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爱杀情》 楔子 幕起 各位客倌,小老儿逃难来到贵地,为求口饭吃,说些江湖传闻给各位大爷祝个兴。若觉得小老儿口齿还算伶俐,就请赏口饭吃,小老儿先给列位大爷磕头了。 话说这些年灾害频繁,百姓民不聊生,生活窘迫。因此江湖上有些侠义之士挺身而出,诛贪官,杀恶贼。有心的江湖中人,以武功修为和失手次数的多寡,列出了一个“杀手榜”。 提到这“杀手榜”,就不得不提到位于北京城北郊的“暗冥门”四大杀手了。四人都是第二任门主濮健收养的义子,也都是“杀手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其中又以位列第二的“修罗剑”杨唯烨的武功最为厉害。其次分别是名列第四,六,七的“阎罗刀”狄剑晨,“毒公子”荀常和“千面鬼”路荻。这四人真个是各有千秋: 杨唯烨,21岁。人称“修罗剑”,以手法快、准、狠闻名。随身武器是一把长约五尺,剑身血红,名为“血影”的软剑,常扣于腰间。 狄剑晨,21岁。人称“阎罗刀”,以手法多变闻名。随身武器是一把全身乌黑的长刀,常常一刀夺命。 荀常,20岁。人称“毒公子”,善使毒。随身有157种自制的毒药。 路荻,20岁。人称“千面鬼”,擅长易容伪装。除了四大杀手中的其他三人,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而在南都(今南京)境内,山岭无数。其中有一座山顶上终年冰雪覆盖的“渺居峰”,江湖中人莫不敢接近半步。原因很简单,四十年前,无人知其真实姓名的“渺居老人”就居住在这座山上。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性格又孤辟难驯,江湖人自是不敢招惹。如今,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成立不到一年的杀手组织“追命”,也位于这座山的山顶。其创始人之一冰姬年方十八,却有着鬼神莫测的高深武功。而其从不离身的武器“冰魅”,是一把由含有至今无人得知的奇物的千年寒铁打造而成的剑,约一尺七长、一寸宽的剑身隐在一只较一般长笛稍长的白玉笛内。据传被“冰魅”划出的伤口会血流不止,无药可救;而由剑身散射出的寒气,与冰姬一身至阴至寒的内功相辅相成。因此,在江湖“杀手榜”上,冰姬的排名,仅次于名列第一的“无影罗刹”陆胤,与“修罗剑”杨唯烨同列第二,至今尚无失手的记录。而她身边最得力的两名手下寒月和残心,亦是“杀手榜”上名列第八,九位的响当当的人物。 “追命”接生意的的原则很简单,只要你要杀的人是十恶不赦,大奸大恶之辈,而你又出得起价码,没问题,少则三天,多则半月,定叫那颗人头出现在你面前。传闻中,“追命”的创始人有两位,冰姬和其手下负责行动,而另一个隐身幕后的神秘人物,则负责收集所需的消息。两人一明一暗的配合,让“追命”足以和先崛起的“暗冥门”互别苗头! 故事,就由此展开…… 第一章 在都城北京南面,有一占地近10万亩,高约2000米的山头,全属昊月堡所有。座落在山顶上的昊月堡由人称“搞怪郎君”的李鸣昊创建。自十七年前其妻柯怜月病故后,他独力抚养年幼的女儿李涵冰,不曾再娶。后又收养其妻弟的孤女柯映雪及无家可归的孤儿数名。于8年前建立起昊月堡之后,昊月堡的名气渐大,逐渐成为雄踞北方的第一大堡。然而,江湖上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昊月堡堡主之女身染怪病,无药可治,长年在外求医。直到两年前,爱女心切的李鸣昊将一切交给刚笈笄的柯映雪打理后,开始四处游历,找寻救女良方。 昊月堡朝华厅 柯映雪——这个机灵娇俏的当家主母,正坐在首位,好笑地看着她的贴身护卫御剑防备地看者伫立在她面前,手执长笛,冷艳中透着股寒气的白衣女子。哈,她可爱的护卫难道看不出,女子的样貌和她有几分相似吗?如果她没有记错,眼前的女子正是与她分开了十年,频繁通信却不曾见过一面,大她1岁的堂姐——李涵冰。虽然样子上有很大的变化,但她腰间的玉佩可是她那爱搞怪的姨父亲自传给他女儿的他亡妻的遗物,做不得假。况且,那眼中的狡黠不正和她如出一辙吗!她那爱整人的堂姐还是没变啊!双眸一转,柯映雪站起身,突然扑向正处于紧张防备中的御剑,娇声唤道: “御剑哥哥,我们回‘雪苑’吧!” “小姐!”前一刻还一脸紧张的御剑,下一刻已满脸通红了, “有外人在呢!” “不会啊!哪有外人嘛!” 终于,一直未曾说话的白衣女子绽出一抹令人惊艳的笑,径自步向一个位子坐下,轻轻说道: “看来,你们都过得不错!他现在在哪儿?还有他们三个。” “哦,他云游去了。至于他们三个嘛,现在应该在后山做‘功课’。” “小姐,这是……”御剑有些搞不清状况的问道。 柯映雪并未回答御剑的问题,反而转向白衣女子,一脸严肃的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不会再离开了吧?” “不会了。” “太好了!姐姐,雪儿终于又见到你了!雪儿好想你哦!”柯映雪终于飞身扑进白衣女子怀中,重温儿时的依赖感。白衣女子——李涵冰,含笑地抱住柯映雪软软的身子,只是眼中一闪而过的晶莹水光泄露了心中真正的情绪。 “小姐……”御剑呐呐地开口,依然一脸茫然。 “御剑哥哥,你忘了吗,她就是涵冰姐姐啊!” “涵冰姐姐?她……她是大小姐?” “是啊!小时侯我们在一起生活过的啊。”柯映雪一脸快乐地说道,“姐姐,你要到后山去吗?” “嗯。我想去看看他们。”李涵冰宠溺地拍拍柯映雪粉嫩的脸蛋,并没有忽略身后那道凝重的目光,嘴角弯起一道狡黠的弧度,翩然离去。 昊月堡后山 空旷的场地上,交错着三道快如闪电的身影。寒月、残心、冥影,或翩若惊鸿,或矫若游龙,进行着最基本的攻防练习。三人自四年前从渺居峰回到昊月堡后,每天不间断地练着身手,只等着那个人回来。大约一年前,那个人自渺居峰传回消息,不断派他们三人完成各种各样的刺杀任务。他们不知道那个人心里真正的想法,却仍然尽心尽力地完成其交代的任务,心里唯一担心的,却是那个人的旧伤有没有再复发。他们都知道,不管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有多高,那个人永远都是他们的主子,因为正是那个人,把他们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而当时,他们10岁,那个人才7岁。 周遭的气氛飕变,三人同时停下了手上的攻击。那是一股沉重的杀气!眨眼间,空旷的场地上,多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三人悚然一惊,他们居然没有察觉到那人是何时出现的!那白衣人,确切地说,是那白衣女子面纱下森冷的杀意,让三人不由自主的浑身冰冷。算来他们也是杀手界鼎鼎有名的人物了,竟然有人能在他们面前突然出现,并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强烈的杀气,怎能不让他们心惊!三人全神贯注地等待着白衣女子接下来的动作。 交手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白衣女子以快得看不清招式的身法一一和三人交手后,停在三人身后不远处。寒月等人却冷汗直流。好恐怖的速度!好恐怖的身手!若那白衣女子真的骤下杀手,只怕他们三人早就成为地上没有生息的尸体了。白衣女子却在此时轻笑出声: “不错,不错,你们三人的武功都有进步哦!”回家的第一份礼物登场了! 三人顿时愣在原地。这声音……不就是那个人!他们同时飞快的转身,恨不得能立刻看清轻纱下的面容是否就是他们日夜思念的人。 “……主子?真的是你吗?”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又多了其他的‘主子’。”白衣女子——李涵冰轻撩起面纱,满足六只瞪得像铜钱的眼睛。 “主子!真的是你!你可回来了!” “主子,你的伤怎么样了?好了吗?” “主子,这次回来你还会走吗?” 三个人七嘴八舌的问着,就连最不爱说话的冥影都按耐不住的开了口,让李涵冰心里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你们一下问这么多问题,叫我怎么回答啊?这样好了,等我有空了再慢慢告诉你们吧。”话完,李涵冰偷笑着快速离去,留下仍处于震惊状态,来不及作反应的三人。 “主子……” “大小姐!”李涵冰走在一直为她准备着的“冰苑”的路上,被碰巧“路过”的御剑拦住。 “有事吗,御剑?”李涵冰故意问着这个早晚会出现的人。 “大小姐……” “有话直说无妨!”一副好商量的语气。 “恕属下冒昧!请大小姐不要赶走小姐!” “在这个问题上,好象没有你说话的资格吧?” “大小姐,属下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没资格说这样的话,但请念在小姐和大小姐姐妹一场的份上,让小姐有个安身的地方。” “你何以认为我定会赶映雪离开?”某人一脸奸笑。 “……毕竟,你才是李堡主的女儿不是吗?” “所以我有资格拿回我的一切,也可以赶走所有会威胁到我利益的人。”奸笑进一步加深中。 “大小姐……只要你同意让小姐继续留在这里,属下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此话当真?”狐狸终于露出它的尾巴,第二份礼物快要登场了。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那我就要你……”奸笑着的狐狸欣赏着猎物僵硬的表情,“嫁……映雪为夫!”故意加重某个字的读音,生怕别人没有听清。 不顾石化当场的御剑,丢下一句“你好好考虑吧”,李涵冰心情大好地回到一尘不染的“冰苑”,毫不意外地看到柯映雪含羞的表情。 “显然你调教得并不很成功。”李涵冰了然一笑, “怎么样,我给你的见面礼还喜欢吧?”顺便偷偷在心底承认自己的坏心。 “姐姐,你很坏哦!”柯映雪开始恢复鬼精灵的模样。 “这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吗?”李涵冰取笑到,“他迟早会落入你的魔掌,我只不过当了那只推波助澜的‘黑手’而已。”回瞅了柯映雪一眼,她话锋一转: “那件事,‘他’不知道吧?” “应该不知道。‘他’现在云游四海,只偶尔捎封信回来让我们知道‘他’流浪到哪儿。” “那就好。你通知‘他’,就说我回来了,让‘他’立刻回家。呵呵,就当是给‘他’的见面礼好了。” “‘他’会被你气死的!” “‘他’不会。因为是他,所以我准备了两份礼物。到时,你就会知道,‘他’的承受力比你想象中的好多了。” “呵呵,我开始期待了哦。对了,姐姐,‘冰魅’就是那只长笛吗?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雪儿,你对这很感兴趣吗?” “是啊。听御剑说,‘冰魅’是上古神剑之一,想要拿到它,那人的武功非得排上前三位不可。姐姐你才十八岁,我很难想象你现在的武功有多高。” “别把我想得太好。我不过也才拿到它刚好一年而已。要不是外公说,我必须让‘冰魅’熟悉我的气,并相互融合,我早在一年前就下山了,而不只是偶尔才去杀杀‘虫’。” “但是名气已经‘打响’了哦,呵呵……那你的伤也好了吗?” “……还没有。现在是靠极阴寒的内力压制住,只要情绪不会大起大落就不会有事。” “难道没有根治的办法吗?” “‘他’不正在找吗。等会用过晚膳,叫所有人到朝华厅去,就说你有事宣布。”第三份礼物的登场一定会“盛况空前”的,呵呵呵呵…… “明白!姐姐!”心领神会的柯映雪小鸟般蹦蹦跳跳的走了。 昊月堡上上下下上千人,聚集在朝华厅前。不少人对站在当家主母身旁女子的身份很是好奇。要知道,寒月,残心和冥影这三人平时只听堡主和映雪小姐的命令的啊,今天却对这白衣女子相当恭敬,这样的情况怎不叫他们浮想联翩。柯映雪看着下人们的窃窃私语,等不及想看他们知道姐姐的身份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清了清喉咙,柯映雪上前一步,开口道: “想必大家很好奇我身边的女子到底是谁。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她正是我姨父,也就是‘昊月堡’堡主,李鸣昊的亲生女儿,李涵冰!” 随着答案的揭晓,下人们像炸了锅般议论纷纷。堡主的亲生女儿回来了,映雪小姐恐怕要被拉下主母之位了。 柯映雪偷偷笑着,下人们的表情还真可爱呵。这样,要她想不顺应民意都不行了。 “大家都知道堡主不管事很久了。既然姐姐回来了,我理应把当家的位子还给姐姐。”好!她可以下台一鞠躬了,接下来,就交给姐姐了。 “映雪,这些年辛苦你了。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些事情。首先,从今天起,寒月,残心,冥影三人只听命于我,其他任何人都无权命令他们。”李涵冰一脸深意地笑着,“接着,就是关于映雪的去留。御剑!”整晚不曾开口的御剑脸色难看地站了出来。 “我下午提出的条件,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笑得像狐狸的脸上满是狩猎的兴奋。 “……不能换成别的吗?”御剑问得有些咬牙切齿。 “你没有第二种选择。” “……好,我答应!” “呵呵呵呵……那么,我在此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宣布,映雪依然代替我成为‘昊月堡’的当家主母。并且,她将在十日后……娶、御、剑、为、夫!”一字一顿的宣布完“恐怖”消息,不理会惊呆了的众人,带着恶作剧后的快意的两姐妹领着脸色难看的御剑和寒月等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大厅。 在回“冰苑”的路上,李涵冰公开了她的身份。 “你们知道‘追命’吧。” “是的。那是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没人知道其底细。成立差不多一年时间,却让整个江湖闻之色变。” “那你们还记得我什么时候开始让你们执行任务的吗?” “大约一年前。……难道说?” “不错!‘追命’就是我和雪儿建立的。当我们看到日渐腐败的朝廷和人心,我们便下定决心要清除那些令人厌恶的狗官和恶霸。大约一年前,我拿到‘冰魅’后,便联络雪儿,要她利用‘昊月堡’的消息网,收集各路消息,确定动手的目标。‘追命’便是在那时成立的。还记得我外公捡回来的那些孩子吗?在外公的教导下,他们几乎也都成为了‘追命’旗下的杀手。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每个被你们除去的人,不管他平时是多么的道貌岸然,总会在死后被人揭露出他的恶行。这也是我和雪儿安排的。我不要世人以为我们‘追命’是草芥人命的一般的杀手组织。……让你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人,你们会怪我吗?”李涵冰满含深意的眼神看向她面前三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她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也是他们的小姐,但更是他们的朋友和妹妹。若有他们三人的正式加入,“追命”定能发展得如日中天。但若他们不愿加入,她也不会勉强,毕竟他们全是她重视的人。 “不!主子,不管你想做什么,寒月都誓死跟随!况且你做的还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寒月开口表明态度。 “残心也是!” 不爱说话的冥影没有开口,但坚定的眼神表明了他的决心。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李涵冰欣慰的笑了。 “好,从今以后,寒月,残心,你们就是‘追命’的左右护法。冥影,你就跟在我身边,当我的影子和那只不可或缺的第三只手。三位,欢迎正式加入‘追命’!” 李鸣昊看着手上的纸条,红着眼睛开始傻笑。他的女儿回来了!他的宝贝冰儿终于下山来了!两年来他也不负所望地找到治冰儿的伤的办法。多少年了?有十年了吧。他有十年不曾见过那张和怜月如出一辙的面容!要不是怜月不顾自己多病的身体,执意为他李家留下一滴血脉,她也不会在生下冰儿一年后就离开人世。而冰儿,就成了她留给他的最珍贵的宝物。原本,他的宝贝应该可以快快乐乐的成长,然后找到她的真命天子,幸福美满的过一生。但他的玩世不恭却给她带来让他追悔末及的伤害。冰儿八岁那年,他带着她,小雪儿,以及那四个被两个小丫头救回来的流浪小孩——寒月,残心,冥影,御剑,到大漠去体验西域风光。罗娟,那个迷恋了他四年之久的女人亦一路跟随而去。他以为他成亲后她就会放弃,殊不知,她在得知他妻子病故后反而纠缠上来。终于,他忍无可忍地怒斥了她的无耻。不料,她恼羞成怒,趁他不注意之时抓走冰儿,在冰儿身上下了她以自身心脉之血喂养的西域极其难得且无法可解的“冷情蛊”,用同归于尽的方法对他进行报复。从此,他的冰儿不被允许拥有一切的喜怒哀乐,稍有情绪波动,换来的即是被重创的五脏六腑,呕血不止。无法可想的他,只得把冰儿连寒月,残心,冥影一起,送到她那正隐居渺居峰,潜心研究歧黄之术的外公处。而他带着柯映雪和御剑建立起昊月堡,以及遍布全国的消息网,以便寻找可以解开“冷情蛊”的方法。直到两年前,柯映雪笈笄之后,他便将昊月堡交到她手上,开始云游四海,亲自寻找解蛊之法。皇天不负苦心人,半月前,他在无意中救下一位老者。那老者为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将家传的一本武学秘籍送给他这懂武之人。他推迟不下接来细看才发现,那本秘籍正是唯一可以压制住“冷情蛊”毒性的“雪禅”的内功心法!上面还详细记录了“冷情蛊”的解法。先不管那方法是否有效,“雪禅”的确可以压制住冰儿身上的毒性。就冲这一点,他就感到安慰了。至少,他的宝贝不需再时常忍受痛苦。虽然十年来他不曾踏上渺居峰看过冰儿一眼,心中有所愧疚,但在今后的日子里,他定会好好补偿他的宝贝的。决定了,明天,他就起程回昊月堡去。 写好回信,放开手中的信鸽,他开始整理包袱。 昊月堡 “姐姐,他回信了。按行程推算,他会在三天后到达。”柯映雪扬着手中的短信,大呼小叫地冲进“冰苑”,身后跟着和她形影不离,已经成为昊月堡乘龙快婿的御剑。 “是吗?冥影,三天后随我去迎接老爷回府!”李涵冰勾起倾城一笑,却让在场的其余三人头皮发麻。做为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家人,那笑容下的阴险,是显而易见的。堡主大人,你自求多福了! 三天后 李鸣昊正走在通往昊月堡后山的小路上,望着已若隐若现的昊月堡,内心开始激动起来,平日的紧觉心也在进入昊月堡的范围后开始松懈下来。这一刻,正是某人等待的。李鸣昊才刚感到杀气,一抹人影已停在眼前。他不由得暗暗吃惊,江湖上能毫无所觉近他身的,可谓是寥寥无几,眼前这看上去年纪轻轻的蒙面的白衣女子却做到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令人心寒的杀气向他周身袭来,他冷然呵问: “请问阁下是谁?有何贵干?” “‘冰姬’。取你性命。” “你就是‘追命’的创始人之一,至今为止从未有过失手记录的‘冰姬’?” “是。你准备好了吗?” “还没有。” “有遗言?” “当然。” “‘搞怪郎君’果然名副其实,是想拖延时间吧?不过,救兵是不可能会到的。”当然不会,因为全在周围看好戏。 “你就这么肯定你杀得了我?” “不。”谁会杀得了自己的亲爹啊。“但我不会放过你。” “为什么?‘追命’不是从来只杀无恶不作之人吗?” “你是例外。她要你死。” “她?‘她’是谁?” “你狠心抛弃了十年的人。”自己的名字真难说出口。 “冰儿?!怎么会……”李鸣昊陷入极度震惊中。 “拿命来!”演不下去了,直接玩吧。 乍然拔高的身形在空中以一个优美的弧度转身,直扑那个已经四十好几却依然帅气得令人咬牙切齿的男人,开始小时侯常玩的“对打”游戏。手中的“冰魅”常常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却总是让李鸣昊险险地避开来。两人若是正正经经的比试,或许不相上下。但李鸣昊因听闻爱女恨他到如此地步,心思未必全用在这上面,衣服已被划开好几道口子。这当然全在某人的算计当中。李涵冰眼见玩得差不多了,面纱下勾起一丝“奸笑”,蓦然抽身离开战圈,朝远处看“热闹”的众人打出早已商量好的暗号后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李鸣昊。 “姨父,您回来了!怎么这么狼狈?出了什么事吗?”柯映雪“惊奇”地问着。 “刚才在路上出了点小事。”李鸣昊心不在焉的回道。 “堡主,看您的样子,不像是小事啊。”御剑在几道警告的眼光下硬着头皮问道。 “……有人想杀我。”李鸣昊沉痛地回答。 “怎么可能?有谁有那个能耐?您可是‘昊月堡’的主人哦!在‘昊月堡’的地盘上谁敢动你?” “是我。”蓦然响起的一道声音抓住了众人的注意力。 是刚才的白衣女子!李鸣昊光听声音就知道其主人的身份,却在转身的一瞬愣在原地。眼前这张脸,是怜月!不,是冰儿!是和怜月长得极为相似的他的宝贝女儿冰儿!而她刚才甚至想杀他! “你……你是……你是冰儿吧?”李鸣昊隐含激动地问。 “你认错人了,李堡主!”又一场好戏开场了。 “冰儿……你是冰儿!那和怜月如此相似的面容我不会认错的!” “有十年了吧。一个十年不曾见面的人,李堡主,你凭什么这么叫我?” “冰儿,是爹不对。爹知道这十年来你一定过得很苦。但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啊!爹之所以没有去看你,一方面担心你的伤会因为太激动而复发,另一方面,爹也想全心全意寻找能解开‘冷情蛊’的方法。冰儿,你能明白爹的心吗?”为人父的心疼啊。 “真是煞费苦心,用心良苦啊,晚辈担当不起呢,李堡主!” “冰儿!……就算你真的恨爹,你也不该冒充‘追命’的杀手来杀爹啊!” “李堡主,我想你搞错了,我并非冒充,而是确实就是‘追命’的‘冰姬’。”就要到高chao了。 “什么!冰儿,你说你真的是‘追命’的‘冰姬’?这不可能!” “是不是真的有我手上的‘冰魅’可以证明。而你信不信就不关我的事了。” “冰儿,你怎么可以成为杀手!我绝不允许!” “李堡主,你似乎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我,并不承认有你这个抛弃亲生女儿十年的父亲。”陷阱挖好,等待中。 “冰儿……你,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爹呢?” “什么条件你都能答应吗?” “是!只要你认我这个爹,不再叫我‘李堡主’,我什么都愿意做。”猎物自动跳进陷阱啦! “很好。第一,到我娘坟前忏悔这十年来对我的视而不见;第二,不准干涉我的生活。其余的看你的表现。一周后我再决定要不要改口。”再来是落井下石。 “好。一言为定!”一时不察,看着猎人离去的可怜的猎物浑然不知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悲惨命运。 “姐姐,就这样,姨父会同意我们继续维持‘追命’吗?”柯映雪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当然会。除非他不想听我叫他爹。”李涵冰懒懒地半躺在“冰苑”舒服的躺椅上。 “呵呵,姨父可真惨啊。想他‘搞怪郎君’的称号好歹也顶了几十年了,居然败在你这小妖女的手上,真是冤啊。”柯映雪满脸的幸灾乐祸。 “没办法啊,谁叫我是他女儿呢。”一脸欠揍的表情。 “呵呵,那么一周后,我们就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 “没错!雪儿,‘追命’会在我们手上茁壮成长的!” 未来,值得期待,不是吗? 第二章 杨唯烨甩甩剑上的血珠,将纤尘不染的暗红软剑——“血影”缓缓扣回腰间。眼前修罗地狱般场景,他已习以为常,但仍然掩不住从心底窜上的厌恶。从他懂事起,他就为争夺每天唯一的饭食和一大群孩子大打出手。一个月以后,当只剩下他和其他三个孩子仍然活着时,那个每天施舍他们一碗饭的“恩人”出现了。他收养他们为义子,教他们读书习字和武功。那时,他们四个从小就失去爹娘的苦孩子是打从心里感激他的。但自从他要他们带着一把小刀,只身进入关着野兽的铁笼里,和野兽竞争成为唯一的生还者后,他们开始怀疑他的真正目的。之后,当他们第一次被要求去杀人时,终于明白,他们只是他培养的杀人工具。但养育之情不可不报,他们只得完成他交代下来的一件又一件“任务”——不管那人是不是真的罪该万死。但,他讨厌杀人!看着别人猩红粘稠的血喷溅在自己身上,他常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所以,他总是一剑就送人归西,不让血沾上自己的外衣。可笑的是,他竟然因此而登上什么见鬼的“杀手榜”,还名列第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一个厌恶杀人的杀手是“杀手榜”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倒羡慕那个和他同列第二的冰姬。具他所知,死在冰姬手下的,不是大奸之辈,就是大恶之徒,她的每次出手,都大快人心。至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不同于他,只是一个可悲的杀人工具。他的一切全是不见得阳光般的黑色,就像他那一身黑衣……咋然响起的尖啸声打断了杨唯烨思绪,那是“暗冥门”的传讯暗号。一定是“义父”又有任务要交代他去办。努力压下心中的厌恶,杨唯烨折身向“暗冥门”的方向走去。 刚到议事厅门口,杨唯烨诧异的发现平时很难碰面的其他三人也在。 “看样子,老狐狸又要玩什么阴谋了。”最精明的“千面鬼”路荻开口道。 “烨,你最常跟在老头身边,知道是什么事吗?”“毒公子”荀常看向杨唯烨。 “老家伙怎么可能会让最讨厌他的烨知道他的把戏,他不是自讨没趣吗。”“阎罗刀”狄剑晨接口道。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进去再说吧。”杨唯烨望向他的三个伙伴。 默契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四人一齐进入厅中。 大厅里,濮键正端坐在主位上,快五十岁的年纪却依然健壮如牛,不大的狐眼中投出的狡诈目光如昔,一道从左眼斜下嘴角的狞狰伤疤让原本还算俊帅的脸变得恐怖。他看着堂下也算是他亲手带大的四人,心中盘算着什么。 “义父,不知道您找我们四人来,有什么事要吩咐。”依然是路荻首先开口。 “何必呢,我知道你们四人都恨我入骨,再装恭敬也没什么必要了。”濮键毫不留情地拆穿真相。 四人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在心中暗叹老狐狸的精明。 “我也直说好了,三个月内,我要你们每个人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只要你们完成了,我就放你们自由。”濮键深沉地看向四人。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每人为你完成这最后四件事,我们之间就恩断意绝,也不再是你的杀人工具了?”狄剑晨不放松地追问。 “是的,如你们所愿。” “这次不管你再玩什么花样,我们都不会再任你摆布了。”荀常恨恨地发誓道。 “当然。” 三人把目光投向一直不曾开口的杨唯烨身上。杨唯烨一一看过三人执着的眼神,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个他憎恨不已的人身上,缓缓开口道:“告诉我们目标,以及最后期限。” 濮键冷眼看着四人,眼中闪过令人发寒的嗜血杀意。 杨唯烨走在路上,琢磨着他从昊月堡的下人口中得来的消息:李涵冰——他这次的目标,是昊月堡堡主李鸣昊唯一的女儿。因身患怪病,长年在他处求医,直到几天前才回到堡中。为此,云游数年的李鸣昊亦立即回堡。但李涵冰居住的“冰苑”和昊月堡后山却从此列为禁地,除了专事打扫的下人得以准许入内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许入内。下人们除了在李涵冰第一天回堡时见过外,就不曾再在堡内见过她,连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三个护卫也很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仿佛她这个大小姐从没出现过,昊月堡依然由柯映雪主持大局,众人也不曾觉得有什么改变。先不说那个李涵冰有多神秘,光是濮键如此大费周章地想要置一个不满二十的女孩子于死地就很是蹊跷。以两人的年龄看来,根本不可能结仇,而远离江湖、云游四海多年的李鸣昊似乎也不可能跟濮键结下什么深仇大恨。这个任务是否另有目的?还是那只老狐狸玩的新花样?无论如何,为了自由,就算这是他必须背负的另一笔血债,他也豁出去了。 思考中的杨唯烨没有忽略前方树林里传来的森冷杀气。他停住脚步,凝神倾听不远处的声响,原本懒得插手的,却在听到冰姬二字时,忘了他一向不管闲事的原则,飘身往树林中移去。 李涵冰冷笑地看着眼前仍在虚张声势的李全富,以及他身后用巨款雇来的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好笑地开始每次“狩猎”的“热身”活动: “各位江湖上的朋友,似乎诸位把钱看得比命更重呢。请教一个问题,没有了命,诸位要如何享受那些银子呢?” “‘冰姬’!你……你不要太得意,我们……我们二十几个人连手,你未必就是我们的对手。”喽罗甲故作镇定道。 “就……就是!我们……才不会怕你呢!”喽罗乙跟着叫嚣道。 “我看诸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难道各位没有打听过,和‘追命’作对的下场是什么。让我想想,似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逃过‘追命’的追击。”李涵冰扬起莫测高深的笑,忽地转向李全富,“李员外,你是生意人,我们谈笔交易如何?” “什……什么交易?”李全富冷汗直流,为什么他带了这么多人,却还是觉得死亡离他很近很近。 “很简单,只要你带来的人中,有一个能让我见血,我就放了你。” “此话当真?”李全富仿佛看到一线生机,连忙问道。 “‘追命’从不失信于人。” “好,成交!”李全富转向身后的众人,“你们听着,如果有谁能伤她,救我一命,我奉送一半的家产给他!”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看着蠢蠢欲动的众人,李涵冰再次扬起诡异的笑容,手中的白玉长笛蓦然激发出刺骨的寒气。她轻轻将长笛靠近唇边,笛声幽幽响起,仿若一首安魂曲。将她围在中间的众人无不恐慌地极力运气抵挡那刺骨的寒气。就在笛音咋停的那一霎那,李涵冰手中的长笛已变成一把闪着寒光,剑身稍窄的利剑,伴着她骤然飞窜而出的身影,在人墙间划出溢彩流光。反应较慢的连防卫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稍快的,也只挡得了一招而已。当李涵冰毫发无伤地再次将身影停在包围圈中心时,周围的人墙才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没有一个是致命伤,却已无丝毫行动力,被“冰魅”划出的伤口将一直流血不止。换句话说,这些助纣为虐的人依旧逃不过“追命”的惩罚。 “李员外,看来,这次生意你是亏定了。”李涵冰缓缓走到已浑身虚脱的李全富跟前,完成最后的“狩猎”,“李员外,该是付款的时候了。” “别……求求你……别杀……”未完的话被穿喉而过的剑切断,直到李全富肥硕的身躯颓然倒地,抽搐数下断了生气后,血,才从颈上的伤口处喷射而出。 李涵冰将未曾沾上一滴血的“冰魅”收回鞘,再看了眼或有气或没气、倒了一地的人后,扬声向树林中的一处喊道: “看了这么久,阁下觉得如何?” 杨唯烨从树后现身,不意外李涵冰知道他的存在。同样看了那片“尸骸”一眼后道: “内力深厚,出手利落,一剑中的,不愧为‘冰姬’。” “看来阁下也是同道中人,可否请教名号。”李涵冰笑笑地说。直觉没有示警代表眼前这人暂时没有危险性。 杨唯烨转眼看向走近他的女子,白皙的肌肤如雪般带着些微寒气,佼好的五官冷艳中又藏着狡黠,如瀑的长发仅用两只银簪将鬓发固定于脑后。随着她的移动,空气中竟有一丝似有似无的寒梅幽香。 “杨唯烨。” “原来是‘暗冥门’四大杀手之一的‘修罗剑’,幸会!”一身黑衣衬出瘦削修长的身型,腰间暗红形似腰带的软剑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更彰显出肃杀气势。没想到“暗冥门”中还有人长得如此俊朗,真是明珠暗投啊。李涵冰在心中偷偷地感叹。 不意外她会知道他真名。“追命”的消息网在杀手界是出了名的。 “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我师父叫我冰儿。”外公是那样叫她没有错,只是前面总会加上一个“小”字,好象她永远长不大似的。不过她当然不会告诉他这些。 “很好听的名字。那……我也能叫你冰儿吗?” “说起来,我们应该不算是朋友才对。‘追命’和‘暗冥门’一直是对手关系。你是‘暗冥’的人,算起来应该是我的敌人,我不认为我们可能成为朋友。”想起来满可惜的。 “就快不是了。” “哦,怎么说?” “我再完成最后一件任务,他就放我自由。”说到这里,杨唯烨眼中绽出光彩。 “那么,我是否有幸在你离开‘暗冥’之后,邀请你加入‘追命’呢?”这么好的人才可不能放过。 “老实说,我不喜欢杀人。” “我了解。如果不是时局如此动荡,我也不想杀人。这么做也许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至少,杀掉那些该死的贪官污吏,会有更多的百姓能够生存下来。就算会被世人唾弃,我也无所谓了。”李涵冰第一次畅谈出她心中的想法,却在同时,她亦心惊杨唯烨对她的影响。除了外公和雪儿他们,很少有人能够得知她真正的想法,而今却在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子面前侃侃而谈,而那个男子甚至很有可能在今后成为敌人。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李涵冰扯开一抹微笑,刻意忽略掉杨唯烨眼中的专注,道: “看来我们似乎有点交浅言深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后会有期了。”最好是后会无期!李涵冰在心里偷偷说道,也不管杨唯烨会作何反应,随即转身提气飞快离去。 杨唯烨看着白色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在心里的某个角落悄悄留下了那抹幽幽寒梅香。 “主子。”冥影小心翼翼地喊着眼前拿剑对着他,正陷在沉思中的人,生怕一个不小心,他的脖子就成为“冰魅”的磨剑石。 “啊,不好意思。冥影,没伤着你吧。”李涵冰有些愧疚地看着冷汗衿衿的冥影。都怪她有心情不好就找人练剑的坏习惯,而且常常还莫名其妙地陷入沉思,也不管是否有剑架在谁的脖子上。 “没事。主子,你有心事吗?”虽然是明知故问,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冥影还是主动开口问向“罪魁祸首”。 “……我在想,有没有必要查查他?” “哦。杨唯烨,21岁。人称‘修罗剑’,以手法快、准、狠闻名。随身武器是一把长约五尺,剑身暗红,名为‘血影’的软剑,常扣于腰间。和主子您并列‘杀手榜’第二。他和其他三人一起接受‘暗冥门’门主的要求,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后就脱离‘暗冥门’。而他日前在‘昊月堡’附近出现过。估计目标可能是‘昊月堡’的人,但至今还不知晓到底是谁。”冥影破天荒一口气说完这些后,再度当回一个闷葫芦。 李涵冰紧紧将视线固定在她那个“不爱说话”的手下身上,恨不得咬他一口似的,口中吐出的却是极温柔的话语: “我说冥影啊,你的办事能力还真不错。我和他上午才认识,而我也刚刚想到而已,你这么快就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一切,这么好的办事能力,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看到主子那一脸算计的模样,冥影知道,他惨了。将功折罪不知道有没有用: “回主子,属下看他一直在暗中窥视,正准备请映雪小姐帮忙调查一下。不想属下的信鸽刚出发,就收到映雪小姐的消息,说此人在‘昊月堡’附近出现,要我们多留意他。因此,属下才得以知道他的背景。” “这么说,他这次的目标确实很有可能是我们‘昊月堡’的人了。……你立刻通知寒月、残心,要他们和御剑一起做好防范。另外,尽快查出他这次的目标到底是谁。” “是!” 李涵冰稍作沉吟后说到: “冥影,今天晚上和我夜探‘暗冥门’,如何?”这绝对不是想征询冥影的意见。 看吧,果然没用。冥影暗自在心里哀叹,看来少说话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是夜暗冥门 两道黑影迅速的在屋宇间飞窜跳跃。李涵冰依然一袭如雪的白衣,丝毫不管她进入的是龙潭还是虎穴,任由白衣在夜色中成为耀眼的“靶子”,看得紧跟在她身后的冥影皱眉不已。两人悄无声息的落在一扇陈旧的雕花大门前。李涵冰紧紧盯着眼前的大门,凝住了全身的气息。 “主子?”冥影用气声问道,不明白她为何停在此处,又如此凝重。 “我闻到仇恨的味道,一股强烈的仇恨。” 李涵冰以手势制止冥影再问下去,上前用小刀轻轻挑开门闩。 “呆会见机行事,小心点。”进去之前,李涵冰不忘嘱咐冥影,见冥影微微点头后,她轻轻跨进屋内。 屋内漆黑一片,借着窗外些微的月光,隐约可以看出这是一间书房。四周挂着一些花鸟虫鱼的画像,但并非出于名家之手。屋内看上去并无异样,但李涵冰就是觉得这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觉得有种浑身寒毛直立的感觉。这种感觉她已经有十多年都不曾再感受过了。缓缓看过四周,她把目光落在一面靠墙的书架上。她的直觉向来准确,那个书架一定有问题。她细细察看书架上的书本和摆设,不同于其他书架的满是灰尘,这个书架上纤尘不染,似乎常被移动。 她动手转了转书架最上层的花瓶,没什么反应。又细细看了遍,这次她伸手转动了一个挂着丝绢香囊的小台架。只听见“啪”的一声,仿佛是锁被打开的声音。李涵冰轻轻推动眼前的书架,那平时看来一般无二的书架,此时像一扇门般向墙内打开来。 未做细想,李涵冰探身入内。映入眼帘的是几近阴深的画面:不到十坪米的小室内,挂着一副女子栩栩如生的画像。画像下是排成一列的长生牌位,除了几个她不曾见过的名字外,里面赫然有着她爹娘和她自己的名字。所有的牌位全以一根黑线缠绕着,仿佛想让牌位的主人在死后不得投胎重生。而那画像中的女子竟然就是十年前在她身上下“冷情蛊”之毒的人——罗娟。从眼前的一切看来,这暗冥门门主似乎和罗娟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李涵冰再次抬头看向画像中的女子,记忆依稀回到八岁那年…… “雪儿,你说爹爹看到这朵花会不会不喜欢啊?”小小的李涵冰站在离家门口不远的地方,看着手里被折断的兰色小花,沮丧万分。这可是她好不容易爬上山顶才摘的,却因为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被折断了,这教她怎么拿去给爹爹啊。 “姐姐,姐姐……”一旁的柯映雪看着由远而近的人,有些惧怕的唤着李涵冰的注意。 “爹爹一定不会喜欢啦!怎么办……”不知灾难即将降临的李涵冰犹自沉浸在懊恼中。 “姐姐!” “啊……快放开我!”李涵冰奋力挣扎着小小的身体,努力扭过头去想看清抓住她的是谁,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女子的面孔——扭曲的五官让原本还算佼好是容貌变得恐怖至极,眼中充满着屈辱和仇恨,仿佛要恨尽天下所有人。 “雪儿!快去叫爹爹!快去!”李涵冰一边挣扎,一边朝柯映雪大叫。 “哈哈哈……去吧!去吧!我就是要让他看到,他和那个贱女人生的小杂种在我手上。”罗娟疯狂大笑。 “你这个坏女人,不许你骂我娘!”李涵冰不管自己有多危险,也不许任何人辱骂她爹口中美若天仙,温柔善良的娘。 “哼,小杂种,我就是骂你娘,怎么样。你娘贱,你也贱!就是你们这两个贱女人,抢走了我的昊哥!现在,那个贱人死了,只要你也死了,昊哥就又回到我身边了!哈哈哈哈……” “我爹才不会喜欢你这么丑的女人!你是丑八怪!老妖婆!”李涵冰不服输地骂回去,换来的是罗娟将她狠狠摔到地上,紧接着甩了她两耳光。 “小贱人,你找死!果然跟你那贱人娘亲一样下贱!” “不准你骂我娘!不准你骂我娘!”李涵冰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对着罗娟又抓又踢,却伤不了她一根寒毛。 罗娟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抓起犹在打闹的李涵冰,抽出一把尖刀抵住她,迎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李鸣昊听到柯映雪的哭诉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他的宝贝冰儿正被罗娟用一把长长的尖刀抵住脖子,已然有几丝细细的血痕。他强自镇定地安慰不住扭动身体的李涵冰: “冰儿,别动,爹爹来救你了。” “爹爹!这个坏女人骂我娘!呜呜呜……” 李鸣昊终于正视那个几近疯狂的女子: “罗娟,这又何必呢。” “你终于肯看我了吗?你给我个机会,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接受我,你告诉我啊!” “我说了我们不可能的。我这辈子只爱怜月一个人,就算她死了,她也是我唯一的妻子。” “我哪点比不上她?她既不会武功,又软弱愚蠢,只会给你添麻烦……” “够了!她除了耍心机比不上你,其他都比你好!你根本不配和她比!”李鸣昊终于忍无可忍。 “……哈哈哈哈……原来我在你眼中真的什么都不是……哈哈哈哈……”罗娟几近崩溃的凄声大笑,“可惜啊,那个贱女人已经死了,她再怎么好,现在也不过是黄土一杯。李鸣昊,你别忘了,这个小杂种还在我手里。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还是不要我吗?” “……你若敢伤冰儿一根寒毛,我绝不会放过你!” “李鸣昊,你会为你今天所说的话后悔一辈子!”罗娟看着眼前这个三翻两次拒绝她的男人,缓缓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把架在李涵冰脖子上的尖刀移到她胸前。 “看到这把刀了吗?它现在就在你宝贝女儿的心口上。刀上没有毒,只有一种叫‘冷情蛊’的蛊卵,是用我心脉之血喂养而成的蛊产下的。我现在要用你女儿的血来喂养它,直到它又产下卵……一代又一代的在这个小贱人身体内繁衍,让她一辈子注定得无情无爱!哈哈哈哈……”甚至没有举刀的动作,罗娟直接将尖刀插入李涵冰的胸口。 李鸣昊在罗娟刚有动作的瞬间,以内力震开罗娟的同时接过李涵冰下落的身体,动作已经算很快了。但那把刀还是被插入了约三分之一的长度。 “冰儿!冰儿!”李鸣昊疯狂地喊着快要失去知觉的女儿,手忙脚乱地捂住从她胸口处不断流出的血! “爹爹……对……不起,花儿……被我……摔断了……”仿佛没感觉到身上的伤痛,李涵冰还惦记着那朵要送给爹爹的兰色小花。沾了鲜血的花儿一直捏在她的手上。 “哈哈哈哈……她死定了!和她那贱人的娘一起去死吧!哈哈哈哈……”看着自己一手制造的景象,罗娟疯狂大笑。但在下一秒,她便永远也笑不出来了。李鸣昊用那把沾满他女儿鲜血的尖刀,刺穿了罗娟的咽喉。 未曾再看罗娟一眼,他抱起李涵冰无力的小小身体,飞奔而去…… 久久不曾想起的儿时记忆被再次勾起,李涵冰蓦然打了个冷颤。又是那熟悉而浓烈的仇恨的味道,还有少不了的阴谋这调味剂。 “主子,该走了。”冥影悄声提醒。 “你们认为还走得了吗?”低沉的男声在暗门外响起。是濮键! 李涵冰暗恼自己太过陷入沉思的同时,亦吃惊于濮键的武功修为之高,连她和冥影这样的高手也察觉不出他的到来。 “冥影,由我缠住他,你先走。”看到冥影欲开口反驳,李涵冰又快速加了一句, “这是命令!” 直盯到冥影不得不点头后,李涵冰才缓缓步出暗门,看向那个恨着她全家的男人。 “濮门主,久仰大名啊。” “……你确实长得很像你那死去的娘。”濮键答非所问地说道。 “你认得我娘?啊,是了,看你挂着罗娟的画像,我就该知道。她那么恨我娘,应该跟她关系非浅的你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我娘呢。”李涵冰依然面不改色地同濮健交谈着。 “哼,‘搞怪郎君’生出来的女儿果然不简单,绕着弯想套我的话。”濮健冷笑出声。 “容我猜猜。想来你一定是把罗娟当成心上人,爱她至深。不料,她却另有喜欢的人,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若她能得到幸福也就罢了,偏偏她喜欢的人却喜欢我娘,甚至最后为了我还对她痛下杀手。你一定很不甘心,所以才恨我全家至深。我猜得没错吧。”李涵冰看着濮键仿佛被踩中痛处,变得铁青的脸就知道,她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但她就是故意要激怒他,她和冥影才会有脱身的机会。她还不知道濮键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太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久。今天,你会深刻体会这句话的。”濮键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便欺身凌厉地朝李涵冰攻去。 第三章 当年,濮键以一套“狂啸掌”闻名于江湖,其后,又拜在“暗冥门”前掌门门下,习得掌中带毒的“黑煞掌”。之后,他便成为独霸一方的“暗冥门”第二任门主,可以想见,他的身手不可低估。 “冥影,回‘渺居峰’等我!”李涵冰趁着交手的空挡,对冥影喊到。 “可是,主子你……” “快走!” “怎么,想去找你外公来救你?”濮键讥讽道,手上的攻击却丝毫不曾慢下。 “呵呵,你怕我外公吗?”李涵冰不示弱地嘲笑回去,“况且,你也未必抓得住我。” 一把将冥影推离战圈,李涵冰毫不留情地拔出“冰魅”,直朝濮键攻去。 “‘冰魅’?!你就是‘冰姬’?” “是又怎样?” “呵呵呵呵,这下好玩了。天下人恐怕还不知道,那个神秘的‘冰姬’就是‘昊月堡’的大小姐吧。我早该想到的,‘冰姬’也是在‘渺居峰’。” “你若要免费帮我宣扬,我是不介意的。” “臭丫头,我看你能逞强到几时!” 两人的身手。可谓是不分伯仲。转眼间,已过百余招。情况开始僵持不下。 “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交手中,濮键突然说道。 “你似乎管得太多了吧。” “呵呵呵呵……”濮键发出一连串的奸笑。 “有什么好笑的?” “你爹一定是告诉你,你娘是病死的吧。” “……” “哈哈哈哈……你爹一定想不到,本来可以让你娘快快好起来的药,经我的手一调配,就成了加速你娘死亡的‘催命符’。那药,还是你爹亲自喂给你娘喝的。”濮键暴出这个惊天的真相。 “你说什么?!!!”李涵冰不敢相信,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产后体虚才病逝的娘。竟然是被濮键下毒害死的,而她爹却一直为此暗暗自责。 抓住李涵冰分神的一刹那,濮键一掌击向她来不及防备的左肩。李涵冰急侧过身去,却还是没能完全避开那足以致命的一掌,虽没有被直接击中,但仍是被强劲的力道震伤,血丝从嘴角处流了出来。 “哼,臭丫头,今晚你死定了。” 眼见情况越发不利,李涵冰咬牙起身,借“冰魅”暂时逼退濮键的瞬间,飞身从窗口逃出。 打斗声惊动了夜里巡逻的门徒,也惊动了杨唯烨。他随着一群人向书房赶去,却在到达书房门口时,看见一抹有些眼熟的雪白身影从窗口一掠而出。下一刻,已听到濮键的有些恼怒的声音: “抓住她!” 会是她吗?未及多想,杨唯烨便飞身追去。 李涵冰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努力撑住下滑的身体。濮键那一掌已然伤及她的内腑,而在听到娘去世的真相后,情绪的波动似乎也引发了“冷情蛊”的毒伤。现在的她毫无抵抗力,任何一个略懂武功的人都能要了她的命。看来,身后的脚步声,就是她的丧钟了。 李涵冰咬紧牙,冷静地转身,面对来者。 “冰儿,真的是你!”杨唯烨看着李涵冰一身的狼狈,心被揪了一下。 “要杀要剐都随你了,我是没力气再逃了。”李涵冰有些讽刺地说道。想不到,会是死在他手里。 “我不会杀你!”只有一句话,说得坚定无比。 “你回去就没法交差了。”劝说,作弄之心在这时兴起。 “我不会杀你!!”还是同样的话。 “你那个义父不会轻饶你的,”继续劝说。 “我不会杀你!!!”这次微微带了些火气。 “……好吧,你说不杀就不杀啰。”心里偷偷在笑,还有一丝丝小小的感动。 “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一下。”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者走回渺居峰,李涵冰暗暗想着。 “……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吧。” 也没等李涵冰回答,杨唯烨径自抱起她虚弱的身子,提气朝树林外奔去。 大约走了七、八里路,他们停在一处断崖前。 “你如果有什么想不开,大可以自己去寻死。我还没活够呢!”李涵冰瞅着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悬崖,调侃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相信我吗?”杨唯烨定定地看向李涵冰,搜寻她眼中的讯息。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除了相信你,似乎也别无选择了,不是吗?”李涵冰笑笑地回答,眼中却有一抹放心的坦然。 杨唯烨再次深深看了李涵冰一眼,不再多说什么,紧紧搂住怀中的身子,纵身跳了下去。 带着水气的风吹在脸上,湿湿的,微微有点刺痛。李涵冰将脸躲在杨唯烨怀中,感受在快速下坠中,那紧紧将她搂住的有力臂膀,以及那围绕在她周身的男性特有的阳刚气息,思绪开始翻滚。 从小到大,除了爹爹和外公,她不曾和哪个男子如此接近过,就连冥影他们三人也都不曾。个性坚强的她,很少在人前表现出她的软弱,即使受再重的伤,她都坚持回到家中治疗。为何这次,她会如此轻易接受杨唯烨的帮助,并对他抱以足够的信任? 几次点石借力后,杨唯烨停在一处空旷之地上,也打断了李涵冰的思绪。她有些诧异地打量起眼前的一切。 放眼望去,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隐约间,似乎有间竹造小屋隐在竹林深处。偶有的几声鸟啼,更使得这人间仙境般的地方出奇的宁静。 似乎忘了身上的伤,李涵冰有些兴奋地问道: “好美!这是哪儿?” “应该是半山腰吧。我心情不好时,常常来这儿,然后,我的心就能平静下来。” 杨唯烨一边回答,一边抱着她往竹林深处的小屋走去。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这一点,她很好奇。那么高的地方,莫非是他想不开寻短跳下来发现的吗? “那是才刚出来执行任务的时侯,我还不习惯血腥。第一次杀人,心里很烦躁,就在树林里跑,来到断崖的时候,想都没想就往下跳。跳下来才开始后悔,以为死定了,没想到却是落在这里。” “这是不是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果然被她猜中了。 “你指的是你这个飞来‘艳福’吗?” 难得有一次,杨唯烨能在口舌上占上峰。 李涵冰微微有些脸红,正待反驳两句,他们已到达小竹屋前。 “我们到了。” 杨唯烨轻轻将怀中的身子放在竹制的躺椅上。看到李涵冰开始准备运气疗伤,他上前问道: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你还是信不过我?”语气中已有些受伤。 暗暗叹口气,李涵冰睁开疲倦的双眼,看向眼前这个内心缺乏安全感的男人。 “是你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我没有信心?在我几乎把生命全交到你手上时,你还在问这种问题。”喘了一口气。她继续解释道,“我不让你帮我疗伤,是因为我们的内力性质根本是截然相反的。我是属极阴的内力,若让你这极阳的内力帮我疗伤,只怕我的小命也就玩完了。现在,你还认为是我不信任你吗?”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她快累晕了。 看着李涵冰越显疲惫的神态,杨唯烨自责不已。 “误会你了,是我不好。你快疗伤吧,我在外面守着,以防万一。” 李涵冰看着匆匆离开的身影,轻笑着摇了摇头,便开始运起气来。守在门外的杨唯烨透过窗口,远远看向屋内的倩影,渐渐明了在初见面时心里的那一丝悸动是为何。心底悄悄许下誓言: 就是这个人,是他黑暗生命中唯一的光亮,也是他杨唯烨今生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李涵冰缓缓收回手,结束疗伤。疲累得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身子。是杨唯烨。他扶她缓缓躺下,才开口问道: “你的伤怎么样了?他掌中带毒,我会想法去拿解药。” “毒伤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想她身上的“冷情蛊”没别的好,就是能“吃”掉任何出现在她身体内的毒。中了蛊的她等于是百毒不侵了。 “那你的内伤……” “有点麻烦,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是好不了了。”李涵冰说得有些郁闷。 “我会照顾你的。”杨唯烨像是承诺似的说着。 李涵冰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你得先回你义父身边,告诉他你追赶的结果。” “我不会把你交给他的!” “我知道。”李涵冰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有些再次受伤的模样, “你要先稳住他。再帮我带些笔墨纸砚来。” “要写信回你家吗?” “嗯。家里会担心的。” “……那你好好休息。这里应该是安全的,我会尽快回来。” 杨唯烨交代完,再看了她一眼,便匆匆离去。刚回到树林,就看到众多门徒正在树林间作拉网式的搜索。略一思索,他扬声招呼众人: “你们找到什么没有?” “回杨少主,还没有。”其中一个门徒恭敬地答到。 “我一直追到断崖也不见人影,料想是下山去了。你们现在分成两组,分别从东、西两个出口搜索,一有消息立刻回报。我先行回禀义父。” “是!” 看着众人纷纷散去,杨唯烨也不往断崖方向回顾,径直返回“暗冥门”去。 “你去告诉门主,说人没有抓到,现在正在全力搜捕中。”杨唯烨随便叫住一个门徒吩咐到,随即转身回到他自己的房间,收拾起需要带去竹屋的东西。 “你要去哪儿?”濮健悄无声息地来到杨唯烨房里。 “不劳义父操心。” “哼,在你们还没有完成最后的任务之前,你们还是我手中的工具!”濮健冷哼, “听说人没有抓到?” “是。” 杨唯烨忍着怒气回答。 “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她就是‘冰姬’。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不知道。而且……我也不认为我有什么资格知道。” 濮健仔细打量着杨唯烨的神情,似乎不像是在说谎。也就是说,杨唯烨还不知道冰姬的真实身份就是他最后的要除掉的昊月堡大小姐。 “你喜欢她?”濮健突然天外飞来一笔。 “没有!”杨唯烨答得有些狼狈,眼里闪过一抹情绪。濮健却看得仔细。眉眼一转,他开口道: “算了,你就不用再去管‘冰姬’的事了。专心把我吩咐的最后一件事办好。” “这话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杨唯烨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濮健看着杨唯烨离去的身影,嘴角牵起一抹奸笑。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当那小子知道他喜欢的女人就是他必须杀掉的人时,他会怎么选择呢?不过,不管他怎么选,对他濮健来说,都是有益无害的。哈哈哈哈…… 杨唯烨坐在床边,看着疲累得已然睡着的李涵冰,眼里泛着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爱恋。这样一个看似冰冷却又有点小小狡诈的女子,就这样把阳光带进了他阴暗的生命中,教他怎能不希望用生命守护她。 他伸出手,想要拨开几缕覆在她脸颊上的发丝,却停在半空中不敢落下,仿佛那是对她的一种亵渎。这是一双沾满血腥的手啊! “手这么举着不累吗?”原本应该睡着的人儿却突然出声,睁开眼,接收眼前这酷样男子难得一见的羞涩。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杨唯烨慌张地起身,却在看到李涵冰有些困难地想要坐起身时,挣扎了一下,还是匆忙上前扶持。 李涵冰暗暗偷笑。常年的训练,让她即使在最疲倦的时候也保持着警觉,早在他坐在床边时她就醒了,但她还是选择装睡,等着看他想做什么。感觉他的手停在她脸上方,却迟迟不见落下,终于让她忍不住出声招呼,毫不意外地看到他窘迫的模样。又在看到急欲起身离开的时候,故意装出吃力的样子,再次成功让他出手扶她。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理清了一些思绪。她三番两次地在他身上动着脑筋,全是因为眼前这个努力保护她的男子,勾出了她早八百年就不知所踪的同情心。是的,他让她心疼。少言的性格不是因为像她一样只为在人前做做样子,而是真的一直生活在孤独中,无人可掏心。冷漠的眼,有着肃杀之气掩盖不了的忧郁,那是厌世的忧郁。他对这世间,不感到一点点留恋。他是不怕死的,由他发现这世外桃源的经过就知道。所以他眼中才有着空洞。而她,想让他多一点点人性的情绪。虽然她还不是太了解他,但她已感觉到他在她面前有种深深的自卑。原因她一定会弄清楚,但现在,她要他学着抛弃那种想法。办法嘛,当然就是让他和她“纠缠不清”咯。 “纸墨有帮我带来吗?”李涵冰看到桌上放着的包袱,问着。 “带了。” “谢谢。” 李涵冰走到桌旁,动笔在纸上简单交代了一下她现在的情况,并要冥影想办法查证当年她母亲死亡的真相。在纸角画上一个只有“追命”的人才认识的标记后,她把信折好。 “你能扶我到门外吗?”李涵冰问向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杨唯烨, “当然。” 在杨唯烨的搀扶下,李涵冰走出竹屋,选了一快能看见天空的地方,抽出“冰魅”——那只白玉长笛,轻轻吹奏起一支有些高昂的曲调。不一会,赫然出现一只黑褐色的苍鹰在他们头顶盘旋。停止了吹奏,李涵冰扬头喊到: “恶儿,下来!” 只见那只原本还高傲得不得了的鸟儿在做了一个盘旋后,不甘不愿地飞了下来,停在李涵冰刚刚举起的手臂上,尖尖的爪子还不敢用力扣紧那只没有戴护臂的它的“支撑物”,真是难为它这百鸟之王哦! “瞧你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儿。恶儿,有你这样态度的宠物吗?” “嘎嘎!”我才不是宠物,那多没品!鹰头骄傲的仰着。 “看在我受伤的份上,你就不能有点安慰的表示吗?” “嘎嘎嘎……”你受伤了,有没有很严重?!一双鹰眼开始上下打量。 “呵呵,还有整你的力气,放心好了。” “嘎!!!”白操心了,就知道整我! “好了,别闹了,把这封信带去给冥影。他现在应该还在路上,叫他别担心了。然后再回来这边,知道吗?” “嘎。”知道啦! 雄鹰叼过李涵冰手中的信,展翅飞去。 杨唯烨在一旁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你能跟那只鹰沟通?” “它应该有些灵性吧。刚出生就没了妈妈,被我外公拣回来,从小就跟着我。在被我整过几百遍后,慢慢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而我也能通过它的叫声和眼神明白它的意思。甚至到了后来,不管我身在哪儿,它都能找到我。呵呵,你没看见它刚才的眼神有多哀怨呢。”想起恶儿的样子,李涵冰笑了出来。 杨唯烨看着她此刻单纯而绚丽的笑颜,不觉痴了。她是那么的美,不像平时般清冷,却多了一股女孩子的纯真,有些惨白的脸色,也为她添了一抹柔弱,引发了他从来不曾有过的保护欲望。 李涵冰转过身来,即刻为那双黑眸中的执着而震撼。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暧昧。 “冰儿,我可以叫你冰儿吗?”杨唯烨的声音有些低沉。 “这个问题,你好象是问我第二次了。” “上次你并没有回答我。” “那我这次回答你,准了!”高傲一如女王般的回答。 “冰儿……” 李涵冰被他叫得不自在,生平第一次有了找借口逃跑的行为。 “呃,我听到后面有水声。我要去沐浴。”转身开跑,但,好象不够快。杨唯烨一把抓住她。 “那边是有个水潭,但潭水寒冷无比。你现在有伤在身,会受不了的。” 如果不是想到可能自毁形象,她很想给他一个白眼。 “唉,你又忘了。我本身就是阴寒的体质,越是寒冷的地方对我的恢复越是有帮助。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寒冷的话,也许我的伤会比预计的好得更快也说不定。” “是那样吗?”她伤好的时侯,就是她离开的时候,他希望她的伤能早点好起来,却又舍不得她那么快就离开。他的心里竟开始有些矛盾起来。 “现在,变成你不相信我了吗?”李涵冰狡黠地反问。 “没有,我相信你,永远都相信你。” 一句仿佛誓言般的承诺,来得让李涵冰有点束手无策。 “你……你没必要说得那么严重。”又是破天荒第一次,她在人前结巴。 “对不起,我……”看出李涵冰的无措,杨唯烨有些自责。他这浑身的罪恶血腥,高攀不上她啊。 “没关系。带我去寒潭吧。”这个话题还是尽快打住的好。 李涵冰将身子藏在冰冷的潭水中。这时她本该借由寒潭的寒气运功疗伤的,但翻腾的思绪让她已身在水中快半个时辰,伤势却没有丁点进展。如果她还不想走火入魔,那她必须先得让心情平静下来。 不可否认,刚才杨唯烨的话给了她不小的震撼。十八年来她接触的男性屈指可数,不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就是同甘共苦的朋友。他们给的承诺,她接受得理所当然。外公和爹爹自然是不必说了,而冥影他们三个,更是因为她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以及之后多年的共同生活,而给予她全然的信任和忠心的跟随。那么,杨唯烨呢?他又为什么可以把承诺给得这么快速且肯定。他们甚至相识不到两日。是因为那个被称为“爱情”的东西吗?那她对他的信任,也是这个原因吗?讽刺啊,她是注定沾不得情爱的。“冷情蛊”的威力她可是了如指掌。但除非她能马上离开这里远离那个让她心疼的男子,或者一剑杀了他眼不见为净,否则她不敢肯定她还能如往常般,控制住一切局面。然而事实却是,她根本没的选择。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她根本没办法离开,除非她不想再要这条小命。而第二个方法……啧,李涵冰厌恶的撇撇嘴,她知道她根本下不了手。但是再呆下去难保不会同样把小命玩完。那么,她应该怎么做呢?第三次,李涵冰因为杨唯烨而破了例,给了她自己一个从来都不算答案的答案:顺其自然!呜……真是侮辱她诡计多端的脑袋,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再多想,李涵冰努力静下心来,开始调理已经被她忽视了很久的内伤。 第四章 “噗。” 李涵冰吐出一口淤积体内的淤血,感觉身上的内伤已有好转。这寒潭的潭水冰冷刺骨,却给她提供了一个类似昊月堡后山寒玉床的功效,在寒气包围下,已开始修练的“雪禅”帮她在极短的时间让内伤好了个五六成。照这种速度看来,她是伤应该能够在五天之内完全恢复。还来不及高兴,她便想起了先前的烦心事儿。皱了皱眉头,李涵冰一头钻进水里,让冰冷的潭水冷却一下她快要冒火的大脑。 杨唯烨一直守在寒潭不远处的,因为担心李涵冰受伤的身子承受不住潭水的寒气,所以没有离开。突来的宁静让他发觉之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水声消失了好一会,担心不已的心情让他不作多想直接向潭边奔去。平静的潭面哪还有什么人影,只有水面上隐约还可以看到淡淡的血色。他慌了。 “冰儿!!!” 毫无反应。 杨唯烨瞪着水面,咬牙纵身跃入。乍然的冰冷让他呼吸一窒,来不及适应水温便往潭底探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个寒潭,让他找寻得辛苦。过低的水温终究还是让内力深厚的他抵挡不住,手脚开始麻木,意识也变得不那么清晰了。肺里的空气快要用完,他知道他必须浮上水面换气,再下来继续寻找。可有些僵硬的身体开始拒绝接受大脑的指令,开始显得力不从心。 他不能放弃,冰儿还有危险,等着他去救她,他不能就这样沉下去。 当他昏昏沉沉的脑袋还在不断发出这样的信息时,他的身子被一股力量猛地提出水面,即将罢工的肺开始贪婪地吸取重获的空气。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已然被炮轰出声: “你疯了吗!那么冷的水你跳下来找死啊!以为仗着自己内力深厚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简直是个白痴!” 李涵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却还是愤怒地斥骂出声。她拒绝再回忆起当她听见跳水声而趋近查看时,看到他几乎一动不动地浮在水里,心里是种怎样的感受。那是对她来说还很陌生的情绪。 “冰儿?!你没事吧?有没有怎样?” 杨唯烨一看清眼前的人时,便焦急出声询问,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一身的狼狈。 “有事的应该是你吧!” 给他小小地感动了一下,李涵冰却仍是没好气地说道, “你想冻死你自己吗?那么冷的潭水,你这修习纯阳内力的人还敢往下跳。” “我在水面上看不到你,担心你出事,所以……” “所以你就莽莽撞撞地直接往下跳了?真不知道该感谢你还是该骂你。我都已经说过这寒潭的水只会对我的伤有益无害。你就那么不相信我?” “不是,我没有……” “好了。你先运功把寒气驱散吧,我回竹屋了。” 李涵冰冷冷地打断杨唯烨的的话,径自离开。 杨唯烨本想叫住离去的身影,却知道自己惹怒了她,本能地避开她可能的怒火,懊恼地开始用内力为自己驱除寒冷。 李涵冰躺在床上,但她并没有睡着。刚才的事正是导致她失眠的重要原因。杨唯烨的行动似乎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他是喜欢她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没有明白向她表示,但他奋不顾身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她该高兴的,但她就是该死的高兴不起来。先不说他们目前尚身处对立的立场,单就她的身体情况而言,就不容许她接受或付出什么,除非她决定学那种叫做飞蛾的愚笨生物,不怕死的去扑火。那么目前的情况又该怎么处理呢?她毕竟是欠他一个救命之恩哪。先打张白条,不晓得可不可以? 杨唯烨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李涵冰睁着双眼,皱眉冥想的样子。而她一听见他进来,竟闭上眼向内转过身去。原本想开口的他,只得又默默退出屋外。 那一夜,两人就在一种异常安静的情况下,在这个静溢山谷里唯一的小竹屋中一内一外的度过了。 第二天,李涵冰是在恶儿的叫声中醒来的。经过连夜飞行的恶儿撒娇似的窝向李涵冰的肩头,想要得到主人的赞赏和安慰。爱怜的拍了拍那颗一直蜷缩在她颈边的鸟头,李涵冰抬眼就看到同样被恶儿吵醒的杨唯烨正站在她面前。他因在外露宿一夜而微湿的衣衫,让她有些微的不忍。但她没有多说什么。 “……我去准备些吃的。”杨唯烨看到李涵冰已然回复初见时的冷漠,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恩。我去寒潭。” “那我……” “不用了,有恶儿在。”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开口打断。 “……你还在生我气吗?” “没有。”不想看到他有些受伤的眼神,她转身匆匆准备离开。 “冰儿!” 不再答话,李涵冰径直离去,没有忽略掉杨唯烨黯然的神色。 一人一鹰悠哉游哉地漂浮在寒潭水面上,正确的说,应该是一人漂浮在水面上,一鹰站在漂浮在水上的粗树枝上。那只被叫做恶儿的老鹰,丝毫不见身在水上的惊慌,想来往日的“训练”确实起到了作用。 “恶儿,你说,我该怎么办?”李涵冰第一百零一次问道。 “嘎!”我怎么知道。鹰眼向上翻白。 “你敢给我翻白眼,找死!”突然激起的水花向那只胆大妄为的老鹰冲去。 “嘎!!!”恶儿本能的想振翅飞逃开去。 “一只死鸟,和一只湿鸟,你自己选择。”残忍的主人摞下威胁。 “嘎……”哀怨的百鸟之王收敛起已经张开的翅膀,毫无尊严地选择成为一只湿淋淋但活生生的“鸟”。 一人一“鸟”在水中玩了大半天才停下无聊的泼水游戏。 “恶儿,我想,我还是尽早离开这儿比较好。” “嘎嘎。”同意!……毛湿了,好冷! “但是我欠他的人情怎么还呢?” “嘎。”谁知道! “就知道你是一只笨鸟!” “嘎嘎嘎!”“鹰”身攻击啊! “去!这儿没人理你的不满。” 可怜的恶儿只好努力挥动它湿透的翅膀,飞到树顶上进行它难得的日光浴。留下它的主人,独自烦恼该怎么报恩的问题…… 李涵冰回到竹屋时,杨唯烨已经采了一些野果放在桌上。 气氛有点沉闷。两人相对无言地吃了一会后,杨唯烨首先打破沉默: “冰儿,你还在气我吗?” “没有,我只是看不惯你卤莽的行为。” “我当时也是一时情急……” “好了,已经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谢谢你!” 杨唯烨如释重负的粲然一笑,看得李涵冰心脏小小地给她跳乱了一拍。于是,也更加坚定了她尽速离开的念头。 “今天,我会尽量利用寒潭的作用来疗伤。明天,我就打算下山去。” “这么快?你的伤还没有好……” “我想今天之后,应该能够恢复七、八成,上路不成问题。而且,我必须尽快回去。” 李涵冰意有所指的看了杨唯烨一眼。杨唯烨却因听闻她将下山而心烦意乱,竟让他给忽略了。 “那我陪你……” “不用了。你不是还有事要办吗?” “可你的伤没有完全恢复,一个人上路会有危险。你如果当我是朋友,就让我跟着你。” “……你不觉得,就算是朋友,你也做得有些过火了吗?” 李涵冰打定主意撇清两人的关系,不得不狠下心来说出重话。虽然她知道,这样说对他实在是很不公平。 “我……对你造成困扰了吗?”杨唯烨答得黯然, “也对,我这双手沾满了鲜血,又有什么资格做你的朋友,陪在你身边呢?” “如此自卑的话语,不应该从名列‘杀手榜’第二位的你的口中说出来。”李涵冰不明白心头那隐隐的痛意味着什么,但她就是不想看到他自卑的样子。 “那是值得骄傲的事吗?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虚名,我只觉得悲哀。” “那么和你一样同列第二的我,是不是应该同你一样感到自卑呢?” “不,你不一样!你杀的全是无恶不作的匪类恶徒,你的作为是光明磊落的。百姓会为他们又少了一个恶霸的欺压而额手称庆,也会为你歌功颂德。” “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在乎那些?”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在你面前,我更会觉得自己就像一把肮脏的屠刀,麻木地取走一条又一条性命。” xs8@xs8 “……那你又何必非要陪着我?” “我……不想你受伤。” 李涵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样一个男子,即使在她面前会让他感到难言的自卑,他却依然甘心守在她的身旁,只是因为害怕她受伤。这样的一份情,她能够回报吗?不,她不能。上天没有给她爱人的权利。所以,即使明知她可能伤害到他,她依然选择拒绝。否则,到头来两败俱伤的结果她承受不来。 不再多说什么,李涵冰力持冷漠地转身向寒潭走去。 “冰儿,你还是不让我陪你下山吗?”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是夜。 李涵冰打发恶儿先行上路。 恶儿能在一天之内飞回来,代表冥影如她所料的并没有真的马上赶回外公那边去,而是仍旧待在这附近打探她的消息。现在知道她没事,他也应该已经在回渺居峰的路上。所以,她要恶儿再去找到冥影,告知她的行踪,让他彻底放心。 恶儿飞走后,她和杨唯烨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 今夜的月光亮得有些反常。浓密的竹叶挡不住流泻的满目银色,直撒在青幽的竹屋前,也照亮了静静伫立在竹屋前的身影。 杨唯烨还是同往常般守在屋外,一如李涵冰一直待在屋内般。这是他的体贴,也是她的感动。只是,今夜的气氛不同于前两日,低沉得有些令人难受。两人的心思各异,却相同的是因为分离将至。 蓦然,一阵似怨似嗔的笛声从竹屋内传出,引得屋外烦躁的身影渐渐平静下来,专注的眼神望向那依在窗口的人儿。 李涵冰轻轻吹奏着白玉长笛。那只平日里仅是一把上古神剑剑鞘的长笛,这时真正发挥了它乐器的功用,将它主人复杂难诉的心情,化为音符,幽幽飘出。 此刻的笛声,不似夺人命时的凄厉诡异,也不若报讯时的尖啸刺耳。婉转凄美得仿若一泄而下的月光,在密林间,在竹屋上,更在某人心里,缠绕、回荡,不绝于耳。 突然,笛音起变。低沉的音调,激荡出压抑不了的满腔无奈。那种仿佛命中注定般的无奈,缓缓的,变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网住人的心,让呼吸也变得困难。 “冰儿……”杨唯烨喃喃的唤着。 笛声有一瞬间的停顿。再响起时,却已变得云淡风清,只是轻柔的,舒缓的响着…… 杨唯烨靠坐着树干的身体,在这样的笛声中慢慢放松。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浑然不觉他急欲挣脱的睡意已悄然将他控制。 笛声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停了下来。李涵冰看着杨唯烨沉睡的身影,松了口气。她害怕这段安眠的曲子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不过看来是她多虑了。再焦躁的人,都能在她这曲子中不知不觉地睡去,更何况这几天一直露宿屋外,不曾睡过好觉的杨唯烨了。找了件外套披在他身上,她开始蹙眉凝思。 是的,她决定不告而别。依杨唯烨的性子,他势必会跟随到底,直到确定她伤势痊愈为止。但在她还没有决定好该返回渺居峰找外公还是该赶到昊月堡安排部署之前,她是断然不会让他跟随的。更何况,她还记得,他这次的目标就是她必定要全力保护的人。那么,就此断了联系,也好过今后敌对时的尴尬。 这次跟濮健对上,让当年娘亲过世的真相再度被掀开来。濮健肯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那么,她一定要赶在濮健有下一步行动前,查明这一切。之后,该报的仇,该算的帐,都要一并了结。到时候,杨唯烨的身份就显得尴尬异常了。无论如何,他总归是濮健的义子,养育之恩不可不顾。当他们正面对上时,她和他又该如何? 而她不愿承认的,正是心底那份不该存在的感觉。这样的逃避会不会显得窝囊,是否能完全避开“冷情蛊”毒发的危险,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让两人都不受到伤害,才是最主要的。 他们两人,是注定没有可能的! 那么,她现在就挥刀斩断,是不是就显得不是那么无情了? 天色已开始透亮。 李涵冰最后一次从寒潭里出来。当她回到竹屋时,杨唯烨依旧没有醒来。她知道,笛音的效力可以让他整整安睡四个时辰。 离他醒来不到一个时辰了。 她本该尽速离去才是,却在看到他沉静的睡颜时,忍不住流连不去。 睡梦中的他,掩去了眼中冷厉的煞气,让他俊朗的五官变得柔和了一些。成熟的气息依然深刻浓烈,却多了些孩子气。 李涵冰蹲身在他身前,一翻挣扎之后,她轻轻伸出食指,沿着他的眉眼,缓缓勾勒着轮廓。 是为了加深记忆吧?她想。 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短时期之内,是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至少,她会避开他。 坚定的起身,李涵冰决定不再犹豫了。最后再他的睡颜一眼,她转身向初来时的山崖走去。 到达山崖前时,天即将大亮。 李涵冰试着催动体内的真气,还算是充沛,她抬眼打量上去的“道路”。 眼前的山崖虽说百来仗高,但其间间或有四五处突起的石块或长于岩石缝隙间的树木,足以当作借力点,提着真气上去应该是没有问题。她比较担心的,是上面可能出现的“暗冥门”的门众。若运气好点,可能一个人也不会遇上;即使遇上了,若只是些小喽罗,倒还不足挂齿。就怕是功力稍高的角色,以她现在的情况,也挡不了多久。 该如何是好呢? 李涵冰将视线收回,落到手中的“冰魅”上。 看来,也只有用这一招了! 不再多想,她提气向山崖上窜去。 回到山顶上,李涵冰停下来稍稍平复她有些急促的呼吸。 这该死的伤让她狼狈不堪。 稍作休息后,她开始寻着下山的路线朝“暗冥门”东边的出口行进。除了遇见两拨小喽罗外,一路上还算顺利。当她终于快要离开“暗冥门”的地盘,正暗自庆幸时,迎面走来的,竟是下山搜查归来的一小队人马。看其走路样子,武功都还不弱。 李涵冰偷偷在心里叹上一口气:偷偷逃跑,果然是要不得的。 看到那些人已经发现她的存在,李涵冰只好做好准备,在引来更多的人之前,用最后的办法速战速决。至于后果嘛,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横剑在胸前,她静立不动。看着全部的敌人在她周围围成一个圈,她笑了。 那是一种魔魅的笑。 张扬在她四周的空气瞬间冻结成冰。 李涵冰突然咬破她的食指,将血涂抹在充满寒气的剑身上。 不可思议的景象就在一瞬间发生。 温热的血刚接触到剑身时,还冒出红色的雾气,却在下一瞬,被剑身吸收殆尽。金属打造的剑身仿佛海绵般,将鲜红的血液吸食。然后,整个剑身,变成血一般的猩红。 众人尚未有所反应,李涵冰已然发出她致命的一击。喝过血的“冰魅”,有如妖魔般,将每一道挥出的剑气皆化为实体,穿过众人的身子,带出一道血雾。 这,便是“冰魅”最肃杀的一招,血雨腥风。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本该是一场足以惊动其他人的打斗,就这样近乎无声地结束了。 李涵冰将已经恢复原貌的“冰魅”收回剑鞘,捣住隐隐有些作痛的胸口,看了眼满地的尸体,然后,悄然离去。 这伤,怕是又有得耗了。 就在李涵冰刚刚摆脱那票杀手,走出“暗冥门”的地盘时,杨唯烨终于从睡梦中醒来。这一觉将他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光,刚睡醒的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刚站起来想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筋骨,从他身上滑下的衣裳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她为他披上的!为什么当时他没有察觉呢?同时,他也意识到周围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寂静。就像过去无数次,他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一样的寂静! 猛然抓起手中的衣裳,他冲进竹屋。屋里没有!寒潭里也没有!整个竹林里都没有! 她已经走了!事实证明,他的直觉还是一样该死的准确! 她的不告而别,也让他有些明了昨晚他为何会如此容易深沉地入睡了。 可恶!虽然她总说她的伤已无大碍,但他岂会不知道,以她现在的情况,上去之后若是遇到“暗冥门”中杀手级以上的人物,定难全身而退! 杨唯烨抬头看看天色,毫不犹豫地向山崖边奔去。 她不会趁黑离开,定是今早才动身。而现在天刚大亮,她应该还没有走远。 希望能及时追上她! 杨唯烨到达山顶的时候,只听见东边出口处传来一阵骚动。他暗叫一声“不好”,也不等喘一口气,就朝骚动处冲去。 他远远就看见接近出口的地方围着一大群门众,个个面露恐惧,仿佛见鬼一般。还没等他走近,已有眼尖的门徒瞧见他的身影: “杨少主!你可来了!” “怎么回事?” “他们……他们死得……好……”恐怖二字怎么也吐不出来,因为已经被吓坏了。 杨唯烨上前一看,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他虽说不上害怕,却也忍不住觉得有些吃惊。眼前的数具尸体,活着的时候都算得上是门里身手较好的杀手。以他们的身手,两、三个人联合起来对付一个高手完全不是问题。但现在躺在地上的他们,几乎都是一刀毙命,且血流不止。 他们,都是死在“冰魅”剑下!也就是说,他们曾经和冰儿对上了。 现在,他们死了。那么,冰儿呢?是不是全身而退呢? 不再多想,简单交代了几句善后事宜,杨唯烨马不停蹄地继续追赶他生命中的那名白衣女子。 第五章 李涵冰左思右想,决定先回去昊月堡向爹问清楚当年娘亲过世时的情况。若真如濮健所说,是他暗中动的手脚,那么,她势必得到渺居峰找外公商量对策。绝不能让杀害娘亲的凶手继续逍遥法外! 为了避免麻烦,也为了不被杨唯烨轻易找到,李涵冰将代表她身份的“冰魅”当作一只普通的长笛系在腰间,只购买了一把长剑拿在手中。她也换下了常穿的白衣,改穿上一袭湖绿色衣裙。因为带伤的关系,她还买了一匹良驹,当做代步工具。时间不多,已经不容她停下来疗伤了。她只在夜间寻找打尖的客栈,白日里则不停赶路。 虽说昊月堡与“暗冥门”都在北京境内,但一在南一在北,她这一路,因为受伤的关系,不敢太过急于赶路。停停走走间,到达昊月堡时,已是第二日傍晚。 李涵冰刚踏进昊月堡的区域,寒月和残心已经在那儿等候了。看到她异常苍白的脸色,没等她开口,他们已先出声叫道: “主子!你受伤了!” “没什么大碍,放心。”李涵冰轻轻一笑, “有冥影的消息吗?” “是的。今日刚收到他传回来的消息,让我们加强戒备。出什么事了吗,主子?” “先别问那么多。我直接到后山,你们去找我爹,让他过去找我。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他。”她想了想,又说道, “还有,告诉映雪,要她多加注意‘暗冥门’的动静。尤其,是‘修罗剑’杨唯烨。详细的情况,叫她晚点的时候来问我。你们也一块过来,明白了吗?” “是!”两人迅速离去。 按住血气翻腾的胸口,李涵冰朝后山走去。 这伤,必须要尽快控制下来。 李鸣昊看着寒玉床上宝贝女儿苍白的脸色,心疼得不得了。等到李涵冰终于结束调息,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女儿,你的伤……” “爹,放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做爹的一脸放心。 “爹……娘当年……是……怎么过世的?”李涵冰犹犹豫豫地问。 娘亲的去世,是包括外公在内的他们三人的心伤。现在再度被提起,仿佛是又将伤口狠狠撕开。她知道,爹的自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十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责怪自己,怪自己没能好好照顾娘,让娘没能幸福地生活,也让她一出生,就成了没娘的孩子。其实,她从来没有怪过他。从外公那边,她知道她娘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和娘成亲之后,爹把娘照顾得很好。当初知道娘不适合生产,爹还坚决不要孩子。但是因为娘的坚持,最后,他们还是怀了她。在生下她后,娘的身子更是大不如从前。爹请了许多大夫给娘看病,但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娘的离开。现在提起来,只会让爹再次深深陷入自责中。但,真相,却也不能不去寻找!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语气有些黯然。 “爹知道我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听寒月他们说,你去夜探什么杀手组织,好象是叫‘暗冥门’来着。女儿啊,你要当杀手,爹都已经没有阻止你了。你还有事没事去探那个什么门的,多危险啊……”有人终于想起了为人父者的责任,准备尽情唠叨一翻。 可惜天不从人愿! “爹!”附送白眼一枚。 “你认识一个叫濮健的人吗?” “名字好象挺耳熟的……但是,还是不认识!”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有爹如此,做人家女儿的只好辛苦点了。 “爹,那你总该记得罗娟这号人物吧。” 为老不尊的人此刻终于正色看向他的宝贝女儿。 “你提她做什么?” “爹啊,夜探‘暗冥门’得来的这一身伤并不是毫无价值。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濮健和罗娟的关系应该不一般才是。濮健是‘暗冥门’的主事者,在他书房的暗室中,挂着的正是罗娟的画像。而画像前面,放着的,是被黑线缠住的我们一家三口的牌位。由此可见,他对我们可是恨之入骨。而且……” “而且什么?” “在我和他交手的过程中,他问了我一个问题……”女儿意有所指地看着父亲。 “你可不可以一次说完啊,死小孩!”做爹的终于忍不住了。 李涵冰偷笑地看了她爹亲一眼,才好心地继续下去。 “他问我,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这次,李涵冰没有让她爹有说话的机会,自动公布答案。 “他说,我们都以为娘是因为大病未愈加上产后体虚,没的治,才去世的。其实,是他在给娘的药中动了手脚。本来……娘是可以好起来的。” 李涵冰迎视着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一双不敢置信又愤怒异常的眼,再次坚定而缓慢地问着她一开始就提出的问题: “爹,当年,娘是怎么去世?” “……当年,为了治好你娘的病,我请了许多许多的大夫。那些大夫开了好些种药方,我一种一种地熬给你娘喝。这种没有效,就换另一种。换了又换,终于,有一副药,你娘喝了之后,开始有了些好转。我高兴极了,心想,这次,怜月一定能够完全好起来。没想到,怜月喝了三、四副之后,病情又突然恶化,开始整天整天地昏睡。到最后,药石也罔效了……大夫们都说,因为怜月根本不适合生育,坚持生产的后果就是这样。是我,是我害死了怜月,害死了你娘!我该阻止她的,是我……” 李涵冰看着她爹痛苦自责的样子,眼中也浮现出水光。 爹是爱惨了娘啊!可是娘她…… 李涵冰轻轻抚拍着李鸣昊的后背,等着他从情绪中走出来。 “爹!您听我说。照您的说法,那副药应该就是关键。您想想,娘的病本来已经有了起色,为何又会突然恶化呢?这其中必有蹊跷。也许,真如濮健所说,是他在娘的药里动了手脚……爹,您仔细回忆一下,当年给娘治病的大夫中,有没有谁看上去有古怪的?” “若说古怪,倒也没有。只是……我记得,有个大夫似乎有武功底子,说是练来防身的。而且,他脸上有一道横过半边脸的疤,看上去有些狰狞。他说是他上山采药时,被猛兽袭击抓伤的。” 疤?那濮健脸上也有一道疤。难道说这是巧合? “爹,您还记得那个大夫姓什么吗?” “让我想想……好象是姓‘步’。” “‘步’?……‘濮’?会是同一个人吗?”李涵冰沉吟片刻后,接着道: “依爹看,这个步大夫医术怎么样?” “老实说,我没有见过他开出过什么药方子。只是每次熬药的时候,他都在一旁看着,说是在注意火候。” “爹,娘的药都是您亲自熬好,再亲自拿去的吗?” “是的。我不放心让其他人做。” “那这期间,汤药可有离开过您的视线?” “是有那么一小会。我每次把药倒入碗里后,都会转身到壁橱里拿些蜜糖水,一并拿去给你娘,让她喝药后可以甜甜嘴。但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下毒,可能吗?” “若这个步大夫真的就是濮健的话,以他的身手,当然可能。更何况,那时爹您一心只想着给娘治病,未曾有多余的心思去防范。他就更容易下手了。” “这该死的畜生!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李鸣昊愤然起身,杀气腾腾地就准备往外冲,却被李涵冰一把拉住。 “爹!此事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不可以贸然行事。” “他自己不都亲口承认了!” “这其中有几分真假,我们还不清楚。爹,您别急,我会尽快调查清楚的。若杀害娘的凶手当真是他,我们定然要叫他血债血偿!只是他现在人多势众,底下杀手级的人物数不胜数。要像您这样一个人杀上山去,还没等您走到他面前,就先累死了。这事,得和外公一起,从长计议。”李涵冰苦口婆心地劝着她那冲动的爹亲。 “冰儿,你娘的仇,我一定要报!否则,我死以后,还有何脸面下去见她啊!” “我知道。爹,您放心,我们定会为娘讨回这个公道的。”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情绪激动的爹亲,连哄带骗地将他劝回“怜月楼”后,李涵冰继续在寒玉床上借着寒气运功疗伤。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的是早已等候多时的柯映雪。 因为受不了这寒冰洞内刺骨的寒气,映雪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裳,都快变成笨重的狗熊了,却还是瑟瑟发抖,在床边像颗球般的滚来滚去。 李涵冰不觉失笑。这个小雪儿啊。 “雪儿,来很久了吗?” 她边说边起身走向柯映雪,带她离开寒冰洞,朝“冰苑”走去。 “还好啦,离冰人还差了那么一点点。”柯映雪俏皮地吐着舌头,引来李涵冰宠溺一笑。 “姐姐,你的伤怎么样了?” “怎么你们每个人的第一句话都是一模一样?放心好了,还死不了。” “姐姐!对了,你那么急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是有件事。”顿了顿,李涵冰看看周围,不见半个人影。 “你的亲亲夫君兼贴身护卫御剑呢,怎么没有看见他?”李涵冰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噢,我叫他先过去‘冰苑’等我。” “小丫头,你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回去‘冰苑’?” “当然啊,因为姐姐你最疼我,一定不会舍得我在洞里挨冻的!”小小狐狸眉眼间尽是狡黠娇蛮。 “你哦……” 姐妹俩说说笑笑间,已经走到“冰苑”门口。远远就看见某人的夫君不厌其烦地来来回回走动,不时还朝门口张望一翻。标准的爱妻好男人! 李涵冰笑觑了柯映雪一眼,开口却是对御剑说道: “怎么,御剑,怕我把你的娘子拐跑了吗?” 御剑俊脸一红。 “大小姐,就请您放过属下吧,别拿属下开涮了。” “你也不要再自称什么‘属下’了,叫声姐姐来听听。” “大小姐……” “我的好姐姐,御剑他很老实的,你就别欺负他啦!” “啧,这就叫夫唱妇随吗?” “姐姐!” 笑闹间,一行三人走入厅里坐下。 “好了,说正事要紧。雪儿,你立刻派人去调查‘暗冥门’门主濮健,特别是他和罗娟的关系,越快越好。” “罗娟?难道是……” “没错,就是她。我怀疑濮健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而濮健极有可能是杀害我娘的凶手。” “怎么会这样?” “详细的情况,我待会再告诉你。还有,想办法查一下当年为我娘治病的大夫中有没有一名姓‘步’的大夫。如果可能,我要他的详细资料。” “好的,我会尽力去办。” “御剑。” “是!” “从今天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跟在雪儿身边,保护她的安全。绝不能如刚才般让雪儿离开你的视线,直到我认为安全了才可以停止。这也是你作为雪儿的丈夫必须做到的,明白吗?” “是!我明白!” “姐姐,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要弄得这么严重?” “我们已经和‘暗冥门’对上了。濮健对我们的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若他要暗中耍些手段,我们是防不胜防。所以,我要尽可能地保你们周全。”李涵冰顿了一顿。 “而且,他似乎已经派出杀手,目标就是我‘昊月堡’之人。” “是那个杨唯烨吗?要不要我去查查看到底目标是谁?” “不用了,这个我自有办法得知。你先把我先前交代的办好,记住,一定要快!” “放心吧,姐姐!” 用过晚膳之后,李涵冰再次找来寒月和残心二人。先前雪儿过来时,他们也来过,精通医理的寒月把过她的脉后,就和残心一道帮她煎药去了。所以现在,他们到来的同时,也把还冒着热气的药带来了,虎视眈眈地瞪着从小就讨厌吃药的她把药喝完后,在静立在旁等候吩咐。 “大概的情形相信你们应该已经了解。雪儿那边会全力调查濮健的事情,你们要尽力配合。而最重要的,是整个堡内的安全。‘暗冥门’的人不知道何时会找上门来。你们一定要尽快做好准备,以防他们突袭。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暗冥门’的人个个心狠手辣,其中四大杀手的实力更是排在‘杀手榜’前几位,你们切不可掉以轻心。雪儿有御剑照顾,应该不成问题;我的爹的武功也自保有余。剩下的,就是堡内上千人的安全,他们的身家性命就全都交给你们了。” “属下明白!” “还有,记住,你们自己也一定要全身而退!” “当然!我们还不想去地府参观呢!”年龄稍小一点的残心开口打趣道。 因为已经将计划安排妥当,李涵冰也有了玩笑的兴致。 “那如果阎王老爷要叫你下去陪他喝茶聊天怎么办?” “嘻嘻,我会叫他先来请示主子您!” “那你是在咒我早死咯?” “冤枉啊!主子大人,残心我哪儿敢呢!您是这么的英明神武,阎王他老人家不敢来找您的!” “去,好话坏话都让你给说完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 寒月在一旁笑看着他们两人的斗嘴,轻轻摇头。有时候,这主子还真没有点主子的样子,不时跟残心嘻嘻哈哈闹成一团,跟小时侯一个样。要是冥影也在,肯定会装作没有看见。 眼不见为净嘛! 想到冥影,他立刻想起另一件从冥影那儿听来的可以算是耸人听闻的消息来。 消息可靠吗?当然需要他来辨别一下咯。 “主子,根据冥影传回来的消息,您这次受伤应该是因为那天夜探‘暗冥门’。算算时间,也有好些天了。这几天,您都在哪儿呢?” 这次,换残心睁着一双好奇的“璀璨”大眼睛洗耳恭听了。 “……寒月,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多希望,你也像冥影一样‘少说话,多吃饭’该有多好。”颇为无奈地叹口气,教育失败啊! “主子!”寒月哭笑不得。主子也不想想,他这是为了谁来着。 “哎,冥影应该提到过‘修罗剑’杨唯烨这个人。” “是的。听说主子对他比较感兴趣?”一句话,换来白眼一个。 “是他救了我,并且帮我躲在他常隐身的地方。这几日,也是他在照顾我。我这样说,可有满足你的好奇心?” “回主子,还没有!”又得到白眼一个,但某人不为所动。 “据我所知,他正是‘暗冥门’里鼎鼎大名的四大杀手之一,而且他似乎就是这次被派来对付我们‘昊月堡’的人。您是去夜探‘暗冥门’受的伤,那他怎么会救了可能和他敌对的主子您呢?” “关于这个问题呢,你可能要去问他本人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我。记得哦,问到之后要马上来告诉我,我很想知道呢。”这该死的寒月,非得问得那么明白吗?可恶,明明很想骂骂他们,却又舍不得。哎,她这主子当得还真是窝囊啊! 寒月开始感到头皮有点发麻了。嘿嘿,他好象把有点把主子惹火了呢。不过,这也正好说明,主子确实对这个杨大杀手很感兴趣呢。他得暗中留意一下才是。谁叫他是一个忠心为主的好属下呢,呵呵! 正当李涵冰想把那两个气得她牙痒痒的“该死”的家伙赶出去时,外面传来的恶儿的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三人刚赶到外面,恶儿就一声长啸地俯冲下来,大有雷霆万钧之势。 李涵冰嘴角勾出一抹贼笑,在恶儿直直对她冲过来时,她就做好了准备。当恶儿离她仅一米远时,她手中豁然出现的冰魅剑直向飞行中的鹰儿刺去。惊得恶儿急急在空中煞住身形,再一个回旋,险险地停在离它最近的残心的肩上。小命是保住了,可还是损失了几根它可爱又漂亮的羽毛。 “嘎嘎嘎嘎……”你想谋杀我啊! “呵呵,谁叫你学不乖,不时就来这么一回。小心下回我真把你宰来烤着吃了。” “呱呱。”你才舍不得呢。 “还不过来。你以为赖在残心身上我就不会宰你吗?” 恶儿只得扇扇翅膀,飞回到李涵冰手上。 虽说常常把恶儿整来整去,但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哪有不爱护的道理。李涵冰爱怜的顺着恶儿的羽毛,任由恶儿把它的鸟头放在她脸上摩挲。 寒月和残心看着一人一鸟的互相“爱抚”,直笑得摇头。这恶儿不知道被主子整过多少回了,每次都惨兮兮的,但它居然还乐此不疲。真不知道它是被整傻了,还是已经被整上瘾了。 想当年,恶儿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主子整人的对象就是他们三个。虽然,不时被整也让他们有些恼火,却在看到主子露出笑容的时候,什么不满都不见了。他们的命都是主子拣回来的,从小孤苦无依的他们因为遇见的主子,才知道了什么是人间温暖。没有家人的他们,把彼此当做最好的兄弟和朋友,也把主子,当成他们的恩人和妹妹。所以,不管主子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赴汤蹈火的去完成。这是他们的承诺! 李涵冰抚着恶儿的手突然停下,低头想了一会,再抬头时,脸上多了一抹坚定。 “寒月,你们不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救我吗。事关自身,我怎好不亲自去问问他呢?” “主子,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若他真想对我不利,我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和你们说些有的没的了。” “可是他想对‘昊月堡’不利啊。” “这也是我的目的之一。他还不知道我和‘昊月堡’之间的关系。所以,我要问出他这次的目标到底是谁。如果可能,我会在他动手之前,先阻止他。” “可是我们现在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要怎么找他?”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在朝那个方向去了。我要的,不是我们去找他,而是要他自动来找我。” “主子您要怎么做?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不用。你们全力做好我刚才交代的事情就好。至于这个‘引蛇出洞’的任务嘛,就要交给我们聪明可爱的……恶儿了。” 不怀好意的目光朝恶儿看去,引来鹰身寒毛直立。 “嘎嘎嘎嘎……”怎么又是我!好命苦啊…… 第六章 杨唯烨漫无目的地在北京城里寻找了一翻后,终于冷静下来,开始推想李涵冰可能的去向。 他若没有记错,江湖上传闻,冰姬所在的“追命”是位于渺居峰上。那么,依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她应该是回去那里调理内伤了。如果他脚程够快,也许还可以在她到达之前先找到她。如此一来,他也能在她身边待得更久一点。 正当杨唯烨盘算着该向哪个方向前进时,一声尖锐的鹰啸传进他的耳朵里。他抬头观望的当儿,鹰儿也正盘旋在他头顶上方。一圈又一圈,似乎在等着他同行。 杨唯烨眯眼细看,十分确定这只正在他头上飞来飞去的老鹰正好就是冰儿养的那只名叫“恶儿”的宠物。前两天的相处,让他明白,除非是去完成冰儿交代的任务,否则,这只鹰一定是随时粘在冰儿身边的。而此刻,它出现在他面前,是否表示,是冰儿叫它来找他的呢?他可以有这样奢望吗?无论如何,他都要跟去看看。 当杨唯烨跟着恶儿来到北京城外的一片树林时,远远就听见一阵熟悉的笛声。 这是冰儿离开的前一晚吹奏过的! 蓦然涌上心底的喜悦,冲散了他一路追赶的疲累。而那不远处已然在望的白色身影,更是让他加快了脚步。 随着恶儿翩然飞下停落的身影,杨唯烨看到了他舍不得放开的人。 她,还是那样的清冷、美丽。唯一的不同,是脸上本该有所恢复却仍然存在的苍白。 “你又受伤了?”口气中有掩不住的担忧。 “这么久不见,开口怎么就是质问呢?”李涵冰放下手中的长笛,轻笑一声,暗暗在心里偷想:他们有一日之“久”——不见了呢! “你知道我是担心你!”这回,语气是充满懊恼。 “呵呵,我知道啊。” “那你的伤……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托福,暂时还死不了。” “冰儿!”他总是拿她的捉弄没有办法。 “好吧,我确实是后来下山的时候,又受了点伤。不过,在我家祖传疗伤圣药的帮助下,现在伤势已经控制下来了。而我也有太多的事要去做,没有时间继续赖在床上。这样的回答,你可满意?” “你为什么不等我一起走?至少,我可以帮你平安下山。” “现在又开始审问我了吗?”满脸的无辜。 “……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就是责怪我?”一脸的可怜。 “我没有!” “那你是要我跟你道歉?”满腹的委屈。 “我不是!” “那你还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坏坏的奸笑! “我不……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 李涵冰看着杨唯烨满是错愕的脸,得意的大笑而去。 她没有等他。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紧紧跟在她身后。 是的,他一定会! 当杀手的,如果不是自信过头或者根本就是个疯子,那他们是很少拿真面目示人的。杨唯烨和李涵冰也不例外。 “暗冥门”的四大杀手执行任务时,都有经过“千面鬼”路荻巧手易容。因此,就算是平常在江湖上行走,也不怕有人认出来。 而冰姬出任务时,也通常以白纱蒙面。那只白色长笛是她身份的代表,下手时突然出现在她周身的寒气,成了她冰姬之名的由来。反倒是她的一袭白衣,只是她偏爱白色衣裳下的结果,也给她掩饰身份带来了方便。 快马奔驰了几天后,两人选择了一家客栈落脚。 此时,李涵冰还是如同在北京城般,将白玉长笛斜插在腰间,隐在白色纱衣之下,手中只握着一把平淡无奇的长剑。身旁的杨唯烨还是一身黑衣,血红的软剑扣在腰间,也只如同一条红色腰带。 虽然已经尽量收敛身上的杀气低调行事,但一黑一白的衣着仍是突显了两人出色的外表。李涵冰和杨唯烨刚步入客栈,即引起一阵骚动。 两人身上的冷漠气质,不经意地散发出来,成功地阻止了一些有心没胆的小人。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人,尽管会忍不住偷偷地瞧上一两眼,却还是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但是,是江湖人,就难免沾上江湖事。两人的安静时光没有维持多久,就有那么几个没有眼水的人,不知死活地上前挑衅。 这刚进门的数名男女吆喝着大张旗鼓地进入这间客人多多的客栈二楼的饭馆。为首的是一名身着艳红绸缎衣裳的年轻女子,漂亮的五官带着一股傲慢之气。紧跟在她身后的一名男子,对她尽是掐媚,不菲的衣着可以看出他的身份并不在那女子之下,想必是对那女子心仪以久,才如此费力讨好。而剩下的几个,就是刚才大喊大叫的喽罗了。 那女子扫了眼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杨唯烨他们这桌。接着,如女王般吩咐着一直跟在她身旁的男子: “我要坐那桌,那张视野最好的桌子。你快去安排。” “好好好!师妹,你稍等。”男子一脸的讨好,但转向伺候在一旁的掌柜时,便换上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掌柜的,没听到我师妹说的吗?去叫那桌的人换一桌,我们要坐那里。” “这,这,客倌,你看他们手边的东西,小的可得罪不起啊。”掌柜的点头哈腰的解释。 “哼,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就可以得罪了?” “臭老头,也不张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家小姐公子是何许人也!”喽罗一耀武扬威地说道。 “说出来怕吓死你!我们小姐正是唐门门主唐谅山最疼爱的千金,我们少爷也是门主最得意的大弟子。哼!”喽罗二继续炫耀。 “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帮我们家少爷小姐安排!”喽罗三最后出来指颐气使。 “是……是……”掌柜只得硬着头皮往李涵冰他们走去。 杨唯烨两人把那一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也听到他们甚是无理的要求。两人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故作不知的等着掌柜到来。 “呃,两位客倌,实在是对不起。那边有几位看中了你们的位子,小的实在是得罪不起她们。所以,能不能请你们换一个地方。小的先给你们的赔不是了。” “掌柜的,我们也不为难你。他们要坐这里,就叫他们自己过来吧。”李涵冰不怀好意的告诉掌柜。 红衣女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杨唯烨两人桌前。两人形于外的卓然气质,让一直高傲地昂着头的红衣女子,也不由得漫不经心地瞟过眼前的两人。但当她目光落在杨唯烨身上时,骤然眼睛一亮。好一个俊朗出色的男子!冷然的气势,出色的五官,确实当属人中之龙。也没看他随身佩带刀剑,就不知道他是否有武艺了。至于他旁边的女子,哼,她想要的东西,谁也别想跟她抢! 一直跟在红衣女子身旁的男子敏感地察觉到心仪之人的目光所在,嫉妒的看向一直不动声色的杨唯烨。 李涵冰也把红衣女子惊艳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微微有些酸意。 主角们都在暗自打量着彼此,倒是那些个小喽罗按奈不住地开始嚷嚷。 “喂,还不快滚开!我们家小姐公子要坐这里!” “住口!这里还轮不到你们说话。” 红衣女子喝退下人,扬起一抹自认为美丽的笑容,向杨唯烨靠过去。 “这位公子,这饭馆也没有其他的位子了。如果你不介意,可否让我们跟你们同桌。”睁眼说瞎话也就是这个情况了。 杨唯烨充耳不闻般没有开口。红衣女子也仿佛不知道尴尬是何物,当他默许般主动一屁股坐在杨唯烨旁边的座位上,继续着自我介绍。 “我叫唐姗姗,唐门门主唐谅山就是我爹。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杨唯烨没想通原本该是好好教训叼蛮千金的戏码,怎么会变成如此可笑的局面。那个叼蛮千金如此明显的示好,明白表示出对他的兴趣。可惜他的心思都放在冰儿身上,其他任何人他都没空理会。 对于杨唯烨的沉默,李涵冰偷偷感到高兴。原本想出言戏弄一下那个唐姗姗的,现在她决定继续待在一旁看好戏,看这个千金小姐怎么打动冷漠的杨唯烨。而她旁边的那个男子应该也不会任由心上人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如果不出意外,在这个小客栈里,应该会好戏连连的! “公子,您贵姓啊?”唐姗姗仍旧不死心的追问。 “他姓杨。”李涵冰在一旁快乐的插嘴,得到杨唯烨恼怒的一眼。 唐姗姗甩给李涵冰一个白眼,继续忽略她的存在。转过头来又马上换上一副亲切的笑容。 “杨公子,你是何方人士,家住哪里啊?” “师妹,你饿了吧,我们点菜吧。”被忽略很久的男子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们的谈话,掐昧地说着。 “孙杰,谁要你在这里多事的。”唐姗姗气愤地责怪她,却一脸殷勤地问着杨唯烨。 xs8@xs8 “杨公子,我看你也没点什么吃的,不如跟我们一起吃吧。” 仍然是一片沉默。某人还是自动当作默许,转头吩咐道: “掌柜的,把你们这儿的最好的酒菜端上来。快点!” “是!是!是!”还好没有打起来,掌柜松了口气,忙不所失地跑下去准备饭菜。 那个叫孙杰的男子一脸嫉恨的坐下来,冒火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唐姗姗亮丽的笑颜。那是他渴望得到,却一直未曾得到的对待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凭什么?该死! 一直留意着他动静的李涵冰敛下了然的神色,心中已有了计较。 很快的,酒菜端了上来。 唐姗姗还是殷勤地替杨唯烨倒酒、夹菜。可是,至始至终没给过她好脸色看的杨唯烨毫不领情。 他吃完之前他们自己点好的酒菜后,看到冰儿也吃得差不多了,便直接拉起她的手,开口说了自这些人到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冰儿,我们回房吧。” 突来的亲密,让李涵冰忘了甩开他的手。 他的手,如同外公和父亲般的大而温暖,但比他们更为有力。现在,他的手更是用力的握住自己,是在向那些人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向自己说明他不轻言放弃的决心。 这个男子,一直让她感动着。 “站住!你是他什么人?” 一声娇喝打断了李涵冰的思绪,让她皱眉看向声音的主人。 唐姗姗被羞愤染红的双颊,也有那么一点诱人的感觉,只可惜落入不了心有所属的人眼里。 从小到大,她从不曾刻意讨好过谁。此刻,她好心好意的讨好,换来的竟然是无情的冷漠对待,她怎么忍受得了!一定是因为他旁边的那个女人,他会才这么对待她。她舍不得凶他,那她只好把气撒到那个碍眼的女人身上了。 哼,她一定要把那个女的除掉! 被打断思绪的李涵冰也满心不快,之前隐忍的捉弄想法又再次抬头。 看了看杨唯烨满脸的不耐,她蓦然抬头,扬起足以惊艳全场的笑容,连同样身为女儿身的唐姗姗都看得出神,更别提那些个男人了。 她回握住杨唯烨的手,让失神在她笑容中的他回神。因为,她要让他听到她接下来的话。 “这位唐小姐,我忍你很久了。之前你对唯烨百般献媚,我都全当没有看见。现在我们要回房了,你却在这里阻拦,甚至一副不知所谓的嘴脸质问我是他的谁。那么,我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是他的——未婚妻!” 最后这句话震惊了所有人,也包括一直握着她的手的杨唯烨。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这次换李涵冰拉着杨唯烨的手,轻笑着离开,回去他们预先定下的客房。 直到两人消失在楼梯转弯处,唐姗姗等人才回过神来。 唐姗姗气红了脸,身为唐家大小姐的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从小,她要的东西就没有人能跟她抢,那个女人凭什么跟她抢她看上的男人。是未婚夫妻又怎么样,就算他们已经结婚了,她也要把那个男人抢过来!她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孙杰看到唐姗姗不服气的样子,忍着气好言相劝道: “师妹,人家都已经定了亲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追我,还不是看上我爹的财势和权利。说什么真心喜欢我,刚才看到那个女人还不是把魂都丢了。” “师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对你的心难道还不够让你相信吗?我对你这么好,你又何苦去讨好那个冷冰冰的姓杨的小子呢!” “你闭嘴!光看他的相貌就比你强多了,再看他对那女人的态度,可以想见,如果我能成为他的心上人,他必定也会如此疼爱我。”唐姗姗一脸幸福的憧憬着。 “师妹!那我呢?我对你的心你就能如此践踏吗?” “你?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边待着去吧。” 唐姗姗说完,扔下满满一桌未动分毫的酒菜,扭头去找掌柜的给她安排一间最靠近那位杨公子的房间。 被留在原地的孙杰,愤怒地看着唐姗姗高傲的离去,被践踏的自尊让他还算英俊秀气的脸扭曲变形。他转头看向刚才杨唯烨和李涵冰离开的方向,一个阴险的计谋,在他脑海里形成。 谁敢抢他的东西,他就让谁不得好死! 李涵冰拉着杨唯烨回到他的房间,直到她关好门坐在他面前了,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她也不急着叫醒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不久前才招了蜂引了蝶的出色面容。连续的奔波,在他眼下留下了淡淡的黑影。想必,他为了找她,一定是马不停蹄地在赶路。这个男人,真的会让她心疼呵。虽然,他们的身份背景,他们的生平经历,注定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但心与心的吸引已经存在了。她,并不想抗拒。哪怕命运到最后还是不放过他俩,但,她有爱过,也就无怨无悔了。现在,她要努力让自己尽快爱上他,也要让他放弃那可笑的自卑努力回报她的爱。 一切,都有可能的,不是吗? 我,是他的未婚妻! 冰儿是这样说的。即使,他知道,这只是冰儿帮助他们脱身的借口,但他还是在听到的那一刻,怦然心动。他多希望,这句话能成为现实。如果他不是杀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的,那么,他会努力让这句话变成现实。但他是!他浑身染满了血腥,一身的肮脏注定他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力。他,不该妄想的。 杨唯烨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张他朝思慕想的美丽容颜正微笑着看着他。难道说,他还在做梦吗? “别摇了。再摇,你的头就会从你的脖子上离家出走了。到时江湖上就会有这样一种说法,排名杀手榜第二的杨唯烨,因为陷入幻觉,拼命摇头,致使身首异处,死于非命。哈哈哈哈……”李涵冰取笑着一脸不信的杨唯烨。 “冰儿,你……” “我什么?” “你刚才……” “你说的刚才,是指我说自己是你的未婚妻的时候,还是我傻笑着目不转睛盯着你看的时候?” “我……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们脱身才会那么说的,我不会多想,你放心吧。”杨唯烨撇过头,苦涩地说道。 “你是一条虫子吗?”李涵冰突然天外飞来一问。 “呃,什么?” “我是说,你是一条虫子吗?” “当然不是。” “我的想法,只有我肚子里的那条虫子最清楚。所以,请你不要随便通过猜测就断定我的想法是怎样,好吗?” 李涵冰说得义正严词,却看见杨唯烨一脸茫然的表情。算了,看这个样子,要让他一下子接受她已经喜欢他的事实,恐怕还得先考虑,他是不是会因此而傻掉。 他们之间,还有得耗咯。 这头,李涵冰和杨唯烨正进行着不算成功的沟通。那头,孙杰和唐姗姗也有话要说。 “师妹,我想通了,喜欢你,就是要让你得到幸福。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杨公子,我这个做师兄的,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孙杰一脸诚恳的说道。 “师兄,你是说真的吗?”唐姗姗喜出望外。 如果这个师兄真的愿意帮她的话,她不但可以甩开他烦人的纠缠,还能同时得到那位杨公子的心,真可谓是一箭双雕啊。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师妹你啊。” “那你快说说,我应该怎么做?” “师妹,你听我说。我刚才去打听了,那位杨公子和他未婚妻子因为避嫌,所以要了两个房间。想来,他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既然如此,只要师妹你过去他的房间,让这生米煮成了熟饭,到时候,不管是他想抵赖,还是他未婚妻不从,他也得为了负责而跟她取消婚约,转而娶你进门。这样一来,即使师傅反对,也必然会为了维护你的名誉而答应这门婚事了。”孙杰透露出他的阴险计划。 唐姗姗虽然平日里娇纵叼蛮,但女子的廉耻她还是有的。听到孙杰这样下流的计划,她不禁感到反感。 “这不等于说,我要拿我的清白去赌他只有一半的首肯机会?” “师妹,话不能这么说。看他对他未婚妻子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一个懂得发乎情止乎礼好男人。这样的男人,一定会对他的所作所为负责。即使日后你们成亲是非他所愿,他也会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珍惜你,疼爱你。师妹,你想想,为了以后你们快乐相伴的日子,现在,做出这样的牺牲,不也是值得的吗?”孙杰竭尽所能的说服着唐姗姗,因为他知道,她是那种为达目的不顾一切的千金小姐。为了那个男人,她会动摇的。 唐姗姗确实是动摇了。从她看到杨公子第一眼,她就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她要了。正如孙杰所说,杨公子确实算是一个好人,这样的好男人,值得她拿她的清白,去赌他们以后的幸福。只不过,还有一点还让她有所怀疑,这个孙杰以前是那么的喜欢她,为何现在却努力的把她送如别的男人的怀里。难道说,他有什么阴谋吗? “师兄,你为什么突然愿意这么帮我?”毕竟大家都出自唐门,狠毒是出了名的,她不得不防。 “师妹,我不是说了吗,我想通了,爱你就要给你幸福。你是如此的冰雪聪明,一定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幸福。既然你那么喜欢杨公子,说明你已经知道他就是你要的。之前我一直阻挠,其实也是因为一时无法接受自己不能给你幸福的事实。但看到你那么执着,我就想明白了。既然我给不了你幸福,就应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这样,才不枉费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一番貌似深情的告白,轻而易举地从孙杰口中说出来,这其中有多少真心话,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但是,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唐姗姗终于放下怀疑,相信孙杰是真心想要帮她。她已经开始想象起未来美好的生活了。 沉浸在幸福幻想中的她,没有看到孙杰眼中闪过的阴狠。 “那么,师妹,接下来,你要这样……” 暗沉的黑夜,在窗外无声笼罩。 第七章 李涵冰回到她的房间,想起刚才和杨唯烨的谈话,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想来是之前她的态度太过飘忽,而他的自卑又太过深刻,当她意识到感情的付出已经无可挽回时,却得到他一再的逃避。就在刚才,他面对她的感情,却满是痛苦的对她说: “我希望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那样,我还是可以假装自己是没有心的。你的出现让我知道,原来我的生命中也可以有阳光。但我害怕这抹阳光只是昙花一现。如果,让我曾经在阳光里生活过之后,又再度回到黑暗里,我会死掉。” 而她,在心疼他眉宇间痛楚的同时,却无法给予他承诺。因为她连对自己的承诺都给不起。她和他一样,都还不够坚强到可以面对感情这个杀人不见血的杀手。所以,她和他,只能选择一起逃避,一起逃避命运的判决,一起逃开爱情的伤害。 李涵冰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茶水,以苦涩对苦涩,冲刷着她心里的无奈。这段注定短暂的感情路,他们,还会继续走得很辛苦。 正当她因为多日的奔波和伤痛,疲惫得准备上床休息的同时,闪过窗外的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是那个孙杰!她想起之前在楼下饭馆里发生的一切,略一思索,便又穿上刚脱下的外衣,闪身朝门外追去。 刚到门口,楼梯转角处人影一闪而过。李涵冰回头看了一下杨唯烨的房间,似乎并无任何异常。银牙一咬,她继续朝人影消失的方向追赶。 片刻过后,她已来到离他们落脚的客栈几条街之外的一个小巷里。漆黑的巷子里,只偶尔听到几声犬吠,似乎空无一人。但李涵冰知道,他就在这里。她也不再犹豫,直接朝着巷子最深处冷声喝道: “我都已经追你到这里了,躲着还有意义吗,出来吧。”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果然不是一个普通角色。没有哪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在面对江湖人物时,还能面不改色地谈笑风生。” 孙杰也不在躲藏,大方地从暗处走出来,但他脸上的阴狠笑容让李涵冰心生警惕。 “你是故意引我出来的,为什么?” “也没什么,我是想帮你。”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地方需要你帮忙。” “谁说没有。我虽然不知道你和那位杨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知道你们也是彼此相爱着的。我师妹没别的优点,就是有一种执着。她想要的东西,会不择手段地搞到手。我可以帮你让她放弃杨公子。”孙杰脸上的阴险神色忽隐忽现。 “看来,你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嘛。”李涵冰皮笑肉不笑地回到。黄鼠狼跟鸡拜年,准没好事。 “姑娘过奖了。我的提议,姑娘以为如何。” “真是劳烦孙公子了。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不认为有需要孙公子帮忙的地方。他的性子,相信孙公子也见识过了。他不会那么轻易改变对我的心意的,相信唐姑娘在受过些挫折后,也会自动放弃,回到孙公子你的怀里。” 一番明褒暗贬,说得孙杰楸然变色。但他立刻换上一副惋惜的神色,装模作样的叹息道: “哎,这位姑娘可能忘记了,我们都是出身唐门。换句话说,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就是毒药最多。若是师妹对杨公子用上个什么催情药,哪怕杨公子有再强的毅力,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吧。” 李涵冰心下一惊,她以为那个唐姗姗对唯烨有情,断不会向他下手,怎么就忘了来自唐门的她,是为达目的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但她依然镇定地笑对眼前居心叵测的男人。 “谢谢孙公子的提醒,我这就回去提醒他,别接受陌生人的东西。也希望孙公子好好管一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成为你媳妇儿的唐师妹。” 李涵冰抛下她的讽刺,转身向客栈飞奔而去,下青白脸色的孙杰。自然,她也没有看到片刻后,孙杰脸上残忍的笑容。 “哼,你现在赶回去也已经晚了,就直接等着给他收尸吧!哈哈哈哈……” 唐姗姗看着手里的药包,回想着刚才孙杰告诉她的计划。他会负责把杨公子的未婚妻引出去,而她就得抓紧时间,假借他未婚妻的名义,让小二送一份消夜上去,并在这份消夜中,把他给她的这包催情药加进去。这药效很快,她只需等在门外,一旦他开始发作,她就可是完成她的心愿了。 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孙杰要这么帮她,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如果计划顺利,她就能称心如意地跟杨公子一起生活,只要她的心愿达成,其他的也就没什么重要的了。 唐姗姗捏紧手中的药包,深吸一口气,朝楼下走去。 此刻,杨唯烨正在床上辗转反侧,冰儿离开前的一番话让他难以入眠。他早该知道,聪明如冰儿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但他从来都不曾奢望冰儿会对他的感情有所回应。他一直都知道,他配不上她,那么,何不让他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她,保护她,直到她快快乐了地嫁个如意郎君,到时,他便会死心的远走他乡,把一条贱命交付苍天安排。 但为什么冰儿要那么坦白的告诉他,她也喜欢他,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原来的人生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力,为何现在却要他面对两难的选择。天意何其弄人,而他,竟是如此的软弱! 门口的脚步声把杨唯烨从思绪中拉回。不多时,门外就响起店小二的声音。 “客倌,小的给你送消夜来了。” “我不曾要过什么消夜。” “是同您一路的那位姑娘要的。她叫小的送到您的房间来。”店小二如此回答。 杨唯烨起身打开房门,让店小二进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她人呢?不在房里吗?”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她吩咐了一声之后,就出去了,只叫小的告诉您,让您先用着,她很快就会回来。”店小二对答如流。怀中沉甸甸的金锭子提醒他要把那位唐大小姐教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杨唯烨不疑有他,打发了店小二后,便坐在桌前。 酒还是温热的。 冰儿会点这消夜,大概是等会还会来找他“聊天”吧。 苦笑了一下,杨唯烨为自己倒上一杯。就趁冰儿还没有回来以前,先让这酒陪他等待吧。 两、三杯酒下肚,他开始觉得有些奇怪。平时他虽算不上千杯不醉,但几杯的酒量还是有的。为何今天才喝了两、三杯,他就开始有些晕眩的感觉。体内还有股莫名的灼烧感,仿佛有一把烈火在烘烤他的五脏六腑。 杨唯烨正觉得难受,却在这时,他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是冰儿吗?不!脚步声不对!他努力甩开脑袋里的眩晕,终于看清已走到他跟前的人影。是之前一直对他纠缠不休的唐姗姗。 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杨唯烨想开口询问,却惊讶的发现,此时的他,早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只能无力地伏在桌上,任人摆布。他心中满是疑问,却也有些明白,他怕是中了别人的道了。谁叫他苦陷情网,这“情”字果然害人。 倒是唐姗姗自动坦白: “杨公子,实在是对不起。人家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为了能留在你身边,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你中了这催情药,若没有与异xin交合,必死无疑。人家愿意用自己清白的身子,为你解了这痛苦。”说罢,唐姗姗便若无骨般贴了上去。 杨唯烨暗自咬牙,方才的灼热感现在已变成利刃般的绞痛,体内的真气早已混乱不堪。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推开唐姗姗的身体,却在同时,喉里一阵腥甜,喷出一口乌血。 唐姗姗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孙杰没告诉她,这催情药的药力会这么剧烈。如果她不赶快让杨公子与自己结合,只怕……她心惊的看着杨唯烨口中不断涌出的血,手忙脚乱的想把他沉重的身子移到床上去。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然推开,李涵冰焦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眼前的景象让她又惊又怒。她不假思索的一掌挥开唐姗姗,将已然昏迷的杨唯烨扶到床上,立刻凝神为他把脉,同时喝问道: “你给他吃了什么?” 不知闯了大祸的唐姗姗忌惮于刚才李涵冰那一掌中深沉的内力,不敢贸然上前,却仍在一旁嚷嚷: “没什么啦,杨公子只是中了催情药,只要……只要行了男女之事就会没事了。” “愚蠢!”李涵冰收回手,愤怒地直视唐姗姗, “他是中毒了!说!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中毒?不可能,他明明告诉我说,这是他特制的催情药啊!”唐姗姗这才开始慌起来。 “他?孙杰?” “哈哈哈哈!不错,这确实是毒药,也的确是我给她的,更是我让她教店小二用你的名义送来这有毒的消夜。不然,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吃下去呢。”孙杰扬声大笑着走进来,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 “原来你说要帮我,其实是想害杨公子!” “哼,我对自己说过,谁敢挡我的路,我就要谁死。你明明是我的心上人,却对他大献殷勤。我情何以堪!” “所以你就骗我说这是催情药,借我的手来杀他?你好卑鄙!”唐姗姗羞愤地怒吼。 “是又怎样!哼,他中的是我特制的‘忘魂散’。最开始的反应跟一般的催情药相似,但之后就会像有把刀般的在内腑翻绞,疼痛难忍。过不了今晚,他就会去见阎王爷了。哈哈哈哈……” “你!快把解药拿来!”唐姗姗呵斥道。 “我从做这个药开始,就没打算研制解药。”孙杰无情地说。 “那么,”一直不曾开口的李涵冰终于出声, “你也没有活着必要了。” 唐姗姗和孙杰恐惧地发现,房里蓦然被一股寒气包围。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东西更是让他们几乎直接见到了地狱——白玉长笛!冰姬的随身武器! 天啊!他们惹上的是什么人啊? “你是……‘冰姬’?” “现在才知道,已经太晚了。” “等……等一下,‘冰姬’不是要收了钱才会取人命吗?我想,没人会付钱来杀我吧。”孙杰还想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这笔钱,我自己出了!” 李涵冰冷冷一笑,在孙杰想转身逃跑刚踏出第一步时,充满了死亡的寒冷气息的“冰魅”已然划开他的喉咙。 孙杰睁大着眼,颓然倒地,耳中仅能听到的,是从自己咽喉处汩汩流出的血,脑海里感受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恐怖。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清楚的看到死亡的走近。伴随着他走过生命最后一程的,是那依然充斥着整个房间的冰寒。 李涵冰缓缓收回“冰魅”,森冷的目光转向早已抖成一团的唐姗姗。 “把尸体拖出去,然后从我视线里消失。如果要报仇,尽管来找‘追命’便是。” “我……我绝对不是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唐姗姗畏缩着保证。她宁愿永远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李涵冰不再看她。直到确定屋里再度只剩下她和他后,她才将目光放在他苍白的脸上。心疼的感觉再次抓住她的神经。这次,是她害了他啊。若不是她愚蠢的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吃下以她的名义送去的喂毒的消夜。 所以,该换她救他了。 确实如孙杰所说,杨唯烨身上的毒,若没有解药,不出今晚便会丧命。从症状看,毒已入心脉,运功逼毒是没有可能的,那她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冷情蛊!这个方法虽然有些冒险,但总好过让她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亡,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试一试。 李涵冰将两人的衣袖分别挽起,再划开各自手腕。入眼,杨唯烨的血色已呈现一片乌黑。她不再犹豫,将自己手腕处流下的血一滴一滴地喂进杨唯烨的口中。她要让冷情蛊的蛊毒吸收掉他体内的剧毒。“吃”掉剧毒的冷情蛊会失掉原本的毒性,也就是说,当冷情蛊完全化解了他体内的剧毒时,他手腕出流出的血液应该回复成鲜红色。而她必须密切关注他手腕处的血色,同时按压住自己的穴道来控制血液的流淌速度。她知道,一点点的冷情蛊毒进入他体内不会有事,但若是多了,那便是她亲手将他推向死亡的深渊! 已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李涵冰的额上开始布满细蜜的汗珠,但杨唯烨的脸色已好了很多。终于,他手腕上的血完全变为了鲜红。李涵冰轻吐口气,快速止住两人伤口处仍然不断流出的鲜血,再取来手帕,顾不了自己脸上的汗水,轻轻擦掉残留在他嘴角的血迹和他额间的细汗。冷情蛊噬毒的辛苦她是知道的。 看着杨唯烨平静的睡颜,李涵冰才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疲惫。顾不了逼嫌,也担心他的情况,她轻轻靠在他的床头,缓缓睡去。 杨唯烨自睡梦中醒来,虽然觉得身子有些疲惫,但已感觉不到刀绞般的疼痛,混乱的内息也已经恢复平顺。他想起中毒之时,那样猛烈的毒性,看来下毒之人是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而他居然没有去见阎王爷,是谁救了他? 渐渐恢复的感觉让他感受到了身体某处多出来的伤口。是手腕。他不记得中毒之前,他的手腕有受过什么伤啊?就在他想抬手查看的同时,他察觉到了趴睡在他床边的身影——冰儿!他轻轻起身,看到的是她疲倦的睡容,还有她左腕上同他一样的伤口! 杨唯烨刚醒来没多一会,李涵冰也被惊醒,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他的伤势。在确定他已无大碍后,她终于如释重负。这时,杨唯烨也开口了。 “冰儿,我中毒后发生过些什么事?” “你很好奇吗?呵呵,要知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啊。”李涵冰调侃道。 “冰儿!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哎,你还真不会开玩笑。”老实说,逗他真的满好玩的。 “那我们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解毒咯。”李涵冰无所谓的笑笑, “你还记得中毒时的情况吧。孙杰骗唐姗姗说给你下的是催情药,其实是他自己特制的毒药,而且没有解药。可我身上的血正好是万能的解毒药,所以,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情况咯。” “你的血……” “今天先休息吧,我们都很累了。明天,我会告诉你我的全部的,好吗?”李涵冰承诺似的说道。 杨唯烨定定的看着李涵冰那双满含深意的眼,点头应允。 第二天,两人还算神清气爽地继续上路。因为离南都还有三天的马程,他们也不急着赶路,在路过一处小溪流时,两人下马来稍作休息。 看着潺潺的溪水,李涵冰有了聊天的兴头。 “昨天你不是想问我关于我身上的血的事情吗,虽然这是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回忆,不过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如果不愉快,就不要说了。我知不知道无所谓的。”杨唯烨说得认真。 “不,我想让你知道。因为,这关系着我们两个的未来。”李涵冰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的身体里,有一种名为‘冷情蛊’的蛊毒。顾名思义,中此毒者,一生注定无情无爱。因为一旦动情,便会心跳加速,血气翻腾,必定会引得蛊毒发作,重创五脏六腑。我8岁时,被一名爱慕我父亲不成的女人下毒,至今已经十年了。因为我外公略通医理,在他的指导下,我开始修习阴寒的内功,以此震住体内的蛊毒。拿到‘冰魅’以后,剑的寒气对我的毒伤更为有利,我又开始修习唯一可以完全压制此毒的武功心法——‘雪禅’。虽然还没有完全练成,但已足够压制‘冷情蛊’的发作。所以,到目前为止,一般的喜怒哀乐于我已经完全没有影响。而且,此毒有它唯一的好处,就是百毒不侵。因为,它可以吞噬其他一切毒物。” 李涵冰说得轻描淡写,但杨唯烨知道,其中的痛苦辛酸,是不足与外人道的。年幼的她何罪之有,却要承受父辈的恩怨情仇,冷情冷爱的过一生。命运对于她,一样的不公平。一种呵护疼惜的情绪,开始在他心中蔓延。 “你说‘雪禅’只是能压制蛊毒,难道此毒就没有破解之法吗?” “据我所知,这种蛊毒并不是真的无法可解。但解毒之法几乎是拿一个人性命去换另一个人的性命。若是为了解我之毒,却害另一个人丧命,我宁可不解。” “冰儿,你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的。”杨唯烨满是心痛。 “可是,我所承受的痛苦,远比不上你的。你眉宇间的绝望是你的经历造成的吧。虽然我也是杀手,但我想,我所接受的训练应该并不跟你以及同你一样的其他杀手所接受的训练那样。你们的训练,一定更严酷。” “……在遇到你之前,我从不认为,我是一个人。”杨唯烨沉痛的诉说,他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揭开心底的疮疤。 “为了争一碗饭,一群孩子扭打作一团,只有最后得胜的那一个,才有吃饭的资格。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被饿死,打死,我更像个野兽般的拼抢。终于,抢饭吃的日子终于结束了,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我遇到其他三个也许跟我经历了同样过程存活下来的伙伴,我们开始一起读书习武,满以为生活,会就这样过下去。可是,那一天,当我们被领到关着一头头野兽的铁笼子前,被要求拿着一把短刀进去同它们搏斗时,我才明白,原来,我们都是他培养的杀人工具。第一次杀人的记忆,我怎么也忘不掉。那人还温热着的血就这么溅到我身上,我满身都是腥红腥红的鲜血。我疯狂地大叫,不顾一切地在树林里奔跑,不管前面是悬崖还是峭壁。甚至,我想这么一死了之也是种幸福。”杨唯烨完全沉浸在回忆里。 “不要说了!”李涵冰捂住他的嘴,他眼里的空洞刺痛了她。 杨唯烨回过神,看见她眼里的泪光。 “这泪,是为我而流的吗?你是在可怜我吗?” “这泪是为你而流,但我绝不是可怜你。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我从不可怜任何人。我为你流泪,是心疼你的遭遇,更气愤你有寻死的念头。我总算明白了为何你身上总有一股浓浓的自卑。知道吗,你不该自卑的,至少你有动情的权力。所以,答应我,好好爱惜你自己,就跟爱惜我一样,好吗?” “冰儿,我……” “你,还愿意爱我吗?”李涵冰问得可怜兮兮。 “当然愿意!我愿意守着你,爱你一辈子!” “那么,让我们跟命运打赌,赌我们可能的明天,赌我们可能的幸福!” “就算输掉我自己,我也绝不会输掉你的。” “恩,我们绝不会输掉彼此!” 双手交握,目光交缠。此情可待,天地为证! 之后的三天,两人依然停停走走,感情也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急剧累积。 “烨,我们给那间小竹屋取个名字好吗?以后,我们就可以在那里闻竹涛,听鸟啼,多好!”语气里有着少女般的兴奋。 “好啊,你觉得取什么名字好呢?” “恩……叫‘唯冰小筑’好不好?” “这名字好听。等我脱离了组织,我们就可以回去‘唯冰小筑’了,再也不怕有人来打扰我们。” “对了,我记得你说濮键要你帮他完成最后一件任务之后就会放你自由,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会很危险吗?” “我们是同行也,告诉你我的任务好象不太好吧。”两人的感情明朗后,杨唯烨的性子开朗了不少。 “不说是吧,哼,以‘追命’消息网的办事效率,不出三天我就会知道。”她才不吃这一套呢。 “三天吗?也许你知道的时候,我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呢。” “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某人佯装生气。 “呵呵,怕了你了,告诉你吧,他是让我去杀‘昊月堡’堡主的女儿李涵冰。” 李涵冰刚听到昊月堡三字,已然呆住,再在杨唯烨口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心里已经乱作一团了。她都忘了,她一直不曾告诉过他她的全名,而他也似乎忘了问。 濮键果然是只残忍的老狐狸,说不定,早在杨唯烨救她那次,他就知道他们之间可能会生出感情。到最后,不管他们谁生谁死,濮键都是那个得利的渔翁。这个局到现在终于让她看清楚了,那么,她该怎么去破解呢? “冰儿,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杨唯烨不觉有异地问道。 “没什么,我就在想这个任务会有什么危险吗?他是不可能就让你完成一个简简单单的任务的。” “我想,可能的危险,就是那个‘昊月堡’的堡主吧。据说他当年在江湖上被称作‘搞怪郎君’,能在江湖上留下名号的人,想必武功也不弱。” “的确,他的武功排在江湖前十位之列。”毕竟是她爹啊。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最迟七天,我就会脱离‘暗冥门’,不再当个杀人机器了。”杨唯烨自信的道。 “恩。” 还有七天是吗?也足够她安排一切了,若是他们都能度过这个死劫,未来,也许真的会如她希望般,幸福而美好。 第八章 李涵冰终究还是决定不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杨唯烨。 在跟外公接头之后,她也弄明白了些当初她娘的真实死因。一切确实都是濮键在背后做的手脚。她和杨唯烨约定七天之内解决各自的事情,然后到“唯冰小筑”相聚。那么,她必须尽快在这七天之内,完成“雪禅”心诀的最后一层。到那时,她才有足够的能力跟濮键对抗,也才能把所有真相毫不保留的告诉他。 “雪禅”的内功心诀只有三段,修炼的时间也不长,但越到最后就越难练成。眼看时间所剩不多,李涵冰决定借助“寒冰床”的寒气,虽然不知道是否有用,但她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她在与杨唯烨分手后第三天快马加鞭赶回昊月堡的同时,告诉了映雪和寒月等人事情的前因后果。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李涵冰诚恳地看着眼前值得她全心信任,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 “主子,你打算怎么做?”残心第一个发言。 “姐姐,快告诉我们你的计划,我们保证全力配合!”柯映雪兴致勃勃。 “其实算不上什么计划。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完全练成‘雪禅’,一切只能靠你们见机行事了。我会马上到后山闭关,在这几天中,你们要全力封锁关于我的一切消息,尽可能拖住他刺杀的脚步。直到四天后,不管我成功与否,你们放出我在此地的消息,并守在洞外,让他进去。我就赌他在动手前,我能及时告诉他真相。” “但是这么做,太危险了。”最冷静的冥影沉思后说道。 “我没有其他办法。如果现在就告诉他真相,我们就没有后路可退了。”李涵冰说得无奈。 “但我们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啊!”柯映雪急得大喊出声。 李涵冰欣慰的笑了,轻轻拍着她可爱妹子的粉嫩小脸蛋: “也许,你们是眼睁睁看着我走想幸福的彼岸呢。或者他能在最后一刻,感觉到我的气息也不一定,是吧。” 最后,计划还是在李涵冰的坚持下,进行了。 昊月堡后山,寒冰洞。 今天已经是七天之约的最后一天了。 李涵冰静坐在洞内的寒玉床上。寒冰在她身上结了两三寸厚的一层。李涵冰心里有些焦急。“雪禅”练到这最后一层,却怎么样都无法打通最后关口,而现在的情况,却已不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改变。 轻若无声的脚步停在寒冰洞前。杨唯烨望着眼前雪白的一片。他能感觉有人守在这附近,却纳闷为何对他不加以阻止,或者,有什么陷阱正等着他。不管了,就算是无间地狱,他也闯定了。为了他和冰儿的未来! 毫不迟疑,杨唯烨轻轻跨入洞内。入眼的,是如雪的寒冰玉床上,坐着一个被冰覆盖的女子。仿若死人般,只有那隐隐流转于周身的气息证明她还活着。那冷冷的熟悉的气息,让杨唯烨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就是他最爱的冰儿。呵,杨唯烨嘴角牵出一丝轻笑,他的冰儿应该也正在为着他们的未来努力,又怎么会在这里呢。虽然他并不愿意,但眼前的女子也只能且必须成为他的剑下亡魂。不再多想,杨唯烨缓缓抽出“血影”,将真气灌于剑上,快如闪电地向那女子心口刺去。 李涵冰知道,是他来了。她还是迟了一步。现在,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最后关头,她若妄动,只有走火入魔的后果。她,只能把命交给他。怪不了别人,只怪她太自以为是,输给了时间也输给了自己。他一定会恨她! 当剑尖刺过冰层穿透身体,外冲的真气使覆在身上的冰块四散飞出。身体软倒的同时,李涵冰听到一声充满震惊和绝望的喊叫: “冰儿!” 不知为何,她迷朦的双眼此刻却能清楚地看到杨唯烨眼中的不信和心痛。杨唯烨紧拥着怀里冰冷且流血不止的人儿,脑海不断被同一个问题纠缠着:为什么?为什么是冰儿?! 李涵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执意看着杨唯烨痛苦的脸,挤出凄美的笑颜,努力说出最后一句话: “烨,……对不起!我该……告诉你的,‘昊月堡’的……李涵冰,就是……‘追命’的‘冰姬’……你的……冰儿!” “不!冰儿……” 杨唯烨眼睁睁看着李涵冰闭上眼睛,停止呼吸,心里不再去想什么真相了。他只知道,冰儿死了,被他亲手杀死了。不管她是谁,不管她有没有骗他,她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是他亲手杀了她! 当冥影等人冲入洞内,看到的就是杨唯烨抱着他们主子没有生气的身体泪流满面,掉落一旁的是带血的“血影”。 还是晚了一步。冥影暗忖,同时一掌击向杨唯烨,逼得他不得不放下怀中的身子。寒月上前按住李涵冰的腕,与冥影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同残心一起抱着李涵冰迅速离开了。杨唯烨像头负伤的野兽般对挡在身前的冥影嘶吼: “把她还给我!” “你不配!”素来寡言的冥影沉怒道,“是你杀了她!” 杨唯烨分不清胸口的痛是因为冥影的那一掌还是那句话,只是楞楞地看着平日里鲜艳无比今天却万分刺目的“血影”。冥影也不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近段时间,江湖中发生了两件风云变色的大事。 几日前,位列“杀手榜”第二的“追命”的冰姬被杀;“暗冥门”四大杀手集体弑主之后亦消失无踪,引起江湖上一阵惊涛骇浪。一夜之间,江湖中两大杀手组织之一土崩瓦解,另一个也元气大伤。人们在感叹“暗冥门”的瓦解时,一群曾跟“暗冥门”结下仇怨的人也开始四处探寻四人的下落。 寒冰洞内,李涵冰缓缓收回手,终止了大周天的运气。其实那时她并没有死,杨唯烨的那一剑在插进她身体的瞬间,体内的真气刹时逆转,一举冲破她始终无法打通的几大要穴,竟让她把“雪禅”练成了。而那股真气也同时阻挡了杨唯烨的剑气,护住她的心脉。只是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的呼吸有片刻停止,却也足以让不明真相的他痛不欲生。她睁眼看向等侯多时的寒月和残心,开口问到: “现在情况如何?” “那些人开始兵分四路,分别搜寻四人的下落。就目前所知,‘阎罗刀’狄剑晨在长白山一带出现过,‘毒公子’荀常人在山西,‘千面鬼’路荻在南海附近,‘修罗刀’杨唯烨……在原‘暗冥门’所在的山上,但具体方位并不清楚。” “……我知道了。找上他的都是些什么人?” “‘无情掌’常飞,‘千里鞭’花喜儿,‘铁血剑’骆鸿。” “如果只是这几个,他应该可以应付。” “可是,据说和濮键之战,他们四人都没能全身而退,所以那些人才趁火打劫。”残心对那四人很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准备一下,我们去北京城郊的‘暗冥门’。”李涵冰即刻下了决定。 “主子,你的伤……”寒月担心道。 “已经不碍事了。” 一直待在一旁的冥影没说什么,只是从双眼中透出誓死护主的决心。 主子的事,他们不会多做置喙,只誓死跟从。 杨唯烨跪坐在他亲手为冰儿用青竹雕刻的墓碑前,不言不语。苍白的脸色和略显凌乱的发,让他失了些往日的风采。一身黑衣,在翠绿的竹林里显得有些刺眼。多年的杀手训练没让他忽略林间流窜的杀气,但他不想做任何抵抗。冰儿死了,那个一手把他们四人带大却又陷他们于万劫不复的“义父”也死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所以,他封死了全身的穴道,对身上的伤也不管不顾,只等着林中的杀气将他淹没。然后,他就可以到那个世界去向冰儿祈求原谅了。 杀气越来越浓。乍然出现的身影飞扑向杨唯烨。下一刻,他纹丝不动的身形被打飞出去,一口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无情掌”常飞定身在他不远处,眼中闪过惊异——杨唯烨身上内力全失!未待常飞回过神来,“铁血剑”骆鸿当空一剑直刺入杨唯烨胸口。与此同时,“千里鞭”花喜儿那根用雪蝉丝制成的长鞭也在杨唯烨身上拉出四五条深入皮肉的血口。第一波袭击结束,三人惊疑不定的看着杨唯烨口中不断冒出鲜血。 “他的武功……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 不理会三人的喃喃自语,杨唯烨困难的挪动身体,缓缓移回李涵冰的墓碑旁。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只是在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就要见到冰儿了,他的冰儿…… “我不相信!”花喜儿愤恨的说。虽然她的未婚夫跟朝中一些贪官勾结,是帮他们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事,却也罪不至死啊。但他却惨死在杨唯烨的剑下,让她失去一生的幸福。想到这,她手中长鞭再次挥向杨唯烨。常飞和骆鸿虽然也有亲朋死在杨唯烨剑下,却也知道他们是罪有应得,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因此才趁着杨唯烨有伤未愈的情况下,有些小人的找上门来,却完全没有料到杨唯烨武功全失。他们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事到如今,再也下不去杀手。尚未回神的当儿,他们惊见花喜儿长鞭再次出手,急欲上前阻止,却为时已晚。 就在长鞭即将再次扫上杨唯烨身体时,突然出现的一只白玉长笛将鞭尾挡住。长笛上传出来的寒气让远在一丈外的三人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是“冰魅”!冰姬从不离身的剑!三人惊恐地望向手持白玉长笛,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不是传闻中被杀的冰姬还能是谁!她没死! 看也未看三人一眼,李涵冰以内力震回花喜儿仍缠在白玉笛上的长鞭,俯身扶起杨唯烨靠入她怀中,疼惜地抚顺他凌乱的发丝,轻声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 杨唯烨费力地睁开眼,看着眼前心爱女子的身影,分不清是真是幻,只是不停的低喃: “冰儿,冰儿……原谅……”涌出口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话语。李涵冰急急搭上杨唯烨的腕脉。严重的伤势让她轻颦眉头。她立即从怀中取出一粒“护心丹”喂进杨唯烨嘴里,并以内力促使药力发挥。做完这些,她才侧过头,看向一直诫慎地站在一旁的三人。有些问题,她还要问个清楚。 “你们如何得知这个地方?”连“追命”的消息网络都查不到这个只有她和他知道的地方,这些人是如何找到的。 “我们搜查了‘暗冥门’门主濮健的房间。在他房间里有张地图,‘暗冥门’四大杀手的名字被分别写在四个地方。” “这就是其中之一?” “是的。我们也是试探性的到这里找,没想到……” “没想到真被你们找到了,哼!”果然是濮健这个该死的老狐狸搞的鬼,临死都不放过杨唯烨他们四人。话锋一转,李涵冰直视眼前三人。 “你们都是江湖上有些脸面的人物,却做出这样趁人之危的事来,你们都不觉得可耻吗?” “……我们……我们不知道他的武功……” “有本事你直接杀了我们!”花喜儿恼羞成怒地叫到。 李涵冰没有回答她,径自微微转头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寒月和残心: “你们立刻带他回去,我随后就来。” 直到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带着杨唯烨离开,李涵冰才站起身来,仿若自言自语般,再次开口到: “冥影,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们呢?” 三人惊惧地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李涵冰身后的人影。就这样凭空出现,他的武功……该有多高?更别说作为他主子的冰姬了!想到这儿,三人深刻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主子……”冥影照旧不多言地等待李涵冰的命令。 李涵冰看向常飞和骆鸿: “我并非嗜杀之人,也没人出钱买你们的性命。你们虽伤他不轻,却也在知他情况有异后立即罢手,且有阻止花喜儿之心,我就断了你们惯用右手的手筋,如何?”这,并非询问。 李涵冰冷冷说完,就见两人似松了口气般连连点头。毕竟,失去一只手和失去生命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而你,仍然不知悔改,我会让你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反省的。”李涵冰转向花喜儿。 “不!你想怎么样……啊!”花喜儿恐惧地大叫,正欲提气逃开,下一刻却像个破布娃娃般跌倒在地,四肢上的鲜血明白显示出她苦心练就的武功已不复存在。而这辈子,她也别想再练武了。李涵冰看着花喜儿泪涕纵横的脸,带着叹息道: “今天,你的仇也算报了。如果你要找我报废功之仇,冰姬随时等着。” 花喜儿明白一切已毫无意义,只得踉踉跄跄离去。常飞和骆鸿见识过冰姬的身手后,更是庆幸当时没有昧心的断下杀手。在强忍着剧痛让冥影挑断手筋后亦飞快的离开。 “走吧,冥影,我们也该回去了。” 竹林内,只剩下风的呜鸣声。 “这就是你心里的那个小子?” “外公,他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被李涵冰急找来的柯龙杰好笑地看着她明明很着急却又装得不在乎的样子,他的宝贝小冰儿终于长大了!不过,冰儿身上的“冷情蛊”毒不解,她这辈子都难有真正的幸福。 “外公!”李涵冰看外公开始走神,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别叫了,小冰儿,我还没有聋。他的伤是很重没错,不过还有治。只要在寒玉床上,有内力深厚之人替他打通封死的穴道,逼出体内的淤血,并以内力助他疗伤即可。不过……”柯龙杰皱着眉,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他的求生意识很弱,似乎并不想活下去。小冰儿,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外公,你看由我帮他打通穴道如何?” 柯龙杰想了想,点点头道: “可以。不过你的内力属阴寒,还得有一个与你功力相当且为纯阳内力的人护住他的心脉。” “那就……老爹?” “呵呵,你爹知道了铁定跟你翻脸,他宝贝你可宝贝得紧呢。” “爹不敢的。小冰儿我可是把他吃得死死的。谁叫我‘搞怪’的功力远在爹之上呢!” “哈哈哈哈……那倒是!” “外公,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一切。” 李涵冰坐在床边,手掌怜惜地抚着杨唯烨昏睡中苍白的脸。她是真的爱上他了。虽然她的身子不允许她有那样激烈的感情,但她依然爱了。不管会不会引发“冷情蛊”的毒性,她无悔的把她的心,她的命,都交给了眼前这个男人。就连他把剑送进她胸口的时候,她都不曾怨过他。她为她对他的欺瞒而后悔,才弄到如今这混乱不堪的危险局面。 李涵冰将杨唯烨扶起拥在怀里,轻声在他耳边喃呢: “烨,你是在惩罚我吗?怨我瞒了你?原谅我,如果我知道会有今天的结果,我定不会瞒你的。你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放弃,是要让我内疚一辈子吗?烨,你要怎么样惩罚我都好,就是不要用这种方式。快点好起来,好吗?我们不是说好,要在‘唯冰小筑’里一起生活的吗?……活下去……烨……求你……活下去……” 泪,轻轻滴在失去血色的脸上,缓缓滑进苍白的唇里。杨唯烨的意识在一片黑暗里挣扎。 谁在我耳边说话?这声音……是冰儿?我终于死了吗?我终于可以看到冰儿了吗?没有你的世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要那么残忍地把我抛下…… 这,是什么味道,咸咸的。是泪吗,是冰儿为我掉的泪?不要哭,冰儿。如果,让我独活是你给我的惩罚……我会活下去,直到你原谅我的那一天。 三天后。 杨唯烨困难地睁开眼,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感觉开始慢慢恢复,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般,累得不想做任何动作。他慢慢回想起所发生的一切,包括梦中冰儿的泪。冰儿…… “臭小子,你醒了?” 有点怀疑是否自己受了伤该有的警觉心也降低了,杨唯烨抬眼看向不知何时晃进屋内的中年男子。眼角稍深的笑纹和两鬓微染的霜白,一身华服衬托出的卓尔不凡的气势,在在显示此人来头不小。 “不用看了,我就是这儿的主人。哼,为了救你,老头子我可是耗了不少的真气,却连一声道谢的话都得不到。哎,这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李鸣昊装模做样地唉声叹气。 “多谢前辈相救,晚辈……” “慢着,你也别急着谢我,要不是那小鬼执意相救,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我才不会救你呢。真不知道她看上你哪里,这么的死心踏地!”李鸣昊忿忿地说。 “前辈,您说的是……” “哼,那个臭丫头……”李鸣昊犹自在那里忿忿不平。 “……晚辈暂时不方便前去道谢,可否有劳前辈代为转告……”杨唯烨知道一时也问不出个什么,不得不打断某人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的嘀咕。 “免了,她知道我来找过你,一定又要说我来欺负你了。反正她为了救你,也累坏了,这几天都在休息调养当中。等你伤好了自己去跟她说吧。”李鸣昊说完摇头晃脑地走了。 杨唯烨只能满腹疑惑地目送李鸣昊离去。 又过去数日。 杨唯烨终于能下床自由活动了,也该是他向救命恩人道谢的时候了。当他缓缓走出这个他躺了好几天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有那么一瞬间,杨唯烨以为他置身在“唯冰小筑”里。冰儿…… 恍惚间感觉有人靠近,杨唯烨看向来人,是名年轻男子,那沉稳明朗的气质让他生出莫名的好感。 “公子,我家小姐请你到大厅一叙。” “请带路。” 杨唯烨跟着男子来到大厅,就看见首座上坐着一名娇小女子,正有些“不怀好意”的看着他。想必这就是那位前辈口中的“臭丫头”了。而领他前来的男子也静静站立到那女子身后,默默守护着。 “在下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若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请尽管吩咐。”杨唯烨不卑不亢道。 “你就是江湖上人称‘修罗剑’的杨唯烨?”语气中难掩的好奇让杨唯烨轻皱了下眉头。 “是。” “呵呵,你谢错人了,救你的可不是我哦。”话题陡然一转,女子有丝狡黠地笑道。 “……可否请姑娘明示。” “不好意思,受人之托,我暂时不方便透露她的身份。你就先在这里安心养伤,时机到了,她自会现身见你。”女子说完,款款起身准备离去。在跨出门栏之前,她好似故意般转身加了一句: “哦,我忘了告诉你,我叫柯映雪,是这昊月堡的主子之一。李涵冰正是我堂姐。” 不理会杨唯烨震惊的样子,柯映雪翩然离去。 “小姐,大小姐为什么不自己去见他啊?”年轻男子——御剑不解的问着。 “你要不要自己去问姐姐啊?” “小姐……” “我们都已经成亲了,你还是改不了口啊,御剑‘相公’。” “映雪……”御剑难得的满脸通红。 “呵呵,好了,我们快些去姐姐房里吧。” “冰苑”的花厅里。 一冷艳,一清灵,两名绝色女子闲适地品着香茗,如果不是不远处站着的四名木头男子,这该是一幅多么赏心悦目的画面啊。 “姐姐,你的伤好了么?”喝了好一阵茶,柯映雪打破沉默问道。 “嗯,好了。”李涵冰闲闲的回答。 “哦,姐姐……你现在的功夫比以前也更厉害啦?” “可能吧。” “那……爷爷什么时候会回‘渺居峰’啊?” “呵,雪儿,你真正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些吧。”李涵冰好笑地拆穿柯映雪的小把戏。 “姐姐!好吧,我就直接问了。为什么你不直接去见他,还要我参和在里面?”柯映雪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我怕他会恨我。”李涵冰有些黯然地答道。 “恨你?为什么啊?” “雪儿,你能忍受御剑欺瞒你吗?” “不能!……可是那不同啊,你会瞒着他你的身份是身不由己啊!” “但我对他有所隐瞒,那也是事实。而且,因为我对他的隐瞒,让他以为他亲手杀了我,这对他来说打击有多大不难想象。” “姐姐,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出现在他面前吗?” “……再说吧,我也不知道。”面对感情,她也只好当懦夫了。 这儿是昊月堡,冰儿的家?他们应该知道是我杀了冰儿,为何还要救我?冰儿,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杨唯烨回到他所居住的“华苑”——与“冰苑”一墙之隔的客居里,思绪翻腾。当他在得知身处冰儿生前生活的地方时,顿时涌来的感触差点叫他红了眼眶。他甚至有种感觉,冰儿并没有死,而且就在他身边。但他亲手把剑刺进冰儿的身体里,又看着冰儿在他怀里停止呼吸,那夜夜纠缠着他的真实的回忆,让他明白,那种感觉,也许只是他身处在到处都有着冰儿气息的昊月堡内产生的幻觉。冰儿,……你依然怨我,连到梦中见见我也不肯吗? 杨唯烨发现,自从柯映雪那次“招见”了他后,她就常常跑来“华苑”这边“散步”。而她身边必定跟着那个年轻男子。两三次之后,他才知道,那个叫御剑的男子是柯映雪的夫君。常来“华苑”的,除了柯映雪和她夫君外,还有一位须发雪白的老者。不过,他从没和他说过一句话。每次前来,都是一言不发的抓起他的手把脉,同时用一种很奇怪的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好象在评估着什么。问过柯映雪后才知道,那名老者就是冰儿的外公——“渺居老人”柯龙杰。但她警告他绝不可以把他就是刺杀冰儿之人的事告诉柯龙杰。问她原因,她只是神秘的笑笑,说是那个救他的人这么说的。杨唯烨对那个救他的神秘人物日渐好奇起来,他甚至可以肯定,那个人和冰儿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会是谁呢?而另一个困扰着他的问题是,柯映雪应该知道他就是杀死冰儿的凶手,却为何还要帮他隐瞒身份。这些迷团让他终于有一天在柯映雪散步来“华苑时”提了出来。 “第二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因为姐姐跟我说过,如果这辈子,她要用生命去爱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就是你。你该知道姐姐的身体本不该产生这样激烈的感情的,但她就是用她的生命去爱了。所以,不管怎样,我都一定不能让知道真相后有可能会杀了你的姨父和爷爷知道你的身份。如果那样的话,姐姐会死不瞑目的。” 柯映雪的一番话,让杨唯烨震惊极了。他没想到,冰儿对他的爱是这样的深沉,是这样费尽心血的彻底。如果说,在他内心深处,对冰儿的隐瞒还有些许无法释怀的话,那么此刻,他也完完全全的将其抛诸脑后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感动。他仰望碧蓝的天空:冰儿,你会给我机会,让我加倍偿还欠你的情吗? 第九章 日子,还在继续过下去。 杨唯烨的伤一天天的好转,同时,他心里的疑惑也一天天的增加。他越来越觉得,冰儿真的没有死,好象就活在他身边一样。寒梅的清冷香气时时刻刻都萦绕在他周围。终于,在又一次柯映雪来“华苑”时,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柯小姐,你能不能坦白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来听听。”呵呵,他总算开口了。 “冰儿她……她是不是还活着?”杨唯烨深吸口气,继续说道, “虽然这么问,是有点荒唐,但我总会在有意无意间,闻到一股冰儿身上特有的寒梅香气。而且,那种感觉,就像冰儿一直在我身边,不曾离开过一般。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我的幻觉,可是在这儿也生活的时间越久,这种感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我不得不怀疑,冰儿是不是真的死了。也许你们只是为了惩罚我,才不告诉我。柯小姐,你能告诉我真相吗?” “呵呵,果然不愧为当杀手的人,感觉确实敏锐。”柯映雪轻轻鼓掌。 “你的意思是……”杨唯烨紧张地问。 “你不是很想知道真相吗?那么,午膳过后,请在这‘华苑’等候。到时,自会有人替你揭晓答案。” 柯映雪抛下这不是答案的答案,偷笑着往‘冰苑’走去。 姐姐一定正等着骂她吧,呵呵,她岂能让姐姐落空呢? 一墙之隔的冰苑内。 “雪儿,你还真是我的好帮手啊。说吧,是不是不打算再听我这个姐姐的话了。”李涵冰没好气地说。 “嘿嘿,姐姐,你果然常常去他那边,我们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呢。”一脸的坏笑。 “雪儿,你非要这么逼我吗?”李涵冰满是无奈。 “姐姐,不是我要逼你。这件事,你真的认为继续隐瞒下去会更好吗?他已经有所怀疑了,若他真的决定自己找出真相,你认为,你还能隐瞒多久呢?” “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的表现太过懦弱。我害怕当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我们便不会有未来。毕竟,我的隐瞒,给他造成的伤害难以想象。” “主子,我们也赞成你最好直接去面对他。” 突然出现的三个人影吓了映雪一跳,正是不离李涵冰左右的冥影、寒月和残心。 “喂,喂,喂!你们三个能不能出现前先打声招呼啊,吓死人了!” “映雪,吓到你了吗?”她的亲亲夫君御剑也突然从旁边冒出来。 “御剑哥哥!你!你!你!你走路就不能出点声音吗?” 李涵冰原本有些哀伤的心情被这几个早就被她教坏的人打破,好笑地看着雪儿的小脸皱成一团。 看到李涵冰露出难得的笑容,柯映雪再度把话题转了回去。 “姐姐,去见见他吧。我看得出来,就算知道你隐瞒了他,他还是对你念念不忘。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也会明白你隐瞒他的苦衷。在你的撮合下,我和御剑生活得很好,所以,我也希望姐姐你能得到幸福。从小到大,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柯映雪拉着李涵冰的手,满是不舍,一番肺腑之言,换来李涵冰泪水盈眶。 “雪儿,你真的长大了。姐姐答应你,我会努力让自己幸福的。”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 杨唯烨用过午膳后,就在房里坐卧难安。答案越快要被揭晓,他越觉得害怕。害怕最终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若这一次还是并非如他所望的话,他会彻底绝望的! 仿若水深火热般的等待,结束在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中。清扬的笛声从一墙之隔的另一边袅袅传来。 这笛声是如此熟悉,熟悉得让他觉得眼眶发涩,似乎有什么液体要流出来。他忘了自己本是客人的身份,狂乱地从房里冲出来,灼烈的目光直视那堵他从没在意过的石墙,仿佛想透过密不透风的石缝,直接望见在墙的另一边,是否是他魂牵梦绕的人儿。 杨唯烨就这么痴痴的,傻傻的听着,听着那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他却没有勇气,翻过那高墙,去确认那个在心底唤了无数遍的名字,就怕是幻梦一场。 直到笛声乍停。 杨唯烨心中一惊,犹豫多时的身形骤然拔高数丈,急扑石墙的另一边。但他翩然落下的身影却再也没办法向前移动一步。 他要确定,他看到的不是幻影。 “早知道我的笛声停了,你才会过来,我就不会辛辛苦苦的吹这么久了。” 李涵冰脸上挂着轻笑,却让含泪的双眼,泄露了笑容中的软弱。 他,终于还是过来了。 “冰儿……” 杨唯烨喃喃叫道。容貌没错,声音没错,笑容也没错!是冰儿!真的是冰儿! “对不起……我……” 未完的道歉,被杨唯烨揉进他怀里。他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要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只相信亲手抱住她的感觉!管他什么该死的道歉,他通通不在乎,只要,冰儿真的再度回到他身边。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烨,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李涵冰隐忍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曾经,她以为她再也没有机会投入这个怀抱;曾经,她以为他们注定了天人永隔,不得相见。但是,这么多磨难,他们都挨过去了。老天,还是眷顾着他们的。 “冰儿,你知道当我以为我亲手杀了你时,我有多恨自己吗?我承诺过要守着你,爱你一辈子,却又亲手把刀刺进你的心口。那一刻,我多想跟着你一起走。但我却懦弱的以报仇为借口,苟活于世。冰儿,我怎配得到你。” “烨!你这么说,是在责怪我吗?” “不,我没有……” “先听我说完。烨,造成今天的局面,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我从来不曾告诉过你我的真实姓名,也没有告诉过你我们家和你义父之间的恩怨。就连你知会我关于你任务的内容时,我也自以为能解决一切的没有告诉你真相。直到你的剑穿过我身体的那一瞬间,我才感到后悔,后悔辜负了你的信任和爱恋。好在老天垂怜,我们都能留着一条命再见到彼此。我们不要再说什么道歉的话,未来的日子,就让我们用爱来宽恕彼此。” “能再看到你站在我面前,我已感谢苍天,今后不会再怨谁恨谁了。” 杨唯烨紧紧搂住怀里失而复得的人儿,不舍得再放开。 “你该感谢的不是苍天,而是我们和小冰儿她自己!” 一道威严的声音切开两人紧密拥抱的身影。 “外公!爹!你们怎么……” 李涵冰没有料到他们会突然来到她的“冰苑”里。 “我们怎么会突然过来这边是吧?哼,如果我们没有过来,又怎么会知道那个刺杀你的杀手就是这小子呢!”柯龙杰一脸愤怒。 “要不是雪儿那丫头整天鬼鬼祟祟,让我们对她稍加留意,还不知道你们想瞒天过海到什么时候呢?!我说宝贝乖女儿啊,你什么人不好喜欢,偏偏喜欢一个想杀你的人。你想气死你爹我啊?!” “外公,爹,你们错怪他了。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而他也是被他义父利用的。”李涵冰焦急的解释。 “他义父是谁?” “就是杀害娘的凶手,濮键。” “他是那个混蛋的义子?” “外公!濮键害他不浅,是他亲手把濮键杀死的,也算是为娘报了仇啊。您别怪他。”李涵冰看出柯龙杰的想法,不得不赶紧说明。 “为你娘报仇是我们家的事,他杀了濮键,我们又找谁去报仇!”李鸣昊还是不依不饶。 “爹,你别无理取闹!” “小冰儿,这次外公也不帮你了。不管怎么说,这小子也确实刺了你一刀,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外公……” “冰儿,你外公说得不错,我必须为伤害你付出代价,否则,我自己也原谅不了自己。”杨唯烨低声安慰着李涵冰,接着,转头迎视这两位他并不陌生的前辈。 “晚辈在这里郑重地感谢两位前辈的救命之恩,也愿意接受任何惩罚。请前辈明示。” 柯龙杰和李鸣昊眼中同时出现些许赞赏的神色,却并未表现在脸上。之前,他们也暗中观察了他许久,自信并没有看错人。这小子虽然身上杀气稍重,却还气质清朗,有所担当,也算是个人才。今天,就让他们作最后的试探。 “小子,你敢不敢接我和冰儿她爹每人一掌?” “外公!他的伤才好,不行的!”李涵冰惊叫。开玩笑,外公和爹的功力她又不是不知道! “小冰儿,你到一边去。他若想让我们原谅他,就必须得受这两掌。” “冰儿,你该相信我的,是不?”杨唯烨也劝慰着。 “可是……” “好了,宝贝乖女儿,你就在那边好好待着吧。” 李鸣昊把李涵冰轻轻推到一旁,然后双眼晶亮地看向杨唯烨。 “小子,你该知道,我‘搞怪郎君’在江湖上并非浪得虚名,宝贝她外公更是当年人人敬畏的‘渺居老人’。这两掌是何等的威力,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杨唯烨只是笑笑。 “前辈,请出招吧。” 李鸣昊也不再多言,提掌运气,威力十足的一掌猛然轰出。当年他以一套“龙吟掌”成名于江湖,十多年后的今天,江湖上依然有很多人一提到“搞怪郎君”的“龙吟掌”,便敬畏如夕。 杨唯烨并未运气抵挡。这一掌打得他踉跄后退了两步,原本恢复了些红润的脸色瞬间又变得煞白。但他稍微平顺了一下呼吸后,又挺直了身子。 好小子! 柯龙杰暗中赞叹,手上却也凝起真气,毫不留情的一掌拍上杨唯烨的胸口。这一掌虽没有用上十成的功力,却也有个八九分。 这一次,杨唯烨被打倒在地,口中赫然吐出一口鲜血。 “烨!”李涵冰急忙上前,心疼的想扶他起来,却被推开。 杨唯烨咬着牙,摇摇晃晃地努力自地上爬起来,再次挺直身子后,目光坚定地看向柯龙杰和李鸣昊。 “前辈,可还有其他的惩罚?” “好!你能不躲不闪地受我们两掌,的确也算个人才。之前的事,我们就不再追究了。” “那么,晚辈可有资格成为那个一辈子照顾冰儿的人?”杨唯烨趁机问道。他早已看出,两位长辈对他其实有着欣赏。 “哈哈哈哈,这个问题,我们可做不了主,直接去问小冰儿吧。”这根本就是间接同意嘛。 说完,柯龙杰和李鸣昊心满意足地离开,把这片小天地又再还给两个年轻人。 “你的伤不要紧吧?”李涵冰满是不舍。 “若是能让你外公和父亲同意把你交给我,就算要我再挨两掌,我也甘愿。” 李涵冰不再说话,只是自动把自己的身子偎进杨唯烨的怀中。这个男人,为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逃不了了,我一辈子都要你陪在我身边。” “求之不得!” 数日之后,昊月堡有史以来,举行了第一次“家庭聚会”。成员包括李氏父女,柯氏爷孙,杨姓临时外人一名,以及,四根“木头”。 “杨小子,你要娶我们家宝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这之前,有个大问题必须要解决。”身为挂名的一家之主,李鸣昊首先开口。 “不错,小冰儿的幸福全在于此。若不解决,你们成婚之日,就是小冰儿丧命之时。”一家之中最老资格的柯龙杰接着发言。 “啊!我知道了,是关于姐姐身上的‘那个’吧。”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柯映雪一点就通。 “能解决的才叫问题,不能解决的就叫事实。我不认为这个有什么好讨论的。”幕后主事者,李涵冰皱眉道。 “谁说不能解决的!就为父我所知,‘那个’并不是不可解。”李老帅哥很不服气。 “爹,若是你说过的那个方法,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冰儿,现在是在讨论怎么解你身上所中之毒吗?”听了半天的杨唯烨终于听出个头绪来。 “没错!杨小子,你还不算太笨嘛。”准岳父呵呵傻笑。 “姨父,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想,姐姐的眼光会差吗?”当家的那位一盆冷水泼过去。 “小丫头,我什么时候说过宝贝的眼光差了?”跟小辈斤斤计较,这就是“为老不尊”的典范。 “咳咳咳!我说,女婿啊,好象跑题了吧!”现资格的岳父终于看不过去的说话了。 李涵冰无奈的摇摇头,投给杨唯烨一个安抚的眼神。她的家人,就这个样子,习惯了就好。 杨唯烨无所谓的笑笑,认真地问向未来岳父。 “冰儿身上的毒当真有法可解?” 李鸣昊看了柯龙杰一眼,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事关他的宝贝女儿,他不能不慎重一点。 “不错。在宝贝练的‘雪禅’口诀谱的最后,确实记载着‘冷情蛊’的解毒方法。只是……” “只是什么?” 柯龙杰接过话头,继续说道: “只是这种方法十分诡异和危险,我们看过之后,都认为并不可信。” “到底是什么样的方法?” “中‘冷情蛊’者,若能找到跟自己情投意合之人,便可在两人结合之时,引对方心脉之血,将蛊引出。再准备一碗烈酒,将含蛊之血融于其中,点火焚烧,方可将其杀死。”李鸣昊做出详细的解说。 一番话后,大厅里陷入一片沉默。 不言而喻,以如今的情况看来,若要完全解开李涵冰身上的毒,只能靠杨唯烨的心脉之血来将蛊引出了。但如此一来,杨唯烨极可能会丢掉性命,这等于拿他的命去换李涵冰的命。不管是谁死,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 “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我说过,这个方法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李涵冰冷静地开口,打破满室沉默。 “现在,我已把‘雪禅’修习成功,就算是再大一些的情绪波动也影响不了我分毫,就算……我和烨不能完婚,就这么在一起生活不也很好,完全没有必要去尝试那个莫名其妙的解毒方法。” “但是,宝贝,做爹的希望你能完全健健康康的啊,你外公也是同样的心情。你怎么能让我们一辈子生活在你随时可能毒发的恐惧中啊?”李鸣昊动之以情。 “冰儿,我们尽快成亲吧。”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杨唯烨语惊四座。 “你在说什么?!”这是准媳妇。 “小子,你知道你说这话的意义吗?”这是外公。 “准姐夫,这可不是开玩笑哦!”这是雪儿。 “杨小子,你……”这是当爹的。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们也明白我的意思,何必再问。”他,还是那么云淡风清的笑容。 “我不同意!”李涵冰坚决反对。她不要一觉醒来就发现她已永远失去他。 “小子,你可要想清楚。虽然未必真的一定会一命换一命,但这其中的风险确实不小。”外公继续。 “就是啊,准姐夫,我可不想看到我姐姐为你流泪的样子呢。”雪儿继续。 “杨小子,你真的肯这么不要命的为宝贝解毒吗?”还是当爹的最后。 “我肯为冰儿做任何事,包括为她去死。” 杨唯烨还是说得云淡风清,却震撼住了每一个人,包括那一直没有开口的四根“木头”。其中三根上前一步,第一次向“外人”跪拜行礼。他们的主子没有看错人! “我不要!”李涵冰眼中含泪, “我不要你为我去死,我要你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 “冰儿,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那该死的蛊毒折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过一生。我想看你随心所欲的开怀大笑,痛快淋漓的埋头大哭。我想看你最最真实放开的心情。冰儿,你会答应我的,是吧。” “不!与其看你为我舍命,我宁愿当个无情无爱的人!” “冰儿!你说这话,是要叫我离开你吗?”第一次,他在她面前,用如此冷厉的语气。 “如果,让你离开能打消你这念头,保住你的命,那么,你走吧!” 不语。 杨唯烨低头苦笑,他怎么这么笨,竟然想用激将的方法去说服冰儿。现在,她把他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又哪会吃他这一套呢。 再度抬头,他眼中的泪光狠狠打进李涵冰心里。 “从小,我就不曾体会过阳光的温暖。二十多年的岁月中,你的出现第一次为我的生命带来阳光。我曾对自己发誓,我要用性命,去守护这片阳光,守住这片温暖。你的喜怒哀乐,就是我的阳光所在。你忍心再把这难得的温暖,带离我的生命吗,冰儿!” “小冰儿,外公答应你,我一定会努力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夫君的。”柯龙杰终于插上嘴,努力忽略掉眼角边湿湿的感觉。 “外公,一切,就拜托你了。” 杨唯烨搂住仍想反驳的李涵冰,径自回答。他有足够多的耐心、信心和时间,来说服他倔强的小妻子。 半月之后,昊月堡举行了一场浩大的婚礼。 前厅里,宾客满堂,觥筹交错。后堂中,气氛却有些凝重。 两位新人已被送入新房,但本该与柯映雪一道同在前厅陪宴宾客的堡主李鸣昊,此刻却跟他岳父一起一同挤在满是喜气的新房里。 “宝贝,你放心。我跟你外公一定会拼尽全力保住烨儿的性命的。”当爹的以父亲的名义保证。 “不错!小冰儿,你会相信外公吧。”柯老英雄满脸激动。 “外公,爹,谢谢您们。” 两位长辈半是高兴半是担忧的退出房外,留下两位新人做最后的沟通。 “冰儿,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别把眉头皱着,好吗?”杨唯烨轻抚李涵冰紧蹙的眉。 “烨,答应我,你会努力活下来的,是吗?” “当然,我承诺过你的,不是吗?我们未来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我又怎么忍心丢下你?” “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我们谁也不能丢下谁!” 杨唯烨不再说话,只以无限温柔的吻印下他对她的承诺。 他轻轻撩开她的大红喜服,用舌尖巡视属于他的领地。雪白的身躯在他身下微微颤抖,泛着甜美的粉红色。他轻柔一笑,复又吻住她殷红的嘴。当他手指停在她胸口的那道让他后悔不已的疤痕时,他停下所有动作,如谢罪般虔诚地吻了上去。 “这道伤痕,我会用我一生来抚平它。”他用他的生命许下承诺。 李涵冰含泪带笑,捧住他的脸,也献上自己的承诺。 在他进入她的刹那,他用匕首划开她的手腕,然后刺进自己的心口。 他含笑,嘴里是他渴望已久的甜蜜,脑海里,是“唯冰小筑”前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未来,可待…… 尾声 各位客倌,这就是“暗冥门”和“追命”的故事了。“暗冥门”一夕之间被解散,杀手界唯“追命”是大。此后,黑白两道上,不少穷凶极恶之徒都一个一个自道上消失,尸体上都留有“追命”的印记。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期,“追命”成为了江湖中罪恶的惩罚者。 什么?你问我那场婚礼后来怎么样? 呵呵,“冰姬”身上的毒有没有解开,小老儿我是不知道,不过,自那次婚礼之后,“追命”里倒是又多了一名身手了得的杀手。 这位新来的狠角色也是以一柄血红长剑作武器,遇上棘手的任务,他常和“冰姬”一起行动,从没失过手。组织里其他几个核心成员因他喜爱黑色外衣,便送他一个“黑魄”的名号。大家应该猜到他是谁了吧。 至于原来“暗冥门”中四大杀手的其他三个后来的行踪,小老儿要在这里卖个关子了,只能说,他们也有他们各自的故事,至于详细的情况,嘿嘿,请容小老儿下次再说了。 就此告退…… 番外篇 自由 又一次,“暗冥门”四大杀手齐聚在议事厅门口。只是这一次,每个人脸上,都有着沉痛凝重的表情。 “这次回来,我定要取这只老狐狸的性命!”仍然是最精明的“千面鬼”路荻先开口,声音里是他平时不曾有过的冷硬。 “我也是。杀不了他,我誓不为人。”“阎罗刀”狄剑晨接口道,浑身溢满嗜血的味道。 “烨,你跟我们三个的目的是一样的吧?”“毒公子”荀常看向杨唯烨,询问着最后一个伙伴的意愿。 “是。”杨唯烨望向他的三个伙伴,心里的痛,让他红了眼。 “那么,我们还在等什么。” 四人一齐进入大厅,迎接他们的,还是那道阴狠无情的嗓音。 “哟,都回来了。看来你们的任务是都完成了。”濮键眯眼看向眼前四个杀气腾腾的“义子”。 “你是不是该按照约定,还我们自由。”路荻扬声问道,盈满杀气的眼直射那张狡诈的面孔。 “急什么,先把你们执行任务的详细过程说给义父我听听。” “混蛋!”狄剑晨低咒一声,正想上前,却被杨唯烨暗中拦住。 “冷静点,别轻举妄动,上了他的当。” “哈哈哈哈,果然不愧为跟在我身边最久的人,真是了解我啊。”濮键继续讽刺道。 “我们几个也就是按照平时‘义父’您的教导去完成任务的,没什么稀奇的好讲。”荀常也荀常也机灵地顺着濮键的话尾绕圈子。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不是爱上了任务目标本身,就是被他们家里的小骚狐狸迷得团团转。还得全靠我的神机妙算,才能让你们乖乖的去帮我把那些该死的人通通杀掉!”倒是濮键自己先沉不住气,把话全都挑明了。 “你住口!”四人齐声怒喝,各自心里的伤痛让他们的愤怒上升到极点。 “哈哈哈哈……你们想要自由是吧。好,我还给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与我便毫无瓜葛。你们再也不是我‘暗冥门’的人。那么,能出这扇门的,只会是你们的尸体!” 话音刚落,濮键便使出狠毒的“黑煞掌”,向四人攻去。早就做好迎战准备的四人,也毫不退缩地冲上去。 虽然濮键也算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但面对四个数一数二的杀手,他还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眼看形势越来越不利于自己,他开始使出卑劣手段。 对着正跟他缠斗中的路荻,他阴险一笑,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刘家小妞见识到你的真实身份后,一定被你气得吐血吧?” 路荻楸然变色,失神间被濮键一掌拍在右肩上,打飞出去。 接着,他转向狄剑晨。 “被赵家丫头看到你亲手把刀刺进她母亲身体,不知道她有多恨你呢。” 狄剑晨心头一痛,也被濮键的“狂啸掌”打倒在地。 “你们两个,亲手杀掉自己心爱女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转瞬间,四人全部躺倒在地,身上所受的伤轻重不一。 “该死,我们都中计了!”路荻咬牙切齿地低吼。 该按计划行事了! 杨唯烨同他三人杨唯烨交换了个眼神,便和狄剑晨一道又攻了上去。荀常在跟濮键的间或交手间,上下游走,似在节省体力,又像在寻找下手时机。路荻却在一旁,背对着他们打坐调息,似乎刚才的交手,让他受伤不轻。 “哼,别想耍什么花样。你们是我一手养大的,各自的武功路数我比你们自己还要清楚。而且,我也早已是百毒不侵。看你们今天怎么斗得过我!”濮键狂妄地叫嚣。 “那就走着瞧吧。”杨唯烨冷哼道,手上的攻势更见凌厉。 紧张拼斗中的濮键没有发现,在一旁打坐的路荻早已消失不见。 一番打斗,让几人的出招都缓了下来。这时,荀常丢给杨唯烨和狄剑晨两人一个等待多时的眼神。 乍然出现的一副画像,展现在几人面前。画中的女子,让有些疲累的濮键眼神突然变的痴狂。眼见杨唯烨和狄剑晨手中的刀剑快要碰到画像,他陡然睁大双眼,狂啸一声,毫不留情地砰砰几掌,将围在他身边的三人又再打飞出去,吐血倒地,一时起不得身来。 濮键将画像如至宝般捧在怀里,爱不释手,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边弥漫的蒙蒙香气。就在他沉迷在陈旧的画像时,门口的响动惊得他抬头望去。 一张含娇带媚的容颜,出现在门边。仿佛不曾经历过岁月的摧残,那张目光柔媚的脸依然如十多年前般娇艳欲滴。袅娜的身段轻轻倚靠在门口,柔若无骨。 濮键看得痴了,手中的画像毫无感觉地掉落在地。真人就站在面前,他还要画像做什么。 “小娟!原来你没死?” “师兄,我没死。有个世外高人将我救起。” “太好了!太好了!小娟,你是回来找我的吗?” “恩。我想通了,这个世界上,只有师兄你对我最好,最爱我。我愿意回来,跟着师兄你过一辈子。”小娟——也就是罗娟,巧笑倩兮的道。 “好!好!好!我们天涯海角,过一辈子。” 濮键痴然地迎上去,一把将他想了十几年的人儿搂进怀里。 “小娟,我们……” 满腹的心里话尚未来得及开口,便中断在插进胸口的利刃中。 “‘义父’,你可看清楚了,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小娟。”怀中的“小娟”霍然撕下易容的面具,不是路荻是谁! “啊……”濮键仰天嘶吼,分不清其中是被欺骗的愤怒还是苦望落空的悲哀。 原来,荀常在上下游走之时,便洒出了他特制的幻香。他们利用濮键对罗娟的痴恋,让他陷入他们刻意制造的幻想里,分辨不出路荻无法模仿的声音是真是假。路荻也才能轻易进得他身,把涂了毒的刀插进他胸口。 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之前倒地的三人再次飞扑上来,将手上的兵器一一刺进濮键的身体。 已是垂死之姿的濮键看过眼前他亲手养大的几个孩子,缓缓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拼上最后的真气,将四人再度震开,这才慢慢软倒在地,结束他罪恶却又可悲的一生。 四人互相搀扶着走出“暗冥门”门口,最后回望一眼他们从小生长的地方。 “我们自由了。”路荻笑看身边生死相伴的兄弟。 “恩。未来的路属于我们自己!”狄剑晨感叹着。 “大家都有未完的心愿,各自保重了。”荀常的眼中划过一抹湿润。 “兄弟们,后会有期了。”杨唯烨淡笑。 恢复自由之身的四人,分别踏上了各自追寻幸福的道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