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七年险砸锅》 序言 【序言 吃烤地瓜的季节 绿风筝】 大家好,我是绿风筝。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当温度像溜滑梯那样不断地往下滑时,小绿的清醒时间也跟着渐渐减少。 因为小绿的身体怕是已经自动启动冬眠模式了。唉! 季节真是小绿的天敌是也!春寒料峭的时候,容易半梦半醒,酷暑炎热之际,则是火气旺盛;秋老虎肆虐,小绿的身体平衡开始倾斜;到了寒冬……已堪称是彻底昏迷。 「喂!啊你是什么时候才要清醒啊?」好友萱鄙夷的问。 小绿歪头思索。「我想,我需要一个恒温装置。」 话说,最近小绿迷上了吃烤地瓜。 没办法,住家巷子里开了一家烤地瓜,每次打稿时,阵阵的地瓜香弥漫整条巷子,顺着风向从窗户飘了起来,强烈的蚤扰着小绿的鼻子,每天闻着闻着,就觉得大脑好像受到制约似的,不断地冒出想要吃地瓜的念头。 大家应该知道,小绿对食物向来没有招架的余地,于是接着就摸着铜板,飘下楼去。 「老板,给我三个!」 地瓜伯笑咪咪的把地瓜装在纸袋里,小绿捧着心头好,飞奔回家,蹲在地上就是一阵狂嗑。 唔,真是好看~好甜~好好吃唷~ 好啦,小绿承认,我就是猪来投胎转世的,怎样? 这次的主题套书,是关于一间专门让人典当秘密藉以换取愿望实现的秘密当铺——很酷呗?小绿超向往的啦。 没办法,小绿秘密多,但愿望更多,恨不得也典当几个秘密换来愿望的实现,可是……可是……我显然不是那个有缘人,截至目前为止,我还无法觅得传说中的秘密当铺,厚~真的是扼腕啊! 至于小绿的愿望? 嗯……小绿希望创作源源不绝,每天都有写不完的故事;小绿希望中大乐透,可以狂吃到一个爽的境界;小绿希望天天阳光普照,不冷又不热;小绿希望超级大帅哥出现在我眼前,对我爱慕得五体投地;小绿希望…… 「卡!你愿望还真是要命的多欸。」好友萱再度发出鄙夷。 嘿,嘿嘿,嘿嘿嘿……就说了咩,小绿的愿望是真的好多好多,秘密当铺最好能开连锁店,这样才能消耗小绿的请托。(摊手) 好呗,既然不想听小绿的愿望,那还是看书好了,希望这本《养妻七年险砸锅》可以带给大家甜甜的感觉。 小绿又要去嗑地瓜了…… 好啦好啦,我就是猪,冬眠也是需要储存热量的,不要拉我啦! 等等,小绿还要说一句话—— 杨淑君加油,台湾加油!金牌是我们的…… 第一章 【第一章】 波光粼粼的游泳池里,精瘦的身躯正来回穿梭着,随着臂膀每一次的挥摆,水花在空中形成短暂而美丽的弧度,青春又耀眼。 泳池边,女孩嘴里叼着水果棒棒糖,随意的坐着,两只幼细白皙的长腿泡在水里,漫不经心的踢晃着,目光时而看向蔚蓝天际,时而看向脚边那一朵朵的水花。 啊,说不出的悠闲呐…… 水面下的暗影迅疾流窜,忽地,敏捷的身躯在女孩面前破水而出—— 「几秒?」魏隽澈大口呼吸的问。 「啥?」女孩将目光从湛蓝晴空中抽回。 双眸眯成一条细线,「你不是要帮我计时?」 呀,忘了。咦,秒表呢?女孩轻吐舌头,心虚的左右张望…… 他就知道她又在放空了! 惩罚的念头兴起,他没入水中,盘旋须臾再度破水而出。这一次强劲的冲势果不其然伴随了强大水花—— 「啊,讨厌,你泼到我了啦!」女孩花容失色的大叫。 始作俑者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浑然不觉罪恶,俊逸脸庞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双手一撑,将身体往上提起,离开水面在女孩身边坐下,接过女孩递来的浴巾随意披在身上。 「都几岁了还吃棒棒糖!」他不由分说的伸手抢过她含在嘴里的棒棒糖,送到自己口中,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女孩幽怨的望着他,他则是伸出手放肆地揉乱她的发当作安抚。见安抚不了,他只好把口中的棒棒糖拿出来,凑到她嘴边,挑动一双无与伦比的美眸,无声问道:要吗? 才不要吃你的口水呢!女孩扮一个鬼脸,皱鼻别开脸。 「不吃?拉倒。」棒棒糖又回到他口中。 「魏隽澈你是大坏蛋!」女孩被惹毛了。 他笑,跩兮兮的咧嘴肆笑,得意的神情彷佛女孩嘴里说的不是「大坏蛋」而是「我爱你」。 他拂开她颊边的发,露出她气嘟嘟的脸庞,端详了会儿,带着笑意低头在女孩颊边落下轻吻。 一记粉拳不痛不痒的招呼他,女孩火气瞬间消失,只剩下腼觍不已的表情。 他开心的笑着,神态闲适的握着她的手,跟她一同将目光落向远方…… 须臾,耳边传来女孩抗议的低呼,「你抓太紧了啦!」 他睇她一眼,无赖而嚣张,继续和她十指交缠。 她,是他的,这辈子注定只会是他一个人的,他不只要紧紧抓住她,而且还永远不放开。 她叫梁子霈。 第一次看见梁子霈是什么时候?魏隽澈不甚确定。 这让向来对于自己超凡记忆力感到万分自豪的他,硬生生的吃瘪。 任凭他几番苦思,时间轨道在这瞬间的记忆刻度依旧有些模糊,模棱两可的留下「小学」这个概括性的阶段。 只记得那天天气出奇的好,是连续一整个礼拜阴雨绵绵后难得的晴天,阳光不骄不烈,穿透林荫,在物体与光源的折射之间,恰到好处的筛洒一地亮黄…… 魏隽澈坐在玻璃屋打造的琴房里,埋首练琴。 偌大的演奏式三角钢琴,随着灵巧指尖神乎其技的跳跃在黑白键上,悦耳轻快的旋律应声而起,然而求好心切的他却觉得不够完美,一次又一次的不断反复练习,斤斤计较着曲目的细节处理。 可恶!不满意,不满意…… 骨子里追求完美的绝对性格,让反复练习仍达不到自我要求的他越来越烦躁,最后一次练习后,他挫败且愤怒的搥打着这架昂贵的钢琴,接着抓起乐谱就往地上狠狠一掷—— 「你为什么要生气?」 窒息的静谧中,娇脆的嗓音突兀响起,魏隽澈猛然抬头扫去目光—— 角落那扇被推开的落地窗前,一个面生的小女孩坐在那儿,不知道来了多久了,他却因为专心在练琴而浑然不觉。 她看见他求好心切反复练琴的样子,也看见他失控发怒的模样,这让自尊心甚强的魏隽澈感到很不高兴,好像自己被赤裸裸的摊开来,供人随意检视。他不喜欢这样,甚至可说是厌恶。 「你是谁?谁准你在这里的?」明明还只是个小学生,心高气傲的他却俨然是个独裁的小大人,恶声恶气的质问。 不过,这样的敌意似乎没有震慑住某人。 马尾上系着粉色缎带的梁子霈,张着明亮的眼眸眨都不眨的望住他,面对他的不友善一点也不害怕。 「我叫梁子霈,今年大班了喔!妈咪说,等暑假过后,我就要开始上小学了。」她瞪大水眸,用带点稚气的口吻振振有辞地宣示自己的长大。 嗟,瞧她骄傲的咧,不过就是个还在念幼儿园的小丫头。魏隽澈轻蔑的从鼻子里窜出一记冷哼。 不过他似乎忘了,他自己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小学生罢了。 「你不弹琴了吗?」她眨着圆圆的眼睛问。 「要你管!」身为天之骄子,他讲话没有婉转那一套。 「你弹的琴好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喔。」 赞美每个人都喜欢,但被一个似懂非懂的小丫头赞美,实在没什么好开心的。 「最好你懂什么是好听,什么是不好听。」他摆明不相信。 「我当然懂……你真的不继续弹了吗?」她觉得可惜。 「关你屁事!」 「我也会弹琴喔!不信的话,我弹给你听。」她脱下自己的皮鞋起身,便从开启的落地窗走了进来。 似乎是只要说起自己,她就忍不住习惯性的加个「喔」字拉提尾音,听得魏隽澈感觉很刺耳。 「我才不要。」断然拒绝。 「刚刚你弹琴给我听,现在换我弹琴给你听。」她有自己的坚持。 无视于魏隽澈周身散发的黑色气息,梁子霈径自爬上了椅子,伸出短胖的食指弹奏,一边用那五音不全的嗓音唱起了世界名曲「小星星」,模样还颇为自得其乐。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臭拎呆」的歌声听得魏隽澈当场双眉打结。 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居然敢用他价值不菲的世界名琴弹这种老掉牙儿歌,还厚颜无耻的用她凄惨的歌声荼毒他的耳朵真是该死! 一曲唱毕,她转过身来笑咪咪的说:「好听吗?我爸比说,我将来一定会是个很优秀的音乐家喔。」 音乐家 魏隽澈狠狠翻了个白眼。最好真有这么厉害啦,那要不要来个掌声鼓励?这家伙大概病得不轻,这么小就自我感觉良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重新坐上椅子,二话不说就秀了一段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 梁子霈当场惊为天人。「你好厉害喔……」 又来了,她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说「喔」那个字?感觉实在超讨厌的。 梁子霈大感不可思议,忽地抓住他那飞快跃动的手,凑到眼前仔细端详,想看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机关,回头她也要叫妈咪买给她。 「放开!」他嫌恶的瞪着她。居然敢碰他的手,不想活了吗? 完全没察觉到魏隽澈的怒气,又惊又喜的梁子霈仍然满脸笑咪咪的望着他,「我喜欢你刚刚弹的,教我!教我!」 「不要!」奋力抽回手。 她蹙起眉,思索了下,而后从小洋装的口袋里掏出一支水果棒棒糖,一副壮士断腕般的忍痛递到他面前,「我请你吃棒棒糖,你教我弹琴。」 「我为什么要吃你的棒棒糖?」都几岁了还吃棒棒糖?呿,幼稚。「你看你,都蛀牙了还敢吃糖。」瞟她一眼,他伸手直指她惨不忍睹的门牙。 她脸一红,嘟嘴委屈地嗫嚅…… 魏隽澈一怔。奇怪了,为什么要觉得罪恶?他只是说实话呀! 可是看她脸红得快要爆炸,他的良心竟然冒出来了,而且比他预估的还要大颗,一股微微自责的情绪闷闷地笼罩他胸口。 真是个麻烦精。算了,他就当作日行一善好了。 「拿来。」跩跩的伸出手。 「什么?」她不解。 「少装傻,棒棒糖啦什么,不是要给我吗?」 奇怪了,不是不要吗?挣扎须臾,梁子霈忍痛交出棒棒糖。「……喔。」 魏隽澈撕开包装纸,当着她的面就把棒棒糖往嘴里塞—— 啧,真是要命的甜!活该她蛀牙。魏隽澈告诉自己他只是出于一番好心,免得这丫头将来一口烂牙没人要。 「那你现在可以教我弹琴了吗?」她可怜兮兮的问。 第二章 看她一脸认真,他突然很想对她恶作剧,漂亮的眼眸霎时闪过一抹狡猾…… 「谁说我要教你弹琴的?」他很邪恶的说。 「啊你骗我……」 在魏家,魏隽澈的一举一动都是焦点,他的话,没人可以质疑,他做的事,自然也是如此。能被他捉弄,是她的福气。听着,是福气! 挑眉,「骗你又怎样?」他跩兮兮的说。 她脸一皱,眼眶便红了。他还没意识过来,一阵惊心动魄的哭泣已爆发开来。 傻眼。「欸,你够了喔,不会真的哭了吧?」他没想过她会来这招。 「你骗了我的棒棒糖,你是坏蛋!棒棒糖是momo老师送给我的礼物,我要我的棒棒糖……」 魏隽澈真的没料到这丫头居然说哭就哭,而且还超大声的。 刚刚不是还很勇敢吗?不管他怎么凶,她都一副不害怕的样子。没想到不过就是为了一支棒棒糖,她就涕泪纵横的活像惨遭虐待。 「欸,你别哭了。听到没有?我叫你别哭了!」 他命令着她,她却依然故我,从没遇过这种情况的魏隽澈开始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下一秒,琴房的门被推开来——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闻声而来的小女佣紧张的问。 「我……」他一脸窘迫,说不出话来。 发现了坐在少爷身旁的小女孩,年轻女佣诧异的说:「咦?霈霈,你怎么跑来这里了?大家都在找你欸。来,不哭不哭,跟晓娟姊姊说怎么了?」 「呜呜……晓娟姊姊,他骗了我的棒棒糖,他是大坏蛋。」尽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认凶手的速度倒是非常迅速。 啥?坏蛋被指控为「坏蛋」的魏隽澈表情难看得可以,偏偏棒棒糖就咬在他嘴里,真教他百口莫辩。 偷觑脸色阴沉的少爷一眼,晓娟心想,完了完了,霈霈谁不好惹,居然惹了魏家最尊贵的少爷! 「嘘,霈霈,不可以没有礼貌,他不是大坏蛋,他是隽澈少爷。要有礼貌喔,知道吗?」晓娟赶紧安抚小女孩,免得惹恼了高高在上的魏家少爷,可爱的小霈霈可就要倒大楣了。 「我不要对他有礼貌!他是坏蛋、坏蛋、坏蛋!」 梁子霈拗起来,还一口气连说了三个「坏蛋」。她挣开晓娟姊姊的手,冲上前去,二话不说就往魏隽澈的手臂咬了一口—— 「喔,天啊!霈霈,不可以——」 「啊,我的手!」猝不及防的魏隽澈当场痛得大叫。 来不及了。 目睹全程的晓娟当场心凉了泰半……完了,这下死定了。 胆敢咬魏家金孙,小霈霈铁定在劫难逃了。 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好命鬼,说的应该就是魏隽澈这种人。 父亲魏伟国是台湾商界赫赫有名的首富之子,母亲温如梅则是政坛大老的掌上明珠,那场政商联姻,堪称是台湾史上最门当户对的世纪婚礼,是王子与公主的完美结合,而后的十几年,无人能出其右。 身为两人唯一的独生子,一出生就挂着闪亮亮的金字招牌,魏隽澈身娇肉贵的程度绝对是一般市井小民无法想象,也难怪乎他小小年纪便养成了傲娇的个性。 听说当年光是为了迎接他诞生所组成的医疗团队,魏家就一口气烧掉了近千万台币,撒钱毫不手软的气势彻底刷新了台湾医疗史上的纪录。 更别说他出生之后的养育费用,完全是采最高规格处理,不论吃的、穿的还是用的,绝对都是顶级中的顶级。 明明不过是几个月大的小娃儿,不但有三班制的保母细心照料,还有专属的家庭医师为他的健康把关。举凡用在他身上的每一样东西,全都是国外品牌量身订做的。这景况看在每天追着三餐温饱的寻常百姓眼里,真是羡慕又嫉妒,一个个恨不得跳楼以求重新投胎。 不过,先别急,更别天真的以为魏隽澈的出生就只是负责每天吃好穿好用好,听听这位豪门少爷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后,再考虑是不是重新投胎也不迟。 因为是一脉单传的独生子,身为家族的准接班人,打从有记忆起,魏隽澈就开始接受菁英式的教育养成。 不论是语言、商业知识、领导统驭、社交礼仪、才艺、运动……等,为了打造一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完美接班人,魏家投注的心力可是不容小觑。不只网罗各个领域的名师教练贴身教学,每年的寒暑假,当同年龄的小孩都在开开心心的放假时,小小年纪的魏隽澈已必须牺牲假期、睡眠跟玩乐的时间,搭着私人飞机到世界各知名的大学去修习各种课程。 没有哭闹耍赖这回事,只有进步、进步要再进步。 外界褒贬不一的密集式菁英教育,并不是每个小孩都能承受得起的,而这就是魏隽澈享受好命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韶光荏苒,一晃眼,十八岁的魏隽澈如今已是高中校园里的翩翩美少男,不只个头长得比同年龄的孩子英气挺拔,揉合父母优点的眉眼五官俊美得令人炫目,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更让他尊贵得彷佛是来自另一个仙境国度。总之他不管摆到哪里,都是那种会教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的超级好货色。 这天,贵公子魏隽澈正在上一对一的钢琴家教课。 身为一位优秀接班人,培养一、两样才艺以备不时之需是必要的,自用可当兴趣消遣,外用则可当技能显摆。 授课的钢琴老师来头不小,是国际肖邦钢琴大赛的指定评审。 魏隽澈原本流畅的弹奏着,目光不经意瞥见手臂上的旧伤痕,一个闪神,思绪顿时弃主远扬,指尖的速度没能及时跟上,一首肖邦的经典名曲当场因为落拍而乱了套。 他思绪迷茫…… 「eric?eric?」 听见老师皱眉呼唤,魏隽澈意识到自己的失常,连忙回过神,「sorry。」 该死,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分心? 追求完美的魏隽澈面对自己的失误,显得懊恼不已。 再次向老师表达歉意后,他敛起心神,强逼自己集中注意力,然而一曲弹毕,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糟糕极了。 钢琴课草草结束,老师摇摇头离开,呆坐在椅子上的魏隽澈烦躁得连一点练习动力与情绪都没有。 目光忍不住又瞟向手上的伤痕……这么多年了,伤痕还清晰可辨,可见当时他被咬得有多惨。 但这件意外最后是怎么落幕的,老实说,他也不是很有印象。 事发之后,他一次也没再看过那丫头——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曾经几度思念过她,甚至期待她的再次出现。 不过他当然是想要报仇才对她念念不忘,谁教她居然敢咬伤他! 可等了又等,希望一再的落空,他不是没受伤…… 直到某次他故作漫不经心的问起,才从女佣晓娟口中知道那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叫霈霈,是福伯的宝贝孙女。 福伯是魏家的园丁,放眼偌大庭园造景里的花草植栽,全都是福伯亲手种出来的。因为早年丧偶,他几乎长年住在这里,终日与花草为伍,只有年节的时候才会回家和儿子团聚,共享天伦。 虽然福伯身分是魏家的下人,但是魏老爷子视他为人生挚友,并且也严令所有人都不许对他无理。 可福伯作风低调,尽管老爷子待他礼遇,他却仍谨守本分。魏隽澈几次看到他,他总是坚守着自己的工作岗位毫不怠惰,那张岁月刻画的脸庞上,有着别人所没有的和蔼淡定。 魏隽澈抬起手,不自觉摸了摸臂上伤痕……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他喃喃自问。 不是莫名其妙的想起往事,而是他前天到厨房去的时候,不经意听见了家里佣人的对话…… 「良婶,怎么这两天都没看见福伯?」在厨房里帮忙的晓娟问。 「出门了。昨天一大早天刚亮,就急急忙忙下山去,说是要赶去高雄。」良婶边挑菜边回答。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晓娟一脸好奇。 「知道霈霈吧?」 「知道啊,福伯的孙女,小时候来玩老是姊姊长姊姊短的叫我,可爱得不得了。那丫头曾为了一支棒棒糖跟少爷闹脾气,咬了少爷一口子,吓得我冷汗直冒呢。霈霈她怎么了吗?」 第三章 「唉,说来也是可怜,母亲过世不到半年,爸爸就娶了新太太。从古至今有几个后妈比亲妈好的?一怀上自己的孩子,就把霈霈扔到了寄宿学校,几个礼拜不闻不问,明摆着要赶她出去。福伯听到消息后又气又心疼,昨天便赶着去学校,说是要把孩子接来一起生活。」 「天啊,怎么会这样……」 「所以才说这孩子可怜呀。」良婶伤感的猛叹息。 「那个……答应了吗?」晓娟问得含蓄。 「自然是老太爷亲口允了,福伯才会赶着去接孩子。」 「呼。那就好……」晓娟转过身,无预警的被一张沉默严肃的脸孔骇了一跳,「少爷」 魏隽澈听见那久违的名字,心口剧跳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满嘴「妈咪说、爸比说」的幸福小女孩,居然遇上了连续剧里才有的家庭遽变。 他应该额手称庆觉得她活该,可他又无法解释此刻梗在胸口的心疼是为了什么? 意识到女佣晓娟疑惑的目光,他敛住心神,故作淡定的说:「给我一杯水。」 「是,我马上端到客厅给您。」 天啊,也不知道少爷站在那边多久了,她居然没发现!晓娟很不安,因为少爷心情看起来好像不太好,不知道聊八卦会不会被开除? 「不用,直接给我就好。」 「是。」晓娟赶紧倒来一杯开水。 他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拎着剩下一半的水,踅步往外走…… 不经意听闻这件消息,魏隽澈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却一直牢牢记在心里,甚至连续两个夜晚,他都梦见了当年的案发经过,连带让今天的钢琴课也受影响。 他是前天听见的,那么今天……人总该带回来了吧? 算来他和梁子霈也是旧识了,她可是还欠他一句「对不起」呢。既然她来了,他去打声招呼应该不为过吧? 没来由的,一股想要见到她的念头涌了上来,魏隽澈想也不想,转身便走出琴房,直直的往主屋后那栋小屋走去。 【第二章】 魏隽澈的目光,被矮房旁的那棵蓊郁大树吸引了。 只要是看过福伯栽种的奇花异草,寻常一棵大树根本没啥稀奇的,教魏隽澈诧异的,是此刻大树腰干上竟然歪挂着一抹身影 瞧,姿势何其狼狈?摆明就是个不谙爬树的门外汉,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 魏隽澈心头一紧,连忙快步穿越偌大的草皮,快速的来到大树下,对着眼前穿着国中制服、姿势扭曲、半挂在树上的身影问—— 「你在做什么?」 如他所愿的,对方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听闻声音的梁子霈略侧过头来,艰困的解释,「有只雏鸟掉下来了,我要把牠放回树上的窝……」 才刚解释完,她蓦然脚下一滑—— 「啊!」 魏隽澈冲上前去,不假思索的伸出双手托住她。 「啊,你干么抓我的屁股?色狼,快点放手!听到没有?放手!」十五岁的国中小女生对于异性间的肢体碰触很敏感,更何况对方紧紧抓着的可是她的小屁股。 听见女孩惊声大叫,魏隽澈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该死!他怎么会…… 现在怎么办?要收手吗?不行,一收手她就会掉下来。再说了,被摸屁股总比摔下来受伤好吧? 「闭嘴。」为了她的安危,他只好担起被误当色狼的罪名,手用力地将她往上顶起,用着不容违逆的口吻命令道:「还不快点把雏鸟放回去!」 虽然那声「闭嘴」让人很不满,不过也是因为他的提醒,才令她想起了正事。 「……喔。」梁子霈只得暂且忽视贴在她屁股上的那双手,攀着一旁的树枝,使劲地将小雏鸟送回温暖的家。 折腾半天,她终于对下方的人喊道:「放、放好了。」 「数到三我就会放手。一、二、三!」 魏隽澈刚收手,梁子霈就这样顺着树干滑了下来。 一落地,她赶紧拍拍衣裤,拍完后抬起头,目光就对上了一张年轻的脸孔。 俊眉、邃眼、挺鼻、棱唇……等等,这人的眼睛会不会太漂亮了点? 不,应该是说,他整个人都长得漂亮俊美极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而迷人,褐黑交融的瞳孔像玻璃珠般耀眼,瞧得她心口不由得一阵暗惊。 魏隽澈把她的惊叹看在眼里,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 他紧盯着她,盯得她有点不自在,想起他刚刚抓着她的小屁股,女孩家的羞涩涌了上来,臊红爬上她的脸蛋。 「干么一直盯着我……」她小声的抗议。 「你不盯着我,怎么会知道我盯着你?」魏隽澈如是说。拐个弯,就是提醒她少在那边半斤八两了。 他面前的这张脸蛋尖了点,不若记忆中圆润,不过小巧的五官倒是讨喜可爱,细看之下,晶亮的眉宇有几分当年的神韵。 梁子霈皱起眉,迈开脚步正想离开,他却将身体一横,拦阻了她。 「还有什么事吗?」她望住他。 撇撇唇,「我在等你说谢谢。」他双手环在胸前,神情睥睨的说。 她猛地挑高秀眉,「谢谢?你可是摸了我的屁股欸……」要她对偷摸自己屁股的人道谢?抱歉,办不到。 「我如果没托住你的屁股,你现在说不定早从树上摔下来,摔得断手断脚的。再说摸屁股又不会怀孕,怕什么?」故作轻佻的睨向眼前的国中小女生。 「你——」好无礼的说话方式喔!梁子霈唾弃他。 虽然有八成把握她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魏隽澈还是出于谨慎的做最后确认。「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住在这里。」打从昨天起她就住在这里了,往后,只要爷爷在这里一天,她也会在这里。 「这是你家?」他不以为然的挑起眉。 「对。」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你姓魏?」 「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又怎么会是你家?」他故意逗她。 「我住这里,这里自然是我家。」她伸手往一旁的小屋指了指,毫不怕生的反问他。「对了,你又是谁?」 他蹙眉,「你不记得我了?」 「真是好笑,我应该要记得你吗?」梁子霈调皮的吐吐舌头。 魏隽澈微眯起双眸,往前朝她跨了一步—— 「……你、你做什么?讲话就讲话,干么靠那么近?」这家伙身上有股唯我独尊的气焰,摆明了不好惹。 无视她的疏离,他抬起手臂,慢条斯理地秀出手上的旧伤痕,冲着一脸防备的她意味深远地露出一抹笑,然后说:「梁子霈,欠了这么多年,我们是不是该来谈谈赔偿事宜了?」 咦?他怎么知道她叫梁子霈? 还有,他手臂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有点像咬痕。唔,能咬得这么清晰,看来冤仇结很深喔。 至于他说的赔偿事宜……等等,难不成他的伤痕是她造成的? 梁子霈歪头想了想,忽地,电光石火间,尘封的记忆里几个模糊的画面闪过眼前…… 下一秒,她往后跳了一大步,两眼瞠瞪至极限,伸出手指,表情惊骇的指向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年轻男孩,颤声问:「你是……魏、魏少爷?」 魏隽澈笑而不答,嘴角轻轻微扬,当场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青天霹雳! 完了完了,她才刚要在这里安顿下来,幼时的仇家就迫不及待找上门了。所以说歹事千万不能做,歹路不能走呀! 「看来,你应该是想起来了。」魏隽澈将美眸眯成一条细线。 「嘿,嘿嘿,嘿嘿嘿……」不断傻笑的梁子霈心虚得不得了,嘴角抽搐地猛陪笑脸,两只眼睛骨碌碌的看了看四面八方,脚步缓缓的往后移。 「咦?爷爷你回来啦!」 她冷不防的往他身后一望,热情的猛挥手。 魏隽澈跟着不疑有他的往后瞥去。 对,就是现在!见机不可失,梁子霈当场转身,拔腿就往屋里跑—— 砰! 福伯居住的小屋发出一记声响,不久之前还站在魏隽澈眼前的梁子霈,瞬间消失得不见人影。 魏隽澈怔了怔,望着前方紧闭的门窗,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梁子霈夸张的反应惹得忍俊不禁,笑得胸口不住的震荡。 是她,真的是她! 第四章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两人再重逢,居然会是这么有趣。她越是心虚,他就越想要捉弄她。 好你个梁子霈,居然敢耍我接下来的日子,你等着完蛋吧! 魏隽澈转身优雅的离开,俊逸的脸庞上,一抹愉悦浅笑噙在嘴边。 他在笑! 扪心自问,他有多久不曾这样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了?也许,已经有许多年了吧……久到他几乎都快忘记快乐是这样的感觉。 沿着来时路往回走,魏隽澈还没踏进他自小生长的豪华大宅,紧张兮兮的管家一看见他,旋即松了口气的迎上前来,「少爷,您跑去哪里了?」 「没去哪,屋外走走而已。」他笑着回答,还拍拍管家肩膀,要管家放轻松。 管家背脊一僵,古怪的瞄了他一眼。看来少爷今天的心情很好。 「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了,少爷想要在哪里品茶?」 「书房。我想看点书。」 「书房……少爷,我看今天天气还不错,不如在花园喝茶好了,可以顺便赏赏花。」他不希望少爷难得的好心情被毁了。 魏隽澈眯起眼睛,瞟了管家一眼。管家向来是以他的决定为决定,当管家意外地给了建议,就代表事有蹊跷。 「为什么?」他反问。 「呃……」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他的单字命令向来很有威力。 「……先生和太太已经回来了。」 「这么早?所以又在吵架了?」稍早之前的快乐散去,他嘲讽的问。 管家沉默不语。 魏隽澈撇了撇唇,当下了然于胸。 对许多人而言,他父母当年那场「门当户对」的世纪婚礼就像一场美丽神话,是王子与公主的神圣结合,殊不知,王子和公主除了爱在人前扮恩爱外,另一个兴趣就是吵架。 他从小看到大,从不知所措的哇哇大哭到现在的冷眼旁观,能这么冷静,严格说来也真该感谢这对夫妻的训练。 去他个门当户对! 依他看来,这两个人最门当户对的地方就是脾气,一样的盛气凌人,一样的自我中心,一样的莫名其妙。 问他们为什么不干脆离婚好饶过彼此?面子与名声组合而成的可笑枷锁,当场便扣死两人。魏隽澈想要不鄙夷都难。 劝架?不,千万别这么做,他的父母骨子里都有表演欲,劝架无疑是在两人争执时煽风点火。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取消观众。 乏了,他们自然就会安静,就跟婴儿一样,哭累了就会闭嘴。 「无所谓,就一样在书房吧。这种事情我们早都该习惯了不是吗?」 「是。」管家推开门。 魏隽澈敛起笑容,神情漠然的走进屋去。 一进门,喧闹的争执声即强势的钻入耳朵,撼动耳膜,还没来得及踏上旋转楼梯,一只价值不菲的德国骨瓷花瓶已在他脚边化成碎片。 魏隽澈不动如山,倒是他母亲突然母爱大发的率先发难。 「魏伟国,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干么要用东西砸我儿子?你要是敢让我的宝贝受伤,我就跟你没完没了。」 遭到指控的男人极为不满,跟着反击,「你疯了吗?我没有。」 「你有!你就是有!」女人厉声指挥。 接下来,没完没了的「有」、「没有」便在两人之间抛掷着,幼稚而荒谬。 打魏隽澈有记忆开始,守在他身边的人永远是保母、家庭教师、管家、司机、佣人……这里头没有一个人跟他有血缘上的关系,而眼前的魏先生和魏太太,名义上是给他骨血的至亲父母,可花在他身上的关注,却远不及他们自己的一场争执。 魏家很多钱,媒体尤爱渲染他的百亿身价,但富有的他却买不到父母的关爱,买不到消灭孤寂的方法。他不懂,这样的他到底有什么值得被羡慕的? 有时候他会想,与其奢华的疏离,他宁可俭朴的亲近。 婚姻也是。如果一场门当户对、轰轰烈烈的婚礼,却只换来下半辈子的吵闹争执,那么他宁可选择一个家世平凡却能真挚以对的伴侣。至少下半辈子,他不用三天两头像个神经病那样对着沈边人咆哮嘶吼。 看,这两个吵得多痛快呀…… 魏隽澈连翻白眼的力气都不想浪费,脚步越过那堆碎片,径自上楼。 反正待会佣人就会收拾干净,买个全新的花瓶回来递补,屋里将会一切如常。 走进书房,吵闹声被隔绝在外,他忍不住踹了椅子一脚,推开落地窗来到阳台大口的呼吸—— 他讨厌这种感觉,他讨厌这种氛围! 蓦地,他又想起了梁子霈,幼时的梁子霈……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当时对她的不友善,也许不完全是因为琴艺的挫败被窥见,反而比较像是嫉妒,因为嫉妒她可以理所当然的宣示她妈咪、爸比的好,而他却不能。 梁子霈……想起她刚刚落荒而逃的样子,笑意融在黑眸里。 他开始有点期待了,期待他们的下一次见面。 魏家的欧式豪宅坐落在清幽的山腰处,文艺复兴的古典建筑风格,让占地宽广的建筑主体气势磅礴,而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巧妙地结合了大自然美景,不管是晨起的日光、天上的流云,还是夕日的彩霞、蓊郁的森林,随便站一个角落,都可以轻松的尽收眼底。 遗世独立的结果,在交通上自然要付出点代价。 不过,这对富可敌国的魏家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大不了多买几辆车,多配几个司机。居住的舒适感才是最重要的,反正魏家什么不多,钱最多。 因此深刻感受到交通不便的,应该只有梁子霈一个人。 梁子霈转学就读山下的公立国中,每天搭公交车上下学成了她的例行公事。 偏偏,距离魏家最近的公车站牌少说也有十来分钟的脚程,再加上市郊的公交车班次本来就不多,错过了就会有迟到的风险,是以早起便成了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开始的头三天还好,可能是因为刚到新环境,她睡得不沉,可昨晚因为准备段考—— 别怀疑,就是段考!她这礼拜才刚到新学校新班级,根本都还没完全适应,大考就报到了。要命的是,她居然直到昨天放学前才从同学口中得知今天要段考?! 有道是「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尽管效果有限,总还是要咬牙拚搏一下。于是吃过晚餐后,她便抱着书本,拿出视死如归的精神疯狂猛啃。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她今天真的睡迟了。 福伯每天都是清晨五点就开始工作,今天想说孙女昨夜睡得晚,也不知能不能准时起床,老人家有点不放心,特地回屋去看看,床上隆起的身形果真证实那丫头根本没听到闹钟声,仍然窝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天荒又地老。 「霈霈,怎么还没起床?上学要来不及了!」福伯赶紧拍拍被窝里的孙女,「霈霈!」 「啊!」爷爷的呼唤让梁子霈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她本能地抓过一旁的闹钟看,「呀,闹钟怎么没有响?完了完了,来不及了。」 一阵惊天动地的梳洗后,她抓着爷爷为她准备的早餐,将书包往肩上一甩就夺门狂奔。 平常觉得魏家豪宅联外车道矮篱笆中的七里香很美,叶面沾着露水透出晶莹的美感,让她总是时不时的停下脚步欣赏……可今天她一点欣赏的闲情逸致都没有,只觉得这段路还真是要命的长。 好不容易摆脱矮篱笆来到山区的道路上,梁子霈连歇脚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就继续迈步疾走,期间她不停的频频看向腕上手表的时间,第一次强烈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当一辆黑得发亮的名贵房车经过身边时,她真希望坐在上面的人是自己,让她可以不必这样地苦苦狂奔。 「那不是福伯家的霈霈吗?都这时间了,她怎么还在这里?」司机陈叔从后照镜里,看见了车外闷头狂奔的小人儿。 后座的魏隽澈耳尖地听见陈叔的咕哝,原本平稳的心跳突然转而激昂…… 他一直期待着和她的再见面,以为这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他们来说并不难,但事实上都几天过去了,他居然一次也没再碰见过她! 这样的情形,令他着实感到错愕。 第五章 对于小时候被她咬了一口的苦主,对于帮助她免从树上摔下的好心人士,于情于理,她至少都该来打声招呼,不是吗?可她却没有,这让始终惦记着她的魏隽澈感到不是滋味。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拂逆他,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梁子霈就是那该死的唯一。 他想故作冷漠的不理不睬,但终究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跟着抬起头往后看了一眼—— 真的是她! 看样子她应该是从魏家一路跑出来的。瞧,大清早的,阳光也不烈,可她已经满脸通红,一副参加百米赛跑运动过度随时都要趴下的模样。 魏隽澈向来没什么同情心,但他现在居然觉得有丝不舍,尚未意识到什么,一个不假思索的命令已然脱口而出—— 「陈叔,停车!」 「是。」陈叔打开方向灯,车子离开原本的车道,缓下速度停在路边。 梁子霈注意到黑色房车突然领先在前方不远处,也纳闷的停下步伐。 「奇怪了,那辆车没事干么停下来?」她嘀咕道。 对方黑压压的车窗玻璃关得密不透风,教人根本无法从车外窥视里头。忽地,她心中警铃大作—— 报纸上的社会版有几桩绑票事件,歹徒总是选择人烟稀少的清晨山区随机挑选对象犯案,绑架了被害人后,再向被害人家属勒索巨额赎金。 一股恶寒从脚底板窜起,她不安地看了看前后方……该死!别说是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评估着自己待会该往哪个方向跑。 「咦,霈霈怎么停下脚步了?该不会是忘了带什么东西吧?」驾驶座上的陈叔一肚子纳闷道。 魏隽澈转头看向后方的她,发现她迟迟没有往前拉近距离,不自觉蹙起眉,「陈叔,把车子倒回她身旁。」 「是,少爷。」虽然不明白少爷的心思,但陈叔还是领命转换车档,缓缓的将车往后退。 唔?来了,车子居然开始往后退了?! 歹徒该不会误以为她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孩吧?拜托,若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她干么还要在这里跑着追公交车?跑身体健康的喔? 完了,待会车门打开,里头铁定坐着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家伙,一把就将她拖上车去…… 梁子霈吓得心跳都要停止,足足失神了好几秒,回神后想要拔腿落跑时,下一秒,她人已被困在边坡跟车子间进退维谷。 深色的车窗玻璃降了下来,里头露出一张俊美的深沉脸孔,跟她的惊惶形成一股强烈对比。 她不可思议的望着里头的人。「少爷?」 而后松了一大口气。虽然天堂与地狱只是短短的几秒之隔,她已深刻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细胞好像死了大半。 她出乎意料的震愕表情,让魏隽澈心里稍稍感觉好了点。他朝她无声挑眉当作响应,接着挪动身躯往另一边退去,让出座位。 「上车。」 等等,她不听错吧?他叫她上车?!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只是用那双眼一瞬也不瞬的望着自己,魏隽澈忍不住蹙眉说:「梁子霈,你耳朵不好吗?」 当然不是。她可是个耳聪目明的美少女。 只是,他要她上车这件事……好像不太恰当。毕竟她只是园丁的孙女,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少爷。 爷爷接她来住的时候,可是有千叮咛万交代过,要她一定得懂礼貌、守本分,不可以失了主仆身分。 要是她就这样大摇大摆坐上少爷上学的专属车,不就是违背了她答应爷爷的事情吗? 尽管心里有点动摇,但她还是听从爷爷的交代婉拒了提议,「少爷,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搭车就可以。少爷慢走,陈叔再见。」 她的拒绝,好像是刻意要在两人之间拉出一条疏离的界线,这让魏隽澈很不舒服。不过她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他的大忌—— 魏隽澈最讨厌有人推翻他决定的事情。 等得不耐烦了,他头也不抬,下巴一努,「陈叔!」 「是,少爷。」司机陈叔连忙下车,打开车门,「霈霈,快上车吧,别让少爷等太久,会害少爷迟到的。」 「我……」哇,这罪名会不会太大了点?一点也不输给孙悟空的金箍咒。 「你若是不怕错过上课时间,我们就继续耗。」夹杂在翻阅书籍的声响里,魏隽澈慢条斯理又不容反驳的霸道口吻,缓缓从车厢里飘出。 梁子霈猛地回神。啊,不行啦,她今天要段考—— 「放心,只要是少爷交代的事情,福伯不会骂人的。你就别让少爷再等了,听话,快上车。」明白她顾忌的陈叔如是说。 挣扎须臾,梁子霈只好硬着头皮,乖乖的坐进车里。 「少爷,对不起,打扰了。」她拘谨的说。 【第三章】 车厢里有股崭新的皮革味,梁子霈紧挨着车门坐,不敢占据太多座位空间。尽管如此,她心里按奈不住好奇,眼角余光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身旁的人…… 魏隽澈穿着他学校的制服,别致的条纹衬衫及剪裁利落的深色长裤,搭配上领口的蝴蝶结,竟一点都不娘,反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贵气优雅。 真不愧是着名的私立贵族高中,连制服都精致不马虎,果然不是他们这种普通国中呆板的制服所可以比拟的。 她不知道这套制服是不是每个人穿起来都这么好看,但穿在魏隽澈身上,确实特别的出色。眼前的他仿佛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又帅又吸睛,肯定是那种走在校园里就会惹来女同学尖叫的风云人物。 他没看她,依然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着手中的书籍。 陈叔回到驾驶座上,重新发动引擎,车子回到车道,继续往学校前进。 「先送她去学校。」魏隽澈靠在椅背上,悠闲的翻着手中的书页说。 「是。」 梁子霈又不禁偷偷瞄了一眼,这次目标是了搁在书本上的手---- 啧啧,真不是她爱说,他手指真是要命的修长。手美果真就是不一样,连翻起书来都特别有味道。 她眯起眼,从他的指缝里看见黑压压的英文单字,只觉得一车头昏眼花。没想到他居然可以这样一页页的读,真了不起。 魏隽澈注意到她好奇的眼光,噙着浅笑转过脸,「这是healthiergudenkauf的theweightofsilence,有兴趣?需要借你吗?」 她报着脸猛挥手,「不、不用了!全部都是英文的……我看不懂。」最后四个字,她说得不好意思又小声。 「那是什么?」他突然眯起眼,问起被她捏在手中的东西。 她怔了下,「我的饭团!」啧啧,真可怜,都快被她捏得肚破肠流了。还是收进书包里吧,免得把车子弄得油腻腻。 「饭团?我不记得刚刚的餐桌上良婶有准备这样东西。」 「这是我爷爷自己做的。」 「为什么福伯还要帮你做早餐?你吃不惯良婶的手艺?」他心里忍不住扣她一个嘴叼的小罪名。 「当然不是,良婶手艺好得不得了。」光看就让她留了满地的口水,只是她没那个口福。 「不然是为什么?」他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爷爷说,我没有像大家一样努力工作,自然不能吃良婶做的饭菜。」 原来如此。福伯也真是的,不过就是多添一副碗筷罢了,他就不信这丫头能吃多少米粮。好吧,姑且先收回她嘴叼的小罪名。 「怎么不吃完再出门?」他用那只几乎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眼睛看了她乱翘的头发一眼,明知故问的揶揄说:「该不会是赖床了吧?」 呃……居然被他一语命中。梁子霈嘴角怞搐,尴尬之余一股热潮涌上耳腮。「你想好要怎么赔偿我了吗?」他问得云淡风轻。 「啥?」 魏隽澈略微举起手,暗示她。 「……」嘿嘿,当然是没有,因为她压根忘了这件事情。再说,她哪开得出什么赔偿条件?难不成要她为了小时候干的蠢事拿命去抵? 就在梁子霈如坐针毡的时候,阿弥陀佛,学校到了,欧耶! 「陈叔谢谢!」她笑咪咪的向驾驶座上的陈叔道谢,目光一对上身旁的人,马上变得中规中矩,「少爷再见。」然后按捺着逃离虎口的窃喜,冷静地打开车门。 第六章 一股力道突然从后方猛地拉住她的书包肩带-- 「啊!」她形象尽失的大叫,整个人跟着跌坐回去,别过头惊愕的望着始作俑者,「少爷?!」 「等下几点放学?怎么回家?」魏隽澈神情睥睨的问。看她迫不及待想落跑的样子,实在让人很生气。 「五、五点放学。搭公交车回家。」 五点,比他早……沉吟须臾,他开口道:「明天开始,早上七点前我要在车库看到你。」 「七点?!不行,我会来不及搭公交车上学的!」 笨!都要她在车库等他了,当然是要她搭他的便车,难不成还让她像今天这样跑着去追公交车? 「是我少爷还你少爷?再说,提不出合理赔偿计划的人有资格说话吗?」 三言两语果然把她堵死。 说完后,他放开她书包背带,朝她肩膀推了推,催促她快点下车。 她前脚刚走,他马上关起车门,不忘补上一句恐吓,「记得,七点整没看到人,后果自负。」 没让她有上诉的机会,黑色房车随即升起车窗。 厚~她真是招谁惹谁了? 梁子霈瞄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跺脚,「啊!不得了了啦!得先去抱佛脚了。」说罢连忙冲进学校里。 「少爷似乎跟霈霈挺投缘的。」 不意从后照镜中对上了陈叔关爱的目光,魏隽连忙敛起笑容,佯装从容的轻咳几声。 投缘?他的人生字典里有这种字眼吗?他是看她不顺眼。 「陈叔跟我不投缘吗?」他四两拨千斤的反问。 「这不一样,少爷是该多认识一些年纪相仿的朋友。」 司机老陈在魏家工作多年,知道少爷好命归好命,但他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日复一日的学习、训练,尽管有一堆人伺候着他,生活始终是苦闷无趣的。年轻人毕竟就是要跟年轻人一起相处在自在。 人,真的不用急着长大,等时间到了,想不变老都不行。因此能玩乐的时候,就该尽情的享受青春不是吗? 「陈叔,你好像忘了学校里多得是跟我年龄相仿的同学。」而那些谄媚的人一个个以他马首是瞻,令他对陈叔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但少爷从来不会因为那些人,叫老陈把车子停下来。」 姜还是老的辣!陈叔简单的一句话,就让魏隽澈当场哑口无言。他原本想要反驳陈叔自己是要报仇的借口,也只能硬生生的咽回肚子里。 陈叔没有说错,他确实不会。 要成为接班人,领导统驭的能力不可少,而学校里的同学们,就变成了他实际演练的对象。 他让大家宛若虔诚的信徒般追随着他,但他却从不轻易让他们走进的心里。怞离了环境,他只会当他们是陌生人,就算在路上看到同学,他也不会让陈叔把车停下。 被看穿的魏隽澈,当上感觉到一股热潮涌上颈腮…… 以前的他,会为此发脾气,然而现在的他,已经懂得收敛脾气不发作。他索性抿着嘴生闷气,低头佯装阅读,藉以避开后照镜里陈叔的犀利目光。 这还是陈叔第一次这样跟他说话。 表面上,魏隽澈紧抓着自尊心不肯承认,可思绪里,却早已充斥着一个小人儿的身影…… 「少爷,明天开始,是不是让良婶多准备一个人的饭菜?我想如果是少爷开口,福伯会尊重的。」 他故作莫不关心的轻应,「随便。」其实心里觉得非常好。 他是怎么了? 魏隽澈对自己感到困惑,想不透凭什么梁子霈一出现就要颠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而他该死的还很热在其中?! 翌日清晨,梁子霈左右为难的站在车库前。 如果现在快跑出发,她还能赶上那班六点四十五分的公交车顺利下山到学校。 但是,假若她真的放胆跑了,她真不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魏家少爷会赏她什么排头吃。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拎着良婶帮她准备的早餐,在原地折来走去-- 没错,是良婶做的喔!而且这一次爷爷居然点头哎。虽然她很爱爷爷,但不得不说,良婶的手艺还是比爷爷好上许多。 哎唷,她只是有点贪嘴,可不是不喜欢爷爷做的饭菜。爷爷是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了,她很知足的。 她忍不住又看了眼手上那只卡通电子表……哎,算了,这样挣扎下去也不是办法,等就等呗。 这样一想,她干脆坐在车库外的花台上,一边吃着良婶做的香喷喷早餐,一边拿出数学参考书恶补。 昨天的考试成绩想当然耳……凄凄惨惨戚戚。 对了,订正的考卷不知道有没有放进书包里? 她连忙翻开书包一阵搜寻,不一会,「呼,有就好。」她放心的伸手拍拍胸口,随手将考卷夹在数学参考书的底页,然后继续抱她的佛脚。 可惜眼前的题目看得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明明里头的国字她都认识,怎么加了几个数字之后,题目便玄得恍若是什么外层空间来的密语,教人有看没有懂? 宁静间,一只俊秀的手指冷不防从她身后伸了过来,跃过她纤瘦的肩膀,指尖落向她盯了半天还是盯不出所以然的试题上,接着熟悉的男嗓音起-- 「把这个数字带进去第一个式子里,求出资料,接着套用到这里……」魏隽澈难得善心大发的为她指点迷津。 她如法炮制。咦?真的跟旁边的解答一模一样哎! 「旁边这一题也一样。这世界上的笨蛋够多了,你不要来毁灭文明。」 「……」这人讲话都这么直白吗?居然说她是笨蛋?! 她只是数学不好而已,其他文科可是表现优异呢。哼! 就在梁子霈专心的解着算式时,魏隽澈发现了被她夹在参考书中的某物,不由分说的就从参考书里猛地使劲一怞-- 「啊!你做什么?别拿我的考卷!」想想考卷上不漂亮的分数,她急着想毁尸灭迹。 魏隽澈仗着身高优势巧妙避开了她的手,摊开纸张,飞快浏览一回,然后不住的摇着头。 梁子霈窘得满脸通红,手指也扭得像麻花卷。 须臾,他挪开面前的试卷,微眯美目同情的望向她,口吻揶揄的问:「敢情你是归国华侨来着?」 「什么?」 为什么说她是归国华侨?梁子霈不懂。 「明明身为土生土长的台湾人,国文却只考六十八分,原谅我只能合理推测你是旅外华侨,因为不常使用中文以至于不甚熟悉,所以拿这种分数尚属情有可原。」 「不是吗?」他说了一长串,语毕还对她拽拽挑眉。 梁子霈脸上当场三条线…… 这家伙损人还真是不带脏字! 可静心想想,能怪谁?谁教自己是天兵,身为学生居然浑然不知段考将至,准备不周的下场自然就是变成炮灰。 糗到极点的梁子霈很不得现在地上有个大洞,好让她跳进去把自己埋起来。 「你干脆说我是文盲算了。」她没好气的回他,「考卷可以还我了吧?」 两根修长手指夹着单薄的考卷,在距离她眼前不到一公分的位置停住。 想也不想的一把怞过,对折再对折,把考卷跟着受伤的面子一起收进书包里。这次真的是意外,平常她的文科表现真的很好,她发誓!这种被瞧扁的感觉糟透了。 梁子霈不服气,心里觉得不吐不快,于是她勇敢的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眼前的他-- 「下一次,我绝对会扳回一城,拿个漂亮的分数!」清明的眼神里有着绝对的认真。 「唔,我会拭目以待的。」魏隽澈微弯身子俯视着她,深邃的黑眸里融着笑意。 这一瞬间,他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为了一支棒棒糖使劲全身力气起反击的女孩。 「我可是很认真的喔。」她再次强调。 「既然这么认真,没有一点奖励好像说不过去。」 她眸光一亮,「没错,所以我们来打赌吧,就赌一支棒棒糖。」 棒棒糖?! 啧,还真是有创意,问题是,棒棒糖在他心中一直以来可是童年的阴影。 「赌一支够你吃吗?怎么不干脆赌一打算了?」他没好气的道。 孰料她根本听不懂他的调侃,还一径以为他也是棒棒糖同好,爽快的说:「太好了!那我们就赌一打棒棒糖。只是我的国文可以拿到九十分以上,就算我赢。」 第七章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跟她赌!可吊诡的是,他居然没有拒绝,还高举起手,将掌心面对她。 反正她未必会赢,棒棒糖是谁的还不晓得呢。大不了他赢了拿去请大家吃,家里佣人那么多,一人一支总会消耗光的,魏隽澈拽拽的想。 喜滋滋的梁子霈毫不犹豫的伸出手,使劲迎头击上他的掌。 掌心紧紧贴合的瞬间,一记清脆的声响应势而起,啪! 两人手心贴着手心,目光对着目光,属于对方的温度正透过掌心的接触缓缓向彼此传递…… 「不能反悔喔,毁约的人是小狗。」她顽皮的提醒。 见她笑弯了眉眼,魏隽澈的胸口忽然好像被什么填得好满好满,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少爷,早安。霈霈,早安。」七点整,陈叔准时出现在车库。 她的掌心一离开,魏隽澈就再也感觉不到暖度,属于她的余温很快就消散了。他望了望自己的手掌,失落与迷惘霎时涌上心头…… 难道,他渴望着要抓住什么吗?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陈叔帮忙打开车门,好让两人上车。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魏隽澈没有说话,倒是梁子霈心情好极了,迫不及待的跟陈叔分享,「我们在打赌。」 「你跟少爷打赌?」陈叔脸上闪过讬异。 「是啊,赌注是一打棒棒糖喔。陈叔,到时赢了我请你吃棒棒糖。」 「咳咳,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想请大家吃棒棒糖,下次段考国文你得先考九十分以上才有机会。」已经坐在车子里的魏隽澈忍不住吐槽她。 「我一定可以,不然我们等着瞧。」她对自己很有自信。胜利在望的感觉让她开心到恨不得在车厢里旋转跳舞。 这辈子还没有谁敢在他面前用这么臭屁的口吻说话,魏隽澈被她的自信满满惹得啼笑皆非,略侧过脸,低头轻哂。 陈叔来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后,双手熟练的躁控着方向盘,将车子缓缓驶出车库,一如既往的往学校方向奔驰而去。 为了把握最后冲刺时间,梁子霈继续之前的抱佛脚大计,捧着数学参考书聚精会神的猛k兼恶补。 反观一旁的魏隽澈,平日总是沉默阅读的他,今天手中却连一本书也没有,他望向车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神情显得悠闲而从容。 须臾,一句咕哝飘进他耳里。 「怎么又是x又是y?真是麻烦……」 梁子霈实在搞不懂,到底是哪个家伙发明数学这种东西的,一堆古怪的算式搞得大家头昏眼花,真罪孽! 魏隽澈收回目光,转而瞟了身旁的她一眼。 只见她捧着参考书,两眼无神活像是在看无字天书,不到两秒钟不耐烦的抓抓头发,嘴里更是咕哝个没完,手中的书页翻过一页又一页。 「你要不要直接降下车窗?风吹的绝对比你手翻得快。」他忍不住调侃她。 她小脸一僵,悻悻然的说:「呃……不用了,谢谢。」 她也不想这样啊,谁教数学就是跟她有代沟咩,看了半天还是有看没有懂。 果然是笨蛋,到底是谁教她数学可以用看的?这么神,数学家早就换她当了。魏隽澈好笑的想。 因为沉浸在自己的呕心沥血的思考中,梁子霈清丽的瓜子脸不时的出现挤眉、皱鼻又嘟嘴的丰富表情,看得魏隽澈啼笑皆非,一整个被她打败。 实在看不过去,他索性将她捧在手里、神圣宛若圣经的数学参考书一把怞了过来。 「哎,你干嘛抢我的数学参考书?」 「笔拿来。」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朝她伸出手,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 厚~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他该不会是想借此重温国中数学吧? 尽管心里还在嘀咕,梁子霈仍是乖乖翻开自己的书包,从笔袋里拿了一支铅笔递给他。谁叫他是少爷。 「考试范围?」 「从这里到这里,一共四个单元。」 接着魏隽澈立即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快速翻阅着参考书,那支被他握在手中的铅笔则在几个算式前打上星号,一分钟不到,他便把参考书连同铅笔一并交还给梁子霈。 「没打星号的不用浪费时间看它,搞懂我刚刚勾选的那几个题型,至少六十分不是问题。不用太感激我,我只是受不了这世界的笨蛋太泛滥。」 她瞪大眼睛,「……真的假的?」他以为他是神吗?她不敢相信。 「你可以当它是假的,然后等着抱一颗鸭蛋回家晚餐加菜。」他斜睁她一眼,拽拽的说。 看来她显然还没学会一件事,那就是--不要质疑他。 「去,你才考鸭蛋啦!」居然在考试前这样诅咒她,感觉真不祥。难怪小时候她会抓狂咬他,肯定是他咎由自取。尤其他的发言总是这么机车。 车子抵达校门口,梁子霈抓起书包向开车的陈叔说了声再见,旋即打开车门快步的走进校园,至于一旁的魏隽澈得到的就是她在下车前怨怒的一瞥。 车窗缓缓降下…… 「梁子霈--」魏隽澈探出头来,喊出迫不及待远去的身影。 梁子霈纳闷的回过头来。 「没事,只是想提醒你,小心作答,可别真考了颗鸭蛋回家加菜。毕竟蛋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魏隽澈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早晨宁静的校园里,那样的音量已经足够让来来往往的学生听得一清二楚。 「魏隽澈--」濒临暴走的人儿脱口直呼他的名讳。 梁子霈瞠瞠着双眼,可爱的脸蛋呈现异常狰狞的扭曲,要不是脑里那条名为理智的神经线还没断,她肯定会像小时候那样冲上前去再咬他一口。 呼,冷静,冷静……她连忙深呼吸。 她极端的情绪反应,看在魏隽澈眼里实在有趣极了,令他迟迟舍不得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他朝盛怒的她挥挥手,「拜喽。哈哈哈……」 直到她的身影化作远主的一抹黑点,笑不可遏的魏隽澈这才收回视线,转过身来坐好。 嘴角还挂着来不及收回的笑容,诡异的被注视感已诱发了他的敏感神经,他抬起头,就看见陈叔像是在看怪物似的瞅着他,于是他赶紧敛起笑,端起一贯的孤高姿态-- 「到学校再喊我。」话落,他闭起眼睛,假装闭目养神。 「是,少爷。」陈叔也不戳破他,只是礼貌的回答。 即使如此,魏隽澈自己心里却很清楚,他可以藏住外头的笑容,却藏不住内隐的情绪。他是快乐的。 十多分钟后,车子来到一所学费高昂的私立贵族学校,他又恢复了入学的模样,顶着淡漠疏离的表情,无视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爱慕眼光,笔直的走进校园。 确认魏隽澈安全进入学校后,陈叔这才驱车魏家。一路上,他几次忍不住回想稍早前发生的事…… 他有多久没有看过隽澈少爷敞开胸怀的大笑了? 为了成为家族事业的接班人,印象中的少爷总是不断地被要求长大、不断被迫做着超龄的学习,他有过和同年龄的孩子一样,尽情嬉笑怒骂的机会吗? 陈叔想了想,却发现自己一次也出想不起来。 接班物担子太沉重,外界的期许又太多,才让明明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早熟阴沉得像三十岁的成人,看在眼里,他不是不心疼。 这两天看着少爷和霈霈自在的相处,自然流露出这个年纪男孩该有的顽皮,他发自内心的替少爷感到开心。 每个人都需要朋友,至少要有那么一个,是可以让自己能够表现内心真实自我情绪的人,那份情谊绝不是建筑在利益之上,而是为了分享快乐。 模式很单纯,就算只是说些互相调侃的话也好。 这才是人生。 而少爷显然已经找到那样的人了。 【第四章】 入冬后的某个周末,魏隽澈抛却了高中生的身份,顶着魏家第三代接待人的名号,和父母一起去参加由魏氏集团所举办的慈善餐会。 尽管只是个十八岁的高中生,穿上了名师设计的手工订制西装,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与睿智仍然震慑了会场里的每个人。 几乎每个见到魏隽澈的人,无不是满嘴的夸奖,他所到之处,溢美之词泛滥得一塌糊涂,只差没从他的头发赞美道他的脚趾,夸张的程度,哪怕下一秒有人跪在门前亲吻他的脚趾,他都不会太诧异。 第八章 别扭吗?喔不,魏隽澈一点也不会。 应该说,对于这样的社交场合,他其实一点也不陌生。 从小接受训练的他,老早就已经可表现得游刃有余,哪怕是贵宾的谈话内容乏味得可以,赞美的词藻汇听得他耳朵都快长茧,他仍是能维持魏家少爷的优雅身段,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谦逊的向每位贵宾致谢,并技巧的把焦点留给对方,满足对方的虚荣。 他顶多就是觉得厌烦而已,因为这种场合通常会无可避免的遇到很多笨蛋。 如果把这些时间拿来激怒梁子霈,他或许会觉得有意义点。 他是不是很有戏剧天分?可以背地里嫌恶诽谤,脸上却又诚恳真挚。 当然,十八岁的他能够把魏家少爷的角色扮演得如此出神入化,他那对「门当户对」的父母绝对是居功阙伟。 瞧,平日里总是水火不容的两人,只要一站在外人面前,马上变得恩爱有加,浓情一百,不管是挽手扶腰还是耳边细语,两人皆是信手拈来,十多年来稳坐模范夫妻宝座,恩爱形象屹立不摇,就算是资深影帝跟影后,恐怕也不及他父母的演技高超。 真难想象,出门前,这两个人可才在家里大吵一架呢。 依偎在父亲身旁的母亲朝他招招手,魏隽澈向面前的贵宾致歉后,迈开步伐从容的走向父母。 「隽澈,快来跟你赵伯父还有赵伯母打声招呼。」 魏隽澈在看到对方脸孔的短短三秒钟内,脑中习惯性的闪过最新资料—— 赵丰源夫妻,源鼎集团的董事长,育有一女,靠着品牌代工起家,但由于市场萎缩,近来获利不如预期,再加上外资法人一片不看好的情况下,公司股价跌幅不少…… 「伯父、伯母好,谢谢你们百忙之中还特地拨冗出席餐会。」他礼貌的鞠躬问候。 「隽澈,好久不见,你真的是越来越帅气了。我听说像隽澈这种结合了聪明与帅气的男孩子,在学校里向来是很多女同学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后面的那一大句话,其实是说给魏家父母听的。 「雅娟,这孩子哪有你说得那么好,是你不嫌弃,不过真要说长得好,谁不知道你们家玉芬才是赫赫有名的美女,每次参加宴会,总是吸引大家的目光,你自己说,今天这个会场有谁比得过你们家玉芬?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上门求亲的男孩子肯定要踏破你们家大门了。」温如梅礼尚往来的赞美赵家的宝贝女儿。 「呵呵呵呵……」赵家夫妇听见宝贝女儿被这么夸赞,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瞧,说曹躁曹躁到,穿着粉色礼服的赵玉芬来到父母身边,娇滴滴的拉着母亲的手,一副小女儿模样似的撒娇。 魏家夫妇她刚刚就打过招呼了,至于站在魏家夫妇身边的魏隽澈……哎唷,他太帅了,让她害羞得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玉芬,怎么这么没礼貌,见到隽澈也不打声招呼?」赵丰源低斥。 「隽澈哥,好久不见。」赵玉芬様着一脸晕红,两只眼睛不敢正眼看魏隽澈,用着只比蚊子大上一些的声音娇羞的说。 「你好。」魏隽澈礼貌回应。 他和赵玉芬就读同一所贵族高中,因为生活背景近似,常常在社交场合里碰面,她和他一样都是十八岁,但因为她是年尾出生,所以小他一届。 至于她脸上红得像烂熟西红柿的表情,他很熟悉,因为他在很多女生脸上都看过,那被称之为爱慕。 他不是笨蛋,从刚刚双方家长破绽处处的蹩脚对话里,很显然这些大人正把某种主意打到他和赵玉芬身上,而那正是他所厌恶的。 不想把场面弄拧,他索性敛住情绪不动声色,静静的看着两家长辈铺陈。 「隽澈,带玉芬去吃点东西吧,你们年轻人凑在一起也比较有话聊。」 温如梅积极的怂恿着。 「对啊,去吃点东西,别管我们这些无聊的长辈了,就像我女儿说的,我们这些当父母的都很闷,每次聚会只知道聊股票聊事业聊小孩,实在很无趣。要不是我跟她说今天隽澈也出席,她还不想来呢。」赵丰源笑嘻嘻掀着女儿的底。 果不其然,赵家千金马上娇嗔不依的轻轻跺脚,甜腻的喊:「爸爸……」 「唉,真羡慕你们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偏偏我们家就隽澈一个男孩子。伟国就常嚷着羡慕你,恨不得有个女儿每天都能对自己撒娇。」 「我才羡慕你跟伟国,生了这么优秀的儿子,将来的事业可以交给儿子打点,夫妻俩就能游山玩水去,反观我就玉芬一个女儿,没人接班,退休遥遥无期,再说,女儿长大都留不住啊,有了心上人,肯定就把老爸老妈给忘了。」 「爸爸,人家才十八岁耶……」 「现在是十八岁,等有了心上人,就会吵着说你已经十八岁,要嫁人了。」 「厚……爸,你真是的……」 赵玉芬一脸娇羞的举手轻搥着爸爸,大伙笑成一团。 魏隽澈实在想不出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么粗浅的戏,老实说一点也不吸引人,庙会的野台戏都比这精彩。 「我看玉芬不只人乖巧,模样长得又好,以后谁娶到她,那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对不对,伟国?」温如梅问着自己的老公。 「对,我老婆说的话肯定是对的。」魏伟国一副唯妻是从的样子。 「讨厌啦你……」温如梅笑得喜孜孜,转身又督促儿子,「隽澈,还愣着做什么?快带玉芬去吃点东西吧。」 「是。」 在双方父母的努力煽动下,魏隽澈只得领着赵玉芬到一旁去用餐。 会场的长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精致料理,赵玉芬拿着餐盘,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好不容易取了三样一口式点心,表情却好似罪恶的不得了。 「不多拿一点?」 他瞟了她一眼,强烈怀疑这三样点心可以提供她身体足够的热量,女孩子都喜欢自虐? 「不了,我食量本来就小。」 听到这句话,魏隽澈差点没笑出来,他刚刚可是看见她对着一大块牛排露出垂涎三尺又扼腕的表情,况且,一个三岁小孩吃的都不只这些了,她的食量也未免小得太离谱。 相形之下,他倒觉得梁子霈还坦率一点。 最近跟他混得比较熟稔后,梁子霈都直接在他面前大嗑早餐。 但有时候他不禁纳闷,她吃那么多,到底都吃哪里去了?明明已经十五岁,模样却活像个营养不良的小丫头。 想到她,魏隽澈心里的不耐烦稍稍平复了些,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隽澈哥不吃吗?」赵玉芬望着他拎在手中的香槟,关心的问。 「不饿。」他不喜欢在这种场合吃东西,挂着假面具进食会让他消化不良。 他陪着她在座位上用餐,静默的喝着手中的香槟。 「隽澈哥,你成绩那么好,各方面表现又那么杰出,高中毕业后你应该会会出国念书吧?」 魏隽澈没有回答,仅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事实上,对他来说,优秀不等于出国念书,不出国念书也不等于不优秀,这根本是各自独立的两件事情,八竿子打不着。 偏偏赵玉芬就是喜欢魏隽澈这种冷冷拽拽的感觉,面对他的不回应,她丝毫不以为忤,迫不及待的径自开口说:「你知道的,女孩子总是比较胆小一点,光想到高中毕业后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我就没安全感,偏偏我爸爸非得送我去国外的大学深造不可。」 「所以呢?」魏隽澈发现这个赵玉芬需要有人快速帮她进入话题重点,遂而善心大发的提问,好让她快点进入主题。 她抬起头,柔情满溢的望着他,「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话,能否拜托隽澈哥帮帮忙,在我出国的时候多多照顾我一点?我想,如果有认识的人在国外一起生活,我应该可以比较容易克服胆小。」 这样的暗示应该够明显了吧?赵玉芬说到这里,整个人已经害羞得低下头去,不敢多看面前的大帅哥一眼。 「既然胆小就不要勉强,国内多得是大学可以选择,我想你父亲应该也舍不得你在国外担惊受怕。」 他又不是保姆也不是看护更甭说书童,干么要去照顾她? 「是没错啦,可是我爸爸说,台湾的大学都只是些拿钱去换文凭的学店,根本上不了台面,还是要去念国外大学对我比较好。」 第九章 闻言,魏隽澈不由得在心里冷哼。 她认为台湾的大学只是拿钱去换文凭,难不成国外的大学要凭她的脑袋? 倘若是这样,那恐怕是本世纪最高难度的一件事。 平心而论,她长得还算端正,就是脑子不太好,魏隽澈从她身上深深的领悟到人不聪明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 很可惜,这个赵玉芬显然没有。 他并不急着打断,看看手表,放空思绪,安静的啜着香槟,任由赵玉芬一个人去对她的海外深造大计慷慨陈词。 魏隽澈暗忖,如果今天不是周末,此刻他应该会在课堂上当个单纯的学生,而不是碍于家族的使命,得把时间跟听力牺牲在一个无聊的千金小姐身上,能够把话说得比讲课还无聊,这位赵小姐还真是不简单。 一切都怪这该死的周末。 对于一个从小就被排满学习计划的人来说,魏隽澈从来就不觉得周末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充其量就是个不用穿制服上学的日子,没有所谓的喜欢,也没有所谓的不喜欢,每当周五的时候,他看着同学们为了即将到来的假期而雀跃不已,他心里其实是无感的。 但是最近,他却开始强烈讨厌起周末的到来。 因为周末,他就看不到梁子霈了。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他和梁子霈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因为彼此身份的不同,一个住在豪华大宅里,一个则是低调的生活在大宅后方那栋原本用来堆放器具的小屋,别说生活起居兜不在一起,就连他想要在屋里不起眼的角落偶遇她都很难。 她几乎不到大宅来,偏偏他又有太多的学习课程塞满了他的时间,因此两人唯一相处的机会,就只剩下早上搭车前往学校的短短十来分钟车程。 梁子霈是个没啥心眼的女孩,个性中与生俱来的简单,率直与透明,是他所没有的,正因为和自己的截然不同,激起了他隐藏在骨子里那股想逗弄她的念头。 只要看着她鼓胀着脸颊,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笑,也唯有在她身边,他才可以毫无顾忌的放下防备,自在的做自己。 然而,一个礼拜毕竟也只有七天,扣除两天的周休假期,上学的日子就只剩下五天,如此换算下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人,居然每个礼拜碰面的时间连两个小时都不到。 说也玄妙,学校里的同学每天和他至少有八小时的相处时间,却从没有谁可以轻易走进他心里,可梁子霈能够透过每天十来分钟的时间,日积月累,让原本相互在两人之间的陌生一点一滴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 或许就像陈叔一开始说的那样,他们真的很投缘吧。 奇怪了,同样是说话,为什么听梁子霈说话是种放松,听赵玉芬说话则令人觉得折磨? 他想,应该是因为梁子霈的声音里有种别人所没有的轻快节奏,不黏也不腻,明朗而舒爽,所以听她说话一点都不觉得有负担,相比之下,眼前的赵玉芬倒有几分像扰人清梦的蚊子,不住的在耳边发出嗡嗡声,让人很想伸出手,狠狠一掌拍下去。 不知道梁子霈现在在做什么? 依他猜,那丫头现在肯定正叼着棒棒糖,乐不思蜀地享受她的周末。 会猜她有这景况,还不就是令人之前的打赌她赢了,当她得意洋洋的对他秀出九十三分的国文考卷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摸摸鼻子交出一整打的棒棒糖。 「当心蛀牙。」他冷笑恐吓。 「放心,只要是赢来的棒棒糖,就算要我冒着蛀牙的风险每天晚上含在嘴里入睡,我,都,愿,意。」 嗟,一想到她惬意的模样,他就好嫉妒。 魏隽澈讨厌周末,讨厌被困在赵玉芬无聊的声线里,拜赵小姐之赐,他创下短短一分钟内看了手表上时间近二十次的记录,平均每三秒,他的视线就好不自觉朝表面瞄去一眼。 唯一闪过脑海里的四个字,叫「如坐针毡」。 慈善餐会结束后,魏隽澈和父母一同搭着加长型豪华礼车驱车返家。 几分钟前还是恩爱夫妻的两人,一上了车,旋即壁垒分明的占据左右两边的位置,坐在对面的魏隽澈,看了只觉得讽刺可笑。 「隽澈,你觉得赵玉芬如何?」温如梅问。 「什么如何?妈,请把问题明确化。」 「当然是问你喜不喜欢人家呀?我觉得她样子漂亮,性子也单纯,赵家的家世背景虽然不如我们家,但也还说的过去,如果两家联姻,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哈,门当户对?魏隽澈还真不知母亲到底是用哪只眼睛看见他和赵玉芬称得上是门当户对。 「妈,我才十八岁,高中都还没毕业你就在想我的终身大事?在这之前,你是不是应该要先想想我会考上哪间大学?」他压抑心里的反感,尽可能理智的对母亲说。 「我也不想这么心急,但是不急不行呀!隽澈,上流社会圈子小,你们这一辈的孩子看来看去就那么几个,而且这还要扣掉一半跟你同样是男孩子的,老实说,合适的人还真的不多了,要是妈现在不早点开始帮你物色,等你到了适婚年龄,你到哪去找个门当户对的老婆?听妈的话,先下手为强准没错。」温如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一厢情愿里,自顾自的说。 「你太杞人忧天了。」 「妈这是未雨绸缪。」温如梅正为自己有远见而沾沾自喜。 「就算是未雨绸缪,那也是我要娶的老婆,应该让我自己去找才对。」 「妈是担心你找到不恰当的人,白白浪费时间,我可是丑话先说在前头,你绝对不可以娶一个妈妈不喜欢的女人当老婆,我是不会答应的。」温如梅的控制欲,在这件事情上完全表露无疑。 奇怪了,娶老婆的人是他,为什么非得母亲满意?应该是要他自己觉得满意才是重点吧?毕竟他才是婚姻的当事人,不是吗? 「那对妈来说,什么样的人是不恰当的人?」魏隽澈不爽的问。 「妈不是想要干涉你的婚姻,其实妈的要求也很简单,只要双方门当户对就可以了。」 尽管温如梅说得委婉,但听在魏隽澈耳里可不全然是这么一回事。 从头到尾,讲来讲去还是三句不离「门当户对」,他听在耳里除了反感,还有更多的无力。 「说什么不干涉,明明就已经干涉了!为什么非得要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是婚姻幸福的金科玉律吗?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八股迂腐?」他忍不住嘲讽的问。 「这不是八股,这是传统,你还年轻,你不知道,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是绝对不可能会幸福的!」温如梅想也不想,一副理所当然的答道。 「如果门当户对是幸福的保障,那为什么你和爸爸每天都要吵架?你们当初会结婚不就是因为门、当、户、对吗?」魏隽澈再也忍不住的反唇相稽,还恶意的强调了那四个字。 此话一出,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结成冰。 温如梅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表情难看到极点,偏偏她又无法反驳,因为那是事实。 魏隽澈也不想这样,但他真的受够了,打从有记忆以来,他三天两头看着父母争吵,在这种环境里,身为儿子的他会好过吗? 既然门当户对不能保证什么,他不懂为何母亲还要执着在这四个字上?还要把他未来的婚姻也绑上沉重的枷锁? 温如梅愤愤的转过身去,看着置身事外不帮腔的丈夫,「魏伟国,你是聋子吗?」 「我不想跟赵丰源当亲家,赵家的股价现在跌得惨兮兮,他想攀我们家的亲事还不就是妄想我能拉他一把。我倒是觉得李云帮的女儿比较适合隽澈。」魏伟国简单扼要的表达了他另有打算。 「你是存心跟我作对吗?」都被儿子这么倒打一耙了,丈夫还想要继续跟她唱反调,温如梅简直气得快要杀人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赵家的女儿配不上隽澈。」 「难道李云帮的女儿就配?」她咬牙切齿的嚷着。 「当然。」 「魏伟国,你当我是白痴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李云帮的妻子冯寄梅是你的初恋情人?」温如梅一火,不惜揭开丈夫发秘密。 魏伟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然而为维持一家之主的面子,他仍故作坦然的说:「那又如何?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第十章 「过去的事情?亏你说得出口。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偏偏你和她注定没缘分,当初就是以为冯寄梅选择了李云帮,你才跟我结婚的。而你现在要让你儿子娶她的女儿,想想要隽澈替你圆你这辈子的遗憾吗?」 「你少扭曲事实——」 「我扭曲事实?哼,魏伟国,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吗?我告诉你,你休想,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温如梅的儿子就绝对不可能娶冯寄梅的女儿!我会自己帮我儿子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不用你插手!!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毫无意外的,两人当场剑拔弩张的吵起来,完全不在乎他们还坐在车子里,更不在乎他们唯一的儿子也在这里,他们要的就是彻底的攻击对方,直到对方认输讨饶。 偏偏他们又都不是轻易屈服的人,这场战役肯定不会这么快停止。 忍无可忍的魏隽澈突然暴喝一声。 「够了!你们安静一点可不可以?我的婚姻我自己决定,不要再跟我说什么门当户对,管好你们自己吧。」话落,他打开车厢与驾驶座间的那扇小窗,对着司机沉声门铃:「停车。」 司机不敢迟疑,赶紧把车子停靠在路边。 他随即打开车门,完全不管这里距魏家大宅还有一大段的距离。 「隽澈,你要去哪里?快上车!」温如梅急切的喊。 「我只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回家,不要把我卷入你们的战争里。」 甩上车门,他再也不愿意坐进那个吵闹不休的车厢里,不管里头有多舒适,多奢华,他只要安静,哪怕是用走的,都好过亲眼目睹父母愚蠢的争执。 老板没说话,司机不敢贸然离去。 「愣着做什么?打电话叫老陈来接少爷。」 「是,太太。」 司机拿出手机打电话回大宅,紧急联络平时负责接送魏隽澈的老陈,让他马上开车来接少爷。 联系妥当后,司机这才战战兢兢的开着车,赶在车厢爆炸之前,赶紧把里头仅剩的两个人安全送回魏家大宅。 【第五章】 魏隽澈一个人奋起疾走在返回魏定大宅的道路上。 他原本怒不可遏的情绪,在冷空气急速冷冻下,已不若之前那般愤怒。 尽管仍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郁闷笼罩在胸口,但和不久前的暴烈相比,现在已经算好的了。 他尽可能不去回忆自己和母亲的争执,把注意力放在步伐上,还有一旁冬日的山景。 坡度增添了行走的难度,虽是冬日,但没多久他已经浑身发热,他索性扯下脖子上束缚的领带,脱下身上拘谨的西装外套,随意翻卷着衬衫衣袖,迈开大步继续走着。 以前不管再怎么深恶痛绝,他也不曾在父母面前气得口吵择言,但他今天却这么做了,足见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他受够了这一切,发自内心的痛恨「门当户对」这四个字! 因为这四个字,不知害惨了多少男男女女,这个莫名的门坎,让真正心意相属的不能在一起,却也让同床异梦的不甘心不放手,结果,把婚姻关系挠得乌烟瘴气,一团混乱。他的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明明身受此累,却又要这样要求自己的儿子,教他怎能不觉得荒谬可笑呢? 门当户对又怎样?不门当户对又怎样?凭什么这四个字拥有他婚姻的决定权? 那可是他未来人生的幸福,他绝对不让这种事发生! 他自己的婚姻他自己作主,他的妻子,他会自己去找,绝对不把决定权交出去。绝不! 一个假设性的问题跳了出来——倘若找不到怎么办? 是呀,世界何其大,人海茫茫,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顺利的在对的时间找到对的人,很多人穷其一辈子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适合伴侣,最后只能抱憾孤单。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 沉吟之际,一道声音自他心里冒了出来……与其漫无目的找寻,她何不干脆自己培养出一个符合理想的妻子人选? 对啊,他为什么不能自己培养一个理想的妻子出来? 从小的菁英教育让魏隽澈知道,唯有努力争取,才有成功的可能。 再说,他也不是那种被动等待上天决定自己人生的人,任何天马行空的想法对他来说,只要有机会,都是值得去闯、去尝试的。 他的人生圭臬很简单——与其被动等待,何不主动创造? 前途是这样,婚姻自然也可以如此。 他想要反搞母亲的「门当户对说」,也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完美妻子,但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养成。就像当初他被家族寄予厚望,施以菁英养成计划那样,现在,他也要着手企划一个「完美妻子养成计划」。 谁会是他挑选的那个人呢? 毫无意外的,一张熟悉的脸蛋冒了出来…… 那人有着一双澄澈的眼眸,独有的坚定与光芒就深藏其中,等待被挖掘。 她也许有点不驯顽皮,也许还不是全然的温柔,但温柔而不柔弱,不驯而不放纵,他看见了她美好的潜质,非常具有挖掘的价值。 她是梁子霈。 身为园丁的孙女,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她绝对是他母亲眼中最门不当户不对的魏家媳妇人选。 可身为一个女孩,她是少数能让他敞开心防愿意接纳的人,她当他的妻子再适合不过。 魏隽澈可以想象,倘若他选择了梁子霈,母亲会是何等的震惊愤怒;但他也可以想象,倘若他选择了她,结婚典礼上的新郎将会是心甘情愿的。 既能满足他对母亲的反抗,又可以填补他的孤单,他想不出来,还有谁比梁子霈更适合成为他完美妻子养成计划的人选? 妻子……当试着把这种独占性的称谓假设地套在她身上时,他没有丝毫的抗拒,涌上心头的反而是一股强烈的振奋喜悦。 还需要怀疑吗?是她了,就是她了。 他十八岁,而她才十五岁,他还有大把的时间来教育她,绝对可以将她养成他最完美的妻子。 魏隽澈不自觉扬起唇角,心中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悦降临。 神思向往间,耳边空兀的响起一记尖锐声响,那是轮胎与地面急速摩擦所发出的声音。他本能的抬头看向声音来源,一张熟悉的脸孔登时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 「……梁子霈?」 等等,有没有这么神奇呀?他脑袋里才刚想起她,下一秒,她居然就自动出现在他眼前了? 瞧,这正是天命所归,她合该是他完美妻子养成计划的唯一人选…… 梁子霈歪着头,眨也不眨的狐疑望着魏隽澈。 他是怎么了?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印象中的他,总是精明得跟什么似的,举手投足更是充满了自信,像这样先是惊讶错愕,几秒钟后继而恍惚痴笑的蠢样,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她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少爷,少爷?少爷——」 在她最后奋力一唤下,果然让魏隽澈从自我陶醉的冥想里回过神来,他收敛心神,恢复那招牌的跩样,没好气的说:「我还没聋。」 梁子霈蹙眉。他是没聋,问题是刚刚整个人异常的反应活像是遇到「魔神仔」。幸好现在那有点跩的神情回来了,恢复了她印象中魏隽澈该有的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雪白的衬衫、笔挺的深色长裤、擦得闪亮的黑色皮鞋,还有他随意抓住手上的西装外套—— 梁子霈心想,魏隽澈一定不知道他自己这样的打扮,走在静谧的山路上有多么突兀醒目。 「突然想散步。」他说得理所当然。 「啥?」散步?在距离魏家大宅遥远的这里?梁子霈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他的兴致来得还真是别出心裁。 魏隽澈觉得自己有种快要被看穿的微赧,连忙端起架子,跩跩的说:「怎么?我不行散步吗?」 「……行,当然行。您开心就好。」梁子霈小声的回应,但还是抹不去盘旋在她心里的纳闷。 他当然可以散步,只是……他是魏家小爷欸!就算一时福至心灵,想要漫步在山林中,怎么可能没人衬着他?而且地点还是选在距离魏家大宅遥远的这里。 通常只要他出门,身旁就会有陈叔,至少现在陈叔也应该要开车跟在后方,好方便他累了随时可以坐上舒服的车子吧?这样比较合理。 第十一章 梁子霈是个机灵的丫头,对许多事情都怀有她天生的敏锐,好几次跟她对话,魏隽澈都几乎要招架不住她的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怀疑,她上辈子可能是干特务工作的,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疑问? 不想让她继续有机会把自己当成拷问的对象,魏隽澈索性接手了发言权。 「你去哪里?」他望着她的脚踏车问。 「图书馆。有份作业得上网查数据。」 梁子霈没有属于自己的计算机,遇到这种需要上网找数据的作业最头痛了,每次都只能利用周末假期到山下的市立图书馆去。可偏偏图书馆计算机用户众,不是你想要用就能用到的,大多时候还是需要碰运气。 像她今天花了那么久的时间等待,好不容易摸到计算机,但查了又查,结果却只找到一些零碎的数据,真是气馁。 幸好这样的作业不是天天有,不然她真的会被整死。 他纳闷挑眉,「这附近有图书馆?」 「有啊,就在山下。那里的信息室有供民众使用的计算机,我就常去那里查数据。」 魏隽澈一脸茫然,看来浑然不知。 也是啦,身为魏家少爷,他有自己的大书房,里头藏书丰富,个人专属的计算机使用的也都是最新软件,想要查什么数据,透过网络便能从世界各地搜寻到他要的讯息,根本不需千里迢迢的跑去人满为患的市立图书馆,不需要和其他人抢计算机。 其实她大可以跟他开口借计算机,他不会不答应的,但想到她居然一次也没对他提过,这就不禁让魏隽澈觉得自己被她排挤在外。 尤其上一秒,他还已选定她成为他完美妻子养成计划的唯一人选。 不行,他绝对禁止自己被她排挤,他是她未来的丈夫,她是他未来的妻子,从现在开始,他得要让她学会依赖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只能第一个想到他,向他求援! 现在开始执行他「完美妻子养成计划」第一单元——依赖训练。 「以后需要用计算机就去我书房。」 他其实可以直接买一台送给她,但那不是好方法。再说,他们现在要执行依赖训练,就让她从依赖他的计算机开始吧。 「不用啦,我……」 梁子霈的话声隐没在他犀利的注视下。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她不如欣然的接受说声谢谢,他会开心一点。 「你老说我粗鲁,不怕我敲坏你的计算机?」 用公用计算机没压力,可一想到要用魏隽澈的私人计算机,压力就会不自觉的爬上来,她好怕自己会不小心弄坏,届时该拿什么赔偿好? 「请问你是拿榔头来打计算机吗?」他没好气的问。 「当然不是!」谁会那么火爆拿榔头来敲计算机?又不是斗殴。 他冷不防的抓起她纤细的手掌,「如果光用你这十根手指头就能敲坏一台计算机,那我也认了。」 放开她的手,他转而看了她陈旧的脚踏车一眼。 不久之前,陈叔打电话来跟他确认过他的所在地点,因为想要独处,他要陈叔晚点再来,不过现在既然有了梁子霈在身边,陈叔再出现就不拥挤了。 他拿出手机打了简讯,让陈叔别来了,接着一把将梁子霈的脚踏车夺过来—— 「喂,你要做什么?」 「什么喂呀喂的?没礼貌。」他敲了她的额头一记。 她抗议的睨他,「是,很抱歉。请问少爷,您抓着我的脚踏车要做什么?」够必恭必敬了吧? 「……魏隽澈。」他突然含糊的咕哝。 「啊?你说什么?」她听不清楚。 他没好气的扯开嗓门,「魏隽澈。我叫魏隽澈,不叫‘少爷’。还是说,我也得喊你一声梁小姐或梁同学?」 梁子霈怔了怔,满脸寻思不解。 这家伙是怎么了?突然对称谓耿耿于怀了起来?她一直都是跟着大家喊他「少爷」的啊!当然啦,除非有时被他激怒了,怒火攻心的她就会忍不住指名道姓的喊他「魏隽澈」。 可是,她现在又不气他,要喊他名字有点别扭欸…… 「上来,我载你。」他将手中的外套跟领带一古脑塞到她怀里,径自跨上脚踏车,等她上座。 「你会骑脚踏车?」他是从小出入就有名车接送的少爷,她怀疑他有骑过这种别号「国民车」的交通工具吗? 他懒得回答,只用眼神命令她速速上车,要不然后果自负。 一定是三太子显灵了,要不,她怎么可以无须藉由语言对话,就知道他在恐吓她快点上车?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梁子霈正要跨坐上去…… 「等等!」魏隽澈猛然一吓。 「啊?」她当场骇住,整个人呈现一脚站立、一脚微张的诡异姿势,远远看还真像是小狗要撒尿,难看到极点了! 梁子霈愣了下,呐呐的收回脚,忍不住问:「又怎么了?」 他皱眉对她说:「女孩子跨坐很难看,侧坐。」 啰嗦鬼!她翻了一个白眼,气呼呼的侧身坐上脚踏车后座。 握惯了把手的梁子霈,在脚踏车上两手一空突然有点无所适从,只好偷偷捏住他衬衫下摆的一角,帮忙稳住自己的重心。 「坐好喽!出发。」话落,魏隽澈用力踩下踏板,单薄的脚踏车承载着两人的重量,开始摇摇晃晃的往前进。 梁子霈一开始以为是因为起步,所以魏隽澈需要时间抓到重心,可是,他未免也晃得太久、太厉害了吧?浑身冷汗的她忍不住问:「魏隽澈,你到底会不会骑脚踏车?」 「当然有,我在健身房骑过好几百次了。」他举出实例扞卫名声。 健身房?! 喔卖嘎!他说的那种,应该只是某种类似脚踏车的运动器材,根本不是真的脚踏车啊!天啊,她怎么会把生命安全交给一个不会骑车的人啦,这跟问道于盲有什么两样? 「奇怪了,你的车子怎么这么难骑?一直在晃……」魏隽澈骑得满头大汗,很怕自己承受时会把两人摔下车去,那可就丢脸了。 一个男人要是在自己的老婆面前丢脸,肯定一辈子翻不了身—— 好吧,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大男孩,而她也还只是他的准妻子人选而已,可以不用这么严格。但无论如何他魏隽澈决定的事情,就算时间再久都不会改变。这辈子他娶定梁子霈了。 「救命啊!你抓好手把行不行?」梁子霈花容失色的大喊,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哑了。 「我有。」他咬牙回应。 「魏隽澈,请直直的往前,不要乱弯!」 「我知道。」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怎知才刚说完「知道」,车身又明显的晃了一大下。 「天啊!魏隽澈,你小心一点!」想也不想的,她一把环住他的腰,整个人紧紧趴在他身后直发抖。 前方的魏隽澈感觉自己腰间一紧,他低头看了眼身前那双扭得像麻花的小手,一股说不出来、无以名状的满足涌上心头。 他想,她应该已经学会他「完美妻子养成计划」的第一单元了。 说也神奇,当她的手往他腰上这么一环后,脚踏车竟奇迹似的再也不晃了,仿佛在那一瞬间,魏隽澈也茅塞顿开的掌握了骑脚踏车的决窍。 「你看,现在不是很顺畅吗?我就说我骑过的。」 劫后余生的梁子霈只觉得浑身虚脱,压根不想再浪费力气吐槽他,她只希望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可以平平安安的回到家,不要「缺角就好」。 联系着山上与山下的林荫大道上,魏隽澈卖力的踩着脚踏车踏板,载着梁子霈缓缓的上山。山坡路骑来有点吃力,但不是太难。 他虽然是个豪门少爷,却不是只养尊处优的白斩鸡,不过是载着自己的老婆——好,是「未来的的老婆」——上山而已,对他来说充其量只是热身。 他开心极了,脚下的踏板踩得疯狂,车子不断的往前飞驰而去。快乐到极致,他甚至撇下了贵公子的形象,像个疯子似的在山林大道上鬼吼鬼叫。 「梁子霈,换你了,痛快的喊一喊吧!」他邀她一起加入嘶吼行列。 「……」疯子,不想理他。 「快点,再不喊我就把车子放倒,到时候就变成惨叫连连。」他变态的恐吓。 「魏隽澈是疯子——」 俊脸上一僵……算了,她是他未来的妻子,他就宽容点吧。 「哼,饶你一回。」 「哈哈哈哈!」觉得有戏耍到他,梁子霈开心的笑了。 第十二章 过了半个多小时,脚踏车总算离开山林大道,转而绕进一条私人车道,正式进入魏家大宅的范围。 还在一段距离之外,魏隽澈便拉开嗓音嚷着,「我回来了!阿忠,快开门、快开门。」 闻声探头的门房警卫瞠目结舌的望着脚踏车上的两人。 「少爷……」他赶紧打开铁铸雕花大门,好让少爷的小小坐骑得以畅行无阻。 「谢谢。」魏隽澈自在的挥挥手,没有须臾停留,继续沿着车道往前进。 七里香矮篱笆夹道欢迎两人的归来,心情一好,他总觉得今天的七里香开得特别灿烂,香气也特别浓郁。 魏隽澈没有把车骑向在宅,而是一路往梁子霈住的后方小屋而去。 「你怎么不停车?」 「喔,我不会欸。它不会自己停下来吗?」 天啊…… 「手把上有煞车,要用力抓住,脚放下来踩稳。」梁子霈没好气的说。 就在距离小屋不远的空地上,魏隽澈使劲抓住手两边的煞车—— 吱!脚踏车的车身戛然而止。 猝不及防的梁子霈顺势往前倾,一头撞上前方的铜墙铁壁,「喔!我的头!」 「梁子霈,痛的是我的背欸!」这丫头的练了铁头功吗? 听见对话声的福伯第一时间从屋里走出来,在看见骑车的人是魏家少爷时,他表情显得很意外。 「哈,福伯,抱歉吵到你了。」魏隽澈挥挥手。 福伯傻傻的挥手回应,一会后意识到失礼,连忙收回手,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少爷,你怎么来了?」还骑着脚踏车? 「路上遇到霈霈,就一起回来了。」长腿一横,他优雅的从脚踏车上下来,转头说:「梁子霈,也许哪天我们可以试试骑车上学。」 「我才不要!」想也不想的拒绝。 他捏捏她的小俏鼻,「做人要有尝试的勇气。我回去了,掰掰。」然后踩着轻快的步伐大步走向大宅。 「霈霈,怎么回事?」福伯问着孙女。 梁子霈一耸户,「我也不知道,上山的时候遇到少爷一个人走在路边,他就用我的脚踏车载我一起回来了。要是早知道他没骑过脚踏车,我才不会让他有机会碰到车子把手呢。吓死我了。」 「你手里拿着什么?」 她低头一看,「啊,少爷的西装外套跟领带。爷爷,我先拿过去还给少爷,马上就回来。」 话落,她捧着魏隽澈的衣服快步往大宅跑,原以为可以追上他的脚步,没想到这家伙手长脚长的,速度果然不可小觑。 她看见管家开门迎接他入内,在即将关门之时,她心急的大喊,「等等,管家叔叔,少爷忘了衣服了。」 闻声,原本快要关起的华丽大门又推开来,「咦?霈霈,是你啊。」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定住,「……少爷、少爷的衣服,他忘了拿。」 已经走进屋去的魏隽澈听见她的声音,又探出头来,「哈,我居然忘了我的衣服。」 「谢谢你了,霈霈,交给我就好。」管家叔叔接过手。 原以为这样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梁子霈转身就要走—— 「梁子霈,先别走。」 「什么事?」她一脸纳闷。 魏隽澈边喝着仆人端给他的开水,边转头嘱咐,「请再倒一杯过来。」而后迈开步伐越过管家来到她面前,径自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我的书房。」 「啊?现在?」不用这么急吧? 仆人捧来了水,「少爷,水来了。」 「喏,先喝杯水。」魏隽澈将水端放在她手里,温柔催促。 梁子霈不安的接过手,小心翼翼的啜饮。 喝完水后,不让她有机会拒绝,他拉着她笔直走向雕花的旋转楼梯,就往楼上的书房去。 这是梁子霈第一次走进魏家大宅。 今天以前,她顶多从后门进到仆人们吃饭的小餐厅而已,从来没想到前方的大厅居然会是如此令人震撼,光是那盏从天而降华丽的水晶灯,就让她看傻了眼,更别说里头摆设的艺术品,每一件都是那么的精致漂亮,令她仿佛来到博物馆,瞧得眼光撩乱,目眩神迷。 魏隽澈领着她走过长廊,接着推开一扇门。 天啊,好大的书房…… 天然的光线从落地窗外均匀照亮了每个角落,擎天而起的书架堆满各式各样的藏书,改良的中国式原木书桌有着传统的典雅以及现代的利落,新颖的个人计算机就摆在上头。 「喏,坐下。」他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原本只专属于他的座位上,打开计算机后,把里头的搜寻工具都对她介绍了一回。如此一来,以后她要查什么数据,绝对会比到市立图书馆还要方便舒适。 「书桌的这个角度是我特地挑选的。喏,你看。」 她目光顺着他修长的指尖往落地窗外看去…… 「从这里望出去,白天的时候,整个山景都可以尽收眼底。到了晚上,把书房的灯关上,望着远处的灯火闪耀辉映,一点都不输给阳明山上的夜景。」 他的语调里有着飞扬的喜悦,迫不及待想要和她分享这里独一无二的美景。 「真的耶……」只要抬起头往外看去,蓊郁的山色便尽入眼帘。她想哪怕只是坐在这儿发呆,肯定都令人心旷神怡。 「以后要用计算机,你就自己上来,没人会拦你的。」 「那如果只是想要看这里的风景,也可以来吗?」这里视野真的太棒了,她真嫉妒他随时都可以欣赏。 「可以。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来。」 她仰着脸望向他,因他的应允而露出笑咪咪的表情。 他低头与她对望须臾,忍不住伸手摸摸她软嫰的脸庞。 不知道为什么,当魏隽澈的手碰触到她的脸庞时,梁子霈有种自己仿佛被疼惜着的错觉,好像她是他珍视的人儿一般。 曾经,她的确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可母亲病故后,她原本美好的世界一夕之间迅速崩毁。 为了逃避母亲的死亡,爸爸对她视若无睹,阿姨进门后,她的存在更为艰难。每当周末面对空无一人的宿舍时,她是那么的无助旁徨,直到爷爷接走了她。 爷爷是疼爱她的,她知道,但爷爷的爱带有些许心酸,无形之中给了她沉重无奈。 此时此刻,当魏隽澈抚摸着她的脸庞时,她感到一种简单而纯粹的疼惜,好像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她喜欢上被他的手轻轻磨蹭脸庞的感觉…… 【第六章】 魏隽澈的书房,就这么成了梁子霈最长待得地方。 她将摆在角落的那张蓝丝绒躺椅视为专属宝座,每天溜进书房头一件事就是现在躺椅上赖半天,看书找数据成了其次,欣赏美景才是主要目的。 她会这么随心所欲,是因为知道平日大宅里真的没人,魏先生早出晚归应酬拼事业,魏太太则打牌逛街保养拼经济。再加上魏隽澈给了她通行权,只要她抱着书本上门来,管家叔叔二话不说铁定会放行。 十九岁那年的夏天,魏隽澈没有选择出国念书,而是留在台湾参加大考,顺便成为台湾第一学府的大一新生。 恰巧他的爷爷奶奶从日本回到台湾小住几天,得知爱孙的表现优异,二话不说便慷概送上位于市区精华地段的公寓跟一辆全新跑车当做奖励。 至于梁子霈,因为迷上了甜点制作,再者考虑日后的就业机会,她并没有选择一般的公立高中就读,而是进入了近来热门的餐饮技职学校。 她很清楚,她不像魏隽澈有家族资金的奥援,能早一日学会独立对她来说绝对是件好事,同时也可以减轻爷爷肩上的担子,让他老人家轻松点。 此际书房里,梁子霈捧着从他书架上翻来的小说,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大多时候,她把它当做困倦时用来遮掩刺眼光线的工具,比如现在。 魏隽澈拎过书本,硬是吵醒她,打算跟她好好聊聊她的志愿选择。 他一直以为她会选择就读一般高中,将来考间不错的大学,满足她的大学梦,因为她说过,她很迷恋在大学校园里捧着原文书飘移的虚荣,总觉得那样的女孩超有气质,没想到,她居然跌破大家眼镜的选择了技职学校?! 人生有很多选择,顺应心里真正想法而做的选择,跟不得不如此决定的选择截然不同,前者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而不是为了提早让自己独立承担生活而屈就。 第十三章 如果她的考虑是金钱,那根本不是问题,魏家有的是钱,她的学费他供得起。哪怕她将来想出国念硕士博士,他都可以做她最有利的后盾。 真心喜欢,他会尊重,但若不是真心喜欢,他就会干涉。 「如果是因为经济的关系,我可以……」魏隽澈已经发自内心的视梁子霈为自己未来的妻子,她需要帮忙,他自然责无旁贷。 她勉强睁开一双眼睛,调皮的睨他一眼,「你不都说我像是蚂蚁来投胎的,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比学习制作甜点更适合我?」 「糕点师傅可是很辛苦的。」他蹙眉捏捏她乐观脸庞上的小鼻子。 他舍不得,舍不得娇小的她将来得在几百度的高温前工作。如果只是因为喜欢吃,他可以聘请专业的师傅做给她吃,吃到她腻为止。 「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就不辛苦。魏隽澈,你别小看我,也许我将来会成为甜点女王,拥有自己的甜点王国,甜点门市遍布全台……」她弯起眉眼,用骄傲的口吻陶醉宣示自己编织的美好梦想。 魏隽澈没有小看她,他只是不希望她委屈。 不过,现在他在她脸上看见梦想的表情,漾满光彩的脸蛋是那么美丽动人,他想,她是真的喜欢。 既然如此,ok!他支持。 虽然当初「完美妻子养成计划」是想要培养一个符合他理想的妻子,但他觉得,如果只是一味的扭曲她原本的样子来迎合自己,他也不认为最后站在他面前的,还会是他喜欢的梁子霈。 生活方面的食衣住行可以管,可以改,但现在事关个人前途理想,他必须要尊重她,毕竟这是她的人生,不是他的。 既然她想要成为一名甜点女王,那么,他就让她放手去做吧。 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软嫩的脸颊,她则是温驯的享受着他的碰触,想象自己被疼惜。 「小猫咪……」望着她眯起眼睛的样子,他不禁莞尔低唤。 呵,小猫咪?如果他能永远给她这样被疼惜的感觉,她就愿意永远当他一个人的小猫咪,赖在他身边不走…… 这样的念头一闪过,下一秒,梁子霈倏地瞪大眼睛。 天啊!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 「怎么了?」他不解她为何突然瞪大眼。 以往只要他这样抚摸她的脸蛋,不设防的她最后总是以呼呼大睡收场,让他好气又好笑。可现在她却一脸的恍惚迷茫,震慑的目光仿佛是被什么吓到似的,令他有些担心。 「到底怎么了,霈霈?」 「……嗯?」她含糊响应,一双眼神飘忽不定,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虽然魏隽澈长她三岁,但她从来没把他当兄长看,而是把他当做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可刚刚的那一瞬间,她居然想要当他的小猫咪,而且还只想属于他一个人……这也未免太亲密了吧?! 梁子霈霎时觉得错乱又慌张,被自己心里突如其来的念头狠狠的吓到。 不,不可以,好朋友就是好朋友,她不可以这么贪婪! 「梁子霈,你到底是怎么了?快点告诉我。」她这样不发一语的摸样让魏隽澈很不安,忍不住对她下达命令。 她搔头傻笑,「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很重要吗?」 她猛点头,「刚刚出门前我好像在烧开水,不记得有没有关掉了,如果没有的话……天啊,我还是赶快回去看看好了。要是烧了小屋,爷爷会把我揍得屁股开花的。」 她从蓝丝绒躺椅上滑下来,避开他的碰触,不等他说什么便慌慌张张的开溜。 她一离开,书房就静了下来。 「嗟,这个迷糊鬼。」 望着摸不到软嫩的手指,魏隽澈有些遗憾,看来今天没机会偷香了。 没错,偷香……其实这件事情他做了好多次了,只是梁子霈睡得太沉不知道。每当她在他的抚摸下像只猫咪般昏昏睡去后,他总会坐在躺椅旁端详她宁静的睡颜,然后趁机从她唇上偷一抹甜蜜。 她那张翘翘的软唇,早已不知被他吻了多少回。 但这么做他也没多好过,每一次从她唇上离开,他都得按耐住身体的疼痛,花了好大的自制力才逼自己远离她。 因为总觉得他还只是个小女孩,他不该对她有太邪恶的举动,然而不可讳言的,他其实老早就在期待着光明正大亲吻她的那天到来。 他想要让她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待她、守着她,也希望她能用那样的心情响应他。 当初他庆幸着彼此都年轻,自己还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来养成她,然后现在想想,他真是错的离谱,他讨厌他们还年轻,不满成为夫妻的日子还遥遥无期。 因为他是那么的喜欢她…… 梁子霈一路跑回她和爷爷居住的小屋,回到房间后,猛地关上房门,整个人便无力的瘫坐在地板上。 光是回想着「属于他一个人」这样的字眼,她就觉得自己脸颊烫烫的,身体热热的,脑袋昏昏的,好像生病了似的。 她想要找个人诉说自己此刻紊乱的心情,可她却不知道该找谁。 兴许因为是转学生的关系,她和班上的同学并没有太深交,别人会邀着一起去福利社、洗手间,她一次也没有参与过。 仔细一想,打从她来到台北之后,占据她生活大部分时间的人,好像就是魏隽澈了…… 天啊,不要想他,她现在不要想起他! 她伸手打着自己的头,想要把他的身影暂时从她思绪里赶出去。 忽地,她脑中闪过一个名字——李淑芬。 还记得国中刚到班上时,李淑芬就坐在她前面,而后虽然换了好几次座位,可说也玄妙,李淑芬永远是她前后左右同学中的其中一个。 李淑芬是个独来独往的独行侠,并不跟谁特别要好,也不跟谁交恶,因此梁子霈对她的印象挺好的,而李淑芬对她也算友善。 更巧的是,他们毕业后不但考上了同一所技职学校,未来的三年还是同班……也许冲着这一点,她可以打电话给李淑芬? 她需要有一个同性的朋友听她说说心里话。 梁子霈翻开毕业纪念册,找到李淑芬的联络方式,然后查看了一下,确认爷爷不在后,她才播下一组电话号码。 「喂,请问是李淑芬同学的家吗?」她问的战战兢兢。 接电话的人愣了一下,须臾,「你是……梁子霈?」 「吓!你怎么知道?」她大惊。 「噗!哈哈,当然是因为我认出了你的声音啊!」这个问题很蠢。 哇,有没有那么强啊?不过是泛泛之交,李淑芬居然就可以马上认出她的声音?梁子霈真是服了她。 「真神奇,你居然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李淑芬开门见山的问。 梁子霈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好迂迂回回的把话题兜在他们又要当同班同学的这件事情上绕。 「梁子霈,你应该有其他的事情找我吧?」李淑芬爽快的又问。 「呃……」她不禁怀疑李同学被三太子附身了,才会这么神。 「有话就快说,不然我要挂电话了。」 梁子霈挣扎了会,总算扭扭捏捏的把心里的困惑和盘托出。她明明不是那种娇气别扭的女孩,可遇到这种事,她就是无法像李淑芬这么潇洒坦率。 李淑芬听了她的话,不加思索的便说:「喔,你应该是喜欢上他了。」 「怎么可能?」她大叫。 「如果不可能,你干吗要这么困扰?毕业前,陈志扬不是写过情书给你?那是你一点困扰都没有,当着人家的面婉拒他的感情,把情书还给他,还谢谢他的抬爱。」 靠!李淑芬怎么知道?! 为了不让陈志扬难看,她还特地约他到礼堂,很快的把这件事情了结,当时礼堂明明就只有她和陈志扬两个人啊! 「你一定很纳闷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当时人就在礼堂。而且你离开后,陈志扬哭的那么大声,我想听而不闻都很难。你当时对陈志扬没那个意思,所以可以明快的处理,同理可证,你现在就是因为有那个意思了,所以才觉得困扰。」 梁子霈说不出合理的反驳。 是呀,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干嘛要困扰? 可是……她怎么可以喜欢魏隽澈?他可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唉。 「是那个每天送你到学校的家伙?」 「……嗯。」 第十四章 「长的好像还挺帅的,不要的话送给我好了。」 「你不是有男朋友吗?」尾音不自觉提高。 「多一个也没差。况且他长那么帅,有这种男朋友一定会好拉风,我——」 「不行!」没等李淑芬说完,梁子霈便愤愤的挂了电话。 接下来连着好几个晚上,她为此失眠了,躺在被窝里,满脑子全是魏隽澈。包括他说的话、他的笑容、他的背影、他的眼神…… 她不敢告诉魏隽澈,只能偷偷地恋慕着他。 原来暗恋,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梁子霈好久、好久没有看见魏隽澈了。 半个月前的深夜,他搭上了魏家的私人专机前往美国,预计在台湾这边大学开学前,他都会留在那里上课进修。 也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她也知道他从小就接受各式各样的菁英教育,学校的课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幼儿园等级。 她问过他,为什么不干脆跳级算了?反正学校教的东西他老早都会了,何必继续留在原来的学校,日复一日的跟着大家考试上课? 当时他只是笑了笑,屈起手指敲了下她的额头,没好气的说:「你是嫌我命太长啊?」 她一开始不懂,后来,她有点明白了。 为了成为集团接班人,魏隽澈从小就被要求不断的超龄学习,他花了好多时间在超越,却从来没有机会停下来,过过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生活。 为了让自己也能呼吸一下属于他年龄该有的空气,他拒绝了跳级,宁可跟大家一样考试、上学、当一个平凡的国中生、高中生、乃至于大学生。 外界一定不敢相信,这种生活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放松,他是在用他的方式为自己找寻喘息的空间。 但没想到他的缺席,却令梁子霈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因为负面情绪的累积,她开始丧失了活力,上个礼拜去新学校报到的时,她忘了带雨伞而淋了场午后雷阵雨,就这么生病了。 不过就是一场小感冒,居然足足折腾了她一整个礼拜,爷爷好担心,夜里总是来看她好几趟。 爷爷那个人是鲜少麻烦人家的,可是为了她,他破例拜托良婶做几道开胃的食物,只希望让她能多吃点东西,养足体力。 病,会好,可思念呢?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她想,可能得等魏隽澈从美国回来,她心里摆荡的悬念才能真正放下吧。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想的心口都疼了,觉得想哭,很希望他下一秒钟就回来,出现在她面前。 但这怎么可能?她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课程有多重要、多难得。 因为是一流的名师开班授课,机会千载难逢,因此哪怕学费再贵,来自全球的菁英仍然抢着去上。魏隽澈也是冲着老师的专业,才不惜千里迢迢飞到美国去听课。 看不到他,她只好赖在这个留有属于他气息的书房,讨一份眷恋跟满足。 她像猫咪似地躺卧在蓝丝绒躺椅上,感冒初愈后的脸庞有几分清瘦,她枕着手臂,静静地闭上眼睛,匀浅的呼吸着…… 书房的门被推开,发出细微的声响,她一动也不动,依然蜷缩着身体,沉浸在无声想念的睡梦中。 地毯吸纳了足音,魏隽澈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看到的就是梁子霈赖在椅子上睡觉的模样。 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涌上他的心。 「怎么也不盖件外套?这样睡会着凉的。」 低喃的同时,他已脱下自己身上的薄外套覆住她蜷缩的身子,外套长度有限,无可避免的露出了她那双白足。 他就这样蹲在她面前,无言凝视着她,须臾,他伸出手摸摸她软嫩的脸庞,徐缓轻柔的抚着…… 直到满足了,他才收手回到书桌前,打开计算机开关,准备动手整理一些此行的上课资料。 不过整理资料前,他想先去洗个舒服的澡把旅程的疲惫洗去,才有精神好好做事。 看了梁子霈一眼,确定她暂时没有醒来的迹象,魏隽澈小声的开门,走出去、关门,不让丝毫声音惊扰她的美梦。 一会儿梁子霈半睡半醒的逐渐回复意识,她总觉得感冒没有好完全,整个人仍懒洋洋的。原本躺在这儿是她最舒服的位置,可是此刻肚子闷闷的感觉让她情绪坏透了,而且不舒服极了。 眉头深锁的她沉沉吐了一口气,想把那种不舒服的窒闷感从身体里吐出来。她翻了个身,隐约间,腿间却仿佛有股热流涌出…… 她猛然惊醒,正坐起身,身上的外套掉下椅子,确实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出来。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腿间的血渍。 「喝!」她倒怞了一口气,整个人惊慌地从躺椅上跳起来。 天啊!怎么会这样?她……流血了…… 难道,这就是女孩子每个月一次的……月经吗? 热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了下来,她越来越不知所措。虽然曾在学校上过青春期的卫教课程,可那毕竟已经好久以前了,她一直没有来潮,没想到第一次就会是这么措手不及。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弄脏了自己,也波及了魏隽澈的书房,她没有勇气这样狼狈的走出去。 太丢脸了! 就在梁子霈一脸惨白、浑身僵硬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她震慑的抬起头,一看见魏隽澈的身影,眼泪就冒了出来。 「醒啦?」魏隽澈笑问,下一秒,他随即发现她的异状,还有她的眼泪,「怎么了?」 见他想要上前,她连忙哽咽的阻止他。「不要过来!我、我……」话说不出口,她觉得好难堪。 魏隽澈眼一瞄,看见她裤子上的血渍,当下了然。 「霈霈,没事的,别慌。」 她紧咬的唇瓣里,逸出一声啜泣。 「家里还有卫生棉吗?放在哪里?我现在过去帮你拿。」 她猛摇头,摇的整个人像波浪鼓似的,「是第一次。我不知道……所以没有……对不起,我把椅子弄脏了,对不起……」 是初潮。他的霈霈晚熟,都十六岁了才经历初潮,难怪她吓坏了。 魏隽澈好心疼,走上前去,拾起外套裹住她的腰下,让她坐下。 「不!」她抗拒着。 「没关系,坐下来,别怕。我现在去帮你买点东西,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别怕,没事的。」他暖声哄慰着她。 她抬起窘迫的脸庞,偷偷瞄了他一眼。 「我马上回来。」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定住她的心神,他旋即起身离开书房。 魏隽澈离开后,书房就只剩梁子霈一个人,她如坐针毡的呆在椅子上,感觉肚子闷闷地发痛,整个人更是紧绷。 她好怕在他回来之前,会有别人闯进来,看到这么糟糕的情况。她甚至紧张的连脚趾头都蜷起来了。 被他看到这一幕,她觉得好丢脸,可是她又不免庆幸——幸好他出现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蓦然间,困惑自她心底闪过,几个问题接二连三的冒了出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美国吗?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一世纪吧,当书房门把被旋开的瞬间,梁子霈的胃像是被异物挤压,突然一阵紧缩—— 「别怕,是我。」魏隽澈拎着几个纸袋走了进来。 看见是他,她明显放松僵硬的身子,松了一口气。 「来,到我房间去,那里有独立的卫浴。」 「可是……」梁子霈不敢乱动,害怕一动灾情就要扩大。 魏隽澈见状,把手中的东西交给她,二话不说就弯腰抱起她,然后快步走出书房,经过长廊,转而走进他的卧室。 他在浴室门口放下她,「喏,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想要洗个澡也可以,慢慢来,不要急。架上的毛巾都是干净的。」 「……谢谢。」她赧着脸,飞快的溜进去,关上门。 【第七章】 紧闭的门后,传来水流声…… 魏隽澈坐在卧房里的沙发上,静静的等候着。 他的小女孩长大了,是个成熟的小女人了,虽然比别人都来得晚,但她是真的长大,具有孕育孩子的天赋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参与她人生成长重要的一课,但他很高兴,自己参与了。 不过他也真是粗心,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第十五章 听说女孩子生理期的时候都会不舒服,他于是拿出手机,趁着等待的时候上网搜寻,想寻求解决的方法。 半晌,她终于出来了,换上了干净的裤子,拎着袋子缓缓的走出。 「过来。」他对她招招手。 脸上挂着红晕的梁子霈慢步走向他,魏隽澈伸出修长的腿,单脚勾来一张椅子,拉着她坐下,和自己面对面。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他双手搭着她的肩膀,认真的问。 「还好……就肚子有点闷闷的。」她一直以为是感冒引起的不舒服,没想到居然是因为生理期。 「我有买了止痛药跟暖暖包,如果很不舒服的话可以吃一颗药,然后把暖暖包放在肚子上。喏,我还上网查了一些信息,你可以看看,以后要是遇到了,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她接过他的手机,乖乖的看着有关生理期的照护保健。真糗,她好像成了一个中小学生,又重新上了一次卫教课程。 「对了,上面说吃巧克力心情会好,情绪一好,身体状况也会变得舒服,刚好我这次去美国买了不少巧克力……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打开行李,从里头拿出好几盒巧克力,回身蹲到她面前,撕开包装,捏了一颗巧克力喂她。 她想自己来,他摇摇头拒绝,她只好张口吃下。 浓郁的巧克力在口中化开,甜中带着些许的微苦,好吃极了,尤其最里头还裹着一粒饱满的杏仁,口感非常的棒。 「好吃吗?」 「嗯。」好好吃。好吃得让人都想要跟着融化了。 她淡淡的拉开一抹笑弧,微笑里有着小女人的娇羞,看得魏隽澈陶醉怔然。 「再吃一个。」他又喂她。「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不回我信?」 「信?」她嘴里含着巧克力,露出微讶的表情。 他把巧克力交到她手中,「我拍了一些照片,写了我在美国的近况,都寄到你信箱了。你多久没开计算机了?」接着从行李中拿出几本精装书。 糟糕,记不起来了。好像自从不用交作业后,她就鲜少碰他的计算机了。 「小姐,你该不会每次溜到书房里,都只为了赖在哪张躺椅上睡觉吧?」他实在很嫉妒那张躺椅对她的重要性胜过一切。 她恍然觉醒,「啊,对了,你的躺椅……我好像也把它弄脏了,怎么办?」 那张躺椅是蓝丝绒的材质,本来就不易清洗,更何况沾上了血渍。她好懊恼。 「只是一张椅子,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可是……」 「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他竖起手指往唇上一靠,半眯着美目,姿态迷人。」 倏地,她腿上一沉,几本精装的甜点食谱就落在上头。 「这是什么?」 「甜点食谱。每一本都是我踏遍纽约各大书店专程为你找的,这些作者都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甜点师傅。不过,食谱内容都是用英文写的,但我想念点英文单字对未来的甜点女王来说,应该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吧?」 她不可置信的翻开精装书页,照片里的甜点每样看起来都精致讨喜,令人食指大动,光是欣赏照片就教人忍不住想象它吃进嘴里的滋味不知会有多美妙。 「有兴趣就好好学,学会了别忘了第一个要做给我吃。我先说喔,没有在水平上,不准拿到我面前,我不是厨余桶。」 梁子霈感动得热泪盈眶,紧紧的抱着甜点食谱,爱不释手。 对了,她忘了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这丫头!现在才想到要问这个问题? 他伸手弹弹她的耳垂,「因为我是超人啊,而且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要是没有及时回来,恐怕有个被吓坏的小姑娘就要失血而亡了。」 她被他的调侃惹得满脸通红,又气又窘的轻槌他一拳。 他顺势拉住她略微冰凉的小手,轻轻将她往怀里带,将娇小的她护在怀抱里,朗声说:「梁子霈,没什么好害怕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有我在。」 原本已经获得抚慰的哭意,在他这样的保证下又再度复生,她感觉自己的眼眶热热的…… 魏隽澈圈着她肩膀,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的梁子霈,此际突然脆弱的一塌糊涂。 她好想他,真的好想他……于是,发现自己心意后,只敢偷偷暗恋的她,想也不想的伸手紧紧圈住身前的人。 魏隽澈愣了一下,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样抱着他? 他的心在悸动,他的血液强烈的撞击着血管壁,一股无以名状的激昂冲击着他的思绪。 「梁子霈,如果我现在想对你做一件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吓到?」 「啊?什么……」她不疑有他的抬头问。 最后一个字,隐没在他的嘴里。 魏隽澈终于还是情不自禁的亲吻了她。 而梁子霈果然还是被吓到了,眼睛瞪得老大,脸颊红得像要爆炸。虽然只是轻轻的碰触,却已经让她震慑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吓到了?」他沙哑的问。 他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就只有蜻蜓点水的碰了一下她的唇而已,剩下的,他什么都没做。真的。 她瞠瞪的双眸涣散了好久,渐渐的,焦距重新回来。她怔怔的望着他。 「为什么?」她问得很轻,眼神很认真。 「因为,喜欢。」他一瞬也不瞬的睇着她,语气沉稳的回答。 她倒怞了一口气,心跟着往上提起…… 喜欢? 喜欢什么? 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喜欢吻她的这个举动? 「……你在跟我恶作剧吗?」如果是这样,她会哭的,而且会嚎啕大哭。 「梁子霈同学,我的人格有这么不值得相信吗?」 她不知道,这太突然、也太令人意外了。 「回答我?讨厌,还是喜欢?」他逼近她些许的距离。 「什么?」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让她很难不分心。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你、你当现在是三太子显灵吗?」紧张让她口不择言。 「我不介意你藉三太子的名义回答我。」他捏住她的下颚,无赖的笑说。 她抿着唇,地点头不发一语,被他的目光瞅得魂不守舍。不自在的感觉累积到了极限,她忍不住探出舌头,恬恬干涩的唇瓣。 目光转而炽烈,「梁子霈,你自找的。」他咬牙说。 她怎么了?她又没说什么?梁子霈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自找」了什么,面前的魏隽澈已招呼不打一声的就低头衔住她的唇,害她差点气窒。 「……唔、唔……唔……」她挣扎抗议。 可惜,话声还没传出去,就被他如数吞到肚里了。 魏隽澈,就是那只贪得无厌的食字兽。 分不清是缺氧引发的头晕,还是生理期引发的虚弱,当食字兽饶她一马后,除了大口大口的呼吸外,梁子霈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倒是食字兽吞了她的字、吃了她的唇,整个人显得餍足又慵懒。 他的眼睛黑的发亮,渐渐形成了弯月,当她目光往下,方才放肆吞吃的嘴微微扬起,勾出扣人心弦的笑意。 「霈霈,从现在起,你要对我负责了。」 「啊?」 现在是什么情形?为什么是她要对他负责?明明就是他吻了她啊! 魏隽澈这个狡猾的家伙—— 可是,盘旋在她心里的那股浓烈得几乎化不开的甜蜜,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子霈喉口紧缩,心跳怦然,人,也晕陶陶的…… 匈牙利世界甜点联盟青年锦标赛比赛现场 正在等候比赛结果揭晓的梁子霈,突然无端紧张起来,她不住的反复深呼吸,双手更是死命的柔着自己大腿,整个人呈现坐立难安的状态,表情僵硬得仿佛随时都要窒息昏厥。 陪着她到匈牙利参加比赛的李淑芬注意到了,忍不住推推她,揶揄说道:「喂,同学,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不过就是等着领奖,你在‘挫’什么?你比赛都不怕了,怎么还会怕那么一个小小的奖牌?拿不住我帮你拿。」话落,不忘很豪气的拍拍她的肩膀。 「咳咳……」梁子霈呛咳了几声。 啧啧,这位淑芬同学的手劲还是这么大……同学多年,早该习惯了,可被这么猛然一打,梁子霈整个身子还是禁不住晃了一下。 第十六章 去年的夏天,她和李淑芬一起从餐饮学校毕业了,原以为两人就此分道扬镳,没想到居然又阴错阳差的成了同事,一起进入一家刚开幕不久的面包坊工作。 面包坊小老板是个老实的年轻人,略长她们几岁,李淑芬一出现,就把心思单纯的小老板迷得晕头转向。这次梁子霈能够获得老板的支持,远赴匈牙利来参加世界甜点比赛,李淑芬绝对是居功厥伟。 因为她对小老板说了—— 「如果霈霈拿到甜点比赛的奖牌,我们就结婚吧。」 冲着这句话,小老板慷慨的借出练习场地,提供练习的原料,光是赛前练习的巧克力材料,梁子霈就花了小老板三十万块! 所以,要是没得奖…… 喔,天啊,她简直不敢想象。 对照现在紧张兮兮的模样,刚刚在台上呈现甜点手艺的梁子霈,可是完全展现了大将之风。 虽然匈牙利的冷空气让她突然飙出鼻血,吓坏了主办单位,但是她小妮子挥挥手,一脸不在意,经过简单的止血后随即气定神闲的继续站回比赛台上,全心全意的投入她的作品。 她会这么紧张,并不是怕了那个小小的奖牌,她是怕自己万一拿不到奖,会让很多对她寄予厚望的人失望。 果然做甜点还是她最自在的时候,如果现在手中有块巧克力原料来让她分心,她或许会好过些。 啊,开始宣布奖项了—— 耳边响起大会司仪的说话声,叽哩呱哩的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随着名次逐一的公布,她看见来自其他国家的得奖选手开心的尖叫又欢呼。 第五名、第四名、第三名……唉,看来没希望了。 脑海才刚闪过这样的字眼,梁子霈便似乎听见了自己的英文名字。 她脑袋瞬间当机,足足空白了好几秒钟,整个人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怞离,丢到外层空间的无重力世界…… 「taiwan!梁子霈,你听到没有?taiwan啊!你得奖了!你得了第二名了!」李淑芬奋力的拍她一掌,将已然呈现失神状态的她弄清醒。 梁子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台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奖牌的,喜极而泣的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出国参加比赛,还能拿到第二名的优秀成绩,这实在是太棒了!真的太棒了…… 忽的,她笑容一顿,表情怔愣,不可置信的柔柔眼睛。 等等——她没看错吧?她怎么好像看到魏隽澈了?这家伙不是还在台湾准备毕业考吗?难道是她太思念他而产生的幻觉? 可是,眼前的笑容却又那么真实…… 梁子霈拿着奖牌傻傻的走下台,像是被催眠了似的,来到舞台下的男人面前。 「呼,好险,差点以为赶不上了。」魏隽澈笑着说。 比赛的时候,他人还在飞机上,为了不惊动家里的大人,这次他没有动用家里的私人专机,而是乖乖搭乘一般航空公司的班机,透过转机方式来到匈牙利。 一下飞机,打电话给李淑芬询问最新情况时,听说梁子霈在比赛一开始的时候突然冒鼻血了,他心急如焚,跳上出租车便火速赶往比赛会场。 幸好她没事,还如愿的拿下奖牌。魏隽澈眷恋不已的摸摸她软嫩的脸。 熟悉的抚触在脸颊上,她又舒服的眯上眼睛,想要当他一个人的小猫咪。 「霈霈,恭喜你!」接着,他低头吻住她。 小猫咪在喉间咕哝了一声,随即投降,软软的倒在他的怀抱里。 好甜……他的吻好甜,比巧克力还要甜…… 梁子霈感觉到自己在旋转,那种漂浮在无重力世界的感觉又回来了。 因为经费有限,扣除比赛停留的时间,他们只在匈牙利短暂逛了一个下午,晚上便带这热腾腾的奖牌先飞法兰克福,再从法兰克福回台湾。 魏隽澈让出了头等舱的机位,李淑芬乐得不去打扰这对爱情鸟,让他们两个在经济舱里挤个痛快! 座位上,梁子霈拿着小本子跟笔,专心的细数着下午采购的礼物数量,「爷爷、良婶、陈叔、晓娟姐姐、管家叔叔、阿忠大哥……」确认无一遗漏后,她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起她的小小记事本。 「都确认好了?」 「嗯,大家都有礼物。」这次要出国比赛,大家都为她祝福,礼物代表的是她小小的感激。当然,爷爷的肯定是最棒最特别的。 魏隽澈紧紧握着她的手…… 其实,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 「霈霈。」 「嗯?」放松之后,靠着他的肩膀,闻着属于他的气息,她整个人有点昏昏欲睡——都是他,养成她一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整个人就开始懒洋洋无法思考的习惯。 「我决定出国念书了。」 「喝?!」她倏然瞪大眼睛,从他身边正坐起身。 他拉下她,让她继续倚在他肩膀上,「最近才决定的。」 其实是父母对他表达了他们的期许跟愿望,总觉得孩子这么优秀,魏家这么富有,身为唯一的接班人,他怎么可以不出国喝喝洋墨水? 虽然说每年的出过课程他老早就在喝洋墨水了,但长辈总还有一些学历的迷思需要被满足,所以他答应了。 「你现在是新一代甜点女王,我也要加油了,至少要拿个什么硕士才行吧?」他点点她的鼻尖,逗弄她。 可她开心不起来,因为他们就要分隔两地了。 「……会去很久吗?」 「一年。」因为不想跟她分开太久,所以他选择了英国的学制,一年后拿到硕士学位就回台湾。 梁子霈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不能自私阻碍他前进的脚步,他是魏家的接班人,有他必须该走的路。再说,只是一年而已,就算会很想念,她也会为了他忍耐。 「好,就一年,一年后你要是不回来,我就不要想你了!」 「我知道。」 她扑进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忍住眼眶里的灼热,不让眼泪掉下来。 二十岁那年,梁子霈拿到了甜点大赛第二名的成绩,同样是这年的夏天,魏隽澈只身前往英国念书。 明明还没入冬,梁子霈已经预先设想,这将会是个寒冷的冬天。 打从十五岁他们重逢开始,从没这样真正的分隔两地,哪怕是寒暑假魏隽澈到国外进修,长则一个半月,短则只有一两个礼拜,要这样扎实的熬过一整年,这还是第一次。 但她会忍耐的,为了他忍耐。 因为她发现,她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他…… 晚上八点钟,梁子霈坐在计算机桌前吃晚餐。 自从离开学校、出社会工作后,她便搬出了她和爷爷生活的小屋,只有在放假的时候才回魏家探视仍在魏家工作的爷爷。 毕竟她已经长大,该学习独立了,总不能一直赖在魏家不走。再者,她又不是魏家的员工,继续住在那里很不好意思,所以跟爷爷讨论过后,爷爷也支持她的决定搬出来。 她希望再过几年,等她经济更稳定后,可以把爷爷接来一起生活,换她来照顾爷爷,爷爷就可以不必再那么辛苦了。园丁终究是个需要有体力的工作,而爷爷年纪越来越大,她真的舍不得爷爷再那么辛苦。 不过,魏隽澈可就不高兴了。 听到她要搬出去,他沉寂很多年没作乱的少爷脾气当场复发,霸道的只给了她两个选择—— 要么,乖乖搬进当初魏老爷子送给他的那间位于市区的房子。 要么,让陈叔每天接送她上下班。 可是拜托——她又不是魏家的谁,凭什么让陈叔开车送她上下班? 偏偏他说什么都不让步,固执得不得了,说什么她一个人在外租屋太危险,只有搬到他指定的地方他才能放心。最后拗不过他,她只好屈服,乖乖入住他老大唯一指定的地方。 出国前,只要没什么事情,他就会溜来这里,赖着她要跟她一起吃饭,每次到了晚上,总得她赶半天才能把他赶回山上的魏家去。 现在不用赶了,他在遥远的英国,她只能透过计算机视讯一解相思。 屏幕那端的他此刻坐在宿舍书桌前,一边捧书看,一边挖饭吃,偶尔还要理她一下,真是分身乏术。 他头发好像长了点,脸瘦了点…… 第十七章 「几点了?」他在问台湾的时间。 「八点多了。」 「怎么老是这么晚才在吃晚餐?梁子霈,你是欠打吗?」他突然从书本里抬起头,端起架子警告的瞟了她一眼。 她皱眉嘟了下嘴。 真是个霸道鬼!连去了英国还这么霸道,吃饭时间也要管东管西的。 仔细想想,他真的很爱管她,食衣住行,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他老大看不顺眼的,他就要管。 还记得几年前餐饮学校开学的第一天,他看着她的全新制服,眉头紧得像是打了十几个结似的。 奇怪了,不过就是制服嘛…… 「裙子怎么这么短?领口为什么这么底?这料子会不会太透明了?」 「魏隽澈,我是二十一世纪的女学生,你不会是要我穿长跑马褂去上课吧?」裙子短是因为她腿长,领口低是他错觉,衣料透明是为了夏天比较凉爽。 结果咧,他老大硬是要她把裙摆放长个几寸,在领口加别针防止曝光,制服里头也加了衬衣,这才不再啰嗦。 结果每年的夏天,她都快要被里面那件衬衣热死了! 对了,他也管过她搭脚踏车的姿势,说什么跨坐不优雅,非得要她侧坐不可。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上至坐姿、走路姿势、头发样式、讲话速度,下至饮食习惯、穿衣风格……只要有稍微卡到他的眼睛,他绝对不轻饶。 管着管着,谁知这么些年下来,她居然被他管习惯了,虽然偶尔会抱怨一下,但心里还是很甜蜜的。 瞧,现在被他这么一警告,她还不是乖得像只小猫咪,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唉,她还不就是因为想要跟他一起吃饭咩…… 「最近忙不忙?」他问。 「忙死了。可能是因为圣诞节快到了,订单比平常多上好多,我光是负责甜点部分都快要吃不消了。」 「怎么不多请几个人?」 「没办法,大家都指定我……」 他抬起头,露出一抹浅笑,「我的霈霈现在是家喻户晓的甜点女王了。对了,记得跟李淑芬她老公要求加薪,省得他们压榨你。」她这么辛苦,加薪合情合理。 「放心,淑芬很照顾我的,她可是替我争取作品自主权的大功臣呢,不管我想开发什么新产品,小老板永远只有点头的份。」 「嗯,那就好。最近轮敦开始下雪了,要不要来英国过圣诞节,不然明年我回台湾,你就没机会喽!」 「可是人家没有假期……」她好哀怨。 她挣扎的表情逗笑他了,一股想要亲吻她的念头变得好强烈,「有没有想我?」他哑声问。 她用力的点头,「很想、很想。」 「我也是。好想摸摸你的脸。」他情不自禁的将手探向面前的屏幕,触碰里头的她。 唉,没有软嫩的触感……可恶!真是折磨人…… 忽的,严谨的魏隽澈突然看到她身后有一束玫瑰花。 「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她不解。 「玫瑰花,谁送的?」他声音紧绷,已没有之前的悠闲轻松。 「同事送的,先说喔,我跟他只是同事而已。」 「既然只是同事,他为什么要送你玫瑰花?说,他是不是在追你?」他夹着怒意问。 「不可能,我又不是什么大美女。他应该只是为了感激我那天帮他柔面团。」 「你不是只负责甜点部分吗?李淑芬她老公怎么可以这样压榨你?真是个王八蛋!」他快气疯了。 「你冷静点,先听我说咩。小老板重感冒,你总不能叫一个带着病菌的人去做面包吧?再加上那个同事是新来的,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熟悉,但其他师傅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了,就我刚好有空啊,所以我就顺手柔了一下面团。」 魏隽澈还是不爽,而且男人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单纯! 梁子霈不知道,男人对于属于自己的东西是绝对不允许别人觊觎的,那会严重侵犯他的所有权。 就算是感激,为什么偏偏送玫瑰花,而且还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如果这叫感激,他魏隽澈的脑袋马上砍下来让大家当椅子坐。 「你不要生气啦,我待会就拿去扔掉。你不喜欢的我也不要。」她连忙安抚的说。 他的怒火总算稍稍平复一点。 可恶!以前他在她身边时,根本没人敢靠近她一步,更别说是送什么花。怎么他才出国几个月,红玫瑰都出现在家里了! 魏隽澈心情坏透了。 他吐了一大口气,看看时间道:「我要去上课了,这几天有好几份报告要赶,如果我没上线就别等我了。记得给我乖乖准时吃饭,知道吗?」 「知道。」 「掰。」他在屏幕上的她啄了一口,旋即关掉视讯。 这一回,梁子霈望着黑压压的屏幕,总觉得心里怅然若失…… 【第八章】 这该死的圣诞节假期!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今年居然是逢周休假期,大街上人满为患,商店里门庭若市,整个周末,梁子霈都在厨房里赶着制作圣诞节的限定甜品,常常是一端出来,疯狂的消费者就冲上前瞬间秒杀。 她觉得自己好像希腊神话里那个不断推着大石头的薛西弗斯,每天都在制作甜品与秒杀卖光之间不断的重复。 快累死了…… 不过,也好在有这么累,省得她一有空闲时看到街上的情侣,心里会寂寞。 「走啦,子霈,大家一起去狂欢整夜吧!反正明天店里休假,没关系的。」 「不了,你们去就好。」她婉拒同事聚餐的邀约。 「哎呦,子霈,人多才热闹嘛。」 「好啦好啦,霈霈不想去,就不要勉强她。」李淑芬挡在众人面前,不让谁再为难梁子霈,对她笑得暧昧,眨眨眼道:「赶快回家去好好休息喔。」 梁子霈纳闷不已的望着她。虽然认识那么多年了,可有时候淑芬的反应,她真的看不懂。 「你眼睛不舒服?」 「我是肚子不舒服啦!」嗟,暗示都看不懂,「快走快走,我快饿死了,你赶快给我回家去,省得碍眼。」呆子就是呆子。 梁子霈真的不懂李淑芬,耸了下肩,背着包包便离开了。现在她只想快快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静静的想念某人。 自从那天短暂的视讯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魏隽澈了,不知道他是真的很忙,忙得没时间理她,还是在生气。 她不是故意要胡思乱想,实在是那天视讯结束的气氛不是很好,所以她才会这么认为。 现在时间应该是英国的下午,不知道他在不在宿舍里? 想要碰碰运气的梁子霈迈大步伐,加快回家的速度,一进到屋子里,就迫不及待的打开计算机。 「唔,没在线上呀?」 她索性曲起脚坐在椅子上,环抱着自己的膝头傻傻等着,等了半个多小时。 「算了,他都说最近会很忙了,就别打扰他了。」等不到他上线,她闷闷的吐了一口气,拖着包包回到房间,意兴阑珊的脱光自己身上的衣物,走进浴室去洗澡。 洗了热水澡,身体放松之后,好像真的有点饿了。她绑妥浴袍上的绳结走出浴室到厨房,想给自己弄点东西吃。 忽地,她耳尖隐约听到几声异响,本能的停下动作。 声音好像是从玄关那里传来的。她连忙关上冰箱,回房抓出魏隽澈出国前帮她准备的铝制球棒,然后蹑手蹑脚的来到玄关处。 天啊!居然有、有人在开她的大门?! 梁子霈肾上腺素急速分泌,下一秒,便见门把被往下一按,接着推开—— 「啊!」她大叫一声,同时手中的铝棒想也不想的挥了过去。 「霈霈,快住手——」 可梁子霈来不及收手,棒子依旧飞了出去,所幸它碰上门上的把手后,弹了一下,掉到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余韵。 她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的人…… 「是我。」魏隽澈露出一记无奈自嘲的苦笑。 幸好他的运动神经很好,及时闪过攻击,要不然挨了她这么一棍,他不进医院才怪。 「你、你、你怎么回来了?」梁子霈眼眶一红,下一秒,她蓦然张开双手扑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他。 喔,好强大的冲力……魏隽澈差点缓不住她扑上来的力道,胸口更是被她撞得微疼,幸好微疼之后是绝对的甜蜜。 「无尾熊,你要不要先下来?」 「不要、不要……」梁子霈怕这是幻觉,一松开他就会不见。 第十八章 好,不下来就不下来。魏隽澈认了,幸好他的行李就一只背包而已。 他抱着她侧过身,单脚帅气的把大门踹上,双脚互蹬的踢开脚下那双牛津鞋,大步的走进屋,然后往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由沙发负荷两人的重量。 呼,还是家里的沙发舒服,飞机上的椅子就是没这么好坐。 然后现在,他得处理一下他怀里这个喜极而泣的小可爱。 「霈霈,看在我千里迢迢从英国回来得分上,你是不是应该把脸抬起来,让我看看你?」 可是她哭了,样子会很丑欸…… 她抗拒着,脸仍是埋在他怀里。 「你不抬起头来,我怎么吻你?你知不知道我一路都在想,早一步看见你,我就可以真真实实的吻你,再也不用把我暖暖的嘴巴贴着冰冷的屏幕了。」 「你没说你要回来。」她抹着眼泪,委屈的说。 说了就不叫惊喜了。再说,他能不回来吗?他前脚才离开多久,后脚居然就有人送她玫瑰花?而且当他打电话回来向眼线了解事情真相时,李淑芬那女人说得如此绘声绘影,他怎么还能沉得住气? 他再不回来扞卫主权,等拿到学位的那天,恐怕他老婆也跑掉了! 魏隽澈正想甜言蜜语的一吐思念,这时,某人的肚子非常煞风景的发出饥饿声,咕噜咕噜…… 浪漫氛围没了,他眯起眼睛,显露诡森的笑意,用轻柔低沉的嗓音附在她耳边问:「梁子霈,你又没有给我乖乖准时吃饭,是、不、是?」话落,还不忘往她敏感的耳朵免费奉送的吹了一口气。 吓!原来大吼大叫不是最恐怖的,真正厉害的是这种——温柔中带着空前骇人的杀气。 心虚的梁子霈缩缩脖子,不住干笑,「嘿嘿……」 「吻先欠着,去换衣服,我肚子也饿了。」他摸摸自己空虚的肚腹说。 厚~光说她,他自己还不是一样?嗟,标准的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魏隽澈根本是个酷吏! 但……她就爱这个酷吏。啾!啾啾! 在韩式小馆吃了拌饭和辣炒年糕后,感觉肚子暖暖的,好棒啊! 因为回来得太匆忙,魏隽澈只来得及往包包里塞了一套衣服,就跑着去搭机。 毛巾家里有,就是少了牙刷跟刮胡刀,难得有机会扮演体贴小女友的梁子霈雀跃的跑进便利商店,买了新牙刷跟刮胡刀。 但走了一段路后,她忽然又大叫,「啊,忘记买一样东西了!」 「什么?」他打开塑料袋看。牙刷有了,刮胡刀也有了,到底是少了什么? 她孩子气的抿嘴笑了笑,眼睛闪着光芒,「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好。」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就好。」她挥挥手,不让他跟,径自转身咚咚咚的跑回刚刚买牙刷的那家便利商店。 「真不知道这丫头在搞什么鬼?」他哑然失笑的站在路口等她。 片刻后,她一路跑了回来,像个顽皮的孩子蹦跳着来到他面前,然后惊喜万分的从口袋里摸出两支水果棒棒糖—— 「当当,水果棒棒糖!」 她开心的拨开包装纸,迫不及待的塞了一支葡萄口味的到他嘴里,第二根草莓口味的才送到自己口中。 他蹙眉,「别告诉我,这就是我千里迢迢赶回来的礼物。」 「厚,都给你吃棒棒糖了,怎么嘴巴还这么不甜?」她嘟嘴斜睨他一眼,还顽皮的捏捏他脸颊。 不甜?谁说的?他只差没被嘴里的棒棒糖给甜死。 「你又知道不甜了?不信你尝尝看?」 他把自己的嘴死命的嘟到她面前,好好的一张嘴,被他嘟得活像章鱼哥再世,惹得她忍俊不禁,边笑边闪躲他的吸盘嘴,不时还发出大叫。 「呵呵……啊……走开……讨厌啦你!魏隽澈,好了喔,我知道很甜了啦,这样可以了吧?」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忘求饶。 「不可以。」强烈拒绝这种敷衍式的回答。 「不然你想怎样?」 他也很爽快,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唇。 她两颊泛热,抬眸张望了一下,趁着四下无人飞快的啄了他一口。「嗯,果然是甜的。」 「真的?我怎么觉得你的好像比较甜?过来,我尝尝。」 尝?尝你个头啦! 魏隽澈才要凑过来,眼捷手快的梁子霈已抓下自己口中的棒棒糖,本想要往他的嘴巴塞,好让他吃个够,没想到一个手拙,黏踢踢的棒棒糖居然就这么堵上了他的鼻孔—— 「啊——」傻眼。 魏隽澈将双眸眯成危险的一条细线,充满杀气的目光凛凛地瞪着罪魁祸首,警告从齿缝中被艰困的吐出。 「梁子霈,你、按、蛋、了!」 梁子霈扔掉证据,二话不说,拔腿就是一阵狂跑。 「站住!给我站住——梁子霈,我叫你站住你听到没有?」 听是听到了,但,傻瓜才会站住。 梁子霈头也不回,一路狂奔回住处,因为害怕会被逮个正着遭到就地正法,她连电梯都不敢搭,使出身体极限,一鼓作气的便直奔回到十二楼。 一打开门,她双脚发软,一口气都快要喘不过来,马上跌坐在地上。 超蠢的啦……可是只要一想到她把棒棒糖堵向魏隽澈鼻孔的画面,她就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直冒泪花。 不到半分钟的误差,魏隽澈也追回来了,跟她一样进门就瘫软的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连句话都骂不出来。 许久后…… 「你有病啊?干嘛一直跑?」害他跟着她也跑了十二层楼。 「谁教你一直追?」她也很委屈啊。 「你跑我当然追。」没好气的回嘴。 两人互看一眼,都觉得对方很蠢,自己更蠢,总之是两个蠢蛋。 「好可惜……」梁子霈惋惜的看着他手中的棒棒糖说。她的棒棒糖才吃了几口,结果刚刚被吓得扔掉了。 「哼,活该你没得吃。」虽然不喜欢甜滋滋的棒棒糖,但看着她一脸羡慕扼腕的表情,魏隽澈心里超爽的,自我感觉超优。 「欸,给人家吃一口嘛……」 「不要,这是我的。」推开她的脸,拽兮兮。 「厚,那明明是我买的。」 梁子霈一耍赖,干脆抢来就含进嘴巴,魏隽澈不甘示弱的又抢回来。两个人就坐在玄关,从原先的一抢一夺,到后来的你一口我一口,可甜蜜的咧! 呀……好快乐的感觉,真想每天都跟魏隽澈这样坐着一起吃棒棒糖。 笑眯眯的梁子霈望着他,满足的蹙起眉眼,把最后一小口棒棒糖咬碎,发出细微的脆响。她嘴巴里的葡萄味,甜得教人很想尝一口。 魏隽澈伸手摸摸她软嫩的脸,低喃着催促道:「小猫咪,该去刷牙了,不然牙齿会蛀光光的……」 她朝他伸出手,他站起后一把拉起她,两个人离开玄关进屋去,乖乖各自去梳洗。 沐浴后,把牙齿刷得啵儿亮,换上睡衣的梁子霈蹦跳着来到厨房想倒水喝。 大大的厨房,所有的设计依循墙而形成一个型,下方的橱柜怞屉可以收纳碗盘,上方的平台则可以摆放小家电或自由运用。不过因为梁子霈只有一个人住,l型的平台桌上很空旷。 她喜欢在冬天喝冷开水,咕噜咕噜的好痛快,还想要再来一杯时,腰间却猛然一紧——魏隽澈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腾空一把抱起她,将她安置在l型的桌面上,嘴里还哼着经典英文老歌的旋律。 「也想喝一口吗?」她问。 他跩跩的不说话,径自哼唱着旋律,拿开她手中的水杯,然后在她不解的目光下,慢条斯理的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我的礼物?」 他依然没说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径自怞散礼物盒上的蝴蝶结,打开包装,取出摆放在里头的精致手环。 「欸,你怎么这样?给人家礼物应该要让我自己拆啊!」 「嘘!」他要她稍安勿躁。 像是在变魔术似的,魏隽澈用搞笑的肢体动作拉起她的手,一手拿着手环,一手拿着特制的螺丝起子,在旋律中慢慢地将手环上的螺丝逐一锁紧。 「当当!送给你的手环。」完成的时候,他还顽皮的学她刚刚献出棒棒糖大礼时的音效。 梁子霈高举起左手,在半空中端详又端详…… 第十九章 这是cartierlove系列的手环,k金材质,上头还镶了四枚耀眼的小钻石。 贴着手腕的底面,有一长串的刻纹吸引了她的目光—— peibelongstowbelongstopeibelongstowbelongsto…… pei是她的英文名字,w是魏隽澈。这串刻纹是个句子又不是个句子,不管从哪个地方开始阅读,总像是在绕口令似的反复说着他属于她,她属于他…… 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涌上她心头。看见他刚刚是拿特制的螺丝起子帮自己锁上手环的,她遂而边把玩着手环,边好奇的问:「要是我想拿下来的时候,我该怎么弄?」 他倏地眯起眼睛,挑高眉,得意洋洋的冷笑,「梁子霈,没有我的允许,你这辈子休想拿下它喽。」 哼,骗人!不过是把螺丝松开罢了,「把螺丝起子给我。」她朝他翻开手心。 想要?魏隽澈拎着螺丝起子,在梁子霈面前一晃,旋即走向最近的那扇窗,推开,不假思索的扔了出去,然后转身对着瞠目结舌的她摊开双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你……」她错愕。 「没有螺丝起子。看谁还敢乱送你玫瑰花?」他咬牙切齿。 厚,她就知道他一直对那束玫瑰花耿耿于怀! 「你这个霸道鬼!不公平,你用手环锁住我,谁知道你在英国的时候是不是每天都跟一堆金发美女调情勾搭?」她娇嗔薄怒的抗议他对她的霸道。 魏隽澈勾着一抹浅笑回到她面前,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目光缱倦的凝视着她,「你已经在我身上留下了专属记号了。」 「我会告诉她们,离我远一点,因为我的小猫咪可是会咬人的。」 梁子霈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她郝着脸,嗫嚅道:「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而且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都痛得我哇哇大叫了,要是故意的还得了?」他戏谑的说。 她捧着他的手臂,用指尖轻轻抚摸着上头的伤痕,须臾,她低下头,虔诚的亲吻当年她所留下的印记。 「隽澈,对不起……」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坏,竟然为了一支棒棒糖,将他咬得这么严重! 「被我的小猫咪咬,我甘之如饴。」 「讨厌……」她娇嗔不依的说。 他大惊失色的问:「什么?你居然说你讨厌我?!」 「不是啦……」 「不然是什么?说。」他蹙紧双眉严肃命令。 「我、我……喜欢你啦。」哎呦,干嘛非要人家说出口嘛?果真很霸道。 魏隽澈松开蹙紧的眉,转而露出迷人的笑容,二话不说低头嘟住她的唇,热切的亲吻她。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了,自她十六岁那年他吻了她后,这些年来,两人已经从一开始的生涩笨拙,历经反复的练习切磋,慢慢地吻出了好默契。 他教会了她亲吻,而她肯定是最棒的学生。 每次验收,她总是带给他最迷人的感受,教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吻更深、更久。当热烫的舌甜蜜的依偎纠缠,姿态曼妙得仿佛在跳舞时,一退一进间,彼此都享受着追逐的块感。 天啊,怎么会这么美好? 他们的吻,永远热烈得仿佛第一次般震撼人心。 一吻方休,退开时,他大口喘着气,掩不住惊喜的望着他一手调教的好学生。 只见她两眼迷蒙,脸颊酡红,美丽得令人还想要再尝一口、两口、三口……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耐心等待她长大,每次亲吻,他总是得苦苦拿捏克制,就怕自己一个太忘情,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不是没有过对男女亲密的好奇,但他知道身为男人,他该保护她。可是今天,他只想要爱她了,用男人的方式爱她。 他抱起她,转身走出厨房,迈大步伐回到房间。 将她放在床上躺下后,他跟着将自己的身躯撑悬在她身上…… 梁子霈从他黑亮的眸底看见了炽烈的渴望,她知道那是什么,心里有点不安,又有点期待,她和他,终于要面临这一刻了…… 「霈霈?」他在等她的反应,拒绝推开或乐意接受。 她避开他火热的目光,紧张得连喉咙都干涩起来,只能用娇哑的嗓音对他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羞得把身下的床单都抓皱了。 「别怕。」他低下头,嘟住她的唇,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亲密。 他的吻从一开始的温柔,渐渐的变得激烈,碰触也从一开始的轻抚转而放肆,只有呼吸,是从头到尾都没缓慢过,从他抱住她的那一刻起,气息就已然呈现无法压抑的浅促。 他吻着她、抚摸着她,当她终于赤裸,他忍不住赞叹着眼前的美丽躯体。 她闭着眼睛,软弱的感受着他的每一次碰触,整个人晕沉得像漂浮在半空中一样,几乎要在他的指尖下融化…… 这一夜,她属于了他,他也属于了她,原来,这就是「相属」的感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说,再忍耐几个月,他就会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她身边。 她说,再忍耐几个月,她会等待他的归来…… 他想,婚礼的那天不远了。 那是二00八年的冬日。 【第九章】 二0一0年—— 周五,魏隽澈刚结束为期四天的欧洲洽公之行,才返抵国门,旋即马不停蹄的进公司和高层开了好几场会议。 今年二十五岁的他,在大学毕业后赴英攻读硕士学位,一回国,马上以集团准接班人之姿正式是入魏氏集团工作,成为集团内最年轻的执行副总。 虽然在这之前,他老早就开始接触公司事宜,但当时并未挂上正式职称,只是以特别助理的身份跟在第一秘书身边做事兼见习,所以他这次进入集团事业体系的表现,格外引人关注。 不愧是从小接受菁英栽培教育的接班人,魏隽澈一空降,就让集团内委糜多时的营业部门焕然一新。去年底,集团整体业绩更成长了十个百分点,而当时他进入集团工作还不到三个月。 如此的成绩,让原本对他空降颇有质疑的老臣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们就这样说定,我会让人尽快把合约送过去。汪总,谢谢你。」挂上电话,魏隽澈马上对抱着档进来的秘书交代,「陈秘书,跟凯风的合约书尽快准备了,如果没什么问题,下个礼拜就准备签约。」 「是,副总。」 魏隽澈头也不抬,吩咐完便继续消化着出差这几天堆积的公务,效率之好,让一旁的陈秘书都忍不住要跪下来膜拜他。 天啊,怎么副总的体力这么好?出差四天后回来,他浑然没有时差的问题,整个人还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地连开了好几场会议,现在又在批公文?!实在教人傻眼。 同行出差的几个人,下午老早就请假回家了,只有副总还在这里工作。 但事业是一时,健康和是长远的,身为一个好秘书,他应该要提醒上司休息才对。 「副总,你今天是不是应该早点回去休息?」 「等我把这些公文看完。请帮我泡杯咖啡进来。」 「……副总,身体健康要紧。」 魏隽澈停下审阅档的动作,抬头看了秘书一眼,平日总是严肃的表情突然莞尔。 陈秘书心理忽然一阵发毛,不安的说:「抱歉,我只是觉得,对事业有冲劲是好事,可虽然副总还年轻,身体健康也很重要。」 「你说话的口吻一整个贤内助风范。想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会买豪宅,送名车,你想要什么,我通通可以送给你。」他眨眨眼,语带揶揄的问。 「啥?」陈秘书傻眼。 跟他在一起……天啊!副总不会是想玩断背山吧?喔,不,他是个性向正常的男人,也已经有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了。他才不要跟副总乱搞。 看着忠厚老实的陈秘书吓得瞠目结舌,魏隽澈的恶作剧心态彻底被满足,「噗!哈哈哈哈……」他当场狂放的大笑起来,「你惊吓的表情很经典。」 经典?厚!「副总,拜托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心脏不好。」 「噗,用你的脚指头想一想——跟你在一起?!我也不要!」 「我知道了,副总,你工作表现得很好,但感情却没有进展,正因为你一直没有传出什么恋情,所以夫人她才会……」呃,夫人说不能讲的,糟糕! 第二十章 夫人?魏隽澈挑起眉,「我母亲又打电话来查我的行踪了?」 「就是……问你是不是今天回国……」 自从魏隽澈回到台湾、进入集团工作后开始,他母亲便跟着关切起他的终身大事,每次回家碰了面,三句话总不离娶妻生子。问题是,他有他的计划、他的步骤,他不想要母亲来干涉他,只好用工作当借口躲避她。 没想到她现在干脆直接把魔掌伸到公司来了……唉,有母若此,头疼啊! 「副总,夫人希望以后每天都把您的schedule送给她过目。」 「那就好好替她准备一份吧,绝对要很精彩,知道吗?」所谓的「精彩」就是要忙,而且是忙翻天的那种,省得他母亲又想在他身上搞鬼。 陈秘书完全明白主子的意思,「是。」 魏隽澈看了下手表,为了不想待会接到母亲的夺命连环call,他最好先回去自投罗网,看看母亲又要演哪出戏。 「好了,我决定听从秘书的忠诚建议,提早下班,这些档就先摆在我桌上吧,我明天再继续看。」 离开公司,魏隽澈直接驱车回魏家大宅。 「少爷,赵小姐来了。」管家开门的时候,偷偷的对他低语。 又是赵玉芬。上次是她,上上次也是她,上上上次还是她——台湾的上流社会是没其他女人了吗?要不,母亲干么非得把他跟赵玉芬这个傻妹送作堆不可? 「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把出差的行李箱交给管家后,魏隽澈迈步进屋去,「妈,我回来了。」 「隽澈哥,你回来啦,出差很辛苦吧?」赵玉芬一马当先的冲到他面前来。 出国混了一张大学文凭的赵玉芬,体态明显丰腴不少,美国汉堡真是功不可没。 「隽澈,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不是早上的班机吗?人家玉芬为了帮你接风洗尘,已经来家里等你好久了。」 不过是出差四天而已,需要大费周章的接风洗尘吗?「我直接进公司了,因为有几个重要会议要开。」他拉开赵玉芬的手,准备往楼上走。 「天啊,隽澈哥,你都没休息就赶去公司开会,这样会把身体弄坏的,再说,时差是很可怕的……」 可怕?哼,时差对他来说并不可怕,赵玉芬想嫁给他才可怕。 「隽澈,晚上我要跟你爸爸去参加宴会,我看你就带着玉芬去找间餐厅好好吃顿饭,聊聊天好。」温如梅热心建议道。 「我没空,我只是回来洗个澡,晚上有应酬。」 「应酬?陈秘书怎么没有说啊?」温如梅有些不开心了。 「那也没关系,玉芬可以陪着你去,她在美国念书那么多年,英文可流利了。」 「妈!我是去谈公事,不是去玩。」他拉下脸,加重语气说。 温如梅窒了窒,这才乖乖闭嘴。 没办法,她和儿子本来就不是那么亲近,总觉得母子间有隔阂,随着儿子越长越大,她越无法干涉他的想法,每次只要他一拉下脸来,她就害怕。 撇下母亲和赵玉芬,魏隽澈径自回房去,脱下衣服走进独立的卫浴,痛痛快快的洗一次澡。 整装完毕后,他拎着车钥匙下楼。 温如梅漾着笑脸,上前对他说:「隽澈,反正你都要下山,不如干脆就送玉芬回家去吧。」 魏隽澈膘了母亲一眼,真是不死心,无论如何就是非得把他们绑在一起就对了,哪怕是几分钟也好。他打从心里觉得厌烦,不置可否的率先走向车库。 赵玉芬则是在魏母的鼓舞下,雀耀的跟在他身后。 「隽澈哥,人家肚子好饿,我们可不可以先去吃晚餐,你再送我回家?」 「抱歉,我会来不及。」 「会来不及啊……这样好了,我们就直接去你跟外资代表约好的地方,你们谈你们的公事,我可以等你,等谈完了,我再陪你吃晚餐。」她尽量表现得体贴又温柔。 魏隽澈撇唇笑,「这怎么好意思呢?为了不耽误你用餐的时间,」他扬手一招,等候多时的陈叔立即上前来,「陈叔,麻烦你开车送赵小姐回家。」 怎么会这样?!「可是,阿姨明明让你送我回家的……」她拉着他不放。 魏隽澈不理会,径自怞回手,「陈叔,麻烦你了。」丢下这句话,他坐上自己的车,发动引擎扬长而去,把赵玉芬留给陈叔收拾。 车子下山后,直接驶往梁子霈工作的面包坊。 魏隽澈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还有点早,她没那么快下班。 他当然可以直接上门把人掳走,但她会不开心,一不开心,她就会禁止他再去找她,所以,为了让她开心,他还是乖乖的给自己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出现在她面前。 对了,前些天听到陈秘书跟女朋友讲电话,好像是说这附近新开了一家日式和菜子店,点心不只样式别致,味道更是棒极了,他不如趁现在去买几样给心爱的小猫咪尝尝。 他打电话问了陈秘书,不过那家伙也真是个天兵,详细的地址不知道,只给了他一个大概的区域,没办法,他只好自己下车慢慢寻访。 把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位后,魏隽澈下车沿着陈秘书说的方向走,先绕进一条巷弄,再慢慢朝两边寻找。 白天或许还容易些,偏偏现在天色暗了,他迂迂回回的绕了大半圈,他是一无所获。 「奇怪了,不是说就在这附近吗?」打电话想跟陈秘书再确认一次,没想到他的黑莓机居然离奇的出现讯号不良的状况。「真是见鬼了!」他不耐烦的咒骂一句,把手机丢回口袋里。 忽地,他眼尖的发现左手边那条光线比较暗的小巷子里,好像出现了疑似和果子店的踪迹。 拥挤的建筑群里,其中一间店微微的透了光线出来,在夜里微扬着一廉蓝色布幔,吸引着魏隽澈的前进。 他旋即举步弯进巷弄,笔直的朝那微微透着光线的店家走去。 真是够隐密了,一家小店开在这里还能够声名大躁,真不容易。 魏隽澈走进店里,发现柜台前围着木制栅栏,后头有深蓝色的布廉遮住,古怪的装潢跟他想象的和果子店全然不一样。心里正觉得纳闷,这时,脚步声从被布廉遮掩的柜台里隐隐约约的传了出来。 他连忙开口询问:「请问是老板吗?」 「嗨,我是。」 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但听不出是属于哪个地方的。 老板很古怪,躲在廉子后面不出来,这让习惯与人面对面说话的魏隽澈只好微弯着身子,努力的想要看见老板的样子。 可不管他把腰弯得多低,就是无法从廉子下摆看见丝毫端倪,只瞧得见一双白皙的手摆在上头。 算了,放弃。「老板,我想要买几样和果子,能不能给我看一下目录?」 「和果子?那是什么?」 「你这里不是卖和果子的吗?」 「是当铺!」女人没好气的说,「门口那个廉子上,不是写着大大的当字吗?」 糟糕,天色昏暗,他压根没注意到布廉上的字,把当铺误认成是和果子店铺了。 「抱歉,是我搞错了。」 魏隽澈正想转身离去时,女主人古怪的口音唤住了他。 「你都来了,定是有缘人,我就给你当吧。」 「老板,我不缺钱,也没东西要当。」他礼貌婉拒。 「这里不收物品,只收秘密。」廉子下方,白皙的手递来了一式两份的典当契约,「写一写,一张你留着当收据,另一张投到窗口的木箱里就行了。」 不收物品,只收秘密? 出于好厅,魏隽澈上前拿过纸张,只见纸张格式的最上头写着—— 别小看我,我可是个专门收集秘密的人, 只要你愿意典当一个秘密, 我就会实现你一个愿望。 最下方则是有典当人、典当秘密、实现愿望三处空格需人填写。 如果要问魏隽澈现在有什么最想实现的愿望,那肯定就是和梁子霈结婚了。 他是个无神论者,其实并不相信典当秘密就可以换个愿望,但是来都来了,也算是有缘,再者最近母亲逼婚逼得频繁,实在令他厌烦,如果签个典当契约可以换来愿望实现的心安,何乐而不为? 魏隽澈拿起笔,兴致高昂地在典当人的柜位写下自己的名字。 至于典当的秘密…… 第二十一章 他静定的思索了一下,本能的想起他人生最大的秘密,然后毫不犹豫的写下。 接着,在实现愿望那一栏如是写着——娶梁子霈为妻。 完成后,他满意的端详了一下。 「投进去吧。」 「对。记住一件事,绝对不要跟任何人说起秘密当铺的事情。」 「要是不小心说了呢?」事情总有万一。 魏隽澈迟迟没等到女老板的回答,只听到蓝色布廉后传来淡淡的笑声,似是在质疑他的无知。 「老板?老板?」他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然而不管他怎么喊,那个躁着古怪口音的女老板再也没回应过他。 这时,口袋里的移动电话响了,说也离奇,不久之前还收讯不良。 「喂?」他接起手机。 「副总,我问到和果子店的地址了,现在马上传给你。」 没一会,魏隽澈收到秘书的简讯,同时也注意到梁子霈下班的时间快到了,他连忙走出当铺直奔和果子店,买了东西后,飞快的回到车上。 搞什么嘛,明明就在路口,害他困在巷子里老半天,还走进了一间古怪的当铺…… 他拿出当铺的收据看着,心里还是觉得狐疑。 电话又响了,他按下通话键。 「副总,买到了吗?不难找吧?对了,我可不可以拜托副总也顺便帮我买一盒,明天……」 「陈秘书,你直的是故意来激怒我的,是啊,是不难找,但是因为你一开始没讲清楚,害我在巷子里东绕西绕,结果误闯到一家秘密当铺去,遇到了一个古怪的女老板——」魏隽澈倏地住嘴。 该死!不能说,他怎么就说出口了呢? 可是,他只开了个头就马上住嘴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魏隽澈不甚确定的想。 唉,算了算了,不管了,讲了就讲了。他就不信光凭这么一张小小的典当契约,就可以左右他和梁子霈多年的感情,他们的感情才没有这么薄弱。 任何事情本来就该靠自己努力争取,感情亦然,把所有的成败寄托在怪力乱神上,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他可不想自找心烦。 「副总,你说的秘密当铺是什么?那个古怪的女老板又怎么了?」 「没事。我是说你讲的那家和果子店很秘密,害我白走冤枉路,我现在赶时间,没办法再回去帮你买一盒了,请你自己来吧。」 魏隽澈挂上电话,把秘密当铺的事情抛在脑后,接着发动汽车引擎直奔面包坊。 几分钟后,车子在面包坊对面停下,他按下手机的快速拨号键—— 「霈霈,我到了。」 「等我一下下,我得收拾——」梁子霈小声的说。忽地,她手中的电话被某人抢了过去,「淑芬,电话还我啦!」 李淑芬一掌推开梁子霈,笑嘻嘻的对着电话那端的魏隽澈说:「竹马先生,你害青梅小姐做的甜点还没卖完哎,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又是李淑芬,这家伙特爱抢霈霈的电话。没卖完——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他买了才放人。 魏隽澈从善如流的说:「小老板娘,这种事很简单,麻烦打包后送魏氏集团第一营业部,就说是犒赏加班同仁的点心。」 「哈,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样。」 两分钟后,李淑芬推着梁子霈出门,还挥手赶两人快去约会。 这算不算是另类的花钱消灾? 经历了一场畅快的欢爱后,梁子霈瘫软在床上,整个人还恍恍惚惚的回不了神。 魏隽澈则趴伏她绵软馨柔的身子上,舍不得退去。 他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莞尔一笑,「这样就受不住了?」 她红着脸,眼神迷朦的瞟他一眼,兀自轻喘着气息,懒得跟他争辩。 说她呢,还不都是他索欢索得太不知节制了,出差工作回来不是应该很累了吗?谁像他这样啊…… 「哎,小猫咪,不可以睡喔,睡了你就完蛋了。」他轻啄了她的嘴。 「你这四天到底是去出差工作,还是去度假?」精神未免太好了吧? 「当然是工作啊,都快累死我了。」 「累了为什么还这么……」她突然住嘴,不说了。 「怎么样?说呀,我怎么样?」他故意逗弄她,揪着她微卷的发,不住地搔得她鼻头发痒。 她越来越漂亮了。以前只是个纯真的少女,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浑身充满韵味的小女人,优雅而迷人。每次只要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他就满脑子色情,很想要把她一寸一寸的吃下肚去,让她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隽澈,你怎么又……」她感觉到身体里的他的分身,好像又在蠢蠢欲动了。 他亲昵地抵着她的头,沙哑低喃,「霈霈,找个时间,我带你回家跟我爸妈吃个饭,然后谈谈我们的事情。」 「几点了?」一听他这么说,她本能的转移话题。 「十一点了。」他随意的瞄了眼床头的电子时钟。 「啊,这么晚了,你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她一惊,急得想要推开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以跟他亲密的作爱,却不愿意他留下来过夜,只因她不喜欢同居的字眼。她也觉得自己很矛盾。 「霈霈,你的回答呢?」没有要到他想要的答复,魏隽澈是不会罢休的。 「什么?」 「我说,我想带你回家跟我爸妈吃顿饭,顺便谈谈我们结婚的事情。」 梁子霈心中微讶,「……有这么急吗?」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其实对这段感情有担忧。 最初的时候,十来岁的她真的没想这么多,那时候的「喜欢」单纯而勇敢,不大管什么身份地位。可是,随着年纪渐渐长大,出社会工作这些年,她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和魏隽澈是有差距的。 他是个家世良好的富家少爷,而她只是个平凡的甜点师傅。 虽然她有一技之长,养活自己并不难,但倘若她跟魏隽澈在一起,势必会被外界贴上飞上技头当凤凰的灰姑娘标签。 而有时候想到未来,她也总忍不住质疑自己,走得进魏家那扇门吗? 因为没把握,所以她选择低调,藉以保护他们的爱情。 「霈霈,我们已经交往这么多年了,难道你都不想跟我结婚、当我的妻子吗?」 当然想,她那么爱他。「可是……你觉得,魏先生跟魏太太会喜欢我吗?」 住在魏家那些年,梁子霈其实很少碰见魏隽澈的父母,大多时候他们都有参加不完的宴会跟饭局,就算是她常常溜到他的书房去,也都会在他们夫妻快回来的时候就离开。 万一来不及,她就会躲着,等到他的父母离开客厅了,她才蹑手蹑脚的闪人。 魏先生还好,顶多就是有点一板一眼,比较让她有压力的是魏太太。梁子霈曾经在某次家里举办宴会的时候远远地看过魏太太,对方讲话有种高高在上的傲气,对下人也很冷漠,阶级意识很强。她不认为对方会喜欢她。 「我们交往那么多年了,而且我妈最近一直在催促我快点娶老婆,我觉得是时候了。再说,我们都这么亲密要好了,你难道不想对我负责任吗?」 梁子霈被他说的话惹得啼笑皆非,「这位先生,拜托一下,哪有男人要求女人负责的?被吃干抹净的人是我哎。」 「我是纯情的男人,多年来死心塌地的爱着你,要你对我负责有什么不对。」 「你爱我?」她调皮的挑高眉。 废话,不爱干么浪费时间跟你在一起?这话他没有说出口。「梁子霈,你这问题问得太没良心!」 「是,我没良心,你可以快点起来了。十一点了,你也该回家去了。」 「为什么?我们又不是偷情男女,你为什么时间一到就要赶我回家?」 「难不成你想留下来?」 「有何不可?我是个二十五岁的男人了,没有门禁问题,在论及婚嫁的亲密女友香闺过夜,合情合理。」 「要是被你爸妈知道你没回家怎么办?」 「你觉得他们会知道我没有回家吗?」她又不是不清楚他们家的情况。 「隽澈,其实我很不安……」 「怎么了?告诉我,为什么不安?」看到她皱眉的担忧的神情,他紧紧抱着她问。 「因为我们身分很悬殊……」 「奇怪,你以前就不怕,恰北北的,还敢为了棒棒糖咬我呢。」 「那是小时候不懂事……」他又在抖她的陈年糗事了。 第二十二章 「那现在请你继续不懂事吧。只要爱着我、等着嫁给我就好。」他霸道的说。接着吻吻她的眉心,「别怕,我会保护你,反正这辈子我就是只想娶你当我的老婆。霈霈,答应我,跟我一起回家去好不好?」 「我还没跟爷爷说……你猜,他会不会被我吓到?」爷爷一直都不知道她和魏隽澈在交往呢。 「那我会跟他说‘免惊免惊,把霈霈嫁给我就安了’。」他打趣的说。 「我是说真的!你是你爷爷最宝贝的孙女,能够看你有一个好归宿爷爷一定会很开心,你有责任跟义务要对他的愿望负责。」 又要她负责?!他要她负责,爷爷的愿望也要她负责,看来,她不点头还真的不行呢! 「结论呢?」哄了一阵,他可没忘了督促她给答案。没办示,这是商人本色,聊天归聊天,想要的结果还是要有。 「好啦……」 「问题解决了。现在,请专心的陪着我一起快乐吧。」 还「一起快乐」咧!真是……她脸红得快冒烟,没好气的捶了下他肩膀。 他笑着吻晕她,热烈的对她索欢。 当激情过后,他意犹未尽的贴着她冰肌美背,手掌放肆的游走在她曼妙的曲线上。朦胧间,他似乎对她说了一串极尽煽情的字眼,没想到她居然觉得甜蜜到不行…… 唉,她爱上坏男人了,而且,她还很期待嫁给他。 「这样就可以了?」 【第十章】 魏隽澈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一直以为,迎接他们的会是一场盛大的婚礼,没有想到等到的却是丧礼。 梁子霈的爷爷福伯突然过世了,死因是急性心机梗塞。巧合的是,福伯病发那天,他正准备带她回魏家和父母见面,宣布他们想要结婚的消息,没想到……唉! 「爸,妈,这个周末,我想要带我女朋友来跟你们见面。」一个多礼拜前的魏家餐桌上,他在阳光普照的早晨,信心满满的对父母说。 「女朋友?」温如梅蹙眉问,「之前怎么都没听说你交女朋友?」 「现在听说了,我想妈也可以放心,不用再一直把赵小姐更塞给我了。」 「那女孩是谁?叫什么名字?学历职业是什么?是什么样的家世来历?她的爸妈都是做什么的……」 魏隽澈一点都不意外母亲会这样问。不过,因为沉浸在恋爱甜蜜的氛围里,他难得的没有反驳,而是很理智的回答母亲说:「妈,星期天人到了,你不就晓得了?相信我,她绝对是个好女孩。」 一旁的魏伟国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会把时间空出来。 好不容易那天到来了,怎知…… 魏隽澈兴高采烈的准备去接梁子霈,车子刚抵达她住的住宅大楼楼下,他还来不及打电话给她,便看见她套着拖鞋,一路慌慌张张的从大厅跑了出来。 「霈霈,发生什么事了?」他赶紧下车拦住她。 她目光涣散,六神无主,好不容易才看清楚来人是他,随即哽咽道:「爷爷……爷爷他昏倒了!」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漂亮的双眸写满了恐惧。 「快上车。」他打开车门将她送上车,接着快步回到驾驶座,掉转车头的同时,电话已经拨回魏家。 「发生什么事了?福伯为什么昏倒?」 管家先是愣了一秒钟,而后回过神,迅速的把情况报告给魏隽澈知道。 「救护车呢?到了没?」 「已经打电话了。」 「不行,太慢了,马上请陈叔送福伯到医院,不要等救护车了……对,就到聊合医院。我现在马上过去跟院长打声招呼,你们动作快一点!」挂上电话,他握住梁子霈冰凉的手,「没事的,陈叔会用最快的速度送福伯到医院,我们现在先过去,我会请院方务必全力救治,别怕。」 她慌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的点头。 然而遗憾的是,还来不及抵达医院,福伯就因为急性心肌梗塞,在半路上与世长辞了。 想到自己连爷爷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梁子霈当场崩溃了。 她好自责,自责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爷爷的身体?为什么没能陪在他身边,让他老人家走得突然又孤单…… 魏隽澈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抚慰她心里的沉痛悲伤,他只能紧紧抱着她,让她在他怀里痛哭。他要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陪着她。 福伯遗体火化的前一晚,连续几天几乎滴水未进的梁子霈,呆呆的坐在灵堂前,红润的脸蛋憔悴了,只是怔怔的望着遗照里面面容和谒的爷爷…… 魏隽澈站在她身后,将手搭在她肩膀上,不发一语的陪伴着。 忽地,她说话了…… 「我永远忘不掉,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看见爷爷来接我的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的抱住我,我永远忘不掉,拿到毕业证书的那一天,爷爷把自己攒了好些年的存折递给多,说要让我去法国的甜点学校。我永远都忘不掉,拿到甜点大赛奖回国的那天,爷爷露出笑容,用他那双皱巴巴的手摸着我的头,夸我好棒……」她的声音被哽咽打断,整张脸埋在掌心里哭泣着。 「你知道吗?每次过年,是我和爷爷最难熬的时候,爷爷为了让我可以跟爸爸见面,吃吃团圆饭,总要忍受继母的脸色。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回去,也不想见到爸爸,但是为了让爷爷安心,我也只能假装期待,我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年夜饭只有我和爷爷两个人!真的。可是爷爷却为了我……」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你是最棒的,在福伯眼里,你永远都是他最棒的宝贝孙女!」 「不,我不是,他怎么不等等我?我都还没好好孝顺他呢!」 「霈霈,不是你的错,医生说了,一切真的来得太突然。」 「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我甚至连跟他话别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现在说,慢慢的说,想说什么都说,福伯一定会听到的。」 「真的?」 「当然。霈霈说的话,他一定都会听到的。」 「那我要跟爷爷说,下辈子,我还要当他的孙女,还要当他的霈霈……」 「那我也跟福伯说,请他不用担心霈霈一个人,因为,我会替他老人家照顾你的。」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你该吃点东西了,福伯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为了他伤心,弄坏自己的身体。」 梁子霈摇摇头,「我吃不下。」 「喝点热汤好不好?我买点汤给你暖暖胃。不吃东西的话,福伯在天上会生气的。」 因为爷爷,她终于点了点头。 他摸摸她的头,「我马上回来。」而后他赶紧走出去,在这样悲伤的深夜里,试图为她买一碗温暖的热汤。 灵堂附近的店家都在打烊收拾了,魏隽澈好不容易拜托到一位老板煮了碗清淡的蔬菜蛋花汤,他拎着热汤快步回来,还没走进灵堂,就看见梁子霈和她父亲在说话,一旁还有她那位全程对丧礼始终表现得很不耐烦的继母。 「……你爷爷有没有留下什么?」梁父吞吞吐吐的问。 「什么?」梁子霈木然的望着父亲。 「就是存款还是土地什么的?他死前有没有跟你交代过什么?」继母忍不住插话了。 一股悲哀涌上心头,她绝望的望着他们,「难道爷爷的过世,你们没有丝毫的悲伤,关切的只有爷爷是否留下财物?」 「这……我只是问问,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梁父嗫嗫着。 「爸,爷爷是你的爸爸,你都不会难过吗?」她心痛的问。 梁父脸一赧,闭了嘴。 可一旁的继母根本不消停,「有这样跟自己爸爸说话的女儿吗?难能非要像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就是孝顺?」 魏隽澈看不下去了,上前站在梁子霈身边,严肃的说:「梁太太,死者为大,请自重。」 「我们家人说话,干你这个外人什么事?」 「我不是外人,霈霈是我的未婚妻,她会成为我们魏家的媳妇!」 继母突然眼睛一亮,嫁给魏家的儿子,那不就发了?她撇撇嘴,马上换了副讨好的神情,「我也不是要骂她,只是小孩说话不能这样子嘛!我说霈霈呀,你以后嫁给魏先生就不愁吃穿,可你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要念书……我是说,如果你爷爷他有……」 第二十三章 「没有!爷爷什么都没有交代我,他只把他的关爱留给我。」 「没有就没有,发什么脾气?找个有钱老公就气焰高张了?」被她一吼,继母眼红又不甘的说。 梁子霈好愤怒,她真想冲上前去赏继母两巴掌,但她更气软弱无能的父亲,气他竟然由着继母在爷爷的灵堂前这样不礼貌?!太教人失望了! 翌日,福伯的遗体火化了,因为福伯生前最爱花草树木,所以梁子霈为他选了树葬,希望他能在最喜欢的环境中安息。 「霈霈,回家了。」一切都打理结束后,魏隽澈牵着她的手,轻唤道。 家?她有家吗?爷爷死了,她还有家吗?梁子霈一脸的茫然。 「从现在开始,我在哪里,你的家就在哪里,我会成为你的家。来,跟着我,我带你回家。」 她的家……魏隽澈会是她的家。以后,她,只有他了…… 福伯的突然过世,给梁子霈很大的打击,丧礼过后,她大病了一场。 魏隽澈将她带回魏家,让她住在他的房间里,白天,有良婶跟晓娟会照顾她,晚上下班回来后,便由他接手。 不过她的情况时好时坏,有时昏睡,有时又一夜无眠,怕她体力撑不下去,他让医生开了些助眠的药,好让她在失眠的时候服用。 今天情况不错,在他的哄慰下,她很努力的吃光了一碗粥,看了一下书,很快的便睡着了。 他为她拉妥棉被,以免她又着凉,然后才端着空碗下楼。 「晓娟,让良婶再煮一些粥温着,也许霈霈晚上醒来会想再吃一点。」 女仆晓娟接过空碗餐盘道:「是,少爷。」 交代完事情,魏隽澈转身正要走回房间陪伴梁子霈时,恰巧在二楼遇见了管家。 「少爷,先生跟太太请少爷到书房去一趟。」 「什么事?」 管家不语地看了他一眼,他当下了然。应该是和霈霈有关吧。 魏隽澈旋即改变方向,朝父亲的书房走去。 叩叩…… 「进来。」魏伟国应道。 「爸,妈,你们找我?」他的父母很少找他谈话,这样连袂携手还是头一遭。 「坐。」魏伟国指了指他前面的沙发。 「爸,你们找我来是要谈霈霈的事情吧?」魏隽澈直接挑明的问。 「我先说,我是绝对不赞成的!」已经在盛怒中的温如梅当场先沉不住气,劈哩叭啦的就说了自己的立场。 她真的是被儿子气坏,吓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口中的女朋友,竟会是梁子霈那个丫头,而更令她错愕的是,梁子霈住在魏家那么多年,她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现在好了,她这个菁英儿子不只说要娶人家,还不管人家家里才发了丧事,便迫不及待的把人带回来,这让她怎么不生气? 「他们梁家刚死了人,这么晦气的情况下,你居然还把人接回家里住,你是鬼迷心窍了吗?我不管,宁可出钱让她去住饭店,我也不许你继续让她留在我们家!」温如梅暴跳如雷的说。 「妈,福伯毕竟在我们家工作了那么多年,你就不能慈悲一点吗?」 「他工作,我们也有付薪水呀。而且又不是我害死他的。」 「好了,如梅,你少说两句。」魏伟国忍不住喝止妻子。 「你要我怎么少说两句?我儿子都疯了,我了快疯了,你还要我闭嘴?!」 「那你大吼大叫就能解决问题吗?」魏伟国也吼了回去。 三个人各据一方,气氛凝滞。 许久后,魏伟国才问:「你和她交往很久了?」 「对,很多年了,我觉利我们很合适,也处得来,加上妈最近催着我考虑结婚的事情,我想了想,确实也是时候了才决定说,只是没想到,还来不及带她跟你们正式见面,就发生了福伯过世的事情。」 「如果早知道会是她,我才不要跟她见面吃饭!」 「妈,她哪里不好?就因为梁家不够有钱?她不是名媛千金?」 「她根本配不上你,不管是长相学历职业……她没有一点配得上你的。」 「但是我爱她,她也爱我,这就胜过一切了。我不懂,两人要结婚,还有什么比心里有彼此更相配的?从我十八岁遇见她起,我就选择她了。」 天啊。十八岁那年……居然这么长的时间了!温如梅气得直发。理知尽失的喊,「配不上就是配不上!你可是我们从小用心栽培的,她不过是个平凡丫头,凭什么进我们魏家的门?我命令你,赶快跟她分手,如果有了孩子就拿掉,我绝对不要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媳妇!」 命令他们分手! 甚至有了孩子也要拿掉! 一切只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 魏隽澈被一股强烈的愤怒包围了,这种厌恶的感觉,就仿佛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周末,他因为受够了母亲的门当户对说,气得下车打算一路走回山上一样。 又是门当户对……家世背影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恨你的门第观念?每次当你口口声声的强调着门当户对时,我就觉得荒谬可笑。为什么非要门当户对不可?我结婚的对象为什么不能我自己选择?为什么要交给门当户对与否来决定?我就是不要……」 「你就是存心跟我作对?」温如梅万分不悦的质问。 魏隽澈沉默了,但不退让。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从小是怎么教导你,栽培你的?」 「我知道,以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父母来说,你们投注在我身上的金钱确实巨大,你们延揽了世界各地的名师,把我打造成独一无二的菁英,正因为知道你们是怎么花大钱栽培我,所以尽管心里不愿意,我还是努力的去学,去达到你们心目中理想儿子的模样。」就算没有关爱,我还是咬牙忍耐,最后这一句,魏隽澈默默的在心里说给自己听。 魏家夫妻当场震惊…… 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父母……他怎么会知道的? 「你……」魏伟国怔愕到说不出话来。 「对,我知道,很小很小就知道了,在你们吵架的时候。」 根本没有什么天价的医疗团队在迎接他的出生,他只是一个孤儿,不被期待,只是侥幸被魏家收养了,所以成了大家口中的天之骄子。他根本不是什么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好命鬼,他只是一个可怜虫! 「既然这样,你就应该乖乖听我们的话,娶一门当户对的妻子,而不是跟我们唱反调。我负起养育你的责任,你就有顺从的义务。」震惊过后,温如梅怒道。 「如梅,住嘴!」魏伟国听不下去了,当场喝止妻子的口不择言,可惜伤害已经造成。 魏隽澈苦笑了下。就算不是亲生的,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难道除了责任跟义务外,就不能有亲情的关爱吗?原来他渴望那么多年的东西,终究只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绝望的闭了闭眼,决定不顾一切的反击。 他睁开眼,扬起冷笑道:「我说过了,但你既然忘了,我极度的讨厌门当户对,因为那不是幸福的保证。就是为了向你证明一点,我选择了梁子霈!」 「什么?」温如梅错愕。 「因为她跟我门不当户不对,只是个园丁的孙女,我知道她绝对不会是你的理想媳妇人选,所以十八岁那年,我就已经选定她是我这辈子的妻子。」魏隽澈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你……」温如梅表情难看得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然而,就在书房里温度降至冰点的时候,一记轻软的嗓音蓦地响起…… 「所以……我只是你用来反抗父母的工具吗?」 书房里的三人闻声,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目光同时落向站在门口的梁子霈。 「霈霈?」魏隽澈一脸懊恼的望着她。 他没有想到她会醒来,没想到她会站在那里,更没想到她会听见他说的那些话…… 「隽澈,回答我呀!」她声音好轻好轻,轻得好像快要不存在了。 「霈霈,不全然是这样的。或许我一开始是这样的念头,但那并不能全盘否定我们这些年的爱。」 「为了反抗跟证明,花了七年时间跟我在一起,你也真是太不懂得投资报酬率了。你不是最聪明的人吗?」她飘忽地自嘲道。 「霈霈,我不许你这样想!」他刚刚怎么会发了疯似的这样说话?真是该死! 第二十四章 「这件事情很好解决,我不会跟隽澈结婚的。谢谢收留。再见。」语毕,梁子霈落寞的转身离开。 「站住!霈霈,你不可以这样,霈霈……」魏隽澈追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只是我跟我妈睹气的话,你不能就这样否决掉我对你的感情,因为那是真的,是真的!」 真的?还有什么是真的吗?梁子霈不敢肯定,她真的不敢肯定了。 因为她是园丁的孙女,所以够低贱,因为他要反抗他母亲的阶级观念,所以选择了她…… 那些话对她来说,就像是一把利刃,已经把她所剩无几的自尊割得支离破碎了,她怎么还会相信是真的? 「拜托,放手,不要让我再难堪下去了。除非,你想我死?」 魏隽澈被她决绝的字眼骇住了。 不,不能死!他怎么会想要她死?她当然不能死? 天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怎么会亲手把事情搞得一团乱? 见他顿住不动了,梁子霈木然的怞回手,转身离开。 想问她深夜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山区道路上怕吗? 哼!有什么好怕?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仰着脸,望着月色黯淡的天空,凄凉的笑了起来…… 半个月后法国戴高乐机场 梁子霈走出机场大厅,冷风来袭,她忍不住拉了拉外套的领口。 「呼!」她朝自己的双掌吹了口热气,迅速的搓搓手掌。 原来法国的冬天冷得有些教人吃不消呢! 她静静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国度……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爷爷终究是把积攒了一辈子的钱,连同保险金一起留给了她。 她一直不知道爷爷立了遗嘱,直到律师找上门来,她才晓得爷爷早料到会有那么难堪的一天,所以预先做了准备。 遗嘱宣读后,继母果然怒不可遏,但,那又如何? 如果继母当初能表现得对爷爷有丝毫敬意,这些钱,她可以不要,只可惜那天晚上,父亲和继母让她失望了,所以她偏要让他们一毛钱都拿不到。 正好她需要离开一段错误的感情,因此,她用了爷爷留给她的钱,离开了台湾。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法国。 她会在这里学习法文,她会进入这里最棒的甜点学校,她会让自己成为最出色的甜点女王。 她也许会孤独,但她会学着勇敢…… 坚定了自己的目标后,梁子霈拎起她唯一的一只行李,伸手揽下出租车,把手中写着地址的纸条交给司机,然后,把命运交给未来。 魏隽澈辞职的消息,在魏低集团投下一枚震憾弹! 外界看好要接班的小老板,居然无预警的宣布放弃一切,这让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陈秘书简直吓坏了! 此刻,陈秘书正站在办公室的角落,不知所措的看着「前一任」上司一样一样的打包善后,该移交出去的工作就移交,该扔的就扔,不属于他的就回归原处…… 「副总……」 「喔,陈秘书,这份档麻烦你马上送到楼上给董事长。」 「是。」陈秘书沉重的接过手,脸上表情五味杂陈。 「等等……」魏隽澈唤住他。 「副总还有什么事?」 「陈秘书,看在曾经共事的分上,我以朋友的立扬提醒你一件事……」 「副理请说。」 「把你的表情得收拾干净,一个成功的秘书要学会把情绪藏好。你这种如丧考妣的表情,哪个新来的主管会喜欢?」 「是,副总。」陈秘书想忍住啊,但他偏偏天生是个忠厚老实的感性男人。 看着他仍旧垮着一张脸,魏隽澈很无奈,只好挥挥手,催促他快闪。 怎知陈秘书才转过身,一片纸张便从档里掉了出来…… 他马上弯身拾起「……秘密当铺收据?」啧,豪门公子什么时候这么不济事了?居然要上当铺才能维持外表的光鲜亮丽?唉,真同情副总。「副总,这应该是你的东西。」他恭恭敬敬的将纸张交到魏隽澈手中。 魏隽澈看到这张收据,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的奇妙经历…… 别小看我,我可是个专门收集秘密的人。 只要你愿意典当一个秘密,我就会实现你一个愿望。 咦?内容好像不一样了?上次他怎么没注意到接下来这两行字…… 可一旦将秘密当铺的事透露出去,后果绝不是你可以承担的…… 难道,就是因为他不小心将秘密的事情脱口而出,所以才让他和梁子霈落得如此下场? 他苦笑着走向碎纸机。将手中的收据放了进去,五秒钟不到,收据已然成了一堆废纸屑。 把事情都处理好后,魏隽澈缓缓走出副总办公室,驱车回家。 「少爷。」一样是管家来应的门。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他婉拒了管家的服务,自己拎着公文包上楼去,拿起一只行李箱,简单放了些东西进去。 这次的行李不用太繁琐,因为带了什么,不带什么,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能找回什么? 晚餐过后,他来到父亲的书房外。 叩叩! 「爸,是我。」 「进来。」 他打开门,走进父亲魏伟国的书房,母亲温如梅则是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一脸泪痕。 「爸,妈,原谅我的任性,也谢谢你们的照顾。」他已经决定放弃豪门贵公子的一切,去找寻心里的那个人。 温如梅当场哭了出来…… 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够坚持,儿子终究会屈服的,她万万没有想到,隽澈这孩子居然愿意为了梁子霈,放弃他从小拥有的一切?!与其说生气,其实温如梅心里难过胜于一切。 虽然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虽然不是那种亲呼呼的母子关系,可毕竟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扪心自问,隽澈确实是个很棒的儿子,从小争气又努力,不像其他富裕人家的小孩终日只会纵情玩乐,他为了达成他们做父母的愿望,每天努力的学习,而且也正因为他的优秀,让做父母的他们出门极有面子…… 她也只是希望为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女孩啊,她这次真的做错了吗? 唉,都怪那天争执的时候,她失去理智,把话说得太无情了,结果伤了这孩子的心,现在想想她真后悔。 意识到唯一的儿子就要离自己而去了,温如梅真的好难过。 「都决定好了?」魏伟国沉声问。 其实,对于儿媳的人选,他倒没坚持非得要门当户对的千金名媛不可,因为门当户对确实不是幸福的保障,就拿他和妻子来说好了,当初虽然是门当户对的结合,可这二十多年来却总是吵吵闹闹,以至于在很多地方都疏忽了这个孩子的感受。 隽澈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他依然希望他能拥有自己想要的幸福,所以,他尊重他的决定。 不只是以爸爸的立场,也是以一个男人的立场。 「是,明天一早的班机。」 「知道她的下落了?」 「嗯。」魏隽澈点头。 他足足被李淑芬臭骂了一个月,她才愿意告诉他,霈霈离开台湾,去了法国,至于法国的地址,当然不是李淑芬给的,女人的情谊有时候比男人还要顽强且坚固。是李淑芬的老公心软,才帮他偷来的,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去吧。如果她真的对你很重要,就去把她带回来吧。一年、两年……哪怕得花一辈子,是你自己选择的,就去做吧。」魏伟国说道。 「谢谢爸。」他看了看泪眼婆娑的母亲,迈步上前、蹲下,「妈,不要再跟爸吵架了,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别做了。」他伸手抹去母亲的泪痕。 「你不要走好不好?妈妈认输了,妈妈跟你道歉可不可以?你不喜欢赵玉芬,妈妈就不逼你娶她……」 「如梅,让他去吧,那是隽澈的人生。」魏伟国阻止妻子。 「但他是我儿子!」温如梅激动的拉着魏隽澈,「你还会回来吗?你不会不要妈妈了吧?」 「妈,我一定要找到她,如果她愿意,我会带着她一起回来的,保重。」 他不是不要父母了,他只是有一份必须去挽回的感情,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他到死都会后悔。 温如梅别开脸,仍然不停的拭泪。 魏隽澈站起身,退出书房。 翌日,他搭着最早的一班飞机,启程前往法国,去寻找他挚爱的女人。 尾声 【尾声】 「你怎么来了?」梁子霈错愕的问。 看见魏隽澈的第一眼,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毕竟这里不是台湾,而是遥远的法国。 「你说呢?」他温柔的反问。 「我不知道。」她呐呐的摇头。 「不,你知道,你只是不愿意承认。」 自从那天起,梁子霈慢慢发现魏隽澈就像是个阴魂不散的背后灵,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要她想起,下一秒,他就会出现。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着我了?」这一日,她终于忍不住的说。 「可以,那我们一起走。」他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哼!谁要跟他一起走?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疯了吗?」对他大叫一声后,她加快离开的速度。 「我没疯,但你再不肯爱我,我怕我真的会疯,唉,既然不愿意一起走,那我只好继续跟着你走了。」他在她身后说道。 梁子霈回到租赁处,飞快的关上门,并且层层上锁。 她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颤抖的指尖摸上了剧烈跳动的胸口…… 还能爱吗?还能……爱他吗?他曾经让她陷入那么难堪的境地,她还能爱吗?但倘若不能,这急促的心跳又是怎么回事? 另一天,她走出超市门口,他的手马上伸了过来。 「我帮你拿。」 「不用了。」 「东西很重,回去手酸了怎么做甜点?」他温柔的说。 「不要你管!」她忍无可忍的朝他在吼。 不要对她这么温柔,也不要对她这么残忍,别在她已经做好孤独的准备时,还要这样来撩拨她的心。 她,终究只是个平凡的女人而已。 梁子霈六神无主,慌乱不已,脑子再一次闪过逃离的念头。她急急忙忙的走着,小碎步的跑起来…… 「霈霈,不要跑!会跌倒的,你慢慢走,霈霈!」 忽地,一辆车子急驶而来,她转头一看却愣得骇住了,下一秒,一股力量便从身后强势的冲向她,将她扑倒,将她抱在怀里,将她护在自己的肉体之下。 她脑袋空白了好久,直到耳边响起声吟声,她才慌乱的望向他…… 天啊,他受伤了!为了救她。 「隽澈,隽澈,隽澈……」 她失了心喊着他的名,一路喊进了医院的急诊室。 爷爷骤逝的阴影,让她在等待的过程里不住的发着抖……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后,她总算听见耳边响起他的嗓音。 「别怕,没事的。」他包扎过的手臂吊着三角巾,幸好人看来并无大碍。 她忍住想哭的冲动故意表情木然的说:「本来就没事,浪费时间。」而后迅速走人。 魏隽澈依然温柔的跟在她身后。 这个教人心疼的小女人,她以为他没看见她眸底濒临破表的湿润吗? 不过也因为这场意外,她终于让他走进她的住处了。 「浴室在那边,去把自己洗干净,免得弄脏我的沙发。」 他乖乖走进去,须臾,又走了出来,「可不可以帮帮我?我脱不下来。」 她想抗拒,但他的请求太诚恳,她只好走进浴室,忍着脑袋里飘忽的思绪跟随时都要涌上的热潮,故作镇定的帮他脱着衣服, 「你快点回台湾,不要哪天在法国把自己的命都送掉了。」 「你呢?」 「我?我当然留在这里,这里才是我的家,我会在甜点学校上课,在这里工作,在这里生活。」她强悍的回道。 可只有她心里明白,她是在说给自己听,说给这么容易动摇心软的自己听。 「那就留下来吧!我也是。我在甜点学校附近的咖啡馆打工,希望那些薪水够我养只小猫咪。」 「小猫咪」三个字撮中了她的心口,让她忍不住想起从前,然而很快的,她就制止了自己。 「打工?那不适合你这种身份的人。」说完,她起身离开。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发现了她的手环…… 「你还戴着它?真巧,我的咬痕也还在。」 像是被发现了秘密般,她显得十分窘迫,「我只是没空去处理它。」 「我是不想。」 「魏隽澈,我求你,你快点滚回你的世界去好不好?这不是你豪门少爷该过的生活。一天两天很新鲜,久了你就腻了。」因为在爱或不爱间的挣扎太苦,她受不了的激动大叫。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在豪门少爷的生活和你之间选择你?」他将她扯回自己的面前低吼。 「你……」 「你不能要了我的心,又不对我负责,这样是不道德的。」他干脆抱住她,不管她怎么挣扎,他都不放手。 那天起,他便像牛皮糖似的赶也赶不走了,用着蚕食鲸吞的方式,逐步入侵她的生活。她的漱口杯多了一支牙刷,她的浴室多了一条毛巾,她的碗槽多了副餐具,甚至,她的床上也多了一个人,然后那个人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吻。 某日,梁子霈坐在计算机前写信给李淑芬,写完后,她习惯性的逛逛台湾的网站,看看台湾的新闻,其中一则网络新闻吸引了她的目光…… 「当铺?这年头还有当铺啊?而且居然是典当秘密……」她觉得好惊奇。 「什么当铺?」站在厨房准备晚餐的魏隽澈问。 没错,豪门少爷现在沦为她的专属的煮饭公了。 「新闻说,台湾最近流传着一个典当秘密的秘密当铺传说,只要你典当一个秘密,当铺就许你一个愿望。新闻还说,这当铺可神秘了,没人知道它确切的位置,只有有缘人才能发现。比较离奇的是,只要是把秘密当铺的事说出来的人,就会被惩罚,不只愿望会消失不见,还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魏隽澈苦笑了下。 奇怪倒不至于,但惨痛的教训铁定是有的,因为他就是曾经拜访过秘密当铺的有缘人。 她转头看向他,「你说,这会不会只是网络谣言?」 「也许,这间秘密当铺是真的也说不定。」穿着围裙、拿着锅铲,表情展现贤慧一面的男人神秘地笑了笑,给了个模凌两可的回答。他冷不防瞄了她一眼,「怎么?瞧你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不会是也想去朝圣吧?」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专门典当秘密的地方,要不是我还在法国,而且网络新闻又说秘密当铺只给有缘人去,不然我还真想去朝圣咧!看看是不是像大家说的那样神奇,只要典当一个秘密就可以换一个愿望啊。」她脸上写满了向往。 「千万不要!万一你不小心讲出来了,不只愿望会消失,后果也不是你可以承担的……」他就是血淋淋的受害者。 「厚!瞧你紧张的,我只是说说而已……咦?你也相信啊?我以为你是不信这种东西的。」她玩味的望着稍嫌激动的他。 魏隽澈收敛心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以前,他的确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总以为人定胜天,但现在他不会再把话说得这么满了,毕竟他不小心毁了和当铺的约定,让老婆跑了是事实。 他并不否定秘密当铺的存在。对于在人生道路中面临迷茫的人,也许秘密当铺存在的价值,正是支持他们继续前进的力量,只不过如果把所有的成败都赖在秘密当铺头上,那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 就拿他自己来说…… 霈霈的离开其实他也要负很大的责任,是因为他不够好,才让她无法再信任他。所以,就算没有发生毁了秘密当铺守密之约的事,他想,霈霈也还是会离开他的。 幸好经过这些日子的努力,他终于又可以和他的小猫咪分享生活里的每个小小幸福了。就算每天要当煮饭公,就算配偶栏上还是空白的,他也是甘之如怡。 他不否定秘密当铺,也认同大家渴望秘密当铺那里获得力量的心态,但身为一个过来人,他必须客观的说…… 幸福不能完全依赖秘密当铺,幸福,也要靠自己努力。 「小猫咪,关计算机,吃晚餐了!」 「怎么又有西红柿沙蛋?」梁子霈凑了过来,表情僵硬的瞪着盘子里的菜色。 魏隽澈尴尬抓头,只差没跪地恳求,「我会的菜不多……我保证,最慢这个礼拜结束以前,我一定会再学一道菜。不要赶我走……」 「呼。好吧,留校察看。」 「谢谢,多吃点,一定要吃饱饱的喔。」他殷勤的帮她夹菜舀汤。 梁子霈忍住笑意,低头猛扒饭。 看来,她还没成为甜点女王,倒是先变成爱情女王了。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典当秘密之一《暗恋三年修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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