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啊！狼来了 上》 第1章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呜呜呜……」 哭。 「呜呜……呜呜呜……」 哭哭啼啼，吵死了！ 「呜……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 还哭！ 臭小鬼，才几岁就要死要活，烦死了！ 「呜呜呜，好想死，我好想死……」 想死？还不容易！部分情节有省略，请谅解。 河边趴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那儿哭，小男孩一个劲儿的哀号，以为清晨林子里只有他一人，他看不到树上正倒吊着一个女人在瞪他…… 倒吊？ 是的，倒吊。 有着火辣身材，穿着紧身皮裤，黑色马甲的女人弯着膝盖勾在三公尺高的树枝上，一头有近百公分长的头发在树梢下晃啊晃的，露出白皙的颈子，倒挂着小头颅，像鬼似的阴森森的极为恐怖…… 是人，是鬼？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正闷着、烦着还被吵，就有人要遭殃了。 「呜呜呜……让我死了吧！呜呜……」小男孩扑在岸边仍然天真地哭得死去活来，浑然不知已经大难临头。 女人……女鬼？从树上翻下来，她踩着草皮无声，一步步接近还在哭的小男孩，站在他身后，听到他还要死要活的哭声，她相当爽快—— 「要死就去吧！」一脚踹下去。 正抱头痛哭的小男孩翻了一圈，像颗球般滚了一圈…… 扑通一声！ 落水了。 「妈啊——救命啊——」小男孩掉进水里猛吃了几口水，拼命挣扎拼命想要活命，努力拍打挥舞着一双小手，好不容易把小头颅冒上来，费尽力气吐出声音。 岸边站着女人……女鬼？打着呵欠看着他。 「不是想死吗？干嘛还求救？」她张开手掌，很帅气地蹦出一支钓竿，钓竿一甩，鱼线远远抛去，一勾，鱼钩勾住小男孩的衣服，「别动啊，再乱动沉下去就死翘翘了。」 小男孩一听，停住挣扎，慢慢发现背后有股力量在把他拉出水面。 他仰头看，一条金丝细线系在鱼竿上……顺着长竿看过去，岸边站了一个…… 一个头发很长，浏海也很长盖去一张脸，五官看不清，穿着黑色露肩紧身衣，丰满的胸口印着一幅图案，图案上有一道闪电，闪电下是拿着大镰刀的死神，而她看起来就像随时要取人性命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 女……死神…… 小男孩半个身子浸在水里，生命靠一条细线撑着，他双眼惊恐，脸色又青又白，被水呛着了，不住的想咳嗽，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 「漂亮姊姊？」 站在岸边的女人……女鬼？不动了起码十秒钟，被长长的浏海覆盖去面容，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浏海底下那双眼睛终于肯正视小男孩那张脸，仔细一看……她忽然眯起了眼，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 「想活吗？」 想活，当然想活！ 被一根钓竿钓着的小男孩拼命点头。 「你长大以后，愿意娶漂亮姊姊为妻吗？」 鬼才…… 小男孩才皱一个眉头，身体马上往下沉。 「愿意、愿意！」要命关头，保命要紧。 「你叫什么名字？」 「……林大礜。」 「大礜，记住，等你长大以后，你要娶的妻子名叫唐论。此生你只能娶唐论为妻，若是娶了别人……敢娶别人的话……」 梦，这一定是梦，见鬼了的恶梦…… 妈啊—— 【二十多年后……】 四胡医院 八楼走廊特等病房门口站了两名保镖，病患名字插着「林大礜」的名牌，门上挂了「谢绝访客」的牌子。 病房里头，沙发上正窝着一个看电视的女孩在剥橘子吃。 茶几上是她吃剩的披萨、炸鸡、可乐，她是病人的妹妹，凭着抢眼外型在哥哥的公司里作威作福……不，是担任服装模特儿，她叫林颢洁。 病床上躺着的是早期从自创品牌「林勤服饰」网路购物起家，近几年盖起「林大集团」事业王国大楼，白手起家的林大集团总裁林大礜。 他是事业有成、有着高帅的外表，三十三岁的黄金单身汉，时常抢攻媒体版面，时常进出医院…… 这回住进医院是因为被自家办公大楼旁椰子树的果实和落叶砸中，肩膀受伤，手臂骨折，头部轻微脑震荡，又一次有惊无险。 「电视关掉。」电视吵杂的声音吵到心情很不美丽的病人了。 林颢洁往病床上瞟一眼，还以为老哥睡了，原来还没。 她把遥控器对着电视调到静音，反正她看的是服装走秀的节目，主要是想看那美美的衣服打发时间而已。 第2章 才刚按静音，画面就跳入广告，遥控器还拿在手里，她就顺便转看看还有什么节目看……突然有个画面很吸睛。 虽然她刚吃饱，不过看见养眼的帅哥主厨在介绍她最爱的猪排咖哩，还是忍不住流口水。 她看了一下字幕标题，是有线电视台的美食旅游节目在介绍一间美食与阅读结合的餐厅，坐落湖畔边，店名很长，叫「老仓库\咖哩咖啡\爱读书房」，简称「老仓库」。 不过最吸引林颢洁的还是长得又酷又帅又有型的年轻主厨，旁边的字幕打着李在仁。 帅哥主厨正在说话，电视静音不知道在说什么……林颢洁瞄向病床上的老哥，看他闭着眼睛在休息，一张脸很臭，少惹为妙。 她转回头，帅哥主厨身旁多了一个脸很圆润、皮肤白皙的女人，年纪看上去比她还大，身上系着深绿色围裙，围裙口袋上用橘粉色的娃娃字体印着「老仓库」的店名。 字幕打出来，她是这间店的老板何必勤。 美女老板和帅哥主厨的组合，就像咖啡和咖哩一样对味……两人应该是情侣或夫妻关系吧？ 可惜，会做猪排咖哩的帅哥完全是她的菜说，如果声音也很好听的话，她就立刻上网去查店址跑去倒追—— ……耶？ 林颢洁的焦点一直落在帅哥主厨李在仁的身上，冷不防一个名字跳入脑袋里，和电视画面上打出来的名字重叠，她张大了眼睛看—— 何必勤！她叫何必勤？同名还是…… 是她！ 林颢洁没见过何必勤，但也认得出来电视里的美女老板和老哥办公室里那张照片的女生是同一人！ 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哥还把那张照片摆在办公桌上，她经常看到，所以印象很深刻，照片里她有一张肉肉圆圆的脸，一双黑得发亮的瞳孔和幸福满人间的笑容。 电视里的她下巴尖了一点，脸颊还是很有肉，不过穿着合身的衣服身材看起来要比照片里纤瘦很多，比起照片里的她多了抹成熟韵味，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是那双圆亮的眼睛和拥有全世界的笑容没有改变…… 真的是她！ 「哥！快起来，你看你旧情人上电视了。」林颢洁比发现新大陆还惊奇，理所当然认为老哥会跟她一样跳起来，转头却发现老哥没半点反应。 病人被椰子砸到头，又被媒体写成近来衰事连连的衰神很不爽，听到旧情人上电视也闷不吭声—— 当然不是这回事。 都是和她老哥传绯闻的女星众多，疑似交往过的旧情人成打，经常见报，常被她拿来调侃，所以这会儿老哥不知道她说的是他唯一默认并且提起名字都咬牙切齿的那个旧情人——何必勤。 看老哥紧闭着眼睛眉头深锁，一副被鬼缠身的霉样还孤家寡人……对比旧情人和年轻帅哥主厨携手上电视的画面，看见那圆圆满满的笑容，老哥看了一定很不爽。 算了，她自己看就好。 出现在电视上的这个何必勤，就是和老哥共创「林勤服饰」品牌，从网拍做到网路专卖店，一路打拼过来的伙伴。 林颢洁很小就出国去了，几年前才回来，有关老哥的情史和创业过程都是听公司元老说的。 她听说两人从学生时代就交往，创业时期开始同居，一路甜蜜恩爱互相扶持，但是某天却突然分手了。 那段时期老哥为了公司的货款和员工薪水四处奔波忙得焦头烂额，而原本应该最挺他的情人兼伙伴却挑在紧要关头扯后腿，抽走大半资金，公司差点就倒闭。 所以公司元老提起何必勤都摇头，为老哥抱屈。 也多亏有这一票元老相挺，和老哥一起咬牙打拼，辛苦奋斗，才有今天的「林大集团」。 是啊，两人都分手那么多年了，现在老哥已经是大公司老板，虽然本人走了点衰运，小意外不断，健康欠佳，不过事业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她老哥林大礜有脑袋、有才干、有外表、有身价，已经是炙手可热的钻石单身汉，这个何必勤算什么，开一家餐厅有什么了不起的，笑得好像拥有全世界一样甜…… 嗯，老哥还是别看好了。 林颢洁默默拿起遥控器要转台，画面上突然蹦出一双小孩，字幕打出两人的名字，小男孩叫何晓米，小女生叫何荳荳。 何？……跟何必勤同姓的小孩，帅哥主厨姓李…… 听不到声音，不知道这双孩子跟这两人的关系。 两个孩子看起来差不多是要入小学的年龄，小女生脸圆圆的，脸颊丰润，和何必勤有几分像。 但是停住遥控器，吸住林颢洁目光的，是那个叫何晓米的小男孩！ 那张粉嫩、粉嫩的小脸，从肤质、深邃的双眼皮、直挺的鼻子、略薄而红润的嘴唇到微卷的发丝，甚至闭着嘴巴一副小大人模样的神韵，都和家里客厅墙上那张旧照片里的小男孩—— 第3章 像得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本尊正是眼下躺在病床上的林大礜昔日旧照！ 「哥……你有……偷生小孩吗？」林颢洁紧紧盯着电视里的小男孩那张脸，一看再看，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哥……」 她回过头去，只见她老哥放她一个人对空气说话，一个人在紧张，当事人根本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哥！出大事了，快起来啦！」 林颢洁手忙脚乱的，急着叫老哥起来看——因为电视上那个女生是老哥的旧情人，身边的小男孩和他老哥小时候一模一样，有着林家出产的招牌脸蛋，很有可能是…… 是相当严重的事—— 万一是的话…… 这可是—— 搞出人命的大事！ 林颢洁一急，手上的遥控器不小心按到最大音量，顿时整个病房…… 锵锵锵—— 砰砰——锵锵——叩叩—— 吵杂声响震耳欲聋。 电视里，小女孩正把一双大筷子当鼓棒，大锅大碗当锣鼓敲得震天响，玩得不亦乐乎，差点震破病人的耳膜。 「林颢洁——」林大礜从床上跳起来暴怒。 「哥，你快看，那是你小时候的样子吧？」在被剥皮之前，林颢洁赶紧叫他看电视。 萤幕上，小女孩正在东敲西打大展才气，小男孩很淡定的站在一旁，对着摄影机的镜头露出一脸抱歉的表情，似乎正在对自己的家人制造出的噪音请观众多包涵，一动一静的两个小孩形成有趣的对比。 林大礜充满火气的眼神瞥去一眼随即转开，指着大门方向正要把林颢洁轰出去，眼角余光吸入萤幕里一抹身影，打住他喉咙里的吼声，他转回电视画面上…… 大湖边的老仓库，不变的一景一物，是最初打拼的地方，曾经堆了满满的「林勤服饰」，曾经堆满他和她的梦想的仓库…… 现在变成——阅读餐厅…… 林大礜眯起了眼，看见一双吵闹的小孩有他和她的形影，而在小孩的身后有一个煮咖啡的身影……陌生，而又熟悉——正是她，他人生里的绊脚石——何必勤！ 他瞪着画面上的她和一对小孩和……一个男人，感觉……快要窒息了。 「哥，你快算算你们分手的时间，那是不是你的小孩？」林颢洁扑到病床前，比他还紧张。 万一真的是林家的种流落在外头，何必勤偷生了哥的孩子养这么大了，被家里长辈知道的话，那家里可要着火了。 这把火要是烧起来，连她都没平静日子好过了…… 妈啊—— 【第一章】 一条国中 三年四班 「安静……」 上课钟声才响起不久，全班闹哄哄的，没人理会站在讲台上说话轻声细语的班导师。 「大礜，课本还你。」 「……刚才那个是你堂妹？……长得还不赖嘛，几年几班的，介绍一下吧？」 「各位同学，大家先安静一下……」 「你干嘛摸走我课本？」 「一年二班。介绍是没问题啦，不过她喜欢林大礜……」 「隔壁班的美花哭说你不借她，眼泪掉了一把，看起来怪可怜的。」 「那关我什么事！……臭女人，又在我课本上乱画！」 「同学，安静一点，今天有转学生，先让新同学自我介绍……」 「马的……谁偷吃了我的洋芋片！」 「安静——」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 「我啊，谁叫你把我课本拿去借臭女生。」 「同学！安静、安静——」 「……来自……请多指……」 啪地一声—— 「喂，你蚊子啊！要讲话就大声点，嗡嗡嗡你说给苍蝇听啊？」林大礜把那本被乱画的课本狠摔在桌上，朝讲台上的转学生乱发飙，看转学生那片盖头盖脸的浏海他就忍不住气，好好的一个人弄得像鬼一样，正是他最讨厌的发型。 转学生头低低的，剪了一颗西瓜皮，浏海过长已经盖过眼睛，圆圆的脸，圆圆的身材，只见她抬起头来，用两手拨开过长的浏海，露出一双圆滚滚眼球黑得发亮的眼睛…… 被林大礜一吼，全班终于安静下来，同时注意到他们又圆又胖、因为新婚穿得喜气洋洋的女导师身旁多了一只小圆小胖的小动物…… 当她抬起头来，伸出小舌头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咧嘴笑的时候，脸更圆了，又圆又满的笑容，好像一只胖胖的小狗在阳光下飞跃跳起来，成功跳过火圈后的灿烂笑容，让人好想……丢一块骨头奖赏她。 第4章 趁着全班都安静下来，转学生赶紧自我介绍—— 「同学们大家好，我叫何必勤，我是从三筒国中转学过来的，我父亲的座右铭是『人生何必太勤快，随意就好』，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他本来希望我妈能够帮我生一个弟弟，取名叫何随意，不过这个愿望可能永远不会实现了……因为我爸爸投资失利，我们家破产了，我妈跟我爸吵翻，上个月离婚，妈妈为了赚钱出国去工作，所以我跟着爸爸。我们的房子被银行法拍了，爸爸的好朋友把房子借给我们住，就在这附近，所以我转学过来这里读书，希望能跟大家变成好朋友，请多指教。」 笑容……又圆又满。 却是来自一个刚刚破裂的家庭。 这女生是何方神圣，是没神经，还是另外有原因？为何家里破产，父母离婚，房子都没了，她仍然一双圆圆的眼睛生辉，笑容闪闪发亮…… 三年四班顿时鸦雀无声，连第一排第二个桌位掉了支笔都能听到清脆的声音。 全班看着转学生感觉好神奇……怎么看都笑得很爽朗，是那种能够洗涤人的心灵，让人不知不觉跟她一样振作起来、愉快起来，忍不住咧嘴跟着笑，忍不住要把手里的骨头给她的……散播欢乐散播爱的笑容。 「呜呜……真是辛苦你了，好孩子，你真是勇敢。」班导师因为新婚，感情特别充沛，事先已经知道她家里发生变故才转学过来，听到她如此坚强能亲口说出来相当心疼，马上给了她一个拥抱，才拭去眼角的泪光说：「何同学，班上每个月调整一次座位，明天就到调整座位的日子，今天你先坐林大礜后面的空位好吗？」 三年级上学期，开学一个月，一条国中三年四班来了转学生，名叫何必勤。 「好……」 「老师！我不习惯有人盯着我的后脑杓看！」 「林大礜——」 「老师，我是说她那么矮坐在我后面会看不到黑板！」林大礜不只手长、脚长，脑筋也很灵活，舌头转得很快。 「那么你把桌子往后搬，让新同学坐前面好了。」全身红得喜气洋洋的班导师一头浪漫卷发，长裙飘逸，看着班上最帅最有人缘的孩子露齿笑。 「马……家的四神汤不错喝。」林大礜脏话差点飙出来，他也不喜欢盯着西瓜皮的后脑杓看！ 马的，明天就换座位，他忍下来！ 「嘿嘿……」把他的课本拿去借臭女生的林大荷坐在他前面，这时候幸灾乐祸回头对他笑，因为全班都知道林大礜周围不能坐女生的，女生都很爱围着他，找他聊天，藉故借东借西，搞到他很不耐烦，搞到他很讨厌前后左右有女生坐，最后他的恶势力发威，把周围的女生都赶跑了。 林大礜扛起桌子踹了林大荷的椅子一脚，朝转学生吼：「还不过来搬！」 「哦……」一双小胖腿赶紧跑过来。 国三这一年，林大礜身高一百七十六公分，家族遗传晒不黑、吃不胖的体质和小脸蛋让他看起来白皙粉嫩，可口诱人，静静坐着不开口时像来自神秘国度的王子风采堂堂，开口暴躁本性毕露，骂人当饭吃，像怕人不知道他是铁铮铮的汉子。 同年，何必勤身高一百五十三公分，家族晚熟的基因加上何家出产初期必备的胖圆脸、小象腿，让她藏在宽松的制服底下其实不是很胖、全部胖在一张脸的身材也看起来像个小矮胖。 林大礜和何必勤，两人在这一年相遇了。 西瓜皮小矮胖来到风靡一条国中全校女生的校草身边，把桌子往前移，笑容腼覥朝他致谢…… 「林大礜同学，刚才谢谢你。」 「……谢我什么？」砰地一声，他把桌子搁下，长腿跷起。 「多亏有你整顿秩序，我才能顺利做完自我介绍，让全班同学认识我。」她字正腔圆，笑容很真……只是一头西瓜皮，一张脸圆，平板未发育的胖身材遮去内敛光华。 「……你头壳坏了？有在吃药吗？」他刚才整顿秩序？他刚才是看到课本被乱画无处宣泄找人来骂，她盖头盖脸的浏海刚好得罪他才会被他骂。 她无缘无故被骂还这么开心谢谢他，有正面想法是好事，却不代表她不蠢不笨不是白痴不是花痴！ 该看医生就赶快去。 想钓凯子他就宰了她！ 林大礜内心的想法全部写在脸上，被花痴女生追到火大的表情也一古脑儿丢出来，全发泄在西瓜皮的后脑袋猛瞪——想到人家家里破产，父母离婚，亲妈出了国，连家都没了，还得寄住别人家，想想怪可怜的。 他抿了抿嘴，也不打算当她的面说得太难听，所以他口气不是很差，以他的修为来讲算说得很收敛了，骂她的表情也只是背着她…… 何必勤把桌子放好，打开书包拿出课本来，她在这时候突然转过来，好巧不巧把他骂她的嘴脸全尽收眼底—— 第5章 盖头盖脸的花痴白痴又蠢又笨又胖又肿是看你可怜才让你一天，明天就从我面前消失！ 林大礜脸上的斜眉瞪眼、磨牙切齿来不及抹掉，和她圆滚滚黑得发亮的瞳孔对个正着，他像背后骂人被逮到，忍不住的心虚…… 忍不住挺起腰杆—— 他就是骂她，怎样？花痴笨蛋白痴，哭啊！去告状啊！怕你咧！ 林大礜用下巴看她，冷冷哼声……却在这时，她像一头小象扑过来，身子压过界，趴到他桌上来，而他闪得极快，后背贴到椅背上，肩膀整个往后挺……这时，心脏猛一撞，不知道她是…… 「你……干什么？」光天化日想干什么？ 班上的导师是国文老师，正在写黑板要讲今天的课。 何必勤趁老师没注意转过身体凑过来，攀着他的桌子手绕圈小声跟他讲：「其实我本来很紧张，你突然吼那一声好亲切，我阿公也是大嗓门，嘻……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很高兴我们有缘同班，大礜同学。」 她笑嘻嘻地自个儿说完就回过头去认真上课了…… 表情很爽朗，没哭也没情绪，明明看见他一张凶脸在骂她瞪她，她全没放在眼里，依旧开开心心的，还说「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很高兴我们有缘同班，大礜同学」。 字正腔圆，口齿清晰，声音冷静，没有心跳声，不像笨蛋，没有花痴的表情，反倒像……充分的理解他包容他…… 林大礜整个后背还贴在椅背，肩膀往后倾斜，瞪着西瓜皮那头黑亮柔顺的短发看…… 愈看愈觉得这只小动物应该关到动物园稀有动物保护区去…… 关在石洞里，做一道密密实实的木门，用三把大锁锁起来，任谁也进不去、看不见…… 免得那双圆亮、圆亮的黑色瞳孔撞了其他人的心脏……害人中了邪—— 妖精啊！ 如果只是一瞬间的错眼，他也就算了，他堂堂男子汉犯不着跟西瓜皮计较！ 但是，一到下课时间，班上几个调皮捣蛋的同学围过来，对她问东问西，问她—— 以前住哪里？ 她爸以前做什么？现在又在做什么？ 她妈到哪一国去当台劳？ 她以后要怎么办？ 破产了她现在吃什么？ ……换成正常青春期的小孩，不管这几个同学是恶意还是出于好奇，这时候都难免心生感伤，悲从中来，满面愁容说不出话，甚至嚎啕大哭掩面跑出去都属合理范围。 毕竟家里破产了啊，还被人问东问西问到气死人，烦不烦啊！ 但是转学生…… 「我们家以前在三筒镇大马路上，那条路很热闹，卖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我最爱吃对面那家蚵仔煎了，转角还有一个阿伯在卖鸡蛋糕，也非常经典呢。」 「我爸本来开一家运动用品店，生意还不错，后来转投资失败了。他现在正在找工作。」 「我妈到日本一位远亲家里帮忙。」 「现在把房子借给我们住的叔叔人非常好，我们应该可以在这里住很久，所以我希望明年能考上公立一条高中，就近上学，晚上或假日能找到一份打工减少家里的开销。」 「我妈妈在离开之前，带我去市场买菜，教我洗米煮饭，我现在会买菜，会炒青菜，还会煮汤了。家里没什么钱，所以要挑便宜的菜买，还要会杀价呢。」 转学生不太正常，口条清晰很有耐心一个一个回答，偶尔还听得到笑声，让班上其他人也很好奇围过来和她聊天…… 「哇啊……一条高中分数要很高耶，我们学校今年只有五个人考上，你成绩很好吗？以我们班上的成绩没人考得上耶！」 臭小子，全班没人考得上值得炫耀吗？干嘛拿出来讲？转学生就厉害吗？考上再讲！ 「以前学校的老师评估我的成绩应该可以进去，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努力互相学习，不懂的地方互相帮忙，拼一拼吧！」 转学生的声音很柔软很亲切，有一股洗脑的魔力，听了好像感觉可以拼一拼就能考上好学校了，一下子就和人打成一片，马上有人问她—— 「那以后不会的可以问你吗？」 「可以啊！」 转学生点头如捣蒜，声音很诚恳，听起来就像是「助人为乐」那一挂的，她又顺利和几个同学切断距离的那条界线，马上就有人发自内心说…… 「你好勇敢哦，我们家要是发生这种事，我一定哭死了，哪还有心情念书。」 这倒是真的，所以说这个转学生不正常。 「小宝贝，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你同性恋啊！恶心死了。 第6章 「我们家开早餐店，我可以帮你带早餐哦！」 ……大汉，我从一年级跟你同班到现在，怎么没听说你要带早餐给我吃啊？ 「你要不要米？我爸在种田，家里最多米了！」 不会吧，现在连米都要扛过来了？ 「那我明天带青菜给你好不好？都是我阿嬷自己种的，没洒农药！」 青仔，你阿嬷种那几棵青菜自己吃都不够…… 「嗯嗯……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大家都好善良，我好感动……能跟大家成为同班同学真是我的福气。我想不到什么好报答大家的……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可以教你们念书……老实说哦，我还挺喜欢念书的，也只有这个在行而已。」 林大礜坐在后头抱着胸膛看一群同学围着转学生，看激动又感动说得好谦虚的西瓜皮头顶上冒出了天使般的光圈照亮了同学们的眼睛—— 妖孽啊！ 接下来短短一天的时间，转学生顺利用她那双闪闪发亮的黑色瞳孔、用她头顶上的天使光圈收服了全班学生，和大家打成一片相处得和乐融融…… 唯独他。 转学生每节下课都被团团围住，每节上课都像她说的她喜欢念书，所以上课都很认真，不曾再转过来看他一眼—— 而他耿耿于怀早上对她挤眉瞪眼、小鼻子小眼睛看她，被她逮到的画面，本来想找个机会说声不好意思误会什么的…… 然而在她一整天下来完全把他漠视以后，他心里的不好意思拿掉了，确信—— 这个西瓜皮小矮胖一定心里在嘲笑他，把他的行为看成小孩子般的幼稚，所以无视他！ 他更确信—— 这只看起来很无害的小动物果然是小妖精幻化而成，转来班上造孽的，看他不揪出她的原形！ 等着瞧，他林大礜一定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隔天，到了换座位的时候…… 三年四班是从二年四班整个班级升上来的，导师没变，照惯例每个月换座位也没变，这个月轮到按照星座和身高换座位。 而按照惯例…… 林大礜不只女生喜欢他，他义气海派挺兄弟给面子，让班上的男生都很团结，不只是帮他挡掉邻座的女生，还让他不管怎么换座位，他都还是老位子。 他的说词是喜欢靠在窗口边享受微风轻拂，大家多包涵，礼让了。 不过全班同学都知道他挑这个最靠近后门的位子，是方便他偶尔没心情上课时，随时都能翘头不被老师发现。 「水瓶……第二排……」何必勤看着一张表格，数着人数和位子，准备整理书包离开桌位时，头发被人扯住了。 「水瓶这排，你的位子就这里了。」林大礜扯住她的头发，夺过她手里的表格撕了，用全班都听得到的音量，等于是直接对着全班宣布新来的和他固定老位子了。 「大礜，那我坐哪里？」林大荷跟他焦不离孟，两人连名字都只差一个字，他一向坐他前面的。 「老位子啊。」林大荷坐老位子，而林大礜是退了一个座位空出来给西瓜皮坐。 意思就是，这三人都不换位子了…… 全班拿起书包看着表格走来走去，数着自己的星座排列，再按照身高换到新座位去。 林大礜说了算，没人理林大荷和转学生。 一向和林大礜肝胆相照的林大荷，本来对转学生印象也不错，但是这会儿他感觉被抛弃了，他从幼稚园开始就和林大礜同班到现在，两人的座位没有分开过，他竟然被一个才来一天的转学生抢了十年同窗的老位子—— 妖孽啊！ 「……我跟你换位子好不好？」声音轻柔亲切，出于何必勤，说给林大荷听。 该怎么说呢，前头有林大荷对她吹胡子瞪眼，后头有林大礜在扯她头发，前有虎后有狼……就是这个感觉吧？ 何必勤想要换位子，让他们狼虎一家亲，她好专心上课去。 但是狼虎一家亲，反应也很一致—— 「不必！」 「不准！」 林大荷不屑，林大礜大喝，一对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又因为她一句话划出裂缝来—— 妖孽啊……果然是妖孽！ 林大礜因反驳她而出口，无心却伤了好兄弟的心，被好兄弟翻了脸，这笔帐当然是算在小妖精的头上！ 所以，国中三年级上学期，同班短短几个月，林大礜一直坐在何必勤的后面，偶尔踹踹她的椅子，手痒拉拉她的头发，无聊拿笔杆在她背后写字，心血来潮抢过她的笔记研究她的字迹…… 这只小妖精有练过的，写得一手精雕细琢的美术字，不论数字、国字、英文字，每字每句、每道公式、每条文法看起来都赏心悦目，看千遍也不厌倦，看到他都会背了，看到莫名其妙…… 第7章 林大礜的成绩突飞猛进，一度还被师长怀疑他可能作弊偷看转学生的考卷，考试时还特别站在他后面盯场，发现他真的有读书，考试凭实力，才哈哈大笑夸奖他。 林大礜后来知道他的人格遭到老师质疑，全因为他前面坐着全校第一名的转学生，他吞了满腹委屈—— 小妖精！ 这笔帐继续记在何必勤的头上。 到了国中三年级下学期，林大礜还在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不准西瓜皮的后背离开他的视线，而他时不时摇晃她的椅子，玩弄她的头发，这回连笔也不拿了，直接用手指贴着她的背写字，偶尔还会不小心勾到她的内衣肩带，把她吓一跳回头瞪他…… 林大礜不停在找碴，认定她是戴着天使面具的妖精，要逼她现出原形，频频探她底限，他却很乐看她每次回头瞪他时，薄脸上淡淡红晕…… 黑得发亮的瞳孔朝他睁得圆滚滚的，两朵彩云飞在丰润的面颊上，菱唇嘟嘟的，看起来…… 看得他…… 又撞了心脏—— 她说她要考那间很难考进去的公立一条高中，去年学校只有五人考上。 今年呢？ 他呢？他考得上吗？ 感觉……可以拼一拼。 第二章 放鞭炮了！ 一条镇林家银楼门外大放鞭炮，大大的红色布条高挂街上，用光芒万丈的金漆写着—— 贺——林大礜高中一条高中！ 高中啊…… 何必勤舔着冰棒，站在文具店骑楼下，仰头望着横挂在大马路上好不招摇的大红布条。 不过据她所知，林大礜是吊车尾以最后一名的成绩挤入一条高中。 她还听说林大礜是备取，本来是进不了一条高中大门的，是在一个打雷闪电的夜晚，淳朴的一条镇上…… 有个一条高中正取生从小就想出国去念他有兴趣的东西，但是家里负担不起他出国念书的费用。 就在这个晚上，后门一记响雷，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后院就这么下起了金条银条……下足了学生出国留学的费用，让他飞到国外去了。 所以才有今天的大红布条—— 贺！林大礜高中一条高中。 何必勤舔着冰棒，站在林家银楼对面的骑楼下，看林家银楼展示窗里珠光宝气、金光闪闪，林家银楼里最多的就是金条银条了。 ……连林大礜高中一条高中大派整条街的冰棒都做成金条形状。 她也托林大礜高中一条高中的福，在这大热天里有不花钱的冰棒吃。 何必勤舔着金条冰棒，真心觉得林家银楼如果生意不好想转行的话，来改卖金条冰棒生意一定吓吓叫。 金条冰棒整枝吃得到凤梨和芒果的果肉，用料真实在，真好吃……可以「续枝」吗？ 阿爸也爱吃芒果冰，这么讲究用料的冰棒，还做成金条形状，阿爸看见会很惊喜，她想带回去给阿爸尝尝。 「西瓜皮！」 何必勤听见来自大街车流里的声音，她舔着冰棒充耳不闻，两眼依然盯着林家银楼热闹滚滚的大门口人来人往，街坊邻居争相通报，纷纷走来恭喜，走时人手冰棒……林家应该准备很多吧？会有剩吧？ 叽！ 伴随林大礜国中三年的铁马猛地停住，在何必勤面前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然后…… 林大礜用很帅气的姿势骑在车上，用很跩的表情给她看，她和他对上了眼。 林大礜看见她把最后一口冰棒吞掉，棒子还含在嘴里，回头朝家门口看一眼，随即笑容填满了脸，朝她笑得很开心，以为她…… 「来找我啊？我一大早跟大荷去打球，大荷那浑蛋约了一帮妹来当啦啦队，中午还被拖去聚餐，搞到现在才脱身，烦死了！」 午后的太阳很大，何必勤把吃光的棒子含在嘴里舔着舍不得丢，眼睛慢慢聚焦在全校公认的校草脸上。 她看着校草，眼里没有星星月亮太阳，心口没有小鹿乱撞，她没有全校女生统一一致的反应，看见校草近在眼前赶紧往前扑，反倒—— 努力把两脚钉在地上，撑住不让后脚跟往后退。 每次看到林大礜就反射性的想「倒退噜」，然后就被杀人的眼光扫射，耳朵被轰炸到受不了。 情愿得罪路边野狗也不能不给校草面子。 何必勤动作温吞吞的看着林大礜那张说烦的嘴，嘴角咧得很开不知道在笑什么，深折的双眼皮勾着眼角深邃直直盯着她看…… 根据同班相处快一年的经验告诉她，林大礜是在等她接话，但是……她没有话跟他说啊。 唔，那不然就—— 「林大礜，你们家的冰棒好好吃，我在等人潮散去，那时候如果还有剩，可以给我带回家吗？」何必勤浏海是自己剪的，一片浏海参差不齐，还歪斜了一边，露出半个额头和左眉毛，那双滚圆黑亮的瞳孔、圆圆的双颊对着他笑得好「夭鬼」。 第8章 当事人当然不知道一年来，她都很无心的在跟林大礜玩真心话「大冒险」—— 此时此刻，林大礜正笑咧了嘴，以为她是来找他的。 还问了她——来找我啊？ 还交代了他——一早跟林大荷去打球，中午顺便去吃了饭，所以现在才回来。 还炫耀了他——被一帮妹缠着不放，好不容易才脱身，她才有幸见到他。 而她站在他家对面文具店的骑楼下，一个劲的往他家看，嘴里吃着他家派出来的冰棒，还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并不是去过他家找他，知道他不在家以后站在这里等他—— 只是因为他阿嬷亲手做的冰棒很好吃，她吃在嘴里，甜在心里，黏在这里舍不得离去想再要一枝冰棒—— 她只是在等人潮散去，不是在等他。 ……当然不是来找他！ 顶头烈日照下，骑着单车冲回来的林大礜满头的汗，身上背心都湿了，本来是脸热心也热，青春男儿的血液滚烫得沸腾，一颗心花儿都冒起泡泡了，只为小妖精飞来停在家门口，却不料…… 「你——瞧瞧你这张脸，这堆肥肉捏都捏不掉你还这么贪吃！就算有剩也不给你！」 小花儿又枯了，心花儿里的泡泡来不及飞上青空就被她拿起细针一个一个戳破了。 他满头大汗，脸热心也热，被她提了一桶冷水泼上来，青春男儿的血液冻着了，打了个冷颤，随即反击，一手牵着脚踏车，越过身子伸长手掐住她的脸颊，狠狠的掐，死命的掐，非要把他男人的面子讨回来不可——绝不承认他掐她只是因为看到她肉肉的脸就想捏一把，出于一股莫名其妙的心痒难耐。 何必勤痛得嘴巴一张，含在嘴里的小木棒掉了，她唉了一个……无声的表情，忍住痛，圆滚滚的眼睛瞋怒他，眼底里尽是情绪—— 所以说嘛，同班一年座位紧邻又怎样？ 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嘛…… 林大礜这个人喜怒无常，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掐她、捏她、损她，对其他女生也是看心情给脸色，他对班上男生态度反而还比较好，像他的死党林大荷老是在虎口拔毛，他也顶多吼两声就没事了。 全校女生风靡的校草，又高又帅又晒不黑的白马王子，外型满分——这一点，远远观赏她点头同意。 但是，他跟她的距离太近，她看得太清楚了。 在她去年转学过来的第二天和接下来的每一天，在她还没看到他的帅，还不知道林大礜的鼎鼎大名和校草连上等号之前，她先看到并且看透他的鸭霸，扰人，黑社会，兄弟的一面。 一年来，她的校园生活笼罩在他的恶势力底下，虽然她想着百年修得同船渡，同班同学缘分得来不易，所以努力想要和他结善缘。 她曾经花时间学习用他的方式和他沟通，但成效不佳，被他瞪眼踹椅，说她怪模怪样，她实在找不到两人能好好相处的那条路，最后—— 在毕业前夕，她松了一口气，拜天谢地。 她终于毕业脱离苦海，不用再伤脑筋了。 何必勤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上了一条高中，在那间借来住的大仓库里，阿爸摸摸她的头，跟她说「晚上加菜」。 那天晚上，她就多炒了两个菜跟阿爸一起吃。 隔天，太阳一样升起，阿爸出门去开计程车，而她做家事，对他们家来说她考上一条高中是多了加菜的名目，吃一餐丰盛的小幸福，不是件大事。 中午她做完家事，就到她应征的打工处来面试。 刚刚顺利拿到工作，看到外面在发送冰棒，她抬头瞧那条来时有瞥到一抹红的布条，这么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上面写的不是某党某号某候选人准备参选的布条，而是林大礜考中一条高中，林家人挂出来扬眉吐气、光宗耀祖，跟左邻右舍、大街小巷的街坊乡亲招摇……不不，是分享喜悦的红布条。 她也才知道林大礜家里开银楼，而且……就在她打工地方的斜对面。 话说回来…… 贺　林大礜高中一条高中啊…… 横挂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上，好大一块红布，好闪的金漆字，这字……运笔如刷，笔力雄健，她一看就知道这是特别请书法家来写的，看得她…… 好忌妒！ 「你翅膀硬啦？敢瞪我！」被她一双黑瞳直视过来，林大礜心脏硬是漏跳半拍，体内滚热的血液差点又窜到脸上。 他赶紧轻拍了一下她的脸，卷起碰触她的手指紧握成拳……手掌心里收着她脸颊上的余温，默默搔着他跳动的心。 「对，我就是瞪你。」何必勤瞪着他，她本来已经满腹牢骚又被他捏痛脸颊，让她忍不住看着那大红布条有意见—— 「太阳一样升起，照在考上一条高中的榜首和榜尾两家屋顶上，是不一样的光芒……我很不平！」一年来饱受他荼毒的压力一次泄放出来，有如洪水暴发瞬间可观。 第9章 林大礜傻眼。 西瓜皮说什么？……她说了什么？ 西瓜皮说她……不平？ 「儿子啊！你在那儿做什么？叔叔、伯伯们都等着你呢，快过来给大家看看我们家的状元！」 林家阿嬷亲手做冰棒在银楼门口请大家吃。 林家妈妈从皮包到鞋子，从衣服到配饰，全都是自己家里卖的精品，她还烫着时下流行的波浪卷，手上大钻戒，在门口招呼。 她还特地请一条街上有名气的百年老店——「一条饼店」用金条模子做出状元糕来。 老店生意好，看在林家妈妈的面子上，才接了这张临时订单，赶不及早上交货，这会儿才送到，林家妈妈出来点货，看到儿子在对面，笑得合不拢嘴的喊他，同时赶紧回头向满门贺客介绍。 「呵呵呵，他就是我们林氏家族十三代以来第一个考上一条高中的状元郎，我生的——咦……人呢？」 林家妈妈才回一个头，再转回来，只见马路边丢着「状元郎」骑回来的铁马，林家十三代以来第一个考上本地名校一条高中的杰出子孙已经消失不见。 顶头烈日下，林大礜丢下脚踏车，拉起西瓜皮的手钻进文具店旁的防火巷，火速逃离家门。 「林大礜……你妈在叫你……你干嘛跑？」何必勤这一年来也只长高了一公分，一百五十四公分的身高腿还是一样短，他长腿一跨，她就得多跑两步，一下子就喘了。 「我一想到那么多人对着我口水喷来喷去，黏在我脸上乾了发臭恶心死了，当然要赶快跑。」 「林大礜……你自己跑就好，干嘛拉我一起跑？」 跑出防火巷，视野立刻变开阔，林大礜缓下步伐，何必勤才有时间喘口气，四下左右看…… 虽然搬来镇上快一年，他们借住的地方离这条热闹的主街比较远，平时也很忙，很少出来逛，所以对镇上很多地方都还不熟悉。 没有林大礜拉她跑过来，她还不知道一条街后面有这么安静优闲的椰林大道，两旁种的椰子树都长得好高好大……她又多认识一个地方了。 那里又是…… 对向的椰子树贴着一道砖墙，视线从砖墙上镂空窗花的空隙穿过去可以看到操场……这里还有所学校啊。 「那是因为刚才话讲到一半……」林大礜顺着她黑溜溜的眼睛方向转过头去，顺便跟她介绍说：「这间是『一条小学』，我的母校。」 林大礜连她的手都没放开过，拖着她穿过椰林大道，从小学侧门进去，边走边说道：「以前念这里时超方便的，每天可以睡很晚，赶在打钟前穿过防火巷就到了。」 何必勤正到处望着、看着，听到他的话，撞掉她脸上的好奇和寻宝的兴奋目光，她半张着口，仰头看着他的后脑杓…… 「所以你们的住家跟店面合在一起？」 「没有，是分开的，前栋是店面，后栋才是住家，中间隔着庭院。前栋楼下是我阿嬷开的银楼，楼上我妈拿来开精品店，穿过庭园后栋是两层楼的日式建筑，我的房间在二楼左边后阳台，可以看到后街的马路。」林大礜喋喋不休的，连他的房间位置都清楚标示出来。 他是想到说万一哪天深夜她睡不着想找个人说心事，或者临时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人帮忙时，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她可以到后街马路上朝二楼左边窗口丢石头，他就会出来了。 「唔……」何必勤却是紧紧闭着嘴巴，只吭了一声，闷闷的，看起来比起刚才的「很不平」，现在是情绪更低落了。 林大礜回头瞥见她的表情，把她脸上的落寞都搜刮进眼底，心口莫名紧了一下，他赶紧转回头，当作没看到，拉着她的手在校园里晃。 林大礜心里始终搁着她刚才忿忿说的「很不平」，这时候又想起她…… 因为家里破产，父母离婚，房子没了转学过来，她说好心的叔叔把房子借给他们住，他绕去看过，看完心里酸酸的，喉咙热热的，几天都睡不着…… 她住的那地方，是在市镇西边外围广大田地里，一处荒凉没人整理的人工湖畔边的一间大仓库，仓库里堆了许多杂物，只有前门、后门，没有窗户也没有隔间。 他们父女在仓库里整理出一块地方来，搬来简陋家具，就此落脚。 她转学过来第一天笑嘻嘻的介绍自己，她坦荡荡，对自己的境遇毫不遮掩；不自卑也不委屈。 她的思想正面又积极，用美好的笑容和真诚的态度和同学打成一片。 每次下课她的时间都被同学占去，有人问功课，她细心解说，有人找她帮忙，她热心尽力。 她散发出来的能量也起了传递散播的作用，同学搬来家里的二手家具、电器用品，女生们还和她分享衣服、物品，她总是满怀感激，拿回家快快乐乐的使用，再用她能力所及去回馈，不曾自卑和感叹。 第10章 一直以来他看到在她的生活里只住着充满关怀充满爱的小天使，他都快忘记了最初盯上她的理由就是要揭开小妖精的真面目，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终于…… 终于被他抓到了吧！ 他就说吧，人都有情绪，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家里破产了，父母离婚了，成为单亲家庭，要上学，要做家务，自己做饭带便当，生活水深火热。 正常人谁还会像她一样每天以热心出发，以助人为乐，天天笑呵呵的快乐似神仙，就是被他捏脸也从来不喊痛，从来不抱怨她无可选择的环境、她无缘无故被捉弄的委屈！ 一直以来，他就是看不惯她那张笑容，不信她没有情绪，没有痛苦，没有闷在心里！ 他非要揪出她内心的小恶魔，让她发泄出来不可！ 终于，听到她喊不平了…… 终于让她看到他和她的生活之间的差距，看到她闷闷不乐的一张脸—— 没错！ 他家里开银楼，他母亲一身珠光宝气，他还跟她说他们家还分前栋、后栋。 但是，唉…… 他并不是要炫耀他家有多大，有前栋、有后栋还有一条长长的庭院，庭园里有鱼池、有种花，有绿色草皮还有篮球框，他只是想告诉她，她要找他时，可以到后街，那里看得到他房间后阳台。 他并不是要把她的心情逼到谷底，只是……唔，只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心里觉得就是要公平，既然他很熟悉她的家庭环境她周围的一切，她也该对他家有所了解不是吗？ 只是…… 他没有心理准备会看到她没了笑容的脸。 暑假的午后，操场上没半个人，场边的游乐区空荡荡的，单杠一摸，烫得吓人。 林大礜背对着她，拉着她走了一会儿，等到可以面对她了，才把她带到校园中庭大树下乘凉。 小时候常在这里玩，水泥砌成的双人椅也还在，可爱的花朵形状，贴着马赛克砖，中间有小天使的图案。 他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他则站在她面前，两手叉在腰上，两腿开开站得笔直，很习惯性地摆出顶天立地的架式来…… 何必勤水平的视线只到他叉在腰间的两只手，看到他的手指又白又修长，校草就是不一样，连手都长得那么好看…… 不过他在干什么？ 她仰起头看林大礜，他神色怎么……怪怪的？ 看他那架式……是要找她打架吗？ 从她犹疑又迟疑的眼光林大礜低头看自己，看见自己不自觉摆出来的动作，随即放下手来。 「刚才你说的……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说什么……哦，说我很不平吗？」何必勤本来看着发现的新环境心情已经转换，一提起来她又嘟起嘴，不平的心情在脸上。 「嗯！……唔……对，就这事！」 看他直点头，不知道为何情绪看起来比她还激动……何必勤点了点头承认，「唔……嗯，想想我还是很不平。」 林大礜嘴角蠕动了几下，咬住下唇忍住发酸发软的一颗心，他忍不住想要夸她——这才对啊，这才是人嘛！ 一样的太阳，不同的光芒，他家门口排着人龙，人人恭喜他这个吊车尾的，高挂在大街上的红布条也没有她的份，然而她才是考上一条高中的榜首啊！ 很不平——说得好，说得对，不枉费他特地把她拉来这里听她说，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她有任何不满就是应该对他说，他绝对会当一个称职的垃圾桶让她吐个痛快。 快，快，心里有不满，有委屈就要讲出口，才不会在心里闷出病来，快说、快说！ 继续说！ 林大礜知道自己只会吼人，不善于哄人，怕一开口会打断她的情绪，她又龟缩回去，他炯炯有神的眼底里闪烁着隐隐的激动看着她，鼻孔扩张对着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是不停在心里催促她—— 说……说吧……继续说…… 「林大礜，我可以说吗？」同班快一年，两人一前一后的「老位子」始终停在那儿，彼此的距离也在那儿，她和他的心从来没这么接近过……所以每次都得罪他。 不过这次……好像有点眉目了，虽然眼下他的表情给她感觉「很狰狞」，她仍看得出来他是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是吧？ 林大礜知道自己的笑容很管用，立刻白牙闪闪露齿给她看，鼓励她勇敢说，赶快说。 只是何必勤看着他满脸怀疑…… 但是按照往例——过去所有的例子，她真心话说出口都得不到好下场，像刚刚就被他捏了脸颊。 能继续说吗…… 「是你要我说的，不准捏我。」何必勤两手贴着脸做出防卫动作，才不吐不快把她脑袋瓜里一直骨碌骨碌转不停转到快打结的心里话一古脑儿全倒出来，一条一条的说—— 第11章 「我为了节省交通费，学杂费，就近念书，所以考一条高中。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非常想不透……」 「我们家借住的大仓库其实门都开开的，前门通后门，又大又宽，好来好走，不必选在打雷闪电的日子，就算大白天下一场金条雨然后出彩虹我也很欢喜很乐意双手捧着金条让出一条高中的名额，看在——」 她说到激动处从椅子上站起来，湛亮的黑瞳撞进林大礜眸里，圆圆的脸贴近他，清亮的嗓音刺穿他耳膜说道…… 「同班同学一场的份上！有这么好康的事你居然不考虑我、不先通报我，让别人家的后院下起了金条银条！看得我……」 她低下头，嘴嘟嘟的，闷闷地吐出：「又妒又羡。」 到这个时候，林大礜完全面无表情，站在大树下，一道猛烈阳光穿透稀疏树枝照在他背后，他庇荫出来的凉爽倒在可爱花朵的石椅上，刚好是何必勤还没站起来之前的位置。 林大礜此时此刻在想，他是在做什么？ 站在这里做什么…… 听这家伙说心里话，但这家伙现在说的是哪一国话，他怎么都听不懂？ 他脑筋还没转过来，西瓜皮清晰的声音又出来了，这回带着感叹的口气说…… 「林大礜……虽然我是转学过来的，我们当同学也快一年了，就算没什么交情，我想你考上一条高中我的笔记多少有帮上忙吧？我阿爸的债还没还清，如果有金条银条帮忙，可以减轻很多负担，而我不念一条高中，也还有其他学校可念。但你想都没想到把这么好的名额留给我，你说我心理能平衡吗？」 何必勤很不平，她不平的原因——太阳升起落在不同屋顶上的那道不同的光芒只是最后引爆的导火线，大红布条刺红了她的眼，真正的理由是…… 反正是他们家一定要泼出去的肥水，为何不泼到她家来？ 她怨他，怪他，同班一年没有同学爱，肥水落了外人田。 林大礜终于弄懂了，脸色一拉下来手就掐过去—— 「动口不动手！」何必勤赶紧护住脸提醒他。 但是林大礜火气已经冒上来，手伸过去没掐到她的脸，就抡起拳头朝她额头拧转了一下……轻轻碰了一下，才开骂—— 「什么时候你也学人八卦了，听到小道消息就以为我家为了让我上一条高中拿金条去砸人！马……」 「家四神汤很好喝。」何必勤听不惯他开口脏话，每次都火速截断他的话。 林大礜每次被她抢白嘴巴就闭上了，但总会扔她一个白眼保住男人尊严。 「但是……是你的死党林大荷站出来证实有这回事。」何必勤直接就把林大荷抖出来，都是林大荷不停的说，死命的说，在她耳边嗡嗡嗡的拼命挑拨离间，她才会按捺不住被他脸颊一掐就爆发了。 所以当然要把林大荷拖下水，反正这两人翻脸也只是一节课的事情，下了课照常去打球。 「大荷说的——臭小子！不跟他去一条高工就给我记恨到现在，活得不耐烦了！」林大礜一听到是林大荷在背后搞鬼，马上破口大骂。 原来如此啊……何必勤就是想知道这一对肝胆相照的兄弟有了什么过节，才把林大荷抖出来的。 林大礜看她终于明白点了点头，他却愈想愈火大，不能容忍她误会曲解，他把真相还原。 「我妈娘家那边的亲戚有一个跟我同年的叫阿星，他家里帮阿星报考一条高中，高中三年要借住我家，我妈已经答应了。阿星成绩很好，他们家想培养他当医生，但是阿星喜欢画画，他想去巴黎留学，家里不让他去。他来拜托我妈去当说客，后来他父母就说反正家里只支付他上一条高中的费用，他如果要出国去学画就自己想办法。我妈还满喜欢阿星的，而且她也支持他有自己的理想，所以有条件的资助他出国去留学。哪知道外面的人乱传，大荷还来捣乱，真是他马……」 「家的四神汤很好喝。」何必勤听完他的解释，看他气得白皙的脸都涨红了，火气非常大。 她放下护着脸颊的两只手，把脸偏一边凑向他，指着自己的脸颊…… 「给你捏吧，不要生气了。」说归说，她其实希望他手下留情，他捏人很痛的，光想她就忍不住皱眉头闭起眼睛。 林大礜本来一肚子火，她突然把脸颊凑过来，他热血一下子飙高，脸色更红了，听到…… 心脏扑通、扑通跳。 又看到她闭上眼，他猛吞口水，莫名紧张起来，靠近她的脸…… 脑袋糊成一片…… 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眼里只剩下她……他贴着她的脸颊…… 吻了她。 国三毕业后的暑假，铁铮铮的汉子林大礜终于惊觉了自己早已萌芽的初恋。 第12章 原来他几个月来撇下林大荷关起门来念书，每天念到三更半夜不够，还一大早就爬起来啃书本，并不是因为…… 哼……一条高中？有什么难的，我考给你看！ 好，林大礜，一起加油。 不是想考给她看，不是想争个男人的面子，是想往后的三年里仍然能听到她散播欢乐散播爱的声音，跟他说…… 一起加油。 原来，他喜欢她了。 那……怎么办？刚才提到他家大得有前栋、后栋，前院通后街，她顿时没了笑容……绝不是他看错。 她这么在意…… 不会因此和他拉开距离吧？ 第三章 一条国中今年毕业的三年四班导师喜极而泣，班上有三个人考上一条高中，何必勤是全校第一名，她是笃定考得上就不用提了。 而过去是班上第一名的林大荷，平常太爱玩，他是出名没补习也没在念书的，他本来是准备跟林大礜一起上一条高工，所以连书本都懒得翻，哪知道林大礜某天突然疯了—— 曾经说他只能考得上一条高工，是兄弟就要陪他一起上的林大礜，突然很好心的请他吃面、吃冰又看电影，然后回家的路上他突然说他要念书了，他要去考一条高中。 还说是兄弟咧……闭起眼睛，塞住耳朵，就为了个女人把义气丢一边！ 林大荷错愕傻眼又一次遭受兄弟背叛，气得把何必勤瞪了又瞪之后，马上回去搬出三年的课本熬夜啃，以防万一让林大礜猜题都对，跌破众人眼镜真的被他考上了，最后剩下他一个人进一条高工，那会很无聊。 而今年冲出来的黑马，不用说就是林大礜了，虽然转学生来了以后，他坐在全校第一名后面起了耳濡目染、近朱者赤，潜移默化的作用成绩突飞猛进，不过说到要上分数很高的一条高中，那真的是…… 想当日，消息传回一条国中，教职员室里茶水杯碎了一地。 然后，开学了。 一条高中分班…… 一年三班，何必勤、林大荷。 一年十三班，林大礜。 分班结果，可想而知，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吐了口气，有人臭了一张脸…… 一年级有十八班分在两栋楼的二、三层楼上课，三班和十三班都在三楼，但不在一条长廊上，而是…… 分在a、b栋，相隔一个中庭，遥遥对望，看得到彼此的教室，窗户，人影，要叫人也听得到，但要借个课本就得从b栋长廊跑下三层楼梯，再从a栋跑个三楼上去，然后还得赶在上课之前再跑回去…… 大家都知道，宝贵的下课时间很短的，而且这么跑来跑去，也要有个名目……现在是，别说八字没一撇，从那天暑假以后，西瓜皮像从地平线消失了，他就连站在她家门口也见不到她。 「大礜——」 放学了，三人在车棚相遇。 林大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何必勤，嘴巴张开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人扑上来！ 「大礜一一」林大荷大力抱住林大礜，鬼吼鬼叫像分开了十八年似的，这还不够…… 「唉，真是遗憾啊，我们大礜日夜苦读，终于一起上了一条高中，本想重拾老位子的欢乐，哪知道……只有你跟我们不同班，这下只能遥想往日风景了唉！我不忍跟你分开啊，大礜！……还隔了十个班级分在两栋楼这么、这么遥远的距离，下课来不及跑，上课只好远远遥望……呜呜！大礜，我会想你的！」林大荷开心的调侃了林大礜一番，还猛力拍他后背，林大礜要是瘦弱女生，肯定被他打得喷血了。 「马……放手啦！」林大礜脏话差点飙出口，但西瓜皮在场，所以他收口了。 「我……还有事，不打扰两位恩爱，我先走一步，明天见。」何必勤眼睛对上林大礜，先是笑一笑，然后……急忙开溜。 「西瓜皮一一你站住！」 「抱歉，我真的有事要忙，明天再说吧。」何必勤趁他被林大荷缠住，赶紧牵车溜了。 「何必勤——」 「唉，让她走啦，她没骗你，她赶时间去打工。」 林大荷跟林大礜两人身形差不多，林大礜发丝微卷，剪得很有型的短发旁分，白晳俊秀，有一双很深的双眼皮，迷人电眼。 林大荷则是平头，粗眉毛，单眼皮，眼睛细长、眯眯的，调皮又淘气的眼神里透着沉着善良的微光，他的鼻子很挺，脸颊略瘦，嘴角微扬，下唇饱满，轮廓棱角分明线条俐落，是属于愈长愈出色的脸型。 「打工？她找到工作了？在哪里？」林大礜脸色往下拉，心里一整个不舒坦，西瓜皮去打工……居然是林大荷先知道。 林大荷两手勾着他脖子，挂在他身上，眼神很促狭，笑咧咧地看着兄弟那张薄怒的脸，他眉毛一挑，瞥他一眼，忍不住伸手刮了刮他的脸。 第13章 「现在是什么情形啊？这口气是怎样，她欠你债？得罪你？还是……喜欢她了？」 林大礜和林大荷，两人焦不离孟，惺惺相惜，面对外敌背贴背，肝胆相照，是兄弟没话说的。 但是，遇到异性，那就……没了人性，互相吐槽，互相比较，直接出卖，兄弟情在心仪的女生面前不值一两钱。 过去林大荷一再逼问林大礜是不是喜欢何必勤了，喜欢上大圆脸、西瓜皮、肥短四肢，只有脑袋管用的全校第一名，他是看上她哪一点？ 因为她聪明会念书，写得一手好字，广结善缘，还是基于爱护小动物心理作祟，听到她的处境心生怜惜，同情所以多照顾，久了心生感情？ 林大荷心思较为细腻，他比林大礜自己还早看出来兄弟的一颗心早已捧出来送人，所以常拿他的西瓜皮出来调侃。 林大礜直到毕业之前，提起西瓜皮都还是一副同班同学的口气，现在充满霸占欲望，还对他这兄弟飘着酸溜溜的味道是怎样啊……到底在暑假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他打算对西瓜皮的感情化暗为明了吗？ 「走吧！我们去吃冰。」 「唐家古早味粉圆冰店」口味古早，卖粉圆的人可一点都不古早，那里有个漂亮的大姊姊，穿着清凉马甲身材好得无懈可击。 所以说，兄弟聊天不是重点，找个让眼睛凉快的地方坐下来吃碗粉圆冰，清凉消暑，才是美好人生。 唐家古早味粉圆冰店 小巷内，田园边、四面木窗通风。 水泥地，红砖瓦墙内，一张张矮四方桌，小板凳。 两人停下脚踏车冲进去时，里头挤满了人，早没地方坐了。 林大荷四处张望，没看到穿着清凉马甲的漂亮姊姊穿梭店里，两个人只好端着粉圆冰到外面的大榕树下找块石头坐。 林大荷听到林大礜亲口承认他喜欢上何必勤，他只是嘴角勾了一下，用眼睛笑了他一下一一家大礜总算开窍了啊！ 林大礜是烦恼，盼着能同班的期待落空，西瓜皮身上没有手机也没call机，家里电话也只有她阿爸在接，她若老是像刚才一样放学就跑得不见人影，存心要躲他的话，他现在也只有兄弟可靠了。 所以林大礜把暑假发生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从他那天打球回来，遇到何必勤在他家门口吃冰，以为她是来找他的，然后被他妈叫住，他拉着她跑进一条小学里，听她诉说她的不平，他的冒火，然后她脸凑过来，他就…… 吻上去了。 「吻了？」林大荷嘴巴张得好开，小眼睛瞪得好大，脸上摆明写着——他家大礜好猴急啊…… 「……脸颊啦！」林大礜看他那表情，马上补了一句，扔了白眼。 「然后、然后呢？」林大荷愈听愈兴奋，超想知道全校第一名的反应，还有林大礜告白了没？ 「大丈夫敢做敢当，我就跟她说我喜欢她了！」林大礜愈说脸愈热，放下汤匙，一碗粉圆冰直接用灌的，一口气吃完，一张碗扣在脸上，想起…… 整个暑假，整个脑海里始终停着那天顶头烈日下，她红扑扑的一张脸，脸颊又圆又红，张开了圆滚滚的黑瞳，惊疑又惊讶说…… 「林大礜，你……在我脸颊……吐口水吗？」她伸手抹着他的嘴唇接触的地方，一脸嫌脏的表情。 「吐……」他听到差点吐血，瞬间爆肝火，一个拳头抡在她额头上，一连敲了好几下，看她能不能长得聪明点……不对，她是全校公认的优等生，长得够聪明了，就是太聪明了只会念书，才连他是吻她还是吐她口水都搞不清楚 「我喜欢你啦！笨蛋。」 「……一条镇的传统是用吐口水来表示喜欢吗？」这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你……那是吻一一是吻你——你存心气死我——」 告白的暴跳如雷，气到青筋怒暴。 被告白的还在状况外，习惯用理性思考的脑袋一时还转不过来，很不知死活的还在用那双滚圆黑亮的瞳孔直勾勾把一条国中公认的校草给研究。 下场…… 斜阳从西边照来，在大榕树下拉长了两道斜影，一道影子上两手高举着，一张碗扣在脸上好半天没动静。 林大礜对全校第一名告白了。 然后呢…… 林大荷把兄弟脸上那张碗翻下来，见他脸上的表情、反应……嗯，看样子不是很顺利。 他把自己剩下的两口粉圆冰让给他，「天气热，多吃点。」 「……干嘛？我才没失恋咧！」瞪着他吃剩下的两口冰送到眼前，林大礜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气到大叫。 林大荷是什么人，他是任何能吃、能啃、能喝的东西拿到手里绝对不会再交出去，一定是啃光、吃光、喝光自己的，再拿空杯、空碗向兄弟分一杯羹的无耻好吃鬼，能让他把剩下的两口粉圆冰交出来，一定是他深感事态严重，兄弟需要安慰的时候…… 第14章 「当然、当然，全一条镇女生都仰慕的白马王子，我们林大礜怎么可能会失恋，当然不可能嘛……不然呢，全校第一名怎么回答你？」林大礜叫何必勤西瓜皮，林大荷则惯用揶揄的口气喊她全校第一名。 他两眼笑咧咧，白牙对着林大礜闪来闪去——他懂的，完全能体谅兄弟的心情。 从幼稚园、小学、国中到今天高中开学，林大礜的名字总是在第一天就传遍整个校园，然后全校的女生都在下课后「有事」经过班级教室，一个个在走廊掉东西，蹲下来慢慢捡，眼睛就朝窗口瞄，寻找林大礜的身影。 比较活泼热情的女生就直接趴在窗口边，林大礜、林大礜的喊个不停，今天每节一下课，b栋热闹滚滚的声音都传到a栋来了，连他们班上的女生都趴在窗口看着b栋十三班流口水。 进入一条高中，林大礜仍然稳坐校草的宝座。 所以说，他怎么可能不懂兄弟的心情呢……这是他家大礜出生以来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生，第一次主动出击贴人家的脸，第一次的告白——可是刚刚在车棚呢？ 有眼睛的都看到了，他家的大礜才出声，全校第一名就牵着车溜得比蛇还快。 这不是说明他家的大礜正在经历人生第一次的惨败——失恋了……还能是什么？ 林大礜瞪着林大荷凑过来的笑脸，把他的脸推开。 「不说了！」他气得站起来。 回家！ 「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的。」林大荷把两口冰吃完也站起来，两个人骑着车离开冰店。 林大礜冲得很快，林大荷跟在后面，在等他气消。 过了一会儿，林大礜慢下来，转头问他：「她在哪打工？」 「餐馆，从暑假就开始做了。」 暑假开始做林大荷也知道…… 「在哪里……她有告诉你吗？」 林大荷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从林大礜怪里怪气的声音里嗅到一股好……不是滋味。 臭小子，以前他迷上某个女生时一路狂骂他，这回自己一头栽进爱河里头昏脑胀了吧？嘿嘿嘿…… 他要不要也回敬他，用他以前的话，让他晓得他现在思想、行为非常幼稚啊…… 「这个嘛……没说，我也没问。又不是我爱人，我关心那么多干嘛？」林大荷笑嘻嘻的，眼底闪着光芒。 他是没问啦，没问的原因是他用眼睛看到了，知道全校第一名在林家银楼对面文具店隔壁那间兼卖消夜的家庭料理餐馆打工。 根据过来人的经验呢，他非常清楚要是「西瓜皮」连她在哪里打工都「只」告诉他，这桶酸醋肯定要打翻了。 还是让他自己去「撞见」吧。 反正就在他家对面而已，不用他说，他也很快就会发现了…… 「怪不得……暑假去她家都等不到人，原来她都去打工了。」林大礜声音闷闷的，仍然还是脑里、心里、嘴里都只念着她。 「噗！……你跑去她家等她了？她打工的时候？」 「我怎么知道她去打工了？等到很晚也不见人影，我还以为她是故意躲起来了……去打工也不说一声，他马……这个笨蛋！」 林大荷空踩着脚踏车，慢慢落后，故意骑在比较后面一点，紧紧捂住嘴巴，躲在后头偷笑。 绝不能让林大礜看到他现在的表情，不然以后被他知道真相，他一定会被他痛宰了。 今年暑假非常热，白天顶头烈阳，晚上蚊子多…… 明明人就在他家对面打工，林大礜还这么勤劳踩着脚踏车绕过好几条马路，跑到全校第一名家去晒太阳、喂蚊子痴痴望…… 当然望不到人了。 其实林大荷是昨天跟家人去吃饭看见全校第一名，才知道她在「李家家庭料理餐馆」打工。 「李家餐馆」卖午、晚餐还兼卖消夜，店都开到很晚。 他有跟她聊了几句，全校第一名说她暑假期间想多赚点钱，所以都做到店里打悻，开学以后工读时间则是晚上六点到九点半。 林大礜就算不回家吃晚饭，家里也有门禁的，最晚十点得回到家，哪可能等得到人。 林大荷突然又想到了，李家餐馆的女儿喜欢林大礜，而且是狂热派爱到痴缠不休的类型，还说以后要嫁到林家来，林大礜拿她很没辙，所以常钻后街从后门回家…… 林大礜就算走大门，他也很怕李家女儿刚好在店里，一不小心眼神接触到了，李家女儿又扑上来，所以经过李家餐馆他绝对是把头撇一边，火速通过不会朝里头望…… 等于撞见全校第一名就在他家对面打工的可能性……零。 这下可麻烦了，刚刚才告诉他，他不知道全校第一名的打工地点，这会儿总不能自打嘴巴吧？ 第15章 「……在想什么？不是有什么事吧？」林大礜看他愈骑愈慢，回头瞥他一眼，看到他正在皱眉头，一脸烦恼。 「没、没什么事，天空很蓝，我正在看……」林大荷仰头一望，满天彩霞一片火红，真的是自打嘴巴了。「哈哈哈……我是说天气很好啦！」 其实林大礜根本也看不到天空是什么颜色，说起来他是骗了林大荷，说他只吻了西瓜皮脸颊，但事实上…… 青涩少年脸微红微热，想起那天就…… 林大礜突然猛力一踩，把车子骑得老远。 他狠狠的踩，卯起来使劲狂飙，努力要把体力都耗尽，最好累到再也无力想起……她柔软的嘴唇。 何必勤在李家餐馆打工有提供晚餐，所以一放学她就过来先吃过饭以后再开始工作。 李家夫妻人很好，她常有剩菜剩饭可打包给阿爸当消夜、当隔天的早餐和便当，家里省下不少伙食费，她也做得很开心。 李家家庭料理由李家夫妻轮流掌厨，有一名厨房助手，两名跑腿员工，她是打杂的工读生，帮忙清理餐桌、洗碗、拖地什么的。 餐馆里有圆桌、四方桌，日光灯光线明亮，整面透明玻璃拉门，从街上就可以看到每到用餐时刻里头高朋满座、穿着围裙的员工忙碌穿梭的身影。 尖峰时刻一过，客人三三两两，何必勤收拾餐桌的身影更加可见……站在玻璃门边，她偶尔会抬头看看门外。 就在斜对面的林家银楼，两面展示窗格里金链、钻戒、珍珠项链，各种首饰，中间一扇玻璃门，刚好看见有人推门走出来…… 银楼里黄光柔美，玻璃柜台珠光闪耀，台前几张银色高脚椅，地上铺着暗红色地毯。 从店里出来的是一对看起来像母女的客人，手上提着林家银楼专用的金色小纸袋，女儿脸上透着喜气和笑容勾着母亲的手，母女俩的感情好好……何必勤忍不住想起了她妈妈，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好想妈妈。 送客人出来的是林家阿嬷，戴着一副镶金边的老花眼镜，整齐而卷烫的头发花白，穿着暗红色绣花旗袍，笑容好高贵又好亲切……好像察觉她的目光，朝李家餐馆看过来了。 何必勤赶紧低头收盘、收筷、擦桌子，和她的名字唱反调似的拿着抹布勤快的擦擦擦…… 林大礜，你……在我脸颊……吐口水吗？ 吐……我喜欢你啦！笨蛋。 ……一条镇的传统是用吐口水来表示喜欢吗？ 你……那是吻一吻你——你存心气死我—— 这个世界有一种人，从小就成天与书本为伍，还是小孩时拿到书就会乖乖地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书不吵人，然后母亲就会买更多的书给小孩，慢慢小孩的房间就成了书房堆满了书。 然后，书看多了，学校里的教科书一点都不难，考试自然也容易，结果…… 她成了考试只考第一名的学生。 然后，她最感兴趣的书本里的世界有一套规则，教导规矩、礼貌、言行和品德，她以为这就是做人的唯一道理，一一遵循去做，结果…… 她成了老师口中的模范生，优等生。 然后，只会考第一名的优等生，年年不是被老师指定就是大家一致投票选她为班长，结果…… 「班长」成为她的名字，好学生成为她的代名词。 等到她发现校园里的生活和书本里的世界不太一样，同学们并不甩书本里的那套规则，有人上课迟到，有人会骂脏话，有人顶撞老师，有人考试作弊，有人不交作业……一萝筐脱出秩序的演出—— 等到她发现很多人随心所欲，各自有一套生活方式时，所有的同学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小圈圈，小团体。 而，「班长」是属于大家的，全班的公共财，生来服务人群用的，不容许被划进小圈子、小团体里和一小群人单独咬耳朵。 所以从小到大，她虽然一直人缘都很好，同学们和她聊天的话题也仅止于功课、笔记、作业等等，全都和「好学生」有关的，没有人会跟她说较为私密的东西，例如谁喜欢了谁，谁和谁交往了，喜欢的心情是怎样的，那个…… 吻，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啊……生在何家，长在何家，流着何家的血，养着何家的基因，何家发育期都在高中二年级后，身心皆然。 话讲白一点就是一一不论从她自身或他人的观点来看，她都是个只会念书的书呆子，她和「谁喜欢了谁」、「谁又吻了谁」这种话题是绝缘体，整天埋首书中和家事的她脑袋也早已装满了，又怎么会有空间和闲情去想到「谁喜欢了她」…… 林大礜喜欢她…… 这种事。 一条国中的校草，全镇上女生都喜欢的晒不黑的白马王子，升上一条高中人气大增的林大礜…… 第16章 在她闭上眼睛凑上脸颊给他消气时，嘴巴凑过来在她脸颊印了一下……舔了一下…… 老实说哦，大中午的，天气那么热，全身都是汗，身体都黏黏的，脸上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她当时的感觉是……林大礜在舔她的汗，怪人，竟然做这么恶心的事。 然后哦，从转学过来以后，林大礜坐在她的后面，不论上课、下课时间手脚都很忙，她的椅子会摇晃，她的后背变白板，她写完的笔记轮不到她复习，久而久之，面对他的「用心」相待，她也不知不觉的拿岀「真心」来—— 真心觉得他很烦，真心不怕让他知道她的烦，她心里想的话也都不修饰直接挖出来就跟他讲。 然后…… 一条镇的传统是用吐口水来表示喜欢吗？ 你……那是吻——是吻你一你存心气死我—— 白目的下场…… 林大礜两个巴掌上来。 何必勤以为他要打她，来不及挡，惊讶的瞠大一双眼，吓得嘴巴大张—— 就在这时，一条国中校草捧住她的脸，她被钉住不能动，眼看一条国中校草的脸凑过来…… 下一刻，全镇上女生都疯狂的晒不黑的白马王子的脸黑去她的视界…… 她张着的嘴巴被林大礜的嘴堵上了…… 是吻——吻你—— 林大礜冒火又气恼的话还在耳边轰轰的叫着……叫她记着…… 是吻……他是吻她…… 林大礜，你……在我脸颊……吐口水吗？ 我喜欢你啦！笨蛋。 林大礜喜欢她……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想到—— 但是，她呢？ 第四章 一条街 「啊啊啊啊——大礜格一一大礜葛格——葛格——」 李家餐馆女儿的尖叫声盖过车声、喇叭声，从街头响亮到街尾。 住在这条街上的人们已经听习惯了，到餐馆用餐的常客也只是抬头往门外瞄一下，各自继续，没有人大惊小怪。 反倒是店里面有个工读生的反应引来了大家东张西望，纷纷相问…… 「有地震吗？」 「有吗？」 「……没感觉啊。」 何必勤站在透明的玻璃门旁把菜上桌，才一放下来就听到门口的尖叫声，她火速蹲下来，两手抱着托盘缩到桌底下。 「小勤，你干嘛？」李家员工端着热菜经过，往桌底下瞥一眼。 「啊？……我……听到外面声音……以为……发生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不就是小茵在喊大礜吗？」李小茵的声音也盖过厨房排油烟机的声音，李家员工张三经过她，还转头笑看她，觉得她的反应比李小茵还夸张。 何必勤红着脸钻出来，她背对着门口，抱着托盘缩着肩膀，一副见了债主的模样躲进厨房。 「小勤啊，你先去洗碗。」 「好！」不用再端菜出去，她紧绷的肩膀放松了，走出厨房后面专门堆碗盘的地方，蹲到水龙头边，拿起菜瓜布，把堆高的碗盘用泡沫洗一遍丢进清水里。 前天一大早进教室，林大荷就叫住她说…… 喂，第一名，我没问过你在哪打工，你也没跟我说过，对吧？ ……嗯…… 林大荷挤眉弄眼加上一脸贼笑，看起来好像知道什么了，然后他来找她套招，表示他没告诉林大礜她在李家餐馆打工，而她…… 偷偷呼了口气。因为…… 水瓶……第二排…… 水瓶这排，你的位子就这里了。 转进一条国中第二天，他就成为她的背后灵一路贴着她到毕业。 升上一条高中，终于不同班了…… 「没有他在班上，没有了背后灵，每天的空气呼吸起来有多新鲜，多自由。」她边洗碗边想着说。 何必勤洗碗的手脚很快，做事情很俐落，老板喜欢用她，她也需要这份工作，这里的伙食实在太好了，天天都有好吃的，她还打算有空的时候向老板学几道拿手菜。 「所以啊，绝对不能够让林大礜知道我在这里打工，要不然就……」 「就？」 「就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事墙来，一想到就很烦恼。」她专注的两眼投在工作里，手抓着菜瓜布刷刷刷地，碗盘自己会飞似的落到清水里，早已练就一手洗碗的好功夫，连她自己都满意。 厨房里面热气升腾，排油烟机的声音轰隆隆的，跟后院仅隔一面墙，洗碗洗得很认真的工读生一个人在洗碗槽边自言自语，也没留神是谁接了口，她以为是刚刚看她举止很奇怪的张三哥回到厨房探头出来随口接的，她也不以为意随口回。 第17章 她哪知道…… 「看你洗碗洗得很轻快，很上手……做很久了？」林大礜脚开开的蹲在她背后，弯着两只手肘，手臂就这么靠到她肩膀上，把她当垫背，声音很轻、很轻，接近气音贴在她耳边，听起来心情很轻松愉快…… 背后灵—— 「出现……」了！ 洗碗工两只眼睛睁得很大，菜瓜布继续刷刷刷的没有停，差点被压垮，她仍然猜想是谁在模仿林大礜的声音开她玩笑吧…… 这里是李家餐馆，林大礜怎么可能进来。 她到李家打工没两天就听说了，林大礜是李家女儿小茵的偶像兼梦中情人兼预约未来的对象。 小茵知道她国中跟林大礜同班，同时考上一条高中，有事没事就跑来问学校的事，问她是不是功课重，作业多？有很多女生缠着林大礜吗？ 小茵一再抱怨她都见不到大礜葛格，因为大礜葛格说他要念书，他很忙，她不能去他家吵她，不然他就不理她。 小茵一说，她看见李家餐馆上下都在笑，后来晓得林大礜受不了小茵的缠功，看到她就躲得远远的，所以他不可能会进到养馆来，何况他也不知道她在这里打工，怎么会…… 「大礜葛格，我没骗你吧？在我们家工作的姊姊是你同学吧？」小茵得意洋洋的声音出来。 何必勤心里飘摇的希望的火苗熄灭，身躯又被压得更垮了。 原来是小茵…… 林大礜身后也有一只背后灵，两手勾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个头小，年纪小，却人小鬼大，小学三年级的李在茵。 「是是，小茵最乖了。葛格跟姊姊有话要说，小茵先到外面去等好不好？」林大礜得先把小缠人精打发了，才能集中火力切西瓜，慢慢地来啃西瓜……皮。 「很重要吗？不能先跟我玩吗？」李小茵要是这么容易被打发，她就不会从街头出名到巷尾了。 「小茵，你知道这姊姊是全校第一名吗？葛格要问她功课，明天有小考，葛格都不会，你说重要吗？」林大礜还是搬出那一百零一套。 「唔……但是你很久没理我了，每次都说要做功课……」小小缠人精两只手像蛇一样把林大礜脖子拴得紧紧的就是不放。 「你先到我家去等，等我回去买冰给你吃。」林大礜打的算盘很简单，他人在李家，把小缠人精赶到他家才能落个清静，至于等他回去……他也没说几点回去，顶多记得买冰就是了。 「真的？我可以到葛格家去了吗？你会买冰给我吃吗？」 「会会……你慢慢等，功课做完了吗？顺便拿过去做。」 「那我可以去你房间写功课吗？」 「好好，你去，赶快去。」 「哇啊那我去拿作业！大礜葛格，你要赶快回来！」李小茵一听到她可以进林大礜房间去寻宝，还可以在他床上滚来滚去，这才肯离开林大礜的背，欢天喜地、手舞足蹈的跑了。 「爸、妈！我要去大礜葛格家写作业，会很晚、很晚哦一一不管多晚，你们都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哦！」 「知道了、知道了……」 厨房传来开着大火在炒菜的李家爸爸的敷衍声和李家妈妈的笑声。 林、李两家住在这儿几代了，老邻居感情好，小孩子跑来跑去，谁也不在意。 林大礜总算把小孩给骗走了。 这会儿该换他来啃西瓜皮了 「背后灵？……说谁呢？嗯？谁啊？」他趴在西瓜背上，很不要脸的把一个大男生的重量压在矮冬瓜的身上。 「……好重……」何必勤的身体一直扁下去，脸都快贴到盘底了。 呜呜……本来以为小茵这张符能驱鬼，她还打心底热爱小茵，哪知道这张符一烧起来竟是把凶神恶煞给请来。 知道她原来在这里在他家对面打工，林大礜这会儿想起的事情可多了！ 想起他暑假每天到她家等她，在门口晒太阳、喂蚊子，白天去看看，晚上去看看，大仓库始终关着门，想起—— 噗！……你跑去她家等她了？她打工的时候? 林大荷噗哧那一声笑，臭小子一定早就知情！明天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更想起—— 这间是一条小学，我的母校。以前念这里时超方便的，每天可以睡很晚，赶在打钟前穿过防火巷就到了。 所以你们的住家跟店面合在一起？ 没有，是分开的，前栋是店面，后栋才是住家，中间隔着庭院…… 她当时的讶异和闷闷不乐，他始终耿耿于怀，结果咧 「结果……你问我家店面和住家合在一起，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常在这条街上出入——怕我撞见你在这里打工——啊——啊！」林大礜拉起她的耳朵，把尾音拉得很长很长轰进她耳朵里。 第18章 内心狂骂！ 真是混帐王八蛋，那天看她低下头闷闷不乐，害他心烦又心愁，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还以为始终很没神经的她终于生出了一条敏感神经来，以为她这段时间躲着他是自尊心在作祟、多愁善感什么的，结果她——闷闷不乐——只是在烦恼怎么闪过他的雷达扫到她！ 竟然说——没有他在班上，没有了背后灵，每天的空气呼吸起来有多新鲜，多自由。 还说——所以啊，绝对不能够让林大礜知道我在这里打工，要不然就……就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一想到就很烦恼。 很烦恼—— 「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说！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是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啊！啊——啊——啊？」埋在李家餐馆对面的不定时炸弹终于炸过来，把火红的西瓜果肉给炸了。 何必勤被他压得脖子都快断了，耳朵被他轰到快耳叠，这样……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阴魂不散背后灵。 林大礜喜欢她…… 吻了她…… 她听到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声，想到—— 那她呢？ 她对林大礜是什么感觉…… 兄弟，黑社会，背后灵，地头蛇，恶霸……都是负面评价。 认真要说对他有什么好感的话……直率，热血，挺兄弟，还有那副嗓门，像她阿公一样让她感觉很亲切，所以她才一直坐在「老位子」，听他从背后传来的声音。 还有……转学过程中，她其实是很紧张的，心情是紧绷的，因为有他在的关系，让她很快就放松了，在心底她是默默感激他的。 然后……虽然脾气不太好，不过人缘还是很好，所有同学都喜欢他。 她也……其实是跟所有的同学一样，喜欢他这个同学的，曾经想方设法努力想和他愉快相处。 但这跟林大礜的「喜欢」似乎又不一样。 所以对于她是否喜欢林大礜这个问题其实……本来……她还在想。 但是既然已经被逮到了，她也知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所以她约他，等她下班会给他一个「交代」…… 「林大礜！」 一到下班时间，何必勤牵着脚踏车从李家餐馆后门出来。 李家餐馆后门一出来，就是上回林大礜带她从防火巷钻过来的那条椰林大道。 她约林大礜九点半在这里等，一出来就看见他坐在路灯下的石头上打蚊子。 她喊他的声音清脆响亮，林大礜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里成排都是邻居，他的名字一喊出来，屋子里的大叔、大婶就都知道他躲在这里泡妞了。 林大礜赶紧牵起她的脚踏车，趁还没有人探头出来，拉着她赶快跑。 何必勤不明所以就被他拉着跑了一段路，远离了李家餐馆后门路口，她才想起来林大礜名声响亮，应该也是左邻右舍茶余饭后的话题，所以他才会拉着她跑掉。 穿过椰林大道，转进小巷弄，林大礜才停下来。 「上车吧，我载你回去。」 林大礜骑她的车送她回去，他要怎么回来？明天她还要上学，车子不能借他骑回来，他有没有想法啊？ 何必勤用夸张的眼神看着他，随即摇头，「不用了，我话说完自己回去。」 她刚才在大声喊他的那一声里鼓足的勇气，方才在被他拉着跑时，跑掉了，但一听到他的话，她马上就有了想法，直截了当—— 「这段时间我很仔细在考虑，首先，想想你考上一条高中时，你们家为你高挂布条又请客的，足见家里对你期望很高，你不应该让家里失望，在学校要全力以赴；而我上学以外还必须要打工，我也必须要多加油；所以我的结论是，既然我们都还是学生，就应该以课业为重！」何必勤一口气把她认为该说的都说完了。 「……所以呢？」远处路灯，幽暗巷弄里只听到林大礜停顿许久以后的询问，看不清他的脸色。 「所以？……就努力读书。」 「马……」林大礜气得差点从齿缝里迸出脏话来，「我是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扯这一堆干什么？」 到底喜不喜欢他…… 何必勤喜不喜欢林大礜…… 她仰头对着一条高中的校草……摇摇头…… 林大礜深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有星星，有月亮，天气好，空气真女一」忍住，绝对要忍住，失恋嘛！有什么？ 「真的耶，好美。」何必勤仰头看天空，眉月弯弯，星光亮，迷人的夜，微凉的风。 第19章 一望，她就笑了。 她一笑……林大礜就知道了。 失恋，真的有什么。 真的，好美……她的笑容比星星、比月亮还美丽，失恋代表这个笑容不属于他。 真的，好想……收藏这么美丽的笑容，想把她拥进臂弯里牢牢抱住，但是……失恋了，她不给他拥有她的权利。 失恋真是……混帐东西！ 何必勤笑望着迷人星空，忍不住回忆起过往…… 「在以前那个家，阿公在顶楼搭了一座小花园，夏天夜晚我跟阿公常一起看星星……好长一段时间了，搬来这里以后，我已经忘记满天星星的迷人……好久没有抬头看，还是一样的美丽。」她深深长长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他满足的笑了，「林大礜，谢谢你，以后我会记得生活再繁忙也要抬头看见星空依然美丽，生活还是很美好！」 何必勤骑上脚踏车，向他挥挥手，「既然话都已经说清楚了，已经很晚，我得赶快回家了，再见！」 话都说清楚了，何必勤不喜欢林大礜，西瓜皮拒绝了校草…… 佳人带着笑容远去，消失在街角…… 林大礜张着嘴巴，连一句晚安都来不及说—— 「别开玩笑了！你说再见就再见啊！」 失恋？ 别开玩笑了！ 他林大礜为了她连一条高中都考上了，一条国中的奇迹、黑马，再来一场人生中的逆转胜绝对是可以办得到—— 他和她，林大礜和何必勤，两人之间的感情线，不是她摇摇头就可以断了的，现在不喜欢他……人家是好学生，书呆……不，她一向是读书为重，神经缺一条线，现在是连感情线也欠缺，问她喜不喜欢他，还给他扯一堆当学生要努力向学的励志语。 怪不得林大荷要叫她全校第一名。 所以说，果然嘛，一切还是要慢慢来，面对这个书呆子，感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又不是打架，急不得、急不得。 反正同校还有三年，她在他家对面打工，近水楼台，他处于条件绝佳的优势，套一句她的话讲： 星空依然美丽，生活还是很美好。 他呢，加一句明天再战！ 星空一样美丽，生活还是很美好…… 但是，到了白天星子沉下去，太阳公公升起…… 到了学校，a栋三班、b栋十三班隔着一个中庭的距离，从窗口遥遥相望…… 一切都变了调。 「马……四神汤咧！你在摸哪里？混帐小子你哪一号人物一还不把手拿开，信不信我剁了你，臭小子！她是你能碰的吗？」 「你……你还摸……你还不放手！混……林大荷——林大荷你死哪去了？叫你帮我把人看紧，你这个不讲义气的臭小子！」 「还、还不放手！你给我放开那只手——臭小子！让我查到你家祖宗八代你就死定了！……可恶的臭小子——你还摸！」 林大礜抓狂了，把围绕在十三班窗口的几个大男生看得目瞪口呆…… 本来也没什么事的，几个要好的同学围在一起，大家开开心心的，正轮流玩着同学的家人从美国带回来的超广角望远镜。 哪知道轮到林大礜，他一下就把望远镜拿去对准a栋三班，一看……不得了，林大礜突然飙骂，长脚跨上桌子，身躯钻了出去—— 「喂……」 「喂！大礜——」 离他最近的两个男生赶紧抱住他，拦住他要跳窗的冲动！ 林大礜是看到了什么，气到忘记这里是三楼，他这一跳不是摔出窗口，是直接跳鬼门关一一他知不知道啊！ b栋十三班的骚动引来a栋三班的注意…… 何必勤坐在教室中间第四排，前面坐着男同学，他说家里开算命馆，他未来也打算继承衣钵，最近在跟他爸学看手相，希望能够多练习，问可不可以帮她看手相。 何必勤当然不会拒绝任何一个积极上进的人，她把一只手借给他研究，另一只手在写作业。 因为晚上要打工，所以她很善于利用下课时间。 她正聚精会神，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大礜——」 等她伸长脖子往窗口看去……十三班的窗口几个大男生背对着，围绕着什么闹哄哄的……不知道林大礜班上发生什么事，真是热闹。 ……有他在的班级，总是特别热闹。 三班，何必勤突然往四周看了看，跟她一样埋首案前的好几个，有人看课外书，有人温习功课，有人做笔记、写作业，也有谈天说笑的，声音轻，笑声淡……没有轰雷响…… 少了像她阿公一样的雷公吼，确实是……少了点什么。 第20章 让她不知不觉……怪怀念阿公的大嗓门的。 ……好亲切。 第五章 一年后 a栋、b栋，一年三班、十三班，这一年有刮风、有下雨，有哭声也有笑声，热热闹闹的，统统顺利升上二年级了。 一条高中二年级何必勤，何家晚熟基因终于发威了，一年来她长高十二公分，现在身高已经有一百六十六公分不说，她同时也遗传了何家女性的优良基因，四肢纤细修长，曲线凹凸有致。 唯独…… 胖圆脸，肉肉的脸颊，何家特产，掩去光华。 人们只见一张脸圆圆，胖胖有肉，看起来很福相，不见她穿着一条高中宽松的白衬衫、蓬裙子底下其实是苗条身材。 高二的何必勤，胖圆脸再加上长高的身高，看起来就显得……更大只了。 而一条高中的校草嘛……今年进来的新生无人能取代，依然是林大礜稳稳坐。 升上二年级的林大礜，一年级时加入篮球队，现在长高也长壮了，脱去国中时期、高中新生的稚气，身高一百八十六公分，手长腿长体格壮，一穿上篮球背心上球场，全场女生疯狂尖叫，眼睛盯的不是满场飞的那颗球，不是队员的球技，而是林大礜充满汗水闪闪发光令人垂涎欲滴的青春肉体。 林大礜和何必勤，经过一年后，依然是隔着一个中庭的距离，两条平行线，感情走不到一条路上不说，经过一年级时的望远镜事件，经过那件事情的后续发展之后，两人的距离更遥远了…… 传闻，一条高中校草吊车尾考上还大挂红布条街头巷尾招摇被一条高中榜首撞见，榜首站在大街上看着红布条好久。 这时，一条高中校草骑单车很帅很阳光的出现了，看见同班同学，满面笑容打招呼，想不到榜首开口了，竟是冷冷的讥刺…… 唉，我说太阳一样升起啊，怎么照在同样考上一条高中的榜首和榜尾两家屋顶上，是这么不一样的光芒啊一真是令人不平啊！ 当下榜尾黑了脸，当街不能对她怎么样…… 可以确定的是，这下一条高中校草和全校第一名梁子结上了。 所以从开学一条高中校草就想找全校第一名算帐，每次看到她，就大喊「西瓜皮」——这个很多人听到了，代表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而全校第一名会念书不代表会打架，逞一时口舌的下场是，一见到林大礜转头就溜，深怕他不受控制的拳头打过来，一拳把她打昏了。 然后…… 到了望远镜事件，谁也不知道一条高中校草从望远镜里看见什么，只知道他当场抓狂飙骂，骂了一串类似…… 臭小子！她是你能碰的吗？她是我要亲自处理的对象！ 林大荷！叫你把人看紧，你死哪去了！ 臭小子，快放开那只手，那种女人的手你敢摸——不怕手烂掉！ 一条高中校草光是用望远镜照到全校第一名，看见她那张脸，就气到差点跳窗。 听说那天要不是上课钟响，林大礜被众人抓住，他是准备从b栋跑到a栋去，冲进三班教室内，去给全校第一名「好看」的…… 最后，消息传播来源——一条高中校草死党，林大荷。 所以，全校都相信，消息肯定不会错。 然后，流进校园里的结论出来了 虽然说，的确是榜首考进来的啦，榜尾那张大红布条也确实很招摇，不过全校第一名也不能仗着会读书，成绩好，就瞧不起吊车尾进来的校草啊，还当着人家的面刮了脸，事后很「卒仔」的怕被打，见人就溜。 这个何必勤啊……实在是不怎么样。 至于林大礜嘛，吊车尾考上本来就不是什么风光的事，还高挂大红布条来招摇，刺了人家榜首的眼，被损了两句就满校园追着人跑要打人，跟个女人一般见识，也太小家子气了。 结论传完了，以为结束了？ 不，后续效应跟着出来了…… 望远镜事件后，在男生群里流传了许多对于全校第一名的批评，从一年级问到三年级，全校男生对何必勤的印象不外乎…… 长得一张肉圆脸，又圆又胖，光会念书而已。 别看她笑嘻嘻，滚圆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像小动物很无害，一张充满欢乐充满爱的笑容，女人心海底针啊，哪摸得清心里在想什么？不然怎么会跟校草结上梁子……这种女人要小心啊。 愈长愈大只，又会念书，每次都包办第一名的这种女生当同学互相激励是很不错啦，当女朋友……不怕矮一截哦，男人面子往哪里放啊？ 所以说啊，要找女朋友，千万别找全校第一名，就连试着去搭讪都万万不可，那张笑容骗死人不偿命，是妖孽啊！ 第21章 也绝对、绝对别碰她，连一根发丝都别去碰到，妖孽全身妖气，碰了中邪啊！ 知道那个家里开算命馆的古同学吧，以前坐在她前面，才帮她看过一次手相，摸过她的手而已，隔天就莫名其妙的自己摔车了！ 奉劝跟她同班的男同学啊，坐在她前后左右的赶紧跟人换位子，这女人祸水啊！ 在何必勤不知道的「兄弟圈」里，她在全校男生想搭讪的女生名单上连个影子都没有，直接被划入黑名单里。 而校草呢，还是校草，铁铮铮的汉子林大礜还是林大礜，不只是一张脸吃香，他还男女通吃，经过跳窗事件以后，人缘仍然好到不行。 「这脑子呢，是用来想法子的，有了法子嘛……这么一操作，就轻轻松松解决了，是吧、是吧？」何必勤落入「兄弟圈」黑名单的操盘手，就是背后这只黑手林大荷冲着兄弟笑得很贼样。 可知，林大荷从十三班口中听到望远镜事件，得知林大礜竟只因为古同学拉了全校第一名的手，气到忘了自己在三楼，差点从窗口摔死，他当时有多错愕吗？ 身为好兄弟，林大荷怎么能看着自己兄弟为了个女人发疯，面子不要就算了，连命都不顾，所以只好想方设法杜绝男生靠近全校第一名了。 其实他也不想用这种手段抹黑全校第一名啦，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他跟好兄弟喜欢上的女人同班，为了义气得帮忙看好兄弟的女人，但他哪来那么多美国时间啊，叫他下课时间还得待在教室帮兄弟打苍蝇不能去泡妞，不如叫他转进和尚学校算了。 所以呢，只好对不起全校第一名了。 他心肠也不是那么坏的，在女生圈里他都有尽量帮她做好人，让她保有「很单纯」的交谊圈，过快乐的校园生活。 只是全校第一名若是哪天开窍了，想交个男朋友或喜欢上谁了……在一条高中里呢，只能劝她……死了这条心吧。 夕阳西斜，古早味粉圆冰店里又坐满了。 大榕树下老位子，两人依然是各端着一碗粉圆冰。 林大荷坐在大石头上，特别转向店门口吃冰，眼睛笑咪咪的跟着穿清凉马甲装，紧身短裤的漂亮姊姊在店里穿梭。 林大礜和他坐了反方向，望着一片田吃了口冰，心里想着人，这人白天上学，晚上打工，每天都很忙，考试还是全校第一名…… 「国三她转进我们班时，我怎么看她都刺眼，家里破产，父母离婚，她还嘻皮笑脸，根本不正常嘛，正常人……都会有情绪的。」 林大荷眼睛眯着，跟着漂亮姊姊转，但嘴角的笑容已经渐渐收起了。 从幼稚园认识林大礜一直到进入小学，始终三姑六婆之间的闲言闲语不曾断过，总说着林家银楼那对夫妻今天又吵架了、打架了，感情这么差婚姻怎么维持下去…… 然后某一天，他就听说林爸爸带着小女儿出走了…… 至今，都没回家。 所以在遇到全校第一名之前，林大礜一直都随随便便的过日子，这就是他认为的正常人都会有的情绪……老爸和妹妹离家了，老妈守活寡，阿嬷顾着店，林家银楼外面看来光鲜亮丽，里头乌烟瘴气，谁会有心思念书啊！ 所以，他为烦闷的心情找出口，理所当然的——人不轻狂枉少年，叛逆有理。 但是，全校第一名推翻了这一切。 转学生的处境林大礜没得比，但转学生没骂过她父亲一句，开口、闭口还是阿爸、阿爸，有什么好吃的也想到她阿爸，跟着她阿爸在那间没有窗户的大仓库里生活，春夏秋冬过去，那双圆滚滚的眼睛依然吸着光，肉肉的脸庞不曾消沉，人间最幸福美满的笑容始终跟着她，牢牢贴在她脸上。 全校第一名……还是每回都考全校第一名，而且她还把读书风气和积极乐观的正向能量带给每个人，那年全班的成绩都提升了，班上大半的人都顺利考上志愿学校…… 这就是全校第一名的魅力。 打内心深处发光发热，跟她在一起，人间幸福美满，活力充沛，这样的女生，其实很多人都想追的…… 所以林大礜才深深为她着迷，为她失去理智，行为变得幼稚，即使被拒绝了还是一头栽下去……他可怜的兄弟。 林大荷低头看看剩下半碗的粉圆冰，吞了下口水，又喝了两大口，才把剩下两口冰往后递…… 「天气热，多吃点。」 高二编班之前，在暑期有一场分流说明会，林大荷问全校第一名想进哪一组，当时全校第一名说她对人文有兴趣，应该会选社会组，暑期编班也进了社会组去试读。 理所当然林大礜也选了社会组，同班就差那么一点……和全校第一名分在隔壁班。 林大礜当然不会放弃和全校第一名未来两年同班的任何机会，在暑期努力巴结老师，找了各种理由和借口，终于说服老师让他调到全校第一名班上去…… 第22章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林大礜如愿调到全校第一名的班级…… 天知道林大礜多想和全校第一名分在同一组、同一班，重续国三时「老位子」的欢乐，高一这一年来他拼命用功读书，也上了全校百名榜，洗刷他吊车尾进来还挂红布条的污名。 但是……去他的什么吊车尾、红布条，他压根就没搁进眼里，消息还是他自己放出去！ 林大礜意志消沉，是很痛心……未来两年，高二和高三，他跟他的西瓜皮……还是两条平行线！ 全校第一名不知道哪时候改变心意了，开学时换到了自然组。 很不幸，他林大荷跟全校第一名继续同班，两人分到a栋一班。 林大礜b栋十一班。 a栋和b栋，一班和十一班，隔着中庭，两条平行线，遥遥相望，没有交叉点。 所以，林大荷找他出来吃冰，安慰林大礜，有他这只黑手继续在背后操作，不会有人碰他的女人，叫他要放心啦！ 「小勤、要回去啦？」 「嗯，张三哥，我先走了，拜拜。」 「小勤！走大马路，有路灯的，别钻小巷！」 「好，我知道了，阿姨拜拜。」 何必勤在李家餐馆打工一年多了，时间从固定的六点到九点半，来到现在李家夫妻只要忙得过来，有时候九点就会催她赶紧先下班。 他们夫妻知道一条高中课业压力重，她要上课、要打工，还能维持好成绩，实在很难得，也必然很辛苦。 他们自己也有孩子，也希望他们的孩子到了外面有人疼，所以也把何必勤当自己的孩子疼。 上个月隔壁县的二元镇传出有变态出没，吓坏不少落单女子，有女学生差点被拖进林子里，色狼还没抓到。 所以每天晚上何必勤下班，餐馆的人总是叮咛她要小心。 何必勤牵着车子从后门出来，她看了看表，才刚到九点……骑上车，她深吸了口气，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略带凉意的风吹来真舒服。 她仰头看着一轮明月又圆又亮穿过椰林树梢一合半随，她忍不住想起昨天睡前—— 「真优闲。」 「啊！」 林大礜骑着单车从小巷子里钻出来和她并骑，却突然听到她一声鬼叫把他吓一跳。 「……见鬼啦？」 何必勤眨了眨眼，在月光下把他看清楚，才突然笑出来。 林大礜扔了一个白眼给她，马上就臭了一张脸，内心中箭受伤。 他当然不高兴。 这一年来他说是为了锻炼脚力出来骑车运动，天天风雨无阻在路上等她，骑车陪着她回家再一个人孤单单的骑回来。 只有一回她提早下班，他扑了空，那次以后为了掌握她下班时间，还得偷偷贿赂张三哥。 被拒绝了还天天追着人跑，这种死缠烂打的鸟事，过去都是林大荷在干，林大礜在骂。 他就是搞不懂，街上女人一大把，环肥燕瘦随便挑，一个不来电还有下一个，干嘛单恋一枝花，浪费时间浪费青春作践自己还不得人心，丢光男人的脸简直窝囊！ 谁想到，短短时光，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报应到自己身上。 为了青春不留白，为了人不风流枉少年一这些都是林大荷的台词，当然不会是他的。 他呢，他只为一个何必勤，铁铮铮的一条汉子在她面前没了原则，在兄弟面前没了面子、没了里子，这些他都认了。 西瓜皮道理一大堆又爱念人，送她回家还要找借口已经很掉漆，都一年温馨接送恬了，她没感念在心，没种下爱苗，没放心思，天天以为他还在练脚力这就算了，到现在对他的出现还会突然吓到是怎样？ 这个大白目！ 「昨天睡前看了一本有关月圆狼人出现的小说，被月亮诅咒的灵魂，每到月圆就无法抑制体内嗜血的饥渴，狼人沿着温热鲜血的味道离开森林来到人类的居所，在黑暗巷弄中寻找猎物下手……我还没看完，正在想接下来会怎样，你突然钻出来，我还以为狼人出现了。」清晰明亮的嗓音带着笑声，绑着的马尾随着秋风飘扬，想回家继续把书看完，不知不觉把车踩快了。 「狼人啊……」林大礜骑在她身旁，沿路路灯下，她白晳细长的脖子看起来特别可口，咬下去一定相当甜美，让他还真想当一回狼一人。 「唉！」想着、想着，林大礜忍不住叹气。 幻想是美丽，现实是绝境，要是认了真，冲动必会付出惨痛代价，任他再血气方刚，也不能被一时的欲望摆布，为了追求一时的快感、短暂的满足而毁了…… 想拥有她的笑容，和她长长久久携手未来，他的梦想。 说到梦想…… 第23章 「林大礜，你叹什么气？」何必勤这时才踩慢踏板，撇头看他一眼。 「西瓜皮，你的梦想是什么？」林大礜这时也突然问她，和她对上了眼，不改他鸭霸的本性，丢了句：「你先说。」 何必勤的梦想是什么？ 林大礜很期待、很期待，因为她的梦想关系着他的未来，牵扯到两条平行线如何交叉的那个点。 本来他一直苦思如何和她走到一条路上…… 现在他突然开窍了，只要知道她的梦想在哪里，他说什么也要硬挤入她的梦想里面。 一旦介入她的人生、她的梦想，在感情这条路上就多出很多机会捷足先登！ 「我的梦想啊……唔，我想想……在每天就寝前，完成一天想要做的事，然后明天还有明天的计画，每天都能完成今天想要做的事，怀着对明天的期待入梦乡……嗯，真是美好的梦想。」何必勤自己说完还对自己的梦想很感动，完全不见林大礜脸色黑去一半，丢了白眼。 「西瓜皮，我现在问你的梦想，是更远大，更宽广，在未来你想要做的事，比如你想当医生、当律师，还是自己开公司当老板？以后有钱你想住哪种房子？海边、山上，还是买下一座无人岛?呃，还有女生不是都会想……未来想嫁什么样的老公？对未来另一半的期许是什么……之类的？」说到最后那就是重点了，她的理想男人标准在哪里赶快说，他就算不能做到百分百，也能模仿个九成九。 西瓜皮最好是要知道，他这是给她打造好男人的机会，再白目也要懂得好好把握 「林大礜，我家债务未清，我们还借住在别人家里，这种状况不知道要持续到何时，你那些举例对我来说不是梦想，是不切实际，叫空想。」何必勤很理性、很冷静的提来一桶冷水泼掉他一头热。 月光下，林大礜深深吸了口气，又大大呼了口气一真会被她给气死！ 何必勤也看到他吹胡子瞪眼了，笑了笑对他解释：「我们家现在呢，前路荆棘，未来茫茫，无法实现的梦想对我来说都太遥远了，我现在所能实现的梦想就是看着眼前的路一步一步走，踏实的走，勤劳的走，笑着走，内心有阳光，就处处见光明，早晨起来空气好，每天的人生还是很美好。每天都能够完成自己的梦想，我觉得很快乐。」 在每天就寝前，完成一天想要做的事，然后明天还有明天的计画，每天都能完成今天想要做的事，怀着对明天的期待入梦乡…… 所谓远大的梦想是不切实际，叫空想 唉，怎么会有这么不知进取的……全校第一名，亏她还是一条高中的第一名。 所以，她才能笑得这么幸福美满……因为她每天都怀着一天的梦想，每天都踏实的完成入梦乡，早晨抱着对今日的期待醒来，重新展开充实美好的一天…… 要是按照她的逻辑走下去，每天能够和她骑这短暂的路程，两人也算有交集，感墙慢慢累积……不着急，不去想「总有一天」，只想现在，此时此刻两人在一起……骑车，也算是幸福，今天骑完期待明天还能陪她骑，真是很美好……是吧？ 林大礜偏头望着月光下她圆圆满满的笑容，好甜，好真，好可口。 ……是吗？ 林大礜转头看着她，欲望爬升，才惊觉自己差点就被西瓜皮给「散播欢乐散播爱」，跟她一起唱圣歌了，真的是马家四神汤！ 现在是唱哪一出？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别开玩笑了，他是大男人，不是小女生！是男人就是要—— 要有「实际」的接触！ 牵手——拥抱——亲吻——上床……当然没这么快，他们都还是学生，按照她的进度，他可以配合她慢慢来没关系。 但是最基本、最起码得先把她的手抓牢牵住，这才是男人！ 叫他屏除杂念，先断开七情六欲，只想着两人现在还是学生，在一起「并骑」就很幸福美满—— 抱歉得很，他叫林大礜，不叫何必勤，做——不——到！ 「唉！」 气到无力，没事问她梦想做什么，给自己找罪受……本来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捷径可以抄，却听她叨叨念一堆，换来他更深的怨气和无奈…… 这颗西瓜穿着铜墙铁壁皮，撞到他一颗心都瘀青，她就不能多点欲望吗？小小的，让他有机可乘能够趁虚而入的小欲望就好…… 「林大礜，你又在叹什么气？」她在想，要不要告诉他，她阿公说，做人不要老是叹气，会把福气吓跑，把幸福吹跑……但是林大礜好像也听不进去。 「我在叹啊……」偷着月光，他瞥见她咬了咬唇，似乎嘴唇有点干燥，她又伸出舌头舔了一圈…… 国三毕业那年暑假一条国小校园里，又闷又热的大中午，他心跳加快，喘着气息，留下两人的初吻…… 第24章 曾经轻触的嘴唇……嫩嫩，软软的，温温的……香香的…… 曾经吻过的嘴唇，她——她又伸出舌头舔了一圈…… 林大礜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到最高点，喉咙干渴，口干舌燥，中秋节快到的夜晚微寒，他却热爆了心脏血管—— 「林大礜？」他在叹什么，没了下文，何必勤转头看他一眼。 林大礜赶紧把头撇一边去，目光对上一轮明月圆，想起她的狼人话题，机灵硬扯回来，说…… 「我在想你看的那本小说，如果真有狼人存在，会在月圆时出来寻找猎物的话，狼人再没品味也懂得去找个细皮嫩肉的来啃比较甜……比如说像大荷说的隔壁一条家商的女生，常趴在我们学校围墙边那些女生，他说每个都妖娇美丽笑声甜蜜唉！也只有不挑不拣的大傻才会想啃西瓜皮。」他叹气啊，是气恼偏偏西瓜皮还不给大傻啃。 何必勤拨了拨浏海，昨天才剪的浏海有点过短，不过她已经能剪出有层次感的浏海，头发也留长了，看起来不再像西瓜皮了吧…… 嗯！她决定不对号入座。 「一条家商出美女，这我常听林大荷说，他说好多趴在我们学校墙边的女生都是爱慕你而来，很想抓你去联谊……对了，说到联谊，我还没参加过呢，好想找机会参加看看。」 说到联谊，何必勤圆圆的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很好奇，而看在林大礜眼里她是很期待！ 他以为西瓜皮内心只住着书虫、书呆子、小老头、工读生，没想到会从她的口中听到……她想去联谊这种话来…… 他惊讶呆了呆—— 对嘛、对嘛，这才对啊！ 再怎么说她到底是高二的青春少女，每天把自己埋在书本和李家登馆之间埋掉自己的青春多可惜，是该出去走走，透一口气好好玩玩，想去联谊这才是对的，美好人生才有希望！ 林大礜嘴角咧开来，正要鼓励她朝青春少女的活泼路线迈开脚步走下去，突然想到高一时林大荷来找他去参加联谊时，对他挤眉弄眼说了一串色迷迷的话…… 去嘛、去嘛…… 去什么？ 参加联谊啊！说到联谊，你可别想得那么简单，以为吃吃饭，聊聊天，玩玩游戏舒展身心完就回家了—— 这联谊啊—— 是正青春如我们这般的花样少男少女透过活动来搭起友谊的桥梁，给彼此机会拓展人际关系，交换电话地址，进一步探询交往的可能性，从而健康健全的进入两性世界，深入交往的话，也许还有机会探索两性关系的奥秘…… 你懂不懂啊！呵呵呵…… 林大礜眯眼转向何必勤，林大荷对她提起的联谊……她从林大荷口中听到的联谊……林大荷那智障也是这样跟她说的话—— 她想去联谊…… 她还想去联谊？ 想跟谁去联谊？ 有他不够还想跟哪个混帐交换电话号码地址进一步交往进入两性世界深入探索两性关系的奥秘—— 叽！ 林大礜头顶冒烟，猛然刹车的同时拉住她的车。 刚好过了一盏路灯，路面漆黑，何必勤眼睛来不及适应，把手一滑，龙头一拐，车轮往林大礜的车偏过去，两台车就撞在一块儿，同时摔车了…… 第六章 何必勤来不及叫，就从车上跌下来，摔到满是碎石的柏油路上擦撞坚硬的路面好痛—— 紧紧闭着眼，想像擦破皮、碰破头很痛…… 但用全身感受，从头到脚，身体怎么……好像路面也不是那么坚硬嘛，碰撞起来也不是那么痛…… 何必勤张开眼睛，月光下，她被一双充满肌肉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躺在有点硬又不像路面那么硬的宽厚胸膛里，望进了一双银月生辉的黑眸里…… 林大礜一时冲动害她摔车，深怕她受伤，丢了车子先护住她，抱着她一起摔到地上，用他的后背去擦撞，把她保护在怀里，紧紧的拥抱着。 「西瓜皮！你还好吧，痛不痛，有伤到吗？」一心的着急全写在眼神里，双手抱着她，摸着她，检查她有没有事，不顾自己只为她…… 「没……我很好……」何必勤第一次语塞，望着他有些发傻，有些……发热。 很好……是啊，摸起来他都有确实把她保护在身躯内，没伤着，万幸啊……太好了……摸起来实在是—— 「马……你怎么那么重！」两手抱着柔软温热的身子，胸膛紧贴着两团好陌生的柔软，那柔软还碰撞着心脏，林大礜全身像着火般烧起来，烧得脸好烫，慌张不知所措，慌得胡言乱语了…… 她，好轻。 一张肉圆脸好欺人。 早知道她不胖，实际抱起来更讶异她……比想像来得……四肢纤细，腰身如柳，还有……还有……胸部，还挺有肉的。 第25章 嘴里碎念，抱怨她重，手臂却如铁块般压在她后背上、她纤腰上没松开丝毫，还愈压愈紧…… 「……你不要骂脏话啦。」大脑告诉她，她应该从他身上爬起来，而不是趴在他胸膛上和他讨论她的体重、他老是骂脏话这些琐事，不过……好新奇，男生和女生身体构造不同，这在国中就学过了，但没教过男女身体的触感大大不同，摸起来……好不一样。 如果不是这一摔，她还没机会摸到男生的肉体，和摸她自己的身体差异好大…… 「你……你在摸哪里啊？喂……不要乱摸！」 「林大礜……原来男生和女生不只是构造不同，摸起来的触感也完全不一样，课本里没有教……我第一次摸到男生的身体，忍不住好奇……抱歉，失礼。」 虽说圆月当下，晚风微凉，林大礜接到张三哥的电话时正在院子里投篮，听到她牵着车子下班了，他只穿着一件背心来不及进去多套件衣服就追赶出来…… 正值青春少年期，身上仅着一件很薄、很薄的背心，被他爱慕的女生胸膛摸摸、手臂捏捏，腰身也要揩油…… 林大礜全身和内心都一团火热，正要把理智线烧掉时，听到何必勤的「抱歉，失礼」说，感觉……以为她终于对他来了感觉，没想到是—— 又一次的受伤，他竟被书呆子玩弄了！ 西瓜皮勤学又勤快的双手还继续在他身上摸啊、爬的，在黑抹抹的马路边自个儿补起健康教育课本里没教的那一课，探索男女的皮肤触感、骨架大小和肌肉比例的不同把他当死人啊！ 「重死了……滚开啦！」林大礜心脏跳得很冲动，一颗男人心却很受伤，忍不住的火大，气死人的咆哮。「好痛……」 心伤，心碎啊！ 一生才一次的初恋，痴情人碰上书呆女，心痛啊！ 「啊……对不起，我忘了……林大礜，你受伤了？」何必勤赶紧爬起来，赶紧拉他一把，很想痛骂自己一顿，她竟忘记林大礜为了保护她当了肉垫。 一想到坚硬的路面都是碎石子，他这么擦撞当然是很痛了……愈想愈觉得对不起他了。 只穿一件单薄的背心，后背直接亲吻路面，还加上他和她两个人的重量，和柏油路瞬间重力加速度摩擦升起的火花……这个痛，当然不小了。 但林大礜是直到她问起，开始意识到背部隐隐传来一阵皮开肉绽的灼热感才…… 痛痛痛痛痛……感觉到痛。 但是！是男人怎么能喊痛！ 「呜……」林大礜憋着疼痛展现男人气概，深吸口气装作没事样从地上勇敢站起来，硬是把胸膛挺起来…… 「这里太暗了看不清楚，上次我阿爸擦伤家里还有药，先到我家去，我帮你看看吧。」何必勤牵起两人的脚踏车，有点担心脚踏车坏了不能骑回家，担心他还要走一段路不知道能不能撑，把两台脚踏车都牵动看看……幸亏都还能动，应该能骑到家吧。 到她家擦药……那怎么成，他这副鸟样子怎么能去见未来岳父，留下坏印象前路就更坎坷了！ 「大惊小怪，我——」 「我阿爸昨天载到一个国外回来旅游的客人，那个人说跟我阿爸很有话聊，所以包了我阿爸的计程车一个礼拜当司机兼向导去环岛了，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家。老实跟你说，我其实胆子满小的，想到今天回到家只有一个人，仓库很大，有点怕怕的呢，嘻嘻。」有他一起陪她回家打开仓库大门，哪怕只是待一会儿，帮她仓库前后左右看一看，帮她壮壮胆子，她都安心多了。 「我好痛啊！好痛好痛……快去你家帮我看看，肯定是伤到哪里了，好痛啊！」林大礜男人的肩膀垮了，顶天立地大男儿的腰杆也弯了，哀哀叫得好凄惨…… 花好月圆，孤男寡女，这么好的机会，是男人当然就该喊痛！ 「痛死我了啊」他跨上脚踏车不忘多喊一声。 「林大礜你……直接去医院比较好吧？」 好像喊得太严重，吓到她了。 「……啰嗦，去你家啦！」 月圆，隐约听到狼嚎声。 穿过一条镇的主要干道，离开热闹的市区，产业道路两旁田地，弯弯绕绕，愈钻进去人烟稀少，到尽头那儿有一片林子有座人工湖。 这片林子和人工湖都是私人产业，当初挖人工湖的主人已经不住在一条镇上，人工湖被弃置，湖面堆积垃圾，随着风向飘出阵阵的怪味来。 何必勤和她阿爸借住的大仓库，就在人工湖边道路尽头的空地上。 这片占地五百坪的空地就是何家友人的私人产业，四面红砖的仓库盖在上面，大约一百五十坪，前门是厚重的大木门，后门是两片黑色铁门。 何必勤带着林大礜绕过前门，牵着脚踏车从后门进去。 第26章 何必勤的父亲在友人的协助下，在靠近后门的角落用几块薄木板隔了两间房间，一间大的，一间小的，小的这间只有一张床和书桌，是何必勤读书睡觉的地方。 大的这间角落一张床是她父亲睡的，横放一张长沙发间隔当客厅，中间是朋友送的茶几，墙边瓦斯炉、水槽当厨房用，还有家里的杂物、置物柜等等，何家的生活起居都在这里解决。 何必勤把脚踏车牵进仓库里，何家阿爸不在，林大礜熟门熟路，脚踏车一放，先去开灯，先走进去。 外面空地很大，以前国三时，班上的同学曾经相约来这里烤肉，林大礜也来过，所以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 他进门就朝沙发倒下不起，趴在那儿哀哀喊痛。 他穿着红色背心，后背擦破了几个洞，衣服都脏了。 何必勤掀起来一看好几处擦破皮，血迹斑斑混着沙土，得先清理干净，她拿毛巾端了一盆水过来。 林大礜趴在沙发上，头靠向另一边背对着她，偷偷的在和林大荷热线「串供」。 「林大礜，你先脱衣服。」 从后脑杓上方传来西瓜皮的声音叫他先脱衣服，那字眼——顿时让声音听起来变得柔媚娇滴滴，充满好多想像…… 「脱衣服——妈啊，那是全校第一名的声音吧？你们到底——」林大荷在电话里怪叫。 「我明天再跟你聊。谢了。」林大礜把任务交代完就挂了电话，火速爬起来把背心脱掉，用一张爽朗充满阳光的笑脸面对西瓜皮。 尽管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一次心碎心伤，不过一进大仓库孤男寡女，林大礜马上重新振作，继续再战，用林家优良基因，天生的本钱 笑得白牙闪闪的，眼神好勾人，一条高中校草得来名不虚传，晒不黑的白马王子挺着紧实的青春肌肉，跳动着令少女血脉债张的胸膛，准备用他令人垂涎三尺的肉体迎向青春，在十七岁这年写下一页火热热的、堪称激烈的浪漫情史—— 西瓜皮突然被他的笑容和青春肉体闪到发晕脸红心跳加速两腿一软倒进他怀里，然后两个人在沙发滚—— 「不是很痛吗？你还笑得出来……你在做什么？趴下去我才能帮你清理伤口。」何必勤怪异的瞥他一眼，把端来的一盆水往茶几搁下，打湿一条毛巾边吩咐他。 西瓜穿着铜墙铁壁皮，裹在里头的不是咬起来香甜多汁的红心果肉，而是一层又一层剥不完的铁皮。 林大礜脑袋里的幻想又被她清晰冷静的声音给扫掉了，肩膀一转，砰地一声…… 倒地不起，趴在沙发上，臭了一张脸。 何必勤背对着他把毛巾扭干，差点把湿冷的毛巾往脸上贴。林大礜在做什么啊，突然那一笑，那双眼……她又想起月光下撞进心里的他的眼神，那么为她焦急的眼神，看得她……好心动…… 摔车时，他第一个反应只想到保护她，她……整颗心都暖热了起来。 其实两个人单独相处，她多少有些紧张，他在这时候还搞笑，脱个衣服也要露出那种笑容，害她心脏跳得好快，脸好热，好尴尬。 本来只想到一个人在家怕怕的，有林大礜在可以壮壮胆，没有多想什么…… 她怎么会突然想起那个暑假……那个吻……呢？ 林大礜趴在沙发上垂头丧气等半天，说要帮他清理伤口的人毫无动静，他抬头转过去看—— 西瓜皮在干嘛？……那条毛巾不是拿来帮他擦背的吗？她贴住自己的脸干嘛…… 林大礜躺在沙发上，单手支起头，袒胸露背，横躺在那儿看着她……以为穿着铜墙铁壁皮的西瓜里是像洋葱有一层一层剥不完的铁皮，原来不是那么回事啊…… 差点被骗了！ 黑色铁门外银月圆，照着大仓库屋顶下现狼影。 只见狼影咧嘴笑，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嘴巴，口水流满地，喘着色色的气息…… 「唉，好痛啊……刚刚大荷说啊，摔伤的人不要随便移动，先观察一个晚上看看再说，叫我今天晚上住你家，他会跟我家里人说。」 「住我家？那怎么可以——」 「痛——死我了……西瓜皮，你全身上下都没事吧？毫发无伤吧？还好摔的是我，伤的是我，痛的也是我……好一一痛一一啊」 青春男儿，铁铮铮的汉子，是男人呢，就要懂得把握机会制造机会，死皮赖脸巴住得来不易的……交叉点。 林大礜看到了内心动摇的何必勤，看到小书呆羞涩少女心冒芽了，芽苗儿正朝他弯过来，他和她之间终于不再是两条平行线，这一晚他住下来了…… 虽然是躺在她阿爸的床上，但是和她仅隔着一面墙，两人的距离近得……他感觉，随时能拉到她的手。 第27章 林大礜这一晚，后背像火烧的痛，还得趴着睡，但他是咧着嘴角，做梦也在笑。 他梦到身边躺着西瓜皮，两人手拉着手一起睡…… 何必勤半夜担心他，爬起来看看他，才摸到床边，就被林大礜拉住了手，怎么样都剥不开。 她就呆呆坐在那儿，傻傻望着他…… 一条高中校草林大礜，白晳好看的脸庞，红润的嘴唇，微卷的发丝，直挺的鼻梁，没有赘肉的脸颊，细致紧实的线条，好完美的一张脸…… 我的结论是，既然我们都还是学生，就应该以课业为重。 ……所以呢？ 所以？……就努力读书。 马……我是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扯这一堆干什么？ 「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只好扯一堆……」因为每天时间都不够用了，她没有多余的时间能够分给感情这一块，分给……他。 喜欢他 望着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牵在一块儿的手，她心里清楚了……她原来是喜欢他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何必勤已经喜欢上林大礜……喜欢上每天陪着她骑夜路回家，又一个人默默骑回去的骑士。 何必勤父亲去跑计程车，一个礼拜不在家…… 隔壁县二元镇的变态还没抓到。 二元镇和一条镇相隔不过几十里，人工湖边这附近人烟稀少，只有这间大仓库，放着一个高二女学生自己住在这儿，一个人顾家—— 他未来岳父怎么会这么少一根筋，出事要怎么办？ 怪不得生出来的女儿也少一根筋……不，她根本是少好几根筋！ 忍住没变身成狼——醒来还是人的早晨，正气男儿林大礜正为自己的高风亮节暗自感动不已时，张开眼睛他却见…… 「马……家四神汤——我真不是人……」 他却见二元镇的变态还没抓到，他先爬上了西瓜皮的床，把她给睡了两人额头贴在一块儿，共枕一个枕头。 他在梦里牢牢牵紧的手，醒来还牵在手里，另一只手搭在她纤细的腰身上一一不是梦，他昨晚做的梦……都是真的？ 昨天半夜在梦中…… 他爬起床上厕所，回来时看见西瓜皮房门半掩，轻轻一推就开了。 插座上一盏小夜灯添了小小光亮，床里人儿侧卧着，柔美诱人的曲线仿佛向他招手。 他心跳加速，喘着气息，口水滴满地，摇着狼尾巴蹑手蹑脚进了房门，关锁了门，就着朦胧光线摸着她的身子爬上她的床， 是梦……是梦吧？ 为什么醒过来——他睡在西瓜皮床上了！ 他—— 他可真是个人渣啊！ 他趁人之危，猪狗不如，真是混帐！他如何对得起林家列祖列宗！ 他拿什么脸面对西瓜皮？ ……不，他会负责的，他马上娶她那有什么问题！ 对，他立刻叫家人来提亲，把她娶回家去—— 马……家四神汤！ 他回去讲他睡了一个女孩子，不被家里那两个老女人打死也半死不活了，但男子汉敢做敢当，为了西瓜皮他豁—— 「嗯……」何必勤听到一个碎碎念的声音转醒，眯着眼睛张开来，在一双黑睡里看见了自己的影…… 一张人脸，和她靠得好近、好近，近到看不清这张脸是谁……好挺的鼻梁，好看的嘴唇……好熟悉的…… 小头颅慢慢往后退，慢慢拉开距离把人看清楚，然后何必勤怔了怔，整个人清醒，猛一退，小头颅落到枕头下，差点扭到脖子。 她张着圆滚滚的眼睛，看见林大礜眼里……他的那双眼睛……一双饱受惊吓又很狼狈又很自责的眼神又……藏着窃喜？ 虽然不知道林大礜在想什么，但他好像误会了。 何必勤就这么和他对望着，脸上愈来愈热。 「你……肚子饿吗？」她先开了口，然后爬起身，翻身爬下床，直接走出去，留他一个人冷静冷静……她很需要冷静冷静。 林大礜一动都没动，正在痛骂自己是人渣，竟然趁着家里没大人爬上西瓜皮的床把她给睡了，他一定会娶她 和他紧紧贴着额头的西瓜皮爬下床，眼前视界开阔了，焦距拉开来……他左瞧右看，左右张望，来回连看三遍，再看第四遍…… 还是昨晚睡的那张床，他还躺在西瓜皮他阿爸的床上，规规矩矩的，没去打开西瓜皮的房门，没爬上西瓜皮的床…… 这么说来，他做了一整夜的春梦果然只是梦，果然他再怎么饥渴也不可能禽兽到去欺负纯洁纯真的小动物书呆子……可惜。 「呼——」林大礜全身流了冷汗，大大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这时，他才想到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形？ 第28章 是怎么回事？西瓜皮怎么会睡到他床上来？ 林大礜眯起一双侦探眼…… 哼……用膝盖想也知道，西瓜皮肯定是半夜去上厕所回来，胡里胡涂进错房上错床，也没发觉床上有人一倒就睡！ 「你……这个胡涂虫！你可以再少根筋一点！以后睡前不准你喝水！幸亏今天是我，要是换成别的男生你敢睡错床试试看——我打断你的腿！西瓜皮，你听见了没，不准有第二次！」 林大礜想到她这么少根筋，以后绝不许她和其他男生在一个屋檐下！在家里都能出这种事，在外头还得了，光想像她爬到其他男生的床上去，他就整个怒火攻心。 整间仓库都是林大礜的咆哮声，何必勤在房间里涨红了脸。 她也没想到昨晚会看着他的脸，看着、看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好……丢脸。 第七章 高二微凉的秋，林大礜和何必勤两人的感情像藤蔓上的蜗牛悄悄在爬升。 所以最近一条高中校草不再臭着一张脸，就算面对追逐他的校草迷儿们也笑眯了眼，于是…… 中午午餐时间，林大礜连进福利社买个饮料汽水，都被学姊、学妹们团团围住，人气水涨船高，真是一笑倾城—— 白牙好闪，双眼皮好眯，连飘飘弯弯的发丝看起来都像在微笑，整个人好春风得意啊…… 何必勤拿着钱包想买个红豆面包吃，在走廊就看到一副众星拱月的画面，被拱在中间的校草看起来很乐在其中，这会儿已经不是铁铮铮的汉子林大礜，就连「晒不黑」三个字都可以拿掉，成为名符其实校园里的白马王子林大礜了…… 她拿着钱包的那只手不知不觉压在心口，看着他的笑容感觉心里闷闷的，不太舒服，甚至……有些刺眼。 她眯起了眼睛，鼓着腮帮子……脸，更圆了。 然后，被众星拱月包围推进的林大礜和全校第一名何必勤在福利社走廊面对面……相遇了。 曾经冷冷讥讽过校草的全校第一名，和恨榜首考进来的全校第一名恨得要死的校草，两个死对头在走廊上撞个正着，停住了脚步…… 顿时，闹哄哄的娇笑声慢慢的静止下来，许多双黏在校草身上的眼睛慢慢转向全校第一名，福利社里头许多人也发现到这一幕「奇景」，从窗户探头观望—— 在场男生都好奇铁铮铮的汉子林大礜要怎么修理全校第一名。 至于女生看女生，要是狐狸精才有讨厌的理由，看何必勤那张圆圆胖胖的福相脸，长得和乐融融一团和气的佛笑脸，距离时下美的标准——大眼睛、小脸蛋、尖下巴，完全搭不上边，毫无威胁性，所以转过来的一双双眼睛只是观望着而已。 在校园里广为流传的「红布条事件」，何必勤也有耳闻，她问过林大礜，从林大礜支吾其词、闪闪躲躲的言语中，她猜想大概又是把戏很多的林大荷搞出来的。 不知道「小俩口」这回又为了什么事闹不愉快，反正从国中起每回他们斗气，她都会被流弹打到，打久也麻痹了，反正不痛不痒，随他们去闹。 倒是……她看着林大礜被女生包围那张春风得意的笑脸愈看愈来气，索性不看，转移目光发现…… 怎么大家手里都拿着绿色瓶装汽水？林大礜手上一罐，他身边所有的女生也都人手一罐。 「林大礜，今天汽水在打折吗？」如果打折的话，她也去买来喝好了。 「我还买一送一咧，当然没有，问什么傻话。」林大礜瞥一眼她手里的钱包，问她，「来买什么？」 「红豆面包。」 那为什么大家都喝一样的饮料？何必勤左看看右看看，走离林大礜，朝他身边的女生走近一个一个攀谈起来。 她先找她熟悉的脸孔问…… 「郑同学，我没喝过这款汽水，好喝吗？」 「这个？我今天才买的，以前没喝过不知道呢。」 「我也是第一次买，我比较喜欢喝养乐多。」 「我平常都买咖啡，很少买汽水。」 何必勤背对着林大礜，和女孩们聊起天来…… 在福利社窗口围观的学生们全看到了全校第一名无视校草的存在，对校草迷儿们进行「诱拐」，把一群可爱的迷儿一个个带离校草身边，而被漠视被冷落的校草一双眼睛直盯着全校第一名的后脑杓，眼中慢慢烧起火来，两团怒火愈烧愈旺，逐渐酝酿出朝全校第一名的脑袋一拳揍下去的氛围…… 「理由？因为看大礜买啊。」 「我也是，大礜买，我就跟着买来喝喝看。」 「大礜喜欢的，我都喜欢。」 「看大礜拿着，就忍不住跟着买了。」 「我看大礜拿在手里，感觉那瓶汽水在呼唤我……看起来就特别好喝，好想买来尝尝。」 第29章 何必勤问遍了手里拿汽水的女生，只因为林大礜买了一瓶汽水，校草迷儿们一窝蜂跟进，人手一瓶的怪现象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这同时让她灵机一动，想到了—— 「林大礜！我可以请你帮忙吗？」 众人看见，校草紧握着手里那瓶汽水高高举起要朝全校第一名的后脑杓敲下去，这时—— 全校第一名猛然回过身来，朝校草大喊了一声，声音响亮，笑容更闪……滚圆的黑瞳闪闪生辉，两排整齐的牙齿好白好亮，那张圆圆的脸笑起来……原来是这么迷入啊！这么一看全校第一名五官还不错啊，在众多女生之间别有一股韵味，清丽动人—— 校草高举汽水瓶……突然换了一只手，一巴掌过去，把全校第一名的嘴巴给捂起来，臂弯一拐勒住她的脖子，然后—— 林大礜把西瓜皮的笑容捂住，用宣示主权的姿态把她圈入怀里，再转头用杀人的眼神左扫右射，把那些被西瓜皮的笑容迷得神魂颠倒流口水的男生一个不落的都瞪了，警告了，要这群色狼都忘记她的笑容不准记住！ 但一辞围观的学生看到的是…… 校草回头一一警告在场众人，不准跟来，不准去报告老师，就把全校第一名给掳走，朝白天无人的后栋宿舍方向走去。 看校草怒气冲冲要算总帐的样子，全校第一名凶多吉少，只能自求多福了。 ……只能说，林大荷的抹黑计画彻底在校园里渗透，让众人把白的也看成黑的，分不出是非了。 何必勤被拖到宿舍后方一处偏僻角落，被林大礜压在墙上，怒瞪着…… 「你知道一颗大圆西瓜笑起来像什么吗？」声音很冲很火的。 「像什么？」何必勤眼里生辉咧嘴笑，好似今天看他特别来电，即使被他压在墙上被他瞪，也笑得像他那些迷儿，眼里好多星星闪不停。 血盆大口像红肉裂开卖不出去的滞销西瓜，难看得要命 林大礜正要狠狠的严厉的把所有的丑话都丢出来，让她记住以后不许露出笑容来电人，但是……她今天是怎么回事？爱上他了？这样看他，冲着他笑，他怎么还骂得下去？ 林大礜瞪着她的笑容心口直跳，胸口一把火灭了，要狠狠刮她一顿的丑话到嘴边喷不出来，声音出来是轻声细语…… 「我是说，像现在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爱怎么笑都无所谓，像刚才那么多……人在，你要笑，要笑不露齿，女孩子还是含蓄些比较可爱，懂吗？」她的迷人只要他看见就够了，不需要被其他「狼」发现。 甚至，他看她旁分夹起来的浏海藏不住一双闪闪动人的眼睛，看了很碍眼，伸手抽掉她的发夹，把她的浏海往下拨，盖头盖脸……嗯，这样好多了。 「林大礜，你干嘛?这样我看不到一一」 「看你刚才好像突然想到什么，那么兴奋，要我帮什么忙？」 看不到？林大礜就把她的浏海中分往两旁抓，让她看得到——这样子看起来很滑稽，他咧嘴笑了。 「林大礜，你能不能帮帮李叔叔？」一提起正事来，何必勤连浏海被他玩都无所谓了，她抓住他的胸膛，带着激动又兴奋的笑容，眼睛水汪汪的询问他。 「李叔叔……你说借仓库给你们住的那个叔叔？」林大礜听她提过仓库主人是她父亲的朋友姓李，她每次提起李叔叔都一副好感激、好感激的口吻，把李叔叔当成他们家的大恩人，他可是印象深刻得很。 「嗯，李叔叔有一间成衣厂，有帮人代工，也有自己打版设计的成品拿去店家寄卖，以前我阿爸开运动用品店，和李叔叔就是这样认识的，听阿爸说李叔叔的衣服以前在我们家卖得很好。李叔叔去年秋冬做了一批走中国风的运动休闲服，可能是款式比较独特，销量不好，库存很多都堆在仓库里。本来李叔叔对这批货很有信心，还怕不够卖，下重本做了特别多，他又舍不得赔本拍卖掉。李叔叔的衣服布料用得很好，做工细，耐穿舒适价钱又公道。他想今年秋冬再推出来卖，正在想办法看要怎么把这批货销出去。我看过衣服，男、女生款式都有，所以……」 「好了、好了，你说得够详细了，说重点吧，要我怎么帮忙，到街头去叫卖吗？」瞧她为了说服他，帮李叔叔说尽了好话，既然李叔叔在何家有困难时伸出援手，现在有需要他帮忙，他也是义不容辞的，西瓜皮真是不了解他。 街头叫卖？ 家里开银楼，母亲一身珠光……不，一身贵气，从小养尊处优的一条高中校草、白马王子林大礜到街头上叫卖衣服？ 何必勤想像他绑头巾，拿着麦克风像路边拍卖成衣的大叔扯破喉咙喊跳楼大拍卖的场景……仰头望着林大礜不开口时很斯文、很细致、很柔美的一张脸，她嘴巴开开的，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她倒是想都没想过。 第30章 她当然是马上摇头…… 「不是，你不用做这种事，你只要帮忙每天都穿李叔叔的衣服，让大家都看见李叔叔的衣服，这样就达到广告宣传的效果了！」 何必勤笑嘻嘻的指着他放在地上的那瓶汽水，把她的想法告诉他说：「围在你身边那些女生说因为你买汽水，所以她们就跟着买了。因为你喝汽水，这瓶汽水就畅销，所以我就想到了，让她们看见你穿李叔叔的衣服，然后这批货就以情侣装来做宣传，女生们会幻想自己跟你是情侣，想跟你穿情侣装，那李叔叔的衣服就会有很多女生来买。她们都这么可爱，我相信她们周围也有许多喜欢她们的男生也想跟她们穿情侣装。这么一来，一条高中的校草穿、女生也穿，喜欢她们的男生也会买来穿，一旦流行起来，李叔叔的衣服很快就能卖光了，是吧、是吧？」 是吧…… 看她想到这点子应该管用就好激动、好兴奋，笑得比夏天的艳阳还耀眼，把林大礜都电晕了，他还能说不是吗？ 他差点就一口吻下去，把她给吃了…… 就算她看见那么多女生围绕他，也只想到把他当宣传工具好好利用、使用，都没想到要吃味一下，这让他还满想骂脏话，真他满火大的！……但，看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他一把火就是舍不得烧向她，他还能说什么？ 就像他曾经在心里哀叹过的，哪怕她只是小小的欲望都好，只要让他有机可乘趁虚而入……哼哼哼！ 「是啊、是啊——当然是了！」林大礜也用好激动、好兴奋的口吻「很忘我」的和她搭肩拉手，顺便往前推靠把她压扁在墙壁上，他青春热血男儿的气息喷在她脸上，笑容很阳光的问她：「能帮上李叔叔的忙，你很高兴对吧？」 「嗯，是啊！」何必勤本来很开心、很欣喜地笑着，突然他厚实的胸膛紧贴她胸部把她整个人钉在墙上，她慢慢笑不出来…… 「嗯，所以我配合你做活广告，让你帮李叔叔卖情——侣一装！帮你爸爸还人情债，你住在那间仓库心里就会好过点，对吧？」林大礜掐她肉肉的脸颊，冲着她直笑，提到和一票女生穿情侣装，忍不住紧咬牙齿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 何必勤点点头，看着他狐疑地瞪眼，「林大礜……」 感觉，他有什么企图…… 「西瓜皮，我帮你的忙，让你去还人情，那我的人情你要怎么还呢？」林大礜也没让她失望，他向来是直来直往，有话直说，有企图直接向她要。 「你当李叔叔的服饰代言人，我会跟李叔叔商量，看要怎么付你费用。」何必勤深吸着气，把胸部一缩再缩，希望能有喘息的空间，但却被他压得更扁，她脸都涨红了，终于忍不住伸手推他，「林大礜，我快不能呼吸了。」 「那么这样……怎么样？」林大礜的呼吸贴近她的嘴唇，把他的气息以口对口的方式直接传给她……温热柔软的嘴唇贴着她，直接就吻了她。 第二次……第二次的吻，不再让她那么吓一跳。 但是……心脏跳得好快，他的嘴唇仿佛带着电力，吸吮着她的唇，一股电流直达她的心。 嘴里……满是他的气味，感觉……他充满了她，很奇异。 有一种又怕又期待……甜甜又苦涩的感觉，很陌生，很……头昏脑胀的……脑袋逐渐空白……好想…… 好想要他…… 她喜欢林大礜……好像愈来愈喜欢？ 林大礜缓缓抬起头来，离开她的唇，眯着皱褶很深的双眼皮，眼神像醉了慢慢清醒看见她…… 她紧闭着眼睛，两手贴在他胸膛上，看起来很紧张，微微喘着气息，和他一样沉醉在两人的吻里……没有抗拒，没有推开他…… 不像第一次吓得跑走，接受了他的吻……所以这一次，不会再摇头说不喜欢他了吧？ 林大礜凝视着她红红的脸笑咧了嘴，笑得心花朵朵开，勾魂眼神都飘出来了，笑眯了眼很帅气很跩地说：「当我女朋友吧！」 他这回很有信心，有十成把握一定成—— 「不要。」何必勤张开眼睛，跳出抗拒的眼神，捂着被他吻过的嘴唇，脸好烫、好热，心跳好快…… 笑得心飘飘魂也飘飘的林大礜，以为他守得云开见月明，有情人终成眷属，哪知她又放冷箭，这回冷箭又猛又利，直接刺进他大开欢迎门的心坎里！ 林大礜瞬间倒地不起，趴在地上用仅剩的一口气问她：「为什么？你明明就喜欢我……吧？」 再次被拒绝，还直接就说「不要」，他的自信被摧毁，感觉她明明喜欢他，但不敢那么笃定的自我感觉良好了，最后打上问号。 「……嗯……我……喜欢你……嗯！是喜欢的。」何必勤迟疑着，想着，在他一脸受伤的表情下，才赶紧笃定点头。 第31章 「那干嘛说不要！」林大礜立刻跳起来，又是一尾活龙大吼大叫，感觉自己快被她整死了。 何必勤张着口，望着他好一会儿，又想了一下……刚才她那是出于过去习惯性的直觉反应，排斥的是他的盛气凌人。 因为他刚才黑社会的口气，让她有一瞬间倒退回国中时期的时光，想起每回见到他，总莫名感觉到一股压迫感、威胁性，后脚跟不由自主总想往后退，所以就喊了「不要」…… 她是喜欢他，喜欢他每天等她下班陪她回家的体贴，喜欢他响亮的声音，豪爽的性格，甚至闭起眼睛来……她喜欢他吻她，他的气味，他的碰触…… 但是张开眼睛，她得看清现实，现在的他们……她，还不适合他。 「林大礜，你叫我当你的女朋友，然后呢？要跟你约会吗？」她得帮他认清现实。 「当然——那还用说！」青春少年郎意气风发，老早备妥一整套甜丝丝、黏答答的约会套餐在等她。 每当他和林大荷两个人无聊跑去看电影时，他就很叹气，为什么身边的人不是她？他多想把她带进黑摸摸的电影院里，窝在角落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约会看电影，林大荷说这是情人必备款。 夜晚和林大荷在操场上踢球累了躺在草皮上喘吁吁时，望着满天星空，他也想起她，想和她一起躺在草皮上看星星，看着、看着叠在一块儿在草皮上滚来滚去，一起喘吁吁……约会看星星耍浪漫，林大荷说女生都很爱啊。 他和林大荷去山上泡温泉，他也唉声叹气，怎么来的人不是她？他和林大荷两个大男生泡露天温泉多无趣，要是带她来，包一间情人汤屋，在里头泡一整天，在水里摸来摸去多……唉！为什么是林大荷？ 约会一定要带她到山上泡汤，这不用林大荷说，光想像她裸着身子泡在水里的模样，温泉里早流满他的口水了。 总之，他到任何地方心里都是带着她，饥渴到和她约会的场景都幻想过无数次了，所以说那还用说吗？两个人交往，约会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还用问！ 「但是林大礜，我们白天要上课，我晚上和假日都要打工，就算放假也有一堆家事、一堆课业在等我，我挤不出时间来跟你约会，所以我想了想，喜欢归喜欢，但我并不适合当你的女朋友，我们还是当朋友就好。」 林大荷叫她全校第一名，不是叫假的，爱读书的她天生缺乏感性和浪漫那条筋，就连喜欢一个人是否要交往这种事都能冷静、理性、淡定的先分析取舍再来做决定—— 林大礜对她的感情，就在她「现实理论」里被割舍，被牺牲掉了……西瓜皮把他的感情和她的课业、她的打工放在天秤上秤斤论两卖，还卖了个贱价把他给踢掉，他输给她不够用的时间—— 林大礜双手抱拳，压着指关节格格响，他这时候大开杀戒相信不会有人来阻止他了！ 何必勤见他气得七窍生烟，她一双掌心包住他的拳头，对他露齿笑，脸皮红红的，带着羞涩的眼神，继续和他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很掏心掏肺的对他说…… 「刚才我发现你吻我的感觉……还满奇妙的，我想我喜欢你的吻……所以即使做朋友，以后你想吻我的话，我还是很欢迎。」 欢迎……她说欢迎……欢迎什么…… 林大礜瞪圆了眼，看着一双小手包住他的手，对他笑咪咪，在说—— 「什么鬼话！」不要当他的女朋友，却敞开大门欢迎他吻她——「你这个浪女！不要交往只要吻！那换成别的男生来吻你，是不是让你感觉不错你也很『欢迎』？」林大礜气到头都炸开了，气到忍不住骂她、伤害她，气得甩开她的手。 这个大白目，把他林大礜看成什么人了？他岂是如此随随便便的下流男人！他可是铁铮铮的男子汉大丈夫！ 「林大礜，你干嘛想法这么偏激呢？我是先说我喜欢你，是设有前提的，你为什么还要扯到别人胡思乱想？我不是随随便便谁都可以来吻我，只有你，林大礜。」薄薄的脸皮很红，圆圆的眼睛很无辜，嘟起嘴来，一旦人格被曲解，一向很能体谅人的何必勤也要动气了。 只有你，林大礜。 铁铮铮的汉子林大礜男子汉大丈夫，也不是她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说服…… 「真是……真心换绝情，相处这么久了，连最起码的了解和尊重都没有，竟然……骂我浪女。」圆圆的脸气鼓鼓的，何必勤撇过头去，忍不住低声碎念：「你被女生们簇拥笑得那么开心，像花蝴蝶一样，我虽然很看不下去，起码我还相信你的为人，没说什么……」 林大礜抱着胸膛，挺直腰杆，下决心不再被妖女诱惑，却听她喃喃低语声，忍不住还是把耳朵凑过去听，听见她发出闷闷的酸味来—— 以为她对他没放心思，原来是她全放在心里，对他还是在意的！ 第32章 林大礜张开双臂来，马上把人抱入怀，铁铮铮的汉子成绕指柔，轻声细语疼着、哄着说…… 「知道了啦……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你要上课、要打工，很忙、很忙，你分身乏术我知道，没时间约会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约会就不约会，干嘛说不交往呢？只要你肯当我的女朋友，我很好说话、很好商量的，一切都配合你，好嘛……」痴情汉林大礜再也等不下去了，决定学林大荷当个嘴甜的骗子，求着、拐着，无论如何也要先让她点头。 何必勤看他一眼，默默无语，忍不住想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名言来，一眼就看穿林大礜那张嘴脸有林大荷的影子……算了，每个人都有优缺点，包括她自己也是，一定有自己看不见的缺点，所以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人跟人之间相处，不能指望他人只展现自己所欣赏的优点，而是自己要懂得去包容他人的缺点。 「那，李叔叔的衣服？」比起自己的事情来，她在意的还是帮李叔叔出清存货。 「那有什么问题，以后换下制服，我都穿李叔叔的衣服，遇到女生们，我还会跟她们说有女生的尺寸，可以跟我穿情侣装，你也不用叫李叔叔付我代言费，只要……」他手指揉着她的嘴唇，脸贴她很近，对她笑咪咪的，「是女朋友吩咐，一定照办。当我的女朋友，想怎么使用我，任何时候都随传随到，怎么样？」 林大礜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是女朋友才有「使用他」的权利……等于变相在和她谈交换条件嘛……要答应吗？ 「唔，如果你真的能体谅我家的情况，肯包容我的话……」 「我保证！绝对不让我的女朋友愁心、烦心、伤心！反正每天晚上我们还是可以约……会。」林大礜朝她眨眼睛，笑容很暧昧，好像在说，以后每天晚上陪她回家的路上将会变成他们爱的道路，让何必勤默默脸红。 「但是……你身边女生围绕，还有『我家小姐』那么喜欢你，要是被发现，我会被开除的。」心跳得很快，心里已经靠向他了，但是他刚才骂她是浪女，让她有点无所适从，担心……直接答应他，他会不会又觉得她太随便？ 林大礜知道她最近又换了胃口，床边故事书从狼人小说换成古典文学，陪她回家的路上，偶尔提起李小茵，她就会打趣说「我家小姐」，所以林大礜一听就晓得她提的是谁。 就因为李家餐馆有小千金李小茵在，那小丫头一见到他就死巴住他不放，林大礜又不能打小孩，他阿嬷最注重敦亲睦邻，他惹哭邻居家的小孩，回家会被念到耳朵长茧，所以林大礜才只能摸黑在巷口等她下班。 「唉，那只小恶魔，算我怕了她了。不过——你在说什么啊？我才没对那些女生笑，我是想到你才笑……」林大礜一说出来，感觉男人的面子都丢光了，耳热吼道：「总之你知道就好了，我也是……只有你，何必勤！你少给我胡思乱想。」 想学林大荷对女生甜言蜜语，没三分钟热度，林大礜就恢复本性。 何必勤笑了出来，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要成为林大礜的女朋友……了吗？ 何必勤和林大礜，从高二开始，在秋天浪漫的季节里……展开暧昧不清……青涩的恋情。 所谓暧昧不清是因为—— 答应这段恋情，何必勤是有但书的。 为了她在餐馆打工，李小茵不吵闹，她才能好好做事；为了李叔叔的衣服能够卖得好，身为代言人的一条高中校草还是维持良好形象、保持单身的好，所以两人只能够在她下班的时间里，在黑抹抹的小路上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相约明天晚上见。 到了白天回到校园，两人还是维持「红布条事件」延续下来的敌对关系，保持距离……林大礜不准靠近何必勤一步，不然到了晚上一不给亲。 第八章 林大礜和何必勤，在高二这年过了一个火热的冬天。 何必勤的点子奏效，李叔叔放在仓库那些库存货，在一条高中校草的加持下，滞销品咸鱼翻身成流行款，造成抢购热潮全数都卖光。 李氏成衣厂看中林大礜的魅力，想找他合作，但林大礜打死不肯再当服饰代言人。 高二这一整个冬天，走到哪儿都有人跟他穿一样的衣服，这不打紧，他受不了的是对面李家餐馆李小茵像多了几百个分身，所有和他穿着同款服装的女生一见到他就尖叫，扑上前抱他，拉住他不放。 过去碰到疯狂黏他的女生，除了碍于情面的李小茵那小学生他没辙以外，其他人他一概都骂走。 现在为了一个何必勤，为了何家欠李家的人情，为了出清存货，他被拉到衣服快破掉还得露出几颗白牙装笑脸，还被林大荷翻白眼，摇头叹他「不行了，被全校第一名牵着鼻子走，没救了」—— 哼！林大荷懂什么？ 第33章 林大礜当然不会告诉他，他白天所忍受的辛苦和辛劳，到了晚上都有他嘴里的全校第一名来安慰…… 他爱到心坎里的女朋友，很清楚他怕死了李小茵的纠缠，现在多了数不清的李小茵分身，她知道是自己给他带来困扰和麻烦，每天晚上在仓库附近的小路上，她都会给他爱的抱抱，用爱的小语给他明天再战的动力。 仓库的库存销完以后，他没有意愿和李叔叔合作，她也二话不说支持他的决定。 所以林大礜才对全校第一名死心塌地，甘心被兄弟嘲笑，也忍着脾气维持笑容当女生们的白马王子。 而经过这个季节的忍受和磨练之后，林大礜也有所成长，不再像过去动不动就飙出脏话来，淡了年少浮躁之气，添了稳健风采…… 然后，林大礜和何必勤两人「暗中」交往着，浓情密意的时光过得特别快，这个夏天两人就要从一条高中毕业了。 林大礜在高二下学期，为了将来铺路而转到自然组，仍然无法和何必勤同班，不过两人终于在同一条走廊上，相隔三个班级，念了二年四班。 而林大礜所谓的「为将来铺路」，并不是为自己的前途铺路，从国三和何必勤相遇开始，他的世界只绕着她转，一切都只为了将来和她上同一所大学进同系念书。 不过男人的面子很重要，尤其交了一个会读书的女朋友，为将来铺的这条路只能在台面下运作，所以说有一个和女友同班的包打听的死党绝对必要。 然后，当女朋友问起来时，他才能侃侃而谈，让女友发现原来两人选填的志愿是一样的…… 「哦……以前你问过我的梦想，那你的梦想是什么？」但他的女朋友只是淡淡「哦」了一声，毫不惊讶，心不在焉，然后便转移话题。 这天晚上…… 这天晚上，一轮明月高挂在仓库屋顶上，何家主人又载了那个国外回来的客人出门去了，这回又是一个礼拜。 何家主人出门才第二天，何必勤在李家餐馆打工时，李家夫妻很有爱心，固定会帮附近一位独居的老太太送餐，平常负责送养的人今天请假，何必勤帮忙去送，拐一条巷子走路就到了。 但她却在送完饕后，一走出来就被机车给撞到，右腿流血，被送到医院急诊室治疗，然后被送回家休养。 林大礜和林大荷正在看电影，一场电影还没结束，他接到张三哥的电话，急忙赶到仓库来…… 张三哥在电话里声音紧张，说她被车撞了，老板去医院载她回家，伤得怎样他也不清楚。 他骑着车火速赶过来，踩得全身热汗、冷汗都冒了，身上衣服都湿透，一张脸又青又白，冲到仓库却看她笑嘻嘻，痛着一条腿还在玩跳跳乐……来帮他开门。 原来何必勤只是膝盖擦破皮，脚踝轻微的扭伤，没有大碍。 林大礜看见她的笑容瞬间紧紧抱住她，差点哭出来……他好爱她，无法承受她任何病痛、伤重，更无法想像失去她。 何必勤怔怔傻愣着，手脚起了鸡皮疙瘩……他全身的湿气和热气把她的心脏熨烫了，这瞬间她恍然明白外表很铁铮铮的汉子林大礜，很兄弟、很黑社会、很鸭霸的林大礜……此刻抱着她发抖的林大礜，流露真情至性的林大礜，内心里对她放了又深又重的感情。 这天夜晚，何必勤没事，林大礜却有事了…… 他把脚踏车牵进仓库里，联络林大荷帮忙串供，刚好明天放假，他跟家里说要住林大荷家，便在仓库里住下了。 林大礜说要留下来照顾脚伤的女朋友，何必勤见他一路飙着车过来，惨白一张脸，全身都湿透了，她看见他还笑嘻嘻的以为他怎么了……这回的白目没有被骂，还窥见她已经成为他内心脆弱的那一部分，所以他说要留下来，她半句都不敢吭，想说阿爸不在，可以让他睡阿爸的床。 哪知，到了深夜熄灯，她在床上才翻过身去，半边床就被他占了。 然后，一双手伸过来抱住她，贴在她的后背紧紧的抱住她……像要把她揉入他的身体里，永远待在他的身边，哪儿也不能去，从此他不再感到恐惧与不安。 何必勤一直都是懂事又听话的孩子，从小到大不曾让父母亲担心过，所以她母亲才放心出国去工作，让她跟着父亲生活。 她和母亲固定会通电话、写信，她也都把身边的事情老实的交代，从国三转学，班上有个鸭霸王林大礜；打工的对面就是林大礜家开的银楼；上高一前林大礜说喜欢她；高中开学她拒绝了林大礜；每天晚上打工回家路上都会碰到林大礜；李叔叔那批库存都卖光了，林大礜帮了大忙，还有…… 去年中秋节她和林大礜开始交往了，感觉……她还满喜欢他的。 然后前阵子她母亲回了封信给她，信里对她感到抱歉，无法在身边陪伴她成长，还让她这么辛苦，对她的乖巧懂事感到欣慰，相信她和林大礜之间是纯纯的爱，纯洁的交往，只是…… 第34章 母亲说，做父母的总难免还是会操心，她又远在国外，忍不住会想要叮咛两人都还只是高中生，盼她守住友谊的界线，互相督促学习为重，不要做出超越友谊的事情来。 上个礼拜她才回母亲的信，答应她不会做出让她操心的事情来…… 眼下，林大礜紧紧抱着她，火热的气息吹吐在她后颈上，让她耳热又心跳加速，感觉好像……她再不推开林大礜，就无法守住对母亲的承诺。 所以，她才赶紧爬起来打开灯，和林大礜谈升学他想读的科系，然后聊起他的梦想—— 那还用说吗？我的未来当然就是和勤结婚，听她喊我一声「老公」，当她孩子的爸，和她建立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当林大礜和林大荷聊起未来，林大礜很干脆很骄傲很炫耀的这么回答了，毫不在意让死党看见铁铮铮的汉子林大礜初尝恋爱滋味就彻底沦陷，热恋中的林大礜连讲话都黏答答、甜丝丝的，开口、闭口都是「他的勤」。 这让没有女朋友的林大荷听了很不爽，忍不住吐槽他—— 那么，你要拿什么来养老婆呢？ 全校第一名家里有债务，还借住在别人的地方，现在是全校第一名她妈坚持要她读完大学，不然她早就跑去赚钱了。 她这么爱念书的人，要是放弃念书是满可惜的，她妈应该是很了解她。 所以说，在他们家的问题没解决之前，你想她有可能嫁给你吗？ 当然啦，你们家开银楼，你阿嬷那么疼你，你是可以回家搬金条银条去当聘金，让他们家还债，然后娶她回家，但是…… 你觉得全校第一名心里会怎么想？ 光是借住在别人家的仓库里，她都急着帮人卖衣月艮还人情。 你家的银楼是你阿嬷的，你搬的金条银条也不是你自己赚的，就算她肯嫁给你好了…… 你让她刚嫁逬你们家就矮了一截，她心里会好过吗？她不做牛做马来还，我头剁给你。 林大荷的声音很刺耳，但却是实话。 虽然距离两人结婚的梦想还很遥远，他计画等他们大学毕业，他当兵回来就结婚。 但要是到那时候，何家还住在这栋仓库里，她的梦想里面一定无法把他涵盖进去…… 林大礜和何必勤两个人靠着墙壁坐在床上，角落一把电风扇转动着吵杂的声音，初夏的夜晚，外面还是微风微凉的天气，密不通风的仓库里已经闷热。 「我的梦想……不过——你被机车撞到是怎么回事？对方的错，还是你走路没在看？」眼下她的梦想只能放在今天和明天，对她而言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能完成的梦想才是美好、才是幸福，把梦想放在遥远的未来只是不切实际的空想，所以他的梦想还不适合告诉她。 林大荷说得也没有错，因此要实现他的梦想，他不能再吊儿郎当过日子，他得从现在开始为将来铺路，成功创一番事业，迅速累积财冨，帮她脱离贫苦生活，成为她能安心依靠的肩膀，如此他的梦想才不会沦为空想。 林大礜在这个晚上，经过她在打工中受伤，把他吓得魂不附体以后，他也慢慢有了很多想法，不过何必勤并没有看出来，她想到车祸事件…… 「说起这件事很玄呢，我从张婆婆家里出来，要过马路时还特别看了一下，我有看到机车过来，所以停下来，但是这时候一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我就被车撞了。」说起很玄的车祸事件，何必勤不能免俗的用起很玄的口气。 但林大礜哪里还听得下去，他瞪大眼睛，张开嘴巴，吓到—— 「你……被人推……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是哪个找死的混帐东西！」林大礜跳起来，三更半夜就要去找人算帐，何必勤赶紧把他拉住。 「没有人一所以我说这件事情很玄。撞我的那个机车骑士骂我，说我找死，我跟他说有人推我，他说他只看到我一个人站在路旁，不知道我发什么疯突然冲到他车前。你知道从张婆婆家出来那条巷子本来人车就少，要是有人推我，凶手就站在我后面，骑机车的人也会看得到，而且我被撞倒以后也回过头去看……后面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我跟老板说这件事，老板说，明天要叫老板娘抽空带我去拜拜，求个平安符保平安。」 何必勤口齿清晰，条理分明，慢条斯理，不像在说自己的事，倒像在说故事……林大礜眯起了眼。 「你最近改看灵异小说了吗？」他左右张望，她还没回答，他已经先摸到一本小说，书名就叫一见鬼了。他拿起来翻看，「……学校图书馆是吧？我帮你拿去还，不准你再借灵异传奇之类的书。」 这只书虫，真的是什么书都啃。以前看狼人小说，月圆夜看到他就尖叫，现在看「见鬼了」…… 「跟书没有关系，我真的感觉有人……有一股力量把我推出去——啊！」正说到悬疑处，突然有一只手摸上她的大腿，何必勤吓得惊叫出声。 第35章 「看吧，随便摸一下你就叫，还敢说跟书没有关系。」林大礜声音干干的，那只手的主人就是他。 闷热的仓库里，林大礜穿着她阿爸的背心和短裤，何必勤也只穿着宽松短袖和短裤，他温热的手掌贴着她冰凉的肌肤，烫着她不安的心跳，她哪能不叫啊…… 「……你出去外面睡啦。」何必勤红着脸推他下床。 「我怕黑。」说着，他把那本「见鬼了」的书往后一扔，钻进她怀里，一副他真的很怕黑的模样。 「那你开灯睡……」呜，家里电费又要涨了。 「有一股力量把我推进来，我出不去。」他学她的话讲，为了留在这张床上，他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林大礜两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身， 林大礜赶紧放开她，喘着青春热血奔流的气息看她……不惜把自己的伤碰痛了，也要把理性叫回来—唉！命苦啊。 「……知道了啦……出去外面睡。」林大礜声音又沮丧又哀怨，对照他满头大汗赶来看她的身影，现在被赶下床……翻身下床的背影看起来更显凄凉，好可怜…… 何必勤伸出手来……拉住他衣角…… 「大礜……」 「干嘛？」铁铮铮的汉子林大礜背对着她，坐在床边，男子汉大丈夫的肩膀很硬的挺着没回过头去。 「那个……电费很贵，你……记得关灯。」 林大礜深深吸了口气，从床上站起来，很有男子气概不回头的走出她的房间，一声不吭…… 砰！ 林大礜甩上门，薄薄的木板承受他一把旺火震荡得好厉害。 何必勤吐着舌头，不敢惹他，一句话都不敢说，默默把地上那本「见鬼了」捡起来，拍拍灰尘，决定再来啃一下屏除杂念…… 才翻开一页，她就深深吸了口气，压着胸口的心跳，拍拍脸颊的烫热，用手扇了扇……好热，好热哦…… 「啊？……阿爸，你说那个国外回来的客人？」 在今天，林大礜和何必勤从一条高中毕业了。 在今晚，何家父女的餐桌上，有何家父亲买来加菜的猪脚，庆祝女儿又往人生的阶梯迈进一步，恭喜女儿又长大了。 另外，也是庆祝他找到了一份能够帮这个家脱离困境的工作。 「对，就是每次从国外回来观光都会叫我的车那个客人。周老板在国外有好几间工厂，他说他知道我的处境以后就想帮我，同时他正好想找能够信赖的管理人才，所以几次叫我的车就是想多认识我。这趟他回来就问我要不要去帮他工作。我跟周老板很谈得来，他又肯给我高薪，所以我当下没考虑就答应了。」何家父亲说着、说着低了头，无颜面对女儿。 「阿爸，这是好事啊，你为什么要皱眉头？」何必勤喜孜孜地吃着卤猪脚，脸上挂了圆圆满满的笑容，欣喜他们家否极泰来了。 「小勤……周老板出面帮我跟债主沟通，借我一笔钱先还部分债务，让我能够顺利出国去工作来还剩下的钱。因为这一去也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本来我想带你一起走，但是我跟你妈离婚后，你妈也出国了，那些债主担心我们是举家逃到国外避债，未来拿不到钱，所以……」 所以，她成为抵押品被押在国内了吗？ 何必勤看阿爸愁苦的面容，她嘴角弯弯的笑开来，赶紧给阿爸夹菜，「阿爸，那位周老板真是大好人，明天我们赶紧去买你出国要用的东西吧。你到国外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在这里有什么事都有林大礜在，你知道他对我很好，你可以放心……阿爸，我等你回来哦。」 何家父亲看着懂事的女儿，有着一张和他一样的圆脸，和他一样爱笑的面容，他其实很舍不得离开宝贝女儿，这几年让女儿跟着他吃苦，现在又留下她一个人……想着、想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唉……上个月你李叔叔说要换比较大的房子，让我们父女搬去一起住。小李已经很帮忙，他有这想法我已经很感激，又怎么好意思再给他添麻烦，所以我就拒绝了，早知道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也许答应他还比较好，让你一个人住在这仓库……」 「这里很好啊，冬天关得密不透风很温暖，夏天前后门打开来很通风，早上空气好，晚上有大礜陪我回来，我很喜欢这里。」何必勤笑嘻嘻的想到如果旁边的湖畔垃圾清光了，空气变好，后面还有一片森林可散步，住在这里真的很自在。 「阿爸是希望你进大学后到附近去租间房子住，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阿爸以后会努力赚钱。」 「阿爸，还是先吃饭吧，我们先忙你出国的事，我如果住得不方便，我会去找房子。」 「好、好……」 何必勤光想到住在外面要押金、租金，水电费等等，而且还不像仓库外头还有一片空地可以拿来种些菜吃，当然是住这里好。 第36章 何况……搬来搬去的，阿爸那些债主要是找不到人打电话去烦，阿爸也很难安心在国外工作。 高三毕业这年的暑假，父亲出国去工作，何必勤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第九章 数月后…… 林大礜，林大荷，何必勤三人都顺利考上一条大学。 李家餐馆的老板眼见别人家的女儿勤劳又会念书，自己家的李小茵成绩满江红，终于再也看不下去。 他叫何必勤也不必在餐馆里打工了，请她来当女儿的家教，每个礼拜三天，负责李小茵的功课，希望李家将来也能像对面的林家银楼一样高挂「贺李在茵考上一条高中」的红布条。 深秋微寒的季节里，何必勤难得的假日，林大礜刚拿到汽车驾照想给女友一个惊喜，兴冲冲的开着家里的车到仓库来，要载女朋友去兜风，不料女朋友没空…… 「哪来的小鬼头？」 林大礜走进前门通后门，前后通风的仓库里，抱着胸膛板着脸。茶几前趴了个小鬼在写功课，他的女朋友在一旁看着。 何必勤现在当李小茵的家教老师，时间多了出来，想找其他兼职多赚点钱，林大礜马上搬出长篇大论来，指着她圆圆肉肉的脸睁眼说瞎话，说她两眼无神，皮肤松垮，一脸疲惫过劳相。 他振振有词的「教训」她说，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为了一生的健康一辈子能工作，人应该适度的把时间分配给休闲娱乐，她度过了忙碌的高中三年，现在应该要暂时闲下来喘口气，过阵子再去找兼职。 林大礜好不容易才说服何必勤，心里正暗爽终于有机会带女朋友去约会，实行他梦想的约会大计，哪知—— 「他是李叔叔的儿子，叫李在仁，明年要考高中了，所以来找我补习。在仁，他是我朋友林大礜，你喊他——」 「大叔。」李在仁个头小小的，瘦瘦干干的，面孔冷冷的，没开口前还以为只是个小学生，看不出来已经国三了，开口的声音跟面孔一样冷冷的，甚至还扔了个白眼给林大礜。 「小鬼，你大近视啊？」林大礜怀着满满的兴奋喜悦和期待过来，没想到还没把女朋友拐去山上泡汤，今天的约会已经先泡了汤，心情有够差，还有这只白目的小鬼招惹他。 林大礜忍不住把这个占去他女朋友宝贵时间的小鬼恨得牙痒痒的，朝小鬼的额头施展弹指神功—— 李在仁正在算数学，头也没抬一下，边算边抄起一旁的课本当盾牌，轻轻松松就给挡下了。 「林大礜，不要欺负小孩子。」何必勤出声了。 「你没听见这小鬼没礼貌？还给他补什么，成绩比得上品德重要？」林大礜踢了把椅子过来坐，心情差，脾气也来了。 「言教之前，身教也很重要，所以我才跟你说，他叫李在仁。」何必勤不会跟他说，他国中时期天天把「马——家四神汤」挂在嘴边，但是提醒他，是他先喊人家小鬼，是他没礼貌在先，让他修正自己的态度。 女朋友在不高兴了……林大礜瞥一眼何家的大恩人李叔叔的宝贝儿子李在仁，国三生，小鬼头，李在仁……李在茵—— 两只小鬼只差一个字……是嘛，女朋友说得对，他干嘛跟个小孩计较？林大礜斜睨着李在仁…… 「失礼了，在仁小弟弟，大哥哥不该叫你小鬼，是我不对，对不起哦。」林大礜端出他男女通杀的招牌笑容，双眼皮笑得很眯，嘴角咧得很开，两排好看的白牙很闪，用哄小孩的口气，把李在仁当成另一个李在茵来看，很好应付，先把他打发回家，然后—— 「何必勤，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四岁，跟你只差四岁而已，等我上大一，你也才大四。」李在仁有一双坚定的眼神，目光灼灼笔直的锁定何必勤看着，那是一双猎人的眼神。 然后，按原定计画拐马子去泡汤…… 他不料被一个国三生直接当空气就算了，臭小鬼竟当着他的面，把起他的马子来！ 林大礜长臂伸出去，就把何必勤抓过来圈锁在怀里，眯眼瞪着小鬼说道：「李在仁，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这位『大姊姊』的男朋友林大礜。记住了，何必勤的男——朋——友林大礜！」 他要不是修养变好，早就把脏话飙出口！没礼貌的小鬼头，个头跟干扁四季豆没两样，差四岁就差很多了！以为他是林大荷啊，国三就想把大一女生！ 林大礜完全没把一株干扁四季豆放在眼里，他火气大只是想到这朵花儿逐渐绽放得娇艳欲滴，现在愈来愈迷人了，连国三生都能吸引，他再不看牢一点，哪天花朵种到别人家去他都还不晓得…… 「我说你，怎么可以随便把男生带回家里来？」林大礜掐着圆圆肉肉的脸，一只胳臂拐着她的脖子，完全的占有姿态。 「在小孩子面前不要乱说……」 第37章 「我不是小孩子。」李在仁算着数学，淡定的介入打情骂俏的两人之间。 「小鬼！做你的功课！」林大礜借着脾气一把拉起他的花朵走出仓库。 就算不能去泡温泉，在汤屋里摸来摸去，他也要找个没有小鬼的地方，把这朵花儿亲个够，让她记住她的男朋友叫林大礜！ 唐家古早味手工粉圆冰店，在冬天改卖热呼呼的圆仔粉圆汤，几颗白胖的圆仔在传统的手工粉圆里打滚，拌黑糖水和姜汁，吃起来暖呼呼，心脏活跳跳这么多年了，不管冬天还是夏天，唐家的大姊姊还是一身清凉啊！人生真是美好…… 是说，林大礜刚刚在说什么？ 一股冷风吹，两个人坐在老位子上，一个望着远方，一个看着老店……里头的大姊姊，上头掉下了一片落叶。 两碗圆仔粉圆汤端来，一人吃一碗，林大礜嘴里念念有词，在问林大荷有什么方法把一朵花关进温室里？ 最好是能用三道大锁锁起来，四面石墙挡起来，连窗户都没有，上头做强化玻璃，只有阳光能照进来，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去、能看到、能摸到的温室。 林大礜很想、很想把他的花朵藏起来！ 「啊？所以你想看牢一点？……大礜你看得还不够牢吗？……咳咳！」林大荷听见他的哀叹，喉咙滑进一颗圆仔，差点被他的话给呛死。 看倌们有所不知啊 他这不要脸的死党深怕全一条镇有人不知道全校第一名已经把心掏出来给他林大礜，在举行毕业典礼那天大半夜把他挖起来，在镇上几条热闹的大马路和学校大门口高挂红布条，上头写着…… 贺我们谈恋爱了！一条高中林大礜&何必勤 然后在毕业典礼上，校长和老师们相当感动，都说今年一条高中的在校生和毕业生都很爱校和友爱，在这个即将分离的时刻一个个哭得唏哩哗啦……放眼望去，全是女生在哭，名草有主的一条高中校草眉开眼笑，自己的班上不待，还跑到三年一班来，硬是要和全校第一名凑在一块儿，就怕有人懒得抬头漏看那块红布条，不知道全校第一名是他林大礜的女朋友。 本来就很红的林大礜，毕业当天更红了，不要脸的挂闪光红布条给全校第一名贴标签，高调示爱轰动全镇上。 现在，走在大学校园，随便抓一个来问都知道何必勤的男朋友叫林大礜。 这只鸭霸王扬着男朋友的大旗骗全校第一名说，全世界所有的情侣都是每天手牵手来上课，下课齐步走，哄骗女朋友把选课表交出来，把两人的课都排在一起，这样……还叫看得不够牢？ 「我说大礜啊，全校第一名也是要有氧气才能呼吸的，你就放过她吧。」林大荷摇摇头，连他都忍不住为全校第一名说话了。 「说什么鬼话，我在的地方绿意盎然，大地飘香，新鲜氧气多得要死，她哪会不能呼吸！」 「我还百花齐放，一片春色咧……好啦，远看是达到美化地球的效果一」林大荷身体往后倾，刻意把一条大学校草的人模人样看了一遍，最后焦距落在林大礜那两片好看的嘴唇，意有所指地说：「那是对别人而言。但是全校第一名待在你身边只能吸到你排放出来的二氧化碳……吸多会死人的。」 「……会吗？」林大礜挑眉，想起女朋友甜甜的滋味，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扬。他不否认女朋友在他身边时，他总是想吻她的事实。 「所以啊，偶尔也要给全校第一名呼吸新鲜自由空气，这次一票女同学到同学家去开睡衣派对，你硬是要跟去说得过去吗？」林大荷认真吃完了一碗很温暖的圆仔粉圆，后头已经没有声音。 回头看林大礜一脸春色，笑得心也飘飘、魂也飘飘开了花朵，忘记哥儿们的存在…… 林大荷朝死党扔了一个白眼，拿起大扫帚把满天乱飞的粉红花瓣一挥给扫落—— 「不过我听美花说，她们这次到李丽华家里开派对，全是冲着她哥哥去的。听说李丽华有三个哥哥，全都英俊挺拔，才华洋溢，幽默风趣，大哥自己开公司事业有成，二哥是创作才子，小有名气，三哥是兼职模特儿，重点是三个都还没有女朋友……」 林大荷边说边看见死党默默掏出手机。 对了，这家伙为了掌握女朋友的行踪，很无耻的骗全校第一名说他要换新手机，旧手机丢了可惜，硬塞给很为地球贡献心力、环保又节俭的女朋友用这还叫没看牢？ 「喂！你在哪里？」 林大荷见林大礜把吃一半的圆仔粉圆汤搁下，端起来……边听死党对着手机吼，他在一旁默默吃边看好戏。 只见林大礜一声吼过去，挺着腰杆、硬着肩膀，人很威武的站起来，大有立刻把女朋友给叫回来的大男人架式，铁铮铮的汉子林大礜终于回来了…… 第3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不是，我当然知道你在李丽华家，我是想问说你们有缺什么东西，我帮你们送过去？」 只有一声吼过去，也不知道全校第一名说了什么，只见铁铮铮的汉子肩膀缩了，对着手机陪着笑脸鬼扯…… 卒仔！ 林大荷大大摇头，大碗一扣把汤圆粉圆全嗑光，一颗都不留给这个卒仔！ 唉，他怎么都交不到一个对心、对眼的女朋友……大碗放下来，老店里头唐家大姊姊拿着大汤杓在碗里盛粉圆，怎么看都光芒耀眼，把略显阴暗的老店照得……成了猪舍。 一声声的猪哥声此起彼落，一双双色眉色眼焦距很集中，跟他一样，都看着那飘逸长发……下，浑圆的胸，纤细的腰，后翘的臀，修长细腿——马……家四神汤！ 等哪天他赚了钱，就把这附近的地都给买了，挖一道深沟、筑起围墙不让任何人进来！ 林大荷拉着脸孔，脸色很臭，突然店里一道视线投过来，和他对个正着……林大荷的心脏又开始活跳跳。 「喂，大礜……我也加入你的抢钱计画吧。」 大一这一年，林大礜和林大荷这对很讲义气的兄弟决定携手创业。 说到创业，两个大一学生能做什么？ 一个是林家银楼的小开，一个是一条夜市有名的药炖排骨大王的独子，两个人都是向家里伸手的少爷，除了读书打球外，什么也不会。 「要不，我们去夜市摆摊卖烤鱿鱼怎么样？有现成的摊子和器具，以前大伯父烤鱿鱼的时候我在旁边看过，像中秋节烤肉一样，烤一烤就好了，简简单单啦。」 林大荷的大伯父以前是烤鱿鱼大王，靠烤鱿鱼赚了好几栋楼房，现在退休游山玩水了。 两人白天要上课，也只有晚上有时间，以前林大礜也去过那个摊子，那简直人满为患，生意好得不得了，他想吃个烤鱿鱼都还得把林大荷叫来，靠关系走后门才能解馋。 林大礜想到烤鱿鱼就能买好几栋楼，要帮何家还债务还有什么问题？ 「好主意！」 林大荷马上打电话给大伯父，问到鱿鱼的进货地点，还有酱料秘方和烤鱿鱼秘技，立刻进入准备工作。 然后，过了几天，这对「林大」哥儿们打着林家烤鱿鱼大王的名号，开始在夜市摆摊了…… 一条大学校草林大礜虽然名草有主了，笑容还是迷死人，吸引不少女性客人的目光。 继一条大学校草死会之后，新生进校园就获得学姊们青睐的林大荷，那张独特有型的脸庞，微眯的「忧郁」眼神，也让很多女客人在摊位前驻足。 轻轻松松简简单单，「林大」双人组出马，林家烤鱿鱼大王摊位前就形成长长的人龙在排队了。 只是……突然来了太多客人，初入烤鱿鱼大门的两个新手手忙脚乱，不是鱿鱼没烤熟就是烤焦了，不然就是酱料涂太多或忘了涂，太咸或没味道。 靠着帅帅的脸庞、高大的身材开张大吉的烤鱿鱼大王…… 没几天只剩下苍蝇飞来飞去，闪光灯闪来闪去一一对着帅哥拍照的人多，买烤鱿鱼的人一个也没有。 「林大」哥儿们对看着，默默问对方……要不祭出「肖像权」，一只烤鱿鱼才能拍一张照片，三只可合照……当真要沦落到卖脸做生意吗？ 两个人对看着，互相摇摇头。 林家烤鱿鱼大王的摊位才复出不久，又默默消失在一条夜市里。 林大礜和林大荷的初次创业致冨计画正式宣告失败。 与此同时，因为林大礜「严重警告」何必勤不准再把男生带回家，何必勤变成开始在李家走动，一个礼拜三天帮李在仁补习。 李家成衣厂和住家相连，工厂最近接了一笔知名运动品牌的休闲服饰代工，订单数量庞大，基本员工不够用，一时又找不到人手，厂里经常开着灯熬夜，李在仁功课做完会去帮忙，何必勤帮他补习完也成为熬夜的一员。 然后，心疼女朋友、宠着女朋友、来接女朋友、初次创业失败又有了空闲的林大礜，也加入熬夜的行列，一起熬了三天以后…… 找了个借口，把林大荷也叫来有难同当了。 用的是什么借口？ 那当然是—— 「大荷！我跟你说，现在网路拍卖逐渐发展，未来是虚拟通路的时代，上次我帮李家成衣厂卖掉一批库存货，后来我一直在盘算做网路成衣拍卖的可行性！我认为我们卖烤鱿鱼之所以会失败，就是缺乏前人指导和实战经验，导致上阵后手忙脚乱，自乱阵脚。所以要做成衣网拍，首先要深入成衣厂现场实习，了解一件衣服的制作过程，以后才能从容不迫应付客户各种疑难杂症。现在机会来了，李家成衣厂愿意让我们实习，这是我们赚大钱的好机会，你快来！」 第3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林大礜牛皮吹得很大，把林大荷给骗来。 他不料，他随口瞎扯，无心插柳，林大荷却听得很认真，一头热血栽了进来。 林大荷每天没课就进李家成衣厂帮忙，和喜爱服装设计的李叔叔接触多了，听他讲设计、看他打版，听着、看着生出兴趣来。 结果，林大荷闹家庭革命了。 他宣称找到人生志业，他要当服装设计师，都不和家里商量，就从一条大学休学，跑到服装设计公司去当学徒，他老爸气得把他从户籍除名踢出林家大门。 林大礜想不到他张嘴画大饼，竟害了兄弟，他又内疚又难过，校园里少了一个兄弟，只能靠在女朋友肩膀上诉苦叹气。 何必勤吸着林大礜买来的苹果牛奶，想了想说：「那……把那块大饼做出来好了。」 「……啊？」做大饼？林大礜浮出脑袋第一个画面就是烤焦的鱿鱼，初次创业亏本，他把多年存下来的零用钱都赔光了，现在连请女朋友吃饭的钱都没有，只能买调味乳给她喝，他深刻体会到铁铮铮的汉子不适合走食品烘培业这条路，他还做什么大饼—— 两人相处交往累积下来的默契，光听林大礜「啊」那一声，何必勤就知道他的思路被烤鱿鱼的恐怖经验牵着走，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我是说做网拍生意啦。」肩膀好重，何必勤把他的头往上推，手才放下来，他的头又掉到肩膀上。 两人坐在椰子树下的凉椅上，林大礜嘴角勾了迷人的弧度，眼神慵懒而满足，带着一张爱困脸打了个呵欠，不是很认真听。 「做网拍生意？」随口附和了一句。 「嗯，上次你帮李叔叔做服饰代言人把一批库存货都卖掉了。所以我觉得如果把网拍成衣穿在你身上拍照上传，或者循上次的情侣模式，在女性成衣这部分用假人来搭配你拍照，你脸蛋长得好，天生衣架子，又高又帅，照片一传上去就很吸睛，衣服一定能够卖得很好。而且这次是在虚拟通路上做生意，现实生活中能够保有你的隐私，不会造成像上次一样的困扰。」何必勤仰头望着高高的椰子树，金色光芒穿过树梢一闪一闪，闪着幸福和希望。 「虽然你说的都是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夸我，哈哈……真心的吗？我又高又帅？」林大礜尾巴都翘起来了，搂着女朋友，黏着女朋友，眼里只有女朋友，完全沉浸在两人世界里和女朋友情话绵绵。 「咦，我以前没跟你说过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长得好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生……现在还是一样，看到你心脏都会怦怦跳呢。」何必勤像喝了糖水满口甜蜜，只是稍微顿了一下下，想到认识他以来，也有一段避他唯恐不及、根本不想抬头看他脸的黑暗期，那时候根本就不觉得他很帅，更压根没想到会和他交往。 何必勤只说了好的部分，林大礜也只听到被灌迷汤的部分，所以他心魂飘飘，掏心掏肺任由女朋友决定他的人生志业—— 「那我们一起来做吧！」 「……啊？」 这次，换何必勤「啊」了一声……她是看他心情沮丧，给他加油打气，帮他分析网拍的可行性，鼓励他去面对对林大荷的承诺，怎么变成「一起来做」？ 何必勤看着林大礜的笑容，在这个他需要信心和伙伴的当口，只考虑了三秒钟，便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 「好，一起来做吧！」 因为她知道，重义气的林大礜，如果不踏出这一步，他将永远觉得对不起兄弟……万一林大荷的学徒之路走得坎坷的话。 于是，两人从大二开始投入网拍生意，先从李家成衣厂批货，再到外头去买货。 林大礜的眼光好，由他负责去挑货，加上他亲自上场当模特儿，他进的货经常卖到断货。 何必勤则负责货品管理和帐目，两人还要上课，经常忙不过来，还请了工读生帮忙包货和寄货。 在两人大四这年，林大荷拿来他所设计的衣服，经林大礜评估后，决定成立「林勤服饰」品牌，开始试卖林大荷的衣服。 后来林大礜和林大荷去当兵，何必勤一个人继续运作。 等到他们退伍之后，林大礜决定脱离网路拍卖系统，使用自己的平台，于是「林勤服饰公司」网路专卖店正式成立，专卖旗下设计师林大荷的作品。 林勤服饰，外人以为是林大礜和何必勤的品牌，事实上是双林一勤，三人的组合。 而林大礜和何必勤，这一路创业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两人走过了风风雨雨，辛苦煎熬，一直盼望在事业稳定下来时步上结婚礼堂。 两人却在二十六岁那年分手了。 分手的理由，连林大荷都问不出来。 然后，「林大集团」成立，林大礜和林大荷分别挂名总裁和副总裁，这之后事业一路顺顺利利的走到了多年之后…… 第4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两人，或三人，都三十三岁这一年…… 林大礜被公司外头的椰子砸到头，进了医院，从电视里看到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第十章 四胡医院 「什么时候起？……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在仁在她身边！」林大礜抱着额头上的伤，身体的创伤远远比不上内心的煎熬。 和她分开，已经让他承受椎心刺骨的痛苦，还让他看见那个臭小子和她在一个屋檐下，守在她的身边！ 「这个啊……从什么时候起呢？……嗯……啧！记性真差，想不起来了。」林大荷摇摇头，抱着胸膛，一头短发整齐的往后梳，在脑后捆束起来，直挺的鼻梁上架着看不到眼神的深咖啡色墨镜，嘴角抿成一直线挂着沉重哀怨的忧戚，和兄弟保持在「心有戚戚焉」的氛围上。 墨镜底下那双眼睛则不时瞥着手表上的指针。 公司的总裁住院，副总裁代为主持会议，半途就被一通十万火急的电话叫到医院来，一群人还在等他回去把会开完…… 林颢洁这丫头直嚷嚷她哥喘不过气来快挂了，叫他快过来，把他吓得以为他被椰子砸到的伤势突然恶化，什么也没交代就冲出会议室。 早知道是为了何必勤……身边多一个李在仁，叫他来罚站，他拖到他出院也不会来。 「林大荷！连你也想背叛我吗？」林大礜抑不住怒火咆哮。 这几年里，改变最大的是林大礜，他那双很深的双眼皮不再有迷人勾魂的笑眼，眼底里满布忧郁、冰冷和黑暗，好像全世界都跟他有仇似的，略薄的嘴唇紧抿，两边嘴角像吊了千斤重的石头，无法上扬、无法展露笑容。 他奶油般的脸庞瘦了，脸颊略微凹陷，剪了一头俐落的短发，头型更小，整个人看起来更精干冷漠。 只有在林大荷面前，他还有怒吼的精神，还有些生气，平常看起来……外人认为那是他的魅力，又冷又酷又帅，但林大荷觉得他根本是拖着没有生命的躯壳在活，简直是活死人一个。 「唉……不然呢？告诉你，说打她肚子逐渐隆起来时，李在仁就出现了，带她去产检，陪她生产，等到孩子生下来，第一个抱孩子的是李在仁，给她坐月子的是李在仁，帮她顾小孩的是李在仁，你帮她买了满坑满谷的书，把这些书整理起来，建议她开阅读餐厅的……也是李在仁，然后毛遂自荐在她的餐厅当厨师，这几年来一直陪着她的，始终是李在仁好吧，现在全都告诉你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也想知道你这么气呼呼……你能有什么打算？林大礜。 林大荷懒洋洋的声音才落定，林大礜全身就拂过一道冷飕飕的凉气，一个有如女鬼般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 林大礜被李在仁的存在冲昏了头，正要爬下床冲到仓库去，他却被那一声警告定在床上。 林大荷看他神情扭曲，脸上填满怒气和痛苦，双眼噬血像要宰了谁似的……不难想像李在仁已经在他的咬牙切齿里死了千万遍。 但是他仍然还是一动也不动，宁愿独自吞下满腹苦涩，任妒意折磨……只会对他喷火。 所以结论是，叫他来骂，叫他来罚站，只是叫他来当出气筒。 林大荷早已没了多余的力气和他嘶吼，这么多年来无法从他的口中挖出一句交代，他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行动了。 「唉……你也要体谅我的立场啊，你抛弃怀着你的孩子的女人，身为你的兄弟，我在她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被李在仁那小子冷言冷语也无法反驳，况且老仓库有一半产权在李家手上，那是人家的地盘，那小子爱待着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去乞丐赶庙公。」林大荷看着兄弟恨不得去死的表情，深长的叹了口气。 「……就是没有立场、没有资格赶走李在仁，所以才知情不报。大礜，这么多年兄弟，你始终只对第一名死心塌地，我还会看不出来吗？你嘴里说和她分手，心里还是把她装得满满的。不管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必须离开她……我都相信你会回到她身边去，是吧？」 是吧？ 林大荷淡淡的声音，藏在墨镜底下是怨怪的眼神，这一路来他一直护着自己的兄弟，帮他挥赶何必勤身边的苍蝇，但是经过七年多，小孩都七岁了，林大礜仍然放她一个人带小孩，未有任何行动，也不肯把内心话说出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怎么帮他了…… 那年，林大礜来找他，告诉他，第一名怀了他的孩子，他笑着破口大骂他这只大色狼终于得逞时，林大礜投下晴天霹雳说…… 但是，我抛弃她了。 林大荷听了傻眼！ 有谁会比他还了解林大礜对何必勤的感情？ 从高中起，林大礜就痴痴巴望着哪天能够风风光光把何必勤娶进林家大门。 一直以来，他努力念书，工作，创业，都是为了将来能够给何必勤过上好日子。 第4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即使全世界的男人和女人都抛弃了另一半，他也不相信林大礜会抛弃何必勤……他不被抛弃就不错了。 虽然林大礜的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坚不透露半句，林大荷仍信任兄弟这么做有万不得已的苦衷。 林大荷只是想不透什么原因让林大礜一夕之间转念，把一生的最爱给抛弃……他却哭得像是被抛弃的人。 那年，林大礜痛哭失声，求林大荷帮忙照顾怀有身孕的何必勤。 这些年来，林大荷勤走老仓库，把何必勤和孩子的近况带给林大礜，独漏李在仁守在何必勤身边深情等候，一如当年的林大礜…… 林大荷过去不曾告诉他，是不希望已经消瘦如骨的兄弟承受痛苦打击，现在…… 林大礜指关节泛白，紧握拳头突然敲打自己的头 「大礜！」林大荷冲到病床前阻止他。 「大荷……我的头好痛……大荷……好痛啊……怎么办？……怎么办……勤……勤她会不会……」会不会已经淡去对他的感情？林大礜脸孔扭曲，痛苦的啜泣，深切思念啃噬他的心。 会不会已经对你死心了？我早就说过这世上没有心有灵犀的伴侣，也不会有坚贞如铁的爱情，你所做的一切，最后只是把爱人送给别的男人，你最终将失去一切—— 「你闭嘴！」病房里幽幽荡起凉飕飕的声音，让无处宣泄痛苦的林大礜怒吼咆哮。 「……大礜？」突然被一声吼来，林大荷吓了一跳，默默转头往后看了一下……没有别人啊。 哈哈哈，你就尽管歇斯底里吧，我反正不在乎被人发现！你的女人已经移情别恋，你也该死心了，早早承认你的失败吧！ 林大礜头皮一阵发麻，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他抬起头来，病房里只有他和林大荷两人，不见其他的形和影。 白天他看不见「她」，夜晚也只能看见一道朦胧的光影晃动，清晰的只有入耳的声音。 这个……他称为魔女的「东西」，一旦被人发现，彼此的交易也一笔勾销，魔女可以无所谓，他却承担不起后果！ 「……大荷，你回公司去。帮我交代外面一声，我想睡会儿，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林大礜深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沙哑着嗓音吩咐。 「不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我没事了。」 「……我下班再过来看你。」 等到林大荷离开病房，把门关上以后，林大礜才对着空荡荡的病房说…… 「魔女，你要什么条件才肯让我见到她？」他快窒息了，没有她的生活，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每天都数着和她重逢的日子，每天都活在恶梦里——他已经快发疯了！ ……只剰下两年多的时间，你要放弃？ 「不，我不会放弃！但是……再见不到她……见不到她的话……我再也活不下去……」林大礜深痛的眼神像揉进了沙，蒙着眼泪刺红了眼。 他对两人的感情有信心，而就是因为太爱她，无法容忍任何男人靠近她尤其是李在仁那臭小子！ 魔女，魔神仔，鬼，妖精…… 在「林勤服饰」网路专卖店打出响亮名号，推出的衣服都卖到缺货，他正准备投入更多资金设厂房、增设实体店面，做好一连串的规划……在二十六岁那年，「她」出现了。 那天公司放假，何必勤一个人待在仓库，一早林大礜就出门，到处去找厂房，找实体店面设置点，一直忙到深夜才回来。 以往林大礜远远就能看到一盏灯在等他，那盏灯透着温暖的光辉，有如她圆满的笑容绽放的光芒。 但是今日他回来，在蜿蜒小路看不到那道光，车子驶近仓库，大门敞开，里头一片黑暗。 「书虫？……小勤？」 多年相处，大小争执难免，但每天回家一定先看到灯光，再看到她的笑容，然后有着热汤、热饭在等他。 不曾像今天……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这次，争执是比较大。 林大礜掏出手机找人，铃声却在客厅响起。 她又把手机随手搁在茶几上……林大礜深深叹了口气。 他以为她的不高兴是一时，事后她仍会像过去一样支持他，尤其她刚怀上孩子，她是那么小心翼翼，怀着期待想生一个快乐开朗的小天使，不可能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离家出走。 理智是这么想，心情难免忐忑，林大礜转身回房，打开衣柜，看见折叠整齐的衣物和摆在底下的行李箱……都在。 他这才松了口气。 「臭丫头，难不成跑去跟奶奶告状？」 他边走出来，低头按着家里的号码要打回家询问时，堆叠着成箱的衣物角落一道光线聚集，仓库里飘荡起阴森森的声音…… 第4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找何必勤？你晚了一步，她已经断气了！ 林大礜，失去此生挚爱，是你违背誓言的报应！ 女……死神！ 这瞬间，封锁的记忆涌现，曾经以为是一场恶梦而被他遗忘的声音炸开来，勾起他与死神的约定—— 你长大以后，愿意娶漂亮姊姊为妻吗？ 愿意、愿意！ 大礜，记住，等你长大以后，你要娶的妻子名叫唐论。此生你只能娶唐论为妻，若是娶了别人……敢娶别人的话，一命抵一命，你所爱之人将代替你死去！ 林大礜，你若愿意和我做约定，就照着发誓！ 我……林大礜，长大以后要娶的妻子名叫唐论，若是娶了别人……我若娶别人的话，一命抵一命，我爱的人将代替我死去…… 「不……不可以……小勤……小勤——」 黑漆漆的夜里，死神的光线投向不远处的人工湖，林大礜看见比他的生命还重要的女人倒在湖畔边，额头渗出血丝，已经没了意识，身体冰冷…… 林大礜感觉全身的血液被抽光，抱起何必勤冰冷的身子狂奔！ 「勤，不可以……不准你离开我……我们去医院，那里有医生会救活你……勤，再撑一下……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你要努力撑下去，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但是林大礜怎么跑，仍然在湖畔边打转，像打鬼墙似的眼看仓库和他的车近在眼前，他却无法靠近。 最后，他没了力气，抱着何必勤跪倒在湖畔边，「鬼……魔女……死神……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她怀孕了？就算我和你有过约定，那也是一命抵一命，现在你害死的是一尸两命！——你出来！」 林大礜不服气。 失去何必勤，林大礜失去了全世界，他也不想活了。 为了何必勤，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他还有什么可害怕？ 原来……你已经看不见我了? 我一直都在你面前啊，林大礜。 林大礜只听到悠悠飘荡的声音，四处张望不见鬼影，只见那道引他前来此地的光……在面前忽明忽灭。 然后，为了救回比他的性命还重要的爱人，哪怕是出卖他的灵魂和魔鬼做交易，他都愿意…… 「魔鬼？……你再叫一次！」 窗户玻璃映不出她的影子，但她仍然记得自己的模样。 她有着细致的五官，灵气的黑瞳，像仙女一样的气质……曾经她也是有名字的，她的名字叫唐语。 「不喜欢？只要你让我见她，我叫你仙女。」林大礜四处在病房里张望，仔细听声音的方位。 你知道我是谁吗？ 漂亮姊姊…… 「哼，得了吧，我不再上当了！」就为了一句「漂亮姊姊」，她心软放过他，还想把唐论嫁给他，才给自己惹来一堆麻烦。「林大礜，你要知道，你想实现的欲念会让你付出极大的代价——」 「我愿意，就算要减去十年寿命我也甘愿！」林大礜对着空荡荡的病房咆哮。 「……你又忘记了，我早提醒你谨言慎行。想死，减十年寿命……这些话是不能够随口说说的。」 「我已经付出代价，还会不明白吗？……但是比起和她分开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来说，减寿十年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你能让我待在她的身边一个月的时间，我愿意把十年寿命给你。」 「哈……林大礜，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一个月！你想用一个月去挽回她的感情？你真是敢开口啊！你把我当白痴？」 「我只是想看到她，我保证和她见面的一个月里不涉入感情层面也不会碰她……和孩子，如果我做不到这点的话，和你的十年约定就当我输了。」 「用十年寿命换取一个月的靠近？你还真是痴情啊，林大礜……」 「你同意了？」 「……林大礜，你可要考虑清楚，你真的能够看着她，不诉说你的思念，你的感情，你真的能做到不碰她，不抱她和你们的孩子？你到现在还认为你们心有灵犀，她能懂你？……你就不怕她误会你？倘若她还爱你，对于你再一次的靠近又离开……她这一次也该对你死心了，你甘冒如此风险？」 「……鱼离水只有一死，我离开她身边太久了……久到我已经无法呼吸，现在除了见她还有什么可考虑？」只有回到她的身边用力吸取氧气，吸饱剩余见不到面的日子，他才能够重新活下去。 「你就不怕看见她和那个年轻主厨手拉手，抱在一起？你能不当回事，不打翻醋坛子冲上前大打出手，在你的女人面前泄漏你的感情？」 「……你不是就爱看我痛不欲生吗？」 「哈哈哈！那倒也是……想想那画面是挺有趣的，既然你这么爱自找苦吃……好啊，那你就去吧！」 病房里响亮着冷飕飕的笑声，魔鬼的笑声……从他抱着何必勤冰冷的身体，恐惧再也看不到她睁开眼睛时，他就已经认清自己的渺小，并且承认宇宙浩瀚存在无奇不有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他又一次和魔鬼做了交易。 林大礜深深吸了口气，手心早已冒了冷汗……他终于能够见到那张圆圆满满的笑脸了 何必勤……他的西瓜皮，他的书虫，他的书呆，他的女人…… 勤，我好想你！ 【上集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