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计》 楔子 「言崇宇,棠国宰相,年二十有八,善音律,是吹笛好手……」 她侧倚在一张铺着锦缎的长榻上,身形曼妙,散发着娇艳风情,纤白指尖在手中一本薄薄的书册文字上一行行缓慢游走,柔媚的嗓音在布置典雅的房内回荡着,偶尔低吟,偶尔止息。 这本书册,记载的全是同一个男人的事情,钜细靡遗,她早已翻阅无数次,几乎将里头的内容都给背下,却还是不厌其烦地一翻再翻、一看再看。 言崇宇,一手将现今棠国王上推上王位的厉害人物,也是她的……猎物! 「其人狡猾多疑,好胜心强,若要引他注意,一般方法无用,非得出奇制胜不可……」 女子轻勾起一抹淡笑,信心十足,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绝对要将他手到擒来! 此时,一名年轻男子无声走入房里,他身穿一袭月牙白暗银纹的衣裳,腰束紫色腰带,一身贵气非凡,可以想见并非池中之物。 「璎儿。」 女子马上起身下榻,恭敬跪身行礼。「少主。」 他淡淡一笑,伸手扶起她。「一切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 「我教你的应对方式,都记牢了?」 「都已记牢。」 「很好,我会静待你的好消息。」 「璎儿绝对会完成使命,不让少主失望。」她眼神晶亮,有信心地高声许诺。 她知道自己只是少主的众多棋子之一,但她心甘情愿为少主卖命,并且不计任何代价。 言崇宇,这攸关棠国盛衰的男人,她一定要拿下! 第一章 棠国国都,青云城。 青云城外近郊,一处被山林围绕的美丽湖畔旁立起两座高楼,高楼与高楼间仅仅只有一步之距,站在楼顶的亭子里,可以看到对面亭子里的人,却无法跨越碰触到对方。 「敬白,你没事将我带到此处做什么?纯粹为了赏湖?」发话的男子语气明显不耐。 「崇宇,这可是最近青云城内达官贵人们最向往之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慕敬白语调夸张地调侃。 右方高楼的亭子里此时坐了两名男子,其中一名男子身穿暗紫色衣袍,黑色的腰带挂着上好白玉流苏缀饰,面貌看似普通,但那一双深黑明显的剑眉,以及蕴含着精光的眼眸,伴随着身上隐隐散发的压迫感,让人瞧过一眼便印象深刻,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他正是棠国权倾一时的宰相,言崇宇。 而坐在他旁边另一名始终带笑的青衣男子,则是棠国境内蓄养最多精良马匹的「英骥堡」堡主,慕敬白。 现今中土局势为三国鼎立,东为棠国、西为滕国、北为翟国,各拥一片天,三国皆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但无论哪两国起争端,得利的都会是第三国,因此三国目前都是静观其变,并不想轻举妄动。 而棠国在两年前历经王位更替,先王得急病而亡,来不及指定由谁继位,差点引发王位争夺的混乱,言崇宇身为先王最倚重的臣子之一,在第一时刻联合朝中其他几位重臣,强势拥戴三王子棠觐登位,及时阻止一场血腥的宫中纷争。 言崇宇之所以选择拥护棠觐为王,除了棠觐是王后所出,最为正统之外,由他登位,最能快速稳定政局,因他资质虽平庸,却能听从臣下建言行事,而其他王子不是刚愎自用,就是傲慢骄纵,到时朝堂肯定陷入一片混乱,会让其他两国有机可乘。 「到底什么事情,你就别拐弯抹角,直接说吧。」言崇宇没好气地瞪了结拜兄弟一眼。「本相忙得很,可没你慕堡主清闲。」 「谁说我清闲了?我现在可是在忙里偷闲呀。」慕敬白轻叹一声,他是找机会抓好友出来放松一下的,结果好友一点都不懂他的苦心。 英骥堡位于棠国偏北之处,来到青云城骑马需要三日的时间,慕敬白平日住在英骥堡内,大约每隔四个月进青云城一次,而只要来到青云城,他都会找机会和言崇宇见面叙旧。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要回去了。」 「好好好,我这就说。」好不容易才得来今日的机会,他可不能让言崇宇白白回去。「这半年来青云城出了一名非常特别的舞姬,叫做『玉丹璎』,你听过吗?」 「玉丹璎?」言崇宇微挑单眉,思索一会儿之后才答。「你指的是那个姿态之高,高到会挑客人见的舞姬?」 「没错,看来你也听过她的传闻嘛。」 玉丹璎,半年前才出现在青云城的舞姬,听说舞姿曼妙、长得妩媚动人,凡见过她的男人无不被她的绝艳给迷倒。 虽说是身分低下的舞姬,她的架子却比公主还高,想见她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却不是有钱有势就能见得着,非得按照她的规矩来不可。 想见她的人,必须先送上拜帖,拜帖上要注明拜访者的身分,若是玉丹璎对拜帖上的人没兴趣,那人便无缘见得佳人一面。 而有幸得到佳人垂青的,便会另约见面之日,见面地点就在这临湖的高楼上,客人在右楼,玉丹璎在左楼,当初会建这两座楼会客的巧思就在于,客人能在右楼清楚见到玉丹璎在左楼的舞姿,却无法靠近调戏她,这若即若离的距离、想摸却摸不着,最是让人心痒难耐。 玉丹璎每回会客,只露面短短一刻钟,时间一到,旋即离去,没有任何转圜,这让有幸见她的客人是又爱又恨,爱她的绝美,却也恨她的无情。 言崇宇再度瞪向不知死活的好友。「你明知我并非好美色之人,还带我来瞧这什么舞姬?」简直浪费他的时间! 「唉,不带你来,我就见不到她了呀!」慕敬白终于无奈的把实话说出口。 「什么意思?」 「听说玉丹璎对善音律的男子特别有兴趣,所以我在拜帖上,将你我的名字都给写上,果真收到她的回帖,邀咱们今日会面。」 一刚开始,众人摸不透玉丹璎是如何选择客人的,但当有几位客人陆续见到她的面后,大家也从中嗅出蛛丝马迹,怀疑她对善音律的男子特别有兴趣。 无论是笛、筝、箫、琵琶,只要善音律,她便乐于会面,她喜爱客人亲自伴乐,而她则依着客人吹奏出的乐音即兴起舞,每一回所跳的舞都不一样。 慕敬白对玉丹璎好奇得很,但依他的条件,肯定见不到玉丹璎,只好拖言崇宇下水,果真顺利得到见面的机会。 直到此刻,言崇宇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慕敬白是渔夫,他是鱼饵,靠着他这个鱼饵,玉丹璎这条美丽锦鲤乖乖上钩了。 「所以你在出门前才会千交代、万交代,要我非带玉笛出来不可?」他真有一股冲动想直接将慕敬白给踹入湖里,让他也当鱼去。 「崇宇,我这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呀!」慕敬白不怕死的继续亮着一口白牙。「我说了那么多,难道你还是对那玉丹璎没兴趣?」 兴趣?他冷哼一声,的确对玉丹璎出现那么一点兴趣,但不是为了她的美貌,而是想亲眼瞧瞧,她是否真有为所欲为的条件? 区区一名舞姬,架子摆得比天还高,要是此行让他觉得不值,他非得将慕敬白这个损友给踹入湖里不可。 此时,蜿蜒的林道上传来马蹄声,他们转身一瞧,便见一辆马车缓缓行来,停在左边阁楼下方。 「终于来了!」慕敬白赶紧叮嘱。「崇宇,可别丢了咱们的脸,待会你一定得好好吹笛不可。」 「你……」言崇宇没好气的再瞪他一眼,心想自己还真是误交损友啊! 马车由四名高大护卫前后保护,停妥之后,先从马车内走下四名丫鬟,传说中的玉丹璎最后才下来。 她头上戴着白色帷帽,遮住面貌及上半身,不轻易让人瞧见,直到走上高楼,才拿下帷帽,交给丫鬟,来到靠近右楼的栏杆边,朝对头的两人勾起一笑,柔媚地屈膝行礼。 她肤白如雪,一双美眸像是泛着波光般亮眼,嫣红饱满的唇瓣引人遐思,的确是个娇艳的绝色美人,再加上身穿红色舞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好身材,一举手一投足都带有说不出的诱惑气息,那动作美得像是无时无刻都在跳舞。 慕敬白看呆了眼,久久回不过神来,言崇宇倒是回以淡淡一笑,美貌对他来说只是一时的惊艳,那感觉稍纵即逝,他等着看她接下来的表现。 玉丹璎一双美眸直盯着言崇宇瞧,轻启红唇。「不知奴家有幸听到哪位爷的美妙乐音?」 「是我。」言崇宇也紧盯着她瞧。「不知玉姑娘想听何种乐音?」 「都好,但凭爷的喜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的话语隐隐带着挑衅之意,她不是听不懂,但还是柔媚地朝他再度行礼,离开栏杆边,站到空旷的亭楼中央,等待他开始吹笛。 左边亭楼的角落,摆放着一个水滴钟漏,专门计算时刻,钟漏旁边还有一面小圆鼓,等时刻一到,负责观看钟漏的丫鬟就会敲响圆鼓,表示今日会面结束。 言崇宇转身回到桌边,将摆放玉笛的盒子打开,拿出通体透绿的上好玉笛,重新回到栏杆边。 笛音一起,是柔婉缓慢的曲调,玉丹璎也跟着舞动纤细的双臂,柔软的身段配合着扭动、旋转、侧身、弯腰,动作完美漂亮,让人目不转睛,连眨眼都舍不得。 一旁的慕敬白忍不住赞叹着,今日不但有眼福,更有耳福呀!美好的笛音伴着如天仙漫舞的舞姬,他真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已经升天成仙了。 言崇宇一边专心吹笛,一双眼也没有错过玉丹璎的任何一个动作,她完美无误地配合着他的笛音舞出相应之姿,果然是有两下子,不容小看。 但这只是开始而已,笛音由原本的柔婉,渐渐转变,拍子逐渐加快,而玉丹璎的舞动也跟随乐音慢慢转变,越来越快速,一点都没有被他的刻意试探给考倒。 她解开原本绑在腰间的红色长披帛,披帛两头缝缀着有些许重量的红流苏,方便她甩动,在他越来越快的笛音之中,她的舞姿也出现越来越多的变化,飞舞的披帛被她灵巧地甩出各种美丽弧度,柔纱裙摆也因她的旋转而飘飞,就像是一朵盛开的大红牡丹,娇艳惊人。 像是要试探她的能耐到哪,也像是在试探自己吹笛的极限,他按压在音孔上的指尖越动越快,曲调速度不断飙急,但每一个音准却依旧准确无误,技巧之高超,连不懂音律的门外汉慕敬白都忍不住讶异地瞧向他,没想到他真的认真起来了。 曲调越来越快速,玉丹璎旋转的脚步也越来越迅捷飘飞,披帛、裙摆在她的四周交错乱舞,让观众有眼花撩乱之感,心绪也跟着激昂兴奋。 他们俩分明是在互相较劲呀,到底谁会是先认输的那一个?不到最后一刻,慕敬白还真不敢断定。 「咚——」 低沉的鼓声在这一刻瞬间震荡开来,划破两人之间激昂的较劲,玉丹璎舞动的手一挥甩,大红披帛凌空飞越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宛如彩虹般的弧度,直直朝右楼的方向飞坠而去。 言崇宇不及细想,赶紧停止吹笛,伸手抓住那一抹红艳,却依旧阻止不了带有淡淡香气的披帛覆上他的身躯、缠上他的手臂。 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好似在披帛缠上他的同时,他的心也跟着被缠住、紧缩,深深受到震撼。 等他再度有所反应,将视线转往对楼瞧过去时,她早已重新戴起帷帽,被丫鬟们护送下楼,他只来得及见到她的背影,错失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 他目送她走到楼下,进到马车内,然后缓缓离去,直到马车的行踪消失在林道尽头处,他才恍如梦醒般的回过神来,渐渐恢复正常。 慕敬白也被玉丹璎飞甩披帛的那一幕给震撼住,看傻了眼,同样是等到载着玉丹璎的马车消失后,他才勉强回过神来,但情绪却还是难掩激动。 「崇宇,果真是名不虚传吧?」他如痴如醉地笑着。「只有一刻钟,实在是太短、太不过瘾了。」 言崇宇朝慕敬白淡淡一笑。「的确,你也不必被我踹下湖了。」 「嗄?」什么跟什么?怎么会突然提到湖不湖的问题? 言崇宇瞧着还缠绕在自己手上的鲜红披帛,笑意微深,没想到此行竟会遇到一个这么有意思的女人。 「玉丹璎,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 如此有魅惑力的女人,怎会成为一名舞姬?她成功吸引了他,让他想一探究竟…… 见过玉丹璎的丰采之后,过没几日,慕敬白就必须动身回英骥堡,暂时不会到青云城来。 临行之前,慕敬白还对玉丹璎念念不忘,直说下回再来青云城时,非得再拖言崇宇一同去见玉丹璎不可。 而言崇宇则派人暗中调查玉丹璎的背景,却没想到回报的结果令人意外。 第二章 她的出身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半年前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城内。 这样的结果,让言崇宇有所警觉,谨慎如他,向来不和来路不明之人有所接触,因此对玉丹璎的兴趣也瞬间冷下,很快便淡忘她的事情,然而一个月之后,她却主动出现了—— 「相爷,这件事情,请您务必要帮帮下官呀。」 宰相府内,言崇宇正坐在前厅主位上,面无表情地喝着王上赏赐的珍贵贡茶。 户部邱侍郎站得直挺,紧皱双眉,时时注意言崇宇的反应,希望能从中瞧出一些端倪,只可惜他什么都瞧不出来,一颗心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过了好一会儿,将邱侍郎的心吊得老高之后,言崇宇才放下茶盏,朝邱侍郎轻勾微笑。「邱侍郎,令嫒即将被王上册封为嫔,入宫享福去,你非但不开心,倒跑到我这儿来求我帮忙,希望将令嫒从入宫名单中除名,我刚才真的没听错?」 「相爷,王上后宫佳丽已无数,实在不需要小女再进去争位,那种福分就留给其他娘娘,咱们邱家真的消受不起。」 现今王上棠觐,有个众人皆知的喜好,就是好女色,两年前登基时便已经册封一大群后妃,最近又再命人将已届适婚之龄的官家千金名单造册,要再选一批新妃嫔进后宫。 邱侍郎爱女心切,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女儿进宫过着互相争宠的苦日子,而女儿知道自己即将入宫的消息后,也每日以泪洗面,他几经挣扎,最后还是决定来求相爷帮忙。 对于新纳妃嫔之事,言崇宇自始至终都不打算干涉,只要王上不因沉溺后宫而荒怠国事,他是没什么道理阻止的。 「邱侍郎,若我答应你替令嫒除名,开了先例,恐怕我这座宰相府会热闹好一阵子,这对喜静的我来说,是极大的困扰。」言下之意,他是拒绝帮邱侍郎这个忙,人各有命,邱家千金或许注定就是妃嫔之命。 来求他的人分成两种,一种就像邱侍郎一样,想替自己的闺女在入宫名单中除名;而另一种有野心之人,则是想尽办法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后宫争宠,只要女儿一在后宫得势,身为爹的在朝中权势也能一翻而上,不可小觑。 「下官相信,凭相爷的能耐,要将小女从名单中除名,且不留下痕迹,是轻而易举之事。」 那又如何?他没有理由非帮这个忙不可,弄得不好,反会惹得一身腥。 邱侍郎见言崇宇始终不动如山,心也跟着急了,只好使出下一招。「当然,下官不会让相爷白白帮这个忙,下官早已准备一份薄礼,请相爷笑纳。」 「笑纳就不必了,我这宰相府内的珠宝珍玩,难道会比邱侍郎府内少吗?」言崇宇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相爷还没见过下官所准备的薄礼,又怎知不会改变心意?」 言崇宇这下子终于挑了挑眉,邱侍郎算是老实人,不善耍心机,这会儿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不知他在卖什么关子? 邱侍郎眼见似乎出现转机,在言崇宇尚未开口再度拒绝时,赶紧命在厅外候着的仆人去将「薄礼」给带进来。 没多久,一名戴着白色帷帽的女子缓缓进到厅内,站在邱侍郎身旁,朝言崇宇屈膝行礼。「相爷。」 「邱侍郎,这就是你所谓的『薄礼』?」言崇宇感到荒谬地笑出声来。「要行贿,你也得先搞清楚收贿者的喜好才对,本相最不屑收的礼就是女人。」 「这……这……」邱侍郎暗暗流下冷汗,难道他真的搞砸了? 他的确是派人打听过言崇宇的喜好,希望能找到相爷绝对中意的稀世珍宝,但苦无头绪之际,这位姑娘主动来到他的府里,说稀世珍宝难得,短时间内没那么容易找到,而相爷也不一定看得上眼,但如果将她献出去,或许能顺利达到目的。 虽然不知这姑娘如何得知他正在寻找珍宝行贿之事,但她声称自己善音律,相爷还曾亲自为她吹笛伴舞,他对她一定会有兴趣,邱侍郎心想已经没多少时日能够拖延,只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打算,信了她的话,将她当成礼物,一起带到宰相府来。 「相爷,就算是女人,也是有分别的。」女子将帷帽的白色面纱掀起,露出娇艳的容颜。「如果是懂音律的女人呢?」 言崇宇讶异的微挑单眉,脱口而出。「玉丹璎?」 「很荣幸相爷还记得奴家。」玉丹璎勾起甜美的笑靥。 一个月前的回忆重新袭上他的心头,她今日穿着寻常姑娘的衣裳,朴素简单,不像舞衣那样玲珑有致,却别有一番风情,而那张娇艳的脸蛋依旧柔媚惑人。 只是他没被她的娇艳所蛊惑,依旧保持冷静。她的突然出现并不寻常,似乎别有所图,而且是冲着他来的。 「你身为名动青云城的舞姬,怎会转眼之间,成了邱侍郎的『薄礼』?」 「实不相瞒,奴家是冲着相爷而来的,碍于宰相府不随意接见外客,奴家只好动了点心思,就盼能给相爷一份『惊喜』。」以她的名义直接登门求见,他未必会见,她只好拐个弯,以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肯定能够引起他的注意。 「哦?冲着本相来的?怎么说?」她的坦率回答让他讶异,很好奇她接下来的答案。 「因为相爷是奴家的『挑战』。」 「什么挑战?」 「凭相爷的聪明才智,奴家相信,相爷一定想得出答案。」玉丹璎双眸闪烁着异样的晶亮光芒,隐隐散发挑衅之意。 言崇宇再度挑眉,她这分明是故意挖坑诱他跳,如果他说不知道,就是自认才智没她所设想的高;若他说知道,她反问他答案,他答不出来,岂不是自找难堪? 这女人,居然敢登门挑衅,不是胆识过人,就是太过自信。 他扬起笑,直视她灿美的双眼。「你哪来的自信,断定本相会收下你?」 「奴家并无自信,只是想求个机会。」 「什么机会?」 「留在相爷身边的机会。」 「留下之后呢?」 玉丹璎再度漾起柔媚笑容。「之后相爷会慢慢的发现,奴家的『有趣』之处。」 有趣?挺令人玩味的答案,也是个饵,正在引诱他上钩。 他要不要上钩?不可否认,她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回答,的确引起他的兴趣,而他也很想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是,他向来不爱被算计,更讨厌被玩弄的感觉,所以……她的心机注定要白忙一场。 言崇宇突然沈下表情,瞬间起身,态度决绝地离开前厅,只撂下一句话。 「邱侍郎,你回府去吧!」 「那……那她……」邱侍郎霎时慌了,结果还是一点用也没有? 相较于邱侍郎的慌乱,玉丹璎还是保持微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在跨出门槛的前一刻,言崇宇停下脚步,再度瞧向玉丹璎,没在她脸上看到任何挫败的神情,竟让他感到非常的……不是滋味。 强烈的好胜心让他瞬间改变主意,他非见到她挫败的神色不可,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玩弄的人! 他轻蔑地瞪了邱侍郎一眼。「邱侍郎,任你在朝中见过大风大浪,竟不如一名舞姬沉稳,你该好好的检讨检讨。」 「呃?」 「至于你……」他将视线再度放回玉丹璎身上,勾起一抹冷笑。「本相期待你接下来的『有趣』之处。」 话一说完,他不再迟疑的离开前厅,留下玉丹璎和邱侍郎继续站在原地。 邱侍郎呆愣住,有些意会不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最后相爷是答应他的请求,愿意收下「礼物」了? 玉丹璎暗暗松下一口气,完美的笑容此刻终于露出一丝破绽,泄溢出她刚才强力掩饰的不安。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先制造一个惊艳的开端,好引起他对她的兴趣,进而达到留在他身边的目的,只要抓住他的弱点,一再刺激他的好胜之心,坚持到最后,就不信他不上钩。 现在她算是有惊无险地进入宰相府了,但她不能因此松懈,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着她一一突破! 玉丹璎留在宰相府成了定局后,言崇宇随即吩咐府内总管代为安顿她在宰相府内的生活。 身为相爷收进府里的第一个女人,照理说地位是很特殊的,但出乎她意料之外,于总管对她的态度并不热切讨好,分给她的院落偏僻独立,格局小而简单,虽然该有的都有,却不见华丽,只有朴实,好似刻意在冷落院落主人似的。 她知道这必是相爷授意的,猜不透他的意图,她只能不动声色,柔顺接受总管安排,不急着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当天夜晚,她坐在妆台前,静静梳理一头乌黑长发,同时沈淀思绪,保持冷静地思考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何时会真正要了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要献身给他,但在真正面对时,她还是无法控制的有些紧张。 但为了执行少主的命令,她必须赶紧抛去这会碍事的紧张情绪,免得坏了少主的大计。 她双眼迷蒙,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十年前的往事,那时她才十岁,家乡发生瘟疫,能死的人几乎都死绝了,当然也包括她的家人在内。 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孩子因为疫病的症状不严重,在经过治疗后侥幸捡回一条命,但他们都已成为孤儿,家破人亡,无所依归。 就在这时,少主出现了,他带走他们这些孤儿,给他们吃穿、教育他们,为了回报少主的恩情,他们便将自己的命交给少主,只要他一句命令,他们誓死效忠。 连死都不怕了,她又怎会在乎将自己的清白当成筹码? 「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 耳畔出现男人低沉的嗓音,玉丹璎猛然回神,才发现言崇宇不知何时已进到她的房内,站在她的背后,一脸兴味地透过光亮铜镜瞧着她。 她赶紧稳住心神,漾起柔笑,同样透过铜镜瞧向他。「在想相爷不知何时会出现在妾身的房里。」 「你还真有自信,我会要你?」 「在踏入宰相府后,妾身便已一心认定相爷,无论相爷是否要了妾身。」 「所以……如果让你守活寡,你也无怨无悔?」 「呃?」 他原本放在她肩上的手,突然掐上她的脖子,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已让她备感压力,不敢掉以轻心。 「打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我。」他颇有兴致的观察她的表情,希望能瞧出一丝一毫的慌乱。「守株待兔半年,终于等到我上钩了?」 决定收她入府后,他细细回想,越想越是怀疑,该不会她根本不是钟情于善音律的男子,而是一开始就是希望引诱善音律的男子前来见她,好请君入瓮? 而她好不容易引到他现身了,之后两人却无进一步发展,她干脆自己再制造机会出现在他面前。 如此大费周章地引他上钩,她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玉丹璎努力保持镇定,脸上的笑容美艳依旧,绝不允许自己功亏一篑。「倒不如说,是相爷那一日的笛音高妙,让妾身折服,妾身才会非相爷不从。」 「是吗?我看未必。」 他松开手,没有留下过夜的意思,转身离开房间。「别以为我让你进府,你就能称心如意,无论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想要成功,还早得很。」 第三章 她僵直着身子,没有转过身看他离去,也没有开口挽留他,直到听见门扉打开又关起的声音后,原本憋住的呼吸才重重吐出来,忍不住狂跳的心儿,终于能够暂时放松下来。 「果然是个多疑之人……」她低声的喃喃着。 不但多疑,还不轻信他人,看来想得到他的心,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得走。 玉丹璎彻底被冷落了。 该用膳时,会有丫鬟送来膳食,晨起清洗也有丫鬟服侍,但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连一个贴身丫鬟也没配给她。 其他丫鬟们见到她,虽会行礼,但态度也是非常规矩冷淡。 虽然她已是名义上的妾,不过受到相爷的刻意冷落,此刻的有名无实让她处于一种尴尬地位,做什么都不妥。 言崇宇有意孤立她,已经几天没出现了,连带府内其他人也一并孤立她。 「如果让你守活寡,你也无怨无悔?」 这怎么可能?她进到宰相府的目的,可不是来守活寡的,就算目前的情况对她不利,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是她的挑战,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认输! 七日之后,她摸清宰相府内所有的状况,准备主动出击了。 是夜,她无声来到厨房外头,看见一个丫鬟正在灶上烧水,灶旁的托盘上已经摆好一只紫砂茶壶,等水烧开,就能马上泡茶。 从她这七日的暗中观察下来得知,这茶是要泡给言崇宇喝的,因为每日用完晚膳后,他会待在书房内审阅公文,这一壶热茶已成为他在书房内的必备之物。 看着水烧开,丫鬟已将茶给泡好,玉丹璎也走入厨房里,丫鬟一愣,行礼道:「玉姑娘。」 玉丹璎漾起笑颜,客气有礼地询问:「请问这是要送去给相爷的茶吗?」 「是。」丫鬟乖乖回答。 「可否让我送过去?」 「你要送?可这是奴婢的工……呃?」 玉丹璎在她手里塞了一锭银子,沈甸甸的,可是不少钱,丫鬟讶异地瞧着手中银子,再瞧向玉丹璎,像是在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请你帮个忙,一点小敬意。」玉丹璎保持着客气笑颜。「我只是想见见相爷罢了,请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我会说是我自己趁着你不在时擅自将茶端走的。」 丫鬟摸了摸手中的银子,内心有些挣扎,这银子抵得过她好几个月的薪饷,挣扎到最后,她抵挡不了银子的诱惑,还是答应了。「好吧,茶你端走,但只此一次哦。」 「多谢。」玉丹璎笑容大了些,顺利端走托盘。 宰相府内的房屋格局她已经摸得一清二楚,所以不必询问任何人,她便能找到书房,没有迷路。 她腾出一只手轻敲门板,没过多久,门内便传来回应。「进来。」 玉丹璎进到书房内,一眼就看到言崇宇坐在桌案后看书,大概以为是平常的丫鬟送茶来,不以为意,所以视线一直放在书册上,连抬起头来看她一眼都没有。 她来到桌案边,将托盘放妥在桌上后,柔声开口:「相爷。」 听到这柔媚的嗓音,言崇宇眉微挑,终于抬起头,看向笑意盎然的她。 他故意冷落她,就是想挫她的锐气,也想看看她打算如何帮自己扭转乾坤,脱离被冷落的日子,本以为不出几日她就会找上他,没想到她倒是挺沈得住气的,整整过了七日才出现。 她的态度还是一贯的冷静、有自信,没有出现一点挫败或是焦躁的神色。 这女人不简单,他不得不猜想,究竟是何种环境,才能造就她如此沉稳的姿态? 「怎么,耐不住寂寞,终于主动找上门来了?」言崇宇淡淡哼笑,故意说道。「这该怎么办,恐怕你的后半辈子就得这么度过,我劝你,还是趁早习惯吧。」 「得宠的臣子,也会有失势的时候;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不一定永远都无法重新得到王上的关爱,世事难料,相爷说是不是?」玉丹璎笑着反问。 「那也得看个人的造化。」 「所以妾身此刻,正在改变自己的造化。」 言崇宇终于将书册合起,兴致勃勃地瞧着她,等着看她打算出什么招。「说来听听。」 「相爷是否还记得,妾身曾经说过,妾身是为了相爷而来的,而且妾身将相爷视为『挑战』?」 「记得,然后?」 「说实话,妾身的确想得到相爷的爱,但这并不等于……妾身喜爱相爷。」 言崇宇表情微变,双眉轻蹙,不懂她到底在玩什么花招。 她想得到他,却不爱他?就算是真的,她接近他是有其他目的,但有谁会将这种事情坦白? 她这是在故弄玄虚?他不得不承认,她所说的话再度出乎他的预料,也让他更摸不透她。 「其实……妾身是个好胜心极强的人。」她毫不畏惧的直视他。「所有曾经见过妾身的客人,都极尽所能想要再见妾身一面,唯独相爷没有任何消息,让妾身既失望,却又不甘被忽略。」 「就因为我是唯一一个不买你帐的人,你就甘愿抛弃所有,进到宰相府,只为了将我迷倒?」 「因为相爷值得……」她轻勾起嘴角,笑得更是妩媚动人。「值得妾身用尽所有心力『挑战』。」 「所以等你达到目的之后又如何?你就满意了?」眉间皱痕微微加深,一股无名火开始在体内烧起,令他感到很不舒服。 她把他当成什么?她能玩弄其他男人于股掌之间,可他并不是那些愚蠢的男人,会轻易沉迷美色,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相爷此刻是在气恼吗?恼妾身接近相爷的真正目的,不是因为对相爷倾心,而是单纯来雪耻的?」玉丹璎气定神闲地低头倒茶,散逸出一阵淡雅的清香。「不然……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看是妾身先得到相爷的心,还是相爷先将妾身给迷倒。」她将斟了七分满的茶盏递到言崇宇面前。「相爷敢玩吗?这场游戏代价可不小。」 输了,赔上的可是自己的心,人只有一颗心,赔掉便再也拿不回来,只能甘心认栽。 言崇宇顿时明白,她刚才绕了那么一大圈,甚至故意用出激将法,就是不甘冷落,非得诱他跳入这最后一个坑里头。 谁先爱上谁,先爱上的人就输了,这个战帖下得有意思,也激起他好胜不服输的斗志。 她成功引起他的兴趣,让自己不但不会再受到冷落,甚至还有大大的翻身机会。 「哈哈哈哈……」他朗笑出声,爽快接过茶盏。「有趣,我就和你玩上一局,鹿死谁手,不到最后一刻没人知道结果。」 无论她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都决定和她耗到底,接受她的挑战! 玉丹璎替自己赢来了一个贴身丫鬟,而佣仆们对她的态度也有微妙的转变,大家在私底下都很好奇,不知道她是否真能得到相爷的宠爱? 而言崇宇还是没有在玉丹璎的房内过夜,只不过不再彻底冷落她,在用膳时,也会派人邀她过来一同用膳。 他在观察她,她也就由着他观察,打算见招拆招。 「相爷,妾身可否请求一些事情?」 趁着用膳时刻,玉丹璎柔声开口,一双美眸始终带着柔媚笑意,就连嗓音也是柔柔的,舒人心魂。 「什么事情?」 「平时相爷不在府内时,妾身得了空闲,想找些事情做,请相爷应允。」 她又想做什么了?他一边猜测她的用意,一边回答:「只要是不违礼教之事,你就做吧。」 「若是妾身想做的事情,需要额外用到其他东西……」 「那就告诉于总管,让于总管帮你备妥。」 「多谢相爷。」她开心的漾起灿笑,不再有任何要求,继续陪言崇宇用膳。 言崇宇瞧着她的笑颜,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要求他答应这些事情,肯定是有什么计划,而且是针对他而来的。 他已经忍不住开始期待,她接下来又想做些什么事,试图攻占他的心? 得到言崇宇的允许后,玉丹璎便开始她的「计划」,她请于总管买了一批花株回来,放在她的院落内,然后,开始亲手在院落里种植花草。 没人猜得透她在想什么,而她,正是要让人猜不透,如此一来言崇宇才会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他越关注她,就会一点一滴、慢慢的将她放在心上,并且毫无所觉,这正是她所要的结果。 「玉姑娘,看您一双手都沾了泥,连衣裳也脏了,何不直接请花匠来种呢?」贴身丫鬟小桃在一旁帮忙搬花株,一边忍不住劝阻。 「反正我平日闲着也是闲着,正好乘机将庭院整理整理,弄成我喜爱的模样,看了也顺眼。」玉丹璎还是没有停下手边动作,蹲在院落一角,整理刚种下去的花草。 「可玉姑娘,一般小妾才不会做这种事情,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样相爷看了才会欢喜呀。」她既然已经配给玉丹璎当贴身丫鬟,自然就要帮主子及自己打算,就怕主子此刻脏兮兮的模样,相爷看了会直皱眉头。 「一般的小妾呀……」她淡淡一笑,意有所指。「就是因为我并不一般,才得这么做。」 小桃困惑地微皱起眉,根本听不懂玉丹璎的意思。 两人专注在新栽的花株上,填土浇水,忙碌得很,丝毫未曾发觉,言崇宇此刻正站在跨院的拱门后,无声地瞧着她们。 他微蹙双眉,看不透玉丹璎这一回又在玩什么把戏,单纯的栽种花草,能栽出什么心机来? 他低声询问后头一并跟来的于总管:「这几日她就只是单纯的在庭院内种花?」 「回相爷,的确是如此。」 「往后无论她做了些什么,记得要向我禀报。」他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继续观察,反正他们俩有的是时间耗。 「遵命,相爷。」 玉丹璎花了约五日的时间整理好她的庭院,接下来向于总管要了一组文房四宝,闲来无事就待在自己房内,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于总管立即向相爷报告此事,言崇宇蹙了蹙眉,还是不懂她的用意,只吩咐于总管继续注意。 再之后,玉丹璎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于总管都照实报告,但无论是哪一件事情,都很寻常,就像玉丹璎真的只是单纯解闷找事做,是他多想了。 但怎么可能?她才信心十足地向他下战帖,看谁会先得到谁的心,怎么才转眼之间,她就不再试图讨好他,反倒悠闲的过起日子来? 他不相信,她肯定是在琢磨些什么,他绝不能掉以轻心。 这种状况持续了半个月,言崇宇始终在注意玉丹璎的一举一动,不断揣测她的用意,但越是揣测,她就越像是一个谜团,让他始终摸不清她的真面目。 真是个棘手的女人,但越是棘手,反倒越是让他挂记在心,时时都想着该如何做,才能解开她这个谜团。 「相爷。」 这一日,言崇宇午后没多久就从王宫内回来,他才一踏入宰相府,于总管就出现在他面前,又要向他报告玉丹璎做了哪些事情。 「她这回又做了什么?」 「她要小的请工匠过来,似乎……是要在她的院落内建高台。」于总管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建什么高台?」言崇宇微微挑眉,她的所做所为还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小的也不甚明白。」于总管老实回答。 第四章 言崇宇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决定直接往玉丹璎的院落走去,打算一探究竟,越接近她的院落,工匠敲打的声音就越来越清楚。 他来到院落门外,就见玉丹璎拿着一张图,指使工匠们在院子里建造高台,那座高台构造简单不繁复,所以已经接近完工,约略和她一样高,顶部呈现圆形,宽度只容她跨两步,看不出到底是要做什么用的。 陪在玉丹璎身旁的小桃率先发现言崇宇的身影,赶紧出声行礼。「相爷。」 玉丹璎也在这时偏过身来,漾起柔笑屈膝行礼。「相爷。」 言崇宇走进院子里,来到玉丹璎身旁,看到她手中和眼前实物唯妙唯肖的高台设计图,颇为讶异。「这是你自己绘制的图?」 「的确是妾身所绘。」 「建这高台,你想拿来做什么?」 「跳舞。」玉丹璎柔声解释。「自从进到宰相府,妾身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跳舞了,近日正好有些新想法,便命工匠造了这座高台,打算在高台上跳舞。」 「高台之上,能够踩踏的空间只有那么一丁点,你要如何跳?」他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只要稍一不注意,她很有可能就会从台上摔下来。 虽然这座台子只有一人高,摔下来也是会受伤的,太危险了。 「难道相爷不相信妾身的能耐,就算只有这么一丁点的空间,也能跳出完美舞姿?」玉丹璎笑意盎然的瞧着他。「妾身虽然这一阵子疏于练舞,但这一点小小的挑战还难不倒妾身的。」 他细细玩味着她信心十足的模样。「你又想对我使什么招?」 「妾身已有许久没听到相爷的笛音了,可否请相爷吹一曲,让妾身能在高台上尽兴舞一回?」她没有回答他,反倒抛出诱饵,引他上钩。 「有何不可?」言崇宇回以一笑,明知是诱饵,他还是答应下来,坦然接受挑战。 「妾身先谢过相爷了。」 高台的制作已进入收尾阶段,一刻钟后便已全部完成,玉丹璎命小桃将工匠们领出院落,去找于总管领工资,言崇宇也回到自己的院落里,拿出惯用玉笛,再回到玉丹璎的院落来。 当他去而复返,玉丹璎已换下平时所穿的典雅衣裙,再度穿上艳红舞衣,并且吩咐小桃暂时离开院落,别进来打扰,因此院里目前只有他们俩。 果然还是红衣最适合她,言崇宇内心忍不住赞叹,此刻的她美得热情张扬,令人目眩神迷,迟迟舍不得移开目光。 玉丹璎攀爬楼梯,站上高台,试着在台上踩踏一番,确定够稳固之后,才站在台子中间,对在台下的言崇宇躬身一笑。「相爷,妾身随时『候教』。」 「你认为我还会像上一回那样刁难你?」言崇宇似笑非笑的反问。 「但凭相爷的心意。」她将问题丢还给他,反正无论刁不刁难,她一点都不害怕。 这女人,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与他角力,像是有源源不绝的斗志,让他不得不暗暗佩服她的能耐。 他举起玉笛,开始吹起乐音,依自己的心情,随兴地吹着悠扬乐曲。 她跟着摆动柔软身姿,在小小的舞台上展现精湛舞艺,无论是弯身下腰、旋身抬腿,丝毫不因有限的空间而受制,一举手一投足依旧完美动人。 他一边吹笛,一边观赏她的舞姿,这一回不再有彼此较劲的心态,因此更能欣赏她每个动作的美妙姿韵。 跳舞时的她与平时完全不一样,此时的她美得耀眼,不只是因为本身美貌过人,更因为浑身散发出令人惊艳的鲜活魅力。 光有美貌并不足以吸引他,与他势均力敌的女人才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互相较劲的火花越强,越是能够紧紧抓住他的注意力。 他期待她真能与他势均力敌,从而在她身上得到最大的乐趣。 笛音继续悠扬,伴随着台上正盛放的红艳牡丹,配合得天衣无缝,他舍不得太快停止此刻弥漫在彼此之间的愉悦气氛,却又不得不担心跳太久她会累,反倒坏了原本的美意。 她娇艳地笑着,像是跳舞能带给她莫大的喜悦,穿着绣鞋的小脚熟练地交叠旋转,在高台上舞出飞旋的美丽舞姿。 飞旋的脚步一停,她的身子便跟着旋转的力道盘腿而坐,飞扬的大红裙摆完美地在高台上摊开,将她包裹在中央,就像是从花心出现的美丽花神。 当她再度站起身,想要继续旋转起舞时,没想到裙摆却在这时钩上高台边缘粗糙的木制卡榫,拉扯力道过强,害她一时之间重心不稳,脚步一拐,就要从高台上跌下去了。 「啊——」 「小心!」 言崇宇马上停止吹笛,冲向前张臂紧紧抱住落下的她,两人一上一下跌坐在地上,幸好冲撞的力道不强,就算他被压在下头,那一点疼痛他还承受得住。 「你没事吧?有哪里伤着了?」他担心地紧盯着她的表情。 玉丹璎紧蹙双眉,摸向自己左脚脚踝。「妾身的脚……好像扭到了……」 「别再妄动!」他将她打横抱起,心急的朝院外大吼。「来人,快去请大夫过府——」 守在院落外头的小桃听到命令之后,虽然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还是赶紧去通知于总管,出府去请大夫过来。 言崇宇紧张的将玉丹璎抱回她的房里,让她坐在床上,免得再施力动到脚踝,让伤势更加严重。 玉丹璎从刚才被抱入房之后,就默不作声,双眉始终紧皱着,像是很不舒服,言崇宇也在不知不觉间跟着紧皱起眉头,担心她的伤势不知严不严重。 大夫很快便被请入宰相府,被小桃领着朝玉丹璎的院落直奔而去,丝毫都不敢慢下来。 大夫一进到房内,言崇宇便焦急地催促。「大夫,她的脚踝扭伤了,赶紧帮她看看!」 「老夫这就看看。」 大夫仔细诊视玉丹璎脚踝扭伤的情况,确定没有伤到筋骨后,便拿出白布条紧紧缠住脚踝,将脚踝给固定住。 直到大夫包扎完毕,言崇宇迫不及待地问:「大夫,她的伤势如何?严重吗?」 「禀相爷,她的伤势并不严重,只要好好歇息,等过几日之后,再试着下床走动,若是受伤之处不会太过难受,便可慢慢恢复行走,约半个月左右就能完全痊愈,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言崇宇终于松下一口气,安心了。「多谢大夫。」 小桃将大夫领出房后,房内又只剩言崇宇和玉丹璎两人,有了大夫的叮嘱,玉丹璎当然是继续坐在床上,而刚才有些苍白的脸色,已经渐渐缓和,再度恢复血色。 言崇宇在床旁坐下,刚才亲眼见她从高台上落下的余悸犹存,让他的表情始终非常难看。「下回别再做这种危险之事。」 那样的惊险,他可不想再面对第二次,等一会儿他非得命人将那高台给拆了不可,省得继续留下来为害! 玉丹璎静静瞧着他的神色好一会儿,之后才漾起淡淡的笑意,轻声询问:「相爷,你已经开始会担心妾身了?」 「呃?」言崇宇一愣,才恍然惊觉自己的情绪已受她的一举一动影响,甚至因她而担心害怕起来。 原来从一开始,她那些看似没有任何关联的举动,都是引诱他上钩的饵,故意做一些寻常之事,让他困惑、瞧不明白,无时无刻不揣测她的意图,却也因此不自觉地将她放在心上,时时刻刻都在注意她。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利用他的多疑,顺利侵入他的心,成功占下一小块领地,开始落地生根。 他会担心她,便表示他已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在乎她,多了和以往不一样的情愫,他和她之间的战争,她已经顺利先一步占上风了。 「呵……哈哈哈……」恍然大悟之后,言崇宇朗笑出声,打从心底佩服她的心计,竟能将他捉弄到如此地步。 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但越是不简单,他征服起来才越有趣、越有成就感呀! 「相爷,妾身刚才所说的话,真有那么好笑?」玉丹璎不解地微蹙眉头。 言崇宇停住笑声,但嘴角还是勾着明显的笑意,伸手轻抚她柔嫩的脸蛋。「面对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能大意。」 他要她!内心有个强烈的声音正在呐喊,他要这朵娇艳的花儿臣服于他,无论是身或心,他都想得到! 他从未如此渴望得到一个女人,他自视甚高,曾经以为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激起他渴望的心,原来不是没有,只是他尚未遇到而已。 而既然她已经出现,他便会紧紧抓住,绝不放过! 玉丹璎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毫不掩饰的欲...望,心儿慌乱一跳,表面却依旧镇定如常,不回避他越来越炽热的眼神。 接下来……应该会发生那件事了吧…… 果然,下一刻他便低下头,覆上她嫣红的唇瓣,由浅渐深,渴求着她唇中的甜美滋味,像是一尝就上了瘾,想要得更多、更多。 她闭上眼,承迎着他来势汹汹的吻,紧张的心跟着狂跳不已,双手不自觉紧紧揪住他的前襟,脑中一片空白,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 恍惚之间,他的身子压过来,将她给困在床和他的胸膛之间,令人脸红心跳的情欲气氛瞬间弥漫开来,从这一刻开始,他强势主导一切,让她只感受得到他挑情的爱抚、火热的吮吻,从体内深处燃起的火焰灼热着她的身子,让她有种说不出的难受,等待他来解放她的痛苦。 「嗯……」 原本宁静的房里,开始出现阵阵暧昧的娇吟,声声诱人心魂,欲...望之火一开始燃烧,便再也难以平息,非得将彼此卷入似死又生的欢愉之中,彻底缱绻一回,才肯罢休。 去而复返的小桃在门外听到暧昧的申吟声,红起脸蛋,识趣的不进房,转身离去…… 一场欢愉过后,玉丹璎静静的依偎在言崇宇怀里,轻轻喘息,一点一滴慢慢平抚自己的情绪。 虽然她早将献身之事当成理所当然,但内心或多或少还是会排斥和他的亲密,却没想到,似乎……和她所设想的不太一样。 一被他碰触,她的身子就不受自己控制,随着他的挑逗有所反应,那反应陌生得让她诧异,也第一次感受到失去控制的惶乱感。 而她也根本没有心思排斥他,一被他挑起欲...望,她便什么事情都无法思考,彻底被原始且强烈的情欲淹没,随着他在欲...望的狂涛中载浮载沈,只能紧紧攀住他,就怕自己真的会被淹死。 她本以为可以抽离自己的心,冷静地看待与他欢爱这件事,结果事实上,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的能耐。 不行,她不能让自己的心受到他的影响,他可以得到她的人,但绝对不会得到她的心! 「在想什么?」言崇宇侧躺在她身旁,看着她疲累半合的眼若有所思,好奇的询问。 他的手始终在她光滑的腰际来回游走,爱不释手,知道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让他心情大好,对她更是多了些许怜惜。 玉丹璎马上回过神,思索该如何回答。「在想……妾身这是因祸得福。」 他淡淡一笑,倒是不否认,若非这一场意外,他也不会发现自己对她的观感已经有所改变。 第五章 但意外到底真是意外,还是她算计好的?他已不想再追究,反正无论答案是哪一个,都改变不了他要她的决定。 她的身子他已得到,而她的心里到底藏了些什么,想要摸清楚,恐怕还得耗上一段时间。 不过不要紧,他乐得和她耗下去,看她的葫芦内还能卖出什么药来。 欢爱的余韵已退,言崇宇也不再留恋,起身下床,拾起丢落在地的凌乱衣裳,一件件重新穿回去。 「让妾身为相爷更衣吧。」玉丹璎赶紧撑坐起身,用被子包裹住不着寸缕的自己。 「你脚上有伤,在床上歇息就好。」言崇宇继续穿衣,一边吩咐。「今晚的晚膳就摆在你的院落里,用完晚膳后,你就搬去我的房里。」 「呃?」玉丹璎难掩讶异。「相爷要妾身……搬去相爷的房里?」 就算他真的将她放在心上,换一处更大更好的院落就已算是对她的恩赐了,怎么会叫她直接住到他的房里去? 这一点都不合常理,他的院落就该只属于他,其他妾室各居其他院落,等待他临幸疼宠,他爱找谁就找谁,没有任何顾忌。 虽然此时此刻,他只有她这一名小妾,但难保接下来他不会纳其他妻妾呀。 终于在她脸上瞧见沉稳自信之外的其他表情了,言崇宇坐回床边,轻抚着她嫣红未退的脸蛋,得意地轻笑。「难得能从你脸上瞧见惊讶的表情,这个表情我喜欢。」 现在要换他开始出招了,他不会让她永远都占上风,他会要她跟着一同沉沦,也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他,分不出谁输谁赢,这样才有意思。 「妾身只怕相爷将来会后悔。」她赶紧收起错愕的表情,恢复平时的笑意。 「我都不怕了,你又何必替我担心?」 「那……妾身便恭敬不如从命。」既然她躲不了,就只能坦然面对。 「今晚你的人先过去就好,有什么东西要一并带过去的,明日再吩咐下人回来整理。」 「妾身明白。」 「明白就好,我让丫鬟进来帮你打理打理。」他旋即转身离开房间。 直到言崇宇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玉丹璎才暗暗松下一口气,换她开始揣测他在打些什么主意。 她没有输的本钱,她非赢不可,肯定要将他的心手到擒来! 玉丹璎搬到言崇宇房内的事情,在晚膳过后没多久便在下人之间传开来,大家不但讶异,也了解她在宰相府内的地位已经稳固了,往后可不能轻忽她。 隔日一早,言崇宇照样依着平时的习惯,一早入宫去,稍晚于总管便带了两名新丫鬟过来,准备给玉丹璎使唤。 「玉夫人,这两名丫鬟一个叫小柳、一个叫小菊,都是要留在夫人身边的。」于总管恭敬的说道。 「玉夫人好。」两名新来的丫鬟跟着恭敬行礼。 她的身分已被相爷承认,还堂而皇之住进相爷房里,她们俩当然知道该要改口,态度也更加谨慎小心,不敢有任何轻慢。 玉丹璎坐在床上,依旧不便行走,她漾着淡笑,柔声吩咐:「有什么事,小桃会告诉你们,她跟在我身边比较久,不懂的也可以问她。」 「奴婢明白。」她们俩同声应答。 「小桃,你不是要帮我整理原本院落的东西,就带着她们俩一块去吧。」 「是的夫人,奴婢这就去帮夫人整理。」小桃接着对另外两名新丫鬟说。「你们跟着我走吧。」 三名丫鬟离去之后,于总管又唤了几名丫鬟进来,这些丫鬟手上都端着铺上红绸布的大盘子,有四盘上头摆满各式各样的簪钗项链、珠宝玉环,价值连城,还有两盘则堆叠着各色布料,一看就知道质料高贵,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 于总管指着那四盘珠宝首饰。「这些是相爷赠与玉夫人的,皆是由国内第一珠宝匠打造出来的饰物,是独一无二的珍品。」 「暂时先放在桌上吧。」她的语调依旧柔婉,丝毫没有惊喜的反应。 于总管再指着另外两盘布料。「这些布料是要给玉夫人挑选裁制新衣的,不知夫人中意哪些?」 玉丹璎随意挑了几块布,同样不见惊喜,态度依旧平静,终于等到于总管办完所有事情,带着丫鬟离去,还她一室宁静。 直到此刻,她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言崇宇所住的地方,里头没有多余无用的华丽摆饰,典雅不张扬,让她有些意外。 她以为像他这种手握大权之人,住处应该会摆放不少珍贵奇玩,藉以突显他的不凡身分,毕竟绝大多数的权贵之人的确就是如此。 她再瞧向放在桌上的华美发饰,淡淡哼笑一声,根本就不屑一顾,如果他以为用这种寻常的疼宠方式便能赢得她的芳心,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但他会如此肤浅?不对,她不能大意,免得让他有机可乘。 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了。 直到夕阳西下,言崇宇才从王宫回到宰相府,丫鬟们已经被事先吩咐,将晚膳直接摆到相爷房内,一切都是为了玉丹璎的脚伤设想。 两人用膳之间,言崇宇突然开口询问:「丹璎,我让于总管送来的珠宝首饰,你不喜欢?」 「妾身很喜欢。」她淡漾着笑回应。 「于总管刚才已经告诉我,你看到那些东西时的表情,可说不上喜欢。」他特地吩咐总管注意她的反应,就是希望能从她不设防的态度中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大概是因为妾身那时刚醒不久,还没回神,所以表情也显得木然些。」她暗暗惊讶,自己果然一点都轻忽不得,就算他人不在,她也不能大意。 「我并没有质问你的意思,你不必如此小心戒慎。」言崇宇轻勾起笑意。「我也猜得到,那些寻常礼物你看不上眼,想用那种东西打动你的心,根本就是看轻你。」 如果她真是送些名贵之物便能轻易得到手的女人,也就不值得他花心思了,甚至连看一眼都嫌费力气。 「那为何相爷还是要送?」 「我想送就送了,除了让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之外,也是给下人们的暗示,让他们明白在面对你时,该有分寸些。」 他想宠她,尤其物质方面更不可能亏待她,毕竟她的身分已经不同了,就该有适合的衣物、首饰装扮自己。 他正一步步地编织一张网,要她在不知不觉间落入这情网内,再也逃不出去。 一切,才正要开始呢…… 「相爷为妾身设想得真周到。」果然就像她所想的,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其用意,所以她更是不能大意。 她暗暗苦笑,现在两人的立场调换过来,他攻她守,还真是让她挺不习惯的。 言崇宇放下筷子,颇为惬意的欣赏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吃饱了吗?」 「吃饱了。」玉丹璎马上回过神来应答。 「那咱们该换个地方了。」 「呃?」 玉丹璎都还来不及搞清楚怎么回事,言崇宇就靠过来将她从椅子上打横抱起,吓了她一跳;她赶紧攀住他厚实的肩膀,一脸错愕。「相爷,怎么了?」 「我刚才不是说过,咱们该换个地方。」言崇宇不再多说,直接将她抱出房,留下丫鬟收拾晚膳,往穿廊走去。 玉丹璎依旧满脑子困惑,却不再询问,静静等待两人的目的地,一路上彼此都不再说话,气氛怪异中竟又带着些许……暧昧。 这是她第二次被他抱在怀里行走,昨日她因为脚伤,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今日没有疼痛来作乱,有些感受便跟着明显起来,她想不去在意都没办法。 紧靠在他的胸膛,属于他的温度、心跳,她都能清楚感觉到,甚至他的气息也在干扰她的思绪,一股莫名的不安渐渐从内心深处冒出来。 心儿不由自主的加快跳动,她想控制也控制不了,此刻她根本就分不清楚,那是因为怕摔下去才产生的慌乱,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她混乱的心还无法理出一个头绪,两人的目的地便已经到了,她还以为他要带她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却没想到,只是书房? 言崇宇将玉丹璎抱进书房里,直接抱着她在檀木椅上坐下,完全没有放手的打算。 她主动起身退到一旁,没想到他却紧扣着她的腰,不让她离开。「谁允许你走了?」 「相爷在书房忙正事,妾身不该打扰。」 「我有说你打扰了吗?」他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像是正在算计些什么。「反正你一个人在房里也是闲着无事,干脆就在书房里陪我吧。」 「相爷若真要妾身陪伴,妾身自是乐意,但是否该再多搬张椅子过……」 「太麻烦了,我不介意你今晚直接坐在我的腿上,等明日我再吩咐下人将这张椅子换大一些,肯定就能够容纳咱们俩。」 这算什么招? 「对了,你若只是纯粹陪着我,肯定会感到无趣,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命人替你张罗。」 玉丹璎赶紧从错愕不解中恢复镇定,轻漾着笑容回答:「相爷书房内的书,就足以让妾身观看许久,不必再特别准备什么了。」 他刻意逼迫她和他同坐一椅,令她暗暗感到困扰,因为那就表示,她无时无刻会被他的气息所影响,想逃都逃不开。 就像和他同睡一床一样……难道,他打算在府内的时时刻刻都将她锁在身边,以此达到什么目的? 「你真不要?我可以命人帮你寻一些时下较有趣的小说,我书房里的书,对你来说可能太过枯燥乏味。」 「不用了,相爷能有这样的美意,妾身便已感到心满意足。」 「你呀你……」他捧着她的脸颊,用拇指轻轻磨蹭那嫣红饱满的唇瓣,低声喃道。「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愿意说实话?」 她心如止水,不见丝毫波动,脸上虽漾着笑意,但他却感觉不到她的喜悦,未曾显露真实的情绪。 她将自己的心藏得很深,连个影子都看不着,他不能急躁,得先费些心力,慢慢地将覆盖在上头的厚重心防一一瓦解,才能顺利看到她的真心。 「妾身句句都是实话。」 「不要紧,咱们慢慢来,总会有所改变。」他胸有成竹的宣告着。 玉丹璎毫不避讳他紧锁住她的眼神,表面镇定,内心却开始出现异样骚动。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他,能够完全掌握住他,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太过自信了。 他的来势汹汹,竟让她感到害怕,内心的那股不安越来越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相爷对夫人真好。」 「是呀,从没看相爷对谁这么好过。」 「那是当然,相爷眼光高,认定的人也肯定是最好的,只有夫人值得相爷如此细心呵护……」 清闲的午后,玉丹璎坐在花园的凉亭内喂鱼解闷,跟在她身旁的丫鬟们便叽叽喳喳的说着恭维话,好一会儿都还不想停下来。 她靠坐在围栏边,瞧着池子内所养的众多锦鲤,有一下没一下的将饲料给丢入池内,看着它们互相争食。 她看似漫不经心,其实丫鬟们所说的话都听进了耳里,只是她不想说话,就任凭她们继续说下去。 从脚扭伤到现在,已经约略过去半个月,她脚上的伤已经痊愈,可以自由行走,却没想到,言崇宇像是上了瘾,还是喜欢抱着她在府内到处走,似乎没有停止的打算。 第六章 他并非如此纵情之人,独独对她尽显亲密,所做所为都毫不掩饰对她的专宠,但她却不得不怀疑,他疼宠她的表面下,到底有多少真心? 毕竟他们之间可是有赌约的,她不相信他会深陷得如此快,一点都没有挣扎抗拒。 就像她,一边得想办法取悦他、诱使他对她慢慢投入情感;一边又得抵抗他以各种宠爱之名侵入她的心、松懈她的心防,免得最后假戏真做,输得一败涂地。 小桃见玉丹璎手中的饲料没了,赶紧将盛着饲料的盘子端到她身旁。「夫人,还要吗?」 「谢谢。」玉丹璎淡笑着又拿起一些饲料,继续丢入水池里解闷。 「夫人,您……不开心吗?」 「你怎会这么问?」玉丹璎颇为好奇的转过头来。 「不知道,奴婢就是觉得,只要相爷不在府内,夫人似乎就少了些生气,但相爷一回来,就变得完全不一样。」 「肯定是相爷一不在,夫人就犯相思了。」小柳也靠过来,笑着说道。 「是呀,相爷的魅力,就连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为之倾倒,夫人会犯相思也挺正常的。」小菊夸张的赞美着。 玉丹璎轻笑一声,回过头来继续瞧着池面。「或许吧。」 那是因为,只有他不在府内的时刻,她才能暂时松懈、喘口气,不再时时戒备;而他一回来,她就得马上提起精神,穿上战甲,面对他的攻势,免得只要一出现破绽,就有可能被他乘虚而入。 他的确有魅力,只不过不是因为相貌,而是他身上散发出的强霸气势,令人难以撼动,正是能稳住棠国朝廷的原因之一,也是他最吸引人之处。 如果她和他并不处于对立的两方、如果她不是别有目的而来,或许她真的会被他迷倒,所以她无时无刻都在告诫自己,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冷静,绝不能被他的气势压倒。 「或许?」男人低沉的嗓音却在此时不经意地传来,一双有力的臂膀也从后方环住她的腰,和她紧紧相依,故意在她耳边暧昧的喃喃低语。「你不是为了我在犯相思,那是为何心不在焉?」 玉丹璎的心瞬间漏跳一拍,讶异的转过头。「相爷今日早归了?」 丫鬟们早已识趣的退出亭子,避到远处去,不打扰他们的如胶似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言崇宇不满意的微眯起眼。「在想什么,快快从实招来。」 「相爷猜猜。」她漾着柔美的笑容,迅速武装自己,又进入和他互相角力的战局里。 「你的心要是真那么容易猜,我也不会栽在你的手里。」他不讳言的回答。 「那还真是妾身的荣幸。」 「所以你打算吊我的胃口吊到底?」 「只要相爷不在意,又何来吊胃口之说?」 「哈哈哈……的确。」他就是在意,所以才会被她吊起胃口,这能怪谁?只能怪主动上钩的自己了。 他在她身旁紧靠栏杆的长椅坐下,双手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已是几乎将她给拥在怀里。「我不在时,你常坐在这喂鱼?」 「相爷为何如此认为?」她不答反问。 「因为里头的鱼只只肥得可疑,我可不记得在你来之前,它们是这副圆滚滚的模样。」 玉丹璎轻笑出声。「应该是相爷太久没来看它们,鱼长大了都不知道。」 「那我这会儿可要好好看一看,记在脑海里,等下一回再过来时,就知道是不是你又将它们养肥一圈了。」 「既然如此,相爷就好好的看吧。」她转个身离开他的胸膛,起身打算离去。「妾身命人去准备些糕点过来,给相爷填填肚子。」 他马上伸手拉住她,稍一使力,她又不得不坐回他的怀里。「我不要糕点,只要你就够了。」 她不再挣扎,因为她知道,挣扎也没有用,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会牢牢抓住,绝不放手。 她放软身子,静静依偎在他的怀里,如他所愿地陪伴着他,她早已习惯被他的气息所包围,她的身子完全接受他,唯一继续反抗的,只有她的心。 原本坚毅的眼神在此刻微微黯下,她有一种疲累的感觉,不是身子上的累,而是心头的累。 身和心背道而驰,竟是如此耗费心力的事,但她还是必须强撑起精神,继续将心抽离,不能有一丝一毫松懈。 身子上的疲累还容易解决,但心头的疲累呢?她暗自苦笑,还真是麻烦呀…… 不知不觉间,已届夕阳西下时刻。 玉丹璎恍恍惚惚的从沉睡中苏醒,一时半刻还无法打起精神,她只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始终以极为轻柔的力道抚摸着她的背,舒服得让她只想继续睡,真不想醒过来…… 「醒了?刚好,也差不多该用晚膳了。」 男人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勉强唤回她的神智,她眨了眨眼,努力以最快的速度打起精神,这才意外发现,自己现在居然在房里。 她侧躺在长榻上,身上有件薄被,头下枕的是男人的大腿,而被她当成软枕靠着的男人,一手轻抚着她,另一只手拿着书册解闷,静静的陪着她,她睡多久,他就陪了多久。 她坐起身子,困惑的回想,先前她明明是陪着他在亭边观看锦鲤的,怎么此刻她已回到了房里? 或许是午后的暖阳太过舒服,也或许是真累了,困倦的她微眯了下眼休息,却不经意睡着了…… 言崇宇将书册搁在一旁,看着她刚刚苏醒、一脸困惑的呆愣表情,突然觉得这毫无防备的模样真是可爱,甚至比平常的她更吸引人。 因为这正是她暂时卸下心防、最真实的模样,或许该说,是她还来不及重新筑起心防时的真正模样。 他靠过身去,吻住她无时无刻都散发出诱人香气的红唇,恣意品尝,直到她快被他的狂放吻得无法呼吸,他才依依不舍放开她的唇,让她终于能够好好的大口喘息。 「你刚才在我怀里睡着了,累了为何不告诉我,还硬要逞强?」他用指尖轻轻勾起她鬓边落下的发丝,温柔的拨到耳后。 玉丹璎心一惊,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会在他的怀里毫无防备的睡去,连被他抱回房里也浑然无所觉。 不该这样的,她不该在他面前失去警觉性,就算她的身子早已习惯他的碰触,她的心也不该松懈下来。 她顿时明白他这阵子的安排意义何在了,他要她直接住进他房里,每日同床共枕,甚至要她每晚陪着他在书房内消磨时间,极尽所能将她锁在他身边,只为了一个目的。 他要她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抚触、习惯他的气息、习惯他的一切一切,就像吃饭喝水那般自然。 而渐渐地,习惯就像只无孔不入的小虫子,慢慢钻入她的身子里、心里,犹如滴水穿石般,一点一滴慢慢侵蚀,直到在心防上蚀出一个小洞,终于钻入她的心中,占据了一个位置。 当她惊觉到这些变化时,一切为时已晚,她的心防已有了缺口,不再完整。 这就是他回报给她的算计,她察觉得太晚,来不及阻止了! 言崇宇抚摸着她柔滑的脸蛋。「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不,只是……刚睡醒罢了。」她勉强扯开一抹笑,努力压抑此刻极大的心慌意乱。 如今的她已没有把握对接下来他的任何举动保持无动于衷,她不得不害怕,怕一切会失去控制,怕到最后输的人……会是她。 他是个可怕的男人,她终究难以招架! 心慌、苦恼,开始无时无刻缠着玉丹璎,让她备感困扰。 她必须好好冷静下来,重思对策,因此在言崇宇进王宫去后,她便将贴身丫鬟全都撤离,自己一人关在房内,心绪沉重。 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对着外头的庭院景色,各色花朵竞相争艳,她无心欣赏,凉风吹不去她烦闷的愁绪,无论她坐多久,心头还是一片混乱。 一步错,步步错,她不该高估自己的能耐,以为自己肯定不会受到言崇宇的影响,结果现在一乱了套,她的心也跟着乱了。 该怎么办才好?她必须尽快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免得受他的影响越来越深,但她该如何开口,才不会让他起疑,又能顺利回到自己原本所住的院落里? 她不能再待在他的房里了,在这里她时时刻刻都会被他的气息扰乱心思,永远摆脱不了他设下的羁绊。 正当玉丹璎皱眉苦思时,一抹浅灰色的身影突然从窗外俐落闯入,那是一名和玉丹璎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女子,只不过样貌平凡,没什么特色。 玉丹璎一见到来人,赶紧关起窗户,免得让其他人瞧见。「瓶儿,有事?」 苗瓶儿,是和玉丹璎同样在瘟疫中幸免于难的同村孤儿,一同被少主收养,因为身子骨适合习武,少主便刻意栽培,造就她一身好武艺,在这次的计划中,她负责来回玉丹璎及其他内应之间互相传递消息,并且在必要时辅助他们处理事情。 「我是来告诉你,三日之后,棠觐会微服出宫,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在棠国内,除了玉丹璎、苗瓶儿之外,棠国王宫内也有安插已久的内应,现已成为棠觐身旁颇受信任的太监,这消息就是从内应那里得来的。 而玉丹璎的任务对象,除了身为宰相的言崇宇之外,棠国王上棠觐也是目标之一,只不过依照计划,她必须先接近言崇宇,待得到言崇宇的信任后,下一步才是棠觐,而苗瓶儿此刻的出现,代表时机已成熟,他们的计划可以开始迈向下一步。 玉丹璎心一沈,有些不好受,但表面还是强装镇定。「我知道,我会好好准备的。」 「丹璎,你怎么了?」苗瓶儿轻蹙起眉头,总觉得她的表情不寻常,好似不太愿意听到这个消息。 「没事,只是最近稍微疲累一些罢了。」玉丹璎轻漾起一抹笑。 既然如此,苗瓶儿也不再多问。「棠觐出宫后的行踪,我会再告诉你,到时候就要靠你见机行事。」 「我知道。」 话已传到,苗瓶儿不再多留,身手俐落的从窗户离去,来去皆无声息,没有惊动到府内任何人。 直到再也看不见苗瓶儿的身影,玉丹璎才轻蹙起眉头,摸着从刚才便开始沉重的心口。 不妙,只要想到计划顺利发展,言崇宇会面对的下场,她居然感到于心不忍!这种犹豫不该在她身上出现,她绝不能对言崇宇心软。 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一股不该出现的情绪狠狠压下,她的眼神再度坚定起来,开始思索该如何吸引棠觐注意。 三日之后,玉丹璎趁着言崇宇尚未从王宫回来前藉口要出门去上香,因言崇宇曾交代过,不管玉丹璎想做什么,只要在合理范围内便由着她做,因此于总管没有阻挡。 玉丹璎带着小桃及少数随从,坐上马车离开宰相府,途中经过热闹的市集,一时兴起想逛逛市集,便要车夫停下马车,让她带着小桃在附近逛逛。 趁着人来人往,玉丹璎故意拉开和小桃的距离,终于甩掉所有人;没过多久,在人群中的苗瓶儿无声靠近她,拉住她的手,拐往一旁的暗巷里。 「棠觐今日穿着一身墨绿锦缎袍子,身旁只带着一名侍卫及太监。」苗瓶儿冷静地说明情况。「再过不久,你就会见到他从左侧走过来。」 第七章 玉丹璎微探出身子,往左方的人群瞧,远远地已经见到一名穿着如苗瓶儿所描述的男子,牢牢锁定目标。 他看起来三十出头,像个老实人,缺少身为帝王该有的霸气,若非苗瓶儿在一旁指示,她还真看不出来,这样寻常的男子会是当今棠国王上。 讶异之后,她淡淡一笑,因为这样的男人好对付多了,她肯定不必费太多劲,就能牢牢抓住他。 而他背后的太监,是个普通的中年男子,也就是被安插在棠觐身边的内应「安和」。 眼看棠觐已经越来越靠近了,玉丹璎回头朝苗瓶儿一笑。「瓶儿,等会儿要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将我推出去,不必手下留情,越粗鲁越好。」 棠觐不比言崇宇,棠觐不但平庸多了,最重要的是他本就好美色,所以要让棠觐对她印象深刻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她轻而易举就能够办到。 「那有什么难的?」苗瓶儿也勾起一笑。 棠觐已近在咫尺,苗瓶儿抓准时机,由后猛力将玉丹璎从暗巷中推出去,目标正是棠觐的怀里。 「啊——」 棠觐被突然扑向自己的身影吓一大跳,不自觉伸出手赶紧抱住她,却因为她冲撞过来的力道太过强大,害他也跟着踉跄后退好几步。 「主子?」改扮成一般仆人的安和与侍卫赶紧挡住棠觐往后倒的身子,免得他跌倒。「您还好吧?」 「我不要紧。」棠觐站稳身子后,才低头询问在自己怀中的女子。「姑娘,你没事吧?」 「多谢公子关心,妾身没事。」她慢慢抬起头,在和他对上眼的那一刻,眼神异常柔媚,惑人心魂。 棠觐瞪大双眼,看得痴了、呆了,久久都回不过神来,连她突然从一旁摔出来的情况有些怪异,他也无心细想。 如此绝色之佳人怎会在民间,而不是在他的后宫内?宫中佳丽姿色皆是上等,却没有一位妃子让他在见到的第一眼,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不由自主。 「夫人!」小桃在人群中喘呼呼的跑着,终于发现玉丹璎的身影。「原来夫人您跑到这来,奴婢差点就和您走散了。」 玉丹璎从棠觐怀中退开,眼波流转之间尽是妩媚风情。「感谢公子相扶,妾身该回去了。」 棠觐魂不守舍的看着玉丹璎转身离去,因她而起的惊艳迟迟无法平息下来,满脑子都是她刚才惑人心魂的柔媚一笑。 直到他终于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手上握着一条白色丝帕,丝帕上绣着一朵红艳牡丹,而角落处以红丝线绣了一个名字——丹璎。 「丹璎……」棠觐瞧着丝帕,着迷地喃喃自语…… 几日之后,棠觐单独召见言崇宇,似是有什么要事商谈。 言崇宇跟随着太监的脚步,往花园内的湖泊旁走去,此时棠觐人正站在湖旁,太监们随侍在一侧,与他拉开一些距离,好让他和其他人谈话时,不必顾虑太监们会听到。 引路太监在将言崇宇带到湖边后,就退到一旁,让言崇宇一个人走到棠觐身边。 「微臣言崇宇,参见王上。」言崇宇躬身行礼。 「言爱卿,你来啦。」棠觐扬起笑。「不必多礼,快快起身吧。」 「不知王上召微臣前来有何要事?」 「言爱卿不必拘谨,本王此次召你过来,并非讨论严肃之事。」 「那王上是想讨论何事?」言崇宇不解的微蹙起眉。 「听说前一阵子城内有个颇著名的舞姬,叫做『玉丹璎』,你知道吗?」 自从和玉丹璎偶遇之后,他就对她念念不忘,靠着她遗落的丝帕,他马上命安和去调查「丹璎」这个名字,才知道舞姬玉丹璎的存在。 言崇宇一顿,开始有所警觉,思索王上突然提起玉丹璎的用意。「知道。」 「听说她现在在你府里,这是真的吗?」一得到消息,他是万分惋惜,没想到她已是言崇宇的小妾,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的确。」 「没想到一向不沾美色的言爱卿,居然会将绝色舞姬藏在自己府内,真是让本王太讶异了。」棠觐的话中隐隐有着调侃之意。 「微臣只能说,世事难料。」言崇宇淡淡一笑回应。 「呵呵呵……言爱卿,本王真想亲眼瞧瞧她的精湛舞艺,也顺道看看她是有什么三头六臂,让你如此中意,本王相信其他人肯定也一样好奇。」 言崇宇的眉微微轻蹙,不若棠觐说笑般的轻松口气,而是非常正经的回答:「王上,她已是微臣之妾。」 他懂棠觐的暗示,棠觐想见玉丹璎,但这并不合礼节,棠觐身为一国之君,不该将脑筋动到臣子的妻妾上头,只见一面也不应该,这要是传出去还能听吗? 他的女人,绝不允许其他人觊觎染指,就算那人是当今王上也一样! 言崇宇的断然拒绝,让棠觐脸色微变,内心不悦,但随即再度笑出声来,以掩饰自己的恼意。「哈哈哈……言爱卿,本王只是同你说个笑,瞧你还真的当真了,看来这个玉丹璎果然非同小可,能对你有如此大的影响。」 「是微臣失态了,请王上见谅。」言崇宇的表情也跟着和缓,互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他明白棠觐是真的对玉丹璎有兴趣,才会刻意提起,试探他的反应,若是其他臣子,或许会为了讨好棠觐,主动将美人献上,不管棠觐有兴趣的美人是否是自己的妻妾。 不过就算棠觐是一国之君,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可能让步让玉丹璎露面。 棠觐又意思意思地闲聊了几句,才要言崇宇退下。 言崇宇离开王宫后,盘旋在心口的那一股闷气依旧没有散去,脸色很不好看。 「相爷,您不开心?」 他一回府,来到门口迎接的玉丹璎就察觉到他脸色凝重,淡漾着笑意,柔声询问。 「没事。」他将身上的薄披风解下,交给一旁的丫鬟。「我今晚没什么胃口,你自己一个人用膳吧,我去书房了。」 「相爷,不吃点东西对身子不好。」玉丹璎体贴地说道。「要不妾身命人准备些小糕点,等会儿送到书房内,晚一些相爷的胃口要是来了,正好填填肚子。」 「就依你吧。」 言崇宇和玉丹璎分道扬镳,独自往书房的方向走去,途中吩咐恰巧经过的仆人去唤于总管过来一趟。 言崇宇进到书房后没多久,于总管也接着来到书房里。「相爷。」 「于总管,这阵子有没有什么外人来过府里,或是玉夫人曾出过门?」他刻意支开玉丹璎,好不动声色地向于总管询问她的近况。 他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她若想出门透透气,只要有府内仆人陪伴,基本上他也不太过问。 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怀疑,到底是什么机缘让棠觐注意到她? 自从她进到宰相府后,就和隐居没什么两样,出府的次数少之又少,舞姬之名也不再继续在青云城内流传,棠觐却在此时突然注意到她,实在是有违常理。 于总管细细想了想,回答道:「几日前玉夫人曾经出门去庙里烧香,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之后玉夫人要是再出门,就另外派个人不动声色跟出去,弄清楚她一路上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 「小的遵命。」于总管谨慎回答,没有多问原因。 将于总管遣退之后,言崇宇便烦躁的坐在椅子上,眉头紧蹙,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他直觉敏锐,已经嗅出一股淡淡的不寻常之气,但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之前,他很不愿往坏的那一方面想,怀疑问题出在玉丹璎身上。 直到现在,他还是摸不透她的心思,这正是让他不安之处。若是从前的他,一发现她有问题,绝对会马上对她做出适当的处置,但此刻,他却破天荒的犹豫不决,甚至还想帮她找理由说服自己,是自己多虑了。 「呵!」他忍不住自嘲的低笑出声。「看来她对我的影响,已经比我预期的还要深了……」 他内心始终一团乱,就是无法作出一个明确的决定,不知该如何处置她才好…… 两刻钟后,已用完晚膳的玉丹璎亲自捧着一盘糕点及茶来到书房,一进书房就瞧见他拿着书,却若有所思的发着呆,似乎有什么严重的事情正困扰着他。 她放下点心及茶,绕到他的后方,伸手环抱着他的颈项,在耳旁柔声询问:「相爷,在想什么?」 「想你。」他收回思绪,恢复正常神色,若无其事地把玩着她覆在他胸前的纤指。 「妾身就在相爷身旁,还想妾身做什么?」玉丹璎盈盈笑着,声音悦耳动听。 「难道你要我眼中看着你,心里想的却是其他女人?」他故意这么说。 「相爷有新欢了?」她依旧保持着笑容,但心头却莫名被刺了一下,就算他是在说笑,她还是感到有些不快。 但她何必要感到不快?他想再多纳几房妾室也不关她的事呀…… 「我若是说有,你打算如何?」 「妾身当然是恭喜相爷了。」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恼火地轻蹙起眉,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他希望她吃醋、生气、任性的要求他别纳妾,就是不想听到她这云淡风轻、感觉不到丝毫在意的回答。 他转头看着她绝美的容颜,那笑容完美无瑕,却看不出真正的心意,加深了他心中的挫败感。 「你……」会背叛我吗? 「嗯?」玉丹璎迟迟等不到他完整的话,纳闷的微扬起眉头。 「没事。」 他终究问不出口,也决定不了,她若是真的背叛他,他该拿她怎么办? 希望真的只是他多虑了,其实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几日之后,玉丹璎再度离开宰相府,依旧只带小桃及少数随从出门,这次是接到吏部侍郎严夫人的邀请,希望她能过府一聚。 一接到严夫人的请帖,玉丹璎就知道棠觐已经按捺不住开始行动了,因为严夫人和棠觐有着特殊关系,当棠觐尚且年幼时,他的贴身宫女就是严夫人,严夫人一路照顾棠觐至成年,两人之间的情感可比母子,为了感念严夫人的照顾,棠觐便请先王作主,让年纪已大的严夫人嫁吏部侍郎作续弦。 棠觐肯定是想藉着严夫人的名义暗中和她见面,她当然要上钩才行,便毫不犹豫的应允邀约。 玉丹璎来到吏部侍郎府里,在大厅内见到了严夫人,严夫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面貌富态,看起来就像个亲切的邻家大婶。 「严夫人。」玉丹璎有礼的屈膝行礼。 「玉夫人,不必客气。」严夫人笑意盎然的瞧着她。「冒昧邀请你过府一聚,不知是否会对你造成任何困扰?」 「能出来走走、认识其他夫人们是好事,怎会是困扰?」玉丹璎同样笑容满面的回答。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后花园不少花朵正盛开着,景色美丽,咱们不妨到后花园去,边看风景边谈天吧。」 「那丹璎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严夫人刻意遣退丫鬟,希望能和玉丹璎单独谈事情,玉丹璎也就命小桃在前厅等待。 来到后花园,严夫人才说道:「玉夫人,实不相瞒,今日真正想见你的人,并不是我。」 「哦?那是谁呢?」玉丹璎态度沉稳,一点都不讶异此刻的发展。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严夫人淡淡一笑。 第八章 严夫人带着玉丹璎走上迂回小径,来到一处幽静无人的小院落里,将其中一扇房门打开,便不再进入。「玉夫人,请进吧。」 玉丹璎神色自若地走进房里,果然见到已在房内等待多时的棠觐,棠觐一看到她现身,马上扬起欣喜的笑。「玉姑娘,咱们可又见面了。」 严夫人已完成棠觐交付她的任务,便转身离去,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棠觐自己一人处理了。 「原来是那一日路上遇到的公子,不知公子引妾身到此处是何用意?」玉丹璎脸上带着淡柔笑意。 他果然轻易便上钩了,她暗暗冷笑,对他的轻蔑藏得非常彻底,全然没有显现在脸上。 「不瞒你说,我对姑娘一见钟情……」 「公子,承蒙公子错爱,但妾身已是有夫之妇,既然公子有办法请严夫人找上妾身,应该也明白,妾身是当今相爷的人吧?」 棠觐当然知道玉丹璎已是言崇宇的妾,但他就是对她一见钟情,不得到手就不甘心。 他后宫佳丽无数,却没有一人能胜过玉丹璎,为何如此绝色美女他得不到,却让言崇宇得去了? 「我知道你已是言崇宇之妾,但就算如此,我还是想见你一面,可恨咱们俩没能更早一些相见,或许你就不会是……」 「公子,就算妾身更早就与您相遇,妾身还是会成为相爷的人的。」玉丹璎笑笑地打断他的妄想。 「为什么?」 「妾身非人上人不爱,而相爷正是全棠国最有权有势的男子,所以妾身非他不要。」 「你似乎忘了棠国还有一人比言崇宇的权势更高,无人可与之匹敌。」棠觐颇不是滋味的回答。 「您指的是当今王上?」玉丹璎笑着摇摇头。「依妾身之见,当今王上还不如相爷。」 棠觐并没有表露自己的身分,玉丹璎也就装作不知,刻意批评起来。 「你说什么?」棠觐恼火的拔高嗓音,她竟敢说他不如言崇宇! 「妾身说的是实话。」玉丹璎毫不畏惧,她就是要故意激恼棠觐。「现今王上在处理国家大事时,多数都听从相爷之意,美其名是王上宽宏大度,能够容纳臣子建言,但反过来想,王上不就是处处受制于相爷,比相爷还不如?」 棠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时之间竟无力反驳,玉丹璎所说的话,犹如雷击般当头劈下,让他极度震惊及错愕。 「虽说此刻坐在王位上的是当今王上,但相爷却比王上更像一国之君,妾身怀疑,若是没了相爷,王上是否就不会处理朝政?」 「放肆!你把当今王上当成什么了,他没你所说的那么不济事!」棠觐愤怒地反驳,不想承认玉丹璎所说的话。 如果连区区一名女子都如此想,那其他百姓是否也认为言崇宇比他更像一国之君,觉得言崇宇比他更适合当王上? 他怎能容忍臣子爬到他的头上来,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或许真是妾身看轻了王上,但王上缺少独当一面的霸气的确是事实,不是吗?」 玉丹璎顺利挑起棠觐对言崇宇的忌惮与防备,君臣之间原本的信任已经开始出现裂痕。「你等着看吧,他不会永远都被言崇宇摆布的!」 「是吗?那么妾身就拭目以待了。」玉丹璎朝棠觐勾起柔媚的笑意。「只有最厉害的男人,妾身才看得上眼,若是公子有朝一日超越相爷,或许妾身……就会对公子另眼相看。」 爱好美色本无罪,但问题就在于棠觐克制不了自己贪恋美色的冲动,会失去理智做出蠢事,像是……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而自断右臂! 玉丹璎朝棠觐行完礼后,便转身离开,留他一人继续愤愤不平的待在房里。 她已经在他的心中点燃一簇小火苗,只要再有人在一旁扇风,那火苗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开始燃起熊熊大火。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眼看任务即将达成,但她却开心不起来,内心越来越沉重,她却只能选择忽略。 计划一开始,她便无回头路可走,只能遵照着少主的指示不断向前,直到最终的结果到来…… 「你今日去了哪?」 入夜之后,玉丹璎正坐在妆台前解下发带,准备就寝,言崇宇从后头伸手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喃,颇有试探的意味。 「妾身今日去了一趟吏部侍郎府。」玉丹璎态度自然大方的回答,继续梳理自己的发丝。 「怎会突然去吏部侍郎府上?」 「妾身曾在庙里和严夫人偶遇,这一回是严夫人邀约,妾身才赴约的。」她早已想好说法,语气听不出有任何心虚慌乱。 「除了严夫人之外,你还见了谁?」 言崇宇一回府便从于总管那里听说她到吏部侍郎府之事,严夫人和棠觐之间的关系他很清楚,所以他忍不住怀疑,她是否已和棠觐见面了? 无边的妒意瞬间便将他淹没,他才会沉不住气刻意试探她,宰相府和吏部侍郎府从来就不曾有所往来,严夫人突如其来的邀约一看就知道有问题,绝对没那么简单。 玉丹璎放下梳子,偏过身子瞧着他,一双美目隐含着笑意反问:「相爷认为,除了严夫人之外,妾身还能见谁呢?」 她知道他已经起疑心,才会如此试探她,既然无论她回答什么,他都会怀疑,何不由他自己回答? 「丹璎,是我在问你话,你该做的是照实回答。」他微眯起眼,掩饰不了浮躁的情绪。 若是除了严夫人之外没见其他人,她大可直接否认,将问题丢还给他,只会让他的疑心更重。 「相爷询问的方式似乎已然断定妾身还见过其他人,连妾身都不知道自己还见过什么人,当然只好请相爷直接指点迷津。」 她的泰然自若,反倒让他更是焦躁难安,她根本就不担心被他抓到任何把柄,或许该说,她不在乎被他抓到把柄。 她就是这样,始终戴着笑容绝美的假面具,不显露出真正的情绪,也让他一直摸不透她。 「伶牙俐齿。」他恼意十足的回答,已然失去过往的冷静。「往后不准再去吏部侍郎府,严夫人再有任何邀约,一律不准赴约。」 他的心已经深陷,越来越无法控制了,他想将她锁在这座宅院内,一步都不能踏出去,只有他能瞧见她。 除了他以外,他不允许其他男人觊觎她,也不容许她有贰心,看上他以外的男人! 「相爷,你在恼什么?」她伸手轻抚他眉间的皱痕,好无辜的问道:「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事吗?」 她这根本就是在挑衅! 「你这个妖女……」 「能被相爷如此称赞,是妾身的荣幸。」她不但不气恼,反倒开怀的笑出声来。「呵呵……唔?」 他恼火的俯下身,封住她该死的红唇,惩罚意味十足的咬住她丰软唇瓣,不想再听到她吐出任何一句会激恼他的话。 他粗鲁地惩罚着她,想让她痛、听她求饶,但她却由着他在她的唇上欺凌,甚至配合他、回应着他,毫不畏惧退缩。 转眼之间,情况便失控、转变了,原本的奔腾怒火成了欲...望之火,烧去他所有理智,只剩最原始的欲...望支配着他,只想将怀中的女人吞吃下肚,连一根骨头都不剩! 他抱起她,快步来到床边,将她玲珑有致的娇躯压在身下,开始恣意妄为。 他今日的动作特别焦躁粗鲁,将她身上的单衣一把扯开,吻上她雪颈的力道也特别沉重,像是真想将她吃下去一样。 他不同于以往的强势、狂野,在她身上引起一阵阵敏感的颤动,早已被他调教得敏感的身子此刻更是异常兴奋火热,赤裸地反应出最真实的感受,享受着他的欺负。 当他进入她的那一刹那,猛烈的冲撞逼得她娇吟出声,疼痛中却带着更大的欢愉,她紧紧抱住他,承受着他强悍的进击,身子因他而发热,一颗心也为他强烈悸动着,满满都是他的存在。 也只有在这一刻,她暂时抛却理智,放纵自己沉沦,忘我的和他纠缠,身和心同样紧密交缠着,忘了他是谁,也忘了自己是谁。 什么都忘了,也就什么顾虑都没有,尽情享受欢爱的刺激美好,直到紧紧纠缠的两人榨尽了彼此的心力,不得不分开为止。 言 激烈的爱欲之事刚刚停止,两人都尚未从情潮中脱身而出,喘息声不断,房内也弥漫着欢爱过后独有的暧昧气息,浓烈缠绕在彼此之间,让他们一再想起刚刚才止息的狂野热情。 情 她背对着他侧躺着喘息,他则依旧将她锁在怀里,迟迟舍不得放手,他的大掌甚至直接覆在她的心口处,感受着她尚未平稳下来的强烈心跳。 小 她把自己的心藏得极深,深到他捉摸不到,始终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才觉得自己似乎能短暂抓到她的心,让她为他而迷乱悸动,但当欢爱的余韵退去之后,她的心又会深藏起来,让他感受不到。 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轻叹一声,在她的背后低语,有着浓浓的无可奈何。 吧 玉丹璎慢慢从欢爱的忘我中脱离、回神之后,同样感到苦恼,她知道自己的心也逐渐跟着身子一起沉沦,被他烙上了印记。 她还能保持清醒多久? 她很害怕,怕自己忘了之所以接近他的目的,怕自己被他彻底征服,到时候她该如何是好?她不敢想,甚至有种冲动想要逃避,不愿面对…… 玉丹璎在棠觐身上所点燃的火苗,由太监安和接手,在棠觐的身旁适时扇风,逐渐燃烧起来。 言崇宇成为棠觐得到玉丹璎的最大阻碍,再加上棠觐对言崇宇已有顾忌,不想让言崇宇的势力继续坐大,到最后真的压过他这个王上,因此轻而易举就被安和挑拨离间成功,接受安和的建议—— 安个罪名,将言崇宇打入大牢,剥夺言崇宇在朝中的权势,要他永不翻身;再让玉丹璎以另一个新身分进宫,这样既能除去言崇宇这个心头刺,也能一举得到美人。 功高震主,自古以来,锋芒太露的朝中重臣没几个是有好下场的,言崇宇也即将步上这些人的后尘。 这一晚,玉丹璎在书房内陪伴言崇宇,她就站在桌旁静静的帮他磨墨,看着他写书信,一切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但这却是暴风雨前,最后的一刻宁静…… 「相爷!」 于总管急急忙忙的来到书房前,已经顾不得敲门,直接推开门冲进去。「相爷,大事不妙!」 「于总管,发生什么事,瞧你紧张成这样?」言崇宇将笔搁在笔架上,纳闷的问着。 而玉丹璎也停止磨墨的动作,表情冷静,内心却非常沉重,只因昨日苗瓶儿已替她捎来消息,她知道今晚王宫会有所行动,宰相府即将不得安宁了。 「府外突然被大批官兵包围,为首的统领硬是带兵闯入,指称相爷欲谋夺王位,要逮捕相爷入大牢!」于总管焦急的说道。 「你说什么?」言崇宇震怒的从椅上起身。「简直是胡言乱语,我何时有谋夺王位之意了?」 是谁陷害他,将这么大的帽子往他头上扣,欲置他于死地? 此时书房外头出现许多脚步声,没多久统领便带着官兵进到书房内,表情严肃地说道:「相爷,在下受了王上之命,前来逮捕相爷入狱,请相爷乖乖配合,免得白受皮肉之苦。」 第九章 「你们有何证据说我意图谋夺王位?」言崇宇毫不畏惧的反问。 「咱们接到密报,指称相爷处心积虑壮大声势,只等着好时机密谋夺位,王上震怒……」 「哪里来的密报?无凭无据,只凭片面之词就想将我草率定罪?你今日若是无法拿出证据,让我心服口服,别想我会跟你走!」 「你要证据也行,咱们已经在宰相府内寻找证据,相信过不了多久,相爷不认罪都不行。」 言崇宇看着统领胸有成竹的表情,顿时紧蹙起双眉,此刻敌在暗、他在明,他完全没有防范的先机,只能被动的等着见招拆招。 两方人马僵持在书房内,暂时没有进一步动作,而宰相府其他地方则被闯入搜索的官兵们扰乱,吓得仆人们四处逃窜,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名官兵抱着一个沉重的箱子来到书房里。「大人,咱们在其中一处院落中找到这样东西。」 官兵将箱盖一打开,一件以明黄为底,上头绣有精细龙纹的袍子便展现在众人眼前,谁都不会错认,那是一件龙袍。 言崇宇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他府内怎么可能会搜出这种东西,这分明是有人恶意栽赃嫁祸! 到底是谁?是他府中出了内奸,还是这件龙袍根本就是随着官兵们进入宰相府,刻意栽赃,好逼他就范? 统领看了龙袍一眼,得意地扬起笑。「罪证确凿,这下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龙袍是昨日苗瓶儿神不知鬼不觉放入宰相府的,好让今晚这一出栽赃戏码能够顺利成功,让言崇宇百口莫辩。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无论你承不承认,这件龙袍是在你府内找到的,你想赖都赖不掉。」统领朝背后的官兵们命令。「来人,马上将言崇宇拿下!」 「是!」官兵们冲入书房,硬是抓住言崇宇,毫不客气的往外拉。 「放开我!」言崇宇不甘心的挣扎着,还是抵挡不了官兵们的力气,硬是被拉出书房。 「相爷!」于总管焦急的追出去。 而玉丹璎,自始至终都冷静地看着这一切,不惊不讶,也知道言崇宇接下来的结局,不是终身监禁,就是被处死。 心,不受控制的隐隐抽痛着,痛意一阵强过一阵,但她还是强逼自己忽略胸口的痛楚,深吸口气,镇定下来。 直到言崇宇被带走后,玉丹璎才走出书房,此时府内到处都有官兵拿着火把走动,要查封宰相府,奴仆们惊慌的四处窜逃,一片嘈杂混乱。 她独自走上穿廊,原本该在身旁的丫鬟们早已慌得各自逃命,顾不得她了。 她才走了一半,太监安和便来到她面前,朝她躬身行礼。「玉夫人。」 他是随着统领过来的,只不过刚才在府外等待,直到言崇宇被抓走后,他才进来府内。 玉丹璎一见到安和出现,便知道安和是来引领她离开宰相府的。「安公公,接下来对我有何安排?」 「奴才奉王上之命,先将玉夫人安置到驿馆里,等决定好日子,便会将玉夫人迎入后宫。」 这都是早已计划好的,她一开始就知道,在解决言崇宇之后,她将进入棠国后宫,进一步解决棠觐。 她明明早已觉悟,而且势在必得,但又为何会在这一刻有所犹豫、退却,甚至出现不该有的排斥感? 突然之间,她有些失神茫然,看着一团混乱的宰相府,胸口生出一股难受的窒闷之气,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安和看着她失神的模样,不由得困惑的微蹙起眉。「玉夫人?」 玉丹璎猛然回过神来,不再多想,柔声回应。「那就请安公公领路吧。」 她当初进宰相府没带什么东西,该离开了,也只收拾了些简单细软,便坐上安和备好的马车;此时的宰相府一团混乱,根本没人有心思管她怎么了,所以她便在混乱之中离开宰相府。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青云城内一处驿馆,驿馆内已事先打理好一间房,玉丹璎一来到便能马上入住。 安和将玉丹璎引领入房,乘机叮嘱她。「因为你没有任何身家背景,所以王上只能将你封为小小的才人,不过进宫之后,我会帮你安排一切,让你多些机会和王上相处,你可得好好把握。」 「这我自是明白。」 「王上急着想得到你,所以不出半个月就会打理好入宫事宜,在这之前,你就静静在驿馆等待吧。」 「我知道。」 「明日我会派两名宫女过来服侍你,有其他的需要,你就吩咐宫女回宫来告诉我。」 该吩咐的都吩咐完毕,安和也不再多留,离开驿馆。 直到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之后,她静静地在床边坐下,胸口的抽痛窒闷也瞬间强烈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想从她的心底最深处挣扎而出,正激烈地想挣脱开重重阻碍。 好难受,她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甚至是反胃作呕…… 言崇宇意图谋反一案在短短几日之内就已传开,城内百姓议论纷纷,有些人怀疑这其中有误会,或是有人栽赃嫁祸相爷,但无论大家如何讨论,也改变不了王上的决定,他已下旨择期处死言崇宇以永绝后患。 朝中百官同样议论纷纷,有些官员试图替言崇宇说话,却被棠觐怒声驳斥,他还下了道命令,凡是帮言崇宇说话之人,一律当成言崇宇的同党,以谋反罪治罪入狱。 棠觐变了,变得专断不讲理,朝中人人自危,不敢再帮言崇宇说任何好话。 玉丹璎入宫的日子就订在半个月之后,而言崇宇的刑期则订在玉丹璎入宫后五日。知道言崇宇的死期后,玉丹璎心神不宁,一直有股冲动想再见他一面。 趁着安和带着王上赠与她入宫穿戴的首饰衣物出现在驿馆时,她乘机提出要求,希望安和能帮她安排去地牢见言崇宇一面。 「你还要见他做什么?」安和不解的轻蹙眉头,她不该提出这种要求,此刻她应该一心想着如何在后宫站稳脚步。 「我……我和他还有话必须说明白,没说清楚,我无法抛下心中的挂怀,进宫对付棠觐。」玉丹璎急切地回答。 安和恍然大悟,讶异的瞪着她。「难道你对他……」假戏真做了? 「总而言之,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会因为自己的问题,害少主的计划出现任何差错。」 安和犹豫了一会儿,虽然气恼,最后还是答应她的要求。「你务必要将不该萌生的情感斩得一干二净,千万别忘了,你效忠的人到底是谁。」 「我明白。」她漾起一抹苦笑,她从来就没忘过,但有些事情,连她自己都无法掌控,她也无可奈何。 几日之后,安和安排好让玉丹璎进地牢见言崇宇一面,她穿着朴素,一个人提着竹篮走入阴暗的地牢里,表情平静,其实在踏入地牢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由自主地忐忑不安。 直至来到关着言崇宇的大牢前,亲眼看见他一身囚衣、发丝凌乱,虽然狼狈,却依旧直挺挺的坐在牢房里,不减傲然之气,她心一紧、鼻一酸,不争气地激动起来。 言崇宇冷漠的表情在看到站在牢房外的玉丹璎时,瞬间错愕不已,没想到她竟然神通广大到这种程度,有办法打通关节进地牢。 已被事先打点好的狱卒主动开锁,让玉丹璎进去,她来到言崇宇身旁,抚裙跪坐在地,其间两人皆不发一语,各有所思。 他看着她打开竹篮盖子,拿出放在里头的几样饭菜,动作优雅,表情平静,一点都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她担心他吗?还是特地来嘲笑他从云端跌入谷底的狼狈样?她的冷静只让他心思更加混乱,捉摸不到她真正的想法,也不知道此刻自己还能再见她一面,是否该感到欣喜? 终于,玉丹璎淡淡地开口说话了。「这是妾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探望相爷。」 「什么意思?」 「妾身即将进宫了。」 言崇宇讶异的紧蹙起眉。「你进宫做什么?是谁让你进宫的?」 「当然是王上。」她漾起柔柔一笑。「王上即将封妾身为才人,再过不久,妾身就要入宫去了。」 他突然伸手紧抓住她,那力道之强,和内心突然窜起的愤怒一样强烈。「你果真在这之前已和王上见过面了?」 「相爷真是敏锐,有些事情妾身想隐瞒,也逃不过相爷的法眼。」她默默承受手臂上传来的痛意,始终保持笑容。 听她亲口承认这件事,他就像被人当众狠狠甩了一巴掌,脸颊热辣辣的刺痛着,而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简直是不知羞耻的女人! 她果真背叛了他,他的预感并没有错,但他却蠢到说服自己没有这回事,全是他多想,结果现在事实残酷的摆在眼前,像在嘲笑他有多么愚蠢,竟被她蒙蔽了心眼! 「你有了我不够,还进一步看上棠国的一国之君?你真是好大的胃口,贪心不足蛇吞象,当心最终会噎死你自己。」他咬牙切齿的讽刺着。 「相爷都已自身难保,还是省下心思担心自己吧,妾身的事情,就不劳相爷费心了。」 她就是要他恨她、怨她,彻底看清她的卑劣,甚至将她视为仇人都不要紧,就是不要再对她抱有任何一丝期待。 当他恨不得杀了她时,她就能毫不留恋的进宫,不再因他有任何迟疑。 「对了,为免相爷死得不明不白,妾身告诉相爷一件事吧!」她漾起绝美笑颜,说出口的话却是无比的恶毒。「相爷之所以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妾身得负一半责任,因为是妾身主动引诱王上的,王上为了得到妾身,不得不将相爷这个阻碍除去。」 是言崇宇一手将棠觐推上王位的,没有言崇宇的辅助,平庸的棠觐根本成不了大事;而失去言崇宇,棠国就如同失去稳固的支柱,只要有心人一煽动,政局就会混乱起来。 少主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利用她分化棠觐和言崇宇,引诱昏庸的棠觐除去言崇宇这个支柱,她再进宫继续魅惑棠觐,败坏朝纲,将棠国推入衰败之路。 言崇宇震惊愤怒的瞪大双眼。「你……」 「红颜祸水,当相爷让妾身踏入宰相府的那一刻,相爷就注定要败在妾身手中。」 她绝美的笑容依旧,但每说一句狠毒言语,他的心也像是跟着被插上一把又一把的刀,痛渐加剧。 愤怒到了极致,言崇宇脑袋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早已被扑天盖地而来的怨愤吞噬,想找个出口发泄,想亲手将眼前的女人撕个粉碎! 他再狡猾多疑,也敌不过她的狠毒绝情,他先一步对她动情,就已经输了一半,他不服输的继续和她纠缠,却只是让自己陷得更深,最后亲手把自己往死里推。 她从一开始就是无心无情,他才始终捉摸不到她的心,反而被她耍得团团转! 「呵……呵呵……哈哈哈哈……」 言崇宇突然疯狂的大笑出声,沙哑的嗓音回荡在牢房内,刺耳不已,也让人心惊胆寒。 玉丹璎被他突如其来的狂笑震慑住,终于收起笑意,忌惮的瞪着他。「你笑什么?」 他继续狂笑不已,笑声久久不绝,最后终于敛起表情,恶狠狠的瞪着她。「玉丹璎,你陪我一同下地狱吧!」 「啊——」 第十章 他瞬间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毫不留情的紧锁咽喉,眼神凌厉,近乎疯狂,她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痛苦的不断挣扎。 在门外等待的狱卒赶紧冲入牢房内,并且朝外头的同伴吼着:「快过来帮忙,言崇宇发狂了!」 又有三名狱卒冲入牢房内,四人花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玉丹璎及言崇宇分开,其中两人将不断挣扎的言崇宇紧压在地,另外两个人则赶紧将拚命呛咳的玉丹璎拉出牢房。 「玉丹璎,我会在地狱里等着你——」言崇宇愤怒的咆哮出声。 她继续呛咳着,咳到眼角泛起泪意,还是停不下来,喉咙好痛,却敌不过心头万箭穿心的痛楚,他恨得想杀了她,她终于达到目的了,但她也付出极大的代价,和他一样痛苦。 她自嘲的扯起一抹苦笑,她和他之间终于结束了,以如此决绝的方式,断得一干二净…… 「娘娘,您的脖子怎会突然青一块、紫一块的?」 玉丹璎一回到驿馆,在房里等待的两名宫女便惊讶的睁大眼,只因玉丹璎脖子上明显的掐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玉丹璎面无表情的进到房里,淡淡说道:「没什么,只是出了点意外罢了。」 「娘娘,您快坐下。」其中一名宫女将她扶往一旁的椅子坐好,急着去找化瘀的药膏。「再过几日娘娘就要进宫了,得赶紧让脖子上的瘀痕退去,不然入宫那一日不知能不能用水粉遮盖。」 玉丹璎由着她忙去,不想阻止,一副非常疲累的模样,脸色也有些苍白。 另一名宫女见玉丹璎疲惫的表情,贴心地说:「娘娘,您没用午膳就出门了,奴婢先帮您端些点心过来填填肚子,再过半个时辰就能用晚膳了。」 宫女们来来去去,玉丹璎无心理会,只觉得神思恍惚,心里有种空洞的奇怪感受。 从走出牢房的那一刻,她就感到自己的心里似乎有些东西被抽走了,她欲振乏力,只觉得好累……好累…… 「娘娘,」拿着药膏的宫女来到她面前。「奴婢帮您在脖子上抹药。」 「你抹吧!」她连回话都没什么力气,声音似乎还有些哑哑的。 宫女帮玉丹璎搽好药后,另一名宫女也在这时端着点心进到房内。「娘娘,奴婢帮您拿了些桂花糕,还有一碗冰糖莲子。」 「先搁在桌上吧。」她现在根本一点胃口都没有。「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先下去休息,有事我会再唤你们。」 宫女们明知道主子怪怪的,却也不敢多问,恭敬的行完礼后就一同退出房。 「玉丹璎,我会在地狱里等着你——」 玉丹璎独坐房内,脑海里却尽是言崇宇愤怒咆哮的身影,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着她,她本以为自己承受得住他的怨恨,但胸口的窒闷却越来越严重,几乎快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行,我得振作起来,不能再受他影响了。」她摇摇头,努力要将他的身影从脑海中甩掉,不再继续想下去。 她起身来到桌旁坐下,打算打起精神吃些糕点,却没想到才闻到桂花糕的味道,平时觉得淡雅的香味此刻却让她感到异常的甜腻恶心,肠胃瞬间便翻搅起来。 「恶……」她捂住嘴巴干呕出声,呕了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止住吐意,脸色比刚才更是难看,浑身还不由自主地冒起一阵寒意。 「难道我……」怀有身孕了? 她赶紧回想,这才发现月事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来了,其实这也不算是意外之事,毕竟他们俩肌肤之亲频繁,而为防他起疑心,也防被其他人发现而告密,她在宰相府时都没有服用任何避孕汤药,会怀孕也是迟早之事。 她惨白着脸来到衣箱前,打开箱盖,将藏在衣物夹层内的一只黑色锦囊拿出来,锦囊内放的是一帖打胎药,为的就是预防此刻的状况发生。 她接下来还得进宫继续面对棠觐,所以她非得处理掉这个孩子不可,免得坏了大事。 玉丹璎将打胎药收入衣袖内,打定主意趁着今夜打掉孩子,但双手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她到底怎么了?这一切的发展,她都早已有所觉悟,既然已有觉悟,也非常清楚自己该如何抉择,为何此时却又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 她紧咬下唇,努力压下心头的混乱情绪,告诉自己绝不能自乱阵脚,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不能前功尽弃! 当天夜里,玉丹璎草草用完晚膳后便遣退宫女,早早休息睡下,直等到夜深之际,众人都已睡去,她才一个人偷偷起身,摸黑来到驿馆的厨房内,自己熬煮打胎药,免得有任何耳语在将来传入棠觐的耳里。 看着捧在自己手中散发着阵阵热气、又浓又黑的打胎药,她却觉得浑身冰冷,就连捧着碗的指头也是凉的,双手再度微微颤抖起来。 墨黑的汤水泛起阵阵涟漪,一波接着一波,她的心也跟着出现异样骚动,甚至出现排拒拉扯,想要将这碗药倒掉。 但怎么能倒掉呢?今晚她一定得喝下它,进宫之日迫在眉睫,她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了! 狠狠地深吸一口气,玉丹璎终于举起药碗,硬着头皮喝下打胎药,但才刚喝下第一口,强烈的反胃痛苦马上逼得她吐出汤汁,手上的药碗也跟着翻倒在地,陶碗破碎声瞬间响起。 她傻愣愣的看着地上破碎的汤碗,以及洒了一地的黑色汤汁,早已千疮百孔的脆弱心防似乎也在一瞬间跟着垮了。 鼻头一酸,她终于再也受不住的蹲下身子,捂住惨白脸蛋痛哭出声,心酸难耐的泪水滚滚滑落,一发不可收拾。 「呜呜呜……」 她下不了手,无法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她已经受够了这种两面人的日子,不想再强逼自己伪装下去。 她和他都将心输给了彼此,她假戏真做爱上他了。 越是不想承认,内心的挣扎拉扯就让她越是痛苦,直到这一刻,她才愿意面对自己的真心,接受自己输了的事实。 只不过太迟了,他被她害得即将失去性命,恨她恨到想和她同归于尽,而她甚至连后悔、想救他的力量都没有。 他说的没错,她该随着他一起到地狱去,但……她已经怀有身孕,这是他们俩唯一的骨肉,她就算无法救他,也得为他留下这个孩子,让他的血脉继续留存,延续着他的意志。 她已不能再遵照少主的命令进宫,为了孩子,她只能背叛少主,当个罪人。 反正无论她如何选择,都会成为某一边的罪人,所以她也不在乎了,现在她只想好好保住孩子,这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目标,没有任何事情比顺利生下孩子更为重要。 原本的心酸泪水渐渐停住,她双手抚着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眼神已经恢复坚定,不再有任何迟疑。 当日深夜,玉丹璎就收拾简单行李,偷偷离开驿馆,从此下落不明。 言崇宇不怕死,但他绝不甘心死得如此不值! 他静静地待在牢房内,回想这些年来他扶助棠觐坐上王位、为国事操劳烦心,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下场,他就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极。 棠觐竟会被美色蒙蔽,蠢到亲自斩断帮助自己的左右手,已经可以预见,棠觐终将自寻死路,谁都救不了他。 至于他自己……也一样愚蠢,被那个该死的妖女所迷惑,中了美人计! 「呵……」他自嘲的低笑出声,他厌恶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偏偏就是挣脱不了,不想认命也得认命。 只能怪自己,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落入玉丹璎的圈套中,败得如此凄惨狼狈。 他恨她!若他是被朝中政敌所陷害,这一次他败得心服口服,但换作是她,他就是不甘心。 因为她践踏了他的一片真心,这样的羞辱,他死也忘不了! 但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在行刑之日到来之前,他都还有一丝希望,他相信自己还有机会翻身。 「啊——」 半夜,阴暗的牢房内此时突然传来莫名的惊叫声,让人冷不防吓了一跳,吵闹的声音从远方逐渐逼近,像是正有人试图闯入地牢。 言崇宇不急不慌,静待情况发展,没过多久,好几名蒙面黑衣人打倒试图阻拦的狱卒,一路闯进了地牢。 其中一名黑衣人动作迅速地来到关着言崇宇的大牢前。「崇宇!」 这声音是慕敬白!言崇宇激动的站起身,奔到门前。「你果然来了。」 他就是在等这个翻身的机会,英骥堡虽然主业是养马,但堡内的部属个个身手非凡,身为堡主的慕敬白更不是省油的灯,凭他们俩多年来如兄弟般的深厚情谊及义气,听到他被关起来的消息,慕敬白势必会有所行动。 「那是当然!」 慕敬白用手中的利剑一口气将锁链斩断,顺利打开牢房大门,抓着言崇宇在手下的护卫之下快速撤退,有惊无险的离开大牢。 出了大牢,外头已有接应的马匹,他们跳上马后直接往北城门的方向奔驰,北城门的守卫已经被慕敬白先一步派过去的手下打昏,因此他们一路顺畅无阻的离开了青云城。 直到隔日近午,他们乔装打扮抵达了最近的县城,确定暂时没有危险后,他们才在一间客栈内落脚,稍作休息,并且商讨接下来的行动。 客房里,言崇宇虽然一身疲惫,但还是难掩见到慕敬白的开心。「敬白,多亏了你,我才能逃过一劫,这份恩情我会尽力回报你的。」 「唉,你别谢我,反倒是我觉得亏欠于你,不把你救出来,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慕敬白可是苦皱着一张脸。 言崇宇被带走的那一夜宰相府异常混乱,有下人见到玉丹璎跟随一名太监悠然离去,之后就不知所踪,于总管明知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却无心顾及她的去向,一心只想着要赶紧想办法营救主子。 隔日一早,于总管派人快马加鞭到英骥堡报讯,而慕敬白在收到信后,也马上召集人手连夜赶来青云城。 慕敬白在青云城内有一座宅邸,平时只有少数仆人维持屋内清洁,而在言崇宇被抓的隔日,宰相府就被查封,所有奴仆全都遣散了,于总管只好来到慕敬白的宅邸等待消息。 在等待慕敬白前来的期间,于总管在城内四处打探消息,知道相爷即将被处死,而棠觐也将新纳一位才人;棠觐前阵子才刚新纳一批嫔妃,现在又要多纳一位才人,顿时这位新才人就成为大家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 大家对她神秘的来历议论纷纷,不知从哪流出来的小道消息说新才人曾经是言崇宇之妾,于总管听到这则流言,感到错愕震惊,继续打听之下,知道新才人正住在驿馆内,等待进宫之日到来。 他特地花了点银子向驿馆的人打探新才人的来历,终于得到证实,棠觐即将新纳的才人,正是玉丹璎。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棠觐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却防不住其他人的嘴,及众人喜好窥探秘密的人性。 于总管从中嗅出不对劲,相爷被捕当晚,就有宫中太监送玉丹璎前往驿馆,这分明是早有预谋呀! 当慕敬白风尘仆仆的从英骥堡赶来,于总管就将自己打探到的所有消息,以及玉丹璎入宰相府的经过全部告诉慕敬白,让慕敬白了解情况。 第十一章 慕敬白没想到玉丹璎竟会成为言崇宇之妾,而言崇宇被捕及玉丹璎被送入驿馆的时机太过刚好,他不得不怀疑,那个被美色冲昏头的棠觐是为了得到美人才捏造罪状,要置言崇宇于死地。 都怪他,如果他当初没有一时兴起,拉着言崇宇一同去见玉丹璎,牵起了两人之间的交集,或许言崇宇此时就不会因为这个祸水差点丢了性命! 「敬白,这件事不怪你,就算你当日没有带我去见玉丹璎,我相信她也会想其他办法接近我的。」言崇宇和缓着脸色安慰。 听到言崇宇如此回答,慕敬白也跟着释怀不少,终于有心情扬起笑意。「接下来你就跟我回英骥堡吧,棠觐那个昏君,已经不值得你再为他效力了。」 在他带人闯入地牢营救言崇宇的同时,留在城内的其他人已经先一步撤往英骥堡,言崇宇和慕敬白之间的友好关系,只有他们身旁的亲信知道,所以慕敬白也不担心劫犯人之事会怀疑到他头上来。 「不,我还不想去英骥堡。」言崇宇的眼眸突然冷下,变得异常凌厉愤恨。 「你还想做什么?」 「既然我有幸死里逃生,我绝对不会放过玉丹璎,就算她已入宫也一样!」 慕敬白难得见到他如此愤恨的神情,有些担心玉丹璎对他的影响太深,这并非好事。「崇宇,她并没有入宫。」 「什么意思?」言崇宇不解的望向他。 「就在即将入宫的前几日,她突然离开驿馆,现在早已不在青云城内了。」这也引发了另一场混乱,隔日一得知玉丹璎莫名消失,棠觐大为震惊愤怒,派人到处寻找她。 「这怎么可能?」言崇宇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她用尽心机就为了要入宫,又怎么会在最后一刻临阵脱逃,消失无踪? 「这是真的,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的确是独自一人偷偷离开青云城的。」 慕敬白派人暗中盯着驿馆,本想找机会破坏她进宫的计划,却意外发现她偷偷离开了驿馆。 在手下传来消息时,慕敬白同样震惊不解,但他那时正如火如荼的计划营救言崇宇,无心顾及其他,只能吩咐手下暂时暗中跟踪玉丹璎,不要有任何动作,一切等他救出言崇宇后,再来决定该如何处置玉丹璎。 「那她现在在哪?」言崇宇执意要找她算帐。 无论她放弃入宫的原因是什么,她背叛他是事实,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要追过去,绝不放过她! 同一时刻,遥远的另一方—— 「少主,从棠国青云城快马传回的急信。」 一名丫鬟快步走入布置典雅的议事房内,将信交给身穿白衣的贵气男子,男子接过信,马上打开一看,双眉是越蹙越紧。 这封信是安和写的,说玉丹璎因不明原因失去行踪,打乱了计划,他不得不请示少主接下来该怎么做。 白衣男子沉思了好一会儿,他本以为玉丹璎够机灵沉稳,可以胜任这个任务,完美执行计划,却没想到还是发生了他所掌握不了的情况。 但就算没了玉丹璎,还是有其他候补人选可以将脱轨的计划再度导回正轨,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几经思考之后,他终于作出指示。「吩咐烟儿马上准备启程,取代璎儿继续完成计划。」 「遵命。」 离开青云城后,玉丹璎雇了辆马车一路往西走,五日之后终于来到一处小县城,她怀有身孕,无法承受长途颠簸,因此打算暂时在这座县城落脚。 城里人多,她的行踪容易泄漏,因此她刻意避开人潮聚集处,在近郊的半山腰上买了一间猎户的寻常小屋,打算在此处待产。 这间屋子虽然简陋,只有一厅一房一灶,却已够她居住,而这里离县城不算太远,要买东西不难,最重要的是,此处静僻,没有闲杂人等来来去去,就算她的肚子大起来,也不会引人注意。 她买足了至少一个月的米粮之后,就躲在近郊的小屋里避风头,打算整整一个月都不下山,因为棠觐肯定会派人寻找她的下落,头一个月最危险,等一个月过去之后,棠觐也差不多该放弃,她也就不必如此战战兢兢了。 住在山里的宁静日子里,为了打发时间,她开始在前院养些鸡鸭、种些菜蔬,尽量不去想青云城的风风雨雨,也不敢想言崇宇是否已经被处刑,一心只专注在好好保护肚子里的胎儿,让孩子能够顺利成长。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若是连孩子都失去,她真不知自己该如何继续活下去。 不知不觉间,她隐居在山里的日子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咿……」 一大清早,玉丹璎打开前门,开始每早都要做的事情,她先拿一把米喂鸡,然后在菜园内浇水、除草,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她不施脂粉、打扮简单朴素,此刻的她已不需要魅惑任何人,不需要再时时刻刻戴着妖艳的假面具,终于能够自在轻松的生活。 拔完菜园内新长出的杂草后,看着生机盎然的菜叶,她欣慰的漾起笑容,打算起身进屋去休息。 「玉丹璎,你以为躲在这儿,就没人能找得到你?」 在她站起身的同时,她的背后竟传来男人明显带着愤恨的嗓音,她的心紧紧一缩,感到震惊不已,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声音……是言崇宇?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他不是早就该被……处刑了? 她慢慢转过身,看到言崇宇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原本的紧张瞬间被喜悦取代,但下一刻又因他愤恨的神情而冷却下来,内心滋味百感交集,又甜又苦又涩。 他没事?她忍不住庆幸,却无法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因为她知道他恨她,是不会听她解释的。 言崇宇得知她的落脚处之后,就马上启程来到这里,其实慕敬白也一同跟来了,但言崇宇想单独和她解决彼此的恩怨,慕敬白便留在城内的客栈里,让他独自上山。 他冷厉眼神瞪着眼前的女子,此刻的她洗净铅华,是前所未有的朴素,却依旧散发着我见犹怜的娇柔之气,还是如此惑人心魂。 「看到我没死,错愕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冷哼出声。「我没那么容易死,要死也得一并将你拖到地狱去,我才肯罢休!」 「啊——」 他再度掐上她的脖子,她踉跄地后退闪避,却不慎重重坐倒在地,肚子瞬间传来一阵绞痛,她赶紧抚着肚子,身子不由自主的冒出冷汗。 言崇宇因为她的动作而注意到她的肚子,才发现她原本平坦的肚子已微微隆起,讶异的瞪大双眼。「你……」 「是你的孩子。」她豁出去的回答,希望能够扭转劣势。 他呆愣了好一会儿,一时无法意会眼下是什么情况。 她是因为怀了他的孩子,才决定不进宫的?这怎么可能,她根本就不爱他,接近他只是别有目的,绝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计划。 她肯定又在耍什么心机,他绝不会再蠢到中了她的计! 言崇宇恢复神智,鄙夷的嘲讽:「你以为说是我的,我就会信?恐怕你肚子里的种根本就是棠觐的。」 玉丹璎的心传来阵阵刺痛,感到悲哀不已,但她不怪他不信,她背叛他的信任在先,所以此刻的她是咎由自取。 「无论你信或不信,我只解释这么一次,棠觐那个昏庸之人连我的一根指头都还碰触不到,便已被我耍得团团转了。」她微喘着气,苍白着脸回答。 「你不必白费心机,我再也不会上当了。」 「呵……」她无奈的苦笑,脸色也越来越惨白。「所以你的孩子……你真的不要了?」 「别再说那是我的孩子!」他焦躁的马上撇清关系,只因她哀怨的眼神,竟隐隐牵动着他的心,让他的心开始动摇了。 他怎能再被她所迷惑?他绝不允许自己一错再错,再度栽在她的手里! 言崇宇狠绝的回答,终于让玉丹璎心中那一丝微小的希望断绝了,心酸的泪水跟着滑落,不再挣扎。「那么正好,就让孩子趁这个机会……流掉吧……」 她痛苦地紧咬下唇,蜷缩起身子,忍不住申吟出声,言崇宇这时才在她的裙子上发现异样,一抹触目惊心的红慢慢扩散开来,她已动了胎气,肚子里的孩子即将不保。 言崇宇震惊的瞪大双眼,心头的慌乱程度也随着血迹扩大而越来越严重,几乎乱了方寸。 「该死!」 他的身体比理智快一步有了动作,赶紧弯身将她打横抱起,冲入屋内,放置在床上,紧接着转身下山去寻找大夫。 「慢着!」玉丹璎惨白着脸抓住他的手臂,喘息声越来越沉重。「你若是不要这个孩子……就别找大夫来!」 她是为了他才留下这个孩子的,若是他一点都不想要,她又何必生下孩子,让孩子受苦? 所以她宁愿让孩子就这么流掉,虽然心很痛,但她更不愿意孩子生下来却不被父亲承认,只能当个私生子! 言崇宇此刻内心混乱,完全无法冷静,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甚至不知该不该信她所说的话,但见到她惨白的脸色,以及裙子上慢慢扩大的血迹,他无法置之不理。 她抓住他的掌心没有一丝暖意,冷得令他心惊,要是再不赶紧下山去请大夫,她恐怕有性命之危。 他脸色难看的甩开她的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迳自冲出房,像是在逃避,无法再继续面对她。 玉丹璎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虚弱得无力下床,肚子的绞痛越来越严重,痛得她频冒冷汗,意识也跟着逐渐恍惚。 她疲累的趴在床上,泪水跟着流淌而下,有种强烈的茫然无措感袭上心头,不知自己和孩子接下来得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好痛……肚子痛,心也跟着纠结难捱…… 言崇宇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县城、找到大夫,急急的将大夫拉出医馆,浑身早已冒出一身湿汗,就怕动作太慢,一切都无法挽回。 幸好大夫是个正值壮年的男子,禁得起急急奔走赶路,要不然恐怕大夫都还没看到病人,就先被言崇宇这种赶路法折腾死了。 好不容易,两人终于回到半山腰的小木屋内,言崇宇直接带着大夫冲入房里,看到趴在床上的玉丹璎脸色死白,一动也不动,心一紧,就怕真的慢了一步。 「大夫,快点救救她,快一点!」 「我这就来。」大夫一边喘息,一边开始诊治玉丹璎,完全没休息,也怕耽误了救治的时间。 大夫探探玉丹璎的脉搏,确定她只是昏过去,还有气息,便赶紧替她止血稳胎,希望能顺利保住胎儿。 言崇宇在一旁焦急的等待,心乱如麻,什么恩怨情仇暂时都抛在一旁,一心只关注着她和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状况。 大夫忙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终于告一个段落,言崇宇便急忙问道:「大夫,她和孩子的状况如何?」 「孩子此刻是勉强稳下了,不过若是稍有不慎,胎气再度不稳,下一回想要再保住孩子,恐怕非常困难。」 「那现在我该怎么做才好?」 「等会儿你随我回医馆抓安胎药,连续半个月照三餐熬煮给尊夫人服用,并且要叮嘱她,好好躺在床上安胎至少一个月,非有必要别下床,这样才能保住孩子。」大夫见言崇宇如此担心玉丹璎,而且屋内似乎也只住了他们俩,便很自然地将他们当成夫妻。 第十二章 言崇宇感到一瞬间的矛盾可笑,他们俩真能算得上夫妻吗?但他没有将这矛盾的情绪表现在脸上,继续询问:「那她现在还昏着……」 「她是因为疼痛加上身子虚弱而昏过去的,不过不要紧,不久后她自会转醒。」 言崇宇暗暗松下一口气,原本慌乱的心也跟着稳定下来。「那我即刻送大夫下山,并且一并抓药。」 言崇宇跟着大夫回到县城,抓了安胎药之后,先回客栈一趟,免得慕敬白久等不到他回来,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慕敬白在客房内已经等到有些不耐烦,正打算上山去看看情况时,言崇宇就打开门走进来。 他一见到言崇宇那奇怪的凝重表情,心知有异,询问道:「崇宇,怎么了?」 言崇宇在桌边坐下,疲累地叹口气,才回答:「玉丹璎怀孕了。」 「什么?」慕敬白紧跟着落坐,一脸讶异。「谁的?」 「……我的。」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承认这件事,信了玉丹璎那哀怨的眼神。 冷静下来之后,有些事也跟着明朗了起来,她怀的若是棠觐的孩子,就能够马上母凭子贵,又为何要离开? 但有些事他还是想不透,她既然能够狠心绝情的陷害他入狱,又怎会因为怀上他的孩子,就改变心意放弃入宫的机会,打算生下他的骨肉? 难道她对他……终究还是有情的?他猛力甩开这个念头,不愿意相信,因为经过那残酷的背叛之后,无论她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他已不敢再轻易相信了。 慕敬白看得出他正陷入前所未有的莫大挣扎,颇替他担心。「你打算如何处置她和孩子?」 棠觐在知道言崇宇被救出地牢后,早已发下通缉令,虽然出城后,认识言崇宇的人少之又少,只要作寻常人打扮,行事低调些,小心一点避过官兵,不至于轻易被发现,但慕敬白还是希望言崇宇能赶紧处理完和玉丹璎之间的恩怨,回到英骥堡,才能真正安全无虞。 「我还不知道,敬白,你先回英骥堡吧,我和她之间的问题,恐怕一时半刻是解决不了的。」 现在她怀有身孕,他无法狠下心来报仇,也没办法对她不闻不问。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打算留下来陪她?」慕敬白气得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他是不是一时又糊涂了。「你别忘了,她把你害得很惨,差点就害死你了。」 「我没忘。」 「从一开始,她接近你就是别有企图的。」 「我知道。」 「她甚至根本就不爱你……」 「但她此刻却怀着我的孩子,想独自一人将我的孩子生下来!」他难忍激动的终于反驳出声。 慕敬白顿时沉默了,没想到好友陷得如此深,已经失去过往的冷静精明,被情感左右理智。 若是没有孩子,问题或许还简单一些,但这孩子不期然的出现,让情况瞬间变得棘手难解,是好是坏没人可以肯定。 慕敬白换个角度设想,若是自己遇到言崇宇此刻的复杂情况会怎么做?一想就觉得头疼,他的挣扎犹豫肯定不会比言崇宇少。 「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也不再劝你了。」设身处地想过之后,慕敬白也尊重言崇宇的决定。「只要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敬白,谢谢你。」能得到慕敬白的体谅,言崇宇终于感到好过一些,欣慰的微扯笑意。 「只要你到时别反过来怨我此刻没尽力阻止你做傻事到底,我就要谢天谢地了。」慕敬白打趣的说笑,原本凝重的气氛终于和缓些。 他想,或许言崇宇和玉丹璎之间真有什么纠葛难解的情缘存在,势必还要再纠缠上一阵子,才会有结果。 只要没有性命危险,那就放他们去纠葛吧,也好彻底做个了结。 玉丹璎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只知道当自己睁开眼,外头天色已经暗了,房内的烛火也已被点亮,一室寂静。 她慢慢坐起身来,担心的摸着肚子,原本的疼痛已消失,虽然身子依旧虚弱,她却有一种感觉,自己并没有失去宝贵之物。 所以孩子……真的保住了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而陌生的药味,有人正在外头煮东西,她的心微微一缩,想期待却又不敢期待,他还留在这间屋子里吗? 她才正想下床一探究竟,言崇宇就推门走进房里,冷着一张脸赶紧阻止。「别下床!」 「呃?」她吓了一跳,在他的瞪视之下默默收回已放下床的脚,忍不住欣喜,却又不敢问,他为何愿意留下? 是想要继续找她算帐?还是放不下孩子?或者是……放不下她? 在经过一连串的算计陷害之后,她还能奢望他对她犹有一丝一毫的残存情意吗? 「好好坐在床上等我。」言崇宇语气冷淡的说完话,转身离开房间。 一会儿之后,言崇宇端着刚煎好的安胎药来到玉丹璎面前,她看着浓黑的药汁,没有马上接过手,只是脸色苍白地瞧着他,那一双略带戒备的眼神像是在询问他,这是什么药? 「安胎药。」他冷僵着表情,有些恼自己竟然看得懂她的意思,似乎和她心灵相通。「你若想孩子在你腹中安稳成长,便趁热把药喝了。」 是安胎药……她原本戒备的心防终于可以放下,缓慢的伸手接过药碗。 在玉丹璎将药接过手后,言崇宇转身背对着她叮嘱:「大夫说你得好好躺在床上安胎至少一个月,若非必要就别下床,免得又动了胎气。」 吩咐完后,他便离开房间,留她一人在房内,不再多理。 玉丹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之外,她才依恋不已的收回眼神,看着自己手中的安胎药。 鼻头一酸,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任凭眼泪静静滑落,感到又开心又心酸,这是他帮她熬煮的安胎药呀,虽然没有回答她昏迷之前的问题,但他的行动已然代替言语,告诉她他最终的答案—— 他要孩子,他已经认了这个孩子,不再抗拒,虽然他的态度很冷淡,但至少恨意已没重逢时那样强烈到恨不得马上杀了她。 就算他留下来单单只为孩子,她也该满足了,就算他永远都无法原谅她,也是她咎由自取,没得埋怨。 捧起药碗,她泪中含笑的慢慢将安胎药喝下,酸甜苦涩在心中搅成一块,难分难解…… 言崇宇决定暂时留下来陪伴玉丹璎,慕敬白只好独自启程回英骥堡,不过还是叮嘱言崇宇固定捎回消息,免得他担心。 言崇宇进驻小木屋,玉丹璎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一切都由着他,两人之间弥漫着沉默尴尬的气氛,曾经如此亲密的两人,此刻却变得异常生疏,像是毫无情感的陌生人。 小木屋里只有一间房,他便在前厅打地铺,三餐吃食他会从县城买妥带回,按时帮她煎安胎药,亲自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但却鲜少和她交谈,对她的态度始终是冷冷的,一副公事公办、不带情感的模样。 刚开始,他因为被通缉而行事低调,从不在固定的饭馆买吃食,总是一换再换,但逐渐发现此处的官府对通缉之事不甚在意,只是贴几张通缉公告做做样子好交差而已,他依旧小心,却也从此安心不少。 玉丹璎明白他完全是因为孩子而留下、因为孩子才照顾她,若不是孩子,他恐怕连见都不愿意见她,所以她也很识相的不主动打扰,他有问话,她才回话,其他时候,他做他的事、她安她的胎,两人皆沉默。 虽然气氛是说不出的凝重,但至少,他和她同住在一起,她能时时刻刻感受到他的存在,这就够了。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玉丹璎终于可以下床走动,原本还不甚明显的肚子此时大了起来,之前消瘦苍白的脸颊也被言崇宇养出丰润之色,终于有了孕妇该有的模样。 她走出房间,来到前厅,桌上已经摆好她的午膳,一大碗白饭、三碟菜蔬、一盘鸡肉、一碗补汤,每一餐都少不了滋补身子的东西,自从他开始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后,他不曾亏待过她,然而她的身子是丰腴了,但心里却越来越干涸、空洞。 这一桌菜,只有她一人独自享用,他来到这之后,不曾和她同桌共食过,当她躺在房内安胎时是如此,现在她可以出房了,情况依旧。 她无奈的苦笑,明明两人近在咫尺,但心却是异常的疏远,难道她真的再也碰触不到他的心,得不到他的谅解? 她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回,或许,她还有改变的机会,还能扭转一切…… 言崇宇从前院走进来,就见玉丹璎坐在桌边,对着一桌子的菜发愣,迟迟没有动筷,不自觉轻皱起眉头。「再不吃,菜就要凉了。」 玉丹璎恍然回神,勉强扯开一抹笑。「抱歉,刚才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他一问出口就感到后悔了,他何必关心她在想什么,那一点都不关他的事。 但看到她那欠缺生气的双眸,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想要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想要为她再做些什么。 她变了,不再像过往一样时时刻刻都散发着魅惑气息,反而变得柔弱安静,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任由他干涉她的生活,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或许她是对他有愧,才会默默忍受这一切,但她越是柔顺乖巧,他心里反倒越不舒坦。 难得言崇宇会回应她,玉丹璎抓紧机会,问出她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你……是如何逃走的?」 无论是谁救了他,她都打从心底感激,非常庆幸他能顺利逃过一劫,让他们俩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虽然他对她的情感早已不在,虽然两人此刻的关系是前所未有的生硬,那也不要紧,总比面对他的死亡要好过太多太多。 「与你无关。」言崇宇冷冷的结束这个问题,不愿再回想起当初在狱中的不甘及愤恨。 玉丹璎识相的不再询问,眼神也跟着黯淡下来,原来他还是没原谅她,连和她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意。 她振作起精神,拿起筷子,终于开始用膳,但才吃了几口,就胃口全无的停下不动,瞧着一整桌的菜微微叹气。「唉……」 菜色都好,但她就是提不起胃口,她该如何告诉他,其实她好想吃其他东西,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念头,嘴馋的一直想着又软又甜的豆沙包? 言崇宇不想见到她那柔弱可怜的模样,扯着他的心也跟着挣扎纠结,干脆再度转身走出大门,语气不耐的道:「吃不吃随便你。」 门开、门关,前厅又只剩下玉丹璎一个人,她瞧着桌上的菜发愣了好一会儿,才漾起一抹非常无奈的苦笑,抚着隆起的肚子,一个人自言自语。「其实……我好想吃热呼呼的豆沙包,孩子你也想吃是吧……」 但她开不了口要求他,也没那个脸开口,他愿意照顾她,她就该要偷笑了,又怎敢替他再多添麻烦? 此刻的她,很卑微,因为她自知愧对于他,没资格对他使性子。 而玉丹璎在前厅内坐了多久,言崇宇也无声的在门外守了多久,她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一字不漏全进到他的耳里,让他的心更加纠结难受。 他知道自己虽然恨她的背叛,却依旧对她余情难了,在爱与恨之间,他作不出取舍,始终在矛盾中挣扎拉扯,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她,因此只能板着脸,对她极度冷漠,硬是拉开两人的距离,就怕太过靠近,他又会不自觉的被她所影响。 第十三章 两人之间纠结难解的关系到底该如何解决?他不知道,只能任由这种僵凝气氛继续下去,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隔日一早,玉丹璎一如往常独自从床上苏醒,梳洗打理好自己之后,打开房门来到前厅。 前厅内,同样安安静静的,不见言崇宇的身影,他总是比她早起来,在她出房门之前就将所有事情都打理好,免得和她碰上面。 她无奈地漾起一抹苦笑,她早该习惯的,但她就是习惯不了,看着空荡荡的前厅,心里总是感到有些怅然。 眼眸一转,看到桌上的早膳,她讶异的微微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缓步来到桌边。 平时他帮她准备的早膳,大多是粥类,但是今日摆放在桌上的,却是一盘热腾腾的白色包子,以及一碗热豆浆。 会是她所想的豆沙包吗?她在桌旁坐下,伸手拿起一颗包子,犹豫了一会儿,才使力将包子掰开,看到里头所包的馅料。 一股香甜的味道随着包子馅料映入她的眼帘,也飘散到她的鼻间,明明包子的味道是甜的,她的鼻子却不由自主地酸涩起来,眼眶也跟着发热,并且泛起浅浅的泪波。 真的是豆沙包,他居然听到了她昨日的喃喃自语,并且不动声色的满足她,为她准备了这盘豆沙包。 枯竭多日的心头瞬间涌起一股暖意,原本萎靡不振的精神似乎又有力量重新振作起来,并且再度怀抱着希望。 他对她还是有情的吧?要不然何必费心替她准备豆沙包,就只因为听到她的自言自语,所以她还有机会挽回和他之间的关系,是不是? 若是她主动一些,是否就能融化他此刻冰冷的表面,缓和两人之间尴尬生硬的气氛? 她欣慰的漾着笑,已经好久没有感到如此开心,觉得世间万般美好。 她该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肯定还有机会的…… 玉丹璎的肚子大得越来越快,而天气也渐渐转凉,进入深秋,再过不了多久,冬日就会来临。 言崇宇这阵子都在为过冬做准备,储存粮食、堆积柴薪,常常忙进忙出,玉丹璎都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因为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只在适当的时刻,主动替他奉上一杯水,脸上微漾浅笑,没有多说什么,他刚开始对她的主动有些讶异,和她僵持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有些别扭的接过茶,接受她的好意。 几次之后,两人之间的尴尬似乎渐渐淡了,虽然彼此还是没说什么话,但气氛就是变得不太一样。 她在试着挽回他的心,她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只能一步步慢慢来,相信自己总能软化他的态度。 趁着他下山张罗其他东西时,她也独自下山,想买几块布帮尚未出世的孩子缝制衣裳,也想帮他缝制冬衣。 她没有请他帮忙买,因为除了买布之外,她还想乘机到城里打听些事情,毕竟她已有好长一段时日没有下山了。 先到布庄买好布后,玉丹璎挺着大肚子来到市集,途经一位自称是从青云城办货回来卖的胭脂水粉摊贩,她便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摊位上的东西。 「这位夫人,您真是好眼光呀。」摊贩笑容满面的道:「这些胭脂水粉是我特地在青云城挑选的,那里的姑娘都爱用,夫人要是买回去搽在脸上,肯定会和青云城的姑娘一样娇艳美丽。」 「老板,胭脂水粉都长得一个样,我怎知你的真是从青云城来的?」玉丹璎淡笑着反问。 「夫人,我敢向您保证,这些绝对都是从青云城过来的,品质之好,您用过一次就会爱不释手,回头肯定会再来向我买。」 「我恰巧刚从青云城搬来这儿没多久,老板若真去过青云城办货,最近青云城所发生的事情,老板应该也晓得吧?」 「夫人您这是在考我?」摊贩朗笑出声。「您尽管考,肯定难不倒我。」 看他的反应,他应该真的是从青云城办货回来的,玉丹璎便问:「前一阵子王上想纳的一名新才人消失无踪,不知那件事接下来有何发展?」 「哈哈……夫人,您问这问题也太简单了,青云城里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我不想知道都不行。」 玉丹璎从摊贩的口中得知,她离开之后,棠觐对于她的消失感到震惊不解,命人无论如何都得找到她不可。 但过没多久,出现另外一位绝色美人之后,情况马上变得完全不一样。 那位美人声称是她的表妹,知道她的行踪,棠觐便将她唤过去,一见到那美人,同样被她绝美的样貌迷得神魂颠倒。 最后,那位美人取代她进宫了,而有了新美人,棠觐对她的执念不再,寻人的命令也解除了。 「老板,你说那位新美人被唤做『染才人』?」 「没错,就是染才人。」 「哪个染?」 「听人说是染布的染。」 果然是她!直到这一刻,玉丹璎终于能够确定代替她入宫的人究竟是谁了——染如烟,和她同样是少主底下的人,美貌和她不相上下。 就算她离开了,少主的计划还是继续进行、不受影响,得知这一点,她的愧疚感也少了些,可以更专心照顾自己的孩子。 至于对少主的亏欠,她这辈子恐怕是无法偿还了,若是真有下辈子,她再加倍还少主吧! 「那之前的宰相言崇宇不是被押入大牢,准备处以死刑了吗?后来呢?」既然都出来一趟了,她也想一并弄清楚,到底是谁救了言崇宇。 「后来被救走了。」 「被什么人救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总而言之,他现在是下落不明。」 她有些丧气的微微蹙眉,暂时打消继续弄清楚疑问的念头,反正只要言崇宇现在活得好好的,那就好。 玉丹璎随意挑了一盒胭脂,将钱交到摊贩手上,脸上始终漾着淡笑。「老板,多谢了。」 「这位夫人,欢迎下回再来买啊。」 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玉丹璎也就没有继续留在县城的必要,开始往城外走。 但她才刚走出县城的城门,转往入山的小径,前方便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逼得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心一惊,瞬间脸色微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人。 是苗瓶儿!她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 小径上除了她们俩之外,就再也没其他人,因此苗瓶儿毫不客气的冷着脸斥骂:「你这个叛徒!」 玉丹璎不自觉地抚住肚子,表情看似镇定,其实很担心孩子会受到伤害。「少主打算如何处置我?」 少主在棠国布有不少眼线,能够寻到她的行踪,其实也不令人意外,能拖这么久,她已该感到知足了。 对于叛徒这个身分,她已无所谓,反正她早已里外不是人了,又岂会在乎苗瓶儿的责骂? 她只希望少主能网开一面,别对她赶尽杀绝…… 苗瓶儿虽然很想亲自教训玉丹璎一顿,但少主交付与她的任务并没有这一项,她就算万般气愤,也只能忍下。「你走了好运,少主并不打算马上处置你。」 「为什么?」玉丹璎讶异的睁大眼。 「少主知道你怀有身孕,也明白你之所以叛逃,是因为想生下孩子,念在你之前对计划还是有所贡献,少主决定成全你,让你生下孩子。」 玉丹璎不敢置信,少主竟然愿意让她生下孩子,而不是想置孩子于死地,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结果。 原本紧张的心瞬间松下一口气,感到万般欣喜,她真的能够安心待产?这一切不是梦吧? 苗瓶儿也不懂,明知玉丹璎肚子里的孩子是言崇宇的种,而且言崇宇还活着,并没有依照他们的计划被处死,少主为何选择按兵不动,甚至还允许玉丹璎生下两人的孩子? 她猜不透少主的心思,只能照命令行事,暂时不对玉丹璎及言崇宇出手,只把少主的话带到。「孩子生下来之后,你得识相的回去,亲自给少主一个交代。」 玉丹璎明白少主对她的宽容也是有限度的,能让她生下孩子后再回去面对责罚,她已万分感激,没有怨言。 至少她和孩子、和言崇宇之间,还有一段日子可以一起生活,暂时不必担心被拆散,她也该满足了。 玉丹璎感激得眼眶微微泛红,朝苗瓶儿躬身答谢。「请代我转告少主,玉丹璎感谢少主的宽容,等孩子生下,我自会回去领罪,绝不逃避。」 「奇怪,她人呢?」 言崇宇一回到小木屋,就感到屋里异常宁静,气氛不太寻常,他里里外外都寻了一遍,果然没见到玉丹璎的身影,她到底跑到哪去了? 一直以来,她都颇为安分的待在小木屋内,几乎不曾离开,所以他也每天放心的出门,相信她会好好的养胎,不会乱跑。 没想到,他还是太信任她了,他忍不住自嘲,都已经被她骗过一次,他怎会又蠢得相信她?学不来教训,又被她耍了! 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应该还走不远,他非找到她不可! 言崇宇焦急的离开小木屋,已经分不清那纠结紧缩的心到底是在恼她或是担心她,一心只想着要赶紧找到她,绝不让她带着孩子再度消失无踪。 没想到下山的路才走一半,他就见到玉丹璎怀里抱着布疋,缓慢地从前方走来,正打算回小木屋。 看到她的身影出现,言崇宇先是松下一口气,紧接着又忍不住恼火,冲到她面前质问:「你到哪儿去了?」 「我想也是时候帮孩子缝衣裳了,所以去城里买布。」她漾起淡笑,柔声回答。 「就只有这样?」他不改多疑的本性。 「就只有这样。」她表情坦然的回答。 她虽然背叛了少主,却也没打算泄漏少主的计划,因此下山探听消息之事,她只能选择隐瞒。 言崇宇沉默了,斟酌着她的话到底能不能信,他之所以一直无法完全信任她,是因为她始终有事情瞒着他。 他经常进城,青云城的情况他也时时刻刻在关心,所以染才人代替她进宫成为棠觐新宠之事他很早便知道;在那一刻,他便明白玉丹璎绝对不是一个人,背后肯定有其他人在指使她做事情。 要不然不会玉丹璎一失踪,就马上有人顶替她进入王宫,衔接得恰到好处,在她背后的人不简单,恐怕是一个行事缜密的组织也不一定。 他猜得出对方的意图,想用玉丹璎分化他和棠觐,来个美色误国,但明知棠觐在自取灭亡,他却已经无心为棠觐效命,他现在只能选择明哲保身,不想白白送命。 他没兴趣当愚忠的忠臣,或许趁这个机会退隐山林,是最好的选择。 而玉丹璎可能是因为想留下腹中的孩子,才背叛了她背后的主子,躲入山中待产,但这全是他自己的猜测,无法证实真假,他也只能继续对她存有疑惑。 但看她这一阵子柔顺的态度,他忍不住心软,不再为难她。「你大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买,何必自己一个人无声无息的下山?」 「太久没下山,我想顺道透透气,所以才没有麻烦你,没事先知会你一声,是我的疏忽,下回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回?」他听了不但没消火,反而更是气恼,她还想挺着这么一个大肚子走山路,不怕动到胎气? 她顿了一会儿,才意会过来他的意思,心头一暖,眸中尽是柔情。「下回……我会请你帮我买的。」 第十四章 就算表情难看、口气不善,她还是知道他在担心她,会气她恼她,也是因为担心她,若是对她不再有心,他根本不必动气。 言崇宇继续僵着脸,没再回话,却伸手拿走她怀里的布疋,率先转身往回走,还刻意放慢脚步,就怕她跟不上。 玉丹璎跟着他的步伐慢慢往上走,欣慰的暖意满盈于心,更加确信他们之间还是有机会的。 蓦然想到少主给她的期限只到孩子生完之后,她的眼神顿时又黯淡下来,但没过多久,她又振作起精神,不再多想。 就算和他相处的日子再如何短暂,她也要好好珍惜、心存感激,不该再贪心了。 在这之后,言崇宇继续储备东西准备过冬,而玉丹璎也开始专心缝制衣裳,两人各忙各的,却又会在不经意间注意对方的身影,彼此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想在乎,却又有所顾忌,正是他们此刻的最佳写照,而他们也颇有默契的没有打破这微妙的气氛,就让情况顺势发展。 这一夜,夜已深了,但玉丹璎的房间门缝还是透着油灯的光亮,在前厅打地铺的言崇宇纳闷的等了又等,却始终没有等到房内的灯光暗下。 他总是在玉丹璎熄灯入睡后,才会跟着睡,此时已经比她平时休息的时间晚了至少半个时辰,她到底在里头磨蹭些什么? 他无声的来到门边,贴上门板,没听到里头发出任何声响,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打算一探究竟。 轻推开房门,门扉发出咿呀声响,房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再继续走到床边一看,忍不住瞪大眼、微蹙眉,还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她就靠坐在床上,下半身盖着被子,高高隆起的被子上头还放着一件缝制到一半的衣裳,或许是缝衣裳缝到有些困意,想闭眼小憩一会儿,却没想到就这样靠着墙睡着了,连他开门进来都一无所觉。 难怪她房内的灯火一直没熄!言崇宇忍不住气恼,现在已是深秋,一日比一日寒冷,这么睡可是很容易着凉的,她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怎能如此不当心? 气归气,但他又能如何?只能帮她收起缝制到一半的衣裳,却意外的发现,这衣裳之大,根本不是孩子能穿的,甚至连她自己都穿不下。 他纳闷的又多瞧好几眼,觉得这衣裳的尺寸,应该是……男人穿的? 「嗯……」玉丹璎睡到脖子酸痛,终于迷迷糊糊的苏醒,有些讶异言崇宇竟然站在床边。「怎么了?」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是。」他不再困惑衣裳大小的问题,将衣裳塞回床边的篮子内,没好气的念她:「既然累了,就把东西收一收上床休息,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我想早些把衣裳……」 「孩子都尚未出世,早也没用。」他收起篮子,放到桌上,摆明了就是不让她继续熬夜。 那衣裳是要给你的呀!她无奈的瞪着他的背影,快入冬了,她想尽快将那件棉袄缝完,才能适时让他穿上。 言崇宇将篮子放好,转身看到她那犹有不甘的表情,刻意板起脸。「还不睡?」 「是。」她轻漾着笑,柔顺的躺下,不再违逆他,心甘情愿被他念着。 他见她终于安分的躺在床上,并且盖妥了被子,才放心的吹熄烛火,离开她的房间。 关上房门,他犹有依恋地停在门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脑中尽是她刚才柔美的睡颜,忍不住回味再三。 因为怀有身孕,她的脸蛋变得丰润,却依旧美丽,甚至更散发出一种成熟的风韵,时时刻刻都在勾引、搅乱他的心魂。 他的心还是受到她的牵引,始终没有间断过,但他的理智却又不允许自己如此堕落,明知她曾经背叛过自己,却依旧不争气的对她心软。 对她,他一直在爱与恨之间挣扎犹豫、摇摆不定,两人此刻的关系暧昧不明,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这个问题他早已思考过无数次,却不曾想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入冬之后,天上的白雪也缓缓飘落,将所有山林妆点成雪白一片。 玉丹璎的房里不分早晚都有暖炉暖和着空气,这是言崇宇帮她准备的,他也特地叮嘱她没事别出房,免得冷着自己,反替他添麻烦。 口是心非,他明明关心她,却又不愿意在口头上承认,所以才会说这种淡漠无情的话。 但她明白的,所以她偷偷开心着,一点都不伤心气馁。 暖炉炭火用得凶,原本储备过冬的炭火也渐渐快消耗完,所以就算外头下着雪,言崇宇还是得出门去张罗东西。 玉丹璎抱着沉重的肚子在前厅等待言崇宇归来,这几个月两人在山中过着平淡的生活,她非常珍惜,真希望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 没有任何恩怨情仇,不必算计来心机去,就只是单纯的过日子,只需要想着彼此就好。 但算算日子,孩子也即将出世了,玉丹璎心一沈,知道这平淡却幸福的时日已快到尽头。 她从早晨等到近午,才终于见到言崇宇的身影出现在山路上,正逐渐靠近,他身上所穿的暗褐色棉袄,正是她一针一线缝制的,饱含着她对他无法言说的情意。 言崇宇远远的就见到玉丹璎倚在门边等待的身影,赶紧加快脚步回到屋前,言语尽是担心。「你怎么出房间了?外头冷,快点回房去。」 「我没那么不济事,连这一点冷寒都耐不了。」她开心的笑着,伸手帮他拍去衣上沾染的雪片,就像等待自家丈夫归来的小妻子一样。 顿时之间,言崇宇竟有一种错觉,以为他们真是一对寻常夫妻,什么背叛、伤害,似乎早已离他们好远好远,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林里,朴实宁静的日子似乎也洗涤了他的心,冲淡原本的愤懑之情,有时他还会出现一种想法,干脆两人都别下山,别再沾染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就这么平淡过一生吧。 但可能吗?他们俩之间的问题始终不曾解决,眼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终究会再度波涛四起的。 玉丹璎帮他拍雪片拍到一半,肚子突然重重一沈,熟悉的绞痛感瞬间袭来,逼得她不得不停下手边动作,转而抱住肚子,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言崇宇见情况不对,赶紧扶住她,担心的问:「怎么了?」 「我……好像要生了……」虽然绞痛只持续一会儿便停下,但她明白,时候已经差不多了。 「什么?」言崇宇紧张得脸色大变,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回床上躺好,力持镇定的安抚她。「好好躺着,我马上去请产婆。」 「嗯。」她点点头,脸色苍白,也是同样紧张。 安顿好玉丹璎后,言崇宇再度离开小木屋,冒着风雪下山去找产婆。 在这之前,他早已事先打听过,城内最好的产婆是一位吴大婶,他甚至连吴产婆住在哪都事先探访过,因此他一进城马上往吴产婆的住处走去,没有任何耽搁。 来到吴产婆的住处,他心急如焚的大力拍着门。「有人在吗?我要找吴产婆,快点开门!」 「来了来了!」身形圆润的吴产婆没多久就将门打开。「我就是吴产婆,有什么事?」 「麻烦你快些跟我走,有孕妇要生了!」 吴产婆见他焦急的模样,先是安抚他。「别急,她已经开始阵痛了吗?什么时候的事?这第几胎呀?」 「大约两刻钟前,是第一胎。」 「那还早得很。」吴产婆不慌不忙的转身往屋内走。「等我收拾好接生的东西,一会儿再跟你走。」 言崇宇急得五脏六腑都像是快翻江倒海了,但还是只能按捺住性子等待。 等吴产婆收拾好东西之后,言崇宇赶紧带着她往城外走,吴产婆的步伐跟不上他,他只能再度捺下性子放缓脚步,却早已急得冒出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终于将吴产婆带回山中小木屋,才踏进前厅,就听到玉丹璎在房内痛苦申吟的声音,他的心更是乱成一团。 「吴产婆,麻烦快一些吧!」 「生孩子这种事快不了,你急也没用的。」吴产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早已见多一听到妻子哀号就慌了手脚的丈夫,见怪不怪。「离她真正生产势必还要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麻烦你去生火烧热水,烧越多越好。」 给他些事情做,分散他的心神,他才不会在一旁乾焦急,这难熬的等待时刻也会快一些过去。 言崇宇不再多说,马上转身去厨房准备吴产婆要的热水。 吴产婆也接着进到房内检视玉丹璎的状况,为接生做准备。 言崇宇一边烧水,一边担心玉丹璎的状况,一直等到日落、夜深,热水盆都已经进出房间不知道多少回,玉丹璎却还没顺利生下孩子。 言崇宇焦急的在房外等待,趁着吴产婆端出染血的水盆要换水之际,询问道:「她还得痛多久?都熬了快一日,她怎么受得了?」 「快了快了。」吴产婆尽力安抚。「你再忍耐一会儿,痛这么久挺正常的,其他产妇也是这样熬过来的。」 安抚完言崇宇后,吴产婆换完水再度进到房内,言崇宇只能继续在房外焦心等待,听玉丹璎痛苦的哀号着。 这种煎熬到底要到何时才能结束?他真不敢想像,为了生孩子,她得承受多少痛苦,忍受多大的折磨? 他什么忙都帮不上,也无法分担她的痛苦,只能不断祈祷,希望她的磨难能够赶紧结束,平安生下孩子。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吴产婆再度打开房门,但此时她的表情却不若之前的从容镇定,反倒变得有些凝重。 「吴产婆,怎么了?」 「是……难产。」吴产婆轻叹一口气。「孩子胎位不正,迟迟出不来,再拖延下去,很有可能胎儿不保,连母亲都会有危险。」 「你说什么?」言崇宇震惊地瞪大双眼,无法接受。 她会死?意识到这一点,他竟然浑身发寒,像是突然间无法呼吸,难以做出任何反应。 她怎能死?他们俩之间还有许多帐没算、许多债没还,她怎么能先一步离他而去,留下一团乱帐让他一个人痛苦? 「虽然这么做很残酷,但真到那危急时刻,必须有所取舍,孩子和母亲只能保一个,你打算……要保谁?」吴产婆非常慎重的询问。 「保母亲!孩子如何我已经管不了了,但母亲绝对不能有事!」他一回过神,就毫不犹豫的作出决定,也终于觉悟到一件事。 他虽然恨她,但更爱她呀,他对她的爱已经超越原本的愤恨,足以盖过她的背叛对他的伤害,他不要她死,他要她好好的活下来! 只要她能活下来,过往的恩怨他都愿意放下,他想和她重新开始,当一对平凡的夫妻,失去她的痛苦,他无法承受,那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他痛不欲生。 「啊?你别进去——」 言崇宇不顾吴产婆的阻止,突然冲入房内,来到床边,心痛的看着玉丹璎此刻狼狈憔悴的模样。 她发丝凌乱,嘴里紧咬着白布巾,拚命使力让她满脸都是汗,身上的衣襟也已湿透,下半身的裙摆染着鲜红血液,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痛苦的折磨。 第十五章 他跪在床旁,握起她原本紧抓住床榻的手,哑着嗓音说道:「玉丹璎,你一定要熬过去,我不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随着阵痛紧紧掐住他的手,眼眶泛红的瞧着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他刚才和吴产婆所说的话,她都听到了,他宁愿舍弃孩子,也要保住她,她既开心又感动,原本早已筋疲力尽的身子似乎又重新得到力量,非得努力替他生下孩子不可。 就算她会死,也不要紧了,只要有他刚才那一句话,她已死而无憾…… 「玉丹璎,咱们俩之间还有许多帐没算,所以我不准你走,你得留下来继续偿还欠我的债!」 她欠他的是情债呀,在他终于领悟的这一刻,他异常的惊慌害怕,怕已经来不及挽回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早知如此,当初就让孩子流掉算了,她也不必面对这危险的生死关头! 吴产婆回到床边,劝着言崇宇。「产房有秽血,男人待在里头会沾染秽气,你还是赶紧出……」 「不必管我,你只管接生就好。」言崇宇坚定不移的继续跪在床边,任由玉丹璎掐痛他的手,他也绝不放开。「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陪她走这一遭,直到最后一刻。」 他愿意陪她痛、陪她煎熬、陪她度过这最难熬的一刻,要是她撑不住了,他才能在一旁唤着她,激起她的意志力,就是不让她离开! 吴产婆见劝不动言崇宇,只能由着他,继续想办法帮忙玉丹璎生产。 玉丹璎紧抓着他的手,疼痛地不断申吟、挣扎,他有力的臂膀承受着她的拉扯,稳住不动,就像是救命浮木般令她安心,也让她有勇气继续接二连三的使力。 「这样就对了,再用力一点,再用力……」吴产婆鼓励着。 言崇宇紧张的跟着冒汗,看着玉丹璎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尽气力,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昏过去,内心的震撼比在外头等待更加强烈,恐怕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难捱的时刻又过去半个时辰,吴产婆也已流了满身汗,片刻都不敢疏忽。「孩子快出来了,别放弃,只差那么一点了!」 「呜……」玉丹璎紧咬着布巾,紧掐住言崇宇的手,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 「出来了!出来了!」 「哇——哇哇哇——」 孩子震天价响的哭声瞬间响彻房内,声音有力又嘹亮,用尽力气的玉丹璎也松开掐住言崇宇的手,虚弱地喘气,脸色异常苍白。 言崇宇根本无心管孩子,担心的摸着她憔悴汗湿的脸蛋,还是不敢太快放心。「丹璎,你还好吗?丹璎……」 她睁开疲惫的双眼,见他陪她熬了一夜,脸色同样好看不到哪去,淡淡的笑了。 直到此刻,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彻底放心了,激动地轻抚她的脸蛋,柔声低喃:「太好了……终于结束了……」 「恭喜呀,母女都顺利度过难关。」吴产婆手脚俐落地清洗好刚出生的孩子,用准备好的布巾包裹住,递到言崇宇身旁。「是个健康白胖的女儿。」 言崇宇伸手接过刚出生的女儿,内心的激动难以言喻,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玉丹璎身旁,让她也能够看到孩子的样貌。 她欣喜的瞧着婴儿的脸蛋,忍不住眼眶泛泪,所有的疼痛在见到孩子的这一刻,全都被她抛诸脑后,已经不算什么了。 言崇宇心疼地抹去她眼角泪痕。「丹璎,辛苦你了。」 她累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轻扯嘴角,泪中泛笑,让他明白她的心意。 不辛苦的,只要是为了他……值得…… 为了方便照顾玉丹璎和刚出生的孩子,言崇宇终于从前厅搬入房里,虽然依旧是打地铺。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藤制摇篮搬入房内,亲自替孩子布置了一张温暖的床,每个小细节都不马虎,对孩子的喜爱是不言而喻。 而刚生产完的玉丹璎,只能躺在床上静养,看着他为照顾孩子忙进忙出,欣慰的漾着笑容,满满的幸福堆积在心头,就连作梦也会微笑。 因为床尚未布置好,所以孩子此刻正睡在玉丹璎的身侧,她爱怜地看着孩子的睡颜,柔声低喃:「孩子,爹爹正在帮你布置床,过一会儿你就有好床可睡了。」 看着他对女儿珍惜的一举一动,她也可以安心了,就算她不在,他也会好好照顾女儿,让女儿顺利长大的。 只可惜……她恐怕看不到女儿长大的模样了…… 所以她只能趁着尚未离开之前,努力将孩子的模样印在脑海里,珍惜和孩子相处的短暂日子。 少主给她的期限已到,她再拖也不可能拖太久,终究要回去给少主一个交代。 言崇宇好不容易终于打理好小床铺,感到满意了,才来到床边。「孩子该换地方睡了。」 「嗯。」玉丹璎微微点头。 言崇宇小心的抱起孩子,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便继续停在床畔。「孩子就叫做『雪临』,你觉得如何?」 「呃?」 「因为她是在雪夜降临的孩子,所以我想……就唤做言雪临。」言崇宇瞧着怀中的孩子,柔情一笑。 玉丹璎静静瞧着这一幕,内心的感动无以复加,他对孩子扬起的笑容好温暖,也触动了她的心,让她几欲落泪。 她该满足了,她相信孩子肯定能够得到父亲满满的疼爱,就算没有她陪伴,他也会将她的分一同肩负起,好好的爱着孩子。 她已经了无遗憾,就算再也见不到他们父女俩,她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还是你有其他想法?」言崇宇转头瞧向她。 「雪临……很好。」她压下哭意,漾起笑靥,柔声回答。「就叫雪临吧。」 按照惯例,玉丹璎必须坐足一个月的月子才能够下床,所以这一个月内都是言崇宇亲自将膳食端入房里,盯着她吃下。 麻油鸡、麻油腰子,种种产妇在坐月子时该吃的一样都不少,这些言崇宇早就特地打听过,并不是随意准备给她吃的。 他对她的细心、关怀,从来不是用说的,而是直接行动,她懂,所以就算一连喝了半个月的麻油鸡,已经到了闻到味道就忍不住直皱眉的程度,她还是舍不得浪费他的心意,乖乖将他端来的膳食全都吃下。 好不容易,一个月过去,她终于摆脱坐月子的辛苦,可以吃其他东西,可以下床走动,彻底自由了。 时已入夜,玉丹璎来到摇篮边瞧着睡得香甜的孩子,脸上慈爱的笑容久久不退,她伸手帮孩子盖妥微掀开的被子,摸摸孩子柔嫩饱满的脸蛋,简直爱不释手,舍不得放开。 「临儿……我的临儿……」她柔声轻唤,一遍又一遍,想趁自己还在时多唤几声,无论孩子听不听得到。 言崇宇在此时推开门进房,见到玉丹璎就靠在摇篮边,一脸幸福满足的瞧着孩子,那微笑的侧脸有种说不出的美丽,令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始终牵动着他的心魂,他想抛也抛不开,这辈子,他恐怕都无法从她身上重新赢回自己的心,输得彻底。 他已经认了,心甘情愿为她而折服,不再犹豫挣扎…… 言崇宇走到玉丹璎身旁,和她一同瞧着孩子。「临儿都已经睡了,有什么好看的?」 「就算睡着了,也很好看。」玉丹璎继续漾着笑。 「哪里好看?」 「都好看。」在她眼里,她的临儿可是世间最漂亮的孩子,怎么看都好看,完全挑剔不出缺点。「你瞧,临儿的鼻子像你……」 她转头瞧向他,才蓦然发现,两人靠得好近好近,为了看摇篮里的孩子,他的头低了下来,因此和她的脸庞更是靠近,都快要和她贴在一起了。 自从生了孩子后,他对她的态度已经软化许多,不再时时刻刻都和她拉开距离,甚至还唤她丹璎,那低沉浑厚的嗓音,不带恨意,倒像是回到从前,回到他还宠着她的时候,让她特别怀念。 但他没有明说,她也不敢完全肯定,他是否真已放下恩怨,原谅她了? 此刻两人靠得如此近,一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开始围绕彼此、勾引彼此,但她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就怕被他拒绝。 他要她吗?她想要他,很想很想…… 言崇宇盯着她隐隐期待、却又带着羞涩之意的水亮眼眸,也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息,他的心早已开始躁动,对她的渴望狂涌而出,难以抗拒彼此互相吸引的诱惑力。 他慢慢低下头,试探着她的意思,她没有推开他、没有转过头,而是无声地等着,这让他的自制力更是快速瓦解,只想重新品尝她的美好,好好地疼爱她一回。 两人身心皆离的日子已经好久了,他们渴望着彼此肌肤上的温暖,寂寞已久的心房亟需彼此的爱意重新浇灌,从枯萎中再度复苏过来。 他轻轻吻上她的唇,那熟悉的柔软触感依旧没变,他一吻上,就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欲...望,快速加深这个吻,和她吻得缠绵激烈。 他本想慢慢来的,但他已经忍了太久,慢不下来,只想让她明白,他对她的爱意依旧浓厚,甚至是更爱她了。 她开心的承迎着他火热的吻,主动攀上他的脖子,两人紧抱着彼此,唇上纠缠还不够,体内迅速兴起的火热空虚让他们想更进一步狂热爱抚。 他的双手突然强而有力的扣住她的腰,将她抱往床榻,两人一躺上床,情况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唇舌依旧交缠不休,彼此的手也没闲着,大胆挑情,互相拉扯身上的衣带,汲取对方肌肤上的温暖。 当两人终于赤裸相对,火烫的肌肤一碰触到彼此,情况便失控了,他强悍地瞬间进入她,空虚已久的两颗心在此刻终于得到久违的满足,彼此的身与心再度合而为一,火热缠绵。 她紧紧攀住他汗湿的背,随着他接连不断的进击而狂野迷乱,娇喘连连。 他为了她几欲疯狂,像是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累积的爱欲一次倾倒而出,将她淹没,而她乐于接受、完全接纳,只想尽己所能的满足他。 在意乱情迷、最极致忘我的那一刻,她一边流下欣喜之泪,一边深情的紧抱着他喃道:「爱你……崇宇,我爱你……」 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爱语,终于找到机会倾诉,让他明白,她对他不只有欺骗、算计,她是真的爱着他,爱到愿意为他舍弃一切,在所不惜。 没料到会在这一刻听到她吐露爱语,言崇宇找不到话语表达心中的狂喜,只能再度吻住她嫣红的唇瓣,和她深深浓浓的继续纠缠,让她感受到他同样深刻的无尽爱意。 在这场情爱的算计当中,他们都输了,却也都赢了,赢得彼此独一无二、痴情不悔的真心…… 一夜欢爱、一夜浓情,在筋疲力尽之后,他抱着她沉沉睡去,两人紧紧相依,像对交颈鸳鸯,也像比翼鸟,谁也舍不得离开谁。 缠绵过后遗留下的欢爱气息,由浓慢慢转淡,散逸无踪,一室宁静,只剩暖炉偶尔发出火花弹跳之声,吵不醒孩子,当然也吵不醒在床上的那一对有情人。 然后,暗黑的窗外慢慢透进晨光,新的一日又到来了。 第十六章 玉丹璎率先从沉睡中慢慢转醒,意识到自己躺在言崇宇的怀里,心头便泛起一股甜蜜滋味,好怀念这种感觉。 他终于又和她同床共枕了,他的怀抱依旧强势又温暖,一点都不曾改变,却让她更是依恋不已。 真好,能在离开之前,再和他同床共枕一回,留下深刻记忆,她也该要心满意足了。 她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再多贪求一些时刻,之后才依依不舍地从他怀中退离,小心翼翼坐起身,不希望惊扰到他。 「去哪?」言崇宇还是敏锐的从沉睡中转醒,睁着困意十足的眼,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她漾起温柔甜美的笑颜,低头安抚他。「该喂临儿喝奶了,你继续睡吧,我喂完临儿就回来陪你。」 她在他的唇上轻吻几下,便要抽身,他却犹不餍足地捧住她的脸蛋,再要了一记结结实实的缠绵之吻,才舍得放她暂时离床。 她下床,拾起散落一地的衣裳穿上,转眼见他放心的继续睡着,才来到摇篮边,将孩子抱起,坐在椅子上喂奶。 解开衣带,孩子本能的开始吸吮乳汁,还发出啧啧声响,玉丹璎欣慰的微笑,低声对孩子说道:「临儿,多喝一些吧,要不然……」以后就喝不到了。 鼻头一酸,眼眶一热,她紧抿起唇,忍住泪意,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免得被言崇宇听到。 将孩子喂饱之后,她又抱着孩子好一会儿,才将孩子放回摇篮内,稳稳的盖妥被子,免得孩子着凉。 环顾房内一圈,她的视线再度落在床上的言崇宇,就算对孩子和他再如何依依不舍,她还是得狠下心肠离开,免得连累他们。 她迟迟不走,苗瓶儿他们终究会寻上门来的,她想躲也躲不过。 无声的来到门边,她小心翼翼打开房门走出去,强忍住心房的阵阵刺痛,终于踏出小木屋,离开他们父女俩。 玉丹璎才刚走下山脚,前方的小路上就出现苗瓶儿的身影,她对玉丹璎依旧没有好脸色,表情非常冷淡。 「少主说,你应该坐完月子没多久就会离开,要咱们在这里候着,我已备妥马车,你只管坐上去就好。」 玉丹璎苦苦一笑,没想到自己的盘算少主也已经料到,还派马车来接她,让她中途想后悔都不行。「多谢了。」 在离开之前,她依恋不舍的转头往山路的尽头遥望,将最后一点的牵挂狠狠舍下。 不舍下,她就无法回去面对少主,面对未知的责罚…… 而小木屋内,当言崇宇再度从沉睡中苏醒时,已是近午时分—— 「哇……哇哇……」 孩子的哭泣声瞬间惊醒言崇宇,他睁开眼,一时半刻脑袋还无法完全清醒,他动作缓慢的撑坐起身子,掌心摸到身旁的床垫,才发现垫上冷冰冰的,属于玉丹璎的余温早已消失无踪。 他困惑的瞧着房内,没有玉丹璎的身影,她不是说要喂孩子吃奶,不在房内,她又会在哪? 他起身下床,动作快速的将衣裳穿起,来到摇篮边,将孩子小心的抱入怀中哄着。「临儿乖,爹带你去找娘。」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抱着孩子在小木屋内找了一圈,就是没找到玉丹璎的行踪。 「丹璎——」 无论他如何呼唤,就是没有任何回应,之后他才在大门的雪地上见到新出现的脚印,那脚印一路往外走,朝山路延伸下去。 她下山了?为何要下山?原本不好的预感瞬间变为心慌意乱,难道她舍下他和孩子了?她真忍心这么做? 不会的,她可能只是去县城一趟,就像上一回一样,办完事情,她自会再度回来的。 他如此说服自己,但内心的焦虑始终平息不了,还心神不宁,就怕她真的……真的离他和孩子而去,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有任何原因,他就是有这样的预感,糟糕透顶的预感! 玉丹璎坐上马车后,就任由车夫载她离去,一路上浑浑噩噩的,意兴阑珊,看起来异常的消沉。 离言崇宇和孩子越来越远,她觉得自己的魂魄似乎也跟着抽离身子,在他们身旁徘徊不去,以至于这一个身子只剩下躯壳,内心空空洞洞的,完全提不起劲,也打不起精神。 算了,反正她也不在乎了,怎样都不要紧…… 十日后,玉丹璎终于回到一座熟悉的大宅院前,这座宅院座落在宁静的竹林深处,与世隔绝,若无人指引,是很难顺利找到此处的。 而宅院的大门上则写着两个字——才园。 玉丹璎苍白着脸走入才园,独自一人进到议事房内,白衣男子早已坐在里头等待她,那俊雅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也捉摸不到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玉丹璎跪在他面前,磕头行礼。「玉丹璎辜负少主所托,自知有罪,回来向少主请罪了。」 白衣男子无声瞧了玉丹璎良久,才终于开口。「璎儿,抬起头来。」 玉丹璎依言抬起头,坦然的面对他,早已有所觉悟,无论他打算如何责罚,她都欣然接受。 只要少主别伤害言崇宇,还有他们的孩子,就算要她粉身碎骨,她也无所畏惧。 白衣男子瞧着她虽然苍白却异常坚毅的神情,心中有感而发。「璎儿,你变得真多。」 不是样貌上的改变,而是心境上的改变,他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心已不再向着他,她之所以能够毫不畏惧的回来领罪,也是为了保护她深爱的人。 从前的她,可以不择手段,只为完成他交付的任务,现在的她,能为了她深爱的人豁出性命,然而那人……已不是他。 他培养多年的人,转眼之间就被毁了,他不可能不气恼,毕竟她是他的心血之一,没有人被背叛还能感到好过的。 但留下她还有用处,要不然他也不会刻意召她回来「领罪」了。 「璎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愿意重新效忠我,此次失误,我可以既往不咎。」 「玉丹璎自知有愧于少主,甘愿领受少主责罚。」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想再背叛言崇宇,所以只好选择拒绝我给你的生路?」 玉丹璎心一惊,惊讶少主将她的心思拿捏得分毫不差,深怕少主会因为她而迁怒言崇宇。「所有罪过都由玉丹璎一人承担,请少主责罚玉丹璎一人就好,其他人……请少主网开一面。」 「看来……你真的是爱惨他了。」白衣男子不怒反笑,笑得俊逸。「但他对你的情,也如你对他的爱同样深刻吗?」 她不懂他问这话的意义何在,只能心惊胆跳,不知该如何回答。 两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白衣男子才轻叹一口气,像是拿她的痴情无可奈何,起身离开议事房。 玉丹璎错愕的看着他转身离去。「少主?」 白衣男子推开门,停顿在门边,侧身对着她说道:「我尚未决定该如何处置你,你在此处的房间还留着,暂时回房里去待着吧。」 说完之后,白衣男子迈步离去,留玉丹璎一个人继续在议事房内;这座大宅院处处都有戒备,因此他也不用担心她会逃走。 玉丹璎松下一口气,原本的紧张暂时得到舒缓,她本以为,她一回来便得马上面临生死之事,没想到少主会暂时放过她。 她忍不住苦笑,或许少主对她的暂时仁慈,才真正是一种折磨,因为她不会知道自己还能再苟延残喘多久,只能战战兢兢的度过接下来的每一日,等着不知何时会再度到来的死期。 她对少主的确感到亏欠,所以她也只能承受,没有第二句话…… 玉丹璎离开之后,言崇宇足足等了一日才愿意面对事实,这一回,她是真的离开他和孩子,不会再回来了。 痛与怨同时折磨着他的心,让他痛苦不堪,前一晚她才亲口说爱他,隔一日却又抛下他和孩子离去,叫他怎么有办法接受? 他知道她是真心爱他的,要不然也不会愿意为他生下孩子,但他却不懂,她为何要离开,连半点线索都不留? 孩子的啼哭声也让他心痛,孩子才刚出生没多久就失去娘亲,令人忍不住心疼,但为了孩子,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独自一人照顾孩子,面对眼前的难题。 他不服输,所以他会想办法找到她,要她给他及孩子一个交代! 他开始有所行动,先写了一封信,托人送到英骥堡给慕敬白,希望慕敬白能够调一些帮手过来,好寻找玉丹璎的行踪。 而在等待慕敬白消息的这段日子,他依旧待在小木屋内,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思索该用何种方式寻找玉丹璎的行踪,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玉丹璎能主动回来。 对于她,他就是迟迟学不来教训,始终对她存有期待,他不由得苦笑,已经认了,明白这辈子他就是注定要栽在她的手上。 然而,他都还没等到慕敬白的消息,另一个人倒是率先找上门来了—— 「叩叩叩!」 言崇宇在房内轻推摇篮,哄着孩子入睡,却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他以为是慕敬白已到达,便赶紧来到前厅开门。 「敬……」话突然停了,只因出现在门外的是一位陌生姑娘,言崇宇瞬间警戒的微眯起眼,冷下嗓音。「你是谁?」 「言公子,我是替您带来玉丹璎的消息的。」苗瓶儿淡淡一笑。 「丹璎?」言崇宇明知可能有诈,内心还是不争气的激荡起来,费了好一番心力才再度冷静,表情依旧冷硬。「你有什么证据能让我相信你的消息?」 「没有,所以信不信,但凭言公子自行决定,不过我还是想劝言公子相信,免得后悔莫及。」 言崇宇隐隐咬牙,她知道他的底细,并且唤得出他和玉丹璎的名,恐怕已经注意他许久,并且掌控了局势。 况且他现在连一点和玉丹璎有关的线索都没有,就算苗瓶儿的出现真有诈,是故意要引他上钩的,他也没得选择。「什么消息?」 「玉丹璎现在在咱们少主手上,而咱们少主……希望同言公子做一场交易。」 「少主?该不会指使玉丹璎来接近我和棠觐的,就是你们少主吧?」 「言公子果真敏锐。」苗瓶儿毫不讳言。「玉丹璎违逆少主的命令,为了言公子而叛逃,本该受到责罚,不过请言公子不必担心,她此刻还安然无恙,就等言公子过去救她。」 言崇宇的心再度翻腾起来,难以压抑,他很清楚,苗瓶儿是故意说出玉丹璎此刻的困境,想左右他的情绪,让他答应去见他们少主。 「看来你们已经确信,我一定会咬这个饵。」言崇宇不甘心的冷哼。 「一切端看言公子的决定,咱们不会逼您的,若是您决定要救玉丹璎,咱们会护送您前去玉丹璎目前所在之地,和少主见面;请言公子放心,咱们不会伤害您,只想和您和平做场交易,而玉丹璎……就是咱们少主对您展现出的诚意。」 言崇宇有股冲动,想不顾一切跳下这个摆明就是想捕获他的陷阱,但理智还是在最后一刻拉住他,没让他作出冲动的决定。 他还有孩子要顾,所以必须冷静下来,就算再如何想见到玉丹璎,他还是得忍住,千万不能心急。 「看来言公子一时半刻还作不出决定来。」苗瓶儿对他有礼地躬身。「过几日我还会再登门拜访,希望那时,言公子已能给我一个答覆,若是言公子愿意和咱们走一趟,我还有一点必须先说明,咱们只欢迎言公子及令嫒,其他不相干人等,咱们并不乐见。」 第十七章 言崇宇眼睁睁看着苗瓶儿转身离去,没有阻止,因为他混乱的思绪的确需要时间冷静下来,才有办法作出正确决定。 玉丹璎的少主到底想和他做什么交易?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对方想要得到的,不惜拿玉丹璎当饵,也要诱他上钩? 脑袋混乱,他的心也跟着一团混乱,好不容易终于有玉丹璎的消息,但又包藏着陷阱,只等着他决定到底要不要跳下去。 跳下去,或许就真能见到玉丹璎,但孩子怎么办?若是不跳,他和孩子恐怕会永远失去她,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隔日,慕敬白终于风尘仆仆的带着一批手下前来,给予言崇宇必要的协助,却没想到,言崇宇的计划临时有变,他简直错愕到了极点。 「你说什么?你打算一个人去见玉丹璎背后的那个什么少主?」 小木屋的前厅内,慕敬白忍不住拔高嗓音怪叫出声,要不是坐在他眼前的人这张脸和言崇宇一模一样,他会怀疑自己不知在和哪个蠢蛋讲话。 他一到达,言崇宇就将昨日苗瓶儿出现过的事情告诉他,并且已经决定要冒险走一趟,不管会有何种后果。 这根本不是原本那个精明的言崇宇会作出的决定,所以慕敬白才会错愕,甚至忍不住想动手敲敲他的脑袋,看他会不会清醒一点。 看着好兄弟夸张的错愕表情,言崇宇不由得苦笑,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作出如此冒险不明智的决定。「敬白,不这么做,我永远无法心安,也无法对丹璎死心。」 经过一晚,他已经彻底想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有找回玉丹璎的机会,冒险这么一次,也算值得了! 言崇宇的眼神万分坚定,像是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动摇他的决定,而慕敬白也明白他的性子,他的确是只要下定决心,就不会再因任何事情动摇意志的男人。 言崇宇对玉丹璎用情之深昭然若揭,慕敬白忍不住轻叹一口气,为情痴狂所说的应该就是像言崇宇这样的人吧? 太可怕了,若谈个情说个爱就真的变成不顾一切的蠢蛋,那他宁可不要。 慕敬白自知劝不了他,也只能妥协,但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去涉险。「我命一些人暗中跟着你,保你安全,以防对方来阴的。」 「不成,对方有备而来,而且咱们在明,他们在暗,咱们想动任何手脚,只怕他们都看在眼里,所以我不想连累你的手下和他们起冲突。」 况且苗瓶儿已经「明示」不希望他带不相干的人赴约,就肯定会有所防范,他只要照着她的话做,处境反倒没那么危险。 「可是……」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请你相信我的能耐吧。」言崇宇试着说服他放下顾虑。 但慕敬白还是很不放心。「总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帮你的吧?要我眼睁睁看你自己一人涉险,却什么事都不能做,和折磨我没什么两样。」 「当然有,有一件事我只能托付你,不作第二人选。」 「真的?什么事?」慕敬白终于又重新找回斗志。 「暂时帮我照顾临儿,先带她回英骥堡,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会去英骥堡和你们会合。」 他不想带着孩子一同涉险,所以只能寄望慕敬白暂时帮他带孩子,并且保护孩子安全。 「嗄?」慕敬白错愕一愣,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竟是要他当奶娃儿的保母? 「敬白,临儿是我心头上的一块肉,视若珍宝,非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和孩子分开,除了你,我无法相信其他人,我只能将临儿托付你。」 慕敬白无奈的轻叹一声,事已至此,他还能拒绝吗?「我明白了,孩子交给我就是,你尽管无后顾之忧的闯龙潭虎穴去,但我可不想一辈子帮别人养孩子,这样你总该懂吧?」 他要言崇宇无论如何都要平安归来,就算不为自己,也为这一块心头肉着想,孩子已经少了母亲,不能再连父亲都失去,从小就成了孤儿。 「我明白,敬白,谢谢你。」有了他的承诺,言崇宇终于能够宽心一笑。「我保证,就算无法带回丹璎,为了临儿,我也会想办法回来的。」 他知道自己有责任必须照顾孩子长大,所以非得面临二择一的抉择时,他必须狠下心来有所取舍,而他也早有觉悟。 他只希望,他不必真的面临痛苦抉择,无论是玉丹璎或孩子,他都不想失去,他都想一并守护…… 慕敬白没有多留,为免多生意外,他当日就带着孩子离开,往英骥堡的回程路上走,留言崇宇一个人继续在小木屋内。 隔一日,始终紧盯着小木屋动静的苗瓶儿再度现身,她相信言崇宇已经作出最后决定。 「言公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我答应跟你们走。」他不再迟疑,直截了当的回答。「目的地是何处?」 「是滕国。」 「滕国?」言崇宇讶异的微蹙起眉,他本以为玉丹璎此时应该是在棠国的某一处,却没想到,竟然会在位于棠国西方的滕国! 难道他们的少主,会是滕国人? 苗瓶儿看着言崇宇错愕的表情,淡淡一笑。「言公子打算改变主意吗?」 「不,滕国就滕国,你带路吧。」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去定了,又何惧于滕国? 「那就好。」 苗瓶儿早已备好马车,就等言崇宇点头罢了,因此没过多久,言崇宇便坐上马车,启程前往滕国。 一路上,他没有多言,始终保持戒备,慎防苗瓶儿他们在路上使什么阴险招数。 但苗瓶儿就像她曾说过的,没有伤害他,一路将他安然送到滕国境内,并且来到隐藏在竹林深处的才园前。 一下车,就有作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在门前等待,朝言崇宇行礼。「言公子,请随奴婢进入,咱们少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跟随丫鬟进到大宅院里,穿廊两旁的清浅流水声,让安静的宅院内多了一丝悠闲之意,一路走来,几乎没遇到其他人,但他却隐隐感觉得出来,虽然他没有瞧见,却不代表这座大宅院内人烟就少。 连眼前带路的丫鬟行走都能无声无息,恐怕多多少少都有武功底子,这座宅子里肯定是卧虎藏龙。 丫鬟将言崇宇带到花厅前。「言公子请进,咱们少主就在花厅里。」 言崇宇毫不犹豫的跨过门槛,走入花厅,厅中圆桌已经摆上各式各样的糕点,而一位长相俊逸的白衣男子早已坐在桌边,看来就是丫鬟口中所说的少主。 「言公子,请坐。」白衣男子朝言崇宇友善一笑。 言崇宇依言坐下,表情冷淡,继续暗自戒备。「阁下千方百计将在下引来此处,说要与在下做一场交易,既然是做生意,讲的就是信用,可有不坦承自己身分的道理?」 「的确,在下姓滕,名子浚。」白衣男子倒也爽快地回答。 「滕?」言崇宇讶异的微蹙起眉,这个名字他不但听过,而且深知来历大大不寻常。 滕子浚,滕国的年轻储君。滕王近一年为病所苦,始终缠绵病榻,在滕王无法处理朝政的这一年,就是滕子浚代为行事,将来滕王病逝,毫无疑问肯定是由滕子浚顺利继位。 言崇宇真没想过,一切事件的幕后主使者居然会是滕国储君,但在知道是滕子浚主导这一切后,言崇宇也明白,滕子浚是个不可小看的人物。 「殿下颇有『雄心壮志』。」 「言公子,其实你真正想说的,应该是『野心极大』吧?」滕子浚不在意的淡笑着。「言公子果然聪明,在知道我身分的同时,也已明白我的目的,和聪明人谈话,真是省事不少。」 滕子浚拥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且已开始有所动作,他的第一步计划就是扰乱棠国,因此才会派玉丹璎去分化言崇宇及棠觐,让棠觐慢慢走入他的陷阱,自取灭亡。 多年来,棠国、滕国、翟国三国始终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谁也不犯谁,就怕两国相争,会让第三国渔翁得利,因此就算有野心,也没有付诸行动。 但滕子浚却大胆的行动了,够有胆识,却也极度危险。 「殿下原本打算除去在下,如今为何又会以玉丹璎为饵,说要和在下来一场交易?」言崇宇冷静应对,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不糟。 滕子浚若真想要他的命,不必刻意诱他来此。 「刚开始,我确实是打算除去你,不过璎儿叛逃后所发生之事,倒是让我有其他的想法。」 当滕子浚知道在言崇宇找到玉丹璎却没有报仇,反而留下来照顾怀孕的她之后,感到颇意外,却也因此想到,如果言崇宇爱玉丹璎,他是否能藉着玉丹璎的力量拉拢言崇宇,成为他的左右手之一? 他用人唯才,不在乎对方的出身,若是言崇宇真能为他所用,他何必杀了言崇宇,损失一个良才? 所以他允许玉丹璎将孩子生下,命令手下不要去打扰玉丹璎及言崇宇在山林里的生活,让他们有机会继续培养情感,情感越是深浓,他的计划成功机会就越高,而孩子出生之后,也就是他收成之日。 言崇宇明白滕子浚的想法后,真有一种想笑的冲动,论心机之深,他和玉丹璎恐怕都还抵不过一个滕子浚! 玉丹璎果真是由滕子浚亲自调教出来的,虎父无犬子呀。 「言公子,棠国已遗弃了你,何不来滕国?千里马也得要有慧眼伯乐,才能一展长才。」 「棠国会遗弃在下,还不是殿下搞的鬼?」言崇宇的表情依旧冷淡。 「但如果棠觐是位明君,或是有脑袋一些,就不会中计,你真甘心臣服在这种人脚下?」滕子浚还是保持友善笑意。 「很遗憾,在下还是无法答应殿下的招揽。」 滕子浚微微一愣,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淡去。「你确定已经考虑过后果了?」 不答应,他不但救不回玉丹璎,甚至连能不能安然离开此处都难说,滕子浚不相信他不懂自己此刻的处境。 「虽然棠国的确遗弃了在下,但在下毕竟还是生长于棠国,要在下成为殿下吞并棠国的力量之一,说什么在下都办不到。」言崇宇见滕子浚的表情继续冷下,不畏不惧,继续说道:「况且,一个轻易就能背叛祖国投奔他国的人,就算的确是千古奇才,殿下用得心安吗?」 滕子浚眉一挑,胸中原本酝酿的不悦,因他后半段所说的话而逆转了。「所以言公子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在下还是只有一个原则,只为自己的国家尽忠,无论那个国家是叫『棠国』,或是……『滕国』。」 滕子浚的眉再度一挑,若说在见面之前,他对言崇宇是有一些兴趣,能不能得到其实可有可无,那么此时此刻,他可是对言崇宇非常有兴趣,非得到此人不可! 言崇宇在向他下战帖,也是在测试他有多大的能耐,值不值得臣服! 「殿下同样是聪明人,在下相信,殿下懂得在下之意。」言崇宇终于朝滕子浚勾起一笑,笑容中隐含着挑战之意。 他无法成为滕子浚吞并棠国的帮手,但滕子浚若是真有本事,把棠国土地纳入滕国版图之内,将棠国人民收为滕国百姓,到那个时候,要他臣服,他倒是会考虑考虑。 他在赌,赌滕子浚的胸襟,是否有足以匹配君王身分的雅量,而不只是一个野心十足的暴君! 终章 玉丹璎回到滕国后,转眼之间,已经过去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她都安安分分的待在房内,心中所想的全是言崇宇及孩子,不知他们父女俩的情况是好是坏? 她消瘦了,并非滕子浚亏待她,她在此处的待遇和离开前没什么不同,而是思念成愁,就算山珍海味摆满桌,她也没有胃口,连瞧都懒得多瞧几眼。 她好想再见他们父女一面,但她明白,这只是奢望,不可能会实现的…… 「咿……」 安静的房内,此时出现有人推开门扉的声响,玉丹璎本以为是哪名丫鬟进来,却瞥见滕子浚的身影,赶紧从椅上起身,跪在滕子浚面前。「少主。」 这半个月内,滕子浚没有踏入过她的房门半步,此刻出现,她心中已有了底,恐怕是少主已经决定该如何处置她。 她不由得暗暗苦笑,这样也好,她对心爱之人无止境的相思牵挂也该结束,不必再纠结下去了…… 除了滕子浚之外,他身旁还有一名丫鬟,丫鬟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内只放着一杯酒。 滕子浚没有坐下,直接站在玉丹璎面前,居高临下的说:「璎儿,你……该走了。」 玉丹璎的心瞬间紧缩,她早已有觉悟自己恐怕死罪难逃,本以为能坦然面对,没想到,在真正面临死亡时,她还是不争气的紧张了。 不必怕,就算会痛,也不会痛太久的,她只遗憾,死前无法再见言崇宇及孩子最后一面,必须抱着这最后的遗憾离开。 不要紧,就算死了,她也能求勾她魂魄的鬼差,让她回去看他们父女俩一眼,一眼就好,就算他们根本就看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滕子浚亲自拿起酒杯,递到玉丹璎面前。「璎儿,喝下这杯酒,你我之间就再无瓜葛,你也不必回来了。」 玉丹璎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将酒杯接下,看着杯面因颤抖而出现的阵阵涟漪,她鼓起最后的勇气,向滕子浚恳求一件事。 「能否恳请少主,答应玉丹璎最后一个请求?」她抬起头,眼神坚定,不显慌乱。 「什么请求?」滕子浚微挑了下眉。 「请少主高抬贵手,别为难言崇宇和我的孩子。」 滕子浚勾起一抹淡笑,故意不把话说明白,就当作是给她个惊喜。「你放心的将酒喝下吧。」 顺利得到他的承诺,她终于能够松下一口气,眼眶含泪,感激的叩首。「玉丹璎感谢少主成全。」 她不再犹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坦然面对死亡。 果然,将酒喝下没过多久,她就感到全身虚软,意识昏沈,慢慢失去知觉。 躺倒在地,她闭上双眼,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正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恍惚之间,她似乎听到车轮转动的声音,规律的持续转着,没有停歇。 她的身子像飘荡在一片温暖的海上,载浮载沈,每当她觉得自己像是要陷入海里时,似乎就有一股力量将她拉起,圈抱着她,不让她沈下去。 那被拥抱的感觉,好熟悉、好怀念…… 不只拥抱,她似乎还感觉到有人一直轻抚着她的脸颊,用着极为疼惜的轻柔力道,不厌其烦,一而再、再而三的柔抚着。 她终于从昏沈中恢复清醒,睁开眼,一片模糊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她才看清楚,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内,躺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而那个男人……竟是言崇宇? 她瞪大双眼,这是在作梦吗?她应该已经死了,又怎么会…… 「丹璎,你可醒来了。」言崇宇欣喜的低下头,亲密地和她额抵着额。「你睡了整整一日,一直都不醒,差点急死我。」 玉丹璎呆愣住,久久说不出话,也做不出任何反应,迟了好久,她才感觉到,抵在她额上的温度是暖热的,他是活生生的人,而她……也是。 「我……没有死?」她讶异地低声喃喃。「怎么会……」 「你当然没死。」他开心的在她唇上轻啄了好几下,暂慰他的思念之情。「你要是死了,我可是会和滕子浚拚命的。」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敢相信自己没死的事实,开心的紧紧回抱住他,激动之泪也跟着滑落。「崇宇……」 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能活着回到他身边,真好。 她好怀念这温暖熟悉的拥抱,和他紧紧相依,贪恋不已,始终都舍不得放手,像是这辈子都要一直赖在他怀中不走一样。 极度的喜悦瞬间涨满她的心房,让她说不出话来,也不想说话,只想好好感受此刻两人紧紧相依的甜蜜滋味,谁都不愿意先放开谁。 约略半刻钟后,玉丹璎才止住泪水,微微拉开两人距离,终于有心思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怎会来到滕国?我又为何会和你一同在马车内?」 「我会来到滕国,还不是为了要将你带回去。」 言崇宇将来到滕国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和滕子浚的对谈大致说明,玉丹璎才明了,原来少主一开始就不打算杀她,只是要拿她当诱饵诱言崇宇上钩。 「可是你并没有答应少主的要求,少主又为何愿意让你带我走?」 「他现在是在放长线钓大鱼,相信我终究会归顺于他。」言崇宇哼笑出声。 他赌赢了,滕子浚的胸襟确实不小,愿意接受他的挑战,所以先一步成全他和玉丹璎,没有任何刁难。 将来的事情会如何演变还很难说,滕子浚是否真能拓展滕国的版图,他会在棠国拭目以待。 但在抉择之日到来之前,他不想烦恼太多事,只希望能和自己的妻女一起好好过日子,共享天伦之乐。 「你已经不是滕子浚的棋子,而是我的妻、临儿的娘,不许你再为了谁而抛夫弃女,连命都可以不要。」言崇宇故意板起脸训诫。 「呃?」 「璎儿,喝下这杯酒,你我之间就再无瓜葛,你也不必回来了。」 玉丹璎此刻才真正明白少主说这句话的意思,他不是要她死,而是要她别再挂念过往身分,一心一意的回到言崇宇身边,只当他的妻、孩子的娘,无所牵挂。 她欣慰感动地漾起笑,柔顺地回答:「从今而后,我不会再抛下你和临儿,我会一直陪伴着你们,再也不分开。」 「我可是会盯着你,不准你食言的。」他再度将她紧抱入怀,心里踏实了,也充盈着甜蜜滋味。 「那你就慢慢的盯吧。」她在他的怀里忍不住笑出声来。「对了,那咱们的临儿呢?」 「她在英骥堡,咱们现在就是往英骥堡的路上走,去接回临儿。」 「那……接回临儿后,咱们要去哪?」玉丹璎突然有些担心的轻蹙起眉,不知道慕敬白会不会厌恶她,毕竟她差一点就害死言崇宇了。 「我在英骥堡附近有一栋宅院,咱们就暂时住在那,不必和敬白住在一块,省得你和他一见面就尴尬,也方便我就近和敬白讨论公事。」他懂得她的顾虑,也早已想好该如何处理了。 玉丹璎终于能够松下一口气,也很欣慰他先一步为她设想。「你和他有什么公事可讨论?」 「当然有,因为英骥堡内的马,有三分之一是我的。」言崇宇得意一笑。 人说狡兔有三窟,他当然也早就替自己留好后路,就算他不再继续在朝中当宰相,他还有英骥堡这个后路,不愁吃穿。 而慕敬白之所以每四个月会到青云城一趟,其实就是和他商讨一些堡内重要的决策,慕敬白对做决策这种必须动脑之事最头痛,所以总是丢给他处理。 玉丹璎也跟着漾起笑,这果然是他会做的事情,预留后路,就算其中一条路断了,他也能拐个弯继续走,没有任何妨碍。 跟着他,她很放心,因为她知道,他会好好照顾她及孩子,成为她们母女俩最坚固的依靠,安安稳稳地保护着她们。 而她,也会回报他同样深浓的情意,祸福相依,不离不弃…… 尾声 一年之后。 午后,言崇宇刚从英骥堡回到自己所住的宅子前,马车一停妥,他下车进屋里,就觉得屋内安静得不寻常,让他颇不习惯。 丹璎和临儿到哪去了?他早已习惯一回到家就见到她们母女俩,没见到她们就感到浑身不舒服,万般不对劲。 他开始在屋内寻找她们的身影,将她们可能去的庭院、书房全都找过一遍,最后推开女儿的房门,才在房里找到他寻觅已久的两个身影。 小小的丫头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而小丫头的娘亲就侧躺在一旁,陪着孩子午睡,那一大一小互相依偎的景象,让言崇宇扬起温柔的微笑,感到满足不已。 他轻轻坐在床畔,无声的瞧着她们俩,守护房内弥漫的幸福气息,不希望太快散去。 「嗯……」玉丹璎率先从沉睡中慢慢苏醒,她一醒过来,就发现床畔多了一个人的身影,马上翻过身来。 一见到坐在床边的是心爱的丈夫,她漾起柔美甜蜜的笑靥,嗓音饱含着情意。「回来了。」 他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柔情一吻,同样带着温柔笑意,轻声回答:「我回来了……」 此刻的平淡幸福是如此得来不易,所以他非常珍惜,不希望任何事情来破坏这样的宁静。 他会好好守护这样的日子,让幸福持续下去,永无止尽…… 编注:好书推荐——请期待一月【红颜曲之二】采花1027《玉人斗郎》。 残~酷~舞~台~ 金妍 其实这一个故事,甚至该说这一个新系列,本来不在我短期的写作计划内的,是因为编辑的一通电话,要我参加「狗屋严选比拼月」的活动,才架构出来的新故事。 一听说会办投票活动,我马上在内心哀号,好残酷的活动呀~~但有活动参加,对我这个资历尚浅的作者是件好事,所以还是鼓起勇气参加了,我只能尽我自己的努力写出故事来,至于投票结果如何,不是我能控制的,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话题拉回这本书上,这刚好是我的第十本书,没想到就有幸参与到活动,颇有纪念价值,而且这一本是在采花系列出书,这样我的足迹就踏遍出版社三大书系,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还是觉得挺满足的。 在电话中,我还和编辑讨论新故事要写古代还是现代的好,但一听到编辑说其他七位作者只有一个写古代的,我顿时再度哀号,爱看古代故事的读者好可怜呀~~像我也是特爱看古代故事的一员,所以心当然是偏向古代这一边,决定还是来写古代稿,给爱看古代故事的读者们能多一个选择。 在决定写古代稿后,我就开始思考该写什么样的故事,之前我所写的故事大部分都是轻松走向,架构也偏简单一些,所以这次决定来些不一样的,写个剧情性比较强一点的故事,然后带有一点揪心的成分,希望这和以往不太一样的风格,大家也能喜欢。 谈完故事内容,不得不谈一下这次的封面,当我第一眼看到封面的女主角之后,就开心得差点要飞上天去了,好美~~女主角既古典又有灵气,能有这样的封面真是太幸福了,东方月大人我爱你呀(乘机告白)! 最后,这一个系列虽然叫做【红颜曲】,但我想,「大家来心机」似乎更符合故事中的情节,每个人心机来算计去的,写得我脑袋也跟着搅成一团,白头发都不知道冒出多少根,而里头的心机之最,大家在看完故事后,应该也明白是哪号人物,只要一想到他,我不只脑袋搅成一团,还伴随着头痛症状,又爱又恨,真不知该拿棘手的他怎么办才好。 这次就说到这,咱们下回再见喽!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