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门恋爱脑,唯我一心飞升》 第1章 凌风大会 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但与我无关,我又不是佛修。 并且我觉得应该再加上一苦——赶不上。 比如现在,我和安屏烛着急忙慌地往宗门赶。 今日是凌风大会首日,宗门内所有弟子都要到场,可我已迟了小半天了。 一个时辰,足以听宗主说完又臭又长的废话。 “都怪那个蠢货非要与我竞拍!”我站在剑上,冷风吹得脸都有些僵了。 安屏烛点头:“对。” 我瞧她这幅面无表情只会附和的傻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丛山之间云雾缭绕。 终于到了。 与九州隔绝的山脉,半浮于群山正中的白玉台。 我远远看见人群攒动,心知不妙。 “糟了,瞧着是已经结束了。”我跳下飞剑,急忙从入口往里走。 “师侄这趟去了好久,真让师叔想念的紧。” 玉柱后方走出来道青墨色身影,青年模样,一头乌发只用根同色发带束起,额前落下些碎发,桃花眼上挑,抱着剑,唇角勾起,一派风流肆意。 听见这不着调的声音我便知来者何人:“师叔也来迟了。” 往日看他觉得讨厌,今日倒是来得好,这下不用光我一人挨骂了。 鹤寻舟,只用百年就已化神期大圆满的修士,千年不遇的天才。 修行一途,与天争,前进一步都极为艰难。 天资一般的人只怕蹉跎百年仍是练气筑基,待到寿元尽后,便是身死道消。 这条路从来都不公平。 他走出来:“嘴上叫师叔,我瞧你可一点都没把我放在眼里,连礼都不行,枉我还在这里等你。” 我才不信他的鬼话:“分明是你也来迟了,不想一个人挨骂,才等我们同你一起进去。” 他眼一弯,笑了:“修心当以己及人,师侄居然是这么个以己及人之法。” “你挤兑我,我和你没话好说。”我绕开他往里走。 他却伸手一拦,掌心变戏法似的躺着一条流光溢彩的剑穗:“亏我回来还带了礼物。” 我一看,怒了:“原来在万宝楼同我竞拍的人是你!花四万灵石就为了和我抢一条剑穗。” 鹤寻舟将剑穗在我面前晃了晃:“那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 我当时一眼就看中了这条剑穗,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冤大头非要和我抢,一来二去浪费我不少时间。 要不是安屏烛提醒我凌风大会的事,我现在还在万宝楼一掷千金,势必要拍下这条剑穗。 说着我伸手要拿那条剑穗。 他却故意抬手,将剑穗举起来,流苏上雕刻成祥云的玉髓轻轻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我伸手去够。 他故意抬的更高,笑的眉眼弯弯,手中垂下来的穗子在阳光下五彩缤纷煞是好看:“拿人手软,你连句好话都不说?” 他比我高了近两个头,我的身体停在了当初十六岁及笄礼的死劫之日,从此再不变化,自然也没法长高。 如今就算又过了两年多,我也不会同他一样长成青年的模样身姿,只能停留在少女之际。 修真者的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是可以调整自己年纪的,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二十出头最是意气风发的阶段。 但这术法却与我无缘,甚是可惜。 我揪着他的领子去抓剑穗,他往后仰,就是不把剑穗给我。 我松手,在他胸前推了一把:“我不要了!” “哎——”他故意被我推在石柱上,拉长语调,“真不要啦?” “咻——” 剑穗突然从他掌心飞走。 安屏烛反手取到剑穗,递到我面前:“给你。” 我哼了一声,接过来:“总归这条玉髓流荧剑穗还是落在我手上了,我就不与你计较在万宝楼的事了。” 他看剑穗被安屏烛夺走,一点也不恼,随着我们一同往里走。 走到一半,安屏烛的脚步突然顿了顿:“师父说不用去主殿了,首日的誓师大会已经结束了,他叫我们去后殿。” 我脸一垮:“那不是完了。” 她是宗主亲传,这传音的意思就是宗主已经知道我们偷溜出去了。 我想到待会要挨骂就一阵头疼。 “怕什么,他总归不会真罚你。”鹤寻舟捏了捏我脸颊的软肉。 我拍开他的手:“那我说是你带我们出去玩的行不行?” 他故作可惜地摇头:“怕是不行,我比你们要早离开半月。” 说话间,我们已经穿过长廊。 云雾在周身散去。 我们三人站在后殿门口,大门紧闭。 “师叔去吧。”我看向鹤寻舟,谁第一个开门就要先挨骂。 他倒是很爽快地同意了,走上前推开大门。 我跟在他身后。 随着推门声,上方交谈的几位长老目光往这边看过来。 我看见主座上坐着头发花白的老头,他看到我眉毛一竖像是要发火,我装看不见,往鹤寻舟身后站了站。 鹤寻舟余光看见我的反应,笑了笑,故意从袖子里伸手来勾我的手指。 我缩回手,在他背后轻轻推了推,示意他先去挨骂。 鹤寻舟上前一步:“掌门师兄。” 宗主点点头:“回来了,林掌门伤情如何?” “请了忘忧谷的医修,已是好多了,约莫要不了一个月便能康复。”他回话。 我眉头跳了跳,他居然是有任务在身,我还当他也是同我们一样出去玩。 那这下不就只剩下我们了吗? 察觉到我的目光,鹤寻舟施施然走上去,落座在其中的空位上:“刚巧,路上遇到了祝师侄和安师侄。” 叛徒! 他把目光又重新引到了我和安屏烛身上。 宗主皱皱眉。 主位旁一身红裙的美人突然朝我招招手,笑着唤我:“无忧,叫你去买的东西可买到了?” 我连忙小跑上去,扑到她怀里:“买到啦!师父!” “辞云,你还惯着她!”宗主孺子不可教也地看了我们一眼。 师父染着红色豆蔻的指尖摸了摸我的脑袋:“我叫徒弟去给我买些小玩意儿怎么了?” 这下只剩安屏烛一个人站在下方。 宗主只好将目光投向她,他自己的徒弟总能骂得了。 我连忙说:“是我叫安屏烛同我一起的。” “辞云,你看你惯得。”宗主却把目光看向师父,“没大没小,师姐也不叫,整天连名带姓的喊,像什么样子!” 师父却不甚在意:“孩子们关系好,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做长辈的不要管那么多。” “今日凌风大会首日,也敢缺席。”宗主又说,他看看我,又看看安屏烛,最后叹了口气,“你们怎么就不能跟你们师兄一样,让人省心点。” 闻言,我将目光望向站在他身后的男子。 一身白衣,长发束起,腰间佩一把长剑,眉眼如霜,骨似松柏。 偏偏眉心生了一点红痣,冰冷中无端透出三分妖娆之色。 顾危楼,宗主大弟子。 他看我瞧他,冷淡客套地点点头:“祝师妹。” 第2章 青锋榜 我回了声大师兄好,又抱着师父胳膊缩回座位。 我不太喜欢同他打交道,他整日冷冰冰的,没什么意思。 在归渺宗的这十几年,我就没看他脸上有过其他的表情。 师父打圆场,说:“无忧往日从来没参加过凌风大会,这不是第一次吗,忘记了也很正常。” 说着,又转过头对我说:“你看你,这都能忘,知道今天是多么重要的日子吗?” 九州宗门多不胜数。 但却以三大宗门为首,其中三大宗门以我归渺宗实力最为强盛。 凌风大会十年一次,目的是为十年一开的秘境做准备。 各大小宗门都会参与,并且设有评比。 是以各宗门都十分看重,它相当于宗门的实力展示。 我眨眨眼:“我错了,师父。” 她点点我的额头:“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 鹤寻舟也道:“掌门师兄,首日是在咱们自家宗门里的誓师大会,都是小事,重要的还是明日的秘境。” 宗主听了一番话,无奈地再次叹气:“行了,知道你们华音峰的最是护短。” 师父道:“谁叫我只有这么一个徒弟呢。” 宗内七峰,旁的峰上都有不少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 只有我们华音峰没有内门外门,师父只有我这一个徒弟。 鹤寻舟是师父的师弟,整座峰上就我们三个人以及几只师父制出的傀儡人偶。 宗主摇摇头,知道这次也还是和之前一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好换了个话头,对我说:“修道者不该流连繁华,喜好奢侈,要记住大道至简。” 师父拢了拢我的发丝:“掌门师兄,各人有各人的道,无忧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作长辈的,总不能一辈子管着孩子,总有一天他们要自己出去闯荡的。” 鹤寻舟靠在椅背上,笑着开口:“说的是极了,况且无忧出生便是富户小姐,被师姐带回来之后也是日日富养娇惯,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捧月亮。” “她喜好奢华精繁又何妨?我华音峰没有其他弟子,全部资源自然是她一人的,总不会养不起一个小姑娘。” 好阔气!说得好! 这是我少有的听他说的人话了。 谁知宗主像是预判了他们要说什么一般,借着师父的话点头:“辞云说的确是不错,总要独自出门闯荡的。” “那这次的秘境就让她一个人去闯闯罢,屏烛这次便不与她同行了。” 师父手指顿了顿:“不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无忧的身体状况,她一个人怎么去秘境,她从来都没去过秘境。” 宗主摸了摸胡子:“她死劫已过,虽说是身子差了些,但修真界可不是温室,养不了娇花,你也不能养她一辈子,辞云,你已是大乘初期,若是有一天你得缘渡劫飞升,谁来管她?” “那当然是我来管。”鹤寻舟插话,“我早就和师姐说了,飞升之后就不要无忧这个徒弟了,将她许给我做道侣。” 我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师父。 师父温柔地捂住我的耳朵:“别听,是瞎话,他癔症犯了。” 宗主咬牙切齿:“鹤寻舟!管好你的嘴!没人问你!我算是知道这丫头怎么回事了,你们华音峰个个吊儿郎当没个正形,难怪教出这么个徒弟来。” 师父不赞同地看了宗主一眼:“掌门师兄这是连我都骂进去了,我不是说要关着无忧一辈子,但无忧之前养病,从未去过秘境,我不放心。” 宗主却说:“她已经元婴了,十九元婴,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 “辞云,你看看,站在这里的弟子,可有一个平凡人?他们注定不会停在原地。” 我的目光流转一圈,这里除了我,安屏烛和顾危楼,还有丹心峰的亲传许师姐。 安屏烛和顾危楼,均是无上剑骨,是宗主唯二的两个亲传弟子,一个元婴初期,一个元婴中期。 许舒画许师姐,本命纯阳心火,丹师天才,修为要比剑修慢些,但也是金丹大圆满,半步元婴。 其实还有鹤寻舟,七窍玲珑心,他如今也才过百岁,但已经到了化神大圆满,我听说,他在我这个年纪也是突破元婴了的。 能站在这里的,确实没有一个庸才。 修真界不缺天才,但若是天才中的天才,自然当刮目相看。 师父沉默了。 宗主说的是对的,这世上百岁仍在练气筑基蹉跎的人数不胜数。 能有几个人如同我们一般天资纵横? “师父。”我出声,“宗主说的没错,区区一次秘境而已,况且修行一途,本就逆天而行,这点小问题便要止步,那这仙不修也罢。” 师父不赞同地看了我一眼,但复而又轻叹一声:“我修行多年,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我拉了拉她的袖子。 我知道我以前有个师姐,是师父的女儿,但她陨落了。 她一直将我也当做女儿来养。 我猜她怕我也死了:“别担心师父,死劫已过,我的命硬着呢!”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丹心峰峰主笑着摇了摇折扇:“是啊,十年一次的大秘境很是难得,其余宗门都抢破了头,或许她在其中会有什么新的机遇也未可知。” “若是舒画在秘境能碰到祝师侄,也会照顾她师妹一二的。” 许师姐也应声:“是的,辞云师叔,这也是祝师妹的机缘。” 师父终于点点头:“也罢,那你明日一定多加小心。” 我点头:“我知道的,师父。” 她还是忍不住担忧:“你的剑术不算差,但前年的死劫实在是伤根基,我得多找些防身的法器给你才是。” 宗主听的额头一跳:“还给她找法器?” 他指着我:“你瞧她身上从头到脚哪一件放在外面不是被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好东西,她一个音修,就连佩剑你们都给她寻了一堆天阶名剑,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要惹得多少剑修红眼。” 师父责怪地看了他一眼:“掌门师兄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佩剑自然要和衣服搭配才是,我们无忧生的这样好看,剑自然也要顶好看的。” 宗主似乎被华音峰平日的奢靡生活打击到了,深吸一口气:“随你们去吧,只是莫要舍本逐末了。” 气氛微微有些凝滞。 丹心峰主突然开口,折扇遥遥一指:“祝师侄,你可知那是什么?” 我望向大门外上空白玉台正中的光柱。 距离有些远,但修真者的视力也极好。 我看见上面有一排排的小字:“是什么?” “青锋榜,也是天才榜。”丹心峰主笑着说,“上面的名字是各宗门的天才,排第一的是你顾师兄。” “那我呢?我排第几?”我好奇地问。 “没有你。” “连我都没有还算什么天才榜?” “噗嗤。”许师姐被逗笑了,清清嗓子,恢复正色,“咳,抱歉,一下没忍住。” 丹心峰主哈哈大笑起来。 师父从刚才的忧愁中缓过神,也笑了:“这是要参加过宗门大比或秘境之后,它才会感应到你的修为,你从未参加过大比和秘境,所以没有你的名字。” “届时你参加过其中一项,便会根据你的修为与天赋,将你的名字排上去了。” 我知道师父的苦心。 原本今日她是想趁凌风大会将我以华音峰唯一亲传的身份介绍出去的,毕竟我现在比以往好了不少,可以外出了。 但她仍没想好要不要叫我去这次的秘境。 于是我抱着她的胳膊:“那这次我就更要去啦!” 第3章 打赌 秘境当日。 师父拉着我仔细检查:“让我瞧瞧,簪子上的法阵没问题,千万别弄丢了,还有这幻烟纱经为师炼化,刀枪不入,但若是对方实力太过强劲也会损伤,遇到对手,要冷静为上。” “我知道的。”我也有些不舍。 我自小就在师父膝下长大,这还是第一次要离开这么久。 往日我很少出门,常年养病,前十几年我没有出过峰,直到死劫渡过之后才开始与外界接触。 除了师父,平日只和安屏烛与鹤寻舟来往,哦,不对,还有顾危楼,他偶尔会来替宗主传讯。 但我只喜欢师父,她对我最好。 她会与我一同挑选昳丽的幻烟纱,给我挽精致的发髻,帮我染指甲。 其他人都无趣得很,谢危楼太冷,安屏烛太蠢。 鹤寻舟总是戏弄我,我最讨厌他。 他在旁人眼里都是潇洒飒拓之姿,一派洒脱剑仙的模样,但和我说话却总没正形,整个归渺宗我最烦他,偏他总要往我跟前凑,更让人烦不胜烦。 “去吧,一路小心。”师父摸了摸我的头发,“待你们进了秘境,届时为师也能在白玉台的水镜里看到你了。” 我知道水镜,是用来投映秘境情况的,若是出了意外,也好施救:“师父怎么知道刚好就能瞧到我。” 她笑着说:“总能瞧见的,我们都要守在那儿的。” 毕竟在秘境里的都是各宗门多年耗费心血培养的弟子,谁也不想自家弟子折在里面。 归渺宗历年都作东道主,排得上名号的宗门都交好。 是以每次水镜的维护都落在归渺宗。 以往我只能听师父和我说,今日我却能自己去了。 我提前到了白玉台。 秘境的入口在这儿,此时还没打开。 各宗弟子都和师长待在一处,听完嘱咐便可散了。 我站在栏杆边的时候总有人看我,我有些不习惯这么多道视线的关注。 这些人看什么看,怎的这么闲? 于是我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拿出联络玉牌给安屏烛发去传音。 在凡人界练气也算得上修为上佳了,但这里是与世隔绝的修真界,练气只是进入宗门的门槛。 今日的秘境,白玉台内,筑基遍地走,金丹也有一二十人。 但元婴应当是少之又少,反正我到现在还没瞧见。 人太多了,我找不着安屏烛的身影,她分明说了会在这里等我。 她要和大师兄出任务,去取秘境中的九转莲。 我听说九转莲附近常常会有琉璃叶,我想叫她替我顺道摘了。 但左顾右看,也没看见她的身影。 反倒是被上空的光柱吸引了。 前三名的名字最大,并列排在上方。 后面七个名字则是竖着排了一行,字体要小些。 “顾危楼,沈琳琅,谢挽星……”我往后数,“安屏烛,嘁,怎么才排第七。” “才?姑娘好大的口气。”一道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我转头,只感觉眼前一白。 来人身形高挑清瘦,一身白色长袍,宽肩窄腰。 一头白发束在脑后,连眼睫都是纯白的,一双眼睛却是粉色,宛如上好的水晶,皮肤苍白更显得嘴唇殷红,看起来有些病弱。 我瞧不出他的修为。 要么他和我一样用了隐匿修为的法器,要么他修为比我高。 我觉得前者可能性更大。 总不会元婴真的如同白菜一样常见吧。 他看见我,似乎愣了一下,说:“不知道姑娘排第几?连第七都看不上了。” “我不在榜上。”我说。 听见我的回答,他弯唇笑起来:“原来不在榜上。” 修真界捧高踩低也是常态,我心道这人看不起我,我也懒得与他啰嗦:“等我出了秘境,自然上榜。” 且等着瞧吧。 说完便准备离开。 他却又伸手拦了我一下:“姑娘是剑修?” 他的目光扫过我腰间镶嵌宝石的佩剑。 “算是吧。”我说。 怎么不算呢?我剑音双修,毕竟华音峰上,师父是音修,鹤寻舟是剑修,我两样都学了。 但练剑其实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毕竟我的身体确实太差了些。 虽然没有什么改善,但好歹多了个保命的本事。 他又开口,粉色的眸子里波光粼粼,映出我的脸:“姑娘瞧不上第七,看来很有自信自己的名次会更高。” “那是自然。”师父说我的天赋极好,那这青锋榜,我怎么也能进前三吧。 他笑的眼睫微颤,像是枝头要落下的雪:“那你觉得你会是第几呢?” 我想了想:“关你什么事。” “姑娘真有意思,你是哪个宗门的,叫什么名字?”他还是笑。 我刚想开口。 “师妹,过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唤了声我的名字。 我扭头,看见顾危楼和安屏烛两人均站在不远处,均是白底墨边的弟子服。 我以往不用出门,宗门也没给我发过弟子服。 师父则是说不好看,不用穿,不如她给我炼的幻烟纱有用。 看到他们俩我才记起来,这样的大秘境是该穿弟子服的,不然进了秘境,连自己人都认不出就不好了。 我刚想绕开面前的“雪人”,但他却不依不饶地问:“原来是归渺宗的师妹,要不要打个赌?” 我有些来兴趣了:“什么赌?赌什么?” 他兴致勃勃地说:“赌你青锋榜第几,赌注就——一个力所能及的承诺,如何?” “前三。”我肯定道。 “姑娘还没说叫什么名字呢,若是前三真换人了,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姑娘。” “祝无忧。”我问,“你呢,你叫什么?” 他笑着说:“谢挽星。” 有些耳熟。 哦对了,想起来了,他在青锋榜上,恰好是第三。 我也笑了:“那你要被我挤下去了。” 谢挽星笑的眼睛弯成月牙:“拭目以待。” “无忧,你过来。”这次换安屏烛叫我了。 谢挽星也没再挡着我,转身离开,轻飘飘的衣摆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我走过去。 顾危楼看着谢挽星离开的背影:“你认识他?”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我是第一次下山。” “此人……你最好不要与他来往。”他看着我说。 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对谁用负面评价:“为什么?” “……这人,有些邪性。” 第4章 秘境 我想问顾危楼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人修的是歪门邪道。 但恰好这时秘境开启了,远处的人如鱼群涌入大海似的朝秘境入口而去。 我的问题还没问出口。 顾危楼就对我说:“师妹要与我去取九转莲,你一人多加小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一位好兄长。 我看了眼站在他旁边的安屏烛,心里只觉得可惜极了。 不与安屏烛一道,就没人听我吆五喝六,也没人替我解决一路上的麻烦,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我的护卫被他抢走了。 但这是宗门的任务,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大师兄。”我敷衍道。 安屏烛看着我:“等取了九转莲,我来寻你。” 我眼睛一亮,那太好了:“你们取它要多久?” 她老实回答:“师父说顺利的话七天就够了。” “那你快些。”我催促。 “好。”她说,“你要小心。” 顾危楼的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了几眼。 我想他也和宗主一样,看不惯我对待安屏烛的态度。 于是我又客气地说:“师兄师姐一路小心。” 他终于点点头,带着安屏烛走了。 我看他们的背影在一路的唏嘘声中进了秘境的大门。 “那就是归渺宗的两位亲传吗?” “是啊,那可是宗主的亲传呢,听说归渺宗主已经多年没有收徒弟了,隔了许久,这一收就是两个天才,听说这两位已经元婴了,真是天纵英才啊!” “元婴?他们才多大啊?真不愧是归渺宗首席弟子,我这么多年还在筑基,实在惭愧。” “若是我也有这样的天赋就好了。” “……” 等人都进的差不多了,我也朝入口走去。 突然有人走到我的旁边:“这……这位道友,你……我……不是,道友是哪个宗门的,在下林……” 嗯?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他在和我说话? 这人说话磕磕巴巴,一副紧张的模样。 筑基中期。 瞧着骨龄虽然才二十几,但天赋实在一般。 想想也对,这次的秘境只有骨龄三十以下的弟子才能参加。 我认不出他身上的弟子服是哪个门派,我只认得自家宗门的。 他又说:“不知道友可否告知姓名与宗门,我……我只是看道友面善,想结识……” “不能。”我打断他。 我没兴趣交朋友。 除了师父与安屏烛,我也不习惯和旁人相处。 说完,我没看他,径直进了入口。 “师兄别在意,不就是长得好看吗,狂什么啊?” “这种没什么实力空有美貌的女修不就是花瓶吗?看着还病恹恹的。” “不过话说回来,确实生的太漂亮了些……” “都别说了,不要在别人背后妄加议论,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 身后的对话声在踏进入口的一瞬间消散。 秘境的入口虽然是一处,但出口可就不一定了。 师父说,这十年一次的大秘境宛如一方小世界,里面出现任何地点都不为过,但要记住,不要被一开始的幻境迷惑,要穿过结界到真正的秘境去。 若是运气好的,出口处便直接在结界门口。 若是运气差的,可能会被困在幻境中,白白浪费为期一个月的秘境时间。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进入秘境第一段,必然会经过一段试炼路。 这也是秘境的考验之一,是根据自身的心境困惑产生的考验,若是没通过这条路,便没有资格进入秘境,会被原路送回。 我不知道这试炼路具体是什么样的,但听说每次都会有那么些人丢脸的被秘境赶出去。 试炼路与幻境,这两轮便足以淘汰三分之一人了。 有人甚至光是在试炼路就足足困了十多天,再等终于勘破幻境进入秘境,都已经快到结束时间了,自然什么机缘都寻不得。 踏进入口后,眼前便被一片白雾占据。 灰蒙蒙的,叫人看不清前方的景物。 但并不如我想象中的危险,也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妖兽或是杀阵,就连雾中也没有瘴气。 除了看不清远处之外,一路通畅。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我瞧见前方一处甚为光亮。 那便是出口吗? 这么简单? 我下意识停在了出口前,这试炼路,分明没有师父说的那么难。 嗯?不对。 难道这秘境是在暗示我头脑简单? 不可能,我比安屏烛要聪明得多。 她才是真正的傻子,她曾说过在另一处秘境中的试炼路上碰到过妖兽,怎么轮到我就碰不到了。 难道我连傻子都不如吗? 我不信邪地折返回去,但还是一无所获。 除了雾蒙蒙的一片空空如也。 我颇为恼火地走进那片亮光—— 喧闹的对话声、脚步声,充满烟火气的街道,路边的摊贩叫卖,酒楼飘来食物与酒水混杂的香气。 是阴天,空气中还带着雨前的潮湿。 这场景,与我常常教唆安屏烛偷溜出去玩的城镇像得很。 这么简单就出来了? “好巧啊,祝师妹。”清亮的嗓音带着惊喜。 我侧目看去,居然是谢挽星,他正站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 “你也在这儿?”不是说秘境的出口有万千处吗?怎么就刚好能碰到这人。 他瞧见我,笑着问:“师妹要吃糖吗?” “我们不是一个宗门,我也不是你师妹。”我说。 他面不改色地走过来,伸手,掌中的纸袋里是一包糖山楂,红色的山楂果裹着白色的糖粉,看着很是诱人:“那叫你无忧吧,我听你师姐是这么叫你的,要吃吗?味道还不错。” 见我不说话,他拈起一枚糖山楂咬了一口:“幻境中的食物有些是可以吃的。” 我拒绝:“我才不吃别人吃剩下的。” 谢挽星愣了下,嘴里还塞着半个山楂果,一边脸颊鼓起来,睁着粉色的眼睛,雪白的碎发落在额前,跟个正在咀嚼的兔子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笑起来,接着又被呛了下,咳嗽起来,“咳咳咳。” 他咽下果子:“我只吃了这一颗,其余的没有吃过。” “那我也不要。”我说。 平时都是安屏烛吃我剩下的,什么时候轮到我吃旁人剩下的了。 他笑着将手收回去:“那好吧。” “老板,再来一份。”他转头对摊贩说,接着将摊贩装好的糖山楂又塞给我,“这份是新的。” 我捧着果子。 这人真是奇怪,一点都不认生,我们连相识都不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我身上值钱的法器都被师父打上了隐匿印记,修为比我低的人是看不穿的。 谢挽星什么修为? 第5章 我在等你啊 “……他有些邪性。” 我想到顾危楼的话,此刻深感赞同。 虽然我和顾危楼的关系算不上多好,但他不会害我。 他说谢挽星邪性,那说明谢挽星确实是怪。 在我的印象中,顾危楼不是一个会背后中伤他人的人。 相反的,他身上有一种近乎于古板的正直。 于是我决定听他的,离谢挽星远一点。 我将果子塞回谢挽星怀里:“我不要。”便准备往前去。 他跟上来:“你要去哪?” 我发现他脸上一直挂着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你老笑什么?” “我高兴呀。”他说,“没想到在幻境中能碰到认识的人,以往都是一个人,好生无趣。” 我被他噎了一下,停下脚步:“……你高兴的太早了。” 接着在他有些疑惑的表情中又退回了白雾中。 我早就注意到这幻境中的人们是看不见这片出口的,而且它似乎不会消失。 于是我又回到了试炼路。 等了片刻,我才重新从出口离开。 还是刚才的城镇,没有镇民注意到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他们像是被设定好轨迹的傀儡,各自忙着手头上的事。 不过终于没看见谢挽星了,估摸是走了。 任谁撞冷墙都该知道别再来碰壁才对。 “无忧!” 我脚步顿住了。 “这边!” 我转过头,看见熟悉的雪白身影蹲在树下咬着山楂果,见我转过来,歪了歪脑袋,笑眯眯地冲我挥挥手。 “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很自然地走过来,雪白的发丝顺着动作微微晃动:“我在等你啊,你回试炼路做什么?” 我:“……我回去等你走了再出来,我不想和你一道。” 他先是怔了一下,随后说:“你说话可真……”他似乎在思索用什么词。 “刻薄。”我补充。 我们不熟,他还不了解我,虽然我的嘴巴很刻薄,但是我的内心更加恶毒。 他又笑起来:“不,可真有意思。” 我无话可说了。 只好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他跟上来,一路走一路咬着山楂果。 我看他,感觉自己好像带了一只格外能吃的兔子灵宠。 修真者一般到了筑基就会改食辟谷丹,凡俗的食物不利于修行,若是吃了,得打坐用灵力将其化作浊气吐纳出体外,总之是个挺浪费时间的过程。 但很显然,谢挽星和我一样还保留着这个习惯。 触及我的目光,他弯着眼睛又对我笑了笑:“我们要去哪?” “当然是去秘境了。” 来这里不是为了去秘境还能去哪? 他开口:“我们运气这么好,出口在如此安全的地方,你不想玩玩吗?”语气中充满了怂恿的意味。 我本想拒绝。 “明日的灯会你是不是约了李家姑娘?” “咳……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我看你今日去挑钗子便明白了,我可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路过的两人对话传进我的耳朵。 灯会。 我还没看过灯会。 修真界没有这些,要下山去凡人界才有。 但每年灯会的时候,我总是没机会出宗门。 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谢挽星狡黠地冲我眨眨眼,邀请道:“要不要看看灯会,很热闹的。” 我心动了:“你以前去灯会玩过吗?” “没有。”他吃完了最后一颗糖山楂,“只听说过,听说会有很多人放花灯,到时候天上和河里都是漂亮的花灯。” “留在这里多玩两天吗?反正多的是人会被试炼路和幻境困住,不差这两天。” 他语气蛊惑,此时看起来不像兔子,像白狐。 宗主说得对,我果然是一个十分容易被繁华荣景吸引的人。 具体表现在我听完他的描述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好啊。” 听我同意,他笑容更盛。 这时我才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有个浅浅的梨涡,平添两分天真烂漫的孩子气。 谢挽星拉着我:“那我们去客栈,不然今晚要露宿街头了。” 随意在路边找了家客栈。 “要两间上房。”谢挽星将一锭银子放下。 掌柜看了看后方架子上挂着的木牌:“不好意思啊两位客官,没有上房了,还有几间丙字号房,这些日子外地来的客人太多了,都是来我们这游灯会的,别的客栈估计也没有空房了,您看要不凑合凑合?” 可我看见他身后的甲字号房间分明还挂着两张牌子:“不是还有牌子挂在那吗?” 掌柜赔着笑:“那几间被预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闪躲。 说谎。 我袖中手一转,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支金丝点翠发簪:“预定?叫他们让给我们,竞拍也行。” 我没有银子,只带了灵石,但我的须弥戒中有很多这样华而不实的饰品。 掌柜神情动摇了一瞬:“这……不好吧。” 刚想把簪子拿出来:“我有的是……唔!” 谢挽星突然一手按住我的肩膀,阻止我把簪子拿出,另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她有的是病,你不让她住,她可能就犯病了。” 我仰头怒视他。 他无视我,对掌柜说:“你信不信她马上就要咬人了?” 掌柜被他弄懵了,似乎没想到我们俩看起来锦衣玉服,却脑子不太好:“唉,两位客官,不是我不让两位住,谁会把生意往外推呢是吧。” “主要是……这两间房之前失火了,里面还有些没打扫干净的地方,不太方便。” 谢挽星笑道:“没关系,我们不介意。” 纠结了一会,掌柜的还是将两张牌子取下来,递给我们:“二位请。” 我使劲儿用胳膊肘捅了谢挽星一下,他终于松手,去接木牌。 我们往楼上走。 他将一张木牌递给我。 我瞪了他一眼。 他很无辜地说:“在外面不要露富。”说着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往楼下看。 我上了楼,余光向下瞥了眼—— 底下的大堂坐着一群五大三粗面容凶恶的汉子,桌边的酒坛旁摆着几把刀。 “看见那人脸上的刺青了吗?这叫黥刑,犯人才有。”他说。 我不懂他为什么大惊小怪:“怕什么,几个罪犯有什么好怕的,有本事就来抢。” “你第一次进秘境,不知道很正常。”他说,“这里的人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人,可一旦动起手来,最起码都有筑基的本事,有更厉害的也说不准。” “那又怎样?”我收了木牌,“你连筑基的实力都没有吗?” 他看着我,眨眨眼:“对啊,所以你得保护我。” 第6章 抽签 他又问:“你以前也这样吗?把钱多好抢两个字挂在身上,修真界杀人夺宝数不胜数,难道没有人劫你?” “有过两次,都被我的护……师姐收拾了。”差点把我心里对安屏烛的真实定位说了出来。 我往日下山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有安屏烛作伴,自然不用担心。 况且,就算没有她,我好歹也是个元婴,怕这些作甚。 修为比我高深的,哪个不是专注修行,要在寿元期限内寻觅突破之法。 人一旦爬高了就会想爬的更高,哪里甘心在半道身死。 修为比我低的更是不足为惧。 谢挽星回忆了一下:“你师姐,第七?” 我哼了声,拉长音调:“是啊,第三——” 谢挽星又笑了,他这个人可真是喜欢笑:“你不是说我的第三很快就要不保了吗?” 我才懒得听他说瞎话,推开门进了房。 想关门的时候却关不上。 谢挽星靠在外面推着门,他看着有些病弱,力气却大得很,随口嘱咐:“晚上小心些,这两间房不干净。”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的。” 从一进房间,我就已感到一阵阴冷,这房子不是失过火,是死过人。 这儿叫是叫幻境,但一切都无比真实。 和师父说的“小世界”不谋而合。 可这阴冷之气,倒不像是有冤魂作祟,我没有察觉到鬼物的气息,反而更像是……某种意念。 但我也找不到它的来源,奇怪得很。 天气阴沉,雨一直不落,有些闷。 一直到晚上天黑下来,这股子沉闷才被凉爽的晚风吹散。 外面的街道仍很热闹,似乎是因为明日灯会的缘故,已经有小贩将做好的花灯摆在外面卖了。 我趴在窗户上往下望,街道被各色各样的花灯照的亮堂堂的,路边的商户门口也挂了精致的灯笼。 繁华热闹,烟火气十足,我喜欢这样的氛围,一时看的着了迷。 “无忧,这么巧。”是谢挽星,他在我隔壁,不知什么时候也开了窗。 我看他半个身子都探到外面来,也不怕掉下去。 他指着下面灯火通明的街道:“与其看着无聊,不如出去逛逛?” 我懒得动弹。 我的体质比没有修行的普通人还不如,这点他还不知道。 所以就连这样阴雨天前的沉闷也会让我觉得不舒服,感觉喘不过气来。 师父为我准备的衣裙都是上好的幻烟纱,是她亲手炼出的法衣,但这仍不能阻挡我对不舒适环境的抗拒。 “好闷,我不想出门。” 谢挽星闲来无事推开窗,就瞧见那姑娘趴在窗边,长长的羽睫在眼睑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略显苍白的脸旁是散落的发丝逶迤在窗框上,懒洋洋的。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她也没注意到。 粉色的眸子不笑的时候透露出一种宝石般的晶莹与冰冷,没有一点儿情绪,只有几分审视的意味,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疏离,与这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仿若游离在俗世之外的旁观者。 他注意到她的神情有些落寞的意味。 这实在是奇怪极了。 从这一路的相处看起来,她像是被惯坏了的大小姐似的。 住不得差的房间,吃不得旁人碰过的食物,连点灰尘都厌烦,说话从不考虑旁人感受,颐气指使唯我独尊。 这样的人,该是被众星捧月给惯得时时矜贵傲慢的,怎么会有落寞? 这点发现让他感到新奇,像找到有意思的新玩具似的。 虽然能感觉到她不怎么想和他过多接触。 但他觉得有趣,就偏要顺心而为。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有点像,都不在意旁人的感受。 于是明知她爱答不理,但谢挽星仍挂起笑,又出声逗弄她。 结果也是很理所当然地被拒绝了。 谢挽星露出可惜的表情:“但我刚才听说那边在猜灯谜呢,听说头奖是盏极精致的花灯,瞧着是灯,里面还能看皮影戏,很是生动有趣,你看过皮影戏吗?” 我闻言看向他。 这人怎么回事? 怎么每次都能说到我没见过的东西上。 我想了想:“那去瞧瞧。” “走!”谢挽星闻言竟然直接从窗口跳出来,踩着下方凸出的招牌,动作灵巧轻盈得像只猫,一下就到了我的窗口,单手撑着窗沿跳了进来。 我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被他撞到,扑面而来的气息竟然带着霜雪的冰凉:“直接下楼不就好了,跑过来干什么?” 他无辜地看着我:“我看你恹恹的,担心你不行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真诚极了,要是不知道的人见了,还真以为我们是多么要好的挚友呢。 但我心知肚明,他不会无缘无故接近我,待到有一天他露出獠牙,我们这脆弱的“友谊”也就到头了。 出了门更感觉气闷,空气中潮湿的气息久久不散。 让我觉得多呼吸几口这里的空气就要咳出水汽来,不由皱了皱眉,出来瞎逛果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手腕突然被握住,微凉的气息顺着手腕蔓延,宛如干燥的冬雪,散扑扑的,雪花都粒粒分明,将潮湿感驱散。 谢挽星握住我的手腕,扬起笑:“别走散了。” 我心底惊奇——他的灵力居然比我身上佩戴的昆仑玉还有用。 他说的皮影戏花灯在一处猜灯谜的楼阁。 楼阁主人心思巧妙,出了不少灯谜挂在外面,每猜出一道灯谜,就能用谜底去盒子里抽一张签,雕着梅花样式的签子是大奖。 我看向被透明的琉璃罩盖住的花灯,果真如谢挽星所说,格外精致,里面有个兔子捣药的影子在动,不知是用了什么精巧的机关。 周围有不少人都在猜灯谜,男男女女,有独来的读书人展示文采,也有成双结对想给心上人赢来花灯的,还有阔气的想买,但均被拒绝了。 “想要吗?”谢挽星突然问。 我凑到那边:“我们也来猜灯谜吧。” 这些灯谜不算难,我们一连猜了几十道,抽了几十次签子,结果一次都没中。 我又答了道灯谜。 “哇!”谢挽星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握着刚抽的签子,眼睛亮晶晶地朝我看过来。 旁边的人都看过来,目光都落在他手里的签子上。 我期待地看向他的签子:“你抽中……” “我没抽中耶!”他说。 我沉默了,他可真烦:“……没抽中你叫唤什么?” 第7章 昆仑玉 最后我们也没能抽到带梅花的签子。 那盏灯被一位娇俏可爱的小姐带走了,她的运气好极了,只猜了一次去抽签子,结果就抽中了。 我深深怀疑是因为我和谢挽星把空白的签子都抽走了。 “我还以为我运气一定很好呢。”谢挽星可惜地说。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气运一直不差,怎么遇上他就变得倒霉起来了。 这人不吉利。 我心里决定等进了秘境一定要把他甩掉。 “没有拿到花灯你不开心啦?”见我一直没说话,谢挽星转头看我,“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会。”说着转身要走。 我连忙拉住他的袖子:“你不会要去抢灯吧?” 他惊讶地睁大眼:“我在你眼里居然是强盗吗?我是要去买。” “别了。”我摇摇头,“一盏灯而已,与我无缘不要便是。” 谢挽星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外地说:“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大小姐呢。” 我觉得他在讽刺我,但我没有证据:“那你看人还挺准的,我就是这种人。” “那你不喜欢这灯?我瞧你刚才喜欢的很。” “一般,还没喜爱到一定要得到的程度。” 他像是来了兴趣,追着问:“那你要多喜欢一样东西,才会一定要得到呢?”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看心情咯。” 街上的行人少了些,回到客栈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谢挽星又提醒了我一遍晚上注意安全。 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有头绪了,但当我问他的时候,他又露出那副无辜的表情说不知道只是直觉而已。 我关上门,把他的脸隔绝在门外。 房间隐约弥漫不祥的气息,我便坐在床头打坐。 直到后半夜。 房间的烛火摇曳一瞬。 我睁开眼,看向虚掩着的窗,一道冷风吹了进来,吹动烛火。 有什么东西从外面过去了。 我站起身,拿起放在身侧的剑,走到窗边,推开窗。 街上空无一人。 夜色凉如水,一道淡黄色浅光在街角消失,速度快的几乎难以用肉眼捕捉。 天边白光一闪,闪电转瞬即逝。 “轰隆!” 惊雷响起。 酝酿了一天的雨似乎快要落了。 我望了望阴云密布的天,月亮被挡住,泄不出一丝光亮。 思索片刻,我从窗口跳了下去,悄无声息落在地上,追随刚才消失的淡光。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它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 但它身上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我循着时而亮起的淡光一路追了出去,待我停下脚步的时候,发现面前竟是一座荒庙。 长时间没有打理过,路上杂草丛生,树木枯死,木门开裂。 荒庙正中间是一座神像。 这庙不知道已经荒废了多少年,神像的外表已经斑驳,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不知这里以前供奉的是什么神灵。 我刚准备抬脚走进去,突觉有异。 “出来。”我转过身,冷呵一声。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树后走出来,是谢挽星,雪白的长发比月光还要明亮。 怎么哪儿都有他? “你跟踪我?” 他一脸受伤:“这怎么能叫跟踪,我还以为你被摄了魂,半夜往外跑,才跟上来看看的。” 我不想听他编瞎话,径直走进了庙中。 谢挽星也走进来:“半夜不休息,跑到荒郊野外做什么?” “有道影子从我窗外飞过去。”我说,“你没有感觉到吗?” “没有,是什么样的影子。” 我形容:“发光,像萤火虫,浅黄色的,一路进了这座荒庙。” 我没从它身上感到危险,反而是有些似曾相识,心里有些介意,才忍不住追了出来,但它的身影到了这里却消失了。 环顾四周,庙很大,还有后院,也不知道它究竟飞去哪儿了。 我往里走。 谢挽星和我一起。 我停下脚步,对他说:“我们分头找吧,这庙太大。” 他看看周围,点头答应。 我从左,他往右。 两侧均是厢房,还有口枯井。 乌云不知何时被吹散了,不够明亮的月光洒下来,将周围照的晦暗不清。 我绕过枯井的时候往下看了眼,下意识想到会不会如同话本子上写的一样有一双死白的手突然从黑暗的井底伸出来掐住我的脖子要将我拖进去替命。 但什么都没有,底下黑漆漆一片。 我有点可惜地松了握紧剑柄的手。 一点儿也不刺激,简直和我乏味的人生一样。 穿过院子,一列厢房紧闭着门。 没有亮着光的,它不在这个方向。 就当我想换一边往谢挽星那边走的时候,忽的注意到这一排厢房有一扇门似乎有些不同。 它的门框是很完整的,木头没有开裂,倒像是被精心养护过的。 我当即推开门。 迎面一股腐朽的气息。 啧,我挥出灵力,在灰尘扑来的时候将它们吹散。 走进房间。 地面桌面床上,目之所及皆铺着一层灰,不知多少年没有人踏进这里。 但所有的物件保存的很完好,和主殿里龟裂的梁柱与门不同,这里的木制家具只是落了一层灰。 我的目光落在桌面的锦盒上,有温润的灵气从中溢出,是它在温养这间房。 我捏了个净尘诀,将上方的灰尘清理干净,打开盒子,一枚雕刻精致的玉佩躺在锦盒中。 看清它后,我吃了一惊。 昆仑玉? 这里怎么会有昆仑玉? 我仔细摩挲玉佩上的纹路。 它……似乎和我手中的昆仑玉是一对儿。 我将两块玉佩放在一处对比,一只雕龙,一只刻凤,果然是一对。 这太奇怪了,昆仑玉据说千年前流传下来的只剩我手中雕龙的这一枚了,这是顾危楼给我的,是他祖上传下来的。 四年前我卧病不起的时候,他将这玉佩交给师父转交给我,据说对调理身体很有益处,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 但这儿怎么会又冒出一块昆仑玉来?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将两块玉佩都收起来。 “砰!”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响,似乎是门被大力踢开的声音,是谢挽星那边。 我走出门,往那走。 刚绕过长廊,就碰上他也走过来。 看见我,他抬起手,露出掌心中的光团:“我找到你说的那东西了。” 第8章 灯会 那居然是只像烛火一样的小东西,光围在它周身,中间是火焰。 我伸手摸了摸,一点儿也不烫。 “是只灯灵。”谢挽星说。 灯灵周围有一圈灵力将它束缚住,让它无法逃脱,是他设的禁锢。 “灯灵?” 他将灯灵交到我手中:“给你。” 我瞧了它两眼,撤了禁锢:“算了,放它走吧。” 谢挽星看着我:“你将我送你的东西就这么放了?” “嗯?那你还要吗?”灯灵被解开禁锢也没敢跑,像是被谢挽星吓破胆了,缩在我手里小小的一团。 “我不要。”他说。 “听见了吗?他也不要你。”我将灯灵托了托,嫌弃地说,“快走吧。” 它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刷的飞走了。 谢挽星盯了我两眼,面上闪过一丝兴味索然:“你还挺好心的,看到这种没什么威胁的小玩意儿就心软可不是好习惯,有些妖兽可没看上去无害。” 听着像是把我当成好心泛滥的冤大头了。 他这笑假极了,皮笑肉不笑的,那双总是生动的眼睛突然淡漠下来,叫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话里话外都阴阳怪气的,一下子就把我搞烦了:“我要一个灯灵做什么?照明吗?这种没用的东西带着只是累赘。” 我寝殿夜明珠多的是,这小玩意儿能有什么用,飞来飞去,瞧着还令人心烦。 他被我说的愣了下,接着才开口:“累赘?” “哈哈哈,你说的没错。”他又笑起来,他一笑整个人就显得生动起来,和方才带着点漠然的态度截然不同。 神经兮兮,我心道。 “回去吧。”这熟悉的感觉恐怕是昆仑玉带来的,和这灯灵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它只是在荒庙待久了才染上几分气息,它连神智都未开,侥幸得了昆仑玉的灵气成型,这般弱小的玩意儿,留着也是无用,倒不如让它自寻造化。 谢挽星此人很是莫名其妙。 回去的路上他心情肉眼可见变好了不少,之前的冷漠倒像是我的错觉一般。 喜怒无常。 我很少用这个词形容除我之外的人,但他真担得起这个词。 回到客栈我也无心休息,坐在床边将两块玉牌取出来反复比对。 这就是一对,连边缘的纹路都能对得上。 我更想不明白了。 为什么失传千年的昆仑玉会出现在秘境,不,这还没到秘境,顶多是入口。 太奇怪了。 夜晚过的很快。 翌日一大早,谢挽星就来找我,把门敲的砰砰响。 “开门呀!你不开门我要翻窗了!” 我想装睡都不行。 只好打开门:“灯会不是晚上吗?你这么早找我干什么?” “白日也有集会呢。”他说,“路边摊贩卖的物件花样百出,还有各色可口的点心。” 我们出了门,果然如他所说,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 早上的人还不多。 路过几家卖糕点的铺子。 我忍不住驻足,这些点心比我往日偷溜下山看见的要精致多了。 “这个,还有这个,给我包一份。”我指了指其中花朵和兔子样式的对老板说。 要付钱的时候才想起来这趟出门没带银子。 任谁也想不到秘境里还有人间集市,以后我一定在须弥戒中常常储备些银子。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在我前面,抢先付了银子。 我一手捧着糕点,另一只手将一把上品灵石塞给谢挽星。 这些抵他付的银子已是绰绰有余了。 一枚上品灵石换算下来是百枚中品灵石千枚下品灵石。 师父告诉我普通的外门弟子一个月也就几枚中品灵石的补贴。 但她说我们整个华音峰往后都是我的,而且她在外面还有两座灵石矿,所以我想要多少她都会给我。 谢挽星将我塞给他的灵石还给我:“我不要这个。” 他手指一勾,将我缠绕在发间的绣金丝发带轻轻勾走,绕在指尖轻轻摩挲,抬眼望着我:“就用这个抵吧。” 我挑了挑眉,好毒辣的眼光。 这发带看着不起眼,其实是件小法器,算不上多好,但比灵石值钱多了,能延长,当做低劣的捆仙锁来用。 他的眼光还真是不错。 不过这样的发带我还有许多,不同的颜色配不同的衣裙,给他一条也无妨。 我将灵石收回去:“那送你了。” 他轻笑了一声,将发带收起来。 我拈了块点心吃,甜食吃两口就容易腻,但它们的模样实在可爱,便决定将吃剩下的放在须弥戒中带回去给安屏烛吃。 一只手却突然伸到我面前的盒子里拈走了一块兔子糕:“唔……好甜。” “你要吃就自己去买。” 他一口将点心吞下:“又没让你吃我吃剩的,我吃你吃剩下的也不行吗?” 我无心和他斗嘴,因为走着走着街上的人就多了起来。 人一多,我就想回客栈了。 我不喜欢拥挤的地方。 原来灯会会有这么多人,热闹,但嘈杂。 我想回去在楼上远远望着,瞧瞧灯会是什么样的就可以了。 “我……”我刚想说我要回去了,谢挽星突然握住我的手。 “人好多,别走散了。”他拉着我往前走。 我心说走散了更好,我刚好回去休息,便要将手缩回来。 可他握的很紧,感觉到我挣扎之后,还将手指缠住我的手指,十指相扣。 我停下脚步:“干什么?” 怎么还不放人走了? 他回头看我,垂眸看我:“怎么了?” “我要回去。”我说,“太挤了。” 他抬了抬下巴:“我们去坐船,不挤。”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游船。 一艘艘小船在河边划过,租了船就能在湖上泛舟。 湖中的荷花开了一大片,好看得紧。 “也行。”我说。 他扣紧我的手,一道往湖边走。 付了钱,谢挽星拉着我上船,才松开我的手。 我刚坐下,余光瞥见湖里突然泛起水花。 是一条鲤鱼跳起来,它长得和师父养的金红灵鲤有点像,我好奇地凑过去,伸手拨了拨水面。 它以为我手上拿了鱼食,便又跳起来,结果撞到我空空如也的手上。 “这鱼真蠢。”谢挽星笑了声,坐在我身边。 “一条鱼能懂什么。” “人有时候不也是一样,明知一场空也喜欢飞蛾扑火。” 我侧目看他。 他也在看我,眸底深深,有些凉薄,却仍挂着假面似的笑。 第9章 你说喜欢我 湖上凉爽不少,也没有拥挤的人群。 我心里都平静下来,也有心情和他闲扯:“何出此言?” 他收回目光,看向湖面:“只是恰好想到了,这世上不知多少人,争权夺利的官员也好,庸庸碌碌的百姓也罢,一生到头临了不都是一场空。” “即使如你我一般的修行之人,不能得成大道飞升成仙,最后也一样会死,人死万事皆空。”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你不做佛修真是可惜了。” “我才不要,感觉到冬天脑袋会凉飕飕的。”他捡了两颗小桌上的莲子丢进湖里逗那些抢食的鲤鱼。 我觉得好笑:“那倒是,你这头漂亮的头发要是绞了也怪可惜的。” 谢挽星突然又转头看我:“你觉得我的头发好看?” “好看啊。”我说,“和冬天的雪地一样。” 不止头发,其实他生的也好看,轮廓分明,眉眼如画,总是一身白,清冷过甚,但一笑起来却如寒冰微融,雪霁初晴。 我对好看的人耐心会多些,不然以他莫名其妙的性格,我们实在是合不来的两个人,更别说结伴而行了。 “雪地?雪地有什么好看的。”他嗤笑道。 我瞥了他一眼:“没眼光。” 我喜欢下雪,下雪的时候能叫安屏烛给我堆一排雪人。 华音峰的四季是师父掌控,她与我都喜欢与外界一致,是以峰中一年四季从不落下,不似丹心峰,四季如春,舒适却又有点无趣。 年年冬天我都裹着披风窝在窗边的软榻上,骗安屏烛在外面顶着寒风给我堆各式各样的雪人,她虽然不聪明,但格外手巧,堆出的雪人惟妙惟肖。 我自己不堆,因为我受不得冻。 谢挽星看了我一会,又笑了:“你说好看就好看。” 我知道有些宗门的功法虽然强大,但却很伤身,估计他就是这样伤了根基。 我伸手勾了一缕他的发丝:“你不喜欢,就找其他方子调养回去咯。” 他却凑过来,将头发送到我手中,似真似假地说:“原本不喜欢,现在喜欢了。” 船突然震了震,我们坐的船被旁边划过的另一艘船擦碰到。 谢挽星一个不稳往前扑了下。 白色的长发瞬间盖住了我铺散的黑发。 旁边的船公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撞到你们的船了。” 我推了谢挽星一把:“起开,你压到我头发了。” 他单手撑在我脸侧,拨了拨同白发交织在一起的黑发:“你这几根发尾分叉了。” 我烦了,瞪他一眼。 他才收手坐起身。 我拍拍灰,又觉得不够,便又施了个净尘诀:“人死万事空又何妨呢?” 他微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我在说刚才的话题:“嗯?” “生死有何意义?不过全凭心意罢了。”我随手剥了颗莲子,唔,忘记将莲心去了,好苦,“总归登仙的人寥寥,不若痛痛快快活一场,哪怕不能飞升,也不算亏了。” 我又重新剥了颗莲子,将莲心去了。 他见状,凑过来,把我手里剥好的莲子叼走了:“但活着也不怎么痛快,没甚意思,嗯,味道清甜。” 我怒了,用莲子壳砸他:“没意思那你去死。” 莲子壳落在他衣服上,他笑的更开心了:“刚才还说喜欢我,一转眼就这么绝情,不就是吃你一颗莲子吗?”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你了?”我被他的没皮没脸惊住了。 “你方才说我的头发好看,就是喜欢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是我的,四舍五入,你就是喜欢我。” 我活了十九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四舍五入法。 若我喜欢吃莲子,岂不是还得喜欢全天下的莲花? 真的很希望宗主以后罚我抄书的时候也能这样四舍五入,我写两个字,就四舍五入算我将整本都抄完了。 我刚想回他两句,目光却看见岸边走过的几个人:“嗯?你看那儿。” “我不看,你还没给我答复呢。”他凑到我面前。 “什么答复?” “你说喜欢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你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我生气地扯了一下他的头发:“我没说,负什么责,我才不喜欢你,那几个人的身上没有人气,身下也没有影子。” 他这才转头往岸边看了眼:“还真是。” “虽说这里是秘境入口,但也是一方小世界,这儿的人与外面也没什么区别。”我觉得奇怪,“若是再多些时日,千年后或许此处秘境就能归于六界,受天道管辖,入轮回之中了,怎么会出现这种……隐患。”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会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秘境也不例外。 这方小世界已经成型,秘境自然不想摧毁自身的一部分。 但刚才那几具躯壳宛如傀儡,有隐约的煞气,只能说明他们不是秘境本身产生的,是有人带来或造成的。 谢挽星想了想:“这方秘境已经存在近千年了,虽说入口每人各不相同,但这么多年,一定也有其他人从我们这处进来过。” “这几具躯壳可能是当初其他修士留下的傀儡。” 这确实是唯一能解释的理由了。 我只好将疑虑放下。 “想什么呢?”谢挽星突然也扯了扯我的头发,“过了灯会就离开这里去秘境了,这里只不过是入口的一部分。” 确实,等离开之后,这里的一切就和我没关系了。 嗯?我看向他修长的手指。 “你手上沾了水,不要碰我。”我拍开他的手 他刚才分明把茶水打翻了,居然敢把水擦在我头发上。 “我偏不。”他又来扯我的袖子。 我躲闪不及,被他攥住袖子:“船公,我要下船!” “好嘞,二位稍等,小老儿马上靠岸咯!” 船停在岸边。 我跳下船,又施了个净尘诀。 谢挽星追过来,凑到我面前来看我的表情:“哎呀,真生气啦?” 我绕过他。 “别生气啦,你下次也用我的衣服擦手。”他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咻——” 破空声响起,天边突然绽开烟花。 我这才注意到已经黄昏了,天快要黑了。 绚烂的烟花压不过黄昏的艳丽,却仍是一朵朵绽开。 街边不知何时也摆上了一排排灯笼,一眼望去比正午还要亮。 突然一只灯笼被托到我面前。 雕刻精细的框架,暖黄色的灯光照出里面扑扇着翅膀的蝴蝶影子。 谢挽星笑眯眯地问:“这下不生气了吧?” 我眼睛一亮。 “这和昨天的兔子灯一样,你在哪儿买的?”我凑到灯前,想看清里面是什么小机关。 他将灯交到我手中:“什么买的,是我昨夜回来亲手做的。” 第10章 放灯 谢挽星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直接和她说是买的不就好了。 干什么跟她说是自己做的,搞得好像他半夜闲得慌一样。 也确实挺闲的就是了,不然怎么会去寻材料做了这只花灯。 接着他就看见面前的姑娘仰起头望他,眼里亮的像有星子,将他整个人都照进去:“怎么做的?也教我做。” 啧,怎么说话还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砰的一声,烟花在她漆黑的眸子里绽开。 他怔了一瞬:“你不生气了?” “不生气。”她说。 这时候倒是好说话了。 他故意说:“你不生气,我可就生气了。” “你扯我的头发,用我的袖子擦水,你还生气?”她微微睁大眼,立马又翻脸了,“你凭什么生气?” 谢挽星暗想,这脾气估计也没几个人受得了,但他偏要拱火:“是你扯我头发在先,而且你还言而无信,前脚喜欢我,后脚又不喜欢了。” 结果是又被瞪了一眼。 “我才没说,你癔症犯了。” 他乐的看她有些恼火的模样,故意和她反着说:“你说了,那些话四舍五入就是你喜欢我。” “我才不喜欢你。”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他盯着小姑娘被灯照的暖洋洋的脸,突发奇想,“是不是顾危楼说我坏话了?” 问完又觉得十分合理,他和顾危楼向来不合,顾危楼肯定不会让自家师妹和他走得太近。 “这和顾危楼有什么关系?”我心想还真被他猜对了,但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你到底告不告诉我?不说算了。” 谢挽星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行行行,教你教你,你是不是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机关?” 我点点头,问:“是什么?” “其实很简单,你得先剪个想要的剪纸当影子,然后再……” 听谢挽星说完,我沉默了。 好麻烦,好琐碎。 但我还是记下来了,等回去复述给安屏烛听,让她给我做一堆,我要挂在寝殿门口和石径的路边。 街上的人愈来愈多,灯会已经开始了。 我也开始后悔下船了,好拥挤。 但很快,前方灯火通明处的一处参天古树便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远远望去,红丝带随风飘动,上方挂着的灯笼将树隙间都照的通明。 天黑下来。 谢挽星拉着我去放灯。 “两位在纸上写上愿望,挂在灯上放飞,就能愿望成真啦!”卖灯的妇人说。 哼,怎么可能写几句话就愿望成真。 但我还是握着笔,只是想了好一会,我也想不到该写什么。 我没有愿望,我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许愿哪有和师父跟鹤寻舟说来得快? “你写了什么?”谢挽星凑过来看我的纸条。 “你写你的,看我的做什么?” 他眨眨眼:“我没有愿望。” 我将空白的纸条给他看:“我也没有。” 他弯着眼,将我手中的笔抽走丢回摊子上:“那就不写了,直接去放灯吧。” 两盏空白的灯被放上高空,飘飘荡荡很快就隐没在夜色中,周围万盏灯火将夜空照亮,我已经看不见我放的那盏灯飞去何处了。 我看了许久。 这样美轮美奂的场景是我以往不曾见过的。 当我终于回过神,才意识到我已经在入口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上次夜里看见的荒庙,应该就是秘境的入口。”我转过头。 他也在看我:“要走了吗?” “是啊。”我点头,“已经在这花费不少时间了。” 我还说要登顶青锋榜,怎么能一直在这里虚度时光。 若是我出了秘境,连榜都没上,岂不是丢死人? “你怎么知道那荒庙就是入口?”他问。 明知故问,我不信他没看出来:“这座城镇只有荒庙那儿寥无人烟,与人烟隔绝,还出现了灯灵,绝不是偶然。” 当然,还有昆仑玉,但这个我不会告诉他。 灯会已经看过了,我们便顺着街道,一路从人影攒动到四下寂静无人。 荒庙近在眼前。 我看向最中间的神像,将灵力注入—— 周围的场景如同烟雾般迷蒙不清,扭曲晃动着,似乎摇摇欲坠。 我知道找对了。 这座神像就是秘境的真正入口。 掌心突然一凉,一只冰冷的手握住我的手。 我下意识转头,最后一眼只对上一双粉色的眸子。 脚下瞬间踏空了一瞬,失重感传来。 眼前一闪,接着被黑色占据,我往下落。 我下意识想御剑,但却驱动不了腰侧的剑。 这下运气真是糟透了,我直接落了下去。 幸好高度不算太高,估计不会骨折。 但落地的瞬间比我想象中要轻柔,清凉的气息扑在鼻尖。 “哎呀,我骨折了,这下你真得保护我了。”谢挽星居然和我一道。 秘境总是不可预测,就算从一处进入也不一定能落在一处。 “你哪儿骨折了?”他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他看起来好得很,哪像骨折的人。 谢挽星耍赖躺在地上:“腿骨折了,肋骨也折了。” 我从他身上爬起来:“真的这么惨吗?那你快从秘境出去吧,不然一会要被妖兽叼走了。” 他坐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我就知道他是装的:“为什么我们会落在一起?” 在荒庙里,他握我手的时候似乎有根线缠在了我手腕上,可抬手一看,手腕上除了师父给我的镯子什么也没有。 谢挽星也从地上站起身:“当然是因为我们有缘分了。” 见我不信,他又说:“我说真的呀,我还没入秘境便卜了一卦,算到你我有缘,不然我怎么会刚好在白玉台遇到你。” 闻言我才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你是阵修?” 自古阵卦不分家,毕竟阵法中的许多繁杂细节都与卦象息息相关,解阵与解卦也有共通之处。 阵法的学问很玄妙,阵修也格外稀少。 毕竟卦可问天,与天道求答,是要付出代价的。 包括但不仅限于健康与寿元,所以很多阵修都短命。 既知天机,便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谢挽星拍拍身上的尘土:“没错,我们结伴是正正好,我是柔弱的阵修,你是强悍的剑修,你我联手,所向披靡。” 第11章 所谓妖族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我和他想象中强悍的、能一剑破万法的剑修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能熟练使出剑招,也能灌注灵力释放剑气。 但我跟个瓷杯一样,敌人靠近了,碰一下,我就碎了。 我是那种被砍一刀就会掉大半条命的人。 而他也和自己口中“柔弱”的阵修扯不上半点关系。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甩掉他:“以你青锋榜第三的实力还需要与人联手吗?况且入了秘境,机缘各凭本事,你我结伴反而不利自身。” “需要啊,你见过哪个丹修医修或者音修一个人进秘境的,都是与同门一起。”他说,”阵修当然也是一样,我们的攻击手段不如剑修刀修强悍霸道。“ 我想说你面前就有一个。 但谢挽星说的也确是如此。 丹修医修基本上都是与同门一道,救助伤员或提供丹药帮助队伍。 也不乏有天赋不错的修士选择两道双修,譬如我知道鹤寻舟就是,他也是音修,一开始是与我师父拜入同一个师祖门下。 只不过他天赋好,后来又去剑锋挂名,日日擂台苦练,打出了名气居然被剑锋的老祖看中了。 还有许舒画也是,她是天才丹师,但本命火对于炼器也是极佳,她便也学了炼器一道。 总之在修真界,两道双修并不算什么稀罕事,只不过能走多远就得看自身了。 就像我,剑道一途我终究无法攀登高峰。 “你难道因为我是阵修就要甩掉我?”见我不说话,谢挽星又问,“你知道多少人想与阵修组队吗?阵修可以提前预知吉凶,你可知这在秘境中是多大的襄助?” 我心说又被你猜中了, 但目光一转:“那你算到你接下来要倒霉了吗?” 这秘境是一处原始丛林,高树参天,繁茂的枝丫挡住天空,地面生长的藤蔓将路变得格外难走。 而恰好,对面弯曲的藤蔓上垂下一条通体漆黑的蛇,张开嘴,露出泛着光的尖牙,正在谢挽星身后。 我一看这蛇牙齿上的荧光就知道它有剧毒。 “唰——”蛇动了。 我也动了。 它猛地朝谢挽星的脖颈咬去,却被我一剑刺穿,钉在了树干上。 “我说我算到了你信吗?”谢挽星眯着眼,“我还算到有贵人相助,是不是?贵人?” 贫嘴。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 我甩下死蛇,打断他:“只好分道扬镳互不干涉。” “你忍心看一个不能自保的阵修独自在秘境中求生吗?”他诚恳地望着我。 “忍心的。”我收了剑,也诚恳地看回去,还眨了眨眼,好让他看出我的真诚。 青锋榜第三怎么可能是柔弱无力的角色,连安屏烛都只能排第七,她怎么说也是宗主亲传,我归渺宗的大师姐。 谢挽星绝非泛泛之辈。 退一万步说,他要是真倒霉死在这儿,那也是他的命。 谢挽星开口,还想说什么,突然被不远处一阵嘈杂声打断了。 “呀!我们终于出来了!” “闻师姐,刚刚都怪我不好,害你受伤了。” “师姐不会在意这些的,月儿你别忧心。” “可我看闻师姐很不开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师姐你说句话啊,师妹都这么愧疚了!” “……我没事,走吧。” “……” “哪来的傻子,带着两个累赘还甘之如饴。”谢挽星语气略带嘲讽。 说得不错,我愿算他学到我三分刻薄了。 我瞧了一眼那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一个金丹,带了两个筑基。 我们俩说完,那边的三人就朝我们看过来,防备的模样很显然没有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 为首被叫做闻师姐的女子一身浅蓝长裙,腰间佩剑,青丝挽起,眉眼温和,只是手臂处被血染红一片。 她身侧一男一女,均穿着同样颜色的弟子服。 男子模样清隽端正,另一名女子倒是生的花容月貌格外娇俏。 三人先是惊惧了一瞬,似乎之前遭遇了极其可怕的危险。 接着看清我们也是人才稍微松了口气,看向我的目光有些怪,说不上是欣赏惊艳还是防备敌意。 但随后目光触及一旁的谢挽星就变成赤裸裸的惊惧与敌视。 “你认识他们?”我问。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 “这位师妹快过来!”那男修焦急地朝我喊,“你被妖族迷惑了!” 我转头——谢挽星还是平常的样子,既没有生出獠牙,也没有目露凶光,只是平日的笑容消失了,看上去有些冷。 雪白的长发垂落,月光从树隙间洒在他身上,粉色的眸子莹润,在夜色寂静的林子里,真的像极了妖精。 对面的男修又喊了两句:“快过来啊!” 他旁边叫做月儿的女修捅了捅他,防备地看向我们:“你管人家做什么?指不定他们都是妖呢,混在一起,谁敢保证她是人族?” 闻师姐皱眉,她的修为高些,对妖气的分辨也更清晰:“师妹休要胡说。” 她转头对我们道歉:“抱歉两位道友,我师弟与师妹对妖气的分辨并不擅长,误将二位认错了。” 她的道歉很诚恳,但其他两人的目光还是防备地落在谢挽星身上。 我感到有些奇怪,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难道他在我眼里和别人眼里是不一样的吗?他真的长獠牙了? “看什么?”他对上我的目光,语气也冷下来,“你也觉得我是妖族?” 我拉了拉他衣领示意他俯身。 他很配合地凑过来。 我捏住他的下巴,他老实地微微张嘴,露出洁白的牙齿。 没有獠牙。 我问:“他们看你与我看你不一样吗?难道在他们眼里你是青面獠牙的?” 他脸上的冷色怔了一瞬,随即漫不经心地笑道:“我怎么知道?或许是他们眼睛有毛病?” 我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你才有毛病!”娇俏的女修道,“他本来就生的如同妖族,看错也是正常!” 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见过妖族,妖族本来就不怎么与人族来往,两族之间互相防备敌视。 谢挽星长得像妖族?是因为异于常人的发色和瞳色吗? 我一直觉得他生的挺好看,还以为他的长相算是很讨人喜欢的,就像顾危楼,每次出门都总有芳心暗许的女修对他表达善意,很受欢迎。 没想到谢挽星要倒霉得多。 谢挽星没理他们,拉住我的手腕转头就走。 他方才看起来那么凶,我还以为他要发火了,结果掉头就走。 凭什么是我们走? 这岂不是显得我们很好欺负? 第12章 妖兽 果然,后方又传来喊话—— “这位师妹!我劝你不要和这人一起!天生异象必然有灾,人生异像必然有祸!不如和我们一起……” “师兄你说什么呢!他们明明是一伙的!你是不是看她长得好看!”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位师妹会有危险……” “胡说,你就是看她漂亮!你方才一直盯着人家看!” “你们别说了!师父平时是怎么教我们的!不要对他人评头论足,祸从口出。” “……” 我停下脚步。 谢挽星也停下脚步,看向我:“你要留下来和他们一起?”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蠢问题?我留下来带孩子吗? 两个筑基还都是白痴,岂不是要把我的腿都拖断了? 我转过身:“什么叫生的和妖族一样?” 他们以为我在发问,还真作答。 那男修说:“异像便是如同妖族了,据说妖族发色瞳色均与人族不同,与他们的本体兽形一样,所以我才劝师妹你小心!” 啧,他也配叫我师妹? 我名义上的师兄是归渺宗首席大弟子,当今一辈剑道第一人,以太上忘情入道,已至元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算个什么东西?这般容易被美色迷惑,反而对自家师姐指手画脚,是非不分的蠢货,也配教我做事? 谢挽星握着我手腕的手放开了。 我没在意,冷笑一声:“哦?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分辨妖族靠的是眼睛来看了,既如此,尔等修行作甚?不若去当看相先生吧。” “修为低下,又心无大道,整日儿女情长实在可笑,既与大道无缘又修的什么道?早些投身俗世还能快活一世。” “你……你……”他显然没想到我是来讽刺他的。 闻师姐连忙上前一步:“抱歉,这位道友,我师弟师妹平日被宠坏了,我给你们道歉,二位不要介意,对不起。” 我对她倒没什么恶感,只是老好人的下场注定不会好,也懒得与一个注定倒霉的冤大头啰嗦。 看了她一眼,我便转头就走。 身后闻师姐还没说两句话,就又被驳回去,这人性子也太软了。 走远了些,便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我还以为你真要和一群蠢货留下来呢。”谢挽星突然说。 他语调漫不经心,听不出想法。 我无语极了:“留下来带两个拖油瓶吗?他们不认得你吗?居然自找麻烦。” “为什么要认得我?”他问。 我觉得奇怪:“青锋榜不书无名之辈。” 他不在意地道:“我独来独往惯了,也就与你师兄师姐几人在两年前的秘境中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 “唉,无忧刚才为我出头,令我十分感动。”他侧头看我,“无以为报……” 他又开始了。 我开口:“谁为你出头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样在我面前叫嚣过,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自称我的师兄?不出这口气,我实在是不畅快。”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要为我出头呢。”谢挽星很是可惜地叹息了一声。 出什么头? 他还需要我出头? “你自——”我眼角一闪,话锋戛然而止。 “怎么了?”谢挽星问。 我看向树后—— 灌木丛后露出了一双幽绿的眼睛,在夜色中发出森然的光。 那是一只妖狼,约莫相当于筑基的修为,但能发挥的实力却远远大于筑基。 因为妖兽这种东西,不能单纯靠修为来定强弱,它们极其强悍的战斗力与恢复能力远远大于人类修士。 更别说狼这种生物一般都是有族群的。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一双双宛如灯笼的幽绿双眼在灌木丛后亮起来。 “妖狼群。”谢挽星说,“看来我们运气确实不太好,妖狼很记仇的,我们杀了其中一只,其它的妖狼也会一直追着我们。” 我纠正他:“不是我们,是你的运气太差了,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的运气可是很好的。” 少说也有十几只妖狼,差不多都相当于筑基期。 我扫了眼,记仇?没关系,将它们杀完就是了。 刚想拔剑,它们却掉头跑了。 谢挽星吃惊道:“它们被你吓跑了,真厉害。” 这种虚假的吹捧不听也罢。 “轰——” 我后背一凉,与谢挽星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一副大事不妙的意思。 同时回过头—— 后方的树林中赫然低空飞过一只巨大的鸟,身躯庞大的几乎遮天蔽日,几十只小牛犊垒起来也不如它。 但最让人吃惊的却是它全身泛着铁甲光泽的羽毛,细看之下,那根本不是羽毛,而是宛如铁片的铠甲。 “玄翼鸟?”我想起来曾在书上看过它的画像,转头看向谢挽星,“你的运气真的太差了。” 玄翼鸟处于妖兽与灵兽之间。 它没有妖兽嗜血残杀的本能,但这也不代表它会亲近人类。 相反的,它排外性非常强,一切侵入领地的生物都被它视为敌人。 关键是它的羽毛和暗器类似,一挥翅膀,就会飞出无数宛如刀刃的羽片,杀伤力极强。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眼前这只玄翼鸟的大小,起码有几百岁了。 少说元婴中期,或者更高。 妖兽修行要比人族容易些,它们天生血脉更为强韧。 这秘境来的大部分修士都是金丹筑基,元婴稀少。 玄翼鸟这一类的强敌应当是极为稀少的,大多都是如刚才的妖狼一样筑基实力的妖兽,但这么小的可能性居然被我们碰上了,除了自认倒霉也没办法。 谢挽星无奈道:“这不能怪我一个,既然是我们俩同时遇到的,那这份霉运也得算我们一人一半。” “刚才的妖狼是被它吓跑的。”我说。 它可比一群妖狼难对付多了。 要是同为元婴初期,还能碰一碰。 但它比我高了一阶。 一阶的相差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其中所隔的修为与力量宛如沟壑难以跨越。 “它好像没有发现我们。”谢挽星说。 他当机立断拉着我直接跑。 我握着剑柄的手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拽着跑出了一大截。 回头一看—— 玄翼鸟果真没有发现我们,只是在领地巡视一圈,便又落下。 它似乎是被妖狼的气息吸引来的。 跑出老长一截。 谢挽星停下:“没追过来。” “真是没想到,青锋榜第三的拿手好戏居然是逃跑吗?”我挖苦他。 第13章 幽梦昙 “这叫避免没必要的伤亡。”他说,“玄翼鸟看守的宝物是天星陨铁,对剑来说太过刚硬,用来锻刀最为合适,可我们又不是刀修,要那玩意儿无用。” 这话说的对极了。 它是机缘,却不是我们的机缘。 玄翼鸟甚为棘手,要是真对上了,虽不是没有胜算,可若与它交手,后面的日子怕是就要拖着伤半死不活,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 思及此,我记起险些把这次来秘境的目的都忘了。 我是要来这次的大秘境寻一件秘宝,做我的本命法器。 当初师父送我进过剑冢,但那些灵剑都看不上我。 可以理解,毕竟死劫未过,有灵性的剑谁想认个短命鬼当主人。 但两年前死劫过了之后,因着我不是纯粹的剑修,加上体质弱,还是无法契约本命剑。 师父想让我效仿鹤寻舟主修剑道增强体魄的想法也打消了。 她说那就和她一样主修乐理也好,不用喊打喊杀整天劳累,还说鹤寻舟当年在剑锋的日子每天都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她不舍得看到我日日挨打。 我知道她是想让我放宽心,才说这些逗我开心。 但她多虑了,我并不在意这些。 这次来之前她告诉我,据华音峰的老祖记载,这次的大秘境中有一处藏着万年前某位音修前辈留下的琴弦。 这琴弦见证过那位前辈的飞升,受过天道祝福,特性包容温和,不似刀剑一类锋芒毕露压制不住便容易伤主,十分适合我的体质。 她让我若是有机会,取到琴弦带回去,届时她将琴弦锻进我现在主用的法器中,便可契约成我的本命法器。 我记得她说的是西南方向。 但问题来了,在这林子里我分不清方向。 我转头看向谢挽星:“你认不认得西南方是哪边?” 谢挽星掏出个罗盘,看了眼,指了个方向:“怎么,你要去那找什么东西吗?” “找把你从青锋榜挤下去的法子。”我半真半假地说。 他笑了声:“那边灵草为多,带出去倒是能加不少分,不过守护的妖兽也不少,看来我要和你抢,才能保证不被你挤下去了。” 秘境的排名是按在秘境中找到多少宝物,猎杀多少妖兽计分的。 在秘境中取得的积分只占青锋榜排名的一部分。 我不在意道:“那你抢抢看。” 他摸出铜钱,卜了一卦,故意吊胃口道:“不过——还是最好不要去那边。” “怎么了?”我看向他手中的铜钱,但很可惜,我看不懂,“卦象怎么说?” “大凶,危机四伏,九死一生。”他说。 我嗤笑一声,不屑一顾,装神弄鬼实在可恶:“切,算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神棍。” “但危险与机会并存,也有大机缘在此。” 但是话又说回来,卦学玄妙,我不懂,该不耻下问才对。 于是我诚心发问:“此话何解,大师。”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是神棍,我怎么知道该怎么解?” “你是大师。” “我不是,我是神棍。” 我不咬这个钩了:“不说算了,神棍。” 他被我噎了一下:“你当真要去?” 当然要去,明知机缘在前方,不去和白痴有什么区别。 危险又何妨,修真一途要是怕危险,那从一开始就不该修行。 “看来我们要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我说,“那我们就……” “我们就一起吧。”谢挽星打断我,“我方才又算了一卦,我的机缘也在西南方。” 他嘴里没几句真话。 但大路朝天,这秘境又不是我家的,他愿意去哪我管不着。 只是越往西南方向,周围的妖气就越重。 我更确定这方向是对的了。 这样浓的妖气,附近一定有珍宝引得妖兽看守。 谢挽星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们似乎到了什么妖兽的领地了。” 我环顾四周:“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琴弦的具体位置,因此也只能算是碰运气。 所以路上遇到的所有可能都该去看看才对。 我心中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据老祖的记载已经过去上千年了。 谢挽星已经朝那边走去。 我也跟上他的背影。 穿过面前一大片树木,眼前赫然出现一片湖泊。 湖面微动,皎洁月光洒落,银光碎闪。 我的目光落在湖泊中心:“幽梦昙。” 莹白的花瓣在月光下绽放,花瓣边缘是渐变的淡紫色,随着微风有若隐若现的清香吹拂。 上好的炼丹药材,用它炼制出的回灵丹效果极佳。 它与普通昙花不一样,若是开花,要经过数十年的月光滋养。 “还是朵并蒂幽梦昙。”谢挽星挑了挑眉,看向我,“你看,我就说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我反驳:“你怎么知道不是因为我的气运好呢?” 他认真想了想:“那就还是我们一半一半吧,恰好幽梦昙也有两朵,你要哪一朵?” “随便。” 这两朵花一模一样,没什么好挑的。 我看向平静的湖水:“只是不知道守护它的妖兽是什么。” 谢挽星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在暗示我过去当诱饵吗?” “我可没说。” “行,那是我自己要去的。” 说着,他就往湖边走去。 我拉住他:“急什么。” 他不明所以地看向我:“你要自己去吗?” 我抬手,晚上银镯化作银丝,朝湖心幽梦昙飞去。 卷住根茎,齐齐割断,带着幽梦昙落回我手中。 我将其中一朵递给谢挽星。 这花刚好有两朵,而且对我作用不大,顶多算是秘境积分。 他收进须弥戒:“好精巧的法器,你不止修剑道?天赋不错。” 我收回银丝,这便是我常用的法器了,进可攻退可守,也能当做琴弦来用:“看湖心,要来了。” 原本平静的湖水泛起波澜,直到卷起波涛,似乎有什么正在湖水下方翻腾。 刷的一声,一条银白的巨蛇破水而出,蛇鳞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谢挽星出声:“幽梦昙对蜕皮的蛇也是上好的补药。” 他话音刚落,那蛇就暴怒起来。 它突然发难张开嘴,尖长的毒牙朝我们咬来。 我闪身躲过。 紧接着余光瞥见白光一闪。 一条蛇尾朝这边卷来。 它竟是佯攻,假装要将我们吞下去,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攻击意图。 我刚想躲,地面却一阵震动。 第14章 洞穴 震动极为强烈,连地面都裂开缝,周围的树木接连倒下。 我惊讶万分:“这蛇看起来最多金丹实力,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威力?” 难道还有其他妖兽? 可一株幽梦昙而已,怎么会引得多只妖兽看守? 电火光石间,蛇尾已经离我近在咫尺。 定睛一看,已经有倒霉蛋先被卷住了。 我一把扯住谢挽星的胳膊,想砍下这白蛇的尾巴,将他拽出来。 可脚下一空,地面竟然直接塌陷下去,结果就是我变成了第二个倒霉蛋。 他真是个瘟神。 这是我被甩入湖中时唯一一个念头。 随后冰凉的湖水便将我浸透,我不会水,当即呛了一口。 我立刻闭气,勉强在翻腾的水中睁开眼。 就看见不远处的谢挽星比我更惨,他好像被蛇尾拍了一下,整个人如同散落的白扶桑花瓣,纯白的衣摆与发丝铺散在水中。 我心里瞬间平衡多了。 但这份幸灾乐祸才刚生出念头,就立刻消散了。 因为我发现他不是被蛇尾拍了一下,而是被水流裹挟着卷进湖底——湖下方有一道巨大的漩涡。 很快,这股水流便殃及到我。 难以抗衡的吸力顷刻之间将我卷入。 无法分清方向,我在漩涡中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处。 就在我快要闭不住气再次呛水的时候,终于落在了地上。 这次没人给我当垫子,我结结实实摔在冷硬的地面,第一时间便猛地咳起来。 将呛进去的水咳出之后还是未能停下,直到嗓子里泛起熟悉的甜腥气。 我又开始恼怒起来,真是烦死这不争气的身子了。 谢挽星摔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此时爬起来:“对不住了,连累你和我一起被卷下来了。” 我毫无负担地受了这句道歉,要不是想把他拽出来我也不会被卷进湖里。 这里似乎是一处洞穴,石壁潮湿,环境阴暗,远处有条通道,不知通往何方。 我施了个诀将身上的水烘干:“没想到湖底还有一处地下密道,我们落到这里也算机缘,不如看看这里有什么。” 我看向那条黢黑的通道,或许我想寻的东西会在此也说不准。 谢挽星面上显出一丝犹豫,但那犹豫之色眨眼就消失了,像是错觉。 我们顺着通道往里走。 走进通道后眼前便一片漆黑,呼吸间吸入的空气潮湿,气温比外界要冷得多。 谢挽星突然抓住我的手。 他的手比岩壁还要冷。 “你怕黑吗?”我问。 黑暗中,他轻笑一声:“我是担心你怕黑。” 懒得反驳他,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摩擦声。 窸窸窣窣的,很轻,没几吸的功夫,声音似乎变大了。 我的脚步陡然一停。 “怎么了?”谢挽星问。 我屏息凝神:“有动静。” 他仿佛没听见似的。 这声音应当是从远处传来的,虽说修真者耳目通明,但这种声音更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 得益于我的灵海异于常人,我对这些细微的动静格外敏感。 一种危险的直觉在心中升起,我拉起谢挽星往前跑去。 很快,窸窣的声音由远到近。 谢挽星也察觉不对:“你说的动静,我好像也听到了。” 我有些喘不上气,嗓子灼痛起来,跑不动了。 好在前方出现隐约的光亮,出口到了。 但当我们站在出口前,才发现这是一处结界。 谢挽星的手刚搭上去,便被弹开了:“这结界上的气息……好古老。” 与此同时,窸窣的摩擦声也在我的脑海中愈来愈响,危险的预告。 我催他:“那你快解呀,你们阵修不是最会这些了吗?” 他却摇头:“它不是阵法,结界与阵法不同,没有用以破阵的阵纹,除了布下结界的主人亲手打开,便只能以强大的精神力强行突破。” “这结界过了这么多年,还残留着这么强大的力量,当初布下的人最少也该是位合体期大能了。” 我道:“那就强行破开结界,这结界已经搁置了这么久,一定不会如刚设下时一般牢固。” 我尝试将凝聚在掌心的灵力注入结界,灵识探出,试图找到结界的薄弱之处。 但识海之中却猛地一痛。 算不上反噬,只是布下结界的人与我境界相差太大,我受不住这份力量。 谢挽星的情况也不算好,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他也受到了同样的剧痛。 强行突破大能的结界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一个不留神就容易被残留的神识攻击,严重的会对识海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但现在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摩擦声已经不需要靠灵识分辨,它清晰出现在我耳边。 近了! 我回头往后看,心中震撼:“糟了!” 借着前方透出的亮光,我看见一条庞大的身影正从后方的通道飞速穿行。 这是那条白蛇!? 不!不对,它比湖中的白蛇更大。 当我对上蛇头上阴寒的双眼,瞬间明白了过来:“这里居然有一对蛇!” 谢挽星也回过头:“我们这是钻进蛇窟了。” 这下方根本不是什么密道,而是供这条白蛇穿行的洞穴。 上方的白蛇守着幽梦昙。 那下方的呢? 这里还有什么? 我的目光看向结界,这结界后方就是它守护的珍宝! 他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看来我们今天要当一对亡命鸳鸯了。”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喉头漫上来,我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凝神,别分心!” 这条通道被白蛇庞大的身躯占满,完全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 眼下的情况根本没有转圜余地,要么破开结界,要么等着被身后的白蛇吞入腹中。 “找到了!”我终于探到结界最薄弱的部分。 灵识传来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阵发黑。 终于—— “咔嚓。” 似乎有那么一声微响,结界破了。 身后的白蛇已然张开嘴露出尖牙,离我们咫尺之距。 我往前扑去,躲过了身后咬下的蛇头。 猛地摔在地上。 眼前是一处洞穴,微弱的白光从前方洞穴正中心的石台上传来。 往后一看,那条白蛇也从洞中钻了出来。 第15章 一肚子坏水 它庞大的身躯钻出了一半。 前半截身子立在半空阴冷地俯视着我。 我余光看向身后石台,那上面不知放置了什么物件,约莫只能看见圆润的轮廓,谢挽星正朝那边走过去。 不止我瞧见了,白蛇也看见他的动作,立刻调转了方向朝着他扑去。 在蛇头靠近的一瞬间,他已经将石台上的东西取下来,白光尽数消散。 这时我才看清它居然是一只罗盘。 我眯了眯眼,手已经按上腰间的佩剑。 与此同时—— “轰!” 一阵剧烈的震动,身下的地面摇晃,顶上的石块掉落砸在地上。 我闪身躲了一下,一块巨石砸在我方才站着的地方。 白蛇被取走了守护的珍宝,骤然暴怒起来,蛇信子吐出,黑漆漆的眼中闪烁着阴毒的光,张嘴便朝着谢挽星咬去。 这一口下去,他约莫是要死透了的。 但此时上方的石块接连砸落下来,眨眼便挡住了白蛇的方向,白蛇反应极快,灵敏地又缩了回来。 谢挽星看向我:“快过来!” 我刚抬脚,一块巨石便险险擦着我面前砸落。 不断坠落的石块将我和他分隔开。 在一连串石块坠落的声音中,我似乎听到他叫我小心点。 “白蛇被困在你那边了,小心些!”谢挽星说完,摩挲了一下手中拿到的罗盘。 他从顶上落下的巨石缝隙间看了眼对面那道娇弱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扬:“混沌灵墟,果真名不虚传,这样古老威严的结界也能破开。” 他心里短暂生出一瞬可惜,又很快消散了。 修真界陨落的天才数不胜数,生死无常,她既着了他的道,也该是她命中有此一劫。 若是能逢凶化吉,倒也算她的缘法。 他心中并没几分愧疚,原本他确实是没想过要害她的,只是想借她混沌灵墟的天赋破开这道结界。 若是顺利,他们二人自会平安离开。 全只当做是一次愉快意外的结伴同行罢了,她甚至不会知道更深的缘由。 但偏偏不顺利,这洞穴被取走罗盘之后,便再无法支撑塌方了。 而湖下守护着的还是一条元婴实力的白蛇,恰好被塌方落下的碎石与她困在了一处。 虽然这小姑娘有几分意思,但怕是今天便要栽在这儿了。 他一开始就已看出她并不是纯粹的剑修,她的身体状况堪忧,握住手腕的瞬间几乎连脉搏都感受不到。 脉搏太微弱了,如同将死之人似的,这样孱弱的身体是不可能修行剑道的。 弱者向来在修真界活不长。 就算没有今天的这场意外,这姑娘的命怕是也快到头了。 他将罗盘收入须弥戒中,周围的落石被无形的灵气隔开,连他的衣摆都未曾掀动。 他转身离开之前,语气散漫地开口对着另一边:“小心些呀,别被落石砸中了!” 我听到他的话,又看着碎石不断落下,心里突然觉得怪没劲的。 对面白色的身影站在那儿,面容逐渐被落石挡住,最后被彻底隔绝。 这方洞穴被落石完全分隔成两部分。 怪不得他见到我就来握我的手腕,想来是确认我是不是能破开这结界的体质。 这样看来,他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算的如此准。 混沌灵墟,识海异于常人,拥有恐怖的精神力,几乎可以说是超脱凡人修士能拥有的范畴。 一道结界自然不在话下。 他是在白玉台时就盯上我了吗? 话本子上说得对,阵修都是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我转过头,看向与我一同被困在洞穴中的白蛇。 此时地震已经停了,上方的石块也不再下落,只是身后通道已经塌陷,前方也全是碎石。 刚落进洞穴的时候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前方应当是有出口的。 估摸着谢挽星现在已经从出口离开了。 我却被落石堆积的石墙挡在这里。 “嘶嘶——” 蛇信子抵在尖牙下方,白蛇的眼睛怨毒地盯着我。 拜托,拿走你宝贝的又不是我,有本事去杀他啊。 但和畜生没什么道理好讲,我说了它也听不明白。 它此时已经完全从通道中钻了出来,庞大的身躯几乎将塌方的洞穴占满。 我与它体型一比,简直宛如蝼蚁。 它猛地朝我扑来,尖牙擦过我身侧,划破我肩头的衣服,顿时出现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元婴,我心下确定了这条白蛇的实力。 运气真是够糟的,宝贝没落到我的手中,烂摊子却到了我手里。 但运气最糟的应该不是我。 我转头,看向弓起身子蓄势待发的白蛇。 算你倒霉,今天遇到的是我。 我确实体质孱弱,但不代表我没有反击的手段与本事。 这么多年的修行,严冬酷暑,我未曾懈怠过一日。 我可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天才之一啊。 抬手,我腕上银镯化作数道银丝,流光般延展,末端插入周围石壁中。 泛着金属光泽的网在我面前张开。 白蛇灵活从缝隙中钻过来,再次朝我咬来。 我拔出剑,闪身扭开,以剑刃抵住它要咬来的尖牙。 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又一道银光闪过,银线再次从我面前穿过,插入石壁。 反手挥出一道凛然的剑气,冷意弥漫。 剑气打在白蛇身上,将它的表皮割裂,顿时皮肉绽开。 它扭动着张开嘴,尾部将周围落石扫开,撞击在石壁上。 接连几道剑气,擦过银丝的时候便被反弹出去,碰撞出清脆的响声,音调悦耳,但却带着悚然的杀意。 一串简单的小调便在剑气的碰撞中奏起,让它完全陷入了狂暴状态,不管不顾朝着我冲过来。 时机已到。 我手指虚虚一握,该收网了。 银丝收拢,瞬间聚拢,将白蛇困在中间,在灵力加持下,宛如无数刀刃般锋利,剑气夹杂在其中。 银光乍现—— 白蛇须弥之间便被银丝切割成数段,血液喷溅而出。 我抬手,一道透明的屏障挡在我面前,替我挡去血污。 血洒了一地,也溅到石壁上。 “咚!咚咚!” 几声重物落在地面的声音,白蛇的身体被切割成数段落在地上。 尾巴似乎还动了动,死而未僵。 我没再看它的尸体,目光转而投向方才被白蛇暴怒时尾巴扫开的碎石——那里露出了前方的出口。 第16章 穷酸刀修 “噗——”我猛地吐出口血。 眼前一黑,腿发软,余光瞥见地上的血水与尸块,实在恶心的要命。 我不想跌在这脏污的地方,强撑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一截才停下,扶着石壁剧烈咳嗽起来。 我的身体很难负担这样的消耗,无论是之前强行破开结界对精神力的损耗,还是刚刚与白蛇的交战,都让我本就和破风箱一样的身体雪上加霜。 从须弥戒中取出瓶丹药,倒出几颗连同嘴里的血一起囫囵吞下。 缓了好一会,才压下了胸口翻腾的血气。 我擦擦嘴角的血,往不远处的出口走去。 走到出口一看,才压下的气血又要往上涌—— 这下方居然是一道深深的沟壑,宛如一线天的峡谷,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通往下方。 这里的地形未免太过荒谬。 密林湖中的漩涡,湖底的洞穴,而洞穴的出口居然是一处悬崖。 这和我平日做的梦一样不合常理。 沿着狭窄的山路往下走,周围是陡峭的山崖,我脚步虚浮,感觉随时都有可能一个不稳跌落下去。 走到中途,我发觉周围的景色不知在何时产生了变化。 原本光秃秃的悬崖峭壁居然出现绿意盎然的生机,我又走上了通往树林的路。 一时间真叫人分不清眼前的场景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我转过头往回看,已经看不见我出来时的洞口了,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似的。 秘境果然无时无刻都在变化,当机缘被有缘人取得后,原本的宝地也会隐没在秘境中。 也许此地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但那是在很久以后,当再有一件与之媲美的宝器现世。 真是可惜,取走宝器的人不是我。 虽然我用不上这东西,但就这么被摆了一道还真是叫人不舒服。 我想着又觉得有点气闷想咳嗽,立马打住了脑海中的想法。 “有人吗?有人吗?” “来人啊!有没有人啊——” 我步子停了下来,被模糊不清的呼救声打断了前进的步伐。 目光转向小径旁幽深的树林。 只有我和谢挽星是从洞穴出口的这条道上下来的。 除非这附近还有其他人,不然这个人是谁不必多说。 呵,我心中冷笑一声,你小子犯到我手上了,等着瞧吧,有你好果子吃的。 想着,我拨开面前挡路的树枝,大步朝那边走过去。 胸口气闷的感觉消失了,甚至感觉气血都通畅了。 我在脑海反复思索了一番待会看见谢挽星受困的场景要如何羞辱他。 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当我穿过一片树林,终于看见受困的人,才发现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是个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眉骨硬朗,左眉豁了个口子,浅浅的刀伤一路蜿蜒到眼皮,眸子漆黑明亮,清瘦中透露出一种蓬勃朝气的韧劲。 他被白色的蛛丝捆住横吊在树上,此时正不断挣扎妄想挣脱蛛丝。 蛛丝雪白,却呈现幽蓝的光泽,我一眼就认出这蛛丝是觅花蛛的蛛丝,这是炼器的好材料,一般用来炼制防御性法器。 若是被觅花蛛的蛛丝缠上,越挣扎就会捆的越紧。 但这少年显然不知道,被捆住了还死命挣扎,导致蛛丝越来越紧,整个人都被束缚成一只蚕蛹。 “道友!”那少年看见我,眼睛一亮,“终于有人来了!我在这被困了好久!” 他求助道:“麻烦道友放我下来!” 我抬手执剑砍断挂在树枝上的蛛丝,少年扑通掉下来。 他连连感谢:“多谢道友,在下乃玄清门弟子……” “玄清门?”我打断他,“是不是那个符修与阵修的证道之地玄清门?” 三大宗门分别是归渺宗,玄清门,揽州阁。 归渺宗剑修为多,万年内曾有两位证道成功的剑峰老祖,近百年也出了鹤寻舟顾危楼和安屏烛三个剑修天才,可以说是众多剑修心中的圣地。 玄清门和揽州阁则是阵修符修与音修器修为多。 但由于我平日对其他宗门关注不多,也不曾参加过比试大会,所以还没搞清楚这两个宗门的主要传承。 少年还是被裹成蚕蛹躺在地上,唯一能动的就是脖子,他忙不迭点头:“没错没错。” 我打量他一眼。 一身洗的发白的深蓝色长袍,没穿弟子服,也不是法衣,而是布衣,甚至缝了补丁,乌发只用了一根发带扎在脑后,随着他的挣扎翘起了几缕碎发。 实在是穷酸的叫人可怜。 若不是看出他是金丹修为,我还以为是哪来的乞丐。 符修丹修与器修是最吸金的,个个都有钱的很,他怎的如此寒酸? 对上我不信任的眼神。 少年又说:“道友误会了!我不是符修也不是阵修,我是刀修!” 他解释:“玄清门也是有修其他道的修士的,我们刀修平日没什么赚钱的办法,只能多多接些任务,而且我平时花钱的地方也很多才会这么穷,我真不是骗子!” 这话倒是没错。 虽然归渺宗剑修最多,但也有如我师父的音修与丹心峰主一般的丹修。 而且刀修与剑修平日花钱的地方要比赚钱的门路多了不少,贫寒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要保养自己的本命武器,还只能靠着宗门任务赚些灵石。 但当我的目光看见他掉落在地上的刀时,又觉得他在说瞎话。 这刀通体漆黑,似乎还上了锈,这和路边捡的废铁有什么区别? 别告诉我有人会用这种破铜烂铁做武器,怕是用它来裁纸都嫌钝。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面上露出一抹赫然:“咳咳……除了保养武器我还有很多用钱的地方,我真没骗你啊!” “你真是玄清门的?”我问。 他忙不迭点头:“对啊,我师姐乃玄清门首席大弟子沈琳琅!青锋榜第二,你应该知道的吧!我叫莫惊春,我排第十!你放我出来我给你看我的弟子腰牌!” “那个……虽然我没什么钱报答你,但是我可以帮你免费做个任务什么的,比如给你当护卫,我们刀修很能打……的……” 他说到后面才记起我是佩剑的:“额,你是剑修,可能你不需要护卫,那个……那我,那我可以……” 他支支吾吾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个有用之处,苦着脸:“我求你了,快把我放出来吧!” 第17章 再遇累赘 我又问了他一遍:“你真是玄清门的?” 他万分恳切:“我真是玄清门弟子,我骗你干什么,谁敢打着玄清门的旗号骗人啊,我的腰牌被蛛丝缠在身上了,你放我下来我给你看!” “哈!”我怪笑一声。 他但凡说他是个散修,我今天都把他放出来了。 但他偏偏说他是玄清门弟子。 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玄清门的阵修。 厌乌及乌,他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少年被我笑的一缩脖子:“怎……怎么了?我真没骗你啊!” “我相信你。”我说。 毕竟这年头脑子有问题的人可能全都集中在玄清门了,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正常人。 哪有正常的金丹修士能被觅花蛛这种没什么攻击力只会织网的妖兽吊在树上,除了脑子不好使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他惊喜道:“你相信就好,那请道友快放我出来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以后有什么麻烦尽可找我!我说到做到!” 我朝他走过去。 他眼睛晶亮地望着我,宛如干渴的人祈雨。 接着,顶着他期待的目光,我微笑着抬脚,踢出,一脚把面前的“蚕蛹”踹进了丛林深处。 他翻滚着往林子里滚去。 “不是?道友你?你……”他的声音随着滚远的身体越来越小。 我掉头就走,要怪就怪你们玄清门出了个坏东西吧。 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斑驳的阳光穿过叶隙投下。 和昨夜乌云盖月不同,我可以通过朝阳升起的方向判断西南方向。 但赶了近一个时辰的路,周围的景色还是一成不变。 树林间一片死寂,仿佛除了我再没有其他活物。 这不对劲,再怎么说,走了这么久了,起码会遇到几只妖兽。 可我一路上却什么也没碰到。 只有一个可能——我正处于某只异常强大的妖兽的领地,它过于强大,以至于其它稍弱些的妖兽都不敢靠近。 我打起十二分注意,心中猜测是否离我的“机缘”又近了一步。 侧后方隐约传来一阵枯叶被踩踏的声音。 猛地转过身,一道银光闪过,将侧后方挡住视野的藤蔓与枝丫齐刷刷斩断,露出声音的来源。 是个女修,面容俏丽,脸色惊惶,似乎负伤了,一身浅蓝色长裙沾了斑斑血迹。 嗯……有点眼熟。 她一看见我,似乎松了一口气:“是你!” 我这才记起来她,挑衅我的小筑基。 他们一行三人,现在就她一个。 我没打算理她,她的脚步却一刻不停地朝我这跑过来。 枯叶被踩碎的声音不绝于耳,她身后居然还跟着几只妖狼。 原来是被妖狼追来这里的。 没记错的话,这群妖狼少说也有二十几只,现在只有几只追着她跑,其它的狼妖想必是被其他两人拖住了。 只是筑基期的狼妖,居然能把他们追的四处逃窜。 但转念想想,他们只有一个金丹,也不奇怪了。 因着她朝这边逃窜,身后的妖狼也跟着跑过来。 其中有两只转头朝着我奔来,看着是到嘴的肉一块也不想放过的样子。 筑基期的妖兽我还不放在眼里,反手长剑出鞘便先斩下一只朝我扑来的狼妖的脑袋,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我飞快闪过狼妖断裂脖颈处的血液,随后干脆利落地将另一只奔来的狼妖也斩于剑下。 还剩两只正在另一边缠着那名女修。 她一个不慎险些被狼妖咬中手臂,险之又险地避开了。 我心里摇头,剑招基础薄弱,花哨有余,但果断不足,修为也并不稳固,根基没有打好,对日后修行很是不利。 她恰好也朝我看过来,目露惊讶看向我脚边倒下两具身首分离的狼妖尸体,随后果断朝我跑过来。 这时候倒果断起来了。 但她的速度没有狼妖快,身法不够灵活,瞬间就被狼妖咬中了小腿。 她吃痛地叫了一声。 “月儿师妹!”一声大喊响起,另一道蓝色身影冲过来,是那名男修。 哦,还有他们的师姐,也一同赶了过来。 男修冲上前一剑砍向狼妖,将她解救出来。 他们的师姐真是冤大头中的冤大头,我看见她身上蓝色裙衫几乎被血浸透,可想而知身上有多少处伤口。 最后的狼妖被他们解决。 “月儿,你没事吧?”男修很关切地看着娇俏的少女。 “我没事,师兄,只是被狼妖咬了一口。”说着抽泣了两声,随后居然将目光转向我,“若是刚才这位师姐愿意施以援手月儿也许便不会受伤了。” 闻言,那男修看过来,看见我,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哼,和妖人混在一起,一定也不是良善之辈,怎么会帮你。” 我甩下剑刃上沾着的血,瞥了他们一眼。 闻师姐体力不支地撑着树:“你们俩闭嘴!宋月娇!告诉你不要去惹狼妖你非要去!我们只是来此历练找些灵草!根本没必要和这么多狼妖对上,你们自己什么修为心里没数吗?” “师姐你这么凶干嘛?月儿又不是故意的!” “是啊,师姐,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你若是早点说我就不过去了。” 闻师姐深呼一口气,看样子不想搭理他们,而是转头忌惮地看了眼倒在我身边的两具妖狼尸体:“抱歉,道友,又连累你了。” 哼,她态度倒是好得很。 我打量她一眼,根骨尚可,修为还算稳固。 她又说:“我叫闻秋诗,这是我的师弟苏晨与师妹宋月娇,相逢即是缘,能遇上道友机缘巧合之下帮我们解决这几只狼妖是我们走运了。” 我挑了挑眉,开口:“你还算识相。” 闻秋诗勉强笑了笑,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扶住树身。 “这是你杀的?”苏晨看了眼尸体,似乎很是意外,“师姐这怎么可能,我们刚才对付狼妖都那么麻烦,这两具尸体都是一剑毙命,她修为看起来明明和我们差不多……” 我身上的幻烟纱将修为隐藏,修为在我之下的人看我,对方自身是什么修为,便看我是什么修为。 闻秋诗面上薄怒:“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宋月娇心思转得快:“是呀,就是这位师姐杀的,真是厉害呢,所以月儿刚刚才想向这位师姐求救,可惜师姐也没空帮我……” 苏晨小声嘀咕:“哼,月儿不必理她,铁石心……” 我懒得和他们啰嗦,转了转手腕,长剑向前划出一道残影,剑气朝那对累赘飞去。 什么东西,也不照照镜子,在这跟我师姐长师姐短的。 他们也配? “轰!” 苏晨护着宋月娇扑倒在地躲了过去。 “这位道友手下留情!”闻秋诗连忙喊。 第18章 又如何? 苏晨和宋月娇也没想到我话都不说直接动手,两人没反应过来,险些躲不及,头发都被削断一截,满脸呆滞跌倒在地,朝我看过来。 我又抬手。 闻秋诗大惊失色,大喊:“道友不要!” 说着竟然支撑着重伤的身体拔出剑想上前挡我这一击。 我没用剑气,提剑飞身上前,脚下虚晃,清影步闪过闻秋诗挡在前方的身体,在她没反应过来时已然闪到了她身后。 抬手便朝着倒在地上一脸怔愣与惊惧的两人刺去。 “噌——” 兵器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巨大的冲击力下,火花乍现。 一把黑色横刀挡住了我的剑。 蓝衣少年顶着乱糟糟的马尾接下了这一剑,清朗的眉眼,神色认真至极,火花亮在他的黑眸中,寒星点点。 莫惊春,是他? 这小子身上还挂着几根蛛丝,蛛丝周围断裂处很不规则,看样子是强行用灵力撑开的。 我不由认真打量起他来,灵力深厚,根基扎实,整个人宛如一柄出鞘的长刀,锋芒毕露。 他的刀气强横,与我剑刃碰撞到一起,将我虎口震裂,啧,好大的蛮力,刀修真是野蛮的家伙。 我眯了眯眼,释放出一道剑气,将他振开,接着脚尖一点,往后退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你太过分了!”他揉了揉手腕,开口就指责我。 地上被吓得脸色发白的两人立刻回过神,以为有人拔刀相助站在他们那一边,立刻就从地上爬起来躲在少年身后。 苏晨:“对啊!你太过分了!不仅见死不救还要对我们下手!居然偷袭我们!” “啊?”莫惊春脸上露出一抹茫然到有点傻的疑惑之色。 宋月娇被吓得脸发白:“这位师姐不愿意帮我也没什么,怎么能对我和师兄下如此毒手呢?” 她擦了擦眼泪,对着莫惊春:“多谢这位师兄拔刀相助,救了我们。” “你们两个筑基,她还用得着偷袭你们吗?”莫惊春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从刚才短暂的交手中大致猜出我的修为在他之上,又说,“我不是来救你们的,我是来找她算账的。” 说着看向我:“你太过分了,居然将我踢回蜘蛛窝里了!” ? 这人是不是真的脑子不正常? 苏晨和宋月娇的脸色一僵。 “那又怎样?”我说。 几人的脸色瞬间都变了。 苏晨像是不敢相信我说了什么:“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东西来。 随后盯着我的衣服:“你一介散修!见死不救也就罢了,居然对宗门内的人下黑手!何其狠毒!莫不是魔修吧!” 宋月娇又抹了抹眼泪,和苏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师兄别说了,她不救我们也没什么,只是刚才为何要对我们动手?” “见死不救又如何?”我觉得可笑,“便是我将你们杀了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呢? 救与不救如何?杀人又如何? 修真界以强者为尊。 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他们主动找我晦气,我长这么大,从来不知受气为何物,有气自然该出。 把他们杀了又怎样?谁又能将我怎样? 没半点血性脾气,任人捏圆搓扁还修什么仙?投胎去当老黄牛吧。 执剑当斩不平事,见血便封他人喉。 真当我是什么良善之辈不成? 修为不如他人便不要轻易挑衅,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宋月娇惊了:“明明是你先动手的!你怎么不讲道理?” “讲道理?”我笑了,“和我讲道理,你们也配?” 我日日修行,已至元婴,一身修为难道是为了同旁人打嘴仗的吗? 简直可笑。 “宋月娇!闭上你的嘴!要不是你们先出言不逊,怎么会刀剑相向!”闻秋诗一身血,又转头对着我道,“道友,他们不是有意的,我……” 我看向她:“你难不成能给他们收拾一辈子烂摊子?” 她脸上露出一抹难堪,却无法反驳。 我嗤笑一声,抚了抚手中的剑,抬眼道:“早点死在我手里还能早些去投胎,不是很好吗?” 闻言,她竟然跪了下来,朝我一拜:“我奉师命照顾师弟师妹,答应过师父将他们护好,还请道友高抬贵手。” 她身后的师弟师妹大惊失色。 “师姐!凭什么她……” “闭嘴!”闻秋诗呵斥一声。 她身上的血将衣服染得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我对她有些改观,原以为她只是个拎不清的滥好人。 没想到她倒是看得很清楚,明白即便没有受伤她也不是我的对手,更别提现在身受重伤,而一边的莫惊春更不是为救人而来。 她也的确有几分能屈能直的魄力。 我蹲在她面前,直视她。 闻秋诗抬起头,忐忑道:“道友……” 她和我小时候的一位故人很像,善良,大度,愚蠢。 我看了她一会:“那你们走吧,以后别叫我再见到你们。” 她面上一喜:“多谢道友!” 说着连忙爬起来,却失血过多脚下不稳,差点又扑倒在地。 我扯了一把她的胳膊。 “多……多谢。”她借着我手的力道站稳,吃惊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拉着不情不愿的苏晨和宋月娇快步离开。 我嫌弃地看了眼手中沾到的血,捏了个净尘诀,便也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一柄出鞘黑刀拦在我面前。 我偏了偏头。 莫惊春挡住我:“我们的事还没了结!” “行。”我又拔出剑,反指回去,“我现在就了结你。” 对他的反应我也没什么好意外,我与人结仇便做好有人寻仇的准备,若是有天我死在更强者手上也是我技不如人。 不过他才金丹,要想取我的命还差的远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愕然:“……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收了刀:“我之前好不容易跑出来,结果你把我又踢回了蜘蛛窝里!太过分了!若是没找到你也就算了,但你居然又被我撞上了,怎么说你也该赔偿我才对!” ? “就收你十块中——”他的目光看见我腰间镶嵌宝石的剑鞘和玉佩,话锋一转,狮子大开口,“上品灵石!” 第19章 半仙器 他脑子有病吧? 特地追过来就为了几块灵石? 但转眼看见他一身破烂的样子,我心里又觉得十分合理,这人……太穷酸了。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 我直接从须弥戒中取出了个灵石袋丢给他:“只多不少。” 他接住灵石袋,打开一看,眼睛一亮:“这钱给我你可就不能要回去了啊!” 我才没必要为了几块灵石就出尔反尔:“赔你钱了,还不滚蛋?” 他露出个几乎称得上有点谄媚的笑容,面容灿烂,拍了拍袋子里的灵石:“得嘞,咱们这事儿一笔勾销。” 随后便美滋滋将灵石收进怀里。 我这才发现,这人身上不仅没有须弥戒,连个储物袋都没有,看样子全身上下的身家就那一把破刀。 “你给我这么多钱,要不我护送你一程吧?”莫惊春问,“这比我平日做任务给的还多,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讽刺:“不好意思你还收?” 他挠挠头,一脸真诚:“不收白不收嘛,我可缺钱了,你一看就很好骗……不是,很有钱的样子,肯定也不缺这点。” “我不要你护送,你的修为还不如我。”我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带着你的穷酸气离我远点。” 他点头:“行,那我走咯,后会有……” “哗啦啦。” 树叶忽然大片大片落下,狂风卷起,大片的云层堆积。 天阴的很快,眨眼明媚的阳光就被乌云挡住。 远处似乎有一团迷蒙的雾在天边聚集,其中似乎有隐约的光,随后那道光冲破云层,爆发一阵精纯的宛如水波的灵气往远处荡开。 即使离得这么远,仍然能感到那边悠长古老的气息连带着浓郁的灵气。 有珍宝现世了! 我立刻就想到了师父说的琴弦,当下立刻朝那边赶去。 脚步声紧随其后。 我一转头,就看见莫惊春也跟上来。 他也朝着同样的方向:“宝器出世,就算抢不到,看一眼也是赚的。” “你是不是也要去夺宝啊?”他问,“我有个好买卖,我不和你抢,你可以雇我帮忙啊,怎么样?” 我不想和玄清门的白痴扯上关系:“用不着。” 莫惊春哎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一个人怎么够,你看动静这么大,估计整个秘境的人都瞧见了,别人搞不好都是一个宗门的弟子一起上,你一个人太吃亏了,得有个帮手!” 他说的有点道理。 这动静确实太大了,宝物现世,谁不想分一杯羹? 他还在试图说服我:“我可是刀修哎,很能打的,金丹中期的刀修,我很厉害的,待会你就去尽管去抢,我帮你拦住其他人,包能拦得住的。” “而且雇我很便宜的,你刚才出手那么大方,我还可以给你打个折,我算算,你就给我五……” “行。”我说。 “啊?”他被我打断,愣了下,“我还没说多少钱呢。” “我有的是钱,若是我拿到了宝贝,多少灵石都好说。” 他眼睛发光:“没问题老板,你指哪我打哪!” 我们飞快赶到了灵气迸发的地方。 一路看见不少往同一个方向赶去的修士。 就和莫惊春说的一样,这么大的动静,短时间就已经将周围的修士全都吸引了过来。 远远看见那边似乎原本是一片山石,但却被灵力冲破,此时周围全是落石,附近的树木也在冲击下折断,形成一片平地。 正中间矗立一块巨石,巨石中插着一柄白光环绕的长剑。 灵气盎然,气势磅礴。 半仙器! 秘境居然会出现这样的至宝。 仙器是无法留在人间的,修真界的法器品阶为天、圣、玄、地、凡五阶,其中每阶又分下品、中品、上品、极品。 无数炼器师终生所求便是炼出天阶极品的法器。 但在世上还有种天生天长的法器,超脱了天阶,但又在仙器之下。 这样的法器便被称为半仙器。 已经几千年没有半仙器出世了,现今知道的三件半仙器分别在三大门派手中。 但今天在一群金丹筑基弟子试炼的秘境中,居然出现了半仙器。 我猜现在外面看着水镜的所有宗主长老都坐不住了,恨不得自己能进入秘境将这把半仙器带走,可惜秘境有骨龄限制,他们进不来。 这本就是为少年天才而出世的宝剑。 水镜…… 师父会不会也看见我了? 我肩头受了伤,还没换衣服,身上还沾了血,她会不会担心我? “快去啊!”莫惊春突然开口打断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看了眼,那边已经议论纷纷—— “这……这是什么品阶!好强的灵力” “这是半仙器!我是炼器师!我曾听师父说过半仙器,没想到今天有缘目睹!” “可惜我是医修,不过虽然拿不到剑,今日得饱眼福,也是我的造化了!” “我是剑修!让我试试!” 已经有人忍不住上前尝试拔剑了。 我兴致索然地收回目光。 任它是半仙器也和我没关系,这样的剑不是一般人能取到的,我更是没机会。 我已经被剑冢的剑拒绝八百次了,半仙器的有缘人更不可能是我。 放眼望去,这里赶到的大多数人都是筑基,有两个金丹,但这两个都不是剑修。 全是庸才,我百无聊赖地想。 要是换顾危楼来倒是有机会,不过他已经有本命剑了。 还有安屏烛,她也有无上剑骨,且没有本命剑。 当今有无上剑骨的两个天才都在归渺宗了。 我暗想不知道安屏烛来了能不能取到这把剑。 “你去啊!他们都拔剑去了!”莫惊春又催我。 我取出联络玉牌:“我不去了。” 莫惊春不敢置信地问:“为什么啊?” “我拿不到。”我说着给安屏烛传音,“速来,半仙器现世,是把剑,来拿。” 莫惊春瞪大眼:“你你你干嘛啊?这里修为最高的就是你了吧?你不趁现在去取剑,还叫别人来?” 我转头看他:“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他怒了:“你是个屁的大人,我已经十六了,你明明和我差不多大。” 我没理他,看联络玉牌一直没有回应,不由皱眉。 真烦,我都和她说了一百遍,我的传音要第一时间回复,为什么还是记不住。 我掏出一只巴掌大的骨笛,吹响。 灵力注入,清脆的声音如同流淌的泉水,骨笛泛起青色淡光。 我原本是不想用这个的,这是用来求救的,我和安屏烛的是一对,我这边吹了骨笛,她那边的铃铛就会响。 “嗯?”莫惊春的注意力被我手中的骨笛吸引,“你这个骨笛……看起来好像是人的骨头啊!” 我朝他阴森一笑:“眼光不错,的确是活人的骨头,是挖了我师姐的骨头做的。” 第20章 无上剑骨 他表情一僵,似乎被惊到了。 我收起骨笛,这确实是人骨制的骨笛。 我与安屏烛换过骨。 第十三块脊骨——剑骨。 没错,安屏烛的无上剑骨,是我的。 这事儿还得从“死劫”说起。 原本我才应该是几千年来修真界举世无双的天才,却被死劫限制,虽不说泯然众人,但多年来也只得深居简出。 我出生后没多久便有道士看出我天赋异禀,还赠送了入门的修炼秘籍。 虽然上面写的只是最简单的引气入体便再无其他,但从我三岁识字之后便能读的进去。 我六岁入道,七岁拜入归渺宗,八岁筑基,我是师父唯一的关门弟子。 混沌灵墟,无上剑骨。 前者识海浩荡精神力超凡,后者剑道天才一点就通。 这样卓绝的天赋,任何人得到其中一个就是平步青云,修行有如神助。 两者共有,简直就是内外兼修的天选体质。 少有人能在修行两道的同时都不落下,但拥有这样的天赋便轻而易举。 只有万年前已经飞升的天虚老祖曾与我一样。 师父一开始也以为我是为飞升而生的天才。 但天纵英才却也天妒英才,这世上无人能十分完美,总有几分残缺,任何天赋冥冥之中都有代价。 我的代价就是活不过十六岁。 这是天定的死劫。 命盘星宿都如是说。 我这一生,原本应是轰轰烈烈,立于同辈之巅,快哉人生,抬手便揽九天月,待我飞升之后便可以留名修真史的。 但在死劫现出端倪之时,我顷刻从塔尖的天才坠下来,成了朝生暮死的蜉蝣。 短短十六年,在寿元漫长的修真界中,和蜉蝣有什么区别? 在我十二结丹的那日,雷劫便是奔着取我性命来的。 师父损耗了几百年的寿元与修为将我救下来,她说她当初合体中期渡劫都没有这样猛烈的雷劫。 雷劫是来杀我的。 这个认知瞬间涌现在我的心头。 师父找玄清门的万法长老为我卜了一卦——大凶,必死。 雷劫只是一个开始,远远还不止这些。 我的身体在结丹之后非但没有变得强健,反倒如同干渴的花束,一天天枯败下去,甚至到了动用灵力术法都会吐血不止的地步。 宗主都劝我师父,他说算了吧辞云她命中有此一劫,渡不过去的,放手让她早点去吧,也能少受几年罪。 师父听了没说话,而是转头问我想不想活下去。 我想的,很想。 我还有好多灵石没花,我偷溜下山的时候还预定了万宝楼的留仙步摇,镇子里的糕点铺子说下个月就到桂花开的时候,老板娘说请我吃亲手做的桂花糕,鹤寻舟说任务结束回来会带我去无昼海看星星,安屏烛欠我六十九个雪人没有堆完,她说要给我堆够一百个,顾危楼说下次给我编花环…… 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于是我对师父说我想要活着。 师父点点头,把我抱进怀里,说无忧别怕。 师父先是想着让我锻体,先撑着,她慢慢寻法子改我的命格。 但锻体要先泡药浴,可我刚泡进药浴里,差点人就没了。 我受不住药水,心脉差点断了,眼看最后一口气吊在那儿,生魂都快要离体了,是师父连同丹心峰主设下固魂大阵才将我救回来, 不是我不争气,是天道不允。 天道要公平,它给予什么,就会收走什么。 我得到的太多,便不能活的太久。 那之后她再也不让我接触体修的路子。 隔了几个月后,师父说找到法子了。 这几个月全靠鹤寻舟和顾危楼给我续命,他们天资卓绝气运通天,是同一辈的佼佼者,我像寄生虫一样蚕食他们的气运,延续自己的性命。 师父找到法子后说乖孩子我们不当天才了,我们平平安安就好。 我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她说要将我的剑骨挖出,这样天道或许就不会对我如此苛刻,只是以后我就再也没机会精于剑道了。 我问很痛吗? 师父说痛的,但是这样能活下去,而且只有这一个法子,因为灵墟是不能受损的,不然我可能会变成傻子。 那可不行,我不想当傻子,我宁愿当聪明的废物。 于是我答应了。 确实很痛,期间我以为我就要死了。 我醒来的时候少了一截脊骨。 剑骨者,一截主骨,便能同化全身所有骨骼,成为最适合修行剑道的体质。 取出主骨,便复归于平庸。 师父将那块骨头洗净给我,红着眼睛说这下好了不用担心了。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好浪费啊。 我问师父能不能把它给别人用,不然岂不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天赋吗? 师父还没说话,宗主的眼睛就亮了,连连夸我有大局观,他平时明明总是说我不听话不懂事娇气矫情脾气坏真该好好揍一顿,现在却改口了。 肯定是他之前就想这么做,但师父没同意。 可我主动提了,属实把他乐坏了,当即就找了这届最有天赋的弟子名单来挑选继承剑骨的人选,高兴着宗门里又要多个天才了。 我说不行,要我来选。 我当然选安屏烛,我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她最听我的话。 师父把安屏烛叫来,和她说了,她傻不拉几的,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懵然地看着我们。 我不耐烦地告诉她点头就行了。 她点头了。 于是病床上又多躺了一个人。 我吓唬她说待会可痛了,直叫人生不如死。 她却问我现在还疼吗? 我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她,没吓到她,真没劲。 师父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这剑骨给她,她修行便会事半功倍,也希望她以后可以多多照顾我一些。 安屏烛十分郑重地点头,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的。 我看着她乌黑的眼睛,愣了一下,随后心想,可算了吧,她这么笨,不拖我的后腿就不错了。 她连生命是什么搞不好都没弄明白。 换骨很成功,我没用安屏烛被换下来的那块脊骨,师父给我喂了生骨丹,说让我自己慢慢长,用旁人的可能会排异。 于是在安屏烛第三天就能下床活蹦乱跳的时候,我在床上又躺了三个月。 等我可以下床的时候,我惊奇的发现身体轻盈了很多。 被无数人艳羡的剑骨却成了我的负担。 当它从我的身体中被剥除,我反而轻盈起来。 我变得能跑能跳能爬树了,不再和以前只能病殃殃窝在榻上。 师父将一节小小骨笛交给我,很短,只有两个气孔。 这便是安屏烛的脊骨做的。 后来安屏烛自己又寻了只铃铛,将我的骨笛与她的铃铛之间打上灵息,这样它们就能互相感应了,我若是有危险,这也是最快的感应手段。 第21章 灵剑择主 “真的假的?”莫惊春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我看他已经信了三分,但又忍不住怀疑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这人也傻的挺有意思。 我转头往那边看去,巨石旁仍是一群人坚持不懈地尝试拔剑,即使被弹开,仍然不愿放弃。 甚至还有人的掌心已经血肉模糊,被震飞出去口吐鲜血,却还是不死心地继续尝试。 机缘现世,任谁都想将这份机缘占为己有。 “你真不去啊?”莫惊春可惜极了,“要是你去,还是有机会的,这些人的修为太低了,半仙器高傲,怎会看得上。” 我说:“它更看不上我。” 我是归渺宗剑冢公认的短命鬼,就算死劫过了,身体还是很难养好。 幸好我修炼顺利,如若不是修为高了寿元增长,我这条命还是悬着的。 就算是这样,眼下过的也还是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的日子,谁知道我的修行之路会不会一直顺利下去,哪天要是不顺了,这日子也就到头了。 莫惊春还想说什么。 忽的一声长鸣。 “嗡——” 剑鸣响起,更加澎湃的灵气泛起近实质的波纹。 似是怒了,抗拒着一群人争先恐后去拔它,想震慑众人,但却引来更多人灼热的目光和期盼。 有一名筑基期弟子更是满脸震惊:“我……我我要突破了!”说着叫自家宗门的师兄弟代为护法,原地盘腿坐下开始突破。 “嘶——”莫惊春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半仙器,若我不是刀修是剑修,今日把手试断了也要试的。” 他用你真不上道的目光看着我:“这你都不去,怎么忍得住的啊?” 我当初进剑冢一次,把这辈子的骂都挨完了。 近万柄的灵剑,甚至还有生了剑灵的。 一路上,九柄剑让我滚蛋这里不是短命鬼该来的地方,这是生了剑灵的;七十二把剑嗡鸣催我速速离去,这是一部分生出微弱灵智的;剩下的视若无睹。 这样走一遭,我觉得我也没必要强求于此。 反正师父为我寻了不少圣阶玄阶的灵剑。 于是我说:“这不是我的机缘。” 他一脸不可理喻。 我又说:“若真是我的机遇,怎么样都会来我手中的。” 莫惊春摇头:“也没看出你是那种好逸恶劳的人啊。” “那你眼光不太好。”我道。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那边的又吵闹起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 “灵气化形!半仙器莫非是找到想寻的剑主了吗?” “看!那边!往那边飘了!” “……” 我余光看了眼,只见剑身周围的灵气化作实质,飘飘悠悠,宛如一条白色绸带在半空铺开,随后朝着远方伸去。 “它它它……它真过来了!”莫惊春震惊。 我也震惊了,它居然是朝着我飘来的! “还真被你说中了!”莫惊春睁大眼,紧盯着“白色绸带”飘来,“它真到你手中了!还不快去啊!” 他实在忍不住在我背后推了一把。 我一个踉跄往前走了几步。 白色灵气缠上我的手腕,隐隐传来拉力,带着我往巨石那边走去。 人群议论纷纷—— “这是哪个宗门的?” “看样子好像是散修吧?” “气势模样看着怪唬人的,但这修为也不怎么样嘛,为什么半仙器会选中她?” “散修?居然能被半仙器选中,这是何等的机缘啊!” “散修……散修的话才好办。” “道友,这话可不要乱说,这可是秘境,一切都会被水镜投射,你若夺宝,可是当着那么多宗主长老的眼睛呢!” “呵,她一介散修,终究是成不了气候,还不如将至宝交给宗门保管。” “……” 我无暇管其他人的话,只因离这把剑越近,我就越能感受到一阵无形的共鸣,仿若一条透明纽带,将我与剑逐渐连接在一起。 脚步忍不住慢了下来。 半仙器的实力毋庸置疑,但这由于共鸣而产生的压力也无法忽视。 它可能感应到我曾有过剑骨。 但现在不同,我已经没有剑骨了。 它想认主,我受不住。 它衍生出的一缕灵识试探着勾连我的识海。 我拒绝了。 它还是不死心,剑身颤动地更厉害。 “你干嘛呢?”莫惊春也走过来,“这剑要认你为主,你快将它拿起来啊!还站着发呆干什么啊?” 我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不想,我是不行啊! 他看向剑:“它都着急了。” 这剑比我还要着急,颤动着将剑柄往我手中送,恨不得自己从石缝中钻出来。 机缘送到手里不取才是白痴,我真的想拿,但我拿不得。 我光是和它产生的这一点儿灵识之间的连结,就已经感觉经脉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和当年锻体时一样。 要是强行契约,恐怕经脉尽毁,修为散尽。 我看着颤动的剑,试探着抬手握上剑柄。 强大的灵力瞬间冲入我的经脉,仿佛撕裂般,我咬牙往外拔。 它没有将我弹开,反而也在努力往外钻。 嘴里腥甜一片,血从我嘴角溢出来。 “咳!”我吐出口血,红艳的血迹落在巨石上。 它更加兴奋起来。 我腿一软单膝跪倒,手也不自觉松了。 “你没事吧?怎么会这样?”莫惊春大惊失色,连忙拉了我一把,将我从地上扯起来,显然这一幕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它明明要认你为主的!不可能会伤你的啊!” 我没法和他解释。 人群中——“说明她不行啊!还是让其他人来吧!” “就是就是,就算半仙器想选择她,但她没那个本事!” “没本事就不要占位置了!” “她没那个命!” “……” 你一言我一语,他们自己拔不出来的时候不置一词,可一旦有人被半仙器选中了,却又纷纷跳出来讥讽被选中的那个人。 “呵。”我笑了声,将胳膊从莫惊春手中抽出。 周围人又静下来。 “没本事”和“不行”这两句话还从来没有在我的人生中出现过。 我做什么都行,学什么都快。 我偏要拔出它来! 就算我用不得这把剑,我也要把它给更顺眼的人,而不是这些人云亦云的蠢货。 再次握上剑柄,全身的灵力凝聚于掌中。 蕴含元婴期全部灵力的一掌拍在巨石之上。 “咔——” 先是一声微弱的碎裂声,接着裂纹如蛛网延伸,哗啦啦的石块掉落,巨石碎裂开,插在巨石中的剑冲天而起。 “噌——”剑停在我面前。 我握住剑柄,骤然间银光乍泄,剑身照出我的双眼:“汝名,归婴。” 第22章 一触即发 两个小字缓缓浮现在剑身。 归婴。 它似乎有些不满于我给它取了名字却没有结契,剑身震了震。 四下寂静无声。 所有的议论这一刻荡然无存。 只剩下剑身颤动的微鸣声。 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表面看着波澜不惊。 实则内里早已一团糟了,经脉中灵力横冲直撞,它想与我建立连结的灵识一次次试探我的识海,叫我头痛欲裂。 只用了一瞬,我就明白,不能结契。 我没有剑修强悍的体魄,半仙器的力量对我来说是致命的。 我将话传给它:强行契约我会死的,我给你找更合适的主人,你随我走。 它颤了颤,似乎发觉我不会改变想法,才勉强安静下来。 “大道至简,人性返纯,故复归于婴儿,好名字!”莫惊春拍手叫好。 周围的目光聚集,其中意味已然变了。 一个承受不住半仙器力量而负伤的修士,却拿到了半仙器,简直就是把财富顶在脑门上去土匪窝转悠。 我调动不起灵力,连威压都无法释放。 刚才与抑制半仙器的石头相碰的那一掌已经将我掏空了。 群狼环伺。 有人开口——“这位道友,这半仙器不是你这样的散修能拿的。” 可笑,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配了。 “你一介散修,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是杀身之祸啊!” 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能杀我。 “是啊,我也是为你好,你若是不愿将半仙器交出,起码也该加入宗门。” 这倒是提醒了我要不要把宗门玉牌掏出来,毕竟以我现在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好。 归渺宗的人可不是谁都能动的。 但这样太跌份了,面对一群筑基还要宗门庇佑,我丢不起这个人。 他们还在滔滔不绝,甚至开始拉拢我—— “不如你加入我们宗门吧,我们几人护你离开。” “道友别听他的,他们宗门名声一向不好,只怕你跟他们走了便没命了,要我看还是加入我们鸣玉派,我们门派的口碑众人皆知。” 也有人一语道破——“放屁,再好的口碑能抵得上半仙器的诱惑吗?” “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还有出言不逊的,那眼神看着我直犯恶心——“哈哈,我看这位道友生的如此貌美,要不来当我的道侣吧,我修为算是这里最高的,保准能将你带出去!” 我从须弥戒取出回灵丹,放眼扫去,在场也就几十人。 恢复一些灵力,要杀出去也不算太难,顶多回去躺个十天半个月修复经脉。 我咽下喉间血气,吞下丹药。 继而看了眼莫惊春,朝着刚才最后一个说话的修士,道:“杀了他,随你开价。” 莫惊春惊喜道:“当真?” 我点头,将归婴握在手中,却不用它,反而是拿出平日用的最多的灵剑。 不是我不想,我再用归婴今天怕是要灵脉尽断折在这儿了。 “不识好歹,我们给你活路你自己不要!” “确实!实在是不可理喻,你也配拿半仙器?” 和这些人没必要多说。 修真界杀人夺宝本是常事,全凭本事。 秘境如何,水镜如何,谁能抗拒半仙器的诱惑。 拿到半仙器,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仙门。 我手腕翻转,重新在经脉中流淌的灵力聚集,当下便准备直接动手。 莫惊春察觉我的动作,连忙提醒:“那说好了,我还要和刚才一样多的灵石。” “行。”我应下。 几句话的功夫,局势一触即发。 莫惊春长刀出鞘,杀意外泄。 最后说话那人对着莫惊春道:“小友,我看你也是金丹,我们这边的金丹有两个,你何必帮这个小姑娘,打起来你肯定吃亏的,她如此不识好歹,你既然求财,不如和我们一同拿下半仙器,到时你若要灵石,我们都能凑给你。” “你们加起来都没她有钱。”莫惊春扫视他们一圈,可惜地摇摇头。 我不置一词,感到灵力凝聚起来之后便提剑,脚尖微点,剑尖直指那人咽喉,在他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要取他首级。 废什么话,动手便是。 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灵力在经脉中乱窜。 突然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按上我的手腕,止住了我的动作。 我心中一惊,余光一瞥。 不是莫惊春的手,这是一只女人的手。 那边一群人都没看清我的动作,这突然出现的女人居然能拉住我。 我下意识朝那人看去—— 女人眉眼如霜,唇微薄,颜色浅红,气质清冷淡漠,黑发束成简单的马尾,一身白色长裙,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装饰,素淡到极致。 “师姐!”莫惊春满脸惊喜,“你来了!他们要群殴我们!” 师姐? ……沈琳琅? 我看她身上穿着的弟子服确实和谢挽星一样,是玄清门的弟子服。 沈琳琅站在我们身前:“既然灵剑择她为主,那就是她的机缘。” 有人不服气—— “那又如何?机缘靠天也靠人!谁抢到就是谁的!” “就是,修真界向来实力为上,若我们能抢到,那便是我们的机缘。” 三言两语,贪婪尽显。 “可以。”沈琳琅拔出刀,刀锋森然,言简意赅,“来抢。” 元婴中期的威压弥漫。 连我和站在一边的莫惊春都感到呼吸一窒。 我才元婴初期,而莫惊春更是只有金丹。 对面那些筑基就更难受了,有些直接撑不住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有人惊恐抬头问。 沈琳琅甩了下刀:“玄清门,沈琳琅。” 那人在青锋榜第二的威慑下瞬间就怂了。 莫惊春小声对我道:“你放心,我师姐很强的,这下我们安全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白色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背影挺拔。 我不禁感慨原来玄清门还是有正常人的。 她给我的感觉和顾危楼一样,内敛沉稳,可靠极了。 但下一秒,她微微侧头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你给了这小子多少灵石?我可比他价高。” 我:“……” “你不会不给钱吧?” “……不会,你要多少?” “嗯……一百,不,两边中品灵石!折两块上品灵石。” “……” “贵了?可以给你打折,就算你一百八十块吧。” 我沉默了。 我收回刚才的想法。 玄清门没一个正常人。 “师姐你糊涂啊!她可有钱了!你怎么就要这么点?她之前踹了我一脚赔了我二三十块上品灵石呢!” “啊?你框了这么多?这哪来的冤大头啊?那我不是亏死了!怎么办?现在能反悔重新开价吗?要不你再去让她捅两下吧?我多讹一点!” 他们当我聋了吗? 第23章 水镜 归渺宗。 白玉台,水镜。 三大宗门为首,下坐数位其他宗门的宗主长老,各宗门之间均相隔一段距离。 中间是悬浮的巨大水镜,正倒映出秘境中的场景。 原本还在林子中的场景在天边白光之后迅速转换到石缝中的长剑身上。 沉寂一瞬后,众人惊呼—— “天呐!半仙器啊!那可是半仙器!” “这次秘境居然会有半仙器出世!” “不知谁家弟子能取到这份机缘啊。” “唉,那还用说吗?除了三大宗门,还能有谁家的弟子?” “此话不假,这些年三大宗门天才辈出,真是势不可挡。” “话说回来,我没记错的话,近年剑道有所成的弟子还得数归渺宗吧?” “那倒是,不过归渺宗的首席弟子应该已经有本命剑了吧?” 有人说出众人心声——“若是半仙器能被我宗门的弟子取到便好了……” “嗯?半仙器这是在做什么?” “它在择主!” “这小姑娘是哪个门派的?” “不知,瞧着好像是个散修啊!” “什么!它居然选了个散修?” “这……他们莫不是要在秘境夺宝?三大宗门还在上面看着呢。” “这有什么!半仙器落到个散修的手里算什么?她能保护好半仙器吗?” “呵,你可别说风凉话了,第一个说要夺宝的可就是你们宗门的弟子!” “那又怎样,难道我说错了吗?谁敢说自己没有这么想?” 寂静了一瞬。 众人便再将目光看向水镜,紧盯其中变化。 不止这边震撼,另一头三大宗门的落座之处也热闹起来—— 归渺宗主摸摸胡子:“可惜危楼早点已经拿到了本命剑,不知道屏烛能不能赶过来试试看。” 丹心峰主笑着说:“这就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机缘了,嗯?这是……无忧?。” 红裙的美人原本兴味索然,目光扫到角落眉眼倦倦的少女,连忙坐直了身子,盯着水镜:“怎么还受伤了!” 宗主看水镜中少女掏出联络玉牌:“这孩子在大事面前还是懂事的,还知道叫她师姐来取。” “哈哈哈,这点皮外伤没事的,辞云长老尽可放心。”她身旁中年男人模样的器鼎峰主安慰道,谁都知道辞云对这个徒弟是打心尖里疼爱。 辞云皱皱眉:“这半仙器是要做什么?” “这……这好像是要择主啊!”宗主惊了。 辞云也惊了:“这怎么行!” 不远处揽州阁主闻言:“诸位这是什么反应?这小姑娘听你们说着是辞云长老常年养病的弟子,你的弟子得了半仙器青睐,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另一长老:“是啊,哪个剑修不想要此等机缘,我修行多年,还没机会碰到半仙器呢。” “这你就不懂了。”玄清门长老摇摇头,“当初辞云托我算过这丫头的命格,她命中负累太多,半仙器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哎?怎么莫惊春这小子跟着她?” 玄清门主扶额:“多半是看这姑娘一身珍宝……到时候回来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了!” 揽州阁主大笑:“你这徒弟真是财迷哈哈哈哈!话说回来,他还在受情关吗?” “别提了。”玄清门主不住摇头,“当初就不该同意他修红尘道。” “孩子们自己的道,你也管不了一辈子。” 水镜中,少女握上剑柄—— 辞云下意识抓紧扶手,又怒又急:“她怎么还真敢去啊!不要命了吗!” “这这这……”丹心峰主也一个头两个大,“你先别急!” 宗主唉了一声:“你把这孩子捧久了,旁人说她两句不行,她还较上真了!” 不多时,水镜中白光乍现,少女的声音透过水镜传来——“汝名,归婴。” 辞云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人没事就行,大不了回来好好养养!”器鼎峰主宽慰。 宗主眼睛亮起:“好!好好好!我归渺宗的弟子就是争气!” 紧接着,水镜中纠纷开始—— 辞云看了,怒火中烧:“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修真界的后辈已经变成如此做派!早就说该好好整治整治了!” 丹心峰主:“辞云莫急,你该相信无忧才对,不就是吐几口血吗?她以前日日吐血,都该吐习惯了才对,放心。” 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要我怎么放心?她拿了半仙器经脉已然受损!现在眼看是用不了灵力了!” 宗主咳嗽一声:“不会说话别说!” 接着转头:“你也别着急,你徒儿不是还好着吗?我瞧这玄清门的小财迷倒是被她的灵石收买了,刀修能打的很,他们两个人总不可能吃亏的。” “咳咳……”玄清门宗主清了清嗓子,“那确实,我这徒弟虽说是爱财了点,但刀法修为均是上乘,这也算是他拿了你家徒儿财物该做的,你放心,他们两个人加起来不会吃亏的。” “我是怕她吃亏吗!我怕她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又损了!一群筑基能成什么气候,但为此再伤根基可怎么办!”她深吸一口气,视线扫过水镜中的众人,又往远处其他宗主的方向看去,“我徒儿但凡少了一根头发,我就要让这些宗门知道,什么叫惹了小的来了老的!” “嘶——”器鼎峰主也头疼道,“辞云这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啊。” 丹心峰主却摇头:“他们华音峰上下都是一个德行,护短!该庆幸寻舟师弟不在,要是他在这儿,怕是已经要杀到人家宗门去了。” 水镜中变化再起,白裙的女子突然现身,惊起一阵浪花—— “呀!这不是琳琅吗?都已经突破元婴中期了!” 玄清门主看见沈琳琅,面上才露出一抹笑容:“前不久突破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哈。” “你这老鬼,别装了,心里得意死了吧。”揽州阁主挤兑他。 “你知道就好,说出来干什么?” “不过我瞧辞云长老的弟子也非一般,似乎是比琳琅要小几岁吧,也元婴初期了。” 辞云看见沈琳琅出头,放心了些,才坐回去:“没错,也没什么好提的,诸位的弟子哪个修为低了不成?” “那倒是,老柳的徒弟是不是也元婴中期了?”玄清门主突然想起,“怎么今天都没看见阿九?” “待会兴许就瞧见了。”揽州阁主道,“毕竟半仙器出世,还有什么能比半仙器更重要的。” “也是,没想到这样的宝贝又落到老林的归渺宗了,真是羡慕死我了!” 归渺宗主喜笑颜开:“那没办法。” “少年英才啊!我们这些老不死的终究是要为他们让路的。” “修真界,以后终归是年轻人的修真界啊……” 第24章 交个朋友 “居然是沈仙子……” 对面一群人已生退意。 “对不住,我们不知道她是玄清门的人,还以为她是散修……” “是啊,刚才实在是误会了,半仙器交给三大宗门我们自然就放心了。” “对对对,不然一个散修拿着半仙器万一落到魔修手中可怎么办!” “……” 沈琳琅转过头,对着那边恢复冷漠:“道貌岸然。” 她收了威压。 那些人连忙跌跌撞撞爬起来,迅速离去。 人走完了。 沈琳琅才转过头,再次强调:“我要比他贵。” 我看了看莫惊春,又看了看沈琳琅,还是那句话,玄清门没有一个正常人。 从须弥戒取出灵石。 沈琳琅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波动。 我将灵石递过去,她嘴角一弯,莫惊春眼睛一亮。 我收回来,她嘴角撇下。 递过去,开心。 收回来,不开心。 递过去,嘻嘻。 收回来,不嘻嘻。 递过去,收回来,递过去,收回来…… 两人的目光随着我手中的灵石袋转动。 她一把将我手中的灵石袋夺走:“够了够了,这么多够了。” 我感到疑惑:“你们怎么会缺钱?” 身为亲传,每月的灵石自然不会少,再加上常有师父补贴,不说足以挥霍,但怎么也不可能缺钱的。 虽然我师父和旁人不同,但我知道正常情况下,亲传弟子的待遇是很好的,大多情况下,亲传弟子都相当于师父的孩子,哪有正常人会苛待自己的孩子。 虽然宗主总是骂我和安屏烛,但他也只是偶尔罚我们抄书面壁思过,从未在资源方面短缺了什么。 安屏烛每月的灵石都花不完,最后都变成了各种稀奇的小挂饰送到了我的寝殿。 难道玄清门连亲传弟子的待遇都如此苛刻? 沈琳琅将袋中的一小部分灵石分给了莫惊春,收获到莫惊春不甘心的目光。 随后转头:“咳,那自然是因为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神色不自然。 说谎。 但莫惊春也是很肯定地说:“对,太多了,实在不够花。” 他又转头:“师姐,你再给我一点,为啥你拿大头?” “因为我是你师姐。”沈琳琅面不改色,将灵石收进储物袋,“你之前都已经骗……赚了那么多了,这次让让我怎么了?” 她又看向我:“你是不是归渺宗辞云长老座下的弟子?” 我吃了一惊:“你认得我?我没见过你。” 沈琳琅:“我猜的,不到二十的元婴,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就那么几个,从来没见过你,说明你平日从不出门。” “这么多弟子里,我听说的也只有辞云长老的徒弟从不出宗门。”她顿了顿,“而且听说辞云长老很宠爱你,你身上的饰物衣裙均价值不菲,除了辞云长老的弟子,我想不到其他人。” 莫惊春诧异:“你就是那个从来不参加比试大会的病秧子?” ? 我:“你就是那个在比试大会上公然设赌盘还放水,结果被抓住带回去关了一个月禁闭的傻子?” 他不以为耻:“嘿嘿,是我。” 沈琳琅开口:“既然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她话锋一转,又对我说:“不过我也没什么其他事儿,机缘也急不得,我虽是想找玄翼鸟,可一时半会也找不着,你有内伤,要是一个人不安全可以雇我和师弟护送你一程。” 这买卖话我好像听过。 他们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莫惊春也点头:“是啊是啊,你看你一个人带个半仙器多不安全,都是三大宗门,都是亲传,一家人,我给你打折。”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要去寻……我师姐,你方才说玄翼鸟?” 沈琳琅点头:“是啊,玄翼鸟的羽毛对我们刀修可是好东西。” 我见过玄翼鸟,此时告诉他们全当送个人情:“我来的路上见过。” 说着,我将玄翼鸟的大致方向告诉他们。 沈琳琅眼睛一亮:“多谢道友!” 她又犹豫了一下:“那你……” “我稍后打坐调息片刻便好。”我说。 她点点头,在机缘和赚钱之间选择了前者。 “我们交换一下灵息吧。”沈琳琅拿出联络玉牌,“就当交个朋友。” 但她眼神分明赤裸裸写着“就当发现个金主”。 莫惊春:“师姐你怎么抢生意!”说着也掏出玉牌。 联络玉牌说是玉牌,实为中间镶嵌了一块不到巴掌大的灵镜。 只要将两块玉牌交换灵息,就可以互相联系。 而且它除了可以用来联络之外,还能在其中看见修真界的各种消息异事,注入灵力便可驱动使用。 交换灵息后,他们二人离去。 我寻了片树荫静坐调息。 呼吸平复,我睁开眼,看了眼玉牌,安屏烛还没有回应我。 这真是奇怪了。 她以往从不这样,只要看见了我的消息,必定立刻就回复了。 哪怕是在外面做任务,间隙时间也会告诉我。 但这次过了这么久,她一点儿消息也没。 那就只能说明,她没法儿回应我。 这实在是一个坏的不能再坏的坏消息了。 什么情况连玉牌都用不了? 要么是处于危险中,要么重伤昏迷。 但她可是和顾危楼一起的,两个元婴,还都是战斗力极强的剑修。 他们俩都栽了,那得是什么样的麻烦? 我有点烦。 我们几个的小命,从某种角度上可以说是连在一起的。 所以他们出事了,就等于我也要遭殃了。 站起身,我再次给顾危楼也发了个消息。 但还是没有回复。 行,看来是真出事了。 算我倒霉。 这一趟就没一件好事,光顾着倒霉了。 同宗门之间的玉牌是有隐约的感应的,但距离过远就会失效。 所幸我看见玉佩泛出的淡光——他们离得不算太远。 我朝着玉佩指引的方向走。 穿过这片林子,周围的温度不知何时下降了不少。 妖气弥漫。 走到后来周围甚至起了雾。 “咳咳咳……”我忍不住咳了几声,这雾气吸进去嗓子便传来一股灼烧感,我猜这周围可能有沼泽,这是瘴气。 正当我想到这里,抬眼便看见前方的雾中突然出现一道影子。 第25章 领域 那影子踉踉跄跄跑过来。 我握上剑柄。 雾气很浓,待影子近了我才看清是个人形。 对方显然也看见我了:“你……你是人是妖?” 这人傻了?人妖不分了? 他靠的近了我才看见他的模样,一身血,神色惊恐仿佛还没从巨大的恐惧中缓过来:“是你!” 我愣了下,谁?好像确实有点眼熟。 我有些时候会分辨不出其他人的脸,可能是多年不见生人,每天只对着几张熟悉的脸导致的,师父说以后多出去看看人就好了。 除了熟人我能记住长相,其他人我都是根据修为记的。 但这人是筑基,这秘境里最多的就是筑基。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一副有所忌惮的样子:“之前的事你答应过师姐不再找我们麻烦了。” 哦,想起来了,叫苏什么来着。 “我说的是别再让我看见你们,现在你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又往后退了两步,但又停住了,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瞧他是从我要去的方向跑出来的:“那边发生了什么?” “那边有妖!有怪物!”他嘴唇颤抖,“你放过我吧,我不知道会遇到你,我只是出来逃命的!” 我嘲讽笑了声:“看的出来,逃的连师姐师妹都忘了。” 他脸上浮现一抹难堪,莫不是被我猜中了,他居然真把自己的师姐师妹丢在那儿一个人跑了? 平地忽的卷起一阵狂风,周围的雾气都被吹散些许。 “啊——”他突然惊呼一声,猛地窜出去跑了。 我没管这吓破胆的小老鼠,逆着风往前。 妖气越来越浓,雾也越来越浓,能见度已经很低了,我几乎看不清十步之外的景色。 光线变暗,隐隐的阻力无形之中弥散在空气里。 出大问题了——这是一道领域。 这不是普通的妖兽,妖兽为兽,尚未成形,不会掌握这样精湛的术法。 此处有妖,还是起码修行了千年的妖族。 我甚至还感受到几缕夹在在妖气中的魔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处弟子试炼的秘境,怎会接连出现妖族与魔族? 以往从没听说出现过这样的纰漏。 要是以往有过这样的事故,哪家宗门还会挤破头把弟子送进来找死。 展开的领域将外界气息隔绝。 我被彻底关在里面。 再回头望的时候已经没有来时的路了。 怎么随便一个筑基的运气都比我好,连逃兵都能找到出去的路,我却看不见。 现下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远,雾气才开始缓缓消散。 我隐约看见周围的景物。 不再是熟悉的密林—— 火光漫天,尸横遍野。 红,都是红色的。 烧起来的火,天边的晚霞,地面流动的浓稠的血。 橙红,橘红,血红…… 硝烟与血腥气充满鼻腔,风卷起灰烬在我眼前飘过。 脚下踩着的石阶缝隙被血浸透。 这是……幻境? 我直觉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里的妖气淡了很多,与刚才领域中的浓郁妖气完全不一样。 这只是领域中的一处幻境。 领域,顾名思义,修为高者所设置的一处独属于自身控制的空间,与秘境有异曲同工之妙。 空间可大可小,全凭自身修为与精神力的强度,起码也得化神期才能学习。 并且领域的领悟极其艰难,非常考验修士的天赋,没天赋的,即使修为再高也不得其所。 据我所知,当前修真界掌握这一术法的修士,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这么一个用来给各宗门弟子历练的秘境中,居然出现了这样强大的妖。 我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脚步不停,快速从满是鲜血的路面走过,将尸山血海甩在身后。 周围的景色又变了。 茫茫的雪地。 冷,除了冷还是冷。 我呼出一口白气,在冷风下不自主眯起眼。 空中落下小雪,冰晶似的,落下便消失在一片雪地中。 纯白无暇,入目白茫茫一片。 只有我踩出的一串脚印。 远处有一处桃林,大雪纷飞却仍然桃花盛放。 我隐约瞧见有人在林子里,有悠扬的乐声传出。 我想走过去看看是谁,但无论我走了多远,那片桃林与我之间的距离都不变化。 直至桃林消失,我也无法靠近,更无法看清林中是何人。 雪地消失了。 成了烟雨江南。 细密的雨丝银针似的落下来,又沿着砖瓦青墙蜿蜒出水痕。 摆渡的老头慢悠悠划着杆。 青石小路跑过两个小孩儿,踩的地面的积水溅起水花。 跟在后面的小丫鬟举着伞,自己淋了一身雨,把伞全都举在另一个小姑娘头顶。 我伸手,雨水落在我的手中。 好真实的幻境。 无论是之前的大火雪花还是现在的雨水。 这片领域的主人修为怕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开始觉得选择来这里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了,因为我发现我的联络玉牌已经用不了了。 怪不得之前给安屏烛和顾危楼发出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这意味着我不仅在领域中无法借此找到安屏烛和顾危楼的下落,更无法向外界传递消息。 若这里真的有妖族和魔族,是要向宗门传递消息的。 宗门内的试炼秘境出了问题,可是一件大事,很可能意味着有异族奸细混进了我们当中。 深吸一口气,看来只能见招拆招了。 我默默在心里给安屏烛和顾危楼都记上了一笔,在宗门的时候说如何如何照应我,结果还要我来找他们的下落。 没一个靠得住的。 我快步走过小巷,眼前的场景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这些幻境并不能迷惑我,于是便消散了。 幻境消散,入眼的首先是一处高悬瀑布,群山丛立,巍峨高耸。 实乃美景。 但我无心欣赏,我面前矗立一只巨大的妖兽。 那竟然是一只九头蛟! 鼻尖传来血腥气,隐约可以感受到灵气波动。 这周围还有其他修士,并且受了伤。 我立刻看向九头蛟的身后——但它几乎与山同高,将后方的景物遮挡的严严实实。 我只能在它转身的一瞬间隐约看见瀑布后有一方山洞,似乎有人在里面设立了结界不让它闯入。 第26章 九头蛟 我盯着九头蛟,希望它没注意到我。 事实也确实如此,它紧盯着山洞,聚精会神宛如捕猎的野兽。 它最少元婴圆满,搞不好快要出窍期即将化形了。 料想人的体型在它眼里应当和飞虫没有区别。 我看不见山洞里的究竟是谁。 但能布下这样严密结界抵挡元婴妖兽的人,修为一定不会低。 很可能是顾危楼,安屏烛的结界术学的很差。 我怀疑安屏烛出事了,不然他们联手要从妖兽手下杀出来虽有难度,但也不是不可能,还不至于到躲在山洞的地步。 或者更糟,他们都受了不轻的伤,才只好出此下策。 这下我也不免着急起来。 这妖兽如一座山似的挡在我面前,而它后方瀑布的洞穴中还有两个身受重伤的倒霉蛋。 就在我思考是想法子引开九头蛟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还是等待他们恢复一阵杀出来然后我们三人会合的时候,九头蛟先动了。 它简直不给我考虑的时间,前面三只脑袋一齐冲着结界撞了过去。 “轰!” 地动山摇,脚下猛地摇晃起来,碎石从山上滚落。 它接连不断朝着洞口撞击,每一下都结结实实撞在山上,它破不开结界,居然想用最简单暴力的方式将山撞塌。 最糟糕的是这个方法出奇的有效。 它的身躯比山体小不了多少,每一下撞击都发出巨大的轰鸣,让人怀疑下一秒山就要塌了。 我察觉到结界也因为它的撞击变得不稳,从瀑布后传来的血腥味更浓了。 结界快要破了。 我心里暗骂两声倒霉,只好想法子为他们拖延些时间。 当下便拔剑扬出一道剑气朝它的身体飞去。 这一下只将它的鳞片砍的翻卷起来,留下一道极浅的伤口。 它被吸引了一部分的注意力,但很快又忽视了这道浅浅的伤口继续朝着结界撞去。 该死,它是什么蠢东西,能不能别撞了! 再次故技重施。 它这次没有像方才一样忽视我,而是突然转过了三只脑袋,齐刷刷盯着我。 我瞬间背后一凉。 六只竖瞳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嗖——”突然一只脑袋朝我凑过来。 它的脑袋比宫殿还要大,但速度却快的惊人,眨眼就到了我面前,接着张开血盆大口,就连它的牙齿都比我大了不知多少倍。 我下意识闪身想躲开,抬手一剑撑在它的尖牙上想拖延些时间。 “咔嚓——”下一瞬,我的剑居然折断了。 嘶—— 真是要命,怎么说也是圣阶武器,碰一下居然就断了。 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巨大的推力,我手腕一疼,立刻扭身躲开,闪入了身后的石头后。 我脚下不稳,再往那边看去,瞬觉不妙——结界破了! 里面似乎有几个人,我被九头蛟挡住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能勉强看见角落似乎靠坐着个一身血的白衣人。 是安屏烛还是顾危楼?他们该不会真的这么惨吧? 九头蛟见结界破了,立刻扬起其中两只脑袋,想朝里面凑过去。 一声尖叫声响起——“师姐救命!!!” 我头皮一麻,里面的人要遭殃了。 当即又从石头后钻出来,对上九头蛟的眼睛。 余光又一瞥手中断剑,更要命了。 归婴在我的须弥戒中不停震动,仿佛在提醒我还有它可以用。 没有时间给我考虑。 我取出瓶回灵丹,仰头一口全部吞下。 感受到灵力快速恢复,我反手取出归婴:半仙器,别让人失望啊。 只用一次,一次不要紧的,别真叫我那么倒霉经脉尽损了。 冷气四溢,寒冰聚起。 地面结起一层白霜,顺着石头与路面蔓延,眨眼便覆盖一层晶莹的白。 冷意凛然。 我手腕的银丝飞出。 朝着九头蛟其中离瀑布最近的两只脑袋围去。 它的鳞片坚固如铠甲,银丝没法如同之前杀死白蛇一样绞下它的脑袋。 但勉强能将它的脑袋扯住固定几分。 九头蛟那两只凑到瀑布前的脑袋被银丝束缚,垂着不停摆动想挣脱束缚。 我虚握手掌,将银丝束得更紧。 但仍然难以抵抗它巨大的力量。 机会不等人,我立刻飞身而上,当机立断将灵力全都凝聚于手中长剑之上。 归婴瞬间爆发出一阵令人难以承受的力量,我几乎差点被震得松手。 强忍着经脉间的剧痛。 只一下,我就用这一下,也只有这一击的机会。 它的实力在我之上,越阶挑战已是难如登天,更别提它可能不止比我高了一阶。 若不是半仙器,我也没有这个把握。 “唰——” 裹挟着寒气与冰晶的一剑,温度骤然下降,卷起的风中仿佛要凝起雪花。 剑意卷起寒流,比冬风更刮骨三分。 我狠狠斩下。 剑意挥出,斩开鳞片,穿过血肉,砍断骨骼。 “轰!” 两颗巨大的脑袋砸在地上。 浓稠的血从九头蛟的颈子断裂处喷出来,飙到数米高,冲进瀑布中,将瀑布的水都染红,又顺着上方流淌下来,眨眼便将水潭染成血池。 九头蛟其他七个脑袋发出暴怒的嘶吼。 我踩着它断裂的脖颈跳下来,落地。 终于站在瀑布前,我连忙望向后方的洞穴。这才看清里面躲着的人。 是三个人。 两个满脸恐慌的女修,其中一个哭了满脸的泪水。 我记得其中一个——闻秋诗,冤大头。 另一个女修紧紧抓着她的袖子,没记错是她的师妹,刚才尖叫的也是她。 她们两人均是衣裙血迹斑斑,有几处伤口格外狰狞。 视线转过,另一人则是满身雪白,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白色。 那人靠坐在墙边,白色的发丝铺散在背后,微微垂下的雪白睫毛此时抬起,往这边看过来,露出苍白无血色的脸,嘴唇被血染得殷红,衣服上也沾满鲜艳的血,宛如雪地红梅。 谢挽星? 怎么会是他们三人? 这结界竟是谢挽星布下的。 安屏烛和顾危楼竟然不在这儿。 我感到一阵失望。 是我自己先入为主跟着玉牌的指引以为是安屏烛和顾危楼在此地,没想到却是其他人。 “好巧呀,我就说我们有缘,居然在此地也能相见。”谢挽星勾起唇角,病态苍白的面色衬得沾血的唇有几分妖异。 第27章 杀阵 他刚说完这话,就看见少女又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失望的模样。 他也有些无奈,谁曾想他以为命不久矣的人,突然从天而降解了困境,而他自己却被困的寸步难行。 谢挽星原本却是有几分焦头烂额的,实在是没算到会在这里遇到“瘟神”。 原本他取了罗盘便准备离去,却不料路上碰到了幻境,一路被引入了领域。 他立刻就意识到这领域的主人修为高深,便准备寻路离开。 却没想到会遇到之前自找麻烦的三个低阶修士。 他们的师妹实在是扫把星转世,非说在瀑布边见了什么闪光的宝物,要去寻。 谢挽星原本已经走了。 但下一瞬异变突起,沉睡在山底下的九头蛟被他们引了出来。 这九头蛟几乎快要和山一般高,最低也是元婴了。 有一瞬间谢挽星觉得这是自己把那归渺宗的姑娘丢在塌方的白蛇巢穴中的报应来了。 这真是无妄之灾。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话是一点儿都没错。 他原本都要离开了,结果来了这么一出。 偏偏九头蛟是那群人惹的,它却把他也一同算了进去。 那三人中的男子跑的最快,把他的两个师姐师妹都甩下了。 原本谢挽星也是有机会逃走的,但那九头蛟眼见跑了个男子,竟然把怒火转移到他的身上,真是倒霉透了。 他是阵修,没有剑修刀修一般的强悍战斗力。 最要命的是九头蛟根本不给他布阵的机会。 没一会功夫,被留下的三个人均是一身伤。 他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趁着九头蛟追那两个女修的时候布下了结界。 三个人躲进瀑布后,短暂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他伤的不算轻,外面的九头蛟又穷追不舍。 唯一办法便是布杀阵,但杀阵种类繁多,先不提此阵需要折损寿元,麻烦之处在于需要的布阵时间长。 可外头的九头蛟不停撞击结界,要不了多久结界就要破了,没有那么多功夫让他布阵。 他心中瞬间闪过几道可行的法子。 但无一不是两败俱伤,甚至他会更惨烈些。 就在结界被破开的一瞬间,他抬手凝聚灵力,罗盘上浮现星宿。 两只巨大的脑袋伸到瀑布前朝里张望。 那边女修的其中一个已经吓得满脸是泪。 谢挽星双手结印,已准备用寿元为代价脱困。 但下一瞬,他就看见面前张开巨口的两只脑袋突然被银丝束缚住。 紧接着是扑面而来的寒气。 随后银光乍现,霜花飞溅,凌厉的剑气势如破竹,剑意劈下,两颗巨大的脑袋就落了地。 喷出漫天的血,将半空中飘散的冰晶都融化了。 半空的少女长发被寒风卷起,微微眯着眼,总是恹恹的面容此刻专注而冷然,她整个人都宛如一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裙摆在她身后展开,如振翅的蝶。 随后她轻飘飘地落下,很符合谢挽星印象中对她性格的记忆,万分嫌弃看了眼地面的血泊无处下脚,随后又看向这边,面露失望。 她的情绪怎么会那么容易感染人? 谢挽星都忍不住替她失望起来。 她想见的人是谁? 一面的时间,没空说几句话。 外面的九头蛟就怒吼着要朝这边冲过来。 “你我合作,还有一线生机。”谢挽星看着她说道。 她没怎么想就答应了:“好,你要布阵是吗?要我拖延多长时间?” “半柱香。” “行。”她目光触及大片的血迹,朝他伸手。 他便顺势借了她的力道起身。 对上她寒星般的黑眸,他忍不住想,剑修……的剑,真是锐利啊。 就连她从他掌心滑过的绸带,都像是要将他掌心都割破,凭空生出微妙的触觉,让他不自觉握了握手心根本不存在的伤口。 谢挽星回过神来,诧异之余有些好笑,连他自己也没搞懂这莫名的想法是从何而来。 “阵修布阵不能被打扰,否则会有反噬。”他道,“我是可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 ? 闻言,我挑了挑眉:“那你最好求老天保佑。” 你小子,算你走运,要不是我现在一个人不能从九头蛟手上全身而退,第一个就反水把你丢在这等死。 “求你不行吗?”他又说。 “轰!” 出口比九头蛟的脑袋小得多,它钻不进来,只能再次撞击。 瀑布的水花被它撞的四溅,混同血水流进来。 我提剑便出:“你快点,我不知道能拖多久。” 这是实话,我的经脉已经隐隐受阻了。 我闪身躲开九头蛟的攻击,与它周旋。 这次只要拖时间,所以只用躲就好了。 但它的身形太过庞大,光是躲避也很不容易。 我唤出银丝,穿入瀑布间的石壁。 借由躲避九头蛟攻击的间隙,我剑锋扫在银丝上,锃的一声,首音响起,随后是接连不断的音调。 这是一首安魂曲。 我辈乐修,自然不会忘记老本行。 在安魂曲的作用下,九头蛟的动作迟缓下来。 压力一下子减轻不少。 过了会—— “好了,闪开!”谢挽星忽然喊了声。 我飞快抽身而出,远离九头蛟。 脚下碎石之间亮起光纹,一条条线亮起,繁杂的纹路组成巨大的阵图。 每一条线都迸发出强烈的光,周围的灵气涌过来。 惊雷响起,天色突变。 原本明媚的天空阴沉下来,闪电穿透云层。 以阵纹为中心,将九头蛟与外界隔离开,阵纹内的空间刮起一阵迅猛的飓风,飞沙走石。 我余光看了眼谢挽星的模样,简直面无人色。 他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阵中,脸色惨白,血顺着他的鼻下与嘴角溢出。 我怕他灵力不够,杀阵威力有减,连忙掏出回灵丹来塞给他吃。 他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但很配合地将回灵丹咽下。 阵内九头蛟余下的七颗脑袋愤怒地扭动,伤口处血液四溅,嘴里发出不甘的喊叫,想要腾飞而起,却被阵法压制,到了半空又被狠狠拍下来。 谢挽星猛地吐了口血:“不行,我修为不够,仅凭这道阵杀不了它!” “我能进去吗?”我问。 要是它不死,待会阵法失效,待它出来了,死的就该是我们了。 得有人杀了它。 他咬牙点头:“可以,我控制阵法,不会伤你。” 一点感想 现在时间是2024年5月10号凌晨0点09分。 当有人看见这篇感想,表示这本文已经解锁啦!(以下都是我的碎碎念,可以选择性不看) 我坐在电脑面前看着文档,思考我为什么要写文呢? 时间有点迟,但是没事儿,最近很闲所以明天可以睡懒觉。 这本书昨天下午被我删了,导致锁文了。 删文的原因是试水挂了,于是又扑街了。 又又又扑街了。 草!为什么? 我好像一直是这样,从写一本书,开头,接着试水,然后扑街。 也许有看过我上一本文的读者,叫欢迎进入修真学院的那本,那本也是从头扑到尾,但是我没切。 因为当时我还在想,或许写的字多了看的人就会变多了。 但是那本也没有什么逆转,扑了就是扑了。 我不是小说女主,到了事件的关键节点就会气运加身一飞冲天,所以扑了就是扑了。 而这本,是我第一次删文。 实不相瞒,我当初在男频写过百万字的完结文,也是扑的不能再扑了。 所以我不是小扑街,我是大扑街超级扑街无敌扑街了。 扑大街,衰仔唉。 我真服了我自己了,我在写啥啊? 我啥都写过,啥都扑。 搞毛啊,你行不行啊老妹儿? 所以在这本试水挂了之后,我就想要不及时止损吧,不然写个几十万还是扑。 就像另一本现在快四十万字了,还是扑的死死的。 于是当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我就把这本删了。 但我删完锁文之后,晚上当我摆烂开始打游戏的时候,后台突然收到了一条读者的评论,是在我上一本文的评论区问起了这本文。 一瞬间感觉游戏好像也索然无味了。 我看了一眼我1-12的奶妈,马枪n次,到赛点了,最后1-13在朋友杀了三十多个赢下比赛,然后我选择了下线。 我咋这么菜啊? 玩游戏菜,写文也很菜。 搞什么啊我,拜托,该轮到我当女主了吧,能不能给我个挂,让我无论在哪都能大杀四方的那种。 我坐在电脑前想了很久。 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写文?今天为什么要删文?我要不要继续把这本写完? 我觉得我写文至今是有一点进步的,比如语言通顺了点,剧情流畅了点,词汇量多了点之类的。 偶尔也会有读者说写的还不错呀,在此由衷感谢,万分谢谢屏幕前的你愿意肯定我。 但我的评论区比起很多火的文,还是很沉寂的。 我写了两年多,说实话都是为爱发电,没有赚到过钱。 至今这个账号还因为满两百才能提现这个前提,导致我的一百零七块稿费不能变成奶茶和炸串。 一百零七块,这个号,两本加起来接近五十万字。 有这个时间干点啥不好呢,我在写啥呢我? 于是负能量也就在今天试水挂了的时候突然出现了,我就把文删了。 等我晚上收到后台评论之后,我又开始思考了起来。 思考可真是人类的大灾难,人要是不思考,就不会有烦恼。 所以问题回到最初——我为什么要写文呢? 我回忆了一下,我从高中开始写文,但这个时候都是自嗨,写的傻不拉几,这段时间暂且不算。 真正开始认真写文,在平台发文,签约,是从大学最后一年开始的,到现在毕业两年,今年是认真写文的第三年。 不算以前的自嗨,正经算,林林总总加起来,三百万字左右吧。 谢谢打游戏没素质和队友对喷的我,才让写文的我手速这么快,辛苦你了,挨骂必还嘴姐,不枉你个菜比游戏账号被禁言n次。 我的工作非常轻松,在本地的画室上班,教小朋友们素描,平时很闲,基本上课多的时候都集中在周末两天。 我生活在十八线小城市,物价一般,住在家里,不用为各种花销操心,没有车贷房贷各种贷,赚多少花多少。 所以在比较悠闲轻松的日常中,才有这么多时间让我扑街。 我也没有和家人朋友说过我写文,因为很不好意思,嘿嘿,我太扑了。 想着想着就开始走神了。 我得好好回忆一下,我最开始是为什么要写文呢? 好像是因为某段时间高强度看小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沉浸小说无法自拔,不想上课不想逛街不想玩,就想猛猛看小说。 然后一连看了好长时间,在我第无数次发出—— “为什么要和男主和好啊,他都这样伤害女主了?” “不是?不是?为什么不换男主?他都出轨了女主还要他?” “为什么不复仇了?复仇大计一谈恋爱就忘了吗?” “打他啊!他先打你的啊!我草了给我扇他!”之类的感慨后。 我怒了,这个发展我不喜欢,我要自己写。 原来是这样的,我记起来了。 我现在是否已经忘记初心了呢? 我是不是已经忘记我是因为“男主这样我不喜欢”“女主原谅他我不喜欢”“男主出轨了我不喜欢”所以“我要写个我喜欢的出来”而开始写文的呢? 我开始在这三年间纠结于“数据”“追读”“热度”“排名”种种。 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什么?我问自己。 “是我想写喜欢的啊。”——在我心底角落的“我”说。 “但是我也希望被肯定啊,我也想有很多人评论我,也想赚的钱比工资多,也想和大佬一样有很多人喜欢我写的东西,做事当然都想成功啦!”她又小声地补充,“一直都在扑街,我也不想的呀!” 我是真喜欢写文,我单机写了几百万字。 要么我喜欢写文,要么我是傻逼。 我必不可能是傻逼,由此可得,我是真喜欢写文。 草,我真矫情,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眼睛有点酸,有点想哭。 希望这篇文解锁之后我看到这段矫情的文字不会想扇自己两巴掌,因为我不会扇的,我只会偷偷尴尬。 我真的要哭了,我好矫情。 于是我暂停写这篇感想,拿起手机点开抖音,刷了一会健身男大的擦边视频。 我好多了,真好看,再来点。 很好,现在又可以冷静思考了。 其实到这里我已经觉得自己的想法开始矛盾了。 我想要写自己喜欢的,但同时又希望得到大家的肯定。 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吗? 目前还没有,毕竟我已经扑的不能再扑了,但不知道往后行不行。 那再试试吧,我想。 我还是想写我喜欢的,创造我幻想中的世界,人物,故事……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刚好在听歌。 歌单随机到了《春涧》。 我刚好抽了根烟又发了会呆,听着歌词—— “锦绣词句本从天上来,狂写诗词三百” “如何请这妙笔入我梦中来” “我醉倚楼台,翁头清酒正豪迈” “持盏行,人间清愁我初开” “我下榻山海,风花雪月入我怀” “人生少有快哉,何须论成败” “……” 草!我点了! 太对了! 烟头烫到了我的手指。 我也要去整杯小酒喝。 何须论成败。 可不是吗?若论成败,我不是早就败了吗?扑了这么久,我还差这一本? 我一个扑街,扑一本是扑,扑两本也是扑,扑就完事儿了袄。 古有刻舟求剑。 今有刻舟求我。 这个笔名一开始不就是为了回忆当初写文的激情才起的吗?怎么到现在我反而忘记初心了呢? 楚人涉江者剑坠水中,从其所契者入水求之,舟已行矣,而剑不行,求剑若此,不亦惑乎。 我重思初衷,虽今日我已非昨日我,时光已行,我亦已行,旧日不复,求我若此——我才不惑,我就要这样。 我喜欢我创造的世界,喜欢我的角色们。 我执笔绘山海,风花雪月入我怀。 我是刻舟求我,非常感谢在写这两本文期间愿意肯定我的读者朋友们,谢谢你们。 我会继续写下去的。 衷心希望在日后的生活与漫漫岁月中,你我皆不忘初心。 晚安。 第28章 脱险 我握了握剑柄。 归婴万分配合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 我心道你可千万别出篓子,若是你控制不住力量,我还是死路一条。 它感应到我心中所言,像是同意了一般轻轻颤动了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别的法子,进是险,退是死。 关心则乱,从一开始我就选错了。 眼下是不得不上了,我不去,难道让两个金丹筑基去吗?这两个废物能有什么用?她们送完死还不是我去送? “噌——” 银光闪过,我飞身而上,直迎九头蛟。 它剩下的十四双眼睛朝我看来,离我最近的两只脑袋张开大嘴。 眼看要被吞入腹中。 我落下去,弯腰躲过,它其中一只脑袋没来得及收住力道,狠狠咬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顿时血花四溅。 它再次被激怒。 我发现它的力量在被斩首之后变弱了。 但要我再砍下它剩下的七个脑袋,实在是强人所难。 “它再被削弱的话杀阵能诛杀吗?”我朝谢挽星大喊。 “可以!”他也显然也发现了,“再砍下它两只脑袋!” 我立刻将目标放在它被咬伤的脑袋上,故技重施,银丝再次缠住它那两处脖颈,将它的动作制在原地。 “归婴!” 剑身亮起刺目白光,灵气疯狂涌动,寒风卷起,飞沙走石。 “太初法门,万易周天,斩!”剑诀运转,剑意迸发。 两只巨大的脑袋轰然落下,漫天血雨。 我将目光转向谢挽星—— 他双手结印:“你出来!” 我立刻撤离战场。 在退出的一瞬间,天地变色,闪电先行,惊雷随后。 九头蛟所在地面阵法飞速转换,亮起的阵纹浮起,万丈华光。 雷云密布,从天而降的惊雷比劫雷更有气势地朝着九头蛟劈去。 地面颤动。 几声巨响后,光芒暗淡,乌云散去,场地中只躺着一具失去四只脑袋的尸体。 我探出银色,插入九头蛟尸体,抽出妖丹,血不沾分毫。 我放下心来,瞬间脱力,勉强用剑当成拐杖用才不至于跌进一地血泊。 “噗——”谢挽星更惨,猛吐了口血就跪倒在地。 我转过身:“这妖丹怎么只有半颗?” 他抬头看了眼,抹了抹嘴角的血,站起身:“给你吧,九头蛟的妖丹炼器最好,我用不上。” 我不客气地收入须弥戒,那是自然,我要是不来他一个人够呛。 “你们没事吧!”闻秋诗连忙跑上前。 她师妹也跑过来,还未从惊惧中抽出神,只愣愣跟在闻秋诗身后。 我摇头:“九头蛟身上的鳞片与牙齿都是好材料,就算不用也能售卖。” 闻秋诗却仿佛听不懂我的言外之意,还站在我身边:“你受伤了!” 我当然知道! 我又不是木头做的,痛不痛我不知道吗? 我现在全身剧痛,灵力透支,经脉凝滞,要不是撑着剑我已经躺下了。 但就这么倒下太丢人了,他们三个都站的好好的,我一个人倒了算什么事儿。 “你们走吧。”我又说,“这是一处领域。” “那你呢?”闻秋诗锲而不舍地问。 我想一个人躺一会再打坐:“我要去寻我师姐。” 她愣了下,接着说:“我们可以结伴同行,领域凶险,比之秘境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和师妹修为不如二位,所以想借二位的势,但若是真有凶险,我们也不会拖后腿,二位只管离开!若是你们有什么事儿要做也可以差遣我们。” 她说的很坦荡,既愿意听候差遣,也不会在关键时刻当拖累。 如果是平时,多两个手下听我吆三喝四,何乐而不为呢。 但现在不行,我真没力气了。 “你别揪着她了。”谢挽星突然说。 闻秋诗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接着立刻说:“我们之前确实多有得罪,但二位也受伤了,要是遇到低阶妖兽我和师妹便已足够,你们也能多些时间恢复。” 她说的确实没错,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法。 “要是真遇上九死一生的危险,你们不必管我和师妹。”她再次强调,“我们虽然想借两位带我们离开,但真到那时候,我们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 服了,我真撑不住了。 谢挽星目光落在我握着剑柄发白的指尖上,突然笑起来:“她死要面子,我们再不走她要撑不住了。” ? 他怎么知道? 我瞪了他一眼:“不知所谓。” 他故意拆我台:“她快站不住了。” 闻秋诗立刻反应过来:“那我背你吧!” 她立马过来搀扶我,又朝谢挽星看去:“道友你……” 谢挽星拍拍衣摆:“我比她好多了。” 我想揍他,这有什么好比的,凡修真者,躯体都胜于普通人,体质更不必说,这有什么好比的。 真烦人。 我施了个净尘诀。 闻秋诗看着自己身上突然消失的血迹,露出一抹疑惑的神情。 谢挽星大笑起来。 我搭着闻秋诗的肩膀,闷闷地说:“你不是要背我吗?” “要不我背你吧?”谢挽星突然凑过来,“她身上也有伤。” 闻秋诗立马弯腰将我背起来:“我是皮外伤,之前在山洞就用了药,没事的,我不会拖后腿的。” 我趴在她背上,看到谢挽星一闪而过吃瘪的样子,心里又顺畅多了。 “我们该去哪?”闻秋诗问,“这位……你知道你的同门在哪吗?” “我姓祝。”我说,“玉牌失效了,我也寻不到她在哪。” “原来是祝道友。” 谢挽星道:“那便往前走吧,总要找出路的。” 确实,反正不认识路,往哪走都一样。 闻秋诗看了眼还在愣神的宋月娇,叹了口气:“走了,九头蛟已经死了。” 宋月娇这才回过神,忌惮的眼神从谢挽星身上飞快掠过,然后道歉:“对……对不起。” 谢挽星不置一词。 我下巴搭在闻秋诗肩膀上,有气无力:“又是她捅的篓子?” 孽缘,害我也成了冤大头。 闻秋诗苦笑一声。 宋月娇立马道:“对不起,我不会再碰任何东西了,别丢下我!” 我也没说话。 闻秋诗道:“你跟着便是,但你要是再惹麻烦,没有人会管你。” 第29章 来者何人 离开瀑布。 顺着山路往前走。 很难受,气血翻涌得止不住,头晕,全身都痛。 趴在闻秋诗背上,我感觉有些昏昏欲睡。 但是不能睡,这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个妖兽。 突然有人敲了敲我的脑袋:“要睡着了,可别睡。” 我用眼神戳死谢挽星:“别烦我。” 他从树上拧下片叶子,顺手举在我头顶:“你怎么比我还不能晒太阳。” 闻秋诗仰头看了眼毒辣的太阳:“祝道友的身体有些虚弱,待会我们找个地方休整片刻吧。” 我嗯了一声,还嘴都懒得还。 她又说:“你和我的妹妹好像,以前小时候我也常常这样背着她上山采果子,她比我小,走的没我快,总是撒娇让我背她。” 我敷衍地问:“那你妹妹怎么不和你一起进秘境?” “我妹妹六岁得病没了,那时候我们都是凡人。”闻秋诗说,“后来我十岁的时候有仙人来村子里招收弟子,我运气好选上了,我原本是想当医修的,可惜识海贫瘠,所幸体质不错,才当了剑修。” …… 我干巴巴哦了一声。 她又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只是刚才恰好想到了以前的事而已,我今年二十六,我看祝道友很亲切,你瞧着比我小,我能不能叫你祝师妹?” “随便你。”我说。 我敷衍她,她却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这人实在是老好人:“祝师妹年纪轻轻就已经如此修为,我十五六岁的时候还没筑基呢。” “我虚岁十九了。”我打了个哈欠,过了今年的生辰就是实岁了,“且你入门比我晚,没什么好比的。” 她十六年结丹,还行了。 真正的庸才连进这片秘境的机会都没有。 她在自己的宗门想必也能称得上天赋异禀一枝独秀,可惜,天赋异禀只是踏入这里的门槛。 且金丹之后的每一阶就和之前再不相同,每一步都是天堑,提升一阶都极为艰难,不知多少人在寿元将近仍然没能突破,导致丹修的增元丹价格异常高昂。 不过瞧她倒是少有的道心通明之人,她的路还长着呢。 闻秋诗闻言愣了下:“嗯?” 谢挽星毫不留情地说:“那你看起来挺显年轻的。” 他会占卦,我敢肯定他一定算到了什么。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别以为现在我们四个人暂时结伴,我就会忘记他在白蛇巢穴摆我一道的事。 等我恢复了,可别让我找到机会整他。 闻秋诗居然附和他:“是呀。” “我长不大。”暂时是这样的,等我恢复的那一天,要么是彻底摆脱了死劫,要么就是我的死期。 她听出我兴致不高,转口夸赞:“不过你的修为还是比我要高,我看不出你的修为,我前段时间得了机缘才结丹,祝师妹想必最少也是金丹中期吧?” 这话一出,只有宋月娇飞快地震惊了一瞬,接着又专心看地,降低存在感。 哼,那是自然,修炼对我而言如呼吸一般:“猜错了。” 闻秋诗惊讶:“莫非已经金丹圆满了?” “她元婴初期了,估摸再有一两年可能要突破了。”谢挽星突然说。 我看他一眼:“你好烦啊。” 他的修为居然比我高,他是除了顾危楼和沈琳琅两人之外,同期内我遇到的第三个修为略压我一头的人。 有点不爽。 哼,有什么了不起,比我多修几年道罢了。 我若是早出生几年,现在也没他们什么事了。 谢挽星反笑道:“哎?我替你说不是更显得你高深莫测吗?” 闻秋诗更惊讶:“你们……” 我也揭他的老底:“他是玄清门的弟子,若是要告状,尽管找玄清门去。” 在瀑布出来时我就察觉他们三人气氛不对。 闻秋诗和宋月娇都有些惧怕谢挽星的样子。 估计是宋月娇惹了祸连累了他,结果被教训了。 闻秋诗很快反应过来,青锋榜上的元婴总归就那么些人:“是我们理亏在先。” 谢挽星却露出受伤的模样:“我好心帮你答话,你还要教唆旁人告我的状。” 我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要突破了?” 我及笄日结婴,那日后修为虽然稳定,但也无机缘突破,我都做好耗着的准备了,他却说我这两年有机会突破。 每次的突破,其实对我来说不仅是杀机,其中也有求生的机缘——雷劫之中我能短暂看到天道的预兆。 他转了转手中的叶子,又让我整个人露在光线下:“我算的。” “你算卦——准吗?”我看向他,被强光照的眯了眯眼,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他轻笑了一声:“当然准,不然岂不是对不起我折损的寿元?” 疯子,没事用自己的寿元算别人的卦。 就知道这人不正常。 我没说话,心中却已闪过无数思绪。 这人虽然不正经,但阵修对于卜卦的天赋不必多说。 看我们都不说话了,闻秋诗解围道:“近年的少年天才多是三大宗门的弟子,按理应当榜上有名,我竟从未听过祝师妹的名字。” 我刚想说那是你见识太少,但却感受到周围的妖气在走出这节路后减淡不少。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心点,前面应当是要出这片山了。”我提醒。 谁知话音刚落,几道银光闪过。 我抬手,两指夹住朝闻秋诗面门射来的暗箭。 “唔!”宋月娇似乎在走神,被箭射了个正着,不过只是擦破了手臂。 闻秋诗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大碍便移开目光。 谢挽星倒是躲得快。 “这箭……”我多看了它几眼。 “多谢祝师妹。”闻秋诗道谢,“要不是你我就被射中了。” 我将箭丢到地上:“没什么好谢的,你背着我,你被射中了,我岂不是要和你一起跌到地上?” 她问:“这箭是从前方射过来的,但……我居然一点感应都没有。” 她说得对。 修真者五感敏锐,对危险的触觉也会更加灵敏。 但这箭矢奇怪极了,它没有妖气,没有魔气,甚至连杀气都没有,才导致我们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周围的异常。 我目光看向前方小路后的灌木丛:“来者何人?” 刚问完,就感觉闻秋诗背部紧绷了些,她似乎还没有发现那边的异常。 “簌簌簌……” 灌木丛的叶子动了动,接着从里面钻出几道人影。 第30章 古怪村民 对面一行三人。 看他们的打扮,粗布麻衣,背着猎刀与弓箭,均是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皮肤是在阳光下晒出的黢黑。 瞧着像是庄稼汉。 但领域中怎么可能会有真正意义人的凡人? 一切皆为虚妄。 对视僵持片刻。 “你们是什么人?”对面为首的汉子发问。 我和谢挽星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谨慎。 宋月娇早就如同惊弓之鸟,被刚才的动静一吓,飞快躲到了闻秋诗和我的身后,探出头往外看。 我捏了捏闻秋诗的肩膀。 她接收到我的暗示:“我们几人外出踏青,路上被野兽攻击,你们是什么人?” 汉子警惕地看了我们几眼,仿佛在确定我们说的是否属实。 但现下情况确实如同闻秋诗所说,宋月娇身上还沾了血,我们三人虽用了净尘诀,但闻秋诗手臂上的伤口还暴露在破碎的袖子下。 的确很像四个倒霉蛋。 “大哥,估计这几个就是城里跑出来玩的少爷小姐,应该不是……”旁边个子稍高一点的汉子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 不是什么? 为首的汉子便道:“既然如此,是我们认错人了,你们走吧。” 我皱皱眉,感觉他们隐瞒了什么关键信息。 现在没有其他线索,往别处走也是无头苍蝇。 “大胆!”我怒道,“你们伤了本小姐还想就这么算了?” 对面一愣。 闻秋诗也被我吓的僵了僵。 我接着呵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叫人来将你们都抓起来!” “你……你是谁?”对面个子最矮的男人似乎被我威吓住了。 “我乃平阳府大小姐,你们居然敢对本小姐无礼!简直放肆!”我趴在闻秋诗背上,指着他们怒斥,“你们姓甚名谁!家里几口人!” “大哥,平阳府是哪一家府,怎么没听过?” “不知道,城里府邸那么多。” “果然是城里来的。” “那怎么办?她要找我们麻烦了。” “真倒霉啊,我还以为是野兽呢,谁知道是他们。” “我们几个种田的,哪里拗得过那些富商官员……” “她问我们家里几口人,该不会是想……” 他们嘀咕几句后—— “对不起,这位小姐。”老大无奈低头道歉,“我们不是故意的,你你……你要抓就抓我吧,箭是我射的!” “大哥!”他旁边矮子喊道,“别抓我大哥,箭是我射的!” 我哼了一声。 怎么没人接腔啊? 我又捏了捏闻秋诗的肩膀,说话。 但她好像完全跟不上突如其来的变化了,第一时间居然没有配合我。 “这样吧,我家小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小姐扭了脚,她的丫鬟也被你们射伤了,你们总要有点诚意吧?”谢挽星突然开口。 我微微侧目,他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好像在说怎么样上道吧。 “什么诚意?”汉子窘迫地从背着的布包里翻出十几枚铜钱,“那……那我们赔你钱吧,你们去看郎中吧。” 他身边两人看着铜钱,一脸心痛,小声道:“大哥,这可是这个月的伙食啊……” 看他要将铜钱送过来。 我又说:“本小姐看不上你们这两个子儿。” “那……那怎么办?”汉子老实极了,一下子就不知所措起来,“你要抓就抓我一个!反正和我两个弟弟没关系!” 我朝谢挽星抬了抬下巴。 他接收到我的示意:“我们小姐也无意为难你们,这样吧,我们需要找个歇脚的地方,再找个郎中,你们带我们去客栈。” 他一翻手,掌中躺着枚银锭子:“这算是小姐赏你们的。” 对面三人眼睛顿时一亮,直勾勾看着他手里的银锭子。 要不是看见闻秋诗的佩剑,怕是恨不得上来抢。 “小姐,我们这里没有客栈,我们就是一个小村子……”说完,汉子又忍不住看了看谢挽星手里的银子。 闻秋诗终于跟上我们的对话:“那你们总有赤脚大夫吧,给……小姐找点活血化瘀的草药来!” 汉子连连点头:“有的有的,草药我们可以去挖!” 谢挽星将那一小块银锭子丢给他:“那还不快带路?” 汉子接了钱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好好好,几位小心脚下。” 三人走在前方为我们带路。 我从须弥戒中取出把灵剑,递给谢挽星:“谢护卫,没剑可不太像。” 他吃惊道:“我怎么是护卫?我难道不该是小姐的未婚夫男宠之类的吗?” “哪来那么多戏?”我瞪他一眼,将剑塞给他。 他又开始挑三拣四:“你另一把剑呢?白色的那把,那是半仙……” “不给。”我打断他,“万一你偷了剑跑了怎么办?” 谢挽星掂了掂手中的灵剑:“真小气,那你可以去玄清门告状呀。” “祝师妹……这几人有些古怪。”闻秋诗小声对我说。 我嗯了声:“我知道,注意点。” 余光落在谢挽星身上。 就连同为修真者的宋月娇和苏晨乍一看见谢挽星都觉得他更像妖族,这几个种田的庄稼汉却对此视若无睹,实在古怪。 “看我干什么?”谢挽星发觉我的目光,“反悔了?不让我演护卫了?” 他笑眯眯说:“那我演和小姐私奔的书生。” 我笑了:“你演路上被我护卫砍死的狐妖。” “你好狠心!”他指责。 “几位,到了到了!”前方的汉子停下脚步等待我们。 我拍了拍闻秋诗的肩膀:“放我下来。” “前面下了山就是我们的村子了。”汉子指着山脚下的村庄,“几位小心山路难走,小心点。” 刚才调息了一会,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山路狭窄,不能并肩,前方是带路的三个村民。 我们四人依次跟在后方。 从半山腰往下望,能看见大片的农田,村庄被小路分隔开,小溪缓缓流淌,桂花挂在枝头,香气怡人,有几户人家已经升起了炊烟。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 我终于忍不住回头怒视:“你干嘛?” 谢挽星愣了下,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手上还揪着我袖间的绸带。 我轻声骂道:“你手怎么那么欠?” “没办法,我看见有东西在我前面晃荡就忍不住。”他笑眯眯收回手,“我不抓了,你快走,我们要被落下了。” 第31章 桃源村 下了山。 “到了!”带路的三人停下脚步。 其中的大哥说:“几位不如在我家落脚吧,村子里没有客栈,我家有两间空房,等我让我婆娘收拾的干干净净。” “桃源村。”我看见村头石碑上刻着的字。 “没错小姐,我们村就叫桃源村,以前有个大官踏青来了这里游玩,说咱们这儿和那个什么桃源一样,就给起了这个名字,一直流传到现在呢!”汉子嘿嘿一笑。 世外桃源。 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超脱世俗的意味。 如果不是空气若隐若现的妖气,我就要相信了。 村子房屋并不算密集,地面铺了石板,缝隙露出泥土,有些简陋。 家家户户门口都放着种田的家伙,门口还晾着衣物和腊肉,有些架子上还挂着打猎剥下来的皮子,一派简朴踏实的气息。 闻秋诗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 “叫我大磊就行,我家就在前面,门口有棵树的那户!” 我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树下有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正在收衣服。 “那是我婆娘阿翠,几位稍等,我这就叫她回去收拾收拾!” 大磊跑过去,和阿翠说了几句,还把怀里的银锭子塞给阿翠。 阿翠连忙笑着对这边喊:“几位先进来喝口水吧!我马上就把房间收拾干净!” 入门地上铺了青石砖,两边养着鸡鸭,角落有口水井,小院子里有个四五岁的小孩扎着朝天辫蹲在地上捉虫子。 阿翠急急忙忙走向右侧的两间房。 大磊解释:“这两间房子本来盖了是给虎子以后娶媳妇儿的,不过他现在还小,能给几位贵客住是这两间房子的荣幸。” 那锭银子看来对村户人家是笔不少的钱,他表现得极度热情。 阿翠动作干脆利落地又端出来杯子与茶水:“几位先在院子里歇歇吧!!” 我们坐在院子里树下的桌子旁。 阿翠和大磊一起去收拾房间。 我看了眼桌上的茶水。 闻秋诗问:“这水有问题吗?” “没有。”我道,“我不想喝。” 她听了我说没问题才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这村子,看起来倒还挺正常的。” 谢挽星抬眼,余光看了眼还在房间忙碌的夫妇二人:“那也只是看起来。” 闻秋诗点头:“对,我也是想说看起来正常,但一进来就觉得很是古怪,我似乎感觉这里……有妖气。” 她最后三个字压低了声音。 “确有。”我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身旁的树,“这是槐树。” 谢挽星:“槐树属阴,很少有人会在自己院子种槐树。” 闻秋诗皱皱眉,不着痕迹地看向不远处的一家三口:“你是说,这三个人……” “几位!房间收拾好了!”阿翠高声喊道。 闻秋诗打住话头,站起身,宋月娇紧跟着她。 我也站起身。 两间房,没有多余的摆设,朴素,但打扫的很干净。 “房间怎么分?”谢挽星搞得好像真是来借宿一样,“要我贴身保护大小姐吗?” “不用。”我说,“本小姐要一个人住,你见过谁家小姐跟下人住一间房的。” 宋月娇终于抬起头,瑟缩地看了眼谢挽星,接着攥紧闻秋诗的袖子:“师姐……” “那……”闻秋诗很为难地开口,“让我师妹和祝……咳咳,小姐一起住可以吗?” 我还没拒绝。 宋月娇先拒绝了,她猛地摇摇头,估计是怕我也会记着仇。 她惹麻烦的时候不动脑子,麻烦找上门了倒是学会趋利避害了。 谢挽星倚在窗口笑着望我:“那就没办法啦,她不愿意和我们俩一起,只能让她和她师姐一起,剩下的就只有我们了。” 我很赞同:“那就她们俩一间,我一间。” “那我呢?”他眨眨眼。 我故作疑问道:“你不是护卫吗?你就在门口看着,保护本小姐的安全。” 他微微睁大眼:“我是护卫,又不是狗。” “有区别吗?”我也睁大眼,学着他看回去。 “行,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随手带上窗户,“那我就在门口好!好!看!着!” 阿翠突然走过来:“待会就是晚饭时间了,我们都是山间野味也不晓得合不合几位的胃口,几位有没有什么忌口的食物。” 我摇摇头:“不用,你们随意便好。” 她在围裙上擦擦手:“好嘞!”便离开了。 我看了眼天色,还没到傍晚。 “我们现在要在村子里四处看看线索吗?”闻秋诗想了想,问道。 “好。”我看了眼她,“要不处理一下伤口?” 闻秋诗这才反应过来:“那稍等一下。” 她转身带着宋月娇回房间。 “你出去,我也要换衣服。”我对谢挽星说。 他打量我一眼,目光落在我肩头的伤口:“这是什么时候伤的?” 我皮笑肉不笑:“这不得问你了吗?” 他反应过来:“对不住了。” 接着又道:“我现在说我回去找过你想救你,你信吗?” “你觉得呢?” “好吧,我确实没有。” 他走到院子里。 我敷了药换了身裙衫,出门刚好碰上换好衣服的闻秋诗与宋月娇。 “我们不如分头看看吧。”闻秋诗提议,“这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一起行动怕是花费的时间更多。” 我点头:“时间浪费的越多,变故就越多。” 领域本就千变万。 可能这里的门道还没摸清楚,那边的危险便接踵而至。 我与谢挽星往左,闻秋诗和宋月娇往右。 恰好是下午日头正毒的时候。 谢挽星不知何时撑了把伞,分了我一半:“妖气太分散了。” 没错,这里的妖气过于分散,无法找到来源,也就没法确定这处幻境的危险之处究竟在哪。 可若是直接离开,避免危险,又恐怕会丢失线索。 虽然这个线索到现在连个线头都没看见。 “啪嗒!” 眼前红色一闪而过。 是一颗果子从树上掉下来,砸在地上,溅出红艳艳的汁水,宛如摔烂的内脏。 我脚步一停。 心口莫名一悸。 一种微妙的,不知从而而来的不安感突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