我才不会为了买回青花釉里红大盘就如此恶毒地诅咒你破产。” “上菜了。”阿桑截断两人的谈话,将胡翾所点的菜肴一一端上桌,说了句:“两位请慢用。”随即忙别的事去了。 “呃……色香味俱佳,令人看了食指大动。” “光看光闻喂不饱肚子,要端起碗举箸吃。”胡翾夹了一筷子炒什锦菇,放到他碗里:“这道炒什锦菇集秀珍菇,金菇、杏鲍菇、鸿喜菇于一盘,炒得脆嫩滑口,吃在嘴里有满满的幸福滋味,是我每次来必点的一道菜,你尝尝看。” “谢谢。”他却之不恭地送杏鲍菇入口咀嚼后,竖起大拇指:“赞!吃起来很爽口。” 于是,饿坏的两人风卷残云,很快地就将所有的菜吃个盘底朝天,平井泽抽出纸巾抹抹油嘴,说道:“想不到这间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的小餐馆,居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肴。” “听到你这么赞美,我这个东道主也觉得脸上有光。”胡翾低头打开皮包要拿钱埋单时,忽遮住脸孔哀号:“噢!这下子,真的糗大了!” “怎么了?” “我……我的皮包里没钱。”她眉心压垮垮,小声说着。 “没钱?怎会没钱?我明明记得你说身上有一千多元。”他嘴角忍不住小小上扬,又赶紧往下弯。 “本来有。可是我忘了跟凤姐买了一件针织连身帽罩衫后,皮包里只剩下两张百元钞跟几枚十元硬币而已。”从小到大,胡翾就是一个丢三落四的小迷糊,常被哥哥胡翾取笑她只长身高没长脑袋。 “刚才我连皮夹都没带,就急急忙忙跟着你出门,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这下子可好了,老板一定以为我们两个是白吃白喝吃霸王餐的奥客。”平井泽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老神在在,因为,只要他动动手指头打个电话,自然会有人赶来埋单。不过,他不打算告诉她,看她要如何处理? “阿桑!”胡翾突然出声叫住捧了高高一叠碗盘、打从他们桌子经过的阿桑。“再来一份樱花虾炒饭。” “好!马上来。”阿桑应声钻进厨房。 “已经没钱埋单了,你还点什么樱花虾炒饭?” “我再点这道炒饭是为了拖延时间,以便赶去提款机领钱。” “你打算把我留在这里?你……你该不会一去不回吧?”他薄薄的嘴唇戏谵地扬起。 “我……胡翾像是个不讲江湖道义的人吗?”她很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挑起眉梢。 “这……容我好好想想。”他一脸认真、不断来来回回逡巡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她的下颚,久久才吐出:“不像。” “就是说嘛。”胡翾备感欣慰地露出两朵迷人的小梨涡盈盈浅笑:“你放心,我保证在你吃完樱花虾炒饭之前,就领钱回来埋单。”她抛下话,撒腿往外冲。 “哈……”憋笑憋到快要得内伤的平井泽再也忍俊不住地捧腹大笑,这一笑,立刻惹来其他桌客人的侧目,他连忙咬着下唇抑止滚滚笑气,嘴角往上弯扬的想着:这个胡翾简直太有趣了!跟她在一起永远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这对整天跟股价、指数和汇率为伍的他,有着一股说不出且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先生,你的樱花虾炒饭。”阿桑把香喷喷的樱花虾炒饭端上桌,已经吃饱的他干瞪着炒饭,耐心等侯胡翾回来…… “我、我、我回来了!”胡翾跑得两颊红吱吱,气喘吁吁地坐下来。 “辛苦你了,快喝口水。”他把水杯递到她手上。 “谢谢!”她仰头猛灌一大口。 “瞧你,慢慢走就好了,何必跑得气喘如牛?”他满是心疼地注视着她光滑的额头,以及微翘的鼻尖冒出一颗颗汗珠儿,不假思索扣住她的尖下巴,拿纸巾为她擦去汗水,其动作之轻之柔,让胡翾的一颗心狂跳得几乎快没力。 “我担心若慢慢走时间拖太久,你会以为我丢下你不管,自个儿落跑,才会以跑百米的速度冲回来。”她掀睫一瞅,娇憨一笑。 “傻胡翾,就算你丢下我不管,难道区区千把块钱的帐单会难倒我?”一抹隐忍的笑意在他眸底闪烁。 “我相信绝对难不倒你。不过,你可别忘了,我们已经讲好我请客,掏不出钱埋单,别说是跑,哪怕是用爬的我也要爬去提款,否则,就算我愿意留下来洗碗抵帐,只怕老板担心我笨手笨脚会打破碗盘,说什么也不肯收留哩。”她定睛望着桌上的樱花虾炒饭,诧问:“你怎么连一口都没吃?” “我的肚子已吃到撑,实在吃不下了。”他拍了拍肚皮。 “这样啊……那……我打包回去,当明天的早餐。”她别过脸向柜台示意结帐。 “两位点了六道菜,总共一千一百九十四元。”一名工读生拿着帐单走过来。 “好。”她掏出一千两百元给工读生,指着樱花虾炒饭:“麻烦你将它打包。” “没问题。” 胡翾拎着装了“樱花虾炒饭”的塑胶提袋,随平井泽回到越夜越热闹的东区街头去取车要打道回府,两人就当饭后散步般悠闲地走着走着…… 倏地,她眸心一愣,眼尖发现就在不远处的人行道上有人摆摊卖包包,上头竖着一支用马克笔在厚纸板上写着大大的“每个399”的牌子。她兴奋地灿亮了眼,当场撇下平井泽,整个人呈失心疯状态往前冲,接着就像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拼命地钻呀挤的,硬是被她钻出一个空间蹲下去,在各式各样堆得如一座小山的皮包里东挑西选。 “唉!”从穿着的剪裁与质地,一眼就看得出是个豪门贵公子的平井泽满脸尴尬,在众人皆蹲下、唯他一人鹤立鸡群般站着,显得相当突兀;可,要是跟着蹲下,他势必要跟一群欧巴桑小姐挤在一起,这画面要是被他的朋友瞧见,不笑掉大牙才怪。就在他陷入站或蹲两难之际…… “我背这款包,好不好看?”胡翻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紫罗兰色合成皮包,仰起脸孔问他意见。 “笔直的线条一点也不柔美,像个水桶似的,不好看。”他挺当一回事地打量了下,投下否决票。 “正因为它长长直直的形状像个水桶,所以大家都管它叫水桶包,这回还真被你给蒙对了呢!只是,经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不好看。”她扁扁嘴放弃,又蹲下去在皮包堆里埋头奋战,努力挑呀选的。 “我帮你挑。”既来之则安之,他索性跟着“撩落去”,蹲在皮包堆里翻找。 “帅哥!你说我买这个桃红色水饺包给我女儿,她会不会喜欢?”蹲在他旁边的一名胖胖欧巴桑扯开大嗓门问着。 “您……是在问我吗?” “明知故问。这里除了你,包括卖皮包的老板娘在内,清一色是女的,我不是问你,难道是问阿飘哦?”胖胖欧巴桑睁大一双涂抹厚厚蓝色眼影的豆豉眼。 “您刚才说这是什么包?” “水饺包。” “让我看看哦。”他接过这个款式还真的跟水饺有几分相似的皮包,很讶异胖胖欧巴桑居然就这么“随机抓人”问意见,也不想想他连她女儿长得高矮胖瘦一概不知,哪会知道她女儿喜不喜欢这个鲜艳的桃红色水饺包?他迎视胖胖欧巴桑投射过来、热切期待他答案的眼神,很技巧地回说:“只要是妈妈送的,女儿一定打心底喜欢。” “嘻!你真会说话。老板娘!我要买这个包。”胖胖欧巴桑吃力起身,付钱后高高兴兴地离开,平井泽顿觉压迫感消失,不那么挤了,他挑了一个上窄下宽焦糖色的托特包,问胡翾:“你觉得这个包如何?” “嗯!式样挺不错,我背起来,你帮我瞧瞧好不好看?”胡翾背着托特包往后退两步时,无意间瞥见一名穿黄色上衣的女子正把手伸入旁边低头专注挑包包的中年妇女的皮包里,她骇然瞪大眼,指着黄衣女子大叫:“有扒手!”听到有扒手,一群欧巴桑小姐全都停下动作,反射性地抱紧自己的皮包。 “多管闲事!”黄衣女子见事迹败露,火速起身,拔腿跑开时故意拿肩膀狠狠撞胡翾一下。 “啊!”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撞得胡翾往后仰,眼看着就要跌个四脚朝天。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平井泽见状,飞扑上前伸手抓住她;这一抓,许是力道过大,竟将她整个人拽入怀里不打紧,巧合的是当他低头想问她要不要紧时,她正好抬起头,两人的四片唇瓣就这样好死不死胶合在一起,吻个正着。 “……”当胡翾意外碰触到他刚毅炙热的唇片时,微眩着眼差点回不了神,直到猛想起两人是站在熙熙攘攘的东区街头,迅即双颊狼狈爆红地挣脱他的怀抱。呃……谢天谢地!幸好是晚上,而且,街灯朦胧,除了她跟他心里有数一秒钟前发生了什么事之外,那群欧巴桑小姐的注意力全都聚焦在逃跑的黄农女子身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没眼福目睹这一幕。胡翾赧颜地摸了摸头发,又扯了扯衣服,再清了清喉咙,装作若无其事的把托特包放回去。 “我不买了,走吧。”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平井泽坐进黑色宾七车,手肘支着方向盘侧过半边脸问她,英俊的脸庞不见一丝紊乱,仿佛啥事也没发生。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的摩托车停在你家附近的骑楼下,得去骑回家,不然明天就必须搭捷运转接驳车,就麻烦了。所以,请在你家大楼门口让我下车就行了。”胡翾见他一派神色自若,显然没把刚才的混乱一吻当作一回事,因而她的羞窘感也随之淡去的同时,内心偏又无端涌起一股庞大的怅惘……原来,对她造成不小震撼、既羞且喜的一吻,他竟是无动于衷?她苦透透地忖着:相较于他跟苏宁的热情拥吻,她跟他这一吻严格来说其实称不上吻,顶多只是碰触到彼此的嘴唇罢了,她却为此莫名感到脸红又心跳?该不会……该不会是她喜欢上他了? “不!不可以!”她全身剧烈一颤,掩颊惊叫。 “不可以?什么事不可以?”平井泽把车滑出停车格,平稳地疾驶在马路上,一听到她大叫,连忙减缓车速,拿关切的墨瞳子瞅她。 “没……没什么。”她没敢抬眸回睇他,一个劲儿地把头低到不能再低,不停地扭动十根葱白手指头,在心中嗟叹,唉!他已经有了高贵如天鹅般的苏宁,才不屑她这只莽莽撞撞的丑小鸭;为今之计,最好跟他保持距离,免得自己一个不小心陷入情网,恐将万劫不复。所幸,十来分钟车程,他已把车从忠孝东路驶回林荫大道的仁爱路二段。他刚停车,她匆匆丢下一句:“拜拜!”随即,下车闪人。 “等一下!”他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她没回头,打直腰杆子杵着。 “你忘了带走你的“樱花虾炒饭”。”他颁长的身躯越过副驾驶座,将塑胶提袋从车窗递出去,晃了晃。 “谢谢!”她转身一把抓定塑胶提袋,快步走开。 “……”他目送她走到骑楼下,推出一辆五粉红色机车,坐上去戴好安全帽,“噗噗噗”发动引擎,疾驰离去。他双手放置脑后,仰靠车枕,想不透为什么跟苏宁激情的舌吻竟远不及他和胡翾擦枪走火似的仓促一吻,更令他回味且深感意犹未尽? “叭!叭!叭!”后面的车子不耐他占据车道,狂按喇叭抗议。他倏然回神,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上扬的嘴角发出呓语般的低喃:“胡翾?” 第四章 “她不拍吻戏,为何不在拿到mv脚本时提议删改?直等到片场的道具师搭好布景、灯光师调妥灯光、摄影师校准镜头,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导演一声“开麦拉”即可拍摄,才临时喊停?简直拿大家当猴儿耍!” 平井灏气呼呼摆臭脸在他的专属化妆问发飙。 “我想,八成是“艾笛儿国际唱片公司”不甘心和我们公司打破门户之见的跨刀合作,被我们捷足先登,才会横生枝节。不过,我们宣传部的方经理已经过去跟对方的程经理展开协调,应该很快就会取得共识识顺利开拍,你先喝个水消消气。”胡翾把矿泉水送到平井灏手里。 “说也奇怪,我们“美乐地”跟“艾笛儿”明明是冤家死对头,怎会突然蹦出一个跌破大家眼镜的跨刀合作?”他旋开瓶盖喝一口。 “你不知道?”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包打听?”他没好气地横过去一眼。 “没办法。你们上节目录影,常常一录就是好几个钟头,我们这些当助理的只好凑在后台聊是非打发时问,聊聊哪个艺人在夜店酒后丑态百出,哪个艺人去整形又死不承认,哪个艺人抢别人老公还跟原配大打出手,还有哪个艺人……”当一群英英美代子的助理们毒舌发功时,她这只上班刚满一个月的新进菜鸟只有听的份,没有发言余地。 “停!我没你那么八卦,不想听那些有的没有的,只想知道是哪个三头六臂有通天本领,让两家死对头公司乖乖进行跨刀合作。” “除了我们两家公司的两位董娘,还有谁能让两个老板言听计从?” “两位董娘?” “嗯。说来也真有趣。我们两家公司在唱片界竞争激烈,偏偏双方的董娘是超麻吉的姐妹淘,三天两头就相约喝下午茶顺便摸八圈。听说这次的跨刀合作就是“艾笛儿”的董娘,觉得他们家的小天后米靓跟我们家的小天王平井灏,也就是你,外表很登对,像一对金童玉女,可惜分别隶属两家不同的唱片公司,无缘凑在一起入镜,否则画面一定很赏心悦目:我们的董娘听了,频频点头表示颇有同感。于是,两位董娘就突发奇想,决定让你跟米靓相互跨刀拍mv,因此,才有这次米靓帮你跨刀,下次换你帮米靓跨刀的合作计划。” “这么重大的决策,两位董娘说了算?” “是啊!谁教这两位老板都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大丈夫,太座说的话焉能不听焉能不照办?” “原来如此。可,问题就出在老板点头,手下的人未必照单全收,否则就不会在mv开拍前一分钟跳出来拒拍吻戏,让拍摄工作无法顺利进行。其实,说到拍吻戏嘛……” “怎样?” “老实说,我也是千百个不想拍。” “为什么?”她很意外,米靓是男生票选梦中情人的第一名,多少人想一亲芳泽都苦无机会,平井灏竟然不想? “这还用问!试想,片厂的数万瓦强烈灯光照得我都快热昏了,还得在一大票记者跟工作人员,呃……少说也有一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演出深情接吻的戏码,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冲着小天后帮小天王跨刀拍mv,这个话题性十足的新闻,不管是平面媒体或者电子媒体,所有跑娱乐新闻的记者全员到齐,把片厂挤得水泄不通。 “的确是有些小尴尬。”她心有戚戚焉。十天前,她跟平井泽在东区街头一个不经意的嘴对嘴碰触,纵使在夜色掩护下,无人目睹,她仍觉得好害臊好难为情,更何况平井灏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拍吻戏,想想还真是难为他了。 “虽说米靓那一方拒拍吻戏恰是我的心声,可,突然变卦,还是令我感到极度不爽;与其百无聊赖坐在这里枯等双方协调的结果,倒不如先想个法子礼尚往来一下?”平井灏笑得很贼地捉着下巴陷入思考。 “你……你又在想什么害人的鬼点子?”一个月相处下来,每当他露出这一号表情,胡翾就知道有人要倒大楣了。 “没有哇!我只是忽然觉得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他答得一脸无害又无辜。 “肚子饿?我皮包里有苏打饼干。”她打开皮包掏出饼干。 “谢了!我不想吃饼干。”他直摇手,敬谢不敏。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买。”跑腿买东西乃助理分内该做的事,她起身捏着小钱包,边问边往门口走。 “我想吃臭豆腐。”平井灏眉眼尽含笑,很残很恶作剧的笑。 “臭豆腐?”她听了差点跌倒。 “还有,记得要多加一点蒜蓉酱油。”他窝在椅子里,两手食指不停地绕圈圈。 “井灏!我求你别闹了好不好?明知即将拍吻戏,还故意挑在这个时候吃臭豆腐?你这么做存心整人嘛。”胡翾不敢苟同地皱皱鼻子,折返他面前。 “谁规定拍吻戏之前不能吃臭豆腐?我倒觉得这样吻起来比较有“味道”。”他撇唇使坏痞笑。 “就是太有“味道”,我怕米靓会受不了想吐。” “米靓受不受得了,不劳你费神,我劝你还是多花点心思在自个儿身上。唉!瞧你长得一脸聪明伶俐相,怎一个月了,还抓不到当一名好助理的眉角?”平井灏不客气地对着她猛摇头直叹气。 “当助理还有眉角哦?”胡翾为之一愣。 “当然有!一名好助理必需具备使命必达的精神,也就是我叫你做什么,你二话不说就去完成我所交代的事情,就好比现在我叫你去买臭豆腐,你去买就对了。” “不,我不去,我不想沦为你整人的帮凶。” “你真的不去?”平井灏耐住性子懒懒漫哼。 “我说不去就不去。”她吃了秤铉铁了心。 “敢跟我说不?嘿!挺有个性的,我喜欢。”平井灏露出激赏的眼神。 “你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你叫我去买臭豆腐,我不去,你一点也不生气?” “生气?我为何要生气?”他一拍大腿,饮起痞子笑容,正色告诉她:“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我从来不吃臭豆腐。” “你不吃臭豆腐?可是,就在几分钟前,你还叫我去买臭豆腐的呀……啊!我明白了,原来你嘴里嚷嚷着要想个法子对米靓礼尚往来,是施烟幕弹,我才是你穷极无聊寻开心的对象?”她这才发觉自己被他狠狠捉弄了一番。 “虽然你不是先知先觉,也还算是后知后觉,总比不知不觉要略胜一筹。哈……”平井灏仰天笑不可抑,胡翾则在心中呸到嘴巴快歪掉时,忽听到“扣扣扣”简洁有力的敲门声,胡翾回头扬声:“请进!”当平井泽高大挺拔的身影无预警地映入胡翾眸底,她小吓一跳,低呼:“平井泽先生?” “……”平井灏忙止住笑,起身相迎:“哥!你对我进入演艺圈一向抱持放牛吃草的态度,没想到你会来片场探班?”平井灏感到一阵受宠若惊。自从胡翾当他的助理后,对他的演艺工作不闻不问的哥哥,不知怎地,竞开始关心起他的工作以及每天的行程,这会儿,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大驾光临前来探班。 “我和一位收藏家约好一起去看拍卖预展,发觉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就驱车过来看你。”平井泽话锋一转:“刚才,我在门口就听到你的笑声,井濒,什么事令你这么开心,何不说出来跟哥分享一下?” “没有……”平井灏担心要是让哥知道他捉弄胡翾,铁定会挨骂。 “你想知道?”无端被捉弄的胡翾逮住机会,欲报一箭之仇。 “嗯!”平井泽一对亮眸灿如星辰凝视着她。 “你敢说出来,后果自行负责!”平井灏压低音量恫吓她。 “要我封口可以,就拿出你的诚意来。”她微微蠕动两片嘴皮子轻声回答。 “我请你吃岩烧牛小排?”硬的不行来软的,平井灏不惜以美食诱惑她这只馋嘴猫。 “诚意不足。”她淡淡嗤哼。区区一客“岩烧牛小排”就想堵住她的嘴?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么,我把岩烧牛小排升等为松阪牛排,这样够诚意了吧?”松阪牛是日本三大和牛之首,粉嫩肉块上分布着细腻的油花,犹如白霜,以铁板油煎恰六分熟,放入口中滑嫩美昧,是老饕的最爱。 “若再加码一客“烤浓浆巧克力冰淇淋”,就显得诚意十足了。”她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此时不狠狠敲井灏一顿竹杠,更待何时! “你想趁机敲竹杠?” “不肯就拉倒。”她施展一抹狐狸狡笑,掀睫抬眸向平井泽告状:“井灏他……” “就依你!”平井灏急得朝她使眼色,还腾出手比了个ok的手势,阻止她说下去。 “呃……刚才、刚才,井灏听我抖出以前犯迷糊惹出一堆糗事,才会忍不住哈哈大笑。”可以大饱口福,她遂胡乱瞎掰个理由想蒙混过关。 “哦?那么,能不能清你从刚才所说的一堆糗事中,随便说一个,让我也跟着笑一笑?”平井泽精得跟猴孙似,哪有这么好打发。加上她和井灏当着他的面交头接耳,令他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刚才,我说……呃……我说?”从小到大,胡翾的糗事一箩筐,可临时要她说一个,却是一下子想不起来,急得她就要招架不住…… “井灏!一切搞定。”方经理兴匆匆走进来,胡翾宛如见到救世主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方经理站定后,一瞥见平井泽,立刻堆满笑容招呼,“井泽!今天是刮什么风,把你这位稀客吹来片场?我相信,有你这位贵客莅临加持,这支mv,想不红也难。” “方经理,你还是一样这么会说话。”平井泽眼一灿,笑嘻嘻回捧一下。 “两位就别再互捧了。”平井灏最受不了这种场面话,马上转移话题:“方经理,你说一切搞定,那么,关于吻戏?” “我跟“艾笛儿”的程经理交涉后,终于获得对方首肯,同意按照mv的脚本走,该拍吻戏就拍吻戏,只是,程经理提出一项但书。” “怎样的但书?” “但书的内容是,这次,他们没删改我们的脚本,下次,我们也不得删改他们所提出的脚本。” “乍听之下,似乎很公平,仔细想想却不然。谁知道他们会提出什么走钢索或者跳火圈诸如此类的整人脚本?” “对方若敢提出这种脚本,我就直接把它扔进垃圾桶。不信,大家走着瞧。”方经理安抚井灏。 “井灏!该进棚了。”场务站在门口探头进来大喊。 “知道了。”方经理回头看一眼场务,拍了拍井灏的肩膀,说:“经过这一番折腾,耽搁了不少时间,希望没破坏你酝酿好的情绪。” “你放心,只要导演一声开麦拉,我可以像即溶咖啡一样立即融入所饰演的角色。”平井灏自信满满。 “太好了!我陪你进棚吧。” “好。”平井灏走到平井泽跟前,说:“哥!我得进棚拍戏,不能陪你了。” “你尽管去忙你的,不必招呼我。”平井泽洒脱地耸了耸肩。 “嗯。”平井灏和方经理朝门口走去,胡翾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平井灏转身告诉她:“你留下来好好招呼我哥。” “喔。”胡翾应声留下,偌大的化妆间霎时静默下来,静得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越跳越响的心跳声,她呐呐地:“真……真是糟糕,井灏吩咐我要好好招呼你,我……我却是连一杯水都没有,你……你坐一下,我出去拿瓶矿泉水进来给你。”她逃也似地闷头打他面前经过。 “不必麻烦,我不渴。”他长臂一伸拉住她。 “那……那你请坐。”她臊红着脸抽回手,搜索枯肠找了个话题来掩饰没来由的局促不安,她说:“买屋的第二天,我上楼要把一百万还给你,你刚好不在。照理说,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应该坐下来耐心等你回来,双手把钱奉还,不过,我跟代书约好要办理付款过户手续,只好把钱放在茶几上,留了张字条给你,你有收到吧?” “有。”平井泽黑甸甸的漆眸眸光熠熠地瞅着她,说道:“昨天,我开车经过你的店,发现老旧的门面跟墙壁已全部打掉拆除,看不出来你做事挺积极挺有效率的。” “唉!“钱”势所逼,不积极一点,行吗?” “哦?”他眼带兴味地把哦声拉高拖长。 “你想,我花了大把钞票买下店面,当然不能将它闲置在那里养蚊子,要是能早一天重新装修好,就可以早一天租出去收租金。”她迷糊归迷糊,打起算盘来可一点也不含糊。 “说得好!”他大加赞赏,大方允诺:“以后,有任何问题,欢迎你上楼来找我。” “你这句话宛若一颗定心丸,让我听了觉得好窝心也好安心。” “是吗?”他觑了眼手表。“我跟人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该走了。” “你这么快就要走了?”胡翾脱口而出,下一秒就发觉自己说话的语气流露出浓浓不舍,双颊红绯绯地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不等井灏拍完再走吗?” “不了!反正回家之后就可以见到他。拜拜。”平井泽无所谓地大步离去。 “是啊,他们兄弟俩同住一个屋檐下,天天见面干嘛多此一举跑来探班?结果跟我说的话还比跟井灏说的多。呃……这个平井泽该不会是假借探班之名,行看我之实吧?”她淡淡敛眸自言自语,旋即自我解嘲:“胡翾啊胡翾,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想太多了?” 一间店面养三代人。 话说,胡翾的店面都还没装修好,已经有不少店家向装潢工人要她的手机号码,致电给她表达强烈的承租意愿:甚至还有投资客开价一亿三千万要买她的店面。呵!一转手,轻轻松松就有一千多万的差价落袋,着实令她很心动:不过,生性保守的她还是秉持细水长流而不是杀鸡取卵的信念而予以拒绝。眼看着店面装修已进入收尾阶段,也该是她从七、八个有意承租者当中挑出一个的时候了。只是,她觉得这七、八个条件都不错,实在难以取舍,不得不蹬蹬蹬再度上楼去请教平井泽。 “平先生!我是胡翾……”她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看来,平井泽不在,扑了个空的她,心想:横竖没其它事,索性坐不等他回来。 胡翾之前上楼因来去匆匆,没能好好打量屋内的装潢摆设,难得今天有的是时间,可以细细品味一番。她眼波流转……墙面是粗犷颗粒的灰色石头漆,增添了空间的质朴况味,再巧妙地利用绿色跟咖啡色等家具做局部跳色,使宽敞偏冷的空间整介温馨起来;这时候,她的视线被一块约莫一丈八尺的黑檀木屏冈吸引住,她起身走过去,睁大眼睛瞧着屏风上精雕细琢、嵌着各色大小玉片子,镶嵌出一幅“蝶恋花图”。 当胡翾的眼睛从屏风移开时,不经意瞥见客厅通往后面房间的走道底,伏着一只足有半人高、模样傻乎乎、浑身“黑密麻”的石雕鹃,她的目光被它吸引住,很想靠近它,却不免犹豫起来……未经平井泽同意就擅自往里头闯。委实不该亦不妥;可那只造型超卡哇伊的石雕鹃仿佛在对她呼唤:“来啊,来啊,快进来看我呀。”她暗自付着:此刻,四下无人,她快速冲过去看一眼,再快速回到客厅坐好,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吧? 嗯!就这么办。 她一阵风似地刮到石雕鹃前面,蹲下去瞧个仔细……这只石雕鹃刀工俐落,遍体布满时间熟成的黝黑光泽,看起来,感觉年代久远,想必是平井泽从某个拍卖会拍到的战利品。她端详良久才打直腰杆起身,满腹好奇地骨碌碌转动两颗黑眼珠东张西望,这一望,可不得了啦!她看见紧闭的落地玻璃门内整齐排列几个展示柜,而她心心念念的青花釉里红大盘就摆在正中央的柜子里。 “老天!”她宛如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般情绪波动,思念的泪水夺眶而出,此情此景,令她尝到何谓“咫尺天涯”的个中滋味。 可不是吗? 那个她从小捧着摸着到大的青花釉里红大盘近在眼前,却已不属于她:她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态意地捧着它,拿指腹轻轻一笔一划勾勒盘中生动得仿佛要跃出水面的红鲶鱼,只能万般无奈地睁着一双凄楚的汪汪泪眼,伫立在落地玻璃门外与它遥遥相望……这可望而不可即的心酸,令她不禁掩面哭泣,两个瘦削的肩胛因抽噎一耸一耸地抖得厉害。 “呃……我能不能请问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对着我的收藏室哭得如丧考妣?”平井泽冒着淡淡烟硝昧儿的厚嗓冷冷切入。 “我……你、你、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就进来了?”胡翾吃慌地忙用手背胡乱抹去狼籍泪水。这一抹可好了,她的眼影、腮红全抹花掉,整张脸糊得像只小花猫。 “我都还没问你为何擅自闯入,你倒是恶人先告状,反怪罪我一声不响?难道,我回家还得请电音三太子团在前面为我开道不成?”大感光火的他一见到她晶莹的泪珠抖颤颤地挂在浓密的长睫上,心中骤然一紧,火气顿时浇熄了大半。 “你不要故意弄拧我的意思。”她抬起花猫脸,启口求饶:“对不起,我不该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擅自闯进来,你……你该不会为此把我扭送警察局吧?” “这可难说哦。”平井泽满是威胁地一道冷眼横过去,霎时,差点被她的花猫脸笑岔气,拼命咬住下唇,锁住滚至喉间的腾腾笑气……唉!他看太多把妆化得美若天仙的女孩,却是头一回见识到像她这样把妆弄花掉的女孩,他决定不动声色,好多瞅几眼她诙谐的花猫脸。 “嗄?你不会这么小题大作吧?我只不过是被那只模样吓到不行的石雕鹃给吸引住,才会忍不住溜进来,想说近距离瞧一下,就马上回到客厅去,孰知……”她拿怯怯的眼儿怯怯地瞟一瞟他冷得可以的俊脸,说不下去了。 “孰知什么?” “孰知我透过落地玻璃门看见那令我魂牵梦系的青花釉里红大盘就摆在里面,一时百感交集,止不住心酸的泪水,才会哭得淅沥哗啦。唉!” 她喟叹了声,继而续说:“我知道,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只敢站在门口遥望着它,没敢打开门踏进半步。” “算你知所节制,没敢打开收藏室,否则,你的手一旦碰到玻璃门,就会触动保全系统,被赶来的保全当成贼扭送警局法办。” “呼!幸好我没轻举妄动。”她把肩一缩,淘气地吐了吐小粉舌,随即堆满谄媚的狗腿笑容,厚颜央求:“反正,都已经到门口了,何不干脆让我进去欣赏你的收藏,开开眼界?” “不。”他斩钉截铁一口回绝,冷下声音道:“你擅自闯入,我没惩罚你已算是客气,你千万不要把我的客气当作你的福气,得寸进尺。”她擅闯的不当行为,对一向赏罚分明的平井泽而言,不予追究已是最大的宽容,若答应让她进入收藏室,岂不是鼓励她下次再犯?再者,她在门外都可以对着青花釉里红大盘哭到泪崩,要是让她进去,那还得了!肯定会扑倒在玻璃柜哭断肠,要是让不明就里的人撞见,准以为他欺负她。 “我……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既然你不答应,我立刻回客厅。”自知理亏的胡翾脚底抹油回到客厅正襟危坐。 “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他随后也在沙发坐了下来。 “过两天,我的店就装修完工了。” “哦?恭喜你当包租婆的美梦即将成真。” “谢谢你。问题是我只有一间店面,却有七、八个条件旗鼓相当的人抢着要租,我不知该如何取舍?所以才上楼来找你,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有没有问那乙、八个有意承租者,打算租下来开什么店?”从陪她议价买店到此刻帮她筛选房客,他觉得自己简直跟“作媒人还要包生子”没两样。 “有。而且,我怕忘记了,还一一写下来。”胡翾从皮包里取出一本赭皮记事本,清了清喉咙,念着:“有药妆店、精品服饰、钟表眼镜、速食店、连锁超商、日本料理、皮件公司以及珠宝店。” “你呢?你倾向租给谁?”他仰起脸庞,眯觑起眼睛反问。 “我比较倾向租给珠宝店。” “理由?”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认为珠宝店承租后,一定会大手笔将店装潢得美轮美奂,来衬托店内所陈列的昂贵珠宝,如此一来,我的店的价值感将随之提升。” “嗯,华丽的装潢的确可以在无形中增添店面的价值感。” “这么说,你也投租给珠宝店一票?”她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笑逐颜开。 “不,我还在考虑该票投给超商或药妆店。” “超商或药妆店?”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怔住了。 “你听我说。只要肯花大钱,就算想把你的店装潢成凡尔赛宫都没问题,然而,一间店该讲究的不是华丽装潢而是人潮进出。” “你的意思是……珠宝店所陈列的珠宝售价高,进出的客人相对少,而超商跟药妆店所贩售的东西售价低,进出的顾客就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经他一提点,胡翾就开了窍。 “没错!如果租给超商,二十四小时都有顾客上门买东西,会让整个店看起来人气很旺。人气旺,财气自然跟着旺旺来。” “嘻……”她忽然捂着嘴儿,眉眼笑弯弯。 “你笑什么?”他感到莫名其妙。 “我笑你若手里拿着罗盘,配合你“人气旺,财气自然跟着旺旺来”的这番话,活脱脱像个阳宅风水师。” “喝!我好心提出意见供你参考,你不但不心存感激,反倒取笑起我来了?”平井泽俊脸板起佯怒,哪知当他的眼神一触及胡翾的花猫脸就破功,再也克制不住地仰天狂笑,将一直狠狠憋住的笑气全部释放出来。 “你……”胡翾眨巴眨巴着一双翦翦秋瞳,露出无比困惑的表情,忖着:奇怪,他说话的语气明明冒着火,怎会变成狂笑不止呢?其实,她打从刚才就发现今天平井泽看她的眼神跟平常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只觉得他老是一副很想笑又不便笑的一味咬住下唇强忍着,一直忍到此刻才爆笑开来。不过,她可不愿愣头愣脑像个傻瓜似地任凭他笑个不停,开口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我……哈……”他努力止住笑要回话,可当他那双深邃的亮眸子一瞥到她的脸,又克制不住地笑出声。 “……”胡翾脸垮垮,想着:厚!今天她不仅擦脂抹粉还刷上黑褐色睫毛膏涂上亮橘色唇蜜,经过一番精心打扮才前来,没得到他的赞美已令她有点小心碎,偏偏他老兄还一见她的脸就喷笑!可恶!她的脸真有这么好笑吗?她很不服气地从皮包摸出小折镜照自己的脸,这一照……妈呀! 镜子里那个满脸红红、黑黑、橘橘,像是打翻调色盘的丑八 噢!准是方才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时给弄花了。这会儿,她总算弄明白了,原来平井泽就是因为她的大花脸才会狂笑到快落下频。她糗得双手遮住脸,问:“我可以借用你的洗手间吗?” “当然可以!”他好不容易才停住了笑。 “谢谢!”她飞也似地冲进洗手间,扭开水龙头,捧起水对着镜子仔细搓揉着脸,洗得千干净净后,抽出毛巾揩干,顶着一张素颜返回客厅,闷闷地把小折镜和记事本扫进皮包斜搭在肩上,冷冷地说:“我走了。” “别走。”平井泽一把扣住胡翾的手腕扯住她。 “放开我!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意犹未尽还没嘲笑够?所以要我留下来继续受你羞辱?”她“见笑转生气”,气冲冲扭头瞪他。 “天地良心,我哪有嘲笑你?” “刚才你明明看着我的脸差点笑掉大牙,还说没有?” “我笑,那是因为你的花猫脸真的很逗很可爱,绝对没有掺杂丝毫嘲笑的成分。”他急着澄清。 “很逗很可爱?哼!依我看,是很矬很可笑吧?”胡翾半带撒娇意味地嘟起嘴,显然不知道这个不经意的嘟嘴动作,对男人而言,可是一个难以抗拒的挑逗与诱惑。 “胡翾!”果不其然,他嘎哑的声音仿佛有着一点什么,猛地一使力,将她整个娇躯紧紧纳入怀中,低头挑起她精巧的下巴,拿一双灼热的烫眸定睛凝望她来不及惊呼而微微张开的朱唇……她则被他会放电的眼睛电得一颗心剧烈地“扑通、扑通”搏动着,感觉就像要从胸口蹦出来。她情不自禁地、羞羞涩涩地闭上眼睛,努起红嘴儿…… 平井泽见她讨吻的俏模样,很想很想很想熊熊吻下去,尝一口她唇瓣的甜美滋味,可是,他跟苏宁尚未分手就吻她,对她不尽公平,也不够尊重,他在心中重重叹口气,抑住渴望,松手放开她。 “你……”胡翾仰脸努嘴期待了半天,等到的不是他灼热、令她发颤的吻,而是他放手后,从四面八方扑来的空落落:她纳闷地猝睁开眼,瞥见平井泽一脸木然。她备感屈辱的露出受伤眼神,恨恨地从齿缝迸出话:“笑吧!尽情笑吧!你又成功地狠狠地戏弄了我一次。”她胸口怒火狂烧,整个人像团火球般冲下楼。 “……”平井泽一点也笑不出来,心里透亮决定,也该是跟苏宁当面作个了断的时候了。 “分手?你要跟我分手?”苏宁浑身一震,重重地将背脊跌回竹藤编织的扇形椅背。 “是。”平井泽提起小银匙轻轻搅拌热腾腾的香草拿铁。 “为什么?”苏宁目光斜勾着他,尖酸逼问:“是不是为了她,那个一脸清纯、无邪又无辜的翾?” “是。”他不打算回避。 “果真是她!哼!那天胡翾不请即上楼,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楼上向来被你划为禁区,除了井灏,任何人未经你允许都得止步,包括我在内,想不到你却是对她青睐有加,为她破了例?”苏宁越想越生气,也越说越呕:“我真不明白,论脸蛋论身材论家世,胡翾这个整天跟在井灏屁股后面拎包包跑腿打杂的小助理,有哪一点比得上我?你竟然为了她背叛我?” 苏宁的父亲是国内排名前十大的集团老板,优越的家境使得苏宁从小眼睛就长在头顶上,自视甚高,如今她这个堂堂大集团的公主却得纡尊降贵跟一名小助理争风吃醋,最后还落得抢输被甩的下场,这事若传出去,叫她的脸往哪摆? “背叛?哈!你不要作贼的喊捉贼。”他嘴角展开嘲讽的笑。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宁微微愣了下。 “什么意思?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他反唇相讥:“我不懂,一口气劈三男的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背叛?” “你……原来你早就知道自己只是我同时交往的三个男人之一?”被拆穿的苏宁一颗心呈抛物线往下坠,手心也开始冒冷汗,虽说她一女劈三男,可平井泽一直是她的最爱。 “我跟你之间并无婚约,你要跟几个男人交往,我没立场阻止。不过,很抱歉,我实在厌倦了这种虚情假意的四角关系,恕我不陪你玩了。”他扣住弯弯的杯耳,啜一口咖啡。 “你不陪我玩了?好啊!悉听尊便。”趾高气扬的苏宁装作一脸不在乎地轻耸了耸肩,随即不甘示弱反呛:“凭我苏宁,随便勾勾手指头,马上就有一大票男人争先恐后抢着要递补你的空缺。” “的确。你的确有这种爱钓几个男人,就钓上几个男人的本事。”他打起皱褶的眉头豁然舒展开来,露出一抹宽心的灿笑。 “本来我还有点担心你会承受不住这个无预警分手的打击,现在听你这么说,显然是我太多虑了。”他如释重负,说道:“苏宁,很高兴我们能够这么成熟理性的……好聚好散。呃……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不,你先走,我想独自坐一会儿。” “好吧,那,我先走一步,拜拜。”他取走桌上的帐单至柜台结帐。 苏宁摆出一脸不在乎无所谓,心中却是无助地呐喊:不要走!只要你肯回心转意,我愿意斩断身边的烂桃花,从今以后,只爱你一个……可惜,好胜又爱面子的她将这些摇尾乞怜的话全卡在喉问没说出来,泫然欲泣地拿眼尾溅出的柔光,目送他离开这间附属饭店地下一楼的停车场。 “唉!”苏宁叹口气,怔怔瞪着面前不加糖不加奶精冷掉的黑咖啡,感觉心底像破了个大洞似地冷飕飕……其实,她早有预感,两人在情字这条路上恐怕走不远也走不长久,因为,他低调、讨厌应酬,她却像只花蝴蝶般爱死了跑趴,尤其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娇点”,两人不仅在个性上南辕北辙,连嗜好也大相迳庭。他喜欢收藏骨董,她却认为与其动辄花上亿元买瓷器,还不如买耀眼夺目的钻石珠宝来得贵气逼人。 苏宁更进一步回想起两人在一位长辈的寿宴上初相见,她一如往常被众多男人众星拱月般包围,只有他冷眼旁观站得老远,此举瞅在她眼底,反而引起了她的兴趣,不惜放下身段,使出浑身解数倒追他。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她果然很快就将他追到手;只是,也不知怎地,他对她始终很冷淡,若即若离,这对无时无刻不被哄着宠着的苏宁而言,又形成另一股致命吸引力,激发她非征服他不可的念头,如今却…… 她气忿不平地媚眼半眯,忖着:从来,只有她甩人,今天头一回被甩,才知道被甩的滋味,这么苦这么痛这么不好受……她护火中烧地咬牙切齿咒怨:“该死的胡翾!就凭你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助理也敢来抢我苏宁的男人,若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难消我心头之恨。”只是,她光坐在这里撂狠话有啥用?得找人去做才行。问题是,找谁?去哪找?她结交的都是一些跟她一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开,若要拜托他们私下找人教训胡翾,替她出这口怨气,那些怕事的小开们大概会纷纷走避吧?难道……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不,绝不!她不甘心得紧啦! “小姐,这杯红酒,我们堂主请客。”一名挑染了几缯金发,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将端在手上注入三分紫红色酒液的高脚杯搁到她桌上。 “堂主?”所谓堂主,不就是帮派的堂口大哥?苏宁禁不住暗喜:我正愁不知该去哪里找人修理胡翾,没想到帮派的堂口大哥就主动送上门来,真是天助我也! “啊!我……我是说熊哥请客啦。”年轻人警觉自己不小心说溜了嘴,急得直搓手更正。 “熊哥?我又不认识他,怎么好意思让他破费请喝酒?”她嫣然绽笑,宛如春樱盛开。 “我们熊哥不仅请你喝酒,还要我转告你,心情不好喝黑咖啡,小心越喝越苦闷越喝越郁卒。” “你口口声声熊哥长熊哥短的,到底这位熊哥他在哪?” “熊哥他就坐在那边。” “……”苏宁顺着年轻人手指头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一个相貌冷峻、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子,她极其优雅地拿起手中晃荡着晶莹汁液的酒杯,远远地向他致意,将杯沿凑近红唇啜一小口,就在这时候,熊哥起身朝她的桌子走过来:苏宁见状,心中大乐:胡翾!若不整死你,我苏宁两个字从此倒着写! 第五章 “对不起!我来晚了。”匆匆赶到的胡翾为之一愣,很意外平常这个时间早就上楼的平井泽竟和井灏在客厅对坐,还一听到她的声音,马上从摊开的财经报纸抬眸定睛望着她,然而,将他没吻她视为莫大耻辱的胡翾拿他当空气,睬都不睬,眼皮没抬地绕过他,走到井灏身边坐下来。 “一连两天,你都姗姗来迟害我枯等,你这个助理仗着背后有靠山替你撑腰,简直比我这个艺人更拿乔。”平井灏意有所指地斜挑起眉毛数落她。 “我哪敢拿乔!人家我也是万般不想迟到啊。”她眼底有委屈地小声回嘴。 “不想迟到就早早出门。” “我是早早就出门,只是……” “只是怎样?” “只是当我骑上车子时,才发现机车前后两个轮胎都铍人刺破了,不得不推着车子先去机车行换好轮胎再骑过来,因此才会迟到。”她有点烦躁地抓抓俏丽的短发,嘟嘴抱怨:“昨天我的机车座垫被割得惨不忍睹,今天又被刺破轮胎,真是有够衰的。” “这么说,你是因为机车连续遭到破坏,才导致这两天都迟到?”一直保持沉默的平井泽突然开口问。 “嗯。”她点头,依然没给他好脸色。 “你是否不小心与人结怨?”平井泽忧心忡忡地想着:该不会是苏宁不甘分手,所以找人破坏胡翾的机车出气吧? “我这个人超好相处,怎会与人结怨?不信你可以问井灏。”她没好气地在心中补上一句:除了你。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帮翾翾作证。哥!你别看她莽莽撞撞少根筋,人缘可是宇宙无敌超级好,从公司的大楼警卫到清洁的欧巴桑都喜欢她。 最夸张的是她们几个助理一起下楼买红豆饼,那个卖红豆饼的阿伯都会主动多送她一个,其他的助理看了,七嘴八舌要求阿伯比照处理,结果阿伯说什么都不肯,气得大家直呼偏心、不公平。而且,这种状况不是只发生在红豆饼阿伯身上,听说连大家一块儿去吃面,明明都叫雪菜肉丝面,她的那一碗就硬是比其他人多了一颗卤蛋。哥!综合以上种种,不难看出翾翾是个到处都吃得开的小万人迷,应该不会有人讨厌她到非破坏她的机车泄愤不可的地步。” “话虽如此,不过她的机车接连两天遭人破坏也是不争的事实,若不及时把蓄意破坏者揪出来,难保不会再有下一次。” “哥说的对。”平井灏拿肩膀撞了撞身边的胡翾,催促道:“胡翾,这关乎你自身安危,你还不快点动动脑想一想?” “哎呀!这么简单的事,不必想也知道。” “你知道?”平家兄弟两张嘴异口同声,四只眼睛不约而同盯着她。 “我……我的意思是,用膝盖想也知道一定是那种思想偏激分子,借割破别人的机车座垫跟轮胎来表达心中对这个社会或现况的不满,这种事在电视或报纸上屡见不鲜,不是吗?” “你是说被割破座垫的机车,不只你这一台?”看来是他误会苏宁了,平井泽一颗捉得老高的心这才落实下来。 “嗯。昨天,停放在路边机车停车格里的整排机车全被割,至于轮胎,我怕连续两天都迟到说不过去,急着推车去换轮胎,没注意到其它机车是否也受害。” “原来遭殃的不只你一台机车,早说嘛!害我平白为你紧张那么一下下。”平井灏半开玩笑地一掌轰在她后脑勺上。 “你自己没问,还怪我没说。”她一脸无辜地为自己辩驳,平井灏正想开口回敬她两句时,手机铃声大作,平井濒瞄了眼来电显示,放柔声音接听:“嗨!我是。呃……我现在不方便跟你说话,等一下我再打给你。” 井灏装神秘地关掉手机。 “瞧你一脸笑意藏不住,我猜一定是米靓打来的哦?”胡翾说得很笃定。 “你怎么知道是米靓?” “因为你跟米靓讲手机,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无比喜悦跟无比温柔的表情,就像刚才一样。” “哇!你这么懂得察言观色,不去当调查局的干员协助警方办案,跑来当我的助理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井灏笑嘻嘻闪躲,顾左右而言它。 “管他大利小用还是小材大用。”想闪躲回避这个问题?哼!门儿都没有。胡翾看穿井灏的诡计,非但不买帐,还更进一步爆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米靓开始打手机给你,是在她跨刀为你拍完mv之后。井灏,你跟米靓是不是将mv里的热恋延伸到镜头外?” 她早就怀疑,只差没从井灏口中获得证实而已。话说,当井灏上节目录影时,打给井灏的手机一概由她代接,而她光是接到米靓打来的次数就不下数十通,每次井灏下了节目,她转达米靓有来电,井灏都会露出跟刚才同一号的甜蜜表情。 “喂!你忘了我曾说过,一个好助理要时时刻刻将“三只猴子”谨记在心?”井灏警告意味甚浓地提醒她。 “我没忘。” “没忘就闭嘴。” “喔。” “等等、等等……什么“三只猴子”?”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的平井泽按捺不住地插嘴,他只知道“西游记”里那只会七十二变、沿途斩妖除魔,和猪八戒、沙悟净一起护送唐僧赴西天取经的孙悟空,不知道还有如此神奇的三只猴子,而且井灏一说,胡翾就乖乖闭嘴? “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平井灏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念小学时,有一年暑假我们全家到日本玩,曾经到日光束照寺祈福?” “当然记得。”平井泽眯眸追忆道:“我记得日光东照寺有三只分别蒙住眼睛掩住嘴巴捂住耳朵的猴子雕塑。” “对,当时,我们兄弟俩看了,感到奇怪又觉得十分有趣,经过爸妈一番解释,才知道原来蒙住眼睛的猴子代表“非礼勿视”,掩住嘴巴的猴子代表气“非礼勿言”,而捂住耳朵的猴于则代表“非礼勿听”。虽然事隔多年,我对“三只猴子”的隐喻印象深刻,因此常拿来要求我的助理,希望她们看该看的说该说的听该听的,若是有什么不该看不该听不该说的,就应该学习三只猴子勿视勿听勿言,这才是一个好助理。” “原来如此。”平井泽勾着很贼很算计的笑容,说道:“我是你哥,不是你的助理,你的“三只猴子”对我不管用。井灏,你真的和米靓陷入热恋?” “哥!你几时变得这么八卦?呃……对不起,肚子突然怪怪的,我去上个洗手问。”平井灏借尿遁闪人。 “胡翾……”这年头,年轻人看对眼谈个情说个爱,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好过问的?平井泽之所以这么问,无非是想找机会跟胡翾单独相处,不得不略施小计逼井灏自动走开,当他正想把握机会向她告白时,谁知他刚吐出她的名字,胡翾就一脸吓坏表情地拼命摇手告饶:“你有什么话,等井灏从洗手间出来直接问他,不要来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有,我正努力向“三只猴子”看齐,拜托你别害我。” 她朝他欠身折腰:“很抱歉,下午井灏的粉丝团要提前帮他办庆生会,我得进去检查一下要带的东西是不是都带齐了。”她转身逃之天天。 “……”偌大的客厅徒留平井泽“嗤”的一声,笑将起来。 乐翻天。 平井灏的庆生会包下整个西餐厅,场地内随处可见他的人形立牌以及巨幅海报,工作人员更将他最喜欢的海芋拿来布置会场,形成一片浪漫的海芋花海,加上各色心形汽球与彩带,将会场妆点得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两点三十分,平井灏在粉丝的热情簇拥下,默默许愿吹熄蜡烛,切开三层的奶油蛋糕,为今天的庆生会揭开序幕。平井灏坐在钢琴前自弹自唱新专辑的主打歌“似有若无”,粉丝们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狂喊:“平井灏!我爱你!” 他露出迷人的笑容唱了一首又一首,连唱五首之后,开始和粉丝玩机智问答举圈叉牌互动来炒热气氛,最后胜出的十位粉丝可以得到他一个爱的抱抱……站在小型舞台四十五度角的胡翾眼见庆生会按照既定的流程顺利进行,心中正感欣慰之际,忽听到会场外依稀传来争吵声,末了,一名工读小妹跑到她身边咬耳朵:“翾姐!门口出状况了,你最好过去看看。” “好。”胡翾不动声色地跟着工读小妹走到会场门口,看见三名穿着一身黑、态度很猖狂的年轻人,其中一名挑染金发、左耳戴着一枚亮晶晶耳环的黑衣人,站歪歪扭扭三七步,对着绰号叫小胖的工作人员,大肆咆哮:“好狗不挡路!” “你骂谁是狗?”小胖脸色极为难看,青筋浮凸。 “谁挡路谁就是狗!” “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 “老子说话就是嘴巴臭不干净,怎样?”挑染金发的黑衣入挑衅地动手推小胖一把。 “喂!你说就说,干嘛推我?”好脾气的小胖被推得火气烧上来。 “我就是喜欢偏要推你,你若不爽就来咬我啊!”挑染金发的黑衣人说着说着,更用力推小胖,小胖没料到对方如此蛮横,硬是被推得往后跟脍几步,眼看着就要摔个四脚朝天,胡翾箭步上前,伸手从后面顶住小胖的背,让小胖得以站稳脚步,小胖别过脸看到她,嘴角气到不断抽搐:“翾姐!他们……” “小胖,这里交给我处理,你进去喝个水消消气。还有,什么都别说,知道吗?” “知道了。”小胖狠狠回瞪三个黑衣人一眼,悻悻然走开。 “我叫胡翾,不知三位有何指教?”听到她报上名字,三个黑衣人表情诡异地互看一眼,挑染金发的黑衣人狂妄直呛:“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会另眼看待,只要你跟刚才那个死胖子一样白目,不让我进去找我妹,我照样对你不客气!” “三位要进去?欢迎之至!请拿出你们的入场券。” “废话!要是有入场券,我们早就进去了,哪犯得着在这里听你罗唆!” “很抱歉。由于场地有限,公司规定凭入场券才能进去,既然三位没有入场券,那么,恕我无法放行。” “你……臭娘儿们!你算哪根葱,竟敢不让我进去找我妹?”挑染金发的黑衣人恼羞成怒。 “要找你妹?没问题,请告诉我你妹的名字,我叫人进去找你妹出来见你。”胡翾指着身边的工读生小妹。 “不必那么麻烦,我们自己进去找就行了。” “麻烦?不,一点也不麻烦。请问,你妹的名字叫?” “我刚才说了,我们要自己进去找,你是听不懂国语啊?” “我当然听得懂国语,我不懂的是,为何你这么坚持非要自己进去找不可?是不是你妹根本不在里面,你只不过是拿找人当幌子,带人来闹场?” “宾果!”挑染金发的黑衣人一脸欠揍地怪叫,坦承:“被你说中了!我们是假找人真闹场,你以为凭你跟那个躲在你身后吓得皮皮剉的工读生小妹,就可以拦得下我们三个?” “拦?我有说要拦下三位吗?”她言笑宴宴地反问。 “咦?”挑染金发的黑衣人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三位若要硬闯,小女子我自问无力拦阻,也无意拦阻。不过,等三位闯进去后,我会立刻关门报警,说有人借端滋事,让警察过来将你们来个瓮中捉鳖。” “你……算你狠!咱们走着瞧!”挑染金发的黑衣人朝另外两人努努嘴,掉头走人。 “翾姐,你真厉害!不卑不亢几句话就让那三个竖仔踢到铁板,灰头土脸走开。”工读生小妹拉着她的手文叫又跳。 “厉害?一点也不。我只是硬着头皮,唬唬他们罢了,其实,我心里跟你一样怕得直发抖哩。” “真的?吓?不好了!翾姐!你看,他……他们……”工读生小妹突然面露惊恐地指着她后面。 “……”她狐疑转头,看见挑染金发的黑衣人不知朝她扔什么东西过来,旋即拔腿就跑。她略怔了下,等闻到一股刺鼻的烟硝昧儿,这才反应过来扔向她的是一串被点燃的鞭炮时,已是闪避不及,鞭炮就在她眼前“劈哩啪啦”火花四射炸开来,她脸上一阵剧痛,痛得她弯腰跪在地上,有那么一秒钟,她以为自己被炸瞎了。 “翾姐!你不要紧吧?”工读生小妹扶起她。 “我?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怎么了?别慌!你先试着将眼睛慢慢慢慢地睁开来。” “睁开来?不,我不要!我怕……我好怕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炸瞎,再也看不见了。”她发颤的声音透着无比恐惧,双手更是捂着眼睛不放。 “炸瞎?可你脸部被严重灼伤的部位不是眼睛而是嘴巴耶。”工读生小妹脸上挂着大大的问号……嘴巴炸伤会导致眼睛瞎掉?这、这、这什么跟什么呀? “是吗?”她作了个深呼吸,眼脸颤动了下,缓缓地张开眼睛……谢天谢地!她的视力完好无损,就是嘴巴痛得要命。 “翾姐,我进去告诉井灏你受伤了。”工读生小妹说完,转身要走。 “不可以!千万不可以让井灏知道。”她一把拉住工读生小妹。 “为什么?” “刚才你也亲眼见到庆生会进行得很顺利,井灏跟粉丝们互动十分热烈,整个气氛可说是棒透了,这时候你若进去告诉井灏我受伤的消息,井灏极有可能为此草草结束庆生会,这么一来,岂不是扫了诸多粉丝的兴?” “这……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依我看,就这么办吧。”她略思索了下。“你进去叫小胖出来守在门口,我自行去医院敷药即可。等庆生会结束后,你再告诉井灏整件事情的经过。” “你只身就医,行吗?” “行!当然行!不就是嘴巴灼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去去去!快去叫小胖出来。”她咬牙忍痛,挥手示意工读生小妹快进去。 “喔。” “喀!”听到钥匙插入匙孔开门的声音,独坐客厅的平井泽抬起一双点漆乌眸迎上走在前头的井灏,以及跟在后面捧着叠得高出足足大半个头大小礼盒的小胖。这些全是粉丝们送给井灏的生日礼物,满头大汗的小胖腾不出手,只好拿肩膀顶门再用脚跟吃力地把门踢关上。平井泽没看见心中渴望的那抹纤影,神情难掩落寞。 “小胖,你把东西放下就可以回去了。”平井灏呈大字形累摊在沙发上。 “是。”小胖依言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临走前,提醒平井濒:“明天十一点有录影通告,我会在九点半来接你。” “知道了!知道了!”平井灏不耐烦地挥着手。 “那么,我走了,拜拜。”小胖谨慎地随手轻轻带上门。 “井灏,你又换新助理了?”平井泽等小胖一走,立刻发难。 “是啊。” “你……你说,胡翾究竟哪点不称职,你要换掉她?” “我没换掉她呀。” “没换掉她?这么说,是我眼花,把胡翾这个瘦女生看成胖男生?不仅如此,我还耳背,把胡翾银铃似的声音听成鸭公嗓?” “哥,你既没眼花也没耳背,你看到、听到的胖男生叫小胖,暂代胡翾当我的助理。” “胡翾她……生病请假?” “翾翾不是生病,是受伤了。” “受伤?胡翾怎会受伤?她伤得严不严重?她人呢?住在哪间医院?”急坏了的平井泽揪住井灏的衣领,像老鹰抓小鸡般将井灏从沙发上提起来。 “哥,你干嘛这么紧张?你该不会是……” “是什么?”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胡翾吧?” “是,我承认我喜欢她,有意追求她。” “那……苏宁怎么办?” “我跟苏宁已经分手了。” “分手?哥,苏宁美丽、性感,多少男人想一亲芳泽而不可得,你却为了胡翾跟她分手?这太没道理了。” “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没啥道理可言。好了!你不要把话题扯远,快告诉我胡翾为何受伤?伤势如何?” “哥,胡翾被鞭炮炸开的炮花灼伤嘴巴,经医生敷药后并无大碍,已返家休息。” “啥?被炮花灼伤嘴巴?”令人喷饭的答案,让平井泽不架松手愣住……听到她受伤,他的脑际迅速掠过摔伤、擦伤、扭伤、烫伤、撞伤,就是没想到她竟是被鞭炮四射乱窜的炮花灼伤。唉!胡翾这丫头怎么就是不懂得保护自己照顾自己,害他的一颗心为她悬得老高。 “提起胡翾,我真不知道该称赞她勇气可嘉还是该骂她笨蛋才好。” 平井灏整了整被哥哥揪皱的衣领。 “你为何这么说?” “哥,你知道吗?胡翾居然带着工读生小妹硬生生拦下三名恶少……”平井灏道出原委。 “老天!这个只长胆子不长脑袋的胡翾,这次被炮花灼伤算她走运,要是炸到眼睛,后果将不堪设想。井濒!你把胡翾的住址抄给我,我要去看她。”他眉头锁上深深的忧急。 “好。”平井灏低头在便条纸上写下胡翾的住址。 “阿彩!”平井泽喊着印佣的名字。 “先生,你叫我有什么事?”正在厨房洗菜准备做晚餐的阿彩听到平井泽喊她,连忙放下手边的工作,边走边拉起围裙抹干一双湿答答的手。 “你去冰箱拿一些适合熬粥的食材,跟我一起出去。” “是。”阿彩应声去准备。 “你要带阿彩去熬粥给胡翾吃?”平井灏撕下便条纸,递给平井泽。 “嗯。”平井泽点头看着住址。 “哥,你把阿彩带走,那我吃什么?” “吃什么?随你高兴叫外卖还是自个儿出去吃,若两者都不要,我想,一餐没吃,绝对饿不死人的。” “哥,你说这话,简直是有异性没人性。” “随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平井泽无所谓地扁了扁嘴,扬声问道:“阿彩,拿好了没?” “好了、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阿彩提着一只篮子走出来。 胡翾伏在梳妆台前,朝镜中的自己猛摇头直叹气。所幸唱片公司有先见之明,准她病假,叫她在家好好休养,不然,她若顶着这张丑不拉叽的“烧焦香肠嘴”陪平井灏跑通告到处趴趴走,不吓死一拖拉库路人才怪!还有,不幸中的大幸是,她哥哥在一个星期前被广告公司外派常驻上海掌理分公司业务,否则见到自己的宝贝妹妹被灼烧成这副丑八怪模样,在心疼之余说不定会逼她辞掉工作……想到这里,胡翾不由得在心中捏了把冷汗,直呼好加在,随即自作聪明地念着:“多擦一些药膏说不定可以早日消肿。嗯,就这么办。”她旋开白色圆盖子,掐起一坨透明药膏对着镜子均匀地涂抹在嘴唇,定睛一看,差点没晕倒! “噢!怎么嘴巴看起来好油,很像是吃了一大块肥滋滋的腔肉却忘了揩嘴般油腻腻。天啊!我到底要被这张奇丑无比的嘴巴折磨多久啊?”她哭丧着脸,这时候门铃“叮咚,叮咚”响起。 “一定是我的那些助理同事们来看我了。”她趿着拖鞋匆匆穿过玄关,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打开铁镂门—— “嗄?怎么是你?你走!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你!”赫见平井泽站在门外,胡翾反射性地左手掩口遮丑,右手奋力要把门关上,然而,平井泽岂是她叫他走,他就会乖乖摸摸鼻子走的?只见他一派轻松,单手撑着铁镂门,不愠不火地回说:“要前来关心你的人吃闭门羹?胡翾,你的待客之道,真教人不敢恭维。” “不敢恭维大可走开。”胡翾没好气地使尽吃奶力气要关门,谁知动作太大,导致用来掩口的左手不小心滑开,露出油腻焦黑的香肠嘴,站在一旁默不吭声的阿彩见了,先是“啊”的一声惊呼,接着爆出咯咯笑声。 “你……不对!我不该怪阿彩,要怪就怪你!”横竖被瞧见了,胡翾也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虽说阿彩的爆笑声像把利刃刺伤了她的自尊,不过,“冤有头债有主”,阿彩是平井泽带来的,这笔帐就该算在平井泽头上。她眸底窜起熊熊赤焰,指着他的鼻尖开骂:“你这个人麻木不仁缺乏同情心也就罢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可恶,自个儿跑来看我的笑话嫌不够,还带着阿彩侵门踏户来躇蹋我?我……我这是招谁惹谁啦!受了伤既要忍受皮肉之痛,还要遭受这等羞辱,你、你、你未免欺人太甚!”她气到牙瘁想咬人。 “苍天可监,我是担心你嘴巴受伤,吃东西时可能吞咽困难,所以特地带阿彩前来熬粥给你吃,你千万不要曲解我的来意。”他双眸清明,蕴满诚挚。 “是啊!”见自己闯了大祸,阿彩脸色刷自地走上前向她陪不是:“胡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嘲笑你,实在是你的模样真的超好笑,我才会忍不住笑出来……” “阿彩!”平井泽听阿彩越描越黑,急得大喝一声,不让阿彩说下去。 “你真有这么好心,特地带阿彩过来熬粥?”她提眼瞅他,态度明显软化,连说话口气都缓和许多。 “不信?你看!这篮子里全是阿彩准备用来熬粥的食材。”他示意阿彩抬高挂在臂弯的菜篮子,作为呈堂物证。 “没错!我带了米、鳍鱼、绞肉、菠菜还有高汤,要熬营养又好吃的鱼片粥给你吃。” “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们了?不好意思,两位快请进。”胡翾转眸睇了眼篮子,里头果真装着食材,遂一脸理亏地请他们进入屋里;她的家位在瑞安街,是连栋老公寓的边间二楼,三十多坪的方正空间,隔成三房两厅,通风良好,采光极佳,一走进来就给人一种窗明几净的舒适感。 “你们坐啊。”她招呼一句,钻进厨房端出两杯水,看见阿彩浑身不自在地站着,她堆满笑容,说:“阿彩,快坐下来喝水呀。” “胡小姐,你不必客气。平先生坐,平先生喝水就行了,我……我能不能进去厨房熬粥了?”忠心耿耿的阿彩不忘此行的任务。 “阿彩,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今儿个你来,就是我的客人,我怎能这么失礼让客人下厨呢?” “客人?不是的!我不是来作客,我是来熬粥的,对不对?平先生?”阿彩转头问平井泽。 “胡翾,既然阿彩都这么说了,你就让她去厨房熬粥,露一手她的好厨艺让你尝尝。”其实阿彩初抵台时,煮出来的食物不是太酸就是太咸,多亏平井泽花钱送阿彩去上外佣烹饪班,今天才能煮出一手好菜。 “这……好吧。阿彩,我的晚餐就有劳你了。”胡翾却之不恭笑纳,说:“厨房在那边,我陪你一起下厨。” “不,胡小姐,你陪平先生坐着聊天,我进去煮就行了。”阿彩一把将她按坐在长条沙发上,抓起篮子走进厨房。 “一定很痛哦?”平井泽放下交叠的长腿,挪坐过去跟她肩并肩坐在一起,拿满是怜惜的眼盯着她的嘴唇。 “痛?呃……被炮花灼伤后,我只注意嘴巴好丑,压根儿没去感受痛不痛,现在经你这么一问,还真的有点隐隐作痛哩。”她在他炽热的眼神逼视下,一味地把头垂低到不能再低,借以遮掩她的一张丑嘴。 “你……我真是被你打败。”他脸上三条线,说:“胡翾,这次只被炮花灼伤嘴巴,算你走运。” “什么?拜托喔,五官中,我最感满意的粉嫩嫩菱角嘴,被灼成这副德性,你竟睁眼说瞎话,说我走运?”她听了,差点吐血。 “那可不?”他反问一句,慢条斯理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鞭炮若丢中眼睛,你的眼珠子可能从眼眶爆掉出来?若丢中耳朵,你的耳朵可能炸得血肉模糊?若丢中手掌,可能炸断你几根手指头,懂?” “够了!够了!你不要再说了。”胡翾被他所描述的血淋淋画面吓得大叫制止。 “你的嘴巴灼伤比起刚才我所说的状况,相形之下,不是走运是什么?至于下次你还会不会这么幸运,大概……只有天知道。”平井泽见她小脸蛋青笋笋,显然他的话已产生恫吓作用,他嘴角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哈!他要不把话说得忒严重,恐怕震慑不了胡翾这妮子哩。 “下次?下次若再有人要硬闯闹场,我绝对不会像这次一样不知天高地厚逞强了,我一定会讨救兵解围。”她怕到了。 “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你……放心不下我?”她的心窝温热地翻腾着。 “嗯!非常、非常、非常放心不下。”他一双亮瞳子灼热地凝望进她眸底,眩惑了她的心她的眼,只见她羞羞涩涩,款款垂睫,不太有把握的轻声问道:“你对所有的朋友都这般放心不下吗?” “非也!我独独对自己喜欢的女孩放不下心。”他露骨表白。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她唯恐解读错误,干脆问个清楚明白。 “是。”他连考虑都不必,直接点头。 “别开玩笑了!你若喜欢我,那天为何拒绝吻我?”遭拒吻一事,令她耿耿于怀。 “这个嘛……都怪我太固执,干嘛非要坚守自己那该死的原则不可。” “什么原则?” “不当劈腿族,是我一贯坚持的原则。”他耙了耙头发,笑得一脸腼腆,说:“我之所以立下这个原则,并不是要标榜自己有多专情,而是发自对自己对女友对感情的一种尊重。” “这么说……你跟苏宁分手了?” “没错。我不可以在心中住进了你的同时,还跟苏宁在一起。我不愿也不能自欺欺人,这对苏宁不公平。” “你这个傻瓜,怎会傻到为了我,跟大美女苏宁分手?”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像是舔了一匙蜂蜜般甜滋滋。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老是夸我聪明,如今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当一回傻瓜。”他眷恋的眼满足微眯,笑意加深。 “钦!依我看,也唯有你这种怪人才会选择在我最丑的时候向我做真情告白。”浓浓的情意,跌出她心头。 “翾。”他把她的头按贴在他左边胸膛鼓动的位置,让她倾听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两人就这样紧紧相依偎,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直到—— “菠菜鱼肉粥熬好了。”阿彩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粥现身。 “辛苦你了,阿彩。”胡翾两颊绋红地从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弹坐开来。 “阿彩,把粥给我。” “是,小心烫哦。”阿彩把碗端给平井泽,很识趣地退回厨房里。 “来,我喂你。”他边用调羹翻了翻粥边,努起嘴吹吹凉。 “这……我自己吃就可以了。”她伸手抢碗。 “不行,我要亲自喂你。”他轻轻拨开她的手,说:“当我从井灏口中得知你灼伤的消息时,心痛到快裂掉,很想为你做点什么,只是,我这个人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就算想体贴地帮你熬碗粥填饱你的胃,也不得不带着阿彩一起前来,现在,粥熬好了,就让我喂你,也算是略尽我的一点小小心意,你就不要拒绝了,好吗?” “嗯。”她一颗易感的心,好感动哦。 “太好了!那就请你乖乖张口,尝尝这菠菜鱼肉粥味道如何?”他把吹凉的粥喂进她嘴里。 “呃……这粥吃起来黏稠,美味极了!”胡翾一口接一口吃得好满足好幸福,只因这碗粥里,除了有阿彩用高汤放入——鱼片、绞肉、菠菜以文火熬煮之外,还添加一味……他亲手喂食的浓情蜜意。 第六章 狭路相逢。 “小姐,我来拿平井灏先生前两天所选购的对戒。”胡翾一跨入名牌精晶专卖店就直奔收银台,把单据交给店员。 “请等一下。”女店员核对单据上的编号,取出两个典雅的皮质戒盒,放在玻璃柜上打开后,推至她面前,说:“平先生要求我们在对戒内围互刻对方的英文名字,请你确认一下。 “好。”胡翾首先拿起有着品牌log0的女戒,仔细察看内围刻着井灏的英文名字“edwin”无误:接着,再拿起男戒,瞧着内围所刻的“mei”。她曾问井灏“mei”是不是米靓?井灏笑得一脸神神秘秘,不置可否,留下无限的想像空间。她点点头。 “没错,就是这两个英文名字。” “那么,麻烦你在这里签名,就可以取走对戒了。”女店员把对戒插回戒盒,随手抽来一个精美的购物袋装好后,指着单据右下角的签收榈请她签名。 “好。”她握笔签下胡翾两个字,接过购物袋打算离开时,两只脚却硬是不听使唤地不肯往门口走,反倒足朝着排列整齐的展示柜移动。胡翾心想:来都来了,不看白不看。于是,驻足俯视着静静躺在柜子里各式各样精巧细致的精晶,有漂亮的别针、项练、耳环、香水、丝巾……等等,看得她目不暇给。 旋即,她的眼睛被一个镶嵌绿色碧玺的钥匙圈深深吸引住,她睁大眼睛看清楚标价,乖乖!九千六百八十元。她内心偷偷咋舌:一个钥匙圈就标价这么高,更遑论其它精品!虽说以她目前的身价,别说一个钥匙圈,就算十个,她也轻轻松松买得起。可,为了实现从平井泽手中买回青花釉里红大盘的心愿,她得省吃俭用努力存钱才行。唉!看中意却买不下手,再看下去也只是徒增内心挣扎而已。 呃……算了,甭看了,还是走为上策。她坚定转身朝店门口走去。这时候,密合的两扇自动门往左右滑开,苏宁走了进来,两人险些撞个正着。苏宁摘下架在鼻梁上的名牌墨镜,与胡翾四目交会时,各自从对方的眸底窥见彼此的错愕。 “我很意外会在这里遇见你。”苏宁在心中轻蔑冷哼,凭一个小跟班助理每月所支领的区区几万元薪水,也敢学贵妇名媛来逛精品专卖店,想必从平井泽身上捞到不少好处吧? “是啊!好巧哦。”胡翾知道平井泽为了她跟苏宁分手,内心对苏宁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却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不期而遇。 “你已经买好东西要走了?”苏宁看了眼她手上的购物袋,说:“真可惜,我来晚了一步,要不然持我的vip卡埋单,可以帮你拿到折扣。” “这购物袋里的对戒早已付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对戒?”苏宁误以为对戒是平井泽买的,护火的余烬又重新熊熊燃烧,心中咬牙切齿暗骂:可恶!跟平井泽交往快一年,他从没浪漫买过对戒,怎么才跟胡翾在一起不过个把个月,就买起对戒来啦!这情况若再持续下去,那么,翘首企盼他回头的希望,不就成为泡影? “嗯!就是那种有着品牌的经典款对戒,铂金材质——” “我知道哪款对戒,你不必多赞唇舌描述。”苏宁不容胡翾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傲然截断胡翾的话,眯起一双桃花媚眼,盯着她已经消肿却仍残留几颗米粒大小的痂疤,存心要害她当众出糗地拔尖嗓门大声惊呼:“哎唷!你的嘴巴怎么长疹?”此话一出,一旁选购精品的客人纷纷对胡翾行注目礼,胡翾糗得满脸通红,急忙替自己澄清道:“不!不是的!我不是长疹,我是被炮花灼伤。” “这……笑死人!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会被炮花灼伤?”苏宁艳红色的小嘴勾着一丝叽笑。 “事发突然,我一时措手不及才会被灼伤。” “你受了伤,他……我是说井泽一定感到很心疼吧?” “嗯。”一提及他,胡翾不禁嘴角弯扬,露出甜蜜蜜表情:“他在得知我受伤的第一时间,就带着阿彩到家里来探视我。” “他去探视你,干嘛还带阿彩去当电灯泡?” “他是担心我嘴巴灼伤,咬食吞咽可能造成伤口疼痛,才会带阿彩过来熬好吃又营养的鱼片粥,呃……说出来你可不许笑,他还亲手一口一口喂我吃粥呢。” “他喂你吃粥?”苏宁闻言,嫉妒得一颗心简直要拧碎。 “是啊!我的嘴巴就是在他无微不至的呵护以及阿彩天天挖空心思熬不同口味的粥品给我吃的情况下,肿胀的嘴唇不到一个星期就消肿、结痂,过几天,等这几块痂皮脱落,就完全复原了。而且,你看,一点疤都没有呢。”胡翾一脸娇憨的表示:“有时候,我还真感谢那个丢鞭炮灼伤我的黑衣人呢。” “那个黑衣人丢鞭炮灼伤你,你还要感谢他?胡小姐,依我看,你可能不仅灼伤嘴巴,搞不好连脑袋也被炸伤短路,才会说出这么秀逗的话。”苏宁冷言讥讽。 “秀逗?怎么会呢?你想,要不是这次意外灼伤,我和井泽的感情也不会如此迅速加温。”胡翾歙住笑靥,赧然说道:“只是,这段日子以来,我内心始终觉得欠你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井泽选择跟我分手,和你在一起?哈!井泽只不过是我同时交往中的几个男朋友之一,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对我而言根本没差,我才没把他放在心上,你不必为此跟我说对不起。”爱面子的苏宁死鸭子嘴硬,心里对胡翾可说是恨之入骨。从来,只有她苏宁抢别人男友,这次却大意失荆州,硬生生栽了个大跟头。 “原来你没把井泽放在心上?怪不得这次巧遇,你不但没摆臭脸不理我,还主动表示有vlp卡可以帮我拿到折扣。苏小姐,你的气度真好。” 没啥心眼的胡翾信以为真地脱口赞美苏宁一句后,抬腕看看表,笑容可掬的说:“不好意思,我还要陪井灏赶通告,得先走一步。拜拜。” “拜拜。”苏宁在心里咒骂:快滚吧!你这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讨厌鬼。 “呃……对了!”嘏翾走了两步又倒退噜:“苏小姐,我真心诚意祝你早日找到你的真命天子,千万记得要幸福唷。”胡翾献上祝福,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呸呸呸!”胡翾真心的祝福听在苏宁耳里却格外刺耳,在心中呸到嘴巴快歪掉,只见苏宁美丽的脸孔罩上一层冰冷薄霜,垂首思忖了下,闪到店内的僻静角落,掏出手机拨打,一听到对方沙哑的“喂”了声,苏宁立刻装出抽抽噎噎的啜泣声,可怜兮兮泣诉:“熊哥!呜……我是苏宁……是的,我哭了……那是因为刚才、刚才,我原本高高兴兴跑来精晶专卖店闲逛解闷,不料,冤家路窄遇见胡翾……她、她盛气凌人拦着我,得意洋洋跟我细诉她跟平井泽有多甜蜜多恩爱,呜……她说的每一句话,就像千百支针扎着我,扎得我逼体鳞伤! 一时情绪失控忍不住当众落泪,她见我哭了这才扬长而去,呜……嗄?你要亲自出马教训胡翾帮我讨回公道?这……这怎好意思劳驾你……什么?你说什么?晚上要请我吃饭?在哪里……好!我一定准时前往……嗯!一切等见面再说,晚上见!” 苏宁诡计得逞地关掉手机,内心按捺不住亢奋地忖着,今晚,她一定要在熊堂主面前卖力演出,必要时,不惜挤几滴泪哭给他看,以博取熊堂主的同情。哼!我苏宁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胡翾!你活该要倒大楣了。苏宁心情大好,裙摆摇摇走过去,伸出一根葱白纤指,像个女王般朝着一整排货架的新衣,连试穿都免了地钦点着:“这件、这件、还有这件不要,其余的通通给我包起来。” “井泽,你兴匆匆拉着我来看明朝永乐青花婴戏碗,怎么你捧着它朝碗底落款瞧了眼,连价钱都没淡就还给物主,拉着我离开?”胡翾一坐进副驾驶座,迫不及待掀动两片涂着樱桃红唇蜜的漂亮菱角嘴追问。 “我对仿古工艺品不感兴趣。”平井泽轻描淡写地掉转车头,行驶到十字路口前,交通号志红灯亮起,他缓缓把车停了下来。 “你是说那个青花婴戏碗不是骨董?” “我很笃定它出自歌窑……莺歌仿古烧制的工艺品。” “你从哪里看出它不是“明朝永乐”,而是“莺歌”的仿古工艺品?”她满腹好奇。 “从它几可乱真的青花料色,釉光、开片以及落款。” “你的眼力足以媲美x光机,厉眸一扫,就让赝品无所遁形。” “不敢当!其实,刚入门时,我也曾花大把大把冤枉钱买了一堆假骨董。后来,在行家的指点之下,才抓到监定骨董真伪的诀窍,从此,总算不再花钱受气买到假骨董了。”号志灯由红转绿,他驾车从南京东路往中山北路的方向前进。 “果真是隔行如隔山,在我眼里看来,青花瓷就是青花瓷,完全分辨不出真假。” “改天你若要买骨董,我可以帮你监定,至于监定费嘛……我就意思意思酌收你一个吻就好了。”他觑一眼她迷人的唇瓣。 “一个吻当监定费?阁下若想赚取这笔监定费,注定要落空。”她双颊嫣红,衬得两只乌眸灿亮亮。 “为什么?” “因为,与其花钱买古董,我宁可去买房子,日日见财,月月收租。”她一派包租婆口吻。 “古董固然不是日日见财月月收租,不过,若眼光精准,买进后隔个几年再出现拍卖会时,身价往往翻了好几翻,投资报酬率比起租金丝毫不逊色。呃……说到这里,前天我开车经过你租给超商的店面时,刻意放慢车速观察一下,发现进进出出买东西的客人还真不少。” “是啊!每当心血来湖,我就会骑车过去,停在对街看着它,每次都觉得好像在作梦,不敢相信自己有幸成为忠孝商圈的房东,常常一个人想着想着……就站在大马路边开心地笑出声来,不知情的路人看了,都以为我是神经病。” “哈……你真是傻憨得教人心疼。”他宠怜地轻轻捏了下她白泡泡幼绵绵的瑰颊。 “嗳……停车!停车!快停车!”她眼尖瞥见一条行动迟缓的身影,急得大叫。 “怎么了?”平井泽将车从内车道滑到路边暂停的同时,有一辆当他从家里的地下车道开车出来,就一路保持三、四十公尺距离跟踪他的神秘黄色计程车见状,也跟着把车熄火停靠路边,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他们。 “请你等我一下。”胡翾没多作解释,捏着小钱包推开车门下车,她像在寻找什么似地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终于被她发现目标之所在,竟不顾危险闯进车阵中穿梭……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坐在车里的平井泽看得心脏快没力,脸色铁青地下车,正准备把她从车阵中抓回来,训斥一番时,胡翾正一手挽着一只编织竹篮,一手托住一名身材瘦小佝凄老妪的手肘,从车阵中迎面走过来。他隐忍住怒气,松开紧握的拳头,打量眼前这位脸上爬满老人斑以及写着沧桑岁月皱纹的老妪,不知怎地,竟感到眼鼻酸酸。 “阿嬷,您篮子里的玉兰花我全买了。”胡翾嘴甜的冲着老嬷喊阿嬷。 “按呢歹势啦!”老嬷咧着嘴笑,嘴里的牙齿几乎全掉光了。 “您免歹势,我数数看一共有几串,一、二、三……一共二十八串,每串二十元,阿嬷,这八百元给您。”她打开小钱包,抽出一张五百元和三张百元钞塞进老嬷手里。 “我找你四十元。”老嬷瘦骨如柴的手探入口袋一阵摸索。 “阿嬷!免找啦!” “不行!每次你都把我的玉兰花全买走,连我要打折优待你都不肯,我当然也不可以占你便宜。”老嬷递给她四枚铜板,老眼泪光闪闪地向她致谢:“谢谢你。”老嬷拎着空竹篮,步履蹒跚地走了。 “阿嬷回家了,我们也走吧。”胡翾见他不发一语,知道他还在为她刚才穿梭车阵的危险行为生闷气,识趣地抓着满满一塑胶袋玉兰花,走在他前面,走了约莫二、三十公尺,就是不见他的车,只见到地上用粉笔写着他的车牌号码跟三口江保管场几个斗大的字,她懊恼地跺了跺脚,一脸歉然—— “对不起!我害你的车遭拖吊。” “车子被拖吊,很稀松平常的事,跑一趟保管场取车就好了。”他站在路边拦计程车时,那辆停在不远处的神秘计程车内的司机眼明手快地打亮车顶上的空车灯,抢先另一辆计程车驶到他俩跟前,敞开后座车门,胡翾率先钻了进去。 “请到长春路的“合江保管场”。”平井泽跟着坐进去后告诉司机。 “好。”司机按下表开始计费。 “我知道我不该贸然闯进车阵,害你为我担心受怕,真的很对不起!如果骂我一顿能使你消消气,那就请你狠狠骂我吧。”胡翾硬着头皮向他认错请罪。 “我举双手支持你的善念善心善行,前提是你不可以莽撞行事。像刚才有多危险你知道吗?要是有哪个驾驶人一个闪神没注意到你撞到你,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充满指责的话语隐藏着焦躁与不安。 “我知道我错了,下次……” “什么?还有下次?”他一听,气到只差鼻孔没冒烟。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下次我一定乖乖站在马路边等卖花阿嬷,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贸然闯进车阵找她,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她的手心爬上他的手背安抚他。 “你最好记住你所说的话,并且要说到做到。” “安啦安啦!我这个人浑身上下一堆缺点,唯一的优点就是信守承诺,绝不食言。” “好吧,我就姑且信你一次。”他话锋一转:“对了,你似乎跟卖花阿嬷很熟?” “是啊。”她点头,说:“我跟卖花阿嬷很熟,熟到光用一个字就可以道尽卖花阿嬷这一生。” “哦?哪个字?” “惨。” “惨?”他的心往下沉。 “嗯。”她换了个坐姿,妮娓道来:“买花阿嬷叫林月足,二十一岁那年,经由媒妁之言,嫁给一名板模工人,半年后,她怀孕了,小夫妻俩欣喜若狂准备迎接小生命的降临。不料,就在她怀孕七个多月时,她的丈夫从十几层楼高的鹰架上失足坠落,当场摔死,大腹便便的她惊闻噩耗,哭得死去活来,含悲忍痛办完丈夫的后事。也许是悲伤过度导致早产,生下未足月的遗腹子:她的儿子从小体弱多病,卖花阿嬷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拉拔儿子长大,儿子找了份在酒店门口当泊车小弟的工作,也娶了媳妇,卖花阿嬷正欣慰苦尽甘来之际,谁知,媳妇却为她生下中度智障的孙子:更不幸的是,卖花阿嬷的儿子有一天在上班时,看见两派人马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从酒店内打到酒店外,卖花阿嬷的儿子上前劝架,却在混乱中遭人手执扁钻刺中心脏,血流如注送医急救,终告不治。卖花阿嬷强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着手处理儿子的丧事,然而作梦也没想到,她的媳妇竟选在儿子出殡之日,丢下智障的孩子一走了之。二十多年来,不曾回家探望孩子一眼。”她幽幽叹口气—— “唉!有一次,卖花阿嬷在沉重的生活压力下,一时想下开萌生带孙子一起烧炭自杀的念头,连木炭跟火盆都准备好了,当她边哭边用胶带密封门窗的缝隙时,她的孙子还天真地吵着要帮忙一起贴,她这才惊觉就算孙子天生残疾,可,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她不能、也不可以如此残忍地扼杀孙子的生命。卖花阿嬷将孙子紧紧搂在怀里放声大哭,孙子除了频频为她拭泪,还不断安慰她:“啊嬷!惜惜,麦搁哭啊。”从那天起,卖花阿嬷比以往更努力卖花,希望多攒点钱将来好留给孙子。”她发觉车内狭窄的空间气氛凝滞,令人快喘不过气,遂改以较轻松的口吻说:“去年的一个下雨天,我骑车经过,看见卖花阿嬷挽着竹篮在雨中卖花,却都不见有驾驶人摇下车窗跟她买花,我于心不忍,一口气全买了。 这一年多来,我三不五时就前来买花,跟卖花阿嬷渐渐熟稔,她才把埋藏多年、始终无人可倾诉的心酸说给我听。” “以后,我会跟你一样,前来向她老人家买花。” “太好了!我替卖花阿嬷跟你说声谢谢。” “不客气。”他忽想起了什么,问:“这个周末,你要陪井灏上通告跑行程吗?” “这波宣传期已暂告一段落,所以这个周末、日我休假,你这么问是不是要带我去哪玩?” “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不仅有好玩的,也有好吃的,还可以发挥你的爱心。” “一举数得,好耶!”她拍手叫好,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臂膀。 “井泽,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那是什么地方?” “这个周末有一群企业家夫人,也就是一般人口中的贵妇,揪团做公益,要在“凯达格兰大道”举办爱心园游会,一百多个摊位,规划有吃的、玩的、穿的,应有尽有。园游会结束后,会将全部所得捐给慈善团体,我已经认购厚厚一叠园游券,希望你陪我一起去吃喝玩乐。” “这么有意义的活动,我当然陪你去。” “好!一言为定。” 嘎!司机将计程车停在“合江保管场”入口。 “不必找了。”平井泽递给司机两张百元钞,先行下车,胡翾单脚刚跨出车外又缩回去,从塑胶袋内抓一把玉兰花给司机,“送你。” “谢谢。”司机回头接下玉兰花,胡翾友善地朝司机笑了笑才下车,与平井泽十指紧扣走进保管场。 “……”司机把玉兰花凑近鼻尖嗅了嗅,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意外触动他内心最底层的记忆……儿时,外婆家门口也种了一棵高大的玉兰花,每逢花开时节,玉兰花盛开似伞,而,浓郁的花香味儿,更是将四合院漫得满庭香。呵!这熟悉的玉兰花香…… 扣扣扣!听到有人拍打车窗,司机一个猛回神,很性格地头也不回抛下一句:“我下班了,要坐车去搭别台吧。”随即发动引擎把车开走。 第七章 天公作美。 湛蓝的天空上飘飞着一大朵一大朵白云,这种晴时多云的好天气最适合全家出游,无怪乎预定下午一点开锣的爱心园游会,才十二点半,会场的摊位前面已开始人潮聚集,空气巾充斥着各种气味,有棉花糖的甜味、新疆肉串的烧烤味、爆米花的奶油味…… “哇!好多人哦。”胡翾露出开心的笑靥,她跟平井泽很有默契地头戴棒球帽穿白棉t、牛仔裤搭球鞋,两人一派轻松的情侣装扮,手牵手出现在会场。 “这盛况完全符合我的预期。” “园游会的盛况符合你的预期?敌情你这个理财达人还未卜先知呢!小女子我真是失敬失敬!”她淘气地朝他打躬又作揖。 “我不是什么未卜先知,只是摸透这些贵妇们的心理罢了。” “哦?愿闻其洋。” “主办这次园游会的贵妇团的老公个个来头不小,几乎全是上市上柜公司的大老板;而这些贵妇们平时除了喜欢比豪宅比收藏比珠宝,连办园游会也要超级比一比,私下暗自较劲,就怕自己认养的摊位人潮被比下去:于是发动自家公司员工携家带眷前来捧场,为会场制造出万头钻动的景象。” “这样很好啊!人越多募得的善款就越多,这对自从金融海啸以来,一直募款不佳的慈善团体而言,不啻是一场及时雨。” “说的也是。”他点头认同她的看法,随口问:“现在,我们该从哪个摊位开始?” “民以食为天,当然从小吃摊位开始。不瞒你说,为了空出胃容量以便在园游会多消费,我从早上起床到现在只喝一杯牛奶,此刻的我已饿到前胸贴后背,得先吃点东西祭祭五脏庙才行。”她嘴巴说话的同时,两颗眼珠子也挺忙的在众多小吃摊位滴溜滴溜地转呀转的,蓦地,她的眼睛发直,大声欢呼:“猪血糕!”她雀跃地拉着他冲到卖猪血糕的摊位前,告诉老板:“一支猪血糕,香菜多一点。” “好。”老板熟练地拿起猪血糕往沾酱里打滚一圈,再裹上厚厚的花生粉,最后沾满香菜,一支猪血糕大功告成递给胡翾。 “谢谢。”胡翾简直爱死了米血、花生粉与香菜在舌尖跳舞的口感,一接过猪血糕,马上迫不及待咬一口,再将猪血糕举高送至平井泽的嘴巴—— “你也吃。” “这……我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这支黑色猪血糕裹黄色花生粉沾绿色香菜,平井泽怎么看怎么不可口,他搞不懂胡翾何以能吃得津津有味。 “什么?你从没吃过猪血糕?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它可是很多人念小学放学回家时,总不忘在校门口的路边摊,买一支猪血糕边走边吃的零食耶!虽然事隔多年,每当我吃它时,总会勾起小学时的美好记忆。”她瞪着一双不敢置信的汪汪水眸,说:“为了弥补这个遗憾,今天,你非吃不可。” “那……好吧,我吃一口试试。”他不忍扫她的兴,勉为其难地咬一口。 “好吃吗?”她再咬掉一角。 “呃……没想到看起来不搭轧的食材调配在一起,竟是这般出乎意外的美味。”他老实不客气地吃掉一大块,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猪血糕转眼只剩下一根竹棒。 “吃完猪血糕接下来吃什么呢?啊!有了!吃“彰化肉圆”!”胡翾一马当先跑过去买一碗,依然你咬一口我咬一口,两人甜蜜共吃一粒肉圆,接着四神汤、烤玉米、红豆饼、蜂蜜柠檬水……全部吃进两人的肚子里,胡翾打了个饱嗝。 “吃得好饱哦。” “吃饱了就该运动运动促进消化。翾!我们来玩套圈圈,如何?”他在套圈圈摊位前停下脚步。 “好啊!”她俯视地上各种动物造型的陶瓷,什么鸟呀鱼呀狗呀兔呀,全都按照大小排排站。 “喜欢哪个?我套给你。”平井泽一口气换了十个圈圈,跃跃欲试。 “我喜欢最后一排中间那只招财猫扑满。”距离越近越容易套中,因此,摆在最前头的尽是一些小只的动物陶瓷,胡翾才没把它们瞅在眼里,心想:要套,就要套最远最大只的才厉害才过瘾,不是吗? “只要你喜欢,我一定套给你。”平井泽一口允诺,先是将十根手指头拗得“喀啦喀啦”响,接着,屏气凝神,丢出第一个圈圈。 “噢!差一点点,没套中。”他丢出的圈圈一擦到招财猫的边边角角即弹开,胡翾泄气地颓下肩线,心知肚明这种藤制圈圈弹力超佳,稍稍碰触到物品就会弹开,想套中招财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技术,还要有一点运气。她眼巴巴看着平井泽一个接着一个丢,手上的圈圈很快就丢完了,他再接再厉再换十个,十个用罄再换…… “井泽,我不要招财猫扑满了,我们走吧。”他丢了半个小时圈圈,还是没套中,胡翾担心他丢到手酸不说,连面子也会挂不住,体贴地表示不要了,好让他有个台阶下。 “我答应要套给你,就一定说到做到,你若变卦不要,大可等我套中后,再决定也不迟。”平井泽不理会她好心为他搭起的下台阶,越挫越勇卯起来继续丢。就在这个时候,他丢出的圈圈首度套中招财猫,不料,圈圈碰到猫耳朵打转两下又弹了出去。 “好可惜!套中了又弹出去。”胡翾扼腕叹息。 “……”平井泽扯唇淡笑,以他丢掷不下百次的失败心得,好不容易才摸索到的窍门,拿捏好力道再次出手,只见圈圈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弧,垂直落不时,不偏不倚套住招财猫的脖子。 “耶!中了!中了!”胡翾喜得抱着他又叫又跳。 “先生!打从我摆摊作生意至今,头一次被人套中这只招财猫。”老板走过去取下圈圈,抓起招财猫,双手奉上。 “谢谢!”胡翾眉开眼笑抱着这只得来不易、约莫一尺半高的招财猫扑满,跟着他离开,才走没两步,突然一古脑儿将招财猫塞到他怀里。 “我去一下洗手间。”她拔腿冲向另一头的流动厕所,平井泽注视着怀里的招财猫,莞尔之际,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久违了的娇嗲嗓音在呼唤:“井泽!” “苏宁?好久不见。”他掉头转身,眼前的苏宁梳公主头穿着蕾丝小外套搭一袭粉紫色飘逸雪纺洋装,看起来娇艳动人。 “是啊!好久不见。” “……”两人客套寒暄之后,相对无言,场面有些僵有些尴尬,平井泽赶紧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破僵局:“你只身前来?” “不,我带家里的两个外佣一起来。”苏宁美丽的脸孔露出一丝淡淡鄙夷。 “你应该很清楚,我从不吃路边食物。不过,碍于主办的贵妇团跟我交情不错,不得不认购一堆园游券。为了花掉这些园游券,只好便宜了两个外佣,带她们前来吃喝,这会儿,都不知道吃到哪个摊位去了。说到这里,我发觉我俩分手后,你彻底改变了,以前嘴刁挑食的你,现在对食物似乎来者不拒?” “你全看见了?” “嗯。”苏宁点点头,说:“我一走进园游会会场,打老远就看见你跟胡小姐状极亲昵地分享每一道小吃。不仅如此,连你为了讨她欢心,卯足劲儿丢圈圈套这只招财猫的过程,我也全看在眼里。”苏宁悔不当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对劲,身边有了高大英俊又多金的平井泽,干嘛还花心搞劈腿?才会落得今日他琵琶别抱的下场。不行!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把他抢回来。 呃……机会稍纵即逝,她必须在胡翾上厕所回来前,找个借口跟他敲定下次见面的时间才行。她相信,只要有机会跟他独处,她将使出浑身解数,把他从胡翾身边抢回来。可,该找什么借口呢?伤脑筋唷!啊!有了!投其所好,苏宁飞快编了个谎言:“井泽,我有个朋友最近手头紧,想把收藏多年的唐三彩马割爱,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接手?” 苏宁想起父亲书房里有一只半人高的唐三彩马,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届时她叫佣人把唐三彩马搬到客厅,等井泽离开再搬回书房,至于井泽若看中意想买,她就以朋友反悔不卖了搪塞。 “唐三彩马?那就麻烦你安排我和你的朋友见面看马。”一听到骨董,平井泽的心整个骚动起来。 “我的朋友曾表示他不愿曝光,不过,你若有兴趣,我可以叫他把唐三彩马送到我家,我们约个时间,你来我家看。” “那么,明天下午两点,我到你家看马,方便吗?” “当然方便。”苏宁眼角余光瞄到胡翾正走过来,遂拉高分贝故意让胡翾听见,苏宁大声说:“明天下午两点我在家等你,你一定要来唷!拜拜!”苏宁巧笑嫣然,挥挥手离开。 “井泽,那不是苏宁吗?”把时间地点都听进耳里记在心里的胡翾,不动声色地问着,内心却是巴望着平井泽会主动告知他跟苏宁约好明天下午两点去苏宁家所为何事。 “是她没错。” “你……跟她都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碰巧遇见寒喧两句罢了。” “你跟她真的就只有寒暄两句?”她的心一直往下沉,手心也开始发冷。 “是啊!”平井泽绝口不提跟苏宁约定要去看唐三彩马,因为,他认为只是单纯的看骨董,没必要告诉她,免得节外生枝,毕竟没有哪个女孩有那么大的雅量,可以容忍自己的男友去前女友家。 “对了!明天中午我们去“富基渔港”吃海鲜,好不好?”她试探性地提出邀约,看他会不会据实以告。 “明天中午?恐怕不行。”他面有难色。 “为什么不行?” “明天中午我已经跟人约好要去看唐三彩马。” “你要去看唐三彩马?太好了!之前我曾在“历史博物馆”看过唐三彩马,可惜隔了层玻璃,观之宛如隔靴搔瘁。明天若能跟你一起去,我就可以跟千年骨董唐三彩马做近距离的面对面了。” “你要跟我一起去?”他在心中暗自叫苦,旧爱新欢凑在一起,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可以吗?” “可能……不方便。” “既然不方便,那就算了。”恐怕不行、可能不方便?可恶!她用心良苦作球给他机会说明,他却坚不吐实。老天!该不会……该不会,他跟苏宁在她上厕所的短暂时间里旧情复燃吧?纵使疑云罩顶,胡翾仍装作若无其事,说:“我们继续逛摊继续吃。” “好。”平井泽丝毫没发觉胡翾的好心情,正在走山、崩塌、全毁。 “司机先生,拜托你跟紧那辆刚从车道开出来的黑色宾士车。”从一点半就坐在计程车里望眼欲穿苦苦守候的胡翾,一看见平井泽的座车出现,立刻叫司机跟上去。这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平井泽突然别过脸朝她坐的计程车方向看过来,吓得她急忙滑落坐姿缩头缩脑,怕被平井泽发现。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保证不会跟丢。”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用无比兴奋的口气挂保证,心想:开车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跟踪这么刺激的事。 “很好。只要你没跟丢,下车时,我会给你双倍车资。” “谢谢。”司机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好奇打探:“这位太太,那个开黑宾士的是你老公?” “什么太太?什么老公?我还没结婚呢!”她眼珠子差点瞪爆。 “抱歉!抱歉!”司机陪着笑脸道歉。 “没关系。不过,你最好专心开车不要分心跟我说话,以免跟丢了。” “安啦!我若跟丢就不收你车资。”司机敢夸下海口就不能漏气,闭上嘴巴全神贯注跟着平井泽的座车,从仁爱路右转金山南路上高架桥往天母方向直奔,最后,黑宾士停在一栋独立的白色双层花园洋房前面,按了声喇叭,气派的镂花大铁门迅即敞开,黑宾士驶了进去,镂花大铁门随即缓缓关上。 “……”胡翾不发一语,付车资下车,伫立在镂花大铁门外,若有所思地望着墙上嵌着一块长方型黑色大理石,上头描金写着“苏园”。 似曾相识。 平井泽双手交叉环抱胸前,眼神锐利地打量这匹高大的唐三彩马。此马张口扬蹄,棕色,脖脊上端的鬃毛梳剪得十分整齐,马背上披挂着斑点三彩马鞍,束尾,雄赳赳气昂昂站立在一块布满菱形图案的座上。平井泽觉得此马越看越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嘴角不时往下抿,很认真地回想……终于,被他想起来了,他没好气地提眼瞪苏宁。 “你为何要这么做?” “啊?”他没头没脑蹦出这么一句,听得苏宁一头雾水。 “我再问一次,你为何要这么做?”他的脸冷得像大冰块。 “呃……敢情你是在问唐三彩马?井泽,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的朋友手头紧托我——” “够了!”他大手一挥,没啥耐性地截断苏宁的话:“这匹唐三彩马明明是令尊最珍爱的收藏品,你为何向我谎称朋友托买?” “这……这,你也太神了吧?这匹唐三彩马上面并没有我爸的签名,你何以如此肯定它是我爸的?”苏宁惊诧得瞠大了眼,她自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超完美谎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当场戳破拆穿。 “不是我神,而是,我见过它。” “你见过它?” “是啊!而且,当时你也在场,你好好回想一下吧。”他坐在豪华的门字型大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让我想想……”苏宁捧着脑袋瓜苦思,想了好一会儿,忽弹指大叫:“我想起来了!去年的某一天,你来接我去看电影,我爸刚好在家,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你对古器物颇有研究,就硬邀你到他的书房监赏这匹唐三彩马。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跟我爸收藏骨董的话匣子一打开,就说个没完没了,结果,预定要看的电影从晚场变成午夜场。”苏宁在心中惨叫:完了!昨天,她在情急之下,只想到爸爸有匹唐三彩马,可以用来吊他胃口,压根儿忘了他曾看过唐三彩马。 “你总算想起来了。现在,就请你老实告诉我,为何撒谎把我骗来?” “我……我……哎呀!人家这么做,只是想制造机会与你独处嘛!” 就算谎言被拆穿,苏宁仍脸不红气不喘地翘起屁股坐在平井泽的沙发扶手上,媚眼妖娆地搭着他的肩膀撒娇。今天,她故意穿上细肩带深v爆乳装,露出胸前两颗湃圆的半球,要让他的眼睛大吃冰淇淋,不料,他竟像老僧入定,连瞄都没瞄一眼,令她徒呼负负。 “独处?莫非你想利用独处的机会企图改变什么?” “我想利用独处的机会挽回你的心。”她拿水晶指甲挑逗地来来回回抚刮他帅气的瘦削脸庞。 “挽回我的心?哈!你不必白费心机。我的心已给了胡翾,你既挽不回也得不到。”他放下交叠的长腿,抽身往外走。 “别走!”苏宁死缠烂打追上去,两只手由后面像藤蔓般缠抱着他,把漂亮的脸蛋紧紧地熨贴他的背脊,语带哽咽:“井泽!请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重回我的怀抱?” “很抱歉,我不回收爱情。所以,你真的不必费心为我做什么。”他的话无一丝温度,冷然地扳开她勾勾缠的双手。 “你对我就真的这么绝情?” “……”他不吭声,砰地一声甩门走人。 “你、你、你走!想追我的男人,多到十根手指头加十根脚趾头都不够数,你践个什么践!呜……”苏宁对着大门嘶吼,沮丧地跌进沙发,又气又怨哭得泪眼凄凄!她恨恨地用手背抹去泪水,捏紧两牧小粉拳。 “该死的胡翾!要不是你介入,井泽也不会对我弃之如敝屣,我一定要你好看!” “胡翾?”平井泽驾车刚出“苏园”,赫见胡翾站在距离大门不到十公尺的地方,他大感吃惊地冲下车。 “你怎会在这里?”他炯眸一眯,重重倒抽口气:“我明白了,你……跟踪我?” “是,我跟踪你。”胡翾坦承不讳,表情像被挨了一记闷棍凄楚:“昨天,当我上厕所回来时,听到你跟苏宁约定今天下午两点见,当时,我很怀疑,甚至希望是我听错了,没想到你果真准时依约前来。” “我不否认我跟苏宁约好要来她家,不过,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不是我想像的那样,那是怎样?” “我今天来的动机很单纯,纯粹为唐三彩马而来,就算我跟苏宁见面,我心里眼里唯一感兴趣的只有马,请你相信我。” “一对分手的情侣相见只谈唐三彩马,鬼才相信!再者,若真如你所言,只为唐三彩马而来,为何隐瞒看马的地点是在苏宁家?又为何当我央求你带我来,你不肯?综合种种迹象显示,分明你心里有鬼。”她打死不信且一口咬定。 “我心里有鬼?翾!你想太多了。” “什么?你偷偷摸摸瞒着我跑来前女友家,被我抓包了,居然还理不直气却很壮的怪我想太多?”她一张粉脸气到快绿掉。 “我不是怪你,而是……算了!我还是先开车送你回去,等你气消冷静下来,就会发觉这一切是庸人自扰。” “是!这一切都是我想太多我庸人自扰,你是无辜倒楣被我冤枉,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吧?” “翾,你怎么越说越往牛角尖钻去?” “我这个人就是爱钻牛角尖,不行吗?”她拗脾气一发不可收拾。 “你……我能理解当你知道我瞒着你到苏宁的家,心里一定很愤怒很难过很不是滋味。其实,我之所以不说也不带你来,无非想避掉三人碰面时,可能产生一些无谓的尴尬,谁知却弄巧成拙。翾,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求你别再生我的气,好不好?”他拉下脸摆出低姿态。 “你跟苏宁见面真的只谈马没谈情?”她放柔了清冷神色。 “那是当然!”他漾开笑,屈指轻弹了下她俏皮的鼻尖:“我谈情的对象是你不是她。” “既然你都认错了,那……好吧,这次我就原谅你。不过,记得以后不管任何事都不许瞒我哦。”在她的认知里,一对曾经相恋的男女就算当不成情侣,也还是可以做朋友,之所以令她一颗心惴惴不安的不是他到苏宁家,而是他和苏宁有没有因见面而旧情复燃?现在,她见他说得一脸诚恳,决定放他一马,不跟他计较了。 “一定!一定!”总算雨过天青,他忙否迭转身走在她前面,要去帮她开车门。 “咦?那是……别动!”她喊住他,睁着一双黑亮大眼对着他白衬衫的背部瞧个仔细……霎时,她笑瞳结冰,脸色失血般苍白,声音更是有些支离破碎的大声诘问:“你背部的衬衫为何有口红印?” “嗄?有吗?”他脑门一轰,想起刚才苏宁缠抱他,还把脸贴着他的背,口红印想必就是这样留下的,这下子,他真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连背部的衬衫都沾上了口红印,实在不难想像你跟苏宁两个久别重逢的分手恋人吻得有多激情。也多亏有这枚口红印,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蠢,蠢到无可救药,才会相信你说你跟苏宁见面只谈马未谈情的鬼话!平井泽!我要和你分手!”她露出崩溃表情,扭头就走。 “胡翾!”他追上去捉住她的手腕。 “放开我!” “不!你听我说。”他非但不放,还捉得更紧。 “我不听、不听、不听!”她歇斯底里地把头摇得快断掉,语带威胁说:“你再不放开,我就扯开嗓门大喊非礼!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你……”他漆黑眼眸一触及她不顾一切豁出去的冰冷眼神,知道她不是出言恫吓,是玩真的,他投鼠忌器,松手放开她。 “……”她眸子没抬,拦了一部计程车,绝尘而去。 “苏宁,我真被你害惨了。”平井泽回到驾驶座,紧跟着计程车。 黑宾士和计程车前一后停在胡翾住家楼下。她下车打开楼下大门,内心正算计着要把门直接甩在平井泽脸上,不巧同栋公寓的住户迎面跟她擦肩而过要出门,她只好悻悻然作罢,闷头拾级上楼。平井泽如影随形跟随在后。 当她爬上二楼走到自家门口,把钥匙插进锁孔打开刷着红漆的铁门,并不急着进去,反而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出其不意地推他一把,再快闪窜入门内,“砰”一声关上铁门,成功将他挡在门外。没料到她会使诈偷袭的平井泽,被推得后退一步,大大怔了个愣,待回过神,解颐斜倚门框狂揿门铃,屋里的胡翾被响个不停的门铃通到快疯掉,气急败坏地把硫化铜门开了一条缝探出头颅,隔着红色铁门下逐客令:“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翾,请你给我一点时问,听我把话说完。” “你这个人烦不烦啊?我说过,我、不、想、听!你到底要我说几遍!平井泽,你若再狂揿门铃赖着不走,就休怪我打电话报警,找警察过来撵你走。”胡翾将硫化铜门掩上,踩着拖鞋“趴睫趴嚏”进入厨房,把锅碗瓢盆全部搬出来,站在洗碗槽前面扭开水龙头,拿起菜瓜布蘸洗碗精,卯起来刷洗。 胡翾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怪癖,只要心里受到委屈,难过想哭,她就会把炒菜锅汤锅什么的通通抓到水龙头底下,就着哗啦啦的自来水别刷洗洗、洗洗刷刷,似乎想借由这个刷洗的动作,发泄心中郁肠纠结的情绪。每次,当她把锅碗瓢盆洗净抹干,阴霾的心情也跟着微妙地放晴了。 只是,说也奇怪,以前当她刷洗到一半时,只要稍稍用心感受一下,不难发觉再坏再坏的心情已有了显着的改善,不像今天,都已经刷洗三分之二了,她那颗受伤的心,仍无止尽地隐隐作痛。胡翾索性下猛药把菜瓜布换成铁刷,俨然跟炒菜锅焦黑的锅底有仇似地用力刷拼命刷。 她眼鼻泛酸地想着平井泽决意和苏宁分手跟她在一起,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受宠若惊,也正因为有着天使脸孔魔鬼身材的苏宁是多少男人想一亲芳泽而不可得,他却为了她和苏宁说分手就分手,为此,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加倍去爱他,孰知他却暗中偷吃回头草,狠狠撕裂她的心…… 就在她别着洗着之际,忽隐约昕到平井泽在说话,她干笑一声,自言自语:“我用报警威胁,想必他老早就摸摸鼻子走了,怎会是他在说话?一定是我伤心过度产生幻听幻觉。” 当她这么告诉自己时,又隐约传来平井泽说话的声音,声音听起来很真实,不像是幻听,这得她不得不关掉水龙头,竖起耳朵听仔细……没错!千真万确是那个教她痛彻心扉的平井泽在跟一个她不曾听过的陌生男子对话,这…… 可恶!平井泽竟无视她的警告,杵在她家门口与人“开讲”?胡翾绞起眉心,气冲冲要找平井泽理论。当她打开硫化铜门,差点跟正要进屋里来的平井泽撞个满怀,而,一旁正把钞票塞进口袋的中年男子。 “一定是我去找你来开锁时,她刚好回来了。老板,谢谢你跑这一趟。”平井泽拾起工具箱递给锁匠,边说边把锁匠往外推,关上铁门。 “我不让你进来,你竟然找锁匠来开锁?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径,难道不怕我告你非法入侵住宅?” “我甘冒挨告被关的风险,今天无论如何要跟你把话摊开来说清楚。” “我不想听。”她赌气地捂住耳朵。 “该死!”平井泽爆出一声低吼,用力纳她入怀,一手紧紧搂住她,一手挑起她精巧的下颚,两片灼烫的霸唇侵略性十足地下压,覆住她还来不及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就被封缄的唇瓣。 “唔……唔……”被他有力钢臂牢牢箍住的胡翾抿紧双唇,抵死不从;平井泽完全不理会她的抗拒,煽情地轻咬逗啃她的绛唇,惹得她不禁一阵轻颤,顽抗的意志渐趋薄弱,两排紧闭的贝齿开始松懈,丢盔弃甲撤了防线,从喉间逸出轻吟。平井泽感受到她的欲拒还迎,士气大振,顺势将滑不溜丢的舌尖钻入她檀口,放肆地勾卷她的小粉舌交缠吸吮……两人热吻破百秒,吻到双双快缺氧窒息,才恋恋不舍分开,背贴着墙不住喘息。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我不该避重就轻,没将我跟苏宁见面的过程一五一十告诉你。”平井泽侧过俊脸,拿长指勾勒她酡红的鹅蛋脸。 “我相信被你避重“漏勾”掉的部分一定很精采。”胡翾嘴巴故作轻松打趣,内心其实很矛盾,既期待他老实招供,又怕听到他和苏宁的互动要是太亲密,她铁定很吃味。 这时候,平井泽牵着她的手,绕过茶几,一起坐在沙发上,如实招供:“昨天,我在园游会巧遇苏宁,她向我表示有个朋友最近手头紧,想卖掉收藏多年的唐三彩马,问我有没有兴趣接手……”于是,平井泽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照你这么说,你衬衫背部的口红印应该是你离开时,苏宁从后面抱住你,不小心沾到留下的?” “应该是。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衬衫背部的口红印从何而来。” 他抬起两只俊眸子望了望她,澄清道:“翾,我跟苏宁若是像你说的那般激情狂吻,那么,我的白衬衫一定会沾上许多口红印渍,不可能只有背部这一牧,你说是吗?” “这……”胡翾瞪大一对雷达电眼,无比审慎地扫瞄他的衣领、袖口,直到确实如他所言,找不到其它口红印渍,她这才释怀却又禁不住酸溜溜表示:“我猜想,苏宁一定很爱你,才会不顾矜持,放下身段求你重修旧好?” “爱我?”他嗤之以鼻:“苏宁若真爱我,就不会、也不该劈腿。”他话锋一转:“对了!昨天你不是提议去富基渔港吃海鲜?” “那是我随便说说,用来试探你会不会因为无法陪我去富基渔港吃海鲜,而漏出你要去苏宁家看唐三彩马的口风。” “随便说说?我可是认真听进心里,正准备付诸行动。” “你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就开车去“富基渔港”吃海鲜。” “可,现在已经五点多了?” “现在出发,约莫七点左右到达,不仅正逢晚餐时间,而且,白天的游客也都回家了,我们可以安安静静大啖生猛活跳的螃蟹、沙虾或者色彩斑烂的大龙虾等等新鲜海产。” “行了行了!别说了!再说下去,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啥?你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那,我们还窝在沙发做什么?咱们说走就走。”他一把将她拉起来往外走,她笑着攀住他的臂膀,开心大喊:“富基渔港,我们来了!” 第八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铃……”手机铃声响起,狂响到转接语音信箱即切断再重拨,吵得正好眠的胡翾不胜其扰地骨碌翻过身,把头埋进柔软的羽绒枕头底下,躲避这魔音穿脑似的手机铃声。无奈,徒劳无功,手机铃声像在跟她角力般响个不停。 “可恶!”她恼火地啐了句,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伸手在床头柜摸索老半天,才摸到手机,困眸半闭接听:“谁啊……井灏?我说,平老大井濒先生,现在都几点了还打电话来扰人清梦?”她掩嘴遮住一个大哈欠,软软地勾垂着头,好想睡哦。 “嗄?你说你人在哪里?请你再说一遍……警察局?少来了!你一定是在唬弄我寻我开心……什么?你敢对天发誓,你真的在警察局?”她吓得睡意全无,整个人轰然问清醒过来:“三更半夜,你不在家睡觉跑去警察局做什么……嗄?你跟米靓约会后,送她回家被狗仔跟拍,你下车摔坏狗仔的相机还挥拳痛殴狗仔,被警察带回警局……好好好!我马上赶过去。”胡翾跳下床,以前所来有的速度换好衣服,抓着皮包边跑边穿鞋,夺门而出。 胡翾十万火急赶到警察局,一下车,就被媒体的大阵仗吓了一大跳。 此刻,清晨两点多,闻风而至的记者早已守候在警察局外面等平井灏现身,她很庆幸记者先生小姐们的眼睛全朝向警察局大门口,她才得以低着头不被发现地闪进警察局。 刚做完笔录的平井灏见她火速赶来,神情疲惫地牵了牵嘴角,给了她一个尴尬的苦笑。她的视线越过中间的警察,瞥向坐在另一头的狗仔记者,这一瞥,害她差点喷笑出来,连忙咬住下唇,把滚至喉问的腾腾笑气憋回肚子里,原来,那名狗仔记者的一只眼睛乌青一大块,乍看之下,宛如山寨版的“贱狗”;而,狗仔记者旁边还坐着一名体格瘦小的斯文男,她猜,应该是受伤狗仔的杂志社同事,因为,据她所知,狗仔都是两两一组搭档。 “警察先生,已经做好笔录,我可以走了吗?我还赶着要去医院验伤呢。” “你在笔录上签字就可以走了。”承办警员把一式三份的笔录推至狗仔记者面前,狗仔记者把笔录详细看一遍,确定无误后,签下“陈浩之”,和斯文男双双起身往警局大门走去。 “陈先生,请留步。”胡翾追上去叫住狗仔记者,陈浩之和斯文男同时停下脚步亘看一眼,缓缓转身,她立刻展开笑脸攻势,笑得一脸无可挑剔地自我介绍:“我叫胡翾,是井灏的助理。” “幸会。”狗仔记者反应超冷淡。 “对不起,都怪井灏一时冲动……” “砸烂我的相机,还把我的眼睛打到黑轮,就凭你一句对不起以及归咎一时冲动,就想摆平这件事?”陈浩之得理不饶人。 “被砸烂的相机我们会买个新的赔你,也愿意支付所有医药费,希望你高抬贵手,息事宁人。” “是否息事宁人抑或采取进一步法律行动,一切等我跟律师研究后,再说。”陈浩之余怒未消,拂袖而去,斯文男见状,赶紧小跑步追了出去。 “陈先生……”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别喊了,由他去吧。”随后也在笔录签完字的平井灏悄悄站在她身边。 “井灏,这回你可捅了个大楼子。” “……”平井灏两手插进口袋,低头注视鞋尖,缄默不语。 “我知道被狗仔跟拍的感觉很呕很糟,可是,就算感觉再怎么呕再怎么糟,你也不该动手。” “我是被狗仔逼到忍无可忍,才下车理论。” “理论动口就好,何必动手?” “我会动手,那是因为那个叫陈浩之的狗仔嘴脸实在有够欠揍,呃……就是那种看了不揍他,会觉得很对不起他的欠揍嘴脸。”平井灏的火气又提了上来。 “你……井灏,不是我爱说你,你的火爆脾气也该收敛一下。” “你先别急着数落我的不是,让我把狗仔跟拍的惊险过程说给你听,请你评评理。” “好,你说,我洗耳恭听。” “晚上十点多,我把车停在录音室楼下,接录完音的米靓去林森北路吃消夜后,正准备开车要送她回家时,不经意从后视镜瞄到后面紧跟着一部车,狗仔正从摇下的车窗拿出相机偷拍,我告诉米靓有狗仔跟拍,随即狂踩油门加速狂飙想甩掉狗仔。”他咽了咽口水,往下说:“不料,阴魂不散的狗仔知道跟拍露了馅,干脆化暗为明,为了近距离猎取我和米靓同车的画面,竟不顾危险三番两次故意把我的车硬逼到外车道,迫使两车并行,然后拿起相机一阵猛拍,害得我好几次差点擦撞到旁边的机车骑士,吓得米靓花容失色,都快哭出来了。翾翾!狗仔为了抢独家不惜跟我在马路上搏命演出飞车追逐的疯狂行径,真的把我给彻底惹毛了。于是,我把车停靠路边,狗仔也跟着停车,我忍无可忍冲过去,一把抢走狗仔手上的相机,用力往地上砸,再抬脚把它踩个稀巴烂,那个叫陈浩之的狗仔下车跟我理论,两人一言不和打了起来,陈浩之的搭档跑过来劝架不成,打手机报警,于是,我就被带到警察局了。” “你跟狗仔打架,没伤到哪里吧?” “一点点皮肉之痛,不要紧。” “那就好。”她宽心地大吐一口气,旋即问:“米靓呢?” “砸烂相机的是我,动手打架的也是我,与米靓不相干,所以,在警察到来之前,我叫车让她先行回家。”从平井灏的话里,不难听出他极力保护米靓,他抹了把脸,说:“我们走吧!” “走?你是说你可以离开?” “不然咧?难不成要我留在警局打地铺?”他没好气瞪她一眼。 “当然不是留你下来打地铺,而是,我还以为……还以为……”她憨憨地朝他呵呵傻笑。 “你还以为什么?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我还以为你会被关进拘留室过夜。” “呸呸呸!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被关?” “不是啦!我只是以为你把狗仔打得鼻青脸肿,警察一定会把你关起来。” “刚才陈浩之临走前不是说尚未决定是否提告?所以,承办警员叫我在笔录上签字,即可离开。” “那我们还不快走?警察局可不是什么山明水秀令人流连忘返的风景区。”她才抬起脚,又倏然止步:“等等。” “怎么了?” “我差点忘了告诉你,外面有一堆记者在守候,你一走出去,那些记者肯定会对你提出各种问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别招架不住。” “你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平井灏显得自信满满地往外走。 “呃……等等、等等啦!”她再度叫住他。 “又怎么了?你该不会想拿支笔找个地方写“到此一游”吧?” “我又不是疯了,敢在警察局写“到此一游”,不被警察以毁损公物的现行犯把我当场逮捕才怪。井灏!我叫你等等,是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你跟米靓是不是拍完mv后,假戏真作,暗中交往?” “嘿嘿。”他干笑两声,未做正面答覆,反亏她:“刚才我正纳闷最爱挖八卦的你,今儿个怎么反常不挖八卦了?哪里知道我才这么想,你马上又挖起八卦来了。” “还说呢!你卯起来打手机,把我从睡梦中吵醒,告诉我你打人被带进警察局,我听了都快吓死了,哪有心情挖八卦。现在,你暂时没事,我的八卦细胞又重新活跃起来,所以,能不能请你正面回应我的问题,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稍安勿躁。我相信外头的记者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跟米靓交往的情事,你陪我一起出去面对记者,不就知道答案了?” “说的也是。那,我们出去吧。”胡翾偕同平井灏才踏出警察局,已在外面守候多时的媒体记者立刻一拥而上,将两人团团围住,你推我挤,争相将麦克风递到平井灏面前,一名无线新闻台的女记者拔得头筹:“井灏,你跟米靓是不是拍完mv后,假戏真作,展开交往?” 听到记者所提出的问题与胡翾如出一辙,平井灏凑近她耳朵,小小声说:“瞧,被我说中了吧?”接着,大声认了:“是,我跟米靓是在拍mv时,彼此有了心动感觉,才开始交往。” “自从上次你和米靓互相为对方跨刀拍mv,成功制造话题后,今天两位再爆绋闻,令人不禁怀疑你是借着炒作绋闻,为你即将在小巨蛋的个人演唱会拉抬声势?”另一名女记者犀利出招。 “再过十天,我的个人演唱会即将在小巨蛋登场,门票早就销售一空,我想,数字会说话,你所谓的借由爆绯闻拉抬演唱会声势的说法,不攻自破。” “你和米靓的恋情保密到家,这回被跟拍,是否担心恋情见光死?” “仿佛遭到诅咒似的,艺人的恋情一旦曝光,百分之九十九见光死,我只能祈祷我和米觏是那幸存的百分之一。” “井灏!你不仅砸烂记者的相机,还把记者打到挂彩,你对自己的行为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平面媒体男记者终于抢到发言权。 “有。我要为自己做了最不好的示范向社会大众鞠躬道歉。”平井灏折腰九十度,长达十秒才直起腰杆子。 “遭你殴打的记者扬言不排除提告,你打算如何面对?”记者采车轮战术轮流提问。 “我会努力寻求和解。万一,和解不成,我会坦然面对,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井灏?” “对不起!一夜未阖眼,搞得我眼皮子都快要睁不开了;而各位记者好朋友更是辛苦彻夜守候,此刻,想必跟我一样疲了累了,各位的采访何不就此结束,各自回家好好休息?谢谢各位!大家辛苦了。”平井灏一句累了疲了,道出在场记者的共同心声,大家无异议放他一马,分头散去。 平井灏快步走到他的“蓝宝坚尼”旁边,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等胡翾扣上安全带,即发动引擎把车开上马路。 “井灏,你开错方向了,这个方向是往你家,我家在另一头。” “没错啊!我要回家,当然朝我家的方向开。” “什么?我还以为你要先送我回家呢!你……算了!请你停车,我自个儿叫车回去。”她嘴上没说,心里可犯着嘀咕:这个平井灏未免太不上道,半夜急急如律令似的把她叫来,却连送她回家都不肯? “你可知,我为何非把你从睡梦中叫来?” “我是你的助理,你闯了祸,当然要把我叫来一起善后,不是吗?” “……”平井灏笑着摇头:“关于善后问题,公司自会派人处理,我一点也不担心。我比较担心的是,等一下,若叫醒我哥,告诉他我殴打记者还闹上警局,他一定暴跳如雷,所以,我才把你叫来,希望你帮我安抚我哥。” “这时候井泽睡得正酣,被你叫醒肯定老大不高兴,要是再听到你打架滋事,莫说是他,换作是我,也会暴跳如雷。依我看,我们还是先别告诉他,等明天他醒来看新闻,不就知道了?届时,你再乖乖向他认错忏悔,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不行。”井灏斩钉截铁回绝,进一步解释:“两年前,我算准了我哥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我进入演艺圈,一个人偷偷跟唱片公司签约,直到唱片公司开记者会让我这个新人公开亮相,我哥看报纸获悉此事,把我叫到他面前狠狠臭骂一顿,甚至,宁愿掏腰包支付庞大的违约金,也不支持我当艺人,为此,我们兄弟冷战半个月,后来,我主动向他求和,说明我真的热爱唱歌热爱表演,希望他能够成全我祝福我,我哥沉默良久,最后,跟我约法三章,才勉强点头同意我当艺人。” “约法三章?” “嗯!我哥要求我,凡是与我有关的消息,不论好坏,都要在第一时间告诉他,绝不能等他阅报或者看新闻才知道。” “看来,你只好把皮绷紧一点,去叫醒他告诉他喽?” “我想也是。唉!” “这么晚了……喔,不对,应该说这么早。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被井灏叫醒的井泽,漫不经心地随手将白色毛巾布睡袍的腰带一抽,走出卧房进入客厅坐了下来,过膝的陲袍随着他坐下的动作,露出一截浓密鬈的毛腿肚,感觉很性感很阳刚昧,看得胡翾的一颗心怦怦搏跳。平井泽拿满是怜惜的眼瞅着她。 “都几点了,你怎么还跟井灏在一起?老天!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助理的工作竟需这般夙夜匪懈?”他别过脸警告井灏:“井灏,胡翾若累出病来,我唯你是问。” “累出病来?不会啦!我才没你说的那样弱不禁风。”胡翾开口为井灏缓颊。 “最好如此。”他扭头问坐立不安的井濒:“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非把我从睡梦中叫醒不可?” “我……我……”平井灏支支吾吾半天,除了“我”,就再也挤不出第二个字,索性推给胡翾:“翾,你来说。” “我?”胡翾拿食指勾点鼻尖,瞪眼下从:“这种事该由你自个儿说才对吧?” “这个、这个嘛……”井灏又是搔头又是抓腮。 “井灏,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哥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耐心。你再不说,哥的耐心很快就会被你磨光了。” “这……那,好吧!”仲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井灏鼓起勇气说道:“昨天晚上,我跟米靓……” “……”平井泽神情专注地倾听,当他听到狗仔把井灏的车一直逼到险些跟机车骑士擦撞时,他的眉头重重一拧。接着听到井灏下车砸毁狗仔相机,他的脸色铁青一沉,最后,听到井灏动手打狗仔闹上警局,他的俊脸闪过一丝的震惊,并末如井灏所预期的暴跳如雷,反而显得异常冷静,令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半晌,他开了金口:“井灏,被你打伤的狗仔是哪家杂志社的?” “真周刊。” “真周刊?苏宁干爹旗下的杂志社。” “太好了!哥!我和苏宁姐还算得上有几分交情,晚一点,我会联络她,请她出面充当和事老,帮我和狗仔来个大和解。”井灏自问绝非怕事之辈,只是,个人演唱会即将登场,除了练歌练舞练体能之外还要仿造型要彩排……等等,分身乏术,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还要分心操烦打官司。 “哈!你跟苏宁的交情,早在我跟她分手时就荡然无存了。再说,以苏宁爱恨分明的强烈个性,一旦得知你打了她干爹杂志社的狗仔记者,一定会缠着她干爹,说什么都不能和解,借由让我最亲爱的弟弟吃上官司来报复我跟她分手。” “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和苏宁分手,否则,这次的打人风波就可以欢喜和解了。”胡翾自责地红了眼眶,心坎潮湿。 “翾,我不许你这么说,更不许你把所有的责任通通往自己身上揽。” “是啊!俗话说,个人造业个人担,我平井灏闯的祸自会坦然面对,若狗仔坚持捉告就去告吧!大不了被关。不过,你要答应我,到时候一定要记得带我最爱吃的东西来采监哦。” 平井灏嘻皮笑脸地叮咛,逗得她破涕为笑,满口答应:“一定!一定!我一定带很多很多你爱吃的东西去看你。” “谢谢!除此之外,还要谢谢你牺牲睡眠赶到警局陪我。现在,我开车送你回家。还有,我会帮你请半天假,让你补眠一下,下午我们公司见。” “井灏,翾是我的女朋友,送她回家是我的责任,你不要越位代包。”平井泽起身拦住井灏,转而面对她:“我进去换套衣服,你我等一下。” “好。”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胡翾站在一旁看着井灏和舞群们在舞蹈老师的口令下,挥汗如雨排练舞步,经过一遍又一遍反覆练习,井灏和舞群们的舞姿从凌乱逐渐整齐划……她悄悄退至茶水间,撕开三合一随身咖啡包放入纸杯冲泡热水,咖啡的香气霎时弥漫下到一坪的狭窄茶水间。她捧起纸杯喝一口,冷不防被手机铃声骇了跳烫到嘴,忙用手扇了扇嘴巴,才按键接听。 “喂……苏宁?我很意外你怎会有我的手机号码……你打去唱片公司问到的……请问你打电话给我是……真的?你真的愿意出面当调人,化解井灏和狗仔记者之间的纠纷?这真是太好了!我相信,只要你肯出面,双方一定可以顺利和解……今晚,你想约我和狗仔记者到你家谈和解条件? 没问题!我会找井灏一起去……什么?你认为先别告诉井灏,免得万一和解不成害井灏空欢喜一场?可是,我这个小助理哪有资格出面谈和解…… 我只是当信差,把狗仔记者开出的条件带回去,至于,接不接受和解条件,等公司和井灏研究后再做决定……好!今晚八点,我会准时到,拜拜!” 胡翾关掉手机,难掩兴奋之情地边喝咖啡边忖着:井灏打狗仔记者所引发的风波,由于狗仔记者态度强硬,任凭唱片公司高层出面斡旋,狗仔记者仍不愿松口谈和解,虽然井灏嘴上没说什么,但,风波一日未了,心里头难免牵挂,万万没想到苏宁不但没有像井泽说的那样从中作梗破坏和解,还主动释出善意要当调人,可说是跌破胡翾的眼镜。 “嘿!我这就打手机过去小糗井泽一番。”当胡翾兴匆匆按到井泽手机号码的第七码时,飞快按键的手指头迟疑地停了下来,心想:八字都还没有一撇,还是等今晚拿到狗仔记者开出来的和解条件再说吧。 “你们……你们不就是之前要硬闯井灏庆生会的三个黑衣人中的两个?尤其是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是你把鞭炮扔到我脸上炸伤我。”胡翾前脚才踏进苏宁家金碧辉煌的客厅,一眼就认出当日那两个黑衣人,此时,两个黑衣人宛如哼哈二将般,直挺挺站在一张描金的昂贵单人座白沙发左右两侧,沙发上坐着一名穿着唐装的男子,正以看待猎物的有趣眼神注视着她。 她觉得该男子看起来有几分面善,好像曾在哪里见过,偏偏一时想不起来,她调转视线,质疑:“苏宁,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没看见狗仔记者陈浩之?” “很抱歉,今晚我只邀请他们,没邀请狗仔记者陈浩之。” “什么?你没邀请陈浩之?”她微怔了下,倒抽口凉气:“我明白了。你只不过是打着当事人,安排狗仔记者陈浩之和我到你家谈和解条件的幌子,把我骗来?苏宁,你这么做到底有何居心?”她不由得想起苏宁也曾拿唐三彩马作饵,钓井泽前来。 “胡翾啊胡翾!你以为你抢走我最爱的井泽,区区付出你的机车被刮被放气,你的脸被鞭炮炸伤的代价就够了?哼!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苏宁打鼻翕喷出冷哼。 “原来我的机车被刮被放气以及我被鞭炮炸伤,全是你在暗中搞鬼?” “是!是我指使他们做的。”苏宁爽快认了,咬牙切齿表示:“不过,那种不痛不瘁的惩罚,根本无法消除我被抛弃的痛苦与羞辱。” “那……你想怎样?”胡翾的眼睛瞟了瞟大门,在心中测量一下自己所站的位置与大门的距离,打算伺机落跑。 “很简单,我要你身败名裂,令井泽蒙羞,进而唾弃你离开你。” “我不否认我的所言所行常常会出包,但还不致于严重到身败名裂,令井泽蒙羞的地步。” “我劝你不要把话说太满。因为,你很快就要让井泽没脸见人了。” 苏宁阴沉狞笑,扭腰摆臀走到吧台,取出柳橙汁倒入玻璃杯至六分满,接着拆开一白色药包,将白色粉末掺进果汁里摇晃两下溶解后,擎着杯子慢慢走向胡翾,胡翾浑身一哆嗦,惊问:“你要做什么?” “你所看到的白色粉末,叫fm2,是夜店色胚男子用来迷奸女孩的药丸,我将它辗碎成粉末,为你调制这杯加味柳橙汁,等你喝下去,很快就会昏沉无力如俎上肉,任人宰割。”苏宁接着说道:“对了!刚才你不是指责那个金发戴耳环的黑衣人丢鞭炮炸伤你?那么,等你喝完果汁药性发作后,我会叫他好好伺候你,叫他剥光你们两人身上的衣物躺在床上摆出各种撩人姿态,由我手执相机将不雅欲照全都录,我会第一个寄给井泽,再分寄给井泽的亲戚朋友,人手一张。” 苏宁扬着最甜美的恶劣笑容,笑道:“你说,当井泽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孩跟别的男人的不雅照。心里会作何感想?我猜,井泽一定会在盛怒之余备感蒙羞,他若不跟你分手,以后恐怕无法在亲友面前抬得起头来。” “我不会让你的诡计得逞。”胡翾以跑百米的速度冲过去想夺门而出,不料苏宁早有防范,早在她进入客厅,即按下大门的暗栓,此刻,她就算插翅也难飞。 “想跑?你跑得了吗?胡翾!我早就计划要拍你的不雅照,却苦无机会。这次好不容易让我等到井灏殴打我干爹杂志社的狗仔记者,我才得以冠冕堂皇用谈和解条件引诱你上门:为了使今晚的计划万无一失,我还怂恿爸妈出国渡假,更叫家里的佣人外出,不到十一点不准回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你抢走井泽之恨。”苏宁追过去,从后脑勺一把揪住胡翾的头发,使她整个人向后仰,痛到险飘泪,仍咬牙忍痛两手紧紧巴着门把不放。 “苏宁!只要你肯放我走,今晚的事我就当作没发生过。” “放你走?休想!”苏宁加重力道狠揪她的头发。 “你以为毁了我,井泽就会回到你身边?”胡翾但觉头皮快要被苏宁揪掀掉。 “井泽若能回到我身边当然最好,就算不能,我相信,等我广传你的不雅照之后,井泽大概也没脸和你在一起。胡翾!我苏宁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你狠毒的心机实在让人不齿!”被激怒的胡翾侧身反手抓住苏宁的头发,两人扭扣成一团,从小养尊处优的苏宁渐感体力不支,急忙开口讨救兵:“喂!你们两个干嘛像个木头人杵着动也不动?还不快点过来帮我架住这个臭三八,好让我把加味柳橙汁灌进她嘴里!” “……”两个黑衣人别过脸看唐装男子一眼,见唐装男子不动声色,两人电就继续隔山观“女”斗。 “哎唷!好痛哦!”又被胡翾狠狠抓掉一小撮头发的苏宁痛得大呼小叫,捂着头皮求援:“熊哥!我求你开口命令你的两个手下帮帮我,好不好?” “你们过去架住她。”熊哥挥手下令。 “是。”两个黑衣人走过去,一人一个拉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女,架住苏宁。 “你们、你们这两个笨蛋!不是架我是架她!”突然铍左右架住的苏宁先是一愣,接着破口大骂。 “敢骂我们兄弟笨蛋,你皮痒讨打啊?”金发黑衣人抬肘作势打人。 “熊哥!我拜托你管教管教你的手下,叫他们睁大眼睛,不要敌友不分,搞不清楚状况!”苏宁大发娇嗔。 “好。”熊哥踱到苏宁跟前,把玻璃杯压抵苏宁的嘴唇:“喝。” “你……熊哥!我们不是讲好,由你的两个手下架住胡翾,再由我动手强灌她喝掉柳橙汁?这会儿,你的手下犯糊涂,怎么连你也跟着搞错?” “n0。”熊哥不同意苏宁的指控,帅气且狂妄地在苏宁两眼之间摇着食指:“截至目前为止,我和我的手下都按照你的剧本走,我只不过是把你和胡翾的角色互调一下,你不觉得这样比较有趣?” “有趣个鬼!还不赶快叫你的手不放开我?”苏宁都快气炸了。 “啊?”被大逆转的局面弄傻眼的胡翾拍额大叫:“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匆匆下车跑进车阵找卖花阿嬷,害井泽的车遭拖吊,当时我们就是搭你开的计程车前去保管场取车,我在临下车前抓了一把玉兰花送你,你回头跟我说谢谢!难怪我一看到你就觉得很眼熟。” “什么?堂堂黑帮堂口的堂主熊哥跑去开计程车?这话若传出去,岂下笑掉道上兄弟们的大牙?”苏宁皱鼻撇唇嘲讽。 “你给我闭嘴。”熊哥冰炭似的冷眸一瞪,苏宁吓得乖乖噤声,熊哥告诉胡翾:“一开始,我误信苏宁的片面之词,答应要给横刀夺爱的你一点颜色瞧瞧,才会派手下破坏你的机车还炸伤你。后来,我转念一想,不对呀! 凭苏宁的美丽与多金,男人把她捧在手心百般呵护都来不及了,怎会说甩就甩了她?我猜,苏宁一定在我面前隐瞒些什么。为了了解真相,我乔装计程车司机跟踪你和平井泽,目睹你惊险穿梭车阵帮助卖花阿嬷的过程,再趁着平井泽的车遭拖吊要叫车,我眼明手快抢在别的计程车之前载到你们。上车后,你把卖花阿嬷的遭遇说给平井二泽听,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我,一时听得心有戚戚焉。”熊哥晃动手里的玻璃杯,鲜黄的加味柳橙汁随之摇晃。 “你心有戚戚焉?” “是。”熊哥顿住话,喉咙里一阵苦涩,说:“我的父亲肝癌去世,不久,母亲就改嫁。从小,我和阿嬷相依为命,不识字的阿嬷为了养活我,拖着年迈多病的身躯到处捡纸箱空瓶度日,微薄的收入除了要缴房租,还要缴我的学费,祖孙俩常常只能啃馒头喝白开水果腹,所以,听到卖花阿嬷的遭遇,我感触良多。” “对啊!我们熊哥从那天回来以后,就规定我们堂口的兄弟每天都要去跟那位阿嬷买玉兰花。”金发戴耳环的黑衣人忍不住插嘴。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连好几次,我去买玉兰花,阿嬷都笑得合不拢嘴直说最近生意很好,每天卖不到两小时,篮子里的玉兰花就全卖光了。原来是你在暗中默默帮助卖花阿嬷?熊哥!真是谢谢你了。” “你太客气了。我相信任何有血有肉的人听到卖花阿嬷的遭遇,都会伸出援手的。” “嗯!”胡翾笑盈盈点头。这时候,另一名黑衣人问道:“熊哥,接下来,您打算要怎么整治苏宁?” “我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两个架紧苏宁,我来强灌她喝掉这杯加味柳橙汁。”熊哥冷眼瞧着苏宁,眸里多了令人望之胆寒的狠辣无情。 “是。” “不!我不喝!死也不喝!”苏宁脊骨一佩,满脸惊惶之色。 “只怕由不得你不喝。”熊哥伸手捏住苏宁的下巴。 “不要!”胡翾于心不忍地开口阻止,向熊哥求情,道:“熊哥,请你放苏宁一马吧!我相信经过这次的教训,苏宁以后再也不敢打坏主意陷害人了。” “胡翾,你……”苏宁语音哽咽,很惭愧自己千方百计要陷害胡翾,结果害人反害己,眼看着就要自食恶果,胡翾却不计前嫌跳出来帮她说话。 “苏宁为了拆散你跟平井泽,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你不趁机报复反而帮她求情?”熊哥不由得错愕一愣。 “在我眼里,苏宁只是个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向来只有她甩人,不曾被甩过,才会把井泽主动跟她分手视为奇耻大辱,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因而把苗头对准我报复我。我想,我能体谅苏宁的心情,不会跟她一般见识,也请你高抬贵手饶了她吧。” “这……好吧,你是这件事的唯一受害者,都表示不与苏宁计较了,那,我还计较什么。”熊哥卖面子给胡翾,看了看手里的柳橙汁—— “这杯加味柳橙汁若倒掉岂不浪费?就由我喝了它吧。”说喝就喝,熊哥仰头将柳橙汁一饮而尽。 “你……你喝光掺了fm2的柳橙汁?”胡翾伸手想抢,已经来不及。 “什么fm2,那白色粉末是维他命c研磨的。” “你骗我?”苏宁强忍愠意,不敢发作。 “我是骗了你。可,你又何尝没骗我?苏宁,我们算是扯平了。” “熊哥,这是怎么一回事?”胡翾眨着一双迷蒙大眼。 “话说你跟平井泽下车后,我不断回想你的言行举止,总觉得不管怎么看,你都不像苏宁所言,是个抢走别人男友的狐狸精;所以派手下去打听苏宁在外的风评,才赫然得知苏宁跟平井泽交往时,还一口气劈腿两个。当我正懊恼自己被苏宁的谎言骗得团团转时,苏宁又打电话来哭诉,还在我请她吃饭时,向我提出要拍你不雅照的计划,希望我提供fm2药丸迷昏你。我将计就计,将维他命c当作fm2给苏宁,苏宁果然上当。胡小姐,我这么做,除了想趁机教训苏宁,也希望让你看清楚苏宁美丽外表下,藏着一颗无比丑陋的心,以后,你最好少跟她打交道,免得吃亏上当。”熊哥说着说着,探手入口袋,摸出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苏宁若再找碴,随时告诉我。” “谢谢你,熊哥!” “好啦!戏已演完,也该散场离开了。走,我送你回去。” “那就有劳熊哥您了。” “甭客气。”熊哥等人和胡翾鱼贯走到玄关,打开暗栓开启大门。 “胡翾!”苏宁喊住她。 “……”胡翾停下脚步,转身。 “井濒与狗仔和解之事,包在我身上。” “真的?谢谢你。” “你不必谢我,就当作……当作是我对你的一个小小补偿吧。还有,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嗯,谢谢你。”胡翾露出灿若春花盛放的笑靥,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去。 三天后,井灏和狗仔陈浩之在井灏所属唱片公司的安排下召开记者会,陈浩之公开收下井灏赔偿的新相机,两人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 第九章 倒数计时。 再过五个小时,平井灏在小巨蛋所举行的个人演唱会即将开锣,大批工作人员穿梭会场忙进忙出做最后收尾,以期将这场砸下四千万、集声光、科技特效的绚烂演唱会完美呈现在歌迷面前。 今天,平井灏难得起了个太早,十点不到就现身会场,此时正站在舞台上和舞台总监不断交换意见,独自坐在台下观众席的胡翾则难掩满脸兴奋,支肘托腮细细品味今晚演唱会的整个表演流程——井灏以一身帅气的银色钟甲俨然天神般从天而降开场,一口气演唱三首歌曲后,由舞群掩护,在台上迅速换上华丽的白色羽毛装;中场,劲歌热舞间“啪地”撕开衬衫露出精实胸肌;尾声神秘嘉宾出场与井灏合唱尬舞,为这场演唱会掀起最高潮后画下句点,井灏谢幕下台,灯暗,在歌迷疯狂齐喊“安可”声中,井灏再重返舞台唱安可曲,正式结束这场演唱会…… 胡翾把紧凑绝无冷场的表演流程从头到尾在脑中呈现一遍后,一抬眼,看见舞台总监正步下舞台,她立刻拎着保温瓶跑上台。 “井灏!你渴了吧?来!快喝了它。”她旋开不锈钢保温瓶,将“成竹蜂”倒入杯状的瓶盖,递给井灏。 “这是什么鬼东西?”井灏眉头皱出嫌恶表情。 “它不叫鬼东西,叫“成竹蜂”,是泡蜜蜂的中药。” “泡蜜蜂的中药?光听就想吐。”井灏但觉好嘿,敬谢不敏。 “喂!它是米靓提供的护嗓秘方,米靓再三跟我强调喝它可润肺开嗓,是她举办演唱会时不可或缺的最佳饮品,基于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米靓特别交待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给你喝。” “喔!”听到是女友大人提供的秘方,井灏就算觉得晒心,也只好捏着鼻子浅尝一口,颓下肩线抱怨:“有点咸。” “要是不咸,就不会叫成竹蜂。井灏,你喝那一口连塞牙缝都不够,还不快点喝光它?” “这……”井灏贼睨她,转移话题:“胡翾,我觉得你说话的口气越来越有我未来大嫂的味道了。” “你不要岔开话题。我问你,你到底喝不喝?是不是要我打电话向米靓告状,说你对她热心提供的护嗓秘方只是很敷衍地浅尝一口就打死不喝?”她拉开包包拉链翻找手机。 “好好好!我喝我喝,算我怕了你。”井灏苦着脸喝光瓶盖杯的“成竹蜂”,说:“喝完了,而且,一滴不剩。” “这还差不多。” “井灏!服装造型师请你到后台试穿修改好的羽毛装。”一名工作人员在台下扯开嗓门传话。昨天,平井灏穿上缀满亮片的华丽羽毛装,嫌腰身大了半寸,不够笔挺,服装造型师随即熬夜拆掉剪裁缝制。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井灏扬声应允,回头告诉胡翾:“你不必跟着,我去去就来。”他朝后台的方向走了一小段,才发现忘了把瓶盖杯还给胡翾,他懒得再折回去,把瓶盖杯抛过去给胡翾,喊道:“接住!” “没问题!”胡翾张手去接。没接中,瓶盖杯“咚地”掉到地上,滚啊滚的滚到舞台前端,卡在舞台灯具底下,她走过去捡起来要往回走时,一名蹲在地上收拾电线的工人突然站起来把捆绑好的一大捆电线甩到肩膀准备扛走,不料,工人手一滑,电线没甩到肩膀,却甩向站在他身后的胡翾,胡翾猝不及防遭此重用,吃痛之下整个人后仰倒退几步,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啊!”她跌落舞台,屁股重重着地,眼前一黑,瘫软晕厥,井灏和现场的人目睹这一幕,全都傻住。 手术室门扉紧闭,门楣上的红灯高高亮起。 平井泽一接到胡翾从舞台上摔落晕厥送医的消息,心急如焚地飞车赶到医院,守在手术室门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地焦急等候。 他第2次低头看手表。l8:50,距离胡翾15:l0紧急推进手术室,已经超过三个多小时,手术仍在进行,不难想像胡翾这一摔,摔得有多严重。他揉了揉皱到快打结的眉头,起身踱到窗前,双手张开撑着窗槛,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束手无策的他,喃喃地为胡翾祈祷:“诸天神只,请帮助胡翾安然度过这场劫厄……” 话还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压低音量接听:“喂。井灏……翾的手术尚未结束。”他侧过半张脸,瞥了眼依旧醒目亮着的红灯,轻声问道:“……你已经跟翾在上海的哥哥通过电话,告知翾受伤的消息……他明天一早就会赶回来探视?嗯,你处理得非常好……不,井灏,你快别这么说,这是意外,相信包括哥在内,不会有人怪罪你,你不要为此感到自责……井灏,你开唱在即,哥希望你暂时抛开翾受伤这件事专心表演,只是,很抱歉,今晚哥不能坐在台下欣赏你的演出……好!哥一掌握翾的状况会第一个告诉你……嗯,就这样,哥预祝你的演唱会圆满成功!你和翾一起加油!拜拜。” 他把手机放入口袋,回到椅子上继续这永无止尽似的漫长等待。直到20:20,红灯熄灭,手术室的门开启,护士推着轮床出来,医生也随后出现,平井泽大步走上前真是心如刀割地注视着脸色苍白、躺在轮床上的胡翾。 “由于胡小姐摔下时,屁股先着地,导致骨盆多处严重破裂、骨折,手术时间才会拖这么久。不过,手术十分顺利,等一下麻醉褪后,胡小姐就会醒来。”医生主动向他说明。 “谢谢你。”平井泽向医生鞠躬致意。 胡翾两排浓密的卷翘长睫轻轻颤了颤,葱白纤指微微动了动,眼软软地无力地睁开,平井泽爬满焦虑的俊脸映入她眼帘,她声音微弱地轻唤:“井泽。” “你醒啦?这真是太好了。”她的一声井泽,听在平井泽耳里宛若天籁,堵在他心中的那块巨石应声粉粹,化为乌有。 “这是什么地方?”她眼波流转,好奇打量这一片白色空间……白白的床单,白白的枕头,白白的窗帘,以及白自的天花板。 “这里是医院。”他移坐到床边。 “医院?”她垂下眼脸回想了下:“啊,我想起来了。”她望着他,说:“当我捡起瓶盖杯转身往回走时,有一名工人挡在前面,准备把绑好的一大捆电线甩到肩上扛定,没想到工人没用好,用到站在后面的我,我一个重心不稳往后倒退噜摔落台下,当场痛到晕厥。” “你受惊吃苦了。”他俯身捧住她细致如白瓷般的小小鹅蛋脸。 “没关系,我会把吃苦当作吃补。”她敝作坚强地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 “翾……”他喉间涌起一股酸涩,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我、我想喝水。”她支肘弓身想撑坐起来喝水时,一阵椎心刺骨的剧痛袭来,令她骇然想起摔不时屁股先着地……天啊!该不会、该不会……她身子骨霎时凉了半截,顾不得疼痛,伸出抖颤颤的双手往两腿一摸……呼!谢天谢地!两条腿安在。她刚松口气,马上又被脑际“叭嚏” 闪过的念头吓坏,她惊恐万状,紧紧掐着平井泽的手臂,掐到指甲尖都陷到他臂肉里。 “井泽!求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下半身瘫痪,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 “翾,你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医生告诉我,虽然你的骨盆多处严重骨折破裂,所幸手术很成功,等伤口愈合,你就可以站起来走动了。” “真的?你……没骗我?”她半信半疑。 “你若不信,等医生来巡病房时,可以当面问医生。 “不,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噢!好痛!好痛!简直痛死我了!”剐骨刺痛再度袭来,痈得她扭曲一张姣好的脸孔。 “我去请护士过来帮你打止痛针,减轻你的疼痛。”他伸手要按铃找护士。 “不必了。”听说打止痛针会使伤口较慢愈合,急着好起来的她出手拉住他。 “只要能够早日好起来,重新站起来,再痛我都承受得住。” “你真是个勇敢的好女孩。”他大加赞赏,略沉吟了下,说:“我决定了。” “你决定了什么呀?” “我决定在你康复之前,充当你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无休的仆人,听你使唤。” “爱说笑!以你的身价,别说二十四小时,恐怕连一小时我都请不起你这个超级仆人。” “你放心,我不收你一毛钱。” “可是,这么一来,你手上的持股、外币、期货等等,岂不全停摆?” “无所谓。就算一年半载没收入,我也不至于喝西北风。” “可是——” “好了!你不要一直可是可是,咱们就此说定,从此刻起,你的仆人要正式上工了。”他截断她的话,摩拳擦掌—— “你不是想喝水?” “嗯。” “请等一下。”他揿按钮,将床头调升四十五度,再转身剥开吸管的包装纸,戳进杯水凑至她的唇瓣。 “吸着喝。” “谢谢!”纵使腰部以下痛得要命,她仍不忘享受被他捧在手心宠着的感觉。 “不客气。”他以指代梳,一下又一下耙梳她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这时候传来“扣扣扣”细微地敲门声,他回头扬声:“请进!” “我是护理站通知过来的看护。”一名白白胖胖的中年妇人走进来,笑容满面的自我介绍:“胡小姐、平先生,你们好!我叫张梅贞,大家都叫我张大姐。” “你好。”胡翾先跟张大姐打完招呼,才仰起脸问他:“你……帮我请了看护?” “是。”他点点头:“我不曾照顾过病人,不知道该怎么服侍,才能让你得到最妥善的照顾,所以请看护二十四小时轮班照顾你。” “井泽,谢谢你为我做这么贴心的安排。”动弹不得的她,梳洗擦澡翻身上洗手间……等等,都必须仰赖看护从旁协助,帮她一把。 “谢什么?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呃……你从下午折腾到现在,想必累坏了,既然有张大姐在这里照顾我,你就安心回家好好休息。” “不,我不累。今晚我要留在医院陪你。” “咦?刚才不是有人信誓旦旦说要充当我的仆人,听我使唤?” “没错,我的确这么说。” “那么,我现在就使唤你这个仆人回家休息,你该不会违抗不从吧?” “这个嘛……”他以指头扫着下巴。 “平先生,你花钱雇我,就理应信任我,理应放心将胡小姐交给我照顾,不是吗?”张大姐忍不住跳出来和胡翾站在同一阵线。 “那……好吧。翾就拜托你照顾了,明天一早,我再过来。晚安。” 他倾身在胡翾额头印上一吻,轻悄悄带上房门,走在医院的长廊上。 “对不起,拖到现在才来探望你。”平井灏戴着一项帽沿压低到鼻梁的棕色渔夫帽,一踏进胡翾的单人病房内,立即摘不大口罩致歉。 “你快别这么说。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胡翾一脸无奈地叹口气。 “唉!真气人。什么时候不摔伤,偏偏在演唱会即将登场之际摔伤。希望没有因为我受伤,影响你的情绪影响你的演出。”坐在她床畔的平井泽知道两人有一肚子话要说,识趣地起身移坐到对面的长条椅子,把位子让给井灏,井灏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说:“上台前,我一直挂念着你的伤势,心想:完了,完了!今晚的演唱会铁定演出失常、走样,搞不好会被歌迷嘘下台。哪知道我一站上舞台,就像脱胎换骨似的,除了尽情表演,什么挂念什么伤势全都闪一边凉快去。我在台上汗水淋漓又唱又跳,台下的热情歌迷们也很捧场地跟着旋律边摇摆身体边挥舞手上的萤光棒,整个演唱会的气氛high到不行。呃……你猜猜看,昨晚我一口气唱了几首歌曲?”井灏说得眉飞色舞。 “三首?” “错!是五首。结果演唱会结束的时间超时,吃了张罚单。” “我很遗憾,没这个眼福也没这个耳福观赏你的演唱会。” “你不必遗憾。等这场演唱会的dvd正式发行,我送你一张。” “好吧!无福看现场,看dvd也不错。”胡翾安慰自己:无鱼虾也好。 “对了,你的伤口还痛吗?”井灏把话题从自己兜到胡翾身上。 “痛。”她坦言:“昨天半夜麻药开始褪去,伤口更痛了,若非下不了床,我几度痛到真想一头撞墙,幸好我撑过来了,为此,看护张大姐还直夸我勇敢呢。” “你这么勇敢,我相信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回来当我的助理……” “胡小姐,该吃药喽。”护士小姐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请把药包给我。”平井灏泽接过药包撕开来,把药丸喂进胡翾口中,再喂她喝水把药丸吞下肚时,听到护士小姐又惊又喜尖叫:“平井灏?你是我的偶像平井灏?” “是,如假包换。”被认出来的平井灏脸上挂着一抹凡女无法挡的微笑。 “天啊!我不是在作梦吧?”护士小姐惊喜得下巴都快掉下来地告诉井灏:“昨晚我不断哀求同事跟我调班,才得以跑去看你的演唱会,作梦也没想到此刻可以跟你站得这么近!近到可以直视你的眼睛跟你说话!”护士小姐兴奋得像只麻雀吱吱喳喳,从口袋掏出纸笔,问:“我可以请你帮我签名吗?” “当然可以。”他握笔在纸上龙飞凤舞签下平井灏三个字。 “谢谢!”护士小姐如获至宝,收进口袋。 “我们医院的护士清一色是你的粉丝,若让她们知道我不仅拿到你的亲笔签名还跟你说话,不羡慕死才怪!井灏!谢谢你。”护士小姐喜孜孜走开。 “井灏,趁你的护士粉丝团得到消息一窝蜂跑来找你签名之前,你还是快走吧。”平井泽担心护士小姐大嘴巴去通风报信,一古脑儿把口罩、渔夫帽塞到井灏手里,像送瘟神般把井灏往门口推。 “哥!” “走吧!你快走吧!哥不希望翾的病房变成你的粉丝签名会场。” “好好好!我走就是,胡翾!我会再找时间过来看你,记得要赶快好起来唷!拜拜!” 翠影红霞。 “翾,上星期回医院复诊,医生说你伤口愈合的速度超乎预期的好,再三交代你要尽快试着从轮椅站起来。现在我们就来试试,好吗?”浴着暮色,迎着徐徐晚风!平井泽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胡翾漫步在花木扶疏的石砌小径。三个多月前,胡翾一出院就转至这间位在淡水、环境清幽、医疗设备完善的养护中心调养。这段日子以来,平井泽每天风雨无阻从台北驾车前来陪她,直到天黑才返家。 “明天,明天再试。”胡翾再度使出拖延战术。 “又是明天?翾,打从复诊回来,每次我要你尝试从轮椅站起来,你都拿明天来敷衍我。翾,不尝试一下,怎知道你是否可以站起来了?而,不站起来又怎能走路?” “井泽,我求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行不行?”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试着站起来。”为了让她早日好起来,他决定不再心软不再妥协不再那么好说话。 “你……你为何如此铁石心肠苦苦相逼?你以为我不想尝试站起来吗?不,你错了,我比你更心急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只是……只是,我心里很害怕,害怕万一尝试失败无力站起来,我可能从此心灰意冷,再也没勇气尝试第二次。”她吐出心中打不开的结。 “一次失败就丧失尝试第二次的勇气?翾,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的老祖宗成吉思汗是中国历史上最骁勇的皇帝?你为自己身上流着乞颜氏的血液感到与有荣焉?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么孬的话,简直丢光你们乞颜氏的脸!” “什么?你说我丢光我们乞颜氏的脸?”她心坎儿滋滋冒了火。 “难道不是?翾,你的乞颜氏祖先若像你一样,失败一次就缴械,我想,中国历史上应该不会有元朝了吧?”平井泽见激将法奏效,连忙再扬风点火一下。 “可恶!我绝不容许你看扁我们乞颜氏!你要我尝试站起来,是吗?好!我就站起来给你看。”胡翾护“祖”心切,霍地从轮椅上站起来。 “太好了!恭喜你站起来了。” “我、我、我真的站起来了?呜……”胡翾捂着脸喜极而泣,随即抹去两行清泪:“井泽!我想一鼓作气尝试能不能走路?”她咽了咽口水,像周岁娃儿学走路,危危颤颤地跨出右脚,停下,接着跨出左脚,再停。 “来,再多走两步”平井泽往后退三公尺远,鼓励她朝他站的位置前进。 “嗯。”胡翾如履薄冰慢慢往前走,最后,整个人扑倒在他怀里,撒娇地捏捏他的鼻子:“刚才你是故意用言语激我对不?” “对!我若不这么做,这时候恐怕你还赖在轮椅上,不肯站起来呢。” “你真聪明!懂得拿我的老祖宗乞颜氏的面子问题激将我。” “好说、好说。来!你先坐下来。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再继续。” “好。明天我一定要走比今天更长更久的路。”落日余晖映着她坚定自信的脸庞。平井泽知道离开养护中心的日子,将不远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一转眼工夫,胡翾在这间被誉为五星级的养护中心,已经住了五个多月。 她回想起自己从刚住进来时的动弹不得,到可以翻身可以坐轮椅可以站起来可以走路,至今连上下爬楼梯都不成问题,这段心路历程,她点滴在心头。如今,她能够康复,除了感谢医生医术高明,最大的功臣非平井泽莫属。若非他不离不弃守在身边陪伴她、鼓励她,也许,她还躺在病床上自怨自艾哩。 “真好!明天我就可以回到久违的家了。”她兴奋地灿亮了眼,瞧着地上的行李箱。今晚平井泽一如往常陪她吃晚饭后,马上回房动手帮她收拾行李,忙到九点才驾车回台北。 “唉!怎么井泽才走,我就开始觉得无聊?看来,我得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才行。对了!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应该去跟住在对面的冯妈妈道别。”她口中的冯妈妈是个富孀,罹患心律不整与高血压的毛病,被忙于事业的独子送到这间顶级养护中心已整整七年,冯妈妈早就把养护中心视为目己的家,对于新住进来的病人都很照顾,人缘好到没话说,也因此,冯妈妈的房间常有病友来串门子闲嗑牙。 “……”当胡翾走到冯妈妈房门前,抬手要敲门时,发现冯妈妈的房门开了条缝没关好,心中忖道:冯妈妈有访客,就不便打扰了。当她转身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冯妈妈的大嗓门从门缝逸出声音来:“住在我对面的胡小姐,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真的?想起她刚住进来时,下半身动也不能动的模样,我还真为她担心会不会下半身终生瘫痪呢!没想到短短不到半年,她就复原神速可以回家了。” 胡翾听出跟冯妈妈交谈的是住在她这一排最后一间的李太太,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靠着墙面听下去。 “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胡小姐有个英俊又多情的男朋友在身边悉心照顾她,有了爱情的滋润,当然复原得快喽!怕只怕……唉!”冯妈妈叹息了声。 “怕只怕什么?你倒是快说呀!别吊我胃口了。”急性子的李太太催促着。 “我有个手帕交的女儿名字叫婉芬,跟胡小姐一样,因摔伤导致骨盆多处严重骨折破裂,当时婉芬有一个交往多年论及婚嫁的男友,在医生提及一般骨盆骨折破裂的女性,将来怀孕至四、五个月时,唯恐胎儿的重量可能危及孕妇旧伤口再度破裂,所以得乖乖躺在床上。比较不幸的是,婉芬的骨盆多处严重骨折破裂,李太太,你可要听清楚了,是多处哦!为此,医生不建议她怀孕。婉芬的男友知道后,表现出一副没孩子就没孩子的无所谓态度,执意娶她,结果……” “结果怎样?” “结果两人结婚不到三年,男方就拿婉芬不能生育当借口,在外头搞三捻七,彻夜不归,甚至公然把野女人带回来,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最后离婚收场。可怜的婉芬因婚变的打击罹患重度忧郁症,十年了,仍定不出婚变的阴影,终日抑郁寡欢。” “真可怜。”李太太语音哽咽。 “唉!但愿胡小姐不要重蹈婉芬的覆辙才好……” “……”倚墙竖耳倾听的胡翾霎时全身发软,感觉四肢和心肺是冰冷的,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心空落落乱糟糟地和衣直挺挺躺在床上,两眼发直盯着天花板……就在她满心欢喜要回家的前夕,冯妈妈的这番话,宛如闪电打雷般直劈她心坎。 呃……明天,井泽已经预约挂号,一离开养护中心就直奔医院做复诊再回家,届时,她一定要当面请教医生自己能否生育万一……万一,医生也做出她不宜怀孕的建议,那么?她就该当机立断挥剑斩情丝,结束和井泽的这段恋情;因为,天下乌鸦一般黑,说不定哪天井泽也会为了她无法生育的问题嫌弃她、背叛她、抛弃她,果真有那么一天,她肯定会受不了会崩溃。为了不让自己步上婉芬的后尘,今晚,她得仔细拟妥应运之道。 “胡小姐,从你的x光片显示你骨折受伤的部位已完全愈合,以后除了避免从事剧烈运动以及不要提或搬动重物之外,可以恢复未受伤前的生活作息了。”医生亲切地叮咛她。 “谢谢。”胡翾瞄了眼坐在身边的乎井泽,神情有些紧张,语气有些迟疑:“我……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医生?” “请说。” “像我这样骨盆多处严重骨折破裂的患者,将来结婚会不会、会不会……”胡翾清丽的脸庞羞赧似满月礼盒的红蛋,她用力甩了甩头,甩掉矜持,把梗在喉咙的话逼出齿缝:“会不会影响……生育?” “关于这一点,正是我接下来要提醒你的。”医生仰靠着椅背,表情严肃。 “由于不可预期的风险太大,站在医生的立场,我不建议你怀孕。” “嗄?”虽然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可听到医生亲口证实,胡翾的心仍无可避免地重重“喀蹬”了下。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逡巡平井泽听到她不宜受孕的反应,然而他深邃的脸廓遍寻不着一丝紊乱,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看起来很平静,平静到令她摸不透也猜不到他心中作何感想? “还有什么问题吗?”医生十分和气地问着。 “没有了,谢谢。”胡翾与平井泽双双起身步出诊间,坐进平井泽的车子里,她不发一语,十指紧紧交握,握到指关节都泛白了。 “……”平井泽握住方向盘,别过脸瞄了眼她,看到她一脸想哭又拼命压抑着不哭的凄楚模样,感到很不舍。唉!再坚强的女孩,听到医生不建议怀孕这句话,内心一定饱受冲击吧。他很想张口安慰她两句,但,转念一想,还是决定闭嘴,留给她不被干扰的空间,好让她把起伏不定的心情沉淀下来。两人就这样一路末交谈地驶抵她家楼下,平井泽从后车厢取出她的行李箱,默默随她上楼、开门,进入屋里。 “井泽,非常感测你这段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昨晚……呃……昨晚,我一想到今天就可以回家,高兴到睡不着,这会儿觉得很困想小睡一下。”她害怕跟他多相处一分钟,昨晚好不容易才堆砌起的决心会崩塌瓦解,赶紧委婉的下起逐客令。 “……”平井泽勾抬她的下颚,端详她彻夜末眠所留下的黑眼圈,勉强同意道:“好吧,你好好睡个觉,晚上我再过来接你去吃浪漫的烛光晚餐,庆祝你康复?” “嗯。那么,你七点来接我?”她朝他扯出一个甜得腻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借以掩饰心中挫败到无以复加的破碎心情。 “一言为定,我们七点见。”他亲吻她苍白的脸颊,关上铁门离去。 “井泽!呜……”强忍的泪水再也抑不住泪崩,胡翾就抱着一盒面纸蜷缩在墙角,悲悲切切,边哭边抽面纸揩泪兼擤鼻涕……很快地就哭光一盒面纸,她把空盒于随手一扔,止住泪,压压浮肿的眼窝,自言自语:“我不可以蜷在这里狂哭,不然会来不及。现在……现在,我该收拾什么?对!拿护照拿台胞证,接着赶去银行提款,然后直奔松山机场临柜买机票飞上海投奔哥哥。” 她打开抽屉将证件跟存摺印章放入皮包,转身打量平井泽刚才拎进来的行李箱,想起医生交代不可以提重物,她索性不带行李了,换洗衣物和日用品什么的,等到了上海再上街添购即可。胡翾戴上墨镜遮住两颗哭到红肿似核桃的眼睛,踩着平底鞋,临走前,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客厅,浓浓的离愁铺天盖地拢上她心头。 “我就这样未留下只字片语走人,对井泽会不会太绝情也太残忍了?可是,若不如此,只怕我跟井泽的这段情将会剪不断理还乱。”她把心一横,决绝打开铁门,未料竟一头撞进平井泽的胸膛,她骇了跳往后弹开,瞠日结舌! “你……你不是已经离开了,怎还在这里?” “我也正想问你,你不是说你困了想睡觉?这会儿,拎着皮包要去哪里?” “我……我……呃……我下楼去超商缴费。” “缴费?把帐单给我,由我跑腿去帮你缴。” “帐……帐单?啊!我说错了!刚才我口渴想喝饮料,打开冰箱里头空空如也,所以要去超商买饮料啦!”她笑得心虚极了。 “是吗?”平井泽何许人也,岂是她三言两语就可唬弄的。他一把抢过她的皮包,打开来逐一检查。 “护照、台胞证、存摺、印章?请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到超商买饮料要带护照跟台胞证?” “你胡说些什么呀!买饮料哪需带护照跟台胞证,它们只是凑巧摆在皮包里罢了。” “贵人多忘事。你忘了,你手上的皮包跟行李箱都是我亲自收拾的?里头摆了些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他不由分说,反手将推她入客厅,近乎粗暴地按坐在沙发上,严加拷问:“我猜你打算来个不告而别,对不?翾,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被他一眼识破,胡翾无言以对。 “回答我,别装聋作哑。”他不懂,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孩,他对她掏心掏肺,她居然屁股拍拍就走? “我会不告而别,那是因为我不想让自己落到像婉芬那般悲惨的下场。” “婉芬?”他脑中快速搜寻曾听过的人名,却查无此号人物。 “婉芬就是冯妈妈的女儿啦。”她读出他脸上的困惑。 “一下子婉芬一下子冯妈妈,翾,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昨天晚上,你开车回台北后,我想起住在养护中心受到冯妈妈诸多照顾,我即将离开,礼貌上应该去跟冯妈妈道别。就在我走到冯妈妈的房门口前……”胡翾冯妈妈和李太太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转述一遍给他听。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问医生有关生育的问题。”他这才恍然大悟。 “昨晚我辗转难眠想了一整夜,才打定主意,倘若医生说将来我结婚后不宜生子,我就悄悄飞上海,让你找不到我。等日子久了,你自然就会忘了我,哪知道一开门就被你堵到。对了!你不是已经离开,为何像尊门神守在门外?” “不知怎地,我老觉得你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准备在暗中偷偷进行,所以才会守在门外。果不其然,被我堵个正着。” “把我堵个正着又如何?也只是迫使我将不告而别转为当面跟你提分手而已。现在,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吧?我还赶着去机场呢。” “赶着去机场?没问题,我的车就停在楼下,我送你去。”他欲擒故纵的嘴角折出诡谲笑纹。 “你……”厚!连试图挽留她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就说要送她去机场?好像……好像巴不得她快走别留。照理说,他这么做对决心要分手的她应该是正中下怀才对,可为什么她却觉得好怅惘好受伤? “不过,得先绕路回我家拿我的护照和台胞证。” “你拿它们做什么?”她不禁怔住了。 “不拿它们,我怎么陪你一起飞上海?翾,你的哥哥是你唯一的亲人,我要娶你,当然得陪你飞一趟上海,当面向我未来的大舅子提亲。” “你……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她有点傻傻分不清。 “是。” “嗄?这……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为了不让自己落得跟婉芬一样的悲惨下场,才会选择远走上海,想借由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来结束我们的恋情,这会儿,怎变成你要飞去向我哥提亲?”她的计划被他这么一搅局,全乱了套。 “一听到你提及婉芬的悲惨下场,我就忍不住心中有气。翾,你叫胡翾不叫婉芬;而,我是平井泽,不是婉芬那个花心又肤浅的老公,你何苦自己吓自己,硬是拿不相干的闲杂人等的遭遇投射到自己身上?你这么做,对你对我对我们的爱情而言,是莫大的羞辱。再说,一个男人真要花心搞外遇,就算老婆帮他生了一窝孩子,也照外遇不误。” “对哦!搞外遇闹婚变的男人,并非老婆都无法生育。真是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一语惊醒梦中人!胡翾打从听了冯妈妈的那番话之后,就一头钻进死胡同里,转不出来,差点因而亲手毁了她跟平井泽的这段美好恋情。 “你想通了就好。”他的手掌栖息在她的后颈,柔声催促:“嗳!我还在等你点头答应哪。” “点头答应?你是指求婚?很抱歉,我还是不能答应。”她打脱他的手。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无法当妈咪,不能再自私害你跟着无法当爹地。”她拿几如灰烬的眼神凝视他,坦言:“昨晚,当我决定离开你飞上海时,也下定决心今生要当老姑婆,一个人孤独到老。” “谁说你无法当妈咪?” “井泽,医生所说的话你不是全听到了?” “医生只是说不建议你怀孕,并没有说你无法当妈咪。” “我不怀孕怎生孩子?不生孩子怎当妈咪?” “当然可以。”他顿了顿,表示:“最近,呼吁政府将代理孕母合法化的声浪高涨,一旦代理孕母立法通过,你不宜怀孕一事,就可以委由代理孕母代劳,问题不就迎刃而解?” “话是没错,可,呼吁归呼吁,要立法通过不知道要等到民国几年呢!” “你若不想等,我们也可以收养弃婴,不是吗?” “是哦!唉!我这个人怎会这般死脑筋,以为要当妈咪就得自己生。其实,透过收养我也可以快乐当妈咪呀!”她禁不住陶陶然乐呵起来,满眼崇拜地赞道:“井泽!我真的打从心底佩服你,任何困扰我的问题,经你一说,都变得微不足道。” “那你还在磨菇什么?还不快点答应嫁给我?翾,难道你不想顺理成章重新当青花釉里红的女主人?”他用鼻子猛努她的香腮,温热的鼻息搔出她满心甜味。 “青化釉里红?你这个人还真的不是普通的贼耶。明知道我一听到青花釉里红就什么都答应,还故意在这个节骨眼儿拿它引诱我,拢络我的心?” “这不叫贼,叫知己知彼。翾,嫁给我吧!我会用一生一世来证明我对你的爱。”他钦起嘴角的痞笑,一本正经。 “井泽,我……我……好!我答应嫁给你。”听到他许下一生一世爱的承诺,胡翾兴奋得心花怒放,喜溢于眉,猛点头。 “太好了!等等……求婚没戒指,那怎行!啊!有了。”他从她的皮包里拿出一支口红,捉住她的左手,顺着她的无名指围,兜画一个红圈圈,说道:“暂时用口红画个红圈圈代替戒指,请你笑纳!我会尽快奉上戒指。” “井泽!”她眼梢唇角的幸福藏不住,两手攀住他的颈脖,努起嘴儿献上深情一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