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逃走中》 楔子 强烈台风入境,入夜时分更显得它的猛烈威力。 斗大的雨水不停下着,较低洼的街道在短短的时间里已被雨水淹没,成了汪洋一片。 强劲的狂风不断吹扫着,将街道上的树木吹得东倒西歪,树叶四散飞落;商店招牌、交通号志、电线杆一个个耐不住狂风的吹扫而腰斩倒地。 乔飞雪举步维艰的在人行道上走着,任凭狂风吹乱她一头乌黑的长发,也任由大雨湿透她的一身,她只是抖颤着双脚,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走着。 腹部的剧痛让她几乎站不住身子,一身宽松连身吊带裙的下半身已被刺目的鲜血染透,令人看了怵目惊心。 瞬间扬起的强大阵风,让她纤瘦虚弱的身子禁不住被狂风吹得直直往马路边退去,最后,她重心不稳的摔倒在人行道外的车道上。 像只遭人遗弃的无助小猫般,她蜷缩成一团的躺在地上。 紧紧抱着腹部,剧痛的感觉让她几乎就快要昏过去了,她惨白的脸蛋上滑下的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君瑞……」哑着声音,她困难的喊着,但是却有如蚊蚋般的微弱。 她很想爬起身,但是虚软剧痛的身体已经让她完全没了任何力气。 鲜血不断沿着她的体内大量流出,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君瑞……」她彷佛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想去抓住那道身影。 当然她扑空了,随后她眼中所产生的幻象也渐渐淡去。「别走……」无声的喊着,意识渐渐抽离,一双明眸也缓缓闭上。 她逐渐失温的身体就躺在冰凉的街道上,任由风雨无情地侵袭着──在这凄凉的深夜中…… 第一章 伦敦──天空下着毛毛细雨,阴凉的空气里充满了潮湿的味道。 在这著名的校园里四处可见到拥有历史的古老建筑,此刻正值上课时间,却只有三三两两撑着伞来往的学生。 将才买了一个多月的新车停好,乔飞雪撑着伞,快步走进这所世界闻名的大学里。 她有着一张清丽秀气的脸蛋,虽然不是能令人惊为天人的美貌,不过她白皙透红的肤色,配上精致小巧的五官,给人有种倒吃甘蔗──愈看愈漂亮的沉净之美。 只不过……现在这张净白的脸蛋上却是铺上一层怒火之色,将她耐看的清秀之美大大的打了折扣。 脚上一寸高的鞋子在她重重的踩踏下,彷佛随时都会被她的怒气给踩断似的──她所到之处,蹬蹬的脚步声回荡在长长的走廊上,让经过她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在二楼的某间教室前停下脚步,耳边正好传来规律的下课钟声,毫不迟疑的,她伸手推开教室后门,大步走了进去。「艾瑞克!」 扯开嗓门,她大声一喊,同时目光快速的在靠窗的桌位寻找到她的目标。 蹬蹬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她快步走到一名英国男子面前。 「你是……」被唤作艾瑞克的男子露出疑惑的目光,在乔飞雪的脸上打量了一次。 「艾蜜莉的朋友!」打断艾瑞克才要说出口的话语,乔飞雪狠瞪着艾瑞克。 「艾蜜莉?」艾瑞克眉一皱,随即哼笑一声,脸上浮现出一丝嘲笑,「艾蜜莉的朋友找我有事吗?我记得我前两天应该已和艾蜜莉说得很清楚,我跟她之间已经结束了。」 「你这个该下地狱的花心烂男人!」乔飞雪气呼呼的骂着,瞪大的明眸因为怒火而显得更加的清亮有神,「见一个喜欢一个,仗着自己家有钱,长得人模人样就可以随便乱来,把艾蜜莉对你的感情踩在脚下不屑一顾,你当她是无聊时才想起的玩具吗?」 听着乔飞雪的指控,艾瑞克吹了一声口哨,「怎么?你是替她来找我算帐的吗?」 乔飞雪深吸一口气,从随身皮包里掏出一叠的钞票,毫不客气的往艾瑞克那张轻浮的脸上重重砸了过去,「这是你给艾蜜莉的分手费,现在还给你,她不屑要你的肮脏臭钱!」 被乔飞雪以钱砸脸,立刻引来周围同学们的注意与指点,艾瑞克顿觉面子挂不住,脸色在瞬间沉下,「你竟敢用这种方式让我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脸?」 「既然敢把女人的感情拿来当游戏玩,还怕丢什么脸?」乔飞雪不屑的冷哼一声,「这是你自作自受!」最好还会遭天谴,让他过得生不如死! 艾瑞克冷冷的笑出声,微眯着眼盯视着乔飞雪的怒颜,「艾蜜莉是心甘情愿的,我现在对她觉得腻了,跟她分手有什么不对?更何况……」扫了一眼散落一地的钞票,「我给她这么一大笔钱当作是谢谢她陪了我这几个月,难道还不够吗?看我有钱就嫌我给得太少,想再多坑一点是吗?还是……」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 在艾瑞克的话还没说完时,乔飞雪已扬起手,一个巴掌重重往艾瑞克的脸上挥下。 下一秒,乔飞雪粗鲁的揪起艾瑞克的衣领,怒气满满的眼里像是着了火似的,随时都会喷出来烧伤人。「你再说一句这种不是人话的话试试看!」咬牙切齿的警告着。 就说天下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艾蜜莉那个笨蛋还不肯相信,现在呢?只是换得满心的难过,而曾经爱过的男人竟能这么逍遥的说出这种该死的话! 艾瑞克伸手抚着自己被打的脸颊,目光一沉,不悦的回瞪着乔飞雪,「你这个女人,居然敢打我?」 乔飞雪昂起高傲的下巴,「为什么不敢打?像你这种连禽兽都不如的人,打你一巴掌还算是客气了!」如果可以,她还真想对他挥个几拳,「没让你当太监就算便宜你了!」这一句,她转为中文粗鲁的骂着。 哼!是谁说英国男人都很绅士?像眼前这种恶型的败类有的是! 艾瑞克眉一拧,「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的是中文,听不懂是吧?」乔飞雪冷哼一声,「有本事就去学中文,那你就会知道我骂了你什么难听的话!」 「你……」艾瑞克一恼,手握成拳高高的举起。 就在他恼怒的想回敬乔飞雪一拳时,一股拉力突然制止了他! 一转头,艾瑞克迎视上一双深沉的黑眸。 「够了。」扬着无害的微笑,季君瑞看了一眼乔飞雪,再将视线落回艾瑞克的脸上,「男人打女人,未免太没风度了吧?」他的声音轻软如风,但是浑身散发出来的强势却让人不禁有股莫名的畏怯。 艾瑞克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分,一肚子被乔飞雪激起的火气顿时消退了一半。 瞧出艾瑞克的火气渐退,季君瑞缓缓松开手,笑说着,「这样才有一点英国绅士的风度。」 艾瑞克用力甩了一下被季君瑞抓痛的手腕,脸色虽难看,却只重哼一声,且不发一语,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季君瑞转向乔飞雪,用中文说着,「人家现在已经表现出他的绅士风度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应一下台湾女孩的气度?」说着瞄了一眼还揪着艾瑞克衣领不放的那只青葱小手,「嗯?」 乔飞雪睨了季君瑞一眼,「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她可不甘心! 「这是你朋友和艾瑞克两人之间的感情事,由不得你这个外人来管闲事。」 「可是……」乔飞雪话才要出口,揪着艾瑞克的手就被季君瑞使力拉了下来。 「凡事适可而止。」季君瑞很简短应答着乔飞雪的不甘愿,「不然吃亏倒霉的是自己,不必为了这样的事,替自己招惹来麻烦。」 乔飞雪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这次季君瑞连给她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手一拉,硬是将不甘愿的乔飞雪给拖出了教室。 「你放手啦!」轻喊一声,乔飞雪用力甩开季君瑞握在手腕上的手。 停住脚步,季君瑞转身望着一脸气呼呼的乔飞雪,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瞪着季君瑞,乔飞雪不悦的问。 「你以为我真的这么想管你的闲事吗?」扯扯唇,季君瑞似笑非笑的说:「要不是怕你惹出祸端传回台湾,接着我的耳根子就会不安静的话,我才不想管你。」 「我才不相信你会怕被季爷爷骂呢!」重哼一声,乔飞雪显得非常的不屑,「你这个总是带着假笑的阴险家伙!」 他一向我行我素,孤傲得像飞在高空的一只鹰,彷佛别人的话都不是话,他只是照着他的想法自己走,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更不会去在意他的言行举止是不是伤害到了别人。 他会怕耳根子不安静?她若会信他的话,那天就会下红雨了! 瞧着乔飞雪不以为然又气嘟嘟的俏脸,季君瑞对于她对他的批评,只是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看来你似乎挺讨厌我的?」 乔飞雪细弯的柳眉一皱,迟疑了一秒,「像你这种家伙,谁会喜欢你啊?」她的回答,模糊掉了他的问题重心。 「是吗?」季君瑞轻吁一声,毫不在意乔飞雪的话,「不过有没有人会喜欢我,对我来说,我根本一点都不在意。」 「是啊!」他轻描淡写的回答反而让乔飞雪的火气更旺了,「像你这种没血没泪没感情的家伙,怎会在意别人是怎么看你的,反正你只要抱着你自大自傲的自恋狂心态过你的日子就好!」 乔飞雪连珠炮似的反驳,让季君瑞忍不住笑出声。 弯下身,他平视着矮了他许多的乔飞雪,「看来你不是挺讨厌我的,而是非常讨厌我,说不定……还恨我恨得痒痒的?」 撇撇唇,乔飞雪将头往旁一偏,一副不想看到季君瑞的嘴脸的模样,「恨你这种人根本就是浪费力气和时间,因为你根本就不会在意!」说到最后,她有些气虚,原本强势的姿态也浮现一丝的软弱。 是的,他绝对不会在意的,就算伤透别人的心,他一样是无动于衷,至少──他对她就是如此。 季爷爷希望他和她能成为一对,所以和她的父母说亲,结果在类似相亲的晚宴上,他居然当着她、当着众人的面,用他惯有的该死笑容,很坚决的反对了这件婚事,然后不顾在场诧异的众人与气坏的季爷爷,毫不留情转身离开,让她对他原本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也在瞬间化为乌有。 留在她心上的,就只有气恼与难过。 从没人敢这么对待她过──这样当面毫不留情的回绝,还说了伤了她的话…… 她不否认在优渥环境下长大的她,或许有着她自己察觉不到的大小姐任性脾气,但是她绝不会乱发脾气,不会仗着自己优越的家世去欺负别人、嘲笑别人,更不会是那种拿着大把钞票当喝开水般乱洒乱花的骄纵女。 这样的她,身边其实不乏有追求的男人,然而他却懒得多看她一眼,就在大庭广众下,毫不留情的否决了她,让她很难堪。 只是不知为什么,或许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当她得知他在英国念书时,才正念大二的她,不顾一切办理休学并飞来英国,跟他念同一所学校。 一年过去了,她和他在学校碰面的机会其实很少,就算碰到面,她和他也说不上几句话,甚至有时连话都没说,只是无视对方的擦肩而过。 有时想想,她也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很愚昧──她这么只身跑来英国念书,根本不是为了想念书而念书,只是为了向一个曾当众让她丢脸难堪的男人看看她的成就罢了。 更重要的是,她到英国一年了,和他碰面那么多次,她居然还没勇气向他讨回当时的公道──  她什么都没做,就这样在英国虚度了一年。 她──真是个十足的大笨蛋! 「怎么发起呆来了?」瞧着乔飞雪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季君瑞轻声唤着她。 他的声音轻轻飘进了乔飞雪的耳里,让她飞远的思绪立即拉了回来。 近距离看着季君瑞迷人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乔飞雪还没完全回神的思绪已因他的笑容,让原本稳定的心跳突然失控的狂跳了好几下。 「不关你的事!」乔飞雪略微慌乱的伸手推开季君瑞,推开了彼此只有一步不到的距离。 只要再贴近几公分,他的唇就要碰到她的了…… 所以她的脸颊莫名的躁热起来。 「怎么了?」无视乔飞雪的推距,季君瑞又往前走了一步,再次拉近彼此的距离,「你看起来很紧张,脸也红红的,是发烧了吗?」说着再次弯身,用不解的神情细细打量着乔飞雪的面容。 「你别老是靠过来,很热!」乔飞雪轻喊一声。 这一次,她没推开季君瑞,只是睨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问她是不是发烧了?哼!她才不信他会突然大发善心,关心起她来,他一定是故意想戏弄她,可恶! 「你要去哪里?」站直身子,季君瑞对着乔飞雪的背影问着,「你的教室应该不在那个方向吧?」 乔飞雪倏地停住脚步,回头望着季君瑞,「我去哪里应该不用你管吧?」 季君瑞一笑,双手插进口袋,一派悠闲的模样,「确实是不关我的事,不过你爸妈曾经拜托过我,要我好好看着你,别太过贪玩不顾学业,虽然不想管你,不过长辈交代的话,我也得意思意思照做一下,不然下次联络上,要是他们向我问起你的近况,我可不知该怎么回答。」 乔飞雪眉一拧,冷冷的回应,「随便你说,你一向都是只顾着自己的家伙,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就说我爱玩,几乎都没到学校上课;或是说你根本就没碰到我,反正你从来都不会顾及别人的心情和感受。」而她,可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季君瑞轻吁一声,沉吟了几秒,「原来你还在介意我曾当面拒绝婚事的事?」 「我才懒得去记那种事,更别说会去介意!」乔飞雪口是心非的应着。 「是吗?」 紧抿着嘴,乔飞雪恨恨的瞪着季君瑞,接着不发一语的离开。 这一次,季君瑞没再出声唤住她,只是静静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逐渐在他的视线里变小、消失。 而在他的唇边,那笑意却是愈来愈深,沉敛的眸光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纷飞的细雨依旧不停的下着…… * * * 怀里传来的微微震动感觉,让季君瑞小快步走出热闹的派对会场,站在泳池边,他伸手从怀里掏出手机。 看到来电号码的显示,是陌生的,他微微迟疑,按下通话键,「哈罗。」 「季君瑞吗?」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怯怯的中文女声。 季君瑞轻应一声,「我是。」 「我是飞雪的朋友,赵允洁。」 季君瑞微微皱眉,「有事吗?」飞雪的朋友怎会有他的手机号码? 「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电话那端的赵允洁还是小心翼翼的问着,好像是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会激怒电话这一头的人似的。 季君瑞瞄了一眼屋里狂欢的一票人,轻喟一声,「有什么事就直说。」 「那个……」赵允洁迟疑了几秒,才缓缓开了口,「你可以过来我这里一趟,把飞雪带回家吗?」 「去你那里,把飞雪带回家?」季君瑞眉一挑,心头倏地闪过一丝莫名的不安感,「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只是……飞雪喝醉了。」 季君瑞听到这样的答案,才吊高的心立即放下,「你不能带她回家吗?」 「她醉得不省人事,我只有一个人,扛不动她。」赵允洁的语气里带着软软的祈求,「而且……」 「而且什么?」捺着性子,季君瑞等着下文。 「刚才飞雪闹了一下,结果跟隔壁桌的客人起了争执……」 皱起眉,季君瑞的心一沉,「她出手打人闹事了吗?」瞧她今天毫不客气的找艾瑞克理论的情况看来,她会出手打人似乎并不是件无法预料的事。 「不是这样的!」季君瑞的话立即引来赵允洁慌张的否认,「是对方先动手,还辱骂了飞雪,飞雪一时气不过,又是在酒醉不清醒的情况下……才会拿酒杯砸了对方的头!」愈说她的声音愈小声。 季君瑞对天翻了个白眼,「现在呢?是要我去哪里把她带回去?」心里顿时有了最糟的猜想。 「呃……警局。」 吁口气,季君瑞语气平稳的说:「知道了,我待会儿再打这个号码给你,你再告诉我是在哪个警局。」说完匆匆挂上电话。 「怎么突然跑出来了?」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还是不习惯这么吵闹的环境吗?」 季君瑞转身,迎视着一脸笑意,从屋里走出来的霍智轩,「没什么。」 「在讲电话?」霍智轩看了季君瑞手中的手机一眼,「该不会又是你爷爷打电话来烦你了吧?」 「不是。」季君瑞扬着笑,笑里透出一丝无奈,「是飞雪的朋友。」 「飞雪?」霍智轩愣了一下,「你是说你那个小未婚妻?」 季君瑞微微皱眉,「我跟她没婚约,你别乱把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定位。」纠正着。 「这是迟早的事。」霍智轩耸耸肩,说得很理所当然的样子,「以咱们这种家世,婚姻通常是由不得自己的。」 季君瑞轻吁一声,对于好友的话全无兴趣反驳,「我先走了,你跟他们好好玩吧!」 「你要先溜了?不是吧?今天可是来帮温妮庆生的,你这么跑掉……」 「我有点事得马上去处理。」打断好友的话,季君瑞有些烦躁的说。 「怎么了?」发现到季君瑞不太对劲的表情,霍智轩关心的询问:「该不会是飞雪出了什么事吧?」 「她喝醉酒,和别人起了争执,好像还把人给打伤了。」 「不会吧?」霍智轩讶异的睁大眼,「她有这么凶悍吗?」曾经在学校见过那个女孩几次面,她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虽曾耳闻她凶起来时似乎挺辣的,不过动手打伤人……这似乎就有点过火了吧? 「喝醉酒时,还会有理智吗?」季君瑞反问。 「说得也是。」霍智轩叹口气,「我家的老爹也曾因喝得烂醉,搞不清楚东南西北,差点跟别的帮派火并了。」 季君瑞一笑。 霍智轩的父亲是黑道大帮派的老大,为人豪爽海派,而且总是以和为贵为前提,处理帮内帮外的所有事务,很得黑道人士和帮内兄弟的敬重,唯一的缺点就是爱贪杯中物。 这就罢了,要命的是每次喝醉总会引起大乱,也就是所谓酒品不好,老是会乱发脾气,甚至动刀动枪的,吓得大伙儿都快掉半条命了。 「那她现在人在哪里?」霍智轩表达着他的关心,「她出手伤了人,需要我出面帮忙解决吗?」他老爹的势力可是遍及五大洲,只要不是闹出人命,相信只要他老爸一通电话,应该都可解决的。 「不用了。」季君瑞摇摇头,婉拒了霍智轩的好意,「她人在警局,她朋友通知我去把她送回家,所以应该没什么事了。」 「那好吧!」霍智轩点点头,「你快去吧!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再通知我一声。」 「嗯。」季君瑞微微颔首。 和赵允洁通了电话,问清楚地址后,季君瑞开着自己的跑车快速赶到警局。 在警察的指引下,他很快就看到趴在角落办公桌上,醉得几乎不省人事的乔飞雪。 「季君瑞吗?」坐在乔飞雪身边的赵允洁一见他走来,连忙起身打招呼。 季君瑞很快就认出她的身分,看了一眼睡得昏沉的乔飞雪,他的眉头微皱,「我刚问了一下警员,他们说你们没事可以走了。」 「嗯。」赵允洁点点头,「因为是对方不对在先──他们先出言调侃飞雪,还拉着飞雪说要带她夜游什么的,飞雪不肯,跟他们起了争执,后来他们老羞成怒出手打人,飞雪拿酒杯砸他们算是自卫伤人;加上对方好像还是有前科的小混混,酒馆的服务生和老板都有帮忙作证,所以警察只是备个案,并未用刑事伤人的案件来处理。」 季君瑞点点头,「你们没受伤吧?」 赵允洁摇摇头,看了乔飞雪一眼,「不过飞雪好像跟他们拉扯时有被他们的人打到,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 「没事就好。」季君瑞轻吁着气,一路而来的莫名担心在此刻终于放松下来,「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赵允洁婉拒了季君瑞的好意,「我有打电话请我室友来接我,我想应该快到了。」 「好吧!那我先带她回去了。」 「嗯。」赵允洁点点头,随即将手里一直抓着的手机递到季君瑞面前,「这是飞雪的手机,幸好她手机里存有你的号码,不然我也无法联络到你。」 季君瑞接过了手机,随手往口袋里一塞,随即伸手要扶起趴在办公桌上沉睡的乔飞雪。 「嗯……」乔飞雪咕哝的发出呓语,「别吵我……」 季君瑞紧抿着唇,扶起乔飞雪醉沉了的身子,想将她扛在背上。 「我来帮你吧!」 「谢谢。」使了点力,季君瑞稳稳的背着乔飞雪站起身。 「真是麻烦你了。」赵允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好照顾一下飞雪,她很在意你的。」 季君瑞回以一个惯有的微笑,「是吗?」这个打从他拒婚后就没给他好脸色看过的女孩,会在意他吗? 「你别看她平时好像对你爱理不理的,其实那只是她的自尊心作祟罢了。」赵允洁轻叹一声,看着兀自趴在季君瑞背上睡得香沉的乔飞雪一眼,好笑的说:「就是因为你,她才会喝成这个样子!」 季君瑞微微皱眉,「什么意思?」她听不懂赵允洁话中的含义。 「下午她应该是为了我的事,跟你吵了一架吧?」 季君瑞回想起下午的事,「你是艾蜜莉?」 赵允洁点头,继续说下去,「刚才在店里,我从飞雪口中得知她跑去找艾瑞克想替我打抱不平。」轻叹一声,随即对季君瑞扬起一抹微笑,「不过谢谢你,幸好有你在,阻止了飞雪的冲动。」 不然以乔飞雪的个性,再继续闹下去,明天校园里可能就会人尽皆知了。 「艾瑞克那人不是个好东西。」季君瑞平心而论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你在他身上吃了闷亏,飞雪会替你强出头也是出自她的善意,只不过……那个家伙不是好惹的对象!」 听闻艾瑞克的老爸生意虽然做得不算很大,但有些是见不得光的偏门生意,所以身边认识的人不乏混黑道的兄弟,如果应付不好,招惹来不必要的灾祸,那可是得不偿失。 赵允洁同意的点头附和,「飞雪就是这样,正义感过强,而且自尊心也很强。」看了一眼趴在季君瑞背上继续熟睡的乔飞雪,「尤其是在你面前,她总是勉强自己,把自己武装得太过坚强,实际上……她的内心是很脆弱的。」 「我知道。」季君瑞应了一声。 虽然他并不了解乔飞雪,不过这不代表他看不出每次她看他的目光,还有对待他的态度就是不一样,总觉得在她强势的姿态下常会不经意流露出不安与紧张,看来完全是不协调、不自然。 「老实说,你当众拒绝了跟她的婚事,在飞雪心里是真的留下很大的伤害。」赵允洁继续说下去,「或许你真的不喜欢飞雪,对她没感觉,不过你当众拒婚似乎就有点过分了。」站在飞雪好友的立场,她忍不住替好友抱起不平。 季君瑞扯扯唇,「飞雪跟你提过我和她之间的婚事吗?」 「嗯。」赵允洁沉吟几秒,带着保留的口吻说着,「我是来英国念书才认识飞雪的,虽然我和她认识的时间不长,她也没在这方面多说什么,但我感觉得出,她其实真的很在乎你。」加重语气重申一次。 季君瑞沉吟了一下,看了赵允洁一眼,「你是说……飞雪喜欢我吗?」这一点,他心里多少有点明白。 他的身边不乏有女性围绕,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是一样的──是那种带着热切与贪婪的神色……只是因为他富裕的家世和有型的外表。 而飞雪,她也是个富豪千金,从小什么都不缺,所以她绝对不会贪图他的家世,若是她迷恋他的外表……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看他的目光没有那种热切与贪婪,但也绝对不是一般毫无迷恋的普通神情,总觉得……她看他的那种目光有种说不上来的特别。 或许看在别人眼里并没什么不一样,但对他来说,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与众不同;他没细想过,只是很简单的把它归类在她或许也喜欢他的这一点上。 「你难道都没这样的感觉吗?」赵允洁好奇的打量着季君瑞。 季君瑞一笑,「你是飞雪的好友,多少应该知道,打从我拒绝了婚事,她就视我为仇人,每次遇到我总是视若无睹,不然就是跟我针锋相对。」 「飞雪这么对你,只是在保护自己,她不想再被你伤害。」赵允洁是这么认定着,「她不是个容易向人说心事的人,包括我,她也从来不说,但我多少还是感觉得出来,不然她今天不会因为跟你闹得不愉快,就拉着我出来喝得酩酊大醉,而且三句话不离你的名字。」 「是吗?」 「你不能再考虑看看你们两人的婚事吗?」赵允洁用着劝说的口吻问着。 季君瑞轻喟一声,似笑非笑的应着,「结婚这件事,对目前的我来说,是不列入计划的。」他还年轻,不觉得在这个时候拿婚姻绑住自己是件聪明的事,更何况这门婚事还是由旁人帮他决定的。 他不喜欢他的人生是操纵在别人的手中,他不想顺着别人的意思过活。 「就算是如此,我也希望你能对飞雪好一点。」听到季君瑞这么回答,赵允洁叹息一声,「夫妻做不成,总可以当朋友吧?」感情的事勉强不来,这点她可是有深刻的体会。 「我知道。」季君瑞笑了。 「我朋友来了。」赵允洁望着远远驶来的一部车,「飞雪就麻烦你照顾了。」 「嗯。」目送赵允洁上车离开,季君瑞转头看着趴在自己肩上睡得香沉的乔飞雪,唇边忍不住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踩着缓慢的步伐,他背着乔飞雪朝自己车子的方向而去。 第二章 一睁眼,映入视线里的是陌生的环境,混沌的思绪闪过一道警讯,让乔飞雪连忙跳起身。 “痛……”一起身,疼痛欲裂的脑袋令她频频倒抽着气,双手捧着头,按压着太阳穴以解除宿醉带给她的头疼。 过了好一会儿,疼痛稍微解除,她转眼看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宽敞的房间里摆设很简单,中性的色调看不太出是男性,还是女性的房间。 这里不是越允洁的宿舍,更不是她的住处,那这里……是哪里?! 努力回想着昨晚她昏睡前的事,她只记得喝了不少酒,和允洁吐了不少苦水,也对允洁说了不少训话,没多久她似乎跟着几个陌生男人起了争执,然后……然后呢? 拍拍仍然作疼的脑袋,她的脸皱成一团。 啧……她实在不怎么记得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了,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应该都跟允洁在一起不是吗?但是现在……允洁人呢? 该死的!她该不会酒后乱性,随便跟着陌生人走吧? 念头才闪过,她一惊,连忙低头一瞧,看着自己的衣服还好好穿在身上,除了凌乱一点似乎没什么异状,这才放心的松了一大口气。 幸好!应该……没发生无法挽回的事! 只是……这里到底是哪里? 念头又转了回来,她再次扫视这个房间,最后下床,走出房间,安静的走道没半丝声响,令她的眉头微微一蹙——屋子很大,独栋两层楼的建筑,装潢也很简单,看起来并没有特意装饰这间大屋。 不过虽然屋子有些空荡,但是能在伦敦这块土地上拥有这么一栋大房子,可见屋主应是有头有脸的绅士富豪。 穿这走廊,沿着楼梯走下一楼,缓步来到餐厅,看到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正背对着她悠闲看着报纸喝咖啡。 迟疑了一下,乔飞雪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对着那道背影开口,“请问……” “你醒了?”乔飞雪的话还没说完,坐在位子上的季君瑞已开口。 “嗯。”乔飞雪轻应了一声,随即眉头微微皱起——这个声音……有点熟悉?而且这个背影也熟悉…… 伸手揉着太阳穴,乔飞雪低低哀叫一声——老天!她是不是头疼到完全没有判断能力了? “如果头疼,厨柜里有浓茶,你自己泡着喝。” “可是……” “怎么?”季君瑞转身望向乔飞雪,“有问题吗?” 一接视到季君瑞的眼,乔飞雪的身子在瞬间一僵,脸上充满惊讶,“是你?!”该死的!看来她头疼到没有判断能力,而是真的是事实! 眼前这男人是她打死都不可能忘记的人! “怎么?看到我需要这么惊讶吗?”望着乔飞雪傻愣的神情,季君瑞好笑的问。 “我当然惊讶。”乔飞雪回应得很理所当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家,我不该在这里的话,应该在哪里?” 乔飞雪怔愣着——这里是他住的地方?转眼又扫视了周围环境一眼,这里是他住的地方似乎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他家财大业大,要在伦敦市拥有这么一栋豪华大屋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 “我怎会在你这里?”她提出清醒后一直存在心里的疑问,“我明明和允洁在酒吧里喝酒……”边说她边回想着昨晚的事。 “忘了吗?你喝醉还跟人起争执,把对方打伤,最后还闹上警局。”瞧着乔飞雪一脸苦思回想的模样,季君瑞出声提醒她:“后来你朋友从你的手机找到我的电话,打电话要我把你送回你的住处,不过你这个大小姐醉得连钥匙都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我只好先把你带回我家。” 季君瑞简单的叙述让乔飞雪混沌的脑子逐渐运转起来,也慢慢想起了昨晚的事。 “想起来了吗?”看着乔飞雪皱成一团的小脸,季君瑞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 乔飞雪撇撇嘴,“那对方人呢?”她想起自己出手打人的经过,忍不住关心的问。 姑且不论谁是谁非,她打伤人本来就不对,要是还不闻不问,就真的很恶劣了。 “没什么,警方已经出面解决了。”季君瑞淡淡的回答,“你放心,不会吃上官司的。” 乔飞雪轻吁一口气——没闹出大事就好,不然她打伤人吃了官司就完蛋了,事情势必会传回台湾到爸妈耳里,那她在这里念书就不是件自由、轻松的事了。 发现乔飞雪松了一口气,季君瑞加深了笑意,“既然害怕惹出事来,做事就不要这么冲动。”这个小姐原来也会有害怕,紧张的时候。 “不用你管。”乔飞雪轻哼一声,装出一脸不屑的样子。 “确实是不用我管。”微微颔首,季君瑞应得很顺。 但他的回应却是让乔飞雪一愣,顿时露出没话可接的窘样。 瞄着乔飞雪的反应,季君瑞轻吁一声,“收敛一下你的冲动脾气,免得哪天真的惹出事情,谁也救不了你。”替她找了个台阶下,“刚才钟点佣人替你做了一份早餐,过来吃吧!吃完去找你的钥匙,我送你回家。” 盯着面前还微微冒着热起的粥品,又瞄了一眼季君瑞面前的西式早餐,乔飞雪心里顿时滑过一段暖流——因为她宿醉,所以他特地要钟点佣人替她煮粥吗? 不论他心里是怎么看待她的,但是光他这分体贴、细心,就让她的感情不自主往下陷落了。 “怎么?这种清粥让你吃不下吗?”望着乔飞雪动也不动的模样,季君瑞忍不住问。 “没有。”乔飞雪拿起汤匙慢慢吃了起来。 静静瞧着乔飞雪,季群瑞将目光落回到手边的报纸内容,但他没发觉自己唇边的笑意饱含着属于他温柔的味道。 一阵门铃声响起,没一会儿钟点佣人走来,“少爷,老爷来了。” 季君瑞眉一拧,爷爷跑来英国找他?! 眼一转,就见一个身体硬朗的人缓步由外走了过来。 “爷爷,你怎么跑来英国了?”季君瑞声音平淡的问。 “前两天到法国分公司开了一个会议,就顺道过来看看你。”季克豪的声音中气十足,看上去一点也没年近七旬的苍老样,反而如同五十多岁的人般健康且爽朗。 “我很好,你没必要特意来看过。” “我想跟你这个宝贝孙子一起吃个饭都不行吗?”季克豪呵呵一笑,“咱们祖孙俩可是很久没见,更别说是同桌吃饭了。” 季君瑞淡然一笑,“就只是找我一起吃饭吗?”他可不这么想。 他又不是不了解爷爷——对于那种一家同桌吃饭的和乐,爷爷可是没什么兴趣,打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几乎没跟爷爷、爸爸、妈妈一起同桌吃过什么饭,就算有,也是在公共场合的宴会上才会看到他们一家同时出现。 “还有一个客户的女儿。”被孙子一眼看穿心思,季克豪也不隐瞒的说了实施,“那个南盛集团,你应该有听说过吧?” “那又如何?”季君瑞懒懒的应着,一双眼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静静低头吃粥,却是不发一语的乔飞雪。 “南盛的苏总裁有个女儿年纪跟你差不多,我见过一次,长得挺漂亮也挺乘的,她人现在也在英国……” “我知道,苏雯吟。”打断爷爷滔滔不绝的介绍,季君瑞很散漫的应着,“再过两个月她就会转到我们学校,这几天学校里都在传她的事。”他一向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哪个国家、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孩来学校就读根本就不关他的事。 不过这次他会注意的原因是这个苏雯吟实在太高调了——人都还没来报到,她的老爸就捐了一笔可观的资金给学校,不仅让学校开始规划再盖一栋新的教室大楼,还多增设了许多辅助金、奖学金之类的。 据说学校因苏雯吟的父亲大方捐款,还接受要求要替苏雯吟在学校打造一间专属休息室,让她在空档没课时,可以有个不受外人打扰的地方,让她得到充分休息。 “你知道雯吟呀?”季克豪笑眯了眼,“那就好办了。到时你就跟我一起和雯吟吃个饭,你也可以多跟她说说有关学校的事……” “最好让她对我产生兴趣,最后能谈上亲事对吧?”再次打断季克豪的话,季君瑞完全看穿爷爷的心思。 季克豪呵呵笑着,“你知道就好,那个南盛的财势雄厚,我们跟他们若能扯上关系,可是有利而无一害。” “所以你就开始打我的主意,要我当成利益上的武器吗?” “你们年轻人见见面,你就当是学长照顾学妹,有什么不好的?” 季君瑞瞄了一眼季克豪,很坦白的应着,“最好是照顾人家照顾到床上,然后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皆大欢喜是吧?” 面对孙子这般露骨的回应,季克豪微微一怔,反而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你可真会见风转舵。”不等爷爷再开口,季君瑞冷冷一笑,又继续说了下去,“看谁家有女儿,你都要动这种歪脑筋。” “谁教你当初不要飞雪?”季克豪轻哼一声,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有错,“不过这样也好,人家雯吟的条件可是比飞雪更好,更何况以飞雪他们家现在的状况……飞雪?”说到这,不经意的目光一转,就见缩在餐桌一角低头没吭声的乔飞雪,顿时到了嘴边的话都止住了。 听到季克豪惊讶的叫唤,乔飞雪这才微微抬头,“季爷爷。”挤出一丝微笑,打了一声招呼,“好久不见了。” 迎视着乔飞雪的笑颜,季克豪脸上的笑容有着不自然的尴尬,“你、你来找君瑞啊?” “她昨天在我这里过夜。”抢住在乔飞雪答话之前,季君瑞替她回答,“所以你认为呢?” 听到季君瑞这么说,季克豪的脸色微变,“你、你们两个……” “飞雪,吃饱了吗?”没理会季克豪脸上的错愕表情,季君瑞扬着温柔的笑意,起身走到乔飞雪身边,“吃饱了,我们得赶快去学校上课了。” “走吧!时间来不及了。”伸手拉起乔飞雪,季君瑞脸上的温柔不变,“要是没吃饱,到学校我再陪你去买东西吃。”说着伸手搂着她,状似亲密的走向大门。 “君瑞!”季克豪连忙叫住准备离去的孙子。 “爷爷,我要赶去学校上课,没空陪你了。”季君瑞头也不回的应着,“你就一切自便吧!”搂着穿好鞋的乔飞雪,快步离开了屋子。 一走出屋子,乔飞雪连忙挣扎的离开了季君瑞的搂抱。“为什么要说那种模棱两可的话?”停住脚步,睨视着季君瑞。 “你刚才应该听得很清楚我爷爷要我做什么事。”迎视着乔飞雪不悦的神情。 季君瑞却是一脸的轻松笑意。 “所以呢?”睁大眼,乔飞雪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着,“你拿我当挡箭牌吗?” 他不是不喜欢跟她扯上一点关系吗?但现在他却因为不想去参加那场变相饭局,就可睁眼说谎,自顾跟她搂搂抱抱的欺骗他爷爷,让他爷爷误会以为他们已是一对吗? 季君瑞轻吁一口气,收起唇边的笑意,“如果要我说实话,确实如你所说,刚才我只是拿你当挡箭牌而已。” “你……”季君瑞坦诚的实话让乔飞雪肚子里的一股火在瞬间往上冒,手一扬,她毫不犹豫的往他的脸上挥下。 然而他的动作更快,牢牢扣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放手!”乔飞雪气呼呼的低吼,甩开他的钳制。 “如果我这么做,伤害到你的自尊或是什么……”季君瑞端起正经神色,很认真的说:“我向你道歉。” 他认真的道歉态度让乔飞雪顿时愣住——他向她道歉?他是真的在向她道歉吗? “我向你道歉,你有必要这么惊讶吗?”瞧着乔飞雪一脸怔然的神情,季君瑞微微笑了。 她的反应还真是令他感到有一丝受伤——她居然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呆滞反应,难道他在她的心里真有这么糟糕吗? 或许就如昨晚那位赵允洁说过的——当时的他完全没顾虑到她的心情,当众拒绝他和她之间的婚事,真的对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与隐影。 “像你这种人,会向我道歉,确实让人感到很惊讶!”镇定下她讶然的心思,乔飞雪毫不保留的说出心底的想法,“你不是视我为瘟疫般的讨厌且躲避吗?既然如此,你就不需要向我道歉,你可以继续对我做这些事,让我彻底的讨厌你这个人,最好能让我恨透你,那这辈子我们或许就不会再见,这样对你来说岂不是更好吗?” 听着乔飞雪激动的说词,季君瑞忍不住微蹙眉,“在你心里,我的评价似乎真的很糟糕!”他不讨厌她,甚至如果真能与她做朋友,他会喜欢上她的爽直个性。 他并不意外她对他有着某种程度的排斥,只是这排斥超过了他的想像。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乔飞雪冷冷的反驳。 口是心非大概就是在说她这种人——她的嘴里虽然老是说着讨厌他,但在她心里,这分情绪却是相反的。 她从不否认她是喜欢他的,但是他对她的态度却让她很有自知之明。 她和他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一天,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坦承自己的感情,在他面前再受一次被拒绝的伤害呢? “我只说一次,”季君瑞刻意压底嗓音,收起笑容,很认真的说:“我从没讨厌过你,我只是很不喜欢长辈们为了达到自己的某种利益,硬把我们两个扯在一起,所以之前我当众拒绝跟你的婚事或许真的伤害到你,对于这一点,我很认真的向你致歉。” 凝视着季君瑞认真的表情,听着他真诚的道歉,乔飞雪的心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他是真的……不讨厌她吗? “还是不相信吗?”瞧着乔飞雪傻愣的面容,季君瑞叹息一声,说得很无奈。 或许他对她的伤害真的很大,而且又在事隔这么久才向也道歉,她会质疑他的诚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相不相信,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撇过脸,乔飞雪不再与他的目光相接,“反正对你来说,我的存在只是一个麻烦和困扰。”他都说了他不喜欢跟她牵扯在一起,纵使他真的不讨厌她,但是他的这分心情还是让她感到难受。 说穿了,他不讨厌她,当然,他也没有喜欢她,他更不想因为她的存在而约束到他的未来。 “没你说的这么严重……” “不管是不是我说的这么严重。”在他还没说出更令她难受的话前,乔飞雪急忙开口打断,“总之你就是不想跟我有牵扯,不相跟我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们最好连朋友都不是,就当同校念书的陌生人就好。”说完,她的心变得益发沉重起来。 “用不着做到如此。”季君瑞苦笑了,她的反应及想法都太极端了。 “反正是不是朋友并不重要。”乔飞雪一颗心紧紧揪搅着,“我只是个被你拒绝的人,这些日子以来,你从不曾在意过我的心情,现在你爷爷已经帮你找到新的对象,你还是去跟那个苏雯吟好好相处,不必假惺惺的说什么在乎我的感受,这样只会让我更加难受!”说完,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 望着乔飞雪纤瘦的身影远离,季君瑞的心情也跟着沉闷了。 他没追上去,因为他知道就算追了,也无法弥补他曾对她造成的伤害。 她那微微颤抖的双肩已很清楚的告诉他——她正在哭!她在他面前的强势都是她的武装,所以她更不希望让他看到她的脆弱的一面吧? 只是……为何他的心会这般的难受? 他是真的不想伤害到她,他甚至还希望能跟她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只不过这似乎是他的一厢情愿。 心,沉沉的——这是第一次,他向来平静的心受到了影响。 抹着脸上的泪,乔飞雪快步走着,就在此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乔飞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一见来电显示是国际号码,她连忙按下通话键,“喂……妈咪?怎么这个时候打来给我……”话才说到一半,电话那端母亲的声音已经是泣不成声。 听着母亲抽抽咽咽的诉说着,乔飞雪的脸色顿时大变,脑中思绪呈现一片空白,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着。 心——摔跌到谷底,脸上的泪,想流也流不出来了。 她的父亲——破产了,现在不但一无所有,还背负着沉重的债务,并因重病而躺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里生死未卜。 这样的恶耗来得太过突然,仿佛是在作恶梦般,让乔飞雪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难道刚才季爷爷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原来…… 想到家里的巨变,乔飞雪顿时乱了心神,她跑到路边招了辆计程车——现在的她根本无心去管她与季君瑞的问题,她只想立刻赶回台湾,回到父母亲身边! 第三章 乔飞雪不见了——虽然没有特别去留意她,但这一年来,他总会在早上八点多,在学校的餐厅遇见她,她的习惯是买杯不加糖的咖啡和一个三明治当早餐。 但是连续三天早上,他都没见到她的身影——根据这一年来的纪录,他从没连续三天见不到她的人! 坐在餐厅一角,他试图从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他待在这里已近一个小时,还是没等到人。 “喂。”突然,一道声音飘落。 季君瑞收回视线,看着好友霍智轩大喇喇的在他身旁坐下。 “你听说了吗?”霍智轩开口问着。 “听说什么?”季君瑞懒懒的应着,学校里的所有八卦,他都没兴趣知道。 “你的小未婚妻出事了。” 季君瑞眉一挑,“飞雪出事了?”声音微扬。 “她老爸的公司破产了,仅有的财产也全部被查封。”霍智轩继续说着,“连人也倒下,被送到医院,昨天凌晨已撒手人寰了。” 听着霍智轩的话,季君瑞的脸色一沉,眉头也紧皱起来,“你是说真的?” “嗯。”霍智轩点点头,“昨天我听说这件事时,曾打电话回台湾确认。” “那飞雪人呢?”这是季君瑞唯一关心的事——难怪这三天都没见到她,果然他的预感是真的。 “不知道,应该是赶回台湾了吧?”霍智轩耸耸肩,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好友,“怎么?你突然关心起她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关心一下也是正常的。”季君瑞不疾不大徐的回应。 智轩的话让他惊觉到自己的心情——他似乎太过在意飞雪了。 “说得也是。”霍智轩轻吁一声,“这种父母公司经营不善而出意外的事,在这个学校似乎发生过不少次,只是以台湾留学生来说,这两年,你的小未婚妻应该是唯一一个。” 季君瑞紧抿唇不语,难怪爷爷会要他跟别的女孩见面,原来是飞雪家出了这么大的事…… 照智轩的说法,她势必无法再在英国念书,甚至可能连之后的生活都会出现问题,原来什么都不缺,过得无忧无虑的她,现在突然变得副一无所有,她……承受得了吗? 不自觉的,他开始为她担心起来,一颗心变得闷闷的。 “对了,今晚威廉家要开派对,你……”霍智轩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见季君瑞忽地起身,“你去哪儿?” 季君瑞没吭声,快速离开,走出餐厅,掏出手机,他从电话簿里找到了乔飞雪的电话,按下拨号键,却是直接进入语音系统。 连拨几通都是一样的结果,于是他改变策略,很快找出前几天与赵允洁的通话纪录,立刻拨打出去。 “哈喽?” “是我,季君瑞。” “季君瑞!”赵允洁低呼一声,“飞雪家出事了,她……” “我知道。”打断赵允洁的话,季君瑞尽量口气平稳的说:“我刚打她的手机都没接通,她回台湾了吗?” 赵允洁迟疑了一下,“飞雪她……” “她还在英国是吗?”听到赵允洁的迟疑,季君瑞如此猜测。 “飞雪要我别说出去,但我想有必要跟你说一声。”赵允洁叹息一声,“飞雪暂时回不了台湾了。” “为什么?” “飞雪前两天原本要搭机赶回台湾,谁知在路上遇到抢劫,她的包包被抢,所有的现金、提款卡、护照、机票和一堆证件都被抢了,现在她根本就回不了台湾,甚至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她现在人呢?”季君瑞追问着,沉闷的心情因为听到这样的消息,更加担忧起来。 “她昨天临时找到一份打工,说是要赚到机票钱才有办法回台湾。”赵允洁叹息连连,“我说要先借她钱,但她就是不肯接受,说什么她这次回台湾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回英国,所以……” “她现在去打工了吗?” “嗯。” “你知道她打工的地方吗?”得知地点,季君瑞挂断电话,快步走向停车场,满心都因担心乔飞雪的状况而无法平静下来。 低着头拖地,乔飞雪静静清理着被客人打翻的可乐,突然一双真皮皮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迟疑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她迎视上一双得意的眼。 “哟!我说这是谁啊?”艾瑞克带着轻蔑的笑,斜睨着乔飞雪,“原来是我们学校那个喜欢帮朋友打抱不平的珊卓大小姐啊!”扬高着音调,仿佛故意要让餐厅里的人都能听到他的话。 果然,许多用餐的人都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他和乔飞雪身上。 乔飞雪低下头,她很想反击,但现在的她,不能! 她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了,现在的她只是个穷途末路的人,所以她不能逞一时之气,让她可以赚钱买机票回台湾的机会给砸了。 “抱歉。”深吸一口气,她压下心里的不平情绪,“这位客人,这里的地板很脏,麻烦您绕一下路,免得弄脏您的鞋子。” “什么?你说什么?”艾瑞克再次放大音调,“我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这里的地板很脏,麻烦请从别的地方走,免得弄脏鞋子了。”耐着性子,乔飞雪稍稍提高了音量。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是她却没本钱反击他,她只能忍气吞声,什么都不能做。 “弄脏?”艾瑞克冷哼一声,眼一转,看到一旁的水桶,“好,我绕道走。” 说完走到水桶边,脚一抬,踢翻了水桶。 看到艾瑞克的行径,乔飞雪当下一怔。 “居然把水桶放在这里?”艾瑞克斜睨着乔飞雪,“现在害我不小心踢翻了水桶,鞋子都被弄脏了,你说该怎么赔我这双鞋?” 乔飞雪脸色微沉,紧握着拖把的手,指缝关节都泛白了,“对不起。”低声道歉。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 沉着气,乔飞雪迟疑了一下,掏出揣在腰间的干净抹布,蹲下身想替艾瑞克擦拭皮鞋。 艾瑞克脚一缩,让乔飞雪的手扑了空。 艾瑞克摆出高高在上的骄傲神情,语带讽刺的说:“你之前不是很高傲吗?你不是敢把钱砸在我的脸上吗?怎么?现在为了赚这么一点钱,变得如此低声下气,你连自尊心都没了吗?” 乔飞雪咬着下唇,不发一语——艾瑞克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狠狠刺进她的心里,她想反驳却无力反驳。 事实就是如此,她现在一无所有,连身上仅有的财物都被抢匪抢走,她甚至连下一餐都没着落! 她就是被现实逼得放下所有自尊的在这里打工,就算被耻笑、被欺负,她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的反击。 因为她是真的很需要钱,很需要这份工工作! “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眼见乔飞雪没有反驳,艾瑞克更是气势嚣张的说:“你不是很会说话吗?” “你到底想怎样?”过了许久她才开口。 艾瑞克冷哼一声,“不怎样,只是我的皮鞋被你弄脏了,你要怎么赔我?还是说我该找你们的负责人谈一谈?” 乔飞雪沉吟一下,“如果你要我赔给你一双新鞋,我无能为力。”现在的她没办法逞强装阔,更别说艾瑞克只是存心想为难她,根本不是赔不赔鞋子的问题。 “无能为力?”艾瑞克笑出声,话语中饱含耻笑的意味,“说得也是,听说你爸爸破产了嘛!你现在身无分文,所以才会来这里打工。” “既然你都知道了,就请别再为难我。” “为难?我为难你了吗?”艾瑞克挑眉,“之前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拿钱砸我、骂我,你就给我面子了吗?” “所以你现在是要找我麻烦吗?” “怎么说,那口气我都咽不下去!” 乔飞雪深吸一口气,口气平稳的说:“你说个答案吧!”他今天刻意来找碴,她如果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相信他是不会罢休的。 “答案?”艾瑞克轻哼一声,想了想,“好吧!别说我一个大男人欺负你这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赔我一双新鞋,一是你得把我鞋子上的脏污给舔干净!” 乔飞雪沉吟着——她就知道艾瑞克不会善罢甘休,要赔他一双新鞋,她是真的无能为力,她身上只十镑多英镑,还是今早她向允洁借的。 但是,要她舔干净他鞋上的脏污……迟疑着,她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头顶洒落一杯冰饮料,将她全身都淋湿了,同时也让正在迟疑的她吓了一大跳,当下惊呼一声。 仰起头,就见艾瑞克的手中多了一大杯空的饮料杯。 “还不能决定吗?”瞧着乔飞雪被淋湿的头发,艾瑞克得意的笑了,“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就别浪费我的时间,否则你更是赔不起了。” “你……” 乔飞雪还来不及把话说完,艾瑞克已顺手抢过身边经过的一名女子手中的冰咖啡,又往她的头上淋下。 顿时,好奇围观的人愈来愈多,细细的交谈声此起彼落的响着。 低下头,乔飞雪双拳紧握,难忍的委屈泪水在她的眼中打转着。 额前的发丝缓缓滴落下不知是咖啡还是可乐,就如同她眼里落下的泪一般,无声且无息。 “还是无法做出决定吗?”艾瑞克不耐烦的催促着。 盯视着艾瑞克的鞋子,乔飞雪紧咬下唇——如果承受这样的耻辱可以换来她的平静,那么她只能咬牙做了。 她缓缓凑上脸,想要贴近艾瑞克的鞋,突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紧扣住她的手。 下一秒,她被一个强而有力的拉扯给拉起身,接着肩上被覆上一阵温暖——一件宝蓝色男用西装外套已覆盖在她被淋湿的身上。 抬眼,她迎视上一张略带怒意的俊颜,顿时她难过的心情获得了温暖的依靠。 “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吧?”将她护在身后,季君瑞一脸愠色对着艾瑞克说着。 “又是你?”艾瑞克眉一皱。 “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很好玩吗?” “不关你的事。” “她是我的人,怎会不关我的事?”季君瑞语带警告,“你欺负我的人,就等于是在侮辱我,这笔帐以后我会好好跟你算的。” 艾瑞克冷哼,“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季君瑞扯扯唇角,似笑非笑的俊颜有着一抹危险的味道,“你认为季家的政商势力,还奈何不了你父亲的事业吗?” 季君瑞的话让艾瑞克的当下气馅消了一大半——他当然知道跟前这男人的来头,以季家的财力,确实可以撼动英国的商业市场,更重要的是,季君瑞还有一个死党霍智轩,霍氏家族的黑道势力就连他父亲都要礼让三分的。 所有真要得罪了季君瑞,对他来说只是自找苦吃。 “没话可说了吗?”见艾瑞克沉默下来,季君瑞又开口了,“还不快向飞雪道歉吗?” “不用了。”缩在季君瑞身后,乔飞雪轻声说。 她并不想计较,因为她知道以艾瑞克这种记仇的人,难保哪天她落单,他又会来找她的麻烦。 季君瑞瞪视着艾瑞克,“这笔帐,我以后绝对会来找你慢慢算的。”撂下狠话,他转身拉起乔飞雪的小手,快步走出这间速食餐厅。 被季君瑞塞进他的车里,乔飞雪急忙想下车。 “你在做什么?” “我还在上班……”低着头,乔飞雪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她是真的不想被他看到她现在这种狼狈不堪的模样。 “你被抢走的皮包,刚才我已请智轩帮忙在找,相信晚点应该会有消息。”不理会她的话语,季君瑞迳自上了车锁,将车子驶上街道,“到时你可以直接坐我家的专机赶回台湾,这样就不必等到明早再去航空公司等机位,你也不必继续打工赚机票钱了,一切等回到台湾再说。” 静静的听着季君瑞的规画,他莫名的体贴让她的心一酸,始终在眼里打转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无声坠落。 从她认识他以来,他从未对她真心的笑过一次,更别说是关心了,但是现在,他迟来的关怀却让这三天以来无助到达极点的她,得到了无限的温暖与感动。 于是她的泪掉得更凶了。 季君瑞没再出声,只是静静的开车,让身边的人尽情发泄出心中的悲伤,而他就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快速冲个澡,换了一套干净衣服,乔飞雪从房里走出来,看着坐在客厅等她的季君瑞。 迟疑了一下,她缓步上前,轻轻开口,“谢谢你送我回来。”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她真的会被艾瑞克整得很惨。 是他的出现,让她不至于狼狈到凄凉的地步。 刚才一路回来,他体贴的不说话,任由她静静的缩在座位里,尽情抒发着这几天来因家中巨变带给她的打击与难过。 他适时的体贴让她感受到有种依靠的温暖,也让她感觉到在此刻突然变得一无所有的她,还是有人愿意伸出援手来关心她,不会现实到立即离她远去。 “刚才智轩打给我。”季君瑞淡淡牵起一抹笑,“你被抢走的皮包有消息了。” “找到了吗?”季君瑞的话让乔飞雪感到喜出望外。 “晚点智轩会把皮包送来。”季君瑞轻吁一声,看到她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心头的沉闷感也松缓了一些,“不过你要先有心里准备,皮包里的钱已经没了。” “我知道。”乔飞雪点头,“我已经不求什么,只希望找回我的证件和机票,让我能顺利赶回台湾就好。” 现在的她真的不会再多奢望什么,在这个时候,她只希望能快快赶回台湾送父亲最后一程。 “那你去把行李准备好吧!”起身走到乔飞雪面前,他轻柔的说:“等会儿智轩把皮包送来,我们就一起去机场,你搭我家的专机回台湾,嗯?” 乔飞雪睁大眼,愣愣的看着季君瑞,“我们一起?” “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台湾。”季君瑞注视着乔飞雪,大哭过后的她,一双眼又红又肿,看在他的眼里,竟有种让他无法理解的心疼。 是因为赵允洁之前对他说过的话,在他的心里种下了一个因,让他开始正视她、注意她,同时他也开始发现其实她真的是个很令人疼爱的女孩。 她的率直不骄纵,与一般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她不敢再直视季君瑞那带着温柔神色的双眼,“你以为我会再被抢吗?只要回到台湾,就算再被抢,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我是否能再回英国还是个未知数,说不定……根本就没机会再回来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如蚊蚋,语气饱含她的感伤。 她不是个不解世事、不懂现实的人,家里都已变成这样,她当然不会天真的幻想看她还能再回到英国念书,说不定连台湾的大学她都念不起了。 她不敢祈求能念到大学毕业,反而担心起以她现在的状况,回台后她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来养活她和母亲吗? “先别想那么多。”伸手揉揉她的发,季君瑞轻声安慰着,“季伯伯生前也很疼我,我也想回去送他最后一程;现在你家就只剩下你和季伯母,季伯伯的后事该是需要有人帮忙,有我在,你也比较能照顾季伯母吧?” 季君瑞的话倒是提醒了乔飞雪——是啊!爹地和妈咪一向恩爱,现在爹地突然撒手人寰,妈咪一定非常伤心,她得分心照顾妈咪,所以爹地的后事若是有人能帮忙,对她来说也真的会比较轻松一些。 “谢谢。”她再次开口向他道谢。 “先去整理你的行李吧!” “嗯。”乔飞雪点点头。 第四章 处理完所有的事,已是两个多里期後了。 一早,乔飞雪穿着整齐——一身浅灰色套装,再加上淡淡的粉妆,看来精神饱满了许多;今天她得开始出去找工作了。 父亲公司的倒闭,所有名下的动产与不动产都被法院查封还债,她与母亲只能临时找了间老式的小公寓住下,面对现实压力,她不得不放弃学业,开始找工作。 “飞雪,先把早餐吃完再出门吧!”从厨房里走出,林雅芬急忙叫住女儿,“我帮你做了三明治。” “我的面试快来不及了!”乔飞雪看了一下手表,“先摆着,我晚上回来再吃吧!” “找工作固然重要,但是身体也得要顾着。”林雅芬一点都不接受女儿的说法,“你等等,我把三明治包起来,你在路上把它吃完。” 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乔飞雪淡淡的一笑。 爹地的骤逝带给妈咪很大的打击,每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还因此昏倒了好几次;不论她怎麽安慰,似乎都无法让妈咪恢复过来。 在爹地的告别式结束後,嫣咪又狠狠的痛哭一场,不过伤心就到此为止——毕竟伤心归伤心,现实的压力还是得去面对。 “喏,记得在路上要吃完。”林雅芬将三明治和鲜奶准备好。 “谢谢妈咪。”乔飞雪一脸笑意的接过母亲递来的早餐。 “对了,君瑞不是说今天会陪你一起去找工作吗?”林雅芬关心的问:“你不等他就先出门吗?” “他刚打给我,说会晚几分钟到。”边说边穿鞋,“所以我到楼下去等他。” 季君瑞陪她从英国回台後,一直陪着她直到今天。 这些天,要不是有他在她身边,或许她还不能从巨变中这麽快就恢复过来。 “君瑞算很有心了。”提封季君瑞,林雅芬露出一抹宽慰的笑,“虽然之前他拒绝了你和他的婚事,但这次家里碰到巨变,他却是如此的帮忙,我想你爹地若是地下有知,应该会感到很欣慰的。” 乔飞雪笑了笑,没有搭腔——这些天,季君瑞什麽都没她说,只是静静的在身边陪着她,光是这一点她就很感激了。 不论之前他对她有什麽伤害,都已不算什麽了,至少她已明白,他对她并非她想像的那麽讨厌或排斥,或许之前真是她误会他了。 “不过他回来帮了我们这麽多天,他学校那边应该没问题吧?”林雅芬关心的询问着。 提到这一点,乔飞雪的心立刻一沉——是啊!当时季君瑞毫不犹豫的陪她回来,还在台湾待了这麽多天,学校那边不知会有什麽反应? 虽然她很开心有他的陪伴,但终究会有该分开的一天,她不希望他因为她而被学校做出惩罚,甚至因旷课太多而导致得重修或是退学的结果。 “先别说这麽多了,你先下楼去等他吧!” “嗯。”乔飞雪点点头。 奔走了一个星期,乔飞雪总算在一间只有十多名员工的小公司里找到一份会计助理的工作,新的生活到此终於全部底定。 走出海鲜快炒店,乔飞雪一脸酡红,俏脸上的笑意不减。 找到了工作,虽然薪水不高,生活过得会很拮据,但至少是份稳定的收入,不用再担心着下个月没有地方住,三餐是否有着落。 这样的想法让乔飞雪始终紧绷的情绪,终於得以放松。 就因为如此,今晚的她很开心,在快炒店里喝了好几杯啤酒。 “对不起。”一走出餐厅,她笑嘻嘻的对着身边的季君瑞说着,“我现在穷得很,请不起你上高级餐厅吃饭,谢谢你这些天的帮忙。” “吃什麽并不重要。”季君瑞淡淡一笑,“重要的是,你看起来真的很开心。”瞧着她始终笑得阖不拢嘴的俏颜。 “当然开心了。”乔飞雪很快的回应,“找了这麽多天,终於找到一份工作,下个月就会有薪水可以领,我怎麽不开心呢?” “你调适得还挺快的。”这是季君瑞在这些天来的观察。 从一个衣食不缺,生活优渥的千金娇娇女,在一夕之间变成一无所有,向来疼爱她的父亲还离开了人世,面对这样巨大的转变,一般人大都会无法接受,可她却在短短的时间里让自己振作起来,积极面对新的生活,新的环境,这样的态度是很难得可贵的。 “能不这麽快调适过来吗?”乔飞雪苦笑,“如果我整天哭哭闹闹的,我爹地就能活过来吗?我曾经拥有的一切就都能回来吗?如果我一直让自己陷落在自怨自艾的日子里,我接下来的日子该怎麽办?我若一个人就算了,但我不能不顾着我妈咪。” 要不是因为还有妈咪得照顾,她或许真的没办法这麽快就站起来面对现实。 “你能这麽想是最好的。” “能不这麽想吗?” “如果你真能这麽想,那我就放心了。” 乔飞雪愣愣的看着季君瑞带笑的俊颜,一颗心倏地往下沉,“你是真的关心我吗?” 季君瑞迟疑了几秒,点了头。 “为什麽?”乔飞雪有些不解的问:“之前的你,不是对我很不屑,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吗?为什麽你现在的态度改变了这麽多?” “难道你不喜欢我的改变吗?”季君瑞不答反问。 “不是不喜欢。”乔飞雪叹息一声,“我不想被同情。”什麽人同情她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她喜欢他,却得不到他的感情,如今她遭逢巨变,他对她的态度却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如果这纯粹只是因为他同情她,那她会感到很悲哀的。 “我不是同情你。”季君瑞否认。 起初他也以为自己是出於同情,但与她相处这麽多天下来,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对她并非同情,而是出自真心的关怀。 他希望她能快乐,纵使面对现在的处境,他还是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样的率真,爽朗。 “你不用安慰我。”她的笑容里有着些许的自嘲,“从以前你就不曾正眼看过我一眼,避我像避瘟疫般,而现在……我已一无所有,还得为了生活、为了三餐而拚命工作,我甚至可能会因现实压力,得撇开自尊向你借钱,你当然有可能会把我当作瘟神般躲得远远的……” “爲什麽你要这麽想呢?”瞅着她悲哀的神情,他的心微微抽疼着——在她心里,他真的这麽糟糕吗? “难不成你要我很乐观的幻想着你突然对我有感觉了,你喜欢上我了吗?”她突然说得很激动,“我并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会天真的以幻想来安慰自己;我知道我现在的身分——之前的我是个要什麽有什麽的大小姐,你都不甩我了,现在我跌到谷底,什麽都没有了,你当然更不可能会多看我一眼!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季君瑞已一个大步上前,将她瘦弱的身子紧拥入怀,还低下头吻住她,将她的话语全部吞没在他的吻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放开她,静静看着她傻愣愣的面容。“不许你再这麽想!”轻柔的诉说着,“我并不会用财富或是身家背景来衡量人的,在我心里,富可敌国的家世与在路边乞讨的人并没有什麽不同,只要是我喜欢的,任何家世背景都不重要。” 迎视着季君瑞温柔的脸庞,乔飞雪的一颗心狂跳着。 他会这麽说,是代表了他对她是有感觉的,他对她并非她想像中的那麽讨厌吗? 举起藕臂环住他的颈项,趁着酒气未退,她鼓起勇气,主动贴上他的唇,再次与他拥吻——如果这一切只是她的幻觉、是她的梦境,那就让此刻停留久一点,别太早让她清醒过来。 她的心——深深的祈求着。 翻了个身清醒过来,映入视线的是季君瑞沉静的睡颜,乔飞雪的唇边扬起一抹甜蜜的笑,想起昨夜的事,仿佛像是一场美丽的梦境般—— 她主动吻他,激起了他对她的情感,後来她跟着他回家,与他在这张大床上缠绵了一整夜…… 翻身下床,低头看着自己赤裸的身上密密麻麻的留着属於他的印记,让她唇边的笑意变得更深了。不经意的目光瞄到时间,不禁轻呼一声,没想到已是早上十点半了! 轻手轻脚的穿上衣服,找到手机,随即走出房间。 打开手机看到有十多通未接来电,全是妈咪打来的,让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昨夜忘了打电话跟妈咪说一声,加上一整夜没回家,妈咪一定很着急。“喂,妈咪,是我。” “飞雪!”电话那端的林雅芬声音是既着急,又开心,“你怎麽一整夜都没回来,也没打电话跟我说一声?” “对不起,昨天找到工作太高兴,喝了点酒就醉了。” “喝醉了,那……那你人现在在哪?” 乔飞雪看了季君瑞的房间一眼,甜甜一笑,“我在君瑞这里,昨夜也是待在这里,所以妈咪别担心了。” “你这孩子,我怎麽可能会不担心呢?”林雅芬叹着气,“你爹地才刚走,你又一整夜没回家……” “我不是故意的,妈咪。”乔飞雪软声软气的撒娇,“下次不敢了。” “算了,你没事就好。”林雅芬连连叹了几口气,“那你什麽时候回来?” 乔飞雪才要说些什麽,突然腰间一紧,抬眼,她迎视上季君瑞温柔的目光。“我晚点就会回去,先这样,拜拜。”挂断电话。 “打电话给你妈咪吗?”从身後搂着她,季君瑞将脸埋进她的粉颈间轻吻着。 “嗯,一整夜都没打电话回家,妈咪很担心。”依偎在他的怀里,乔飞雪的声音轻轻软软的。 “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回去向你妈咪道歉,昨晚让她担心了。” “不用了。”转身面对他,乔飞雪牵起一抹笑,“这些天你陪着我,都没好好睡过,你还是多休息,反正现在一切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好吧!”季君瑞又吻了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乔飞雪也紧搂着他,在他离开她的唇时,踮起脚尖再次吻上他的唇。 倏地,门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间浓情蜜意的吻。 季君瑞微皱眉,疑惑着门外按门铃的人会是谁——这房子是他二十岁时父亲送他的生日礼物,平时只有钟点佣人会来打扫,连他的父母亲都极少过来这里找他;会来找他的就只有智轩他们几个好友,但现在他们都在英国,所以不可能会是他们! 门铃声再次响起,放开乔飞雪,季君瑞大步走到门口,从门上的鱼眼看到来人,他的心微微一沉,还疑了几秒才打开大门。 “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站在门外的季克豪一脸不高兴的说。 “你还真有空。”撇撇唇,季君瑞脸上毫无表情的应着,“为了找我,从台湾跑去英国,现在又跑回台湾来。” “你还说?!”季克豪眼一瞪,不悦的斥责着,“你不留在英国好好念书,居然陪飞雪那孩子回到台湾,你知不知道自己旷了多少课?你差点都要被退学了!”边说边走进屋里。 季君瑞冷淡一笑,“就算是这样,你也会想尽办法用钱来摆平,我何必要担心呢?”爷爷一向如此,总以为金钱可以解决任何事。 “你……”季克豪还想再说些什麽,目光不经意瞟到站在客厅的乔飞雪,到了嘴边的话当下打住了。 “你这麽追着我跑,到底是要做什麽?”关上大门,季君瑞缓步走回乔飞雪身边,伸手轻搂她的纤腰,“如果你只是要我去跟那个苏雯吟吃饭,要我想办法让她能爱上我,那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他很厌烦爷爷这种心思与举动,所以他向来很爱反抗爷爷对他提出的一切要求,也因为这样,当年他才会没有好好的细看飞雪,让他差点就错过了她。 如今他更不会被爷爷牵着鼻子走——因为在他心里已经有了飞雪的存在,他不想辜负她对他的感情,更不想因爷爷的利益而和他不喜欢的女人有所牵扯。 “你这个孩子,为什麽要这麽的反抗我的意思呢?”季克豪气得一张脸都涨红了。 “反抗?”季君瑞淡淡一笑,毫不在意的在乔飞雪的唇上一啄,“当初你不是很希望我和飞雪能在一起吗?现在我和她打得火热,你该很开心不是吗?”故意把话说得坦白而直接。 “君瑞……”乔飞雪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君瑞。 她心里很明白,以她现在的状况,季爷爷早就将她给三振出局了;如令季君瑞为了她又和他爷爷起了争执,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季君瑞朝她温柔的一笑,搂着她的手劲加重了一些,仿佛是想藉着他的举动来告诉她——一切都会没事的。 “你和飞雪的婚事已是过去式了!”季克豪毫不留情的直接把话讲清楚,“我现在是要你跟雯吟在一起,而不是跟一个什麽都没有的人在一起!” 虽然这是事实,但被季克豪这麽直接的说出口,听在乔飞雪的耳里,心情还是很沉重。 “我跟你不一样。”季君瑞冷下一张俊颜,毫不客气的反驳着爷爷的话,“我喜欢的不是那些冷冰冰的财产,而是活生生有感情的人。” “感情能当饭吃吗?你以为以你现在连书都没念完的状况,跟飞雪在一起能开心得了吗?”季克豪手指着乔飞雪,口中却是训斥着自己的孙子,“她现在可不是千金大小姐,而是什麽都没有,还得为了生活每天拚命工作,你跟她在一起,不但养不起她,更别说要过好日子了!” “那又如何?”昂起下巴,季君瑞一点也不想低头示弱,“要我为了不愁吃穿而抛弃我喜欢的女人,去和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吗?你做得到,我可做不到!” 以前曾听父亲说过,爷爷原本是个家境贫寒的子弟,爲了能爬上顶端,他抛舍掉和他相爱的女人,想尽办法追求身为千金大小姐的奶奶,最後还和奶奶结了婚。 “你……你这个臭小子!完全不知天高地厚!”季克豪气得全身发抖,气恼的瞪了乔飞雪一眼,“要是你执意跟飞雪在一起,就别回我们季家!等你和飞雪一起过着吃尽苦头的穷日子,你就知道到底是谁对了!” “话说完了吗?”没有丝毫犹豫,季君瑞冷冷的回应,“我和飞雪累了一个晚上,要回房去补眠了,你就自己离开,不送了。”说完搂着乔飞雪回房。 “爲什麽你要爲了我而跟你爷爷吵成这样呢?”一进房,乔飞雪担忧的看着他。 她喜欢他,当然想跟他一辈子都在一起,但若是因为要跟她在一起,得让他失去所有的一切……她是真的不希望! 现在的她已经有了深刻的体认——从优渥不缺的富裕生活,一夜变成一无所有,还得为了生活而拚命工作,这种辛苦并非一般人能想像的。 她已无法改变,但他却能选择,所以她不希望他为了她,放弃他的一切,跟她一起吃苦。 “难道你希望我抛弃你,去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吗?”伸手轻捧起乔飞雪的脸,他轻声反问。 “我当然希望你能一直待在我身边,但如果这样的选择是要你牺牲一切……” 乔飞雪的话还未说完,唇已被季君瑞深深的吻住,“你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我爷爷只是在说气话,我是他唯一的宝贝孙子,你以为他真会把我给赶出家门,让我一个人在外过着辛苦的日子吗?” 乔飞雪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对於季君瑞的话,她没什麽好反驳的——确实,季爷爷虽然势利,但对季君瑞这个孙子可是极为疼爱,所以季爷爷不可能狠得下心放任孙子一个人在外辛苦。 “没事的,嗯?” “嗯。”乔飞雪轻应一声,但她的心里却有着莫名的不安。“其实……”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又轻轻开口,“你刚才真的不必跟你爷爷硬碰硬,你就去和那个苏雯吟见个面、吃顿饭,说不定经过相处,你会发现她是个不错的人……” “然後呢?”打断她的话,季君瑞替她说下去,“我跟苏雯吟成了一对恋人,然後你是要我甩掉你,或是让你当我的地下情人?” 乔飞雪沉默着——如果可以,她当然不希望这样,她不是个可以跟别的女人共同拥有一个男人的女人,她更无法做个无名无分的地下情人,只是…… 万一他真和苏雯吟成了一对,甚至论及婚嫁,到那一天……或许她就可以毫无留恋的离开他,让彼此彻底离开对方的生活中! “你以为我是这样的人吗?”季君瑞轻吁一声,对於乔飞雪如此的想法,感到有些不悦,“这种齐人之福,我一点都不想要!” “可是……” “没有可是。”季君瑞倏地伸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你做什麽?”乔飞雪惊呼。 “你给我乖乖回床上再去睡一会儿,别再乱想那些有的没的歪主意!”边说边抱着她走向大床。 “我睡饱了……” “那就跟我在床上消磨时间,不准再乱想!”说着,季君瑞将她轻放在床上,将她压覆在他的身下。 乔飞雪轻轻抽气,迎视着他眼中的温柔眸光,话还没说出口,唇已被他覆盖。 炽热的爱火迅速在两人之间散开,在这间宽敞的房里,瞬间充斥着属於两人所激出的无尽缠绵…… 第五章 日子就这样无风无浪的过了两个月── 向林雅芬坦承交往的事实,从此,季君瑞完全没打算回英国继续念书,反而坚持留在台湾,毫无忌惮的进出乔飞雪与母亲租赁的房屋,甚至几乎夜夜与乔飞雪同枕而眠。 洗了个澡,走到厨房想倒杯牛奶喝,突然,季君瑞走过来,从乔飞雪的身后将她搂进怀里。 “今天怎么比较晚下班?” 乔飞雪不语,唇边漾起一抹幸福的笑。 “怎么不说话?”扳过乔飞雪的身子面对自己,季君瑞一脸疑惑的盯着她,“看你笑得贼兮兮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说呢?”乔飞雪故意卖关子。 “你要是不说……”季君瑞将手移到她腰间,“小心我要严刑逼供……” “不可以!”知道季君瑞想搔她痒,乔飞雪连忙闪开,“小心伤了孩子!” “伤了孩子?”季君瑞一怔,迎视着她笑得甜蜜的脸庞,瞬间明白了,“你是说……我要当爹地了?”目光落在乔飞雪平坦的小腹上。 “下班时,我去医院检查过了。”乔飞雪笑着,幸福洋溢在她脸上浓得化不开,“刚好六周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季君瑞激动的将她紧抱在怀里。 感受着他的兴奋,乔飞雪静静的与他分享这份初为人父、人母的喜悦。 “以后我陪你去做产检。”下巴摩擦着乔飞雪的发,季君瑞体贴的说着。 “嗯。”轻应一声,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抬眼望着季君瑞,不确定的问:“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意思?” “你不像我,因为环境不允许,所以不能再念书……” “你还在想着要劝我回英国继续把书念完吗?” “我是真的不希望你为了我,现在甚至是为了孩子,而放弃你的学业。” “书没念完并不重要,以后有的是机会。”季君瑞笑了,低头吻了吻乔飞雪的唇,“但是错过了你和孩子,就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追得回来了。” 乔飞雪微微揪起眉心,“可是……” “没有可是。”季君瑞一脸坚定的说着,“既然现在我们要当爸、妈了,就要为孩子着想,其他的事都等以后再说。” 面对季君瑞的坚持,乔飞雪也只好不再多说什么,轻点了头,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心中纵使有再多的不安与担忧,此时此刻她也不想再去想了。 有他在她身边……什么都不必再害怕了。 渐渐的,季君瑞突然变得忙碌起来,开始常常不见人影,不论乔飞雪如何追问,他总是找借口早出晚归。 这天下班,走下公车,才拐进巷口要走回家,突然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房车的后车门被司机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下车,映入乔飞雪的视线里。 “季爷爷?”看到季克豪在这里出现,她的心头漾起了一抹不安的预感。 “总算你还记得我。”季克豪冷哼,“我还以为你缠着君瑞过了两个月的日子,根本就忘了我的存在。” “没有的事……”乔飞雪摇头否认。 冷睨着乔飞雪,季克豪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就不跟你拐着弯说话了,我问你,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放过君瑞?”开门见山的质问。 “我……”乔飞雪沉吟了一下,面对季克豪的直接,她也选择坦白以对,“我现在和君瑞过得很好,所以……” “很好?跟着你过苦日子叫作很好?”打断她的话,季克豪完全不以为然的反驳,“为了你,他连书都不念了,这样叫好?” “这是君瑞的选择,我也劝过他回去英国继续把书念完,可是他执意留在台湾……” “当然,他现在被你迷得团团转,哪有心思想回英国去念书?” 面对季克豪的指控,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接受与释怀。 她当然知道彼此相爱是不能当饭吃的,尤其是当现实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时,就算再浓的感情也会被击败,不得不屈服于眼前的现实。 “这个你拿去。”季克豪掏出了一张支票递到乔飞雪面前,“放过君瑞,让他回到原来的正常生活。” 看了眼前的支票一眼,上面清楚写明的八位数字令人咋舌。 抬眼,她迎视着季克豪冷然的脸,“季爷爷想用这笔钱来收买我,让我背叛君瑞的感情吗?”果然如君瑞所说,在季爷爷的眼里,任何的事都可用金钱来改变。 “随你怎么想。”季克豪没承认,也没否决,“总之这笔钱你拿去,不管你要用什么方法都可以,总之你要立刻离开君瑞,永远不要再来缠他;他还有大好的前程,我不能容许你这样毁了君瑞的未来。” 乔飞雪淡淡的问:“如果我拒绝呢?”虽然支票上的金额很惊人,如果能善加利用,她和妈咪往后的日子会过得很快乐,甚至可以恢复到以前的富裕生活。 但是若是因此要她离开君瑞,斩断她和他之间的感情……那她和季爷爷的势利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更何况她怎么忍心让肚里孩子在还没出世前就已先没了爹地? 不……她做不到! “你没有拒绝的理由。”季克豪回答得很肯定,“除非你对君瑞根本没感情!” 乔飞雪微微蹙眉,一脸的疑问。 “你别装傻说你一点都不知道。”季克豪冷哼,“每天和君瑞相处,跟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你会不知道他现在每天在外头打工有多么辛苦!” “君瑞在打工?”低呼一声,乔飞雪惊讶的睁大眼。 难怪……难怪最近他常常不见人影,原来…… “他早上在路边发广告传单,下午在速食店帮忙,有时深夜还跑去工地打临时工。”发觉到乔飞雪惊愣的反应,季克豪详细的说明,“为了让你们母女过得好一点,他那么委屈的在那些地方打工,难道你知道了还能坦然接受吗?” “他明明就是个不愁吃穿,可以任意挥霍的大少爷,未来更是跨国集团的主事者,现在却要为了你们这对穷途末路的母女,做些不该是他做的低下工作,你看得下去吗?” “我……”乔飞雪几乎消化不了这样的讯息,脑中的思绪乱成一团,完全反应不过来,更无法说出完整的字句。 “我真不知你们母女到底是给君瑞灌了什么迷汤,让他这么死心塌地地为你们这对母女做牛做马,一点都不顾自己的未来!”季克豪说得义愤填膺,一张老脸上净是气恼的神色。 “我真的不知道……”摇着头,乔飞雪喃喃说着──若她知道,她真的不会让他那么做的! “我才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季克豪重重的哼气,“总之你现在马上给我离开君瑞,这笔钱你可以拿去跟你母亲好好的过日子;若你不从,就别怪我不择手段,你和你母亲休想再有安稳的日子可过!”说完硬将支票塞进乔飞雪的手里。 呆呆的看着季克豪上车离开,乔飞雪的思绪依然很混沌,低头看着手里的支票,一手轻抚尚未突出的,她的整颗心紧揪搅着。 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她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答案…… 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林雅芬再看看静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女儿,忍不住叹息。“都这么晚了,君瑞怎么还没回来?”喃喃自语着。 “今晚台风会登陆,外面现在可是风大、雨大……”这次是中度台风,风雨之大让她更是担心起君瑞的安危。 只是……比起担心这个,她似乎更该担心待会儿他回来后会发生的事── 女儿已告知季克豪找上门的事,也知道季君瑞为了她的女儿及将出世的孙子外出拼命打工,身为飞雪的母亲,一时间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替女儿出主意,让此事能顺利过关。 以一个为人母的心态,她当然很希望女儿能与季君瑞在一起,说得现实点,以他的丰厚家世,他可以给女儿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优渥生活,连带她这个丈母娘也能过好日子,甚至比以前更甚;但反过来想,她并非现实之人,季君瑞在乔家落魄时不顾一切伸出援手,他的那分心,她打从心底感激,也很疼惜他,甚至将他视为自己的儿子般对待。 在知道他为了女儿及未出世的孙子这般努力,连学业、家世都不要了,这教她情何以堪?她怎能无动于衷的置身事外,什么事都不管呢? “飞雪,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林雅芬忍不住再次询问女儿。 女儿希望她能帮忙说谎,最终目的就是让季君瑞对女儿死心,回英国继续学业,过回他原本应有的富裕生活。 女儿会这么决定,当然不是因为季克豪的那笔巨款,而是真的不愿季君瑞牺牲属于他的一切。 只是说这样的谎言只会让女儿和季君瑞彼此心中留下极大伤害,甚至会成为两人一辈子不敢再触碰的伤痛,这样……真的对他们两个人好吗? “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不是吗?”许久后,乔飞雪才轻轻开口。 “但是这么做只是伤害到你和君瑞啊!”林雅芬强调着这一点,“君瑞是这么的爱你,你真的狠得下心去伤害他吗?” “我舍不得他难过,再狠下心去伤害他。”乔飞雪很坦白的说出她的心情,“但以现在的情况,若我不这么做,他会死心的离开我吗?” “话是没错。”林雅芬叹气,“但是这么做真的是好的吗?” “好与不好都已不重要了。”乔飞雪苦涩一笑,“重要的是,我不希望君瑞再为我而受到不必要的痛苦,我只要他能像以前一样,过着他快乐的日子就好。” “飞雪……” “现在想想……我让君瑞陪我回台湾真是个错误。”回想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乔飞雪心里只觉得百味杂陈。 季君瑞陪她回台湾,继而让她得到他的爱,但这又如何?她是开心没错,却是换得他得抛弃一切,他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她已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原有的生活,更体会了许多的人情冷暖,她太明白这种感受,所以她不要季君瑞因为她也尝到这些不必要的痛苦。 “但也是因为他陪你回来,你才能看清楚他对你的感情不是吗?”走到女儿身边坐下,林雅芬语重心长的说:“至少你知道他是真心的对待你,这个事实是你不能否认的不是吗?” “就是因为明白了,所以我更不能让他留在台湾、留在我的身边!”心情沉甸甸的,乔飞雪也很难去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但是……” “我下楼去等他吧!”打断母亲的话,乔飞雪起身,伸手拉起搁在一边的行李箱。 “飞雪……” “我没事的。”朝母亲勉强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在说服着自己般,“今非昔比,我和君瑞之间的障碍太多了,总是要做个了断,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了。”说完拖着行李离开房子。 吃力的将行李箱提下楼,就见季君瑞淋着大雨,快步朝她跑来。 “你怎么下楼了?”在她面前停住,季君瑞一脸笑意的问。 “等你。”撑开手中的伞,乔飞雪替他遮雨。 “就算要等我回来,你也不必下楼。”听她这么说,季君瑞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你现在的身体可不是一个人的,要多休息才是。” 乔飞雪的神色当下一敛──是啊!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才刚孕育出的小生命…… “怎么了?”发现她突然沉寂下来的神情,季君瑞关心的问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 “没什么。”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她语气淡漠的说:“孩子没了。”虽然困难,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谎了。 “什么意思?什么孩子没了?”愣愣的,季君瑞有点无法反应过来。 “我今天去医院做了手术。”回避了季君瑞的目光,乔飞雪语气平淡的回答,“所以孩子……没了。” 睁大了眼,季君瑞不敢置信的盯着她平静的脸色,“你说什么?!” “我想我应该说得很清楚了。”她一字一字缓缓的说:“我今天去医院……把孩子拿掉了。” “为什么?”季君瑞呐呐的问,脑子只觉得一片空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完全不明白。 她不是也很开心有个孩子吗?昨晚他们还开心的讨论着孩子的名字,为什么今天却完全变了样,居然在他不知道也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她就这么残忍的将孩子拿掉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面对他震惊的反应,乔飞雪还是维持冷淡的情绪,“我想过了,就算我们把孩子生下来,也没办法给孩子过好日子,只是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吃苦,何必呢?”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不告诉我,私自跑去将孩子给拿掉啊!” “我说了,你就会同意吗?” “我当然不会同意!那是我的孩子!”季君瑞激动的低喊,“你怎么能这么残忍的剥夺他的生命?!”为什么?难道她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不……她不是这样的人──这些天,她是多么开心的和他一起讨论以后的生活,诉说着等孩子出世后该如何与孩子相处等话题,她不可能在一天的时间内做出这么极端的转变,除非这几天她的开心全是伪装出来的! “你爷爷今天来找过我了。”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工整的支票晃到季君瑞眼前,“他给了我这么多钱,要我彻底离开你。” 季君瑞打开,看到上面所写的庞大金额。 “我想过了,与其跟你还有孩子过这么辛苦的生活,还不如放弃这个孩子,拿着你爷爷给的这笔钱,让我能像以前一样的逍遥度日。” 将目光转回到乔飞雪的脸上,季君瑞简直不敢相信他所看到、所听到的事实。“就为了这笔钱,你拿掉孩子,甚至想要离开我?” “不行吗?”乔飞雪迎视着他指控的目光,“我已受够这么辛苦的过生活了,为了下一餐,我得拼命工作;在公司受到气还得忍气吞声,每个月就领那么一点微薄的薪水;我得省东省西的努力节俭,可到了月底却还是捉襟见肘……这样的日子谁能开心的接受?”她说得极尽现实,心里却是痛到极点。 这些话,有一半是她真实的心情── 在过去的二十年来,她都是过着千金小姐的生活,现在突然要她过着入不敷出的穷困日子,换作是任何人,都无法马上适应的吧? 虽然她一起很积极的去面对这个巨变,但说真的,说过她一点都不在乎这样的转变,那绝对是骗人的。 她知道自暴自弃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所以她只是用比较乐观的心去面对这些转变,很乐观的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只要她好好努力,总会有翻身的机会。 而她会这么想,全是因为季君瑞就陪在她身边,让她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但现在,她不能再这么自私了──就算失去他,她会失去所有的乐观动力,她也得咬着牙、忍着痛,彻底的离开他,因为这才是为他着想! “你不该是这么现实的人!”深锁着乔飞雪的双眼,季君瑞试图从中找出一点不对劲的蛛丝马迹,“你不是的!” 若她真是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撑过这些日子?他不信这段日子跟她的相处全是虚伪的! “我不会!” 乔飞雪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你还没真正感受到这种日子带给你的痛苦,就算你嘴里说着要放弃一切,但在内心深处,你却是有恃无恐,因为你不是真的没退路,哪天你厌烦了这样为生活而拼命工作的日子,你还是可以回家,你爷爷还是会接受你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季君瑞的心狠狠的抽痛着,“你当我是因一时冲动,而跟你随便玩玩的?” “不管你抱持的是什么样的心态,都已经不重要了。”将行李箱拖到他的脚边,“我已帮你把行李整理好,我们到此为止吧!” 静静的看着她,季君瑞一颗心逐渐冷了下来,“你真的要分手吗?”他爱她,他是真的爱她,为了她,他是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为何她对他都是如此的现实?他是真的不能理解! 一直以来,他以为她和其他女孩是不一样的──她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肤浅女孩,但现在……她说的、她做的,却是如此的现实…… 是他看错了她,是他受错了人吗? “没错。”乔飞雪带着无法言喻的痛,很困难也很肯定的回答,“我们之间……结束了。” 深吸一口气,季君瑞抓过行李箱,“算我错看了你!”他不是个会死缠滥打的人,既然她这么坚决的提分手,他也不会不死心的缠着她。 眼前的她,是他完全陌生的──她眼中的淡漠和坚决,让他就算不想死心也不行! 只是他的心好痛、好恨──痛的是,她的现实;恨的是,她的无情! 转过身,他头也不回的拖着行李走进狂风大雨。 望着季君瑞消失的身影,乔飞雪再也抑制不住的让泪水滚滚掉落。 “飞雪?”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有道轻唤声响起。 乔飞雪拉回心思,转头看到撑着雨伞,朝她小快步走来的霍智轩。 “你怎么站在这里哭?”看到她满脸的泪,霍智轩眉一拧,关心的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摇摇头,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你怎会来这里?”智轩应该待在英国不是吗?怎会跑回台湾,还找到她这里来? “还不是因为君瑞那家伙拜托的。” “君瑞拜托的?” “是啊!他知道你好像很喜欢英国一位威廉设计师的珠宝,所以拜托我去找那位设计师,帮你们设计了一对世上独一无二的婚戒。”掏出两只精致馐的丝绒盒,“昨天这对婚戒一做好,我就立刻搭我家的专机帮你们送来。” 睁着泪眼,乔飞雪微颤着手,接过其中一只丝绒盒打开,泪再次汹涌而落。 “飞雪?”霍智轩担忧的轻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个人站在这里傻傻的哭,绝不是因为感动而落泪。 “君瑞这个傻瓜……明明身上没钱还要耍帅,要人家特地设计这样的婚戒……”乔飞雪愣愣的盯着那枚光彩夺目的婚戒,喃喃低语。 “他那家伙哪会没钱啊?”霍智轩哈哈大笑,“打从他上大学开始,就拿着存下的零用钱要我偷偷帮他做了不少投资,这两、三年来赚钱了不少,只是他爷爷完全不知道。” “虽然以他个人目前的财产来说,还没到不工作就能一辈子不愁吃穿,但要他掏钱出来买婚戒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乔冰雪闻言,讶异的看着霍智轩,“你说什么?!”君瑞……不是她想像中那样的一无所有,是其实还算不错! “看来他还没跟你说,是我多嘴,泄了他的底。” “如果他真那么有钱,那、那……为什么季爷爷会跟我说,他为了我和孩子每天辛苦的四处打零工赚钱?”霍智轩所说的事实让乔飞雪感到很迷惑,“而且他也没让我知道,害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很辛苦的在为我和孩子,辛苦的打工。” “君瑞的爷爷跟你这么说?”皱起眉,霍智轩想了想,“八成是故意的,这样会让你感到愧疚,然后才能让你离开君瑞吧?” “但是君瑞这阵子是真的早出晚归……”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为了你,他打算提早实现他的计划。”叹息一声,霍智轩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他原本打算毕业后工作个几年,多赚一些后能自立门户,但是因为你和孩子,他决定将计划提早实现。” “他没跟你明说他的财力状况是因为他怕说了,会让你心里难受,更认为你高攀不了他!最近他向银行贷了一些款项才凑足资金,正开始忙着找地点设立公司,所以他才会早出晚归。” “他原本是想等婚戒做好,向你正式求婚后再跟你说明一切,给你一个惊喜的。”不过却被他无心的说溜嘴,让这个大大的惊喜飞了。 霍智轩认为,可能是因季君瑞向银行贷款的事被他爷爷知道,清楚孙子完全不想依照他铺好的路走,所以才会急着跑来找乔飞雪胡诌这好笑的理由,逼她离开季君瑞。 乍听到谎言的飞雪自然会慌得无法冷静思考,进而在冲动下做出称了季爷爷的心的事──和君瑞分手。 乔飞雪抽着气,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如果、如果智轩说的是真的……那季爷爷说的那些话就全是骗她的了?!就如智轩刚才说的,季爷爷说谎是为了要让她感到愧疚,让她能尽快离开君瑞? 而她确实感到很愧疚,所以她才狠下心说了一堆违心之论,残忍的赶走了季君瑞…… 不……她知道她刚才是真的狠狠伤了季君瑞的心──因为他为了她做了这么多,还想给她这么大的惊喜,却因她动摇不定的心,彻底摧毁了这一切! 想到这一切的误会和伤害,乔飞雪冲动的丢下手中的雨伞,丢下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霍智轩,快步冲进雨里。 她不是现实,她真的不是因为智轩说的话而让她后悔的想挽回些什么,她只是想追上季君瑞好好跟他道歉的! 追出大街,乔飞雪的目光不断在大雨里搜寻着,最后在十字路口找到了在对待已拦了计程车,正准备离去的季君瑞。 “君瑞!”她大喊。 然而季君瑞彷若未闻,面无表情的坐上计程车。 “君瑞!”乔飞雪再次大喊。 也不管四周到底有没有来车,乔飞雪就这样跑过马路,拼命追着季君瑞搭乘的计程车,只不过她的一双腿根本追不上计程车的速度,眼见着计程车愈离愈远。 大雨不断打落在她身上,肚子突然传来的剧痛让她撑不住的倒在路边。 或许这一切全是她自找的──她是那么残忍的伤了季君瑞的心,现在就算她追到他又能如何?只会被他当作一个真的很现实的女人而已…… 无力的牵起一抹苦涩又痛楚的笑,严重的晕眩感笼罩着她的全身,没一会儿,她闭上眼昏了过去,就躺在冰凉的大街上,凄冷得没有任何人发现…… 第六章 七年后—— 近海边的淳朴街上,两边一间接着一间的商店,卖着不一样的商品。 这里曾因附近的风景招来许多观光客而风光一时,但近两年,景点遭受许多观光客的破坏,垃圾四处可见,虽然经过附近居民努力改善及宣导,还是挽回不了游客的心,小街上的风光不再。 白色的湾滩,一地干净的白沙,阵阵的微浪规律的冲上岸,偶尔还带着色彩鲜丽的贝壳;几个形状奇怪的大石边,不时还会有蟹类驻留。 这里,是附近唯一最美丽的净土,在不到半里宽的沙岸,虽不大,却是私人的土地。 沿着沙滩往上不到一百公尺处,有一幢用桧木及檀木建造的西式两层屋子,一楼延伸而出的小平台上摆着一张木制摇椅的一张桧木小圆桌。 温和的海风阵阵吹来,将平台后开启的落地窗边的白色纱幔吹起,在半空轻舞飘扬——一切就如幻境般,宁静而美丽。 躺在摇椅上享受大自然给予的舒适,乔飞雪静静的睡着,直到身后屋里传来的奔跑声,打断了她所拥有的宁静。 “妈咪!”一个六岁大的小男孩一头是汗的兴奋跑来,“我回来了!” 坐起身,乔飞雪伸手将小男孩抱起放在腿上,“回来啦?”扬起微笑,“瞧你一头大汗。” “今天好热,当然会流汗呀!”小男孩嘻嘻一笑,说得理所当然。 “爸比咧?”乔飞雪眼一转,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由屋内缓步走来。 “爸比,你输了!”小男孩抬起圆圆的小脸蛋,对着眼前的男人开心的宣布自己的胜利。 “好,爸比输了。”霍智轩伸手疼宠的揉揉小男孩的头。 “耶!那我今天晚上要吃唐爷爷的炸鸡腿!”小男孩兴奋的高举双手,比出胜利的手势。 “又吃唐爷爷炸鸡腿!”乔飞雪睨着小男孩,伸手捏捏他粉嫩的脸蛋,“霍宣怀,你已经连吃好几天了,还吃不腻吗?” “当然没有。”小男孩霍宣怀用力摇头,“我喜欢吃炸鸡腿,怎么可能会吃腻咧?” 乔飞雪轻笑一声,“好啦!你先回房间把书包放好,待会儿妈咪帮你洗澡。”边说她边拨弄因汗水粘腻在儿子额际间的发丝,“你一身的汗,臭呼呼的。” “哦!”霍宣怀应了一声,跳下乔飞雪的怀抱,下一秒,他已跑进屋里。 “你呀!别太宠孩子了。”乔飞雪对着霍智轩叨念着,“整天带他去街上买唐爷爷炸鸡吃。” “怀怀爱吃就让他吃,有什么不可以的?”耸耸肩,霍智轩一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神情,“难道你就没有爱吃的东西吗?” 乔飞雪撇撇唇,“我呀!懒得跟你争这个。”站起身,“我去帮怀怀洗澡了。” 爱吃的东西……乔飞雪轻叹一声,她爱吃什么?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脑子里片断模糊的记忆让她根本想不起七年前的一切事情! 七年前,她似乎出了一个很严重的意外,等她醒来,人是躺在医院里,妈咪坐在床边哭得一双眼又红又肿,而很多记忆都从她的脑中消失了。 很多事她都不记得了,更讽刺的是,当她知道她怀的孩子差点流掉,而她还不记得孩子的父亲是谁,这种感觉…… 真的很糟糕! 出院后,霍智轩突然出现了,他和妈咪异口同声的说,孩子的父亲已因事故过世,但她却一点这样的真实感都没有。 而且每次话题若有提到孩子的父亲,妈咪和霍智轩总是支支吾吾的,让她觉得……妈咪和智轩应是瞒着她一些事。 不过在她的心里,对于智轩,她还是很感激的——要不是他的存在替代了孩子父亲的角色,那么怀怀的童年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快乐。 有时她真的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但退一步想,或许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所以妈咪和智轩决定不告诉她,希望她能永远忘记。 若真是如此,忘记也很好,至少现在的她是开心的、幸福的,她的生活过得很平静、很愉快,这样……就好了。 只是……为何她的心老是有种连她自己都理不清的失落与感伤,总觉得……她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事、很重要的人…… “妈咪!”霍宣怀脱光衣服,站在浴室门口对着发呆的乔飞雪喊,“快点帮我洗澡,爸比还要带我去买唐爷爷炸鸡,我肚子好饿了啦!” 听到儿子的叫唤,乔飞雪回过神,朝儿子笑了笑,“好。”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还有开心的嬉笑声与童稚的歌声。 眼前的一切,是幸福快乐的…… 下了高速公路进入市区,因为交通雍塞,开了近两个小时的车,季君瑞俊逸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烦躁,好不容易顺着卫星导航来到这个靠海边的小镇,他将车子随意往路旁一停。 站在海堤边,海浪规律的拍打声,掺杂着远方鸥鸟的叫声,周遭没有过度现代的发展,放眼望去,只有骑着脚踏车或是悠闲漫步的人,几乎不见有什么车辆经过,感觉眼前的一切是祥和安宁,与世无争的一块净土。 望着远方海平线即将沉落的夕阳,橘红的光芒像是火焰般,将天际的白云染成渐层的艳红,红得犹如鲜血一般…… 脑中不自觉回想起七年前的事…… 那个他曾愿意用生命去爱的女人居然为了钱而离开了他,甚至不顾念彼此相处的感情,狠心将他们的孩子给拿掉…… 他第一次那样相信着一个女人,那样用尽心思的去深爱一个女人,结果换来的却是那样残酷的结果。 他很想忘记那个狠心的女人,但是在夜深人静时,那女人的身影就像梦魇般,毫无忌惮的占满他的思绪,充填在他的脑海里。 七年来,他的身边不乏女人围绕,但他却无法再对任何一个女人放下多余的感情,纵使再纯真无邪的女人,在他眼里都如同蛇蝎一般。 一次的伤害已经足够,他不想再尝一次! 七年前,他离开了乔飞雪,却没回英国继续学业,而是将自己才创立的建筑公司开始经营,虽然当时爷爷极力反对,还是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这几年来,他稳扎稳打,在业界闯出了名号。 只是当年爷爷一心想撮和的苏雯吟,居然非常积极的从英国追来台湾,这七年来,她不死心的态度只让他感到烦不胜烦。 今天爷爷公司的一个午餐会,因为业务往来,他也跟着出席,没想到苏雯吟居然也出现了——他不知她是否和爷爷串通好,或是爷爷又玩起八年多前的伎俩,在他这个当事者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众宣布他和苏雯吟的婚事。 当场,在场众人鼓掌祝贺;而他,不管爷爷与苏雯吟的阻止,立刻不发一语的拂袖离去! 七年来,因为乔飞雪的事,他和爷爷形同陌路——除了公事上偶有交集,其他时间根本没多联络或见面。 但爷爷似乎完全不把这样疏离的关系放在心上,依然故我的决定着他的未来。 离开了午餐会场,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晃着,后来突然想起霍智轩七年前搬到这附近,听说这里的风景不错,很适合散心;而他,确实该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心情,丢开那些该死的烦人事情,所以他没多想,直接开车来到这个地方。 转眼望去,长长的老街上,林立的商店却是门可罗雀,完全不见什么游客驻留。 听智轩说过,这里曾经风光一时,如今却变得这般萧条,该说是游客的喜新厌旧抛弃了这个观光地,还是这里的商家太不懂得经营生意了? “唐爷爷!”远处传来一个童稚的唤声。 季君瑞回过神,顺着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孩一脸兴奋的跑到前方一家炸鸡店前。 “怀怀,你又来啦?”身为店老板的唐浩生一见到霍宣怀,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露出亲切的笑容。 “嗯!”霍宣怀用力点头,得意的回答,“因为我今天又赢我爸比了,我比他先找到我妈咪在阳台上睡觉,所以我爸比要买炸鸡给我吃。” 唐浩生呵呵笑着,“那你爸比得要加油了,不然几乎天天都输给你。” “不行!”霍宣怀用力摇头,“我爸比赢了,我就吃不到炸鸡了!” “那你爸比人呢?只有你一个人来买吗?” “爸比有事在家讲电话,所以是我妈咪带我来的。” 唐浩生依然保持着笑容,转眼望着远远走来的一道纤丽身影,礼貌性的点头打招呼。 “我要炸鸡腿和薯条!”霍宣怀兴奋的跳了几下,“还要可乐!” “又是炸鸡,又是薯条、可乐的。”缓步走到霍宣怀身边,乔飞雪伸手揉揉他的头,用着宠溺的口吻训着,“你这小鬼还真是贪心。” 霍宣怀抬头看看母亲,很理所当然的回应着,“爸比每次来,都会买这么多给我吃啊!” “你啊!”乔飞雪捏捏儿子的鼻子,“就是被你爸比给宠坏了。” “怀怀这么可爱,嘴巴又甜,谁都会想多疼爱他一点的。”唐浩生忍不住出声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且小孩子本来就是要疼的,难不成是拿来当自己的出气筒吗?” 乔飞雪笑了,没有反驳唐浩生的话。 “唐爷爷,我的薯条要大包的喔!” “我知道。” “你呀!胃口又没这么大,还贪心的要买大包的。”乔飞雪笑看着开心的儿子。 “不能我一个人吃呀!”霍宣怀很理所当然的反驳着母亲的话,“爸比要吃,妈咪也要吃,当然要买大包的,不然怎么够吃呀?” 听到儿子吃东西也不忘记自己,乔飞雪的唇边漾起更深的笑意,“你自己吃就好,妈咪……”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强而有力的劲道紧紧抓起她的手。 她惊呼一声,转眼迎视上一双带着愤怒且惊愕的双眼。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季君瑞冷冷的问。 刚才在远远的距离,他还以为是他看错了;但走近过来……眼前这女人,真的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该死的!这只是让他原本想要平静的心情,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我为什么……”乔飞雪愣愣的看着季君瑞,“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眼前这陌生男人的神情看来像是寻仇般的凶恶。 但是……为何她会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我认错人了?”乔飞雪这样的反应,完全挑起了季君瑞的脾气,“你还真会睁眼说瞎话!还是说……七年不见,你已势利得把我这个人完全的忘记了?” “什么意思?”乔飞雪揪起眉心,“我是真的不认识你,先生。” 说她势利?为什么?她明明安安静静的待在这个小镇上生活,虽然不能说很宅女的成天不出门,但也绝不会三姑六婆的到处串门子,说三道四啊! “你……”一股火直往头顶上冒,季君瑞很想发泄,但到了嘴边的话却莫名打住。 她的眼神……好陌生…… 她真的不像是装的,而是真的不认识他,为什么?!难道真是他认错人,眼前只是个长得很神似的女人! “妈咪……”霍宣怀怯懦的开口,伸手拉拉乔飞雪的衣角,双眼带着些许害怕的看着眼前看似凶恶的季君瑞。 季君瑞调低视线,发现到霍宣怀眼中对他的害怕,心头顿时一紧;放开乔飞雪的手,他的心仿佛被重击了般,几乎无法再跳动。 如果眼前这女人真的伪装成不认识他,而这小孩是她的孩子,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七年前,她已拿掉了他的孩子了,他若没认错人,那这个孩子…… 她宁愿为别人生孩子,却不愿将他的孩子生下来? “没事。”感受到儿子的害怕,乔飞雪伸手轻拍拍他的背,“去跟唐爷爷拿你的炸鸡。” “哦!”霍宣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向唐浩生。 “先生,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乔飞雪对着季君瑞礼貌的笑说着。 季君瑞揪紧眉心,仔细打量着乔飞雪,“你真的不是乔飞雪吗?” 她一怔,“我确实是叫乔飞雪。”简单的解释着,“不过七年前我受过伤,有些事已忘记了,或许我们之前是认识的朋友,不过很抱歉,我是真的不记得你了。”说完,她白净的脸上露出歉意的神情。 “忘记?!”季君瑞的声音高高扬起,他可以接受她装傻,却无法接受她居然不记得他了! 这七年来,他不只一次想着如果有一天他们重逢会是怎样的情景——会吵架、会冷讽相对,还是会一笑而过…… 他想像了多少种情景,结果却是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 她——竟然不记得他了! “先生?”瞧着季君瑞怔愣的面容,乔飞雪轻唤着。 季君瑞回过神,迎视上她带着疑惑的眼神,心中揪起的波涛压根无法平静下来。 “我们……认识吗?”乔飞雪以不确定的口吻问着。 他知道她的名字,所以他一定是认识她的,只是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她是真的不记得他是谁。 但是……她的情绪为何会莫名的不安起来?直觉反应他的存在对她来说似乎很重要! “你是真的忘记,还是演技太好了?”注视着乔飞雪的面容,季君瑞冷笑一声,“七年前,你把我骗得团团转,现在……” “她是真的忘记了。” 身后一道熟悉的嗓音打断了季君瑞的话,他一转眼,就见霍智轩缓步走了过来。 “智轩?”看到好友出现,季君瑞感到好意外。 看到霍智轩出现,乔飞雪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原本因为季君瑞的出现而变得紧绷的情绪,顿时松缓下来。 给了乔飞雪一个安慰的笑,霍智轩将目光落回好友脸上,“好一阵子没见了。” 自从毕业后,他和季君瑞各自朝自己的事业发展,尤其是季君瑞,忙碌的工作让他俩久久才有一次碰面的机会。 记得上次和季君瑞碰面吃饭,已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 “爸比!”仰起小脸,霍宣怀笑眯了眼,“炸鸡还没付钱!” “好。”霍智轩一手将霍宣怀抱起,“爸比付钱。” 霍宣怀则是开心的拿着唐浩生递来的一大包纸袋。 “我家就在前头。”霍智轩笑问:“要不要过去坐坐?” 季君瑞没有拒绝,眼前这状况让他的心里有着太多太多的疑问,他怎么可能不理清就转身离开? 应了一声,他不发一语的跟着霍智轩往住所而去。 端了两杯刚煮好的咖啡,霍智轩大步走到阳台,将其中一杯递给坐在躺椅上的季君瑞。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享受。”季君瑞淡淡的开口,“一个黑道未来的接班人,竟然住在这么悠闲的地方。” “反正我老爸老当益壮。”霍智轩边说边在另一张空椅上坐下,“我还不需要介入他的事业,更何况我目前都还没打算接下他那种卖命的事业。”宁可整天窝在电脑、电视前,玩他的投机事业,既轻松又不费力。 啜了一口香浓的咖啡,耳边传来乔飞雪母子俩的嬉笑声,季君瑞忍不住拧眉,所有注意力全都拉了回来。“为什么?”眯眼盯着霍智轩。 “什么为什么?”霍智轩明知故问。 “飞雪会跟你一起住在这里?”这是季君瑞现在心里最在意的一件事。 七年来,他无时无刻都记得当时乔飞雪是如何势利的跟他提分手,又是如何残忍的结束了他们孩子的生命。 他一直以为他是恨她的,但今天这么突然与她相逢,他惊觉着他心里存在的情绪并不是恨,而是一种久违重逢的喜悦。 喜悦……他真恨这种感觉——因为他忘不了七年前的她是如何离开他的! “她不能跟我住在一起吗?”霍智轩不答反问:“你们在七年前就已分手了,她现在跟我住在一起,碍着你了吗?” 瞪视着霍智轩,想着这七年来,他所爱的女人居然就跟好友住在一起,还有了个儿子,而这七年来,每次和霍智轩见面,智轩都装作没事,把他蒙在鼓里…… 倏地,一股火直冲上脑门,季君瑞一拳狠狠往霍智轩的脸颊落下。 结实的吃下好友的这一拳,霍智轩目光一沉,冷冷盯视着季君瑞。“老羞成怒吗?”唇边逸出了笑。 他并不气愤挨了这一拳,至少因为这记重拳让他明白季君瑞对乔飞雪并非真的已没感情,不然君瑞不会挥他一拳,而且力道还这么重! 不急,这拳他迟早会还给季君瑞的。 “那个孩子呢?”季君瑞的眼神落在正开心啃着炸鸡的霍宣怀,心中只觉得百味杂陈。 那孩子对着乔飞雪叫妈咪,那么那孩子是她生的?而那孩子对着霍智轩叫爸比,所以那孩子会是她和智轩的孩子吗? 如果是,这教他如何接受——他深爱的女人和他的好友成了一对,还生了孩子…… “你是问怀怀吗?”霍智轩加深笑意,“他叫我爸比,你认为呢?”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紧瞅着季君瑞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当年乔飞雪被迫离开季君瑞,而季君瑞居然狠心的没再回过头,让她独自忍受痛苦,差点连命都没了,还失去了许多记忆。 这七年来,这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心里也着实为乔飞雪这对母子心疼着。 “你……”季君瑞双拳紧握,一股莫名的怒火在体内燃烧。 “我怎么?”感觉到他的气愤,霍智轩依然笑着,一脸的轻松,“如果你这么生气,当年又何必抛下飞雪?” “不是我抛弃她,而是她自己提出分手,甚至还去医院把孩子给拿掉了!”季君瑞激动的喊着,“是她残忍的做了这些决定,不是我!” “你认为当年她做的决定,真的是出自于她的真心吗?” “不管她当年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事实就是事实,她就是对我说了那么伤人的话,还狠心的把孩子拿掉……”一想起七年前的事,季君瑞的心湖就犹如波涛汹涌,根本无法冷静,“你要我怎么说服自己去相信她,认为当年她要分手或许不是真心的?你现在说再多也没用,因为她就是那么狠心的不要孩子,也曾对我说过那些伤人的话!” 霍智轩挑眉,瞟了激动的好友一眼,“她把孩子拿掉,是你陪她一起去医院做的手术吗?你亲眼看见了吗?” 季君瑞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霍智轩耸耸肩,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似的,“你现在看到我和飞雪在一起生活了七年,还有个儿子……你看到这样的情景居然还会这么生气,那就表示你对她还是有着感情,既然如此,当年你就不该放开她!” “纵使她曾对你说出决绝的话语,纵使她曾对你做过残忍的事,你都该把她牢牢绑在身边,而不是放手任由她离开,然后今日遇上她,你心里又感到后悔得要命!” “你以为我当年有选择吗?”是她把话说绝、把事做绝,如今却要说当年做错的人是他吗? “你当然有选择。”霍智轩不以为然的反驳,“当年是你没给飞雪一个安全感,让她心里对你产生了不信任。” “我当时为了她而放弃了一切,她还要我怎么做?”瞪大眼,季君瑞对霍智轩的指控感到莫名恼怒,“你也知道当年我为了她,甚至提早了我的计划……” “就是这一点!”霍智轩毫不留情的指责着,“在她面前,你为她放弃了一切,你认为只要你放弃,只要你不顾一切的跟她在一起,就是给她安心,给她一个永远的承诺吗?你以为你抛弃了你的家、你该有的事业,独自一个人跟她在一起,她就会开心,她的心里就会好过吗?” “或许你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瞒着她其实你是有实力,你其实不靠你爷爷就可让她过好日子,但那又如何?你的刻意隐瞒却让你们彼此间隐藏了一颗不定时炸弹,而这颗炸弹就由你爷爷抢先出手引燃了! “你知道是你爷爷趁你不在时,拿着支票去找飞雪,胡说了一堆谎言欺骗飞雪,说你为了她和孩子到处辛苦打零工吗?你爷爷要飞雪放过你,要她永远离开你,所以飞雪才会狠心对你说出那些谎言,要让你离开她,因为她不希望你为了她,而牺牲你应得的一切!” 季君瑞闻言,整个人都怔住了——霍智轩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停留回荡,一时间他压根无法完全消化。 当年的她并不是因为见钱眼开而离开他,而是爷爷说谎欺骗她,所以她才会拿着支票演出那场负心戏码吗? “如果你认为飞雪是个自私的女人,那么你就是真的没资格爱她、照顾她!”面对好友,霍智轩直接说出他的想法,“因为你只会带给她不快乐而已!” “就算是如此,她也不能那么残忍,为了要我不放弃一切,对我说出那么狠心的话,还把孩子……” “怀怀是你的儿子。”季君瑞的话还没说完,霍智轩已出声宣布了答案。 季君瑞一怔,呆呆的看着霍智轩,“你说什么?!”他……刚才没听错吧?怀怀……是那个坐在屋里吃炸鸡的小男孩吗? “怎么?你怀疑吗?” “可是当年……” “你以为她是那么残忍的人吗?”霍智轩叹息,眼神微微暗沉下来,“不过当年是真的差点保不住怀怀!” “你是说真的?”季君瑞激动的伸手揪起霍智轩的衣领,“那孩子真是我的儿子?!”他真的能有这样的期待吗?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吗? “需要这么惊讶吗?”霍智轩的语气有些不悦,“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当我霍智轩是抢好友女人的人吗?” “那……” “怀怀确实是跟着我姓,那是因为我不希望这孩子在单亲家庭里长大。”霍智轩扯开紧揪在衣领上的手,“飞雪失去了一些记忆,连孩子的爸爸都不记得,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要怀怀怎么快乐地成长? “怀怀在名义上是我的儿子,但实际上,怀怀的亲生父亲是你,而我跟飞雪之间什么都不是,只是这里的人都误以为我和飞雪是夫妻,而我们也任由外人误会,只要怀怀能健康幸福的成长就好。这七年来,我只不过是代替你这个好友在照顾着他们母子俩,让他们能安静快乐的在这里生活。” “为什么?”季君瑞的脑中有着疑问,“飞雪会……失忆?” “拜你所赐。”瞟了季君瑞一眼,霍智轩没好气的将当年他离开乔飞雪后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着霍智轩的叙述,季君瑞原本就无法真正怨恨乔飞雪的心情,此时更是落进一片深深的悔恨与心疼中。 “当时我看飞雪淋着大雨冲出去,心想应该有发生什么事,就跟着追了出去。”不等季君瑞完全消化他刚说的话,霍智轩又继续说了下去,“等找到她时,她已昏倒在大街上,还一身的血!我赶紧送她去医院,医生说孩子虽是勉强保住了,但她因大量失血,脑部曾一度缺氧而受了伤,所以何时会清醒并不能预知,就算清醒也不知她能否完全正常。” “所以……她失去记忆……就是这个原因?” 霍智轩颔首,“飞雪足足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才清醒,对于很多的事她全忘了,尤其是跟你有关的事,她根本一点都想不起来。”想到当年的往事,他还是忍不住难过的叹息,“所以我才会和飞雪的母亲说好,就骗飞雪说孩子的父亲已死,这样飞雪或许不会刻意去想起你的事,对她来说也就不会再背负着那些伤心,也算是件好事。” “就因为这样,你和飞雪她妈妈一起欺骗了飞雪,也骗了我?”心里虽然后悔当年那么轻易的相信了她的谎言,但他更气霍智轩竟然可以不动声色,什么都没告诉他! 七年耶!不是七天、不是七个月,而是漫长的整整七年哪! 这七年来,纵使他的工作再忙碌,和霍智轩联络的时间是不多,但身为无话不说的好友居然对他瞒下这么大的谎言! 霍智轩注视着好友脸上浮现的激动与生气,“你以为我喜欢这么做吗?”不同于好友的情绪,他只是平淡的说:“当年事情发生时,我本来要马上告诉你飞雪出事的消息,是被飞雪的妈妈阻止了。” “飞雪她妈妈为何要阻止?”季君瑞愣了愣。 乔妈妈不是一直都很希望他和飞雪能有个好结果吗?七年前他和乔妈妈、飞雪住在一起时,乔妈妈甚至已将他当是自己的儿子般看待,为什么乔妈妈会这么做? “其实当时乔妈妈也很难过,看到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发生这样的事,有哪个母亲会不心疼?”看出好友的心思,霍智轩缓缓解释着原因,“但是乔妈妈也不认为跟你坦白所有事实,你和飞雪就一定会有好结果。” “因为这样,所以就决定要永远瞒着我吗?”季君瑞还是无法接受,“要不是我今天突然来到这个地方,还这么偶然的遇到飞雪,你和乔妈妈是不是还打算继续瞒着我直到老死?” “乔妈妈已在半年多前过世了。” 乍听到这个消息,季君瑞一怔,“乔妈妈过世了?” “是癌症。”霍智轩轻叹息,“发现时已是末期,所以很快就过世了。在临终前,她曾跟我说过,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飞雪母子俩。” 季君瑞闻言不语,原本激动的情绪在得知林雅芬过世的消息而平息下来。 “其实乔妈妈也不想这么瞒着你,她也很希望你和飞雪能有结果,但是飞雪却因你爷爷从中阻挠,不得不狠下心对你说谎,后来甚至差点跟怀怀一起没命,更糟糕的是她还失去了记忆,连怀怀的亲生爸爸是谁都不记得了……”见季君瑞沉默下来,霍智轩继续说了下去,“飞雪并非将全部的过去都忘了,她是独独忘了你——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她全都不记得,这表示什么?” 迎视着霍智轩询问的目光,季君瑞顿时心一沉,“你的意思是说,我是飞雪最痛苦的回忆,所以她才会刻意的忘了我?” “我们谁都无法真正知道你是不是飞雪最痛苦的回忆,这只有她本人才最清楚。”霍智轩没给季君瑞正面回答,“但做为一个母亲和外婆,看着女儿发生这么令人心疼的事,你要乔妈妈如何平心看待你和飞雪之间的事? “飞雪会忘了你,在乔妈妈心里或许想法跟你一样,觉得在她的内心深处,是不想再去想这些令她伤心痛苦的事,所以她再三拜托我,不要将飞雪的事告诉你!” “乔妈妈是真的不忍心再看女儿受到任何伤害了,所以她坚持不去找你,也不向你或你爷爷讨个公道,她只希望飞雪能平静的过日子就好。” “所以你就真的不说了?”虽然能了解林雅芬的心情,但季君瑞还是无法完全接受。 “起初我一直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些事,但因为乔妈妈的拜托,我无法无视她的希望。原本我是打算等飞雪的情况稳定下来,再找机会跟你说,只不过那时怀怀出世了。”想起过去的事,霍智轩不禁叹息。 “那时,飞雪以为怀怀的亲生父亲就如乔妈妈所说,已经过世了,所以在她眼里、心里就只有怀怀一个,她一心只想让怀怀平安快乐的长大。当时我看她那个样子,老实说,也真的觉得暂时不告诉你也好,至少他们母子的生活很好、很快乐,若是当时让你知道,或许你爷爷也会知道,而我是真的无法确定,当你和你爷爷知道后,他们母子俩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的快乐幸福? “更何况,飞雪的记忆或许哪天会想起一切,就由着她慢慢的想起,总比一次全告诉她来得好,毕竟她和你分手,并非一段很愉快的回忆。” “既然如此,你现在又何必告诉我这些?你大可继续欺骗我,对我说谎下去!”该死的!为什么他和飞雪之间要饱受这些分离的折磨? 乔妈妈和霍智轩的善意欺骗和隐瞒,或许是为了他和飞雪还有孩子好,但却苦了他,让他一直被蒙在鼓里,还误会了飞雪这么多年! 更该死的是,他失去与儿子相处的这七年时光! “我可以做到不说,但是现在你人都在这里了,要我继续睁眼说瞎话,我做不到!”霍智轩直言,“难不成你希望我继续瞒着你吗?我会一直瞒着你也是因为不想让乔妈妈担心,现在乔妈妈已经不在了,我没有理由继续瞒下去,就算你今天没出现,我也打算找个时间好好跟你说这些事的。” 他一直瞒着季君瑞这些事,心里总觉得很对不起这个和他亲如兄弟般的好友;如今要他继续说谎……他是真的做不到! 霍智轩的反驳,让季君瑞顿时有些哑口。 他明白霍智轩这七年来的处境——夹在他与乔妈妈和飞雪之间,确实有点吃力不讨好,只是他现在的心情……真的好复杂。 但不管如何,他还是欠霍智轩一个道谢。“谢谢。”要不是霍智轩,相信飞雪母子俩今天不会这么快乐的出现在他面前。 “我确实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你若只是向我道声谢,那就真的不是朋友了。”听到好友的道谢,霍智轩淡淡一笑,很欣然的接受,“帮你把儿子养这么大,还养得这么健康,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说完双眼微眯。 发现霍智轩突然沉凝下来的脸色,季君瑞一愣,还没开口说些什么,霍智轩已一拳挥了过来,重重落在他的脸上。 重心不稳的,季君瑞差点就摔倒在地。 刚才吃他那一拳,可是直到现在还疼着;现在真相大白,不还给季君瑞一拳,他才不甘心。 站直身,季君瑞没吭声,带着痛楚的目光望向屋内正开心吃东西的乔飞雪和霍宣怀。 整整七年了,当年如果他能冷静点,能多思考一下,甚至能死缠滥打一会儿,等到霍智轩赶到,或许他就不会误会她这么长的时间,也不会错过与儿子相处的七年,更不会让她差点失去生命,甚至忘了他…… 亦步亦趋走到霍宣怀身边,瞧着小小的童颜开心啃着炸鸡腿,唇边还沾了些许油腻,季君瑞的心狠狠抽紧着,连呼吸都变得窒闷、困难。 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他的孩子……是他七年前误以为已经消逝的孩子…… 伸出微颤的手,他轻轻抚摸着霍宣怀的头,心头的情绪犹如澎湃的浪潮,激动得连双眼都忍不住湿热起来。 “叔叔。”霍宣怀抑起小脸,对着季君瑞嘻嘻一笑,“你要不要吃薯条?唐爷爷的炸鸡和薯条很好吃喔!” 季君瑞摇摇头,扬起一抹微笑,“叔叔……不吃,你吃……就好。”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似的,连声音几乎都发不出来。 “哦!”霍宣怀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啃鸡腿。 “怀怀,吃慢一点,这么狼吞虎咽的,小心噎着了!”这时,乔飞雪小心翼翼的端着一大碗汤走到餐桌前放下。 “晚饭煮好了吗?”霍智轩问着。 “嗯,可以开饭了。”乔飞雪一抬眼,就见两个大男人的唇角、脸颊都青肿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们两个……” “没事。”霍智轩打断她的问话,拉开椅子坐下。 “但是……” “你别瞎担心了。”对乔飞雪一笑,霍智轩连忙转移话题,随口说了些善意的谎言,“对了,我老爹那边有点事,明天我得回台北几天;不过君瑞有点事要在这里待个几天,没关系吧?”说着对好友使了个眼色。 季君瑞回以一个感激的微笑,虽然这些年来和霍智轩不常联络,但智轩却还是这么了解他的心思,明白当他得知七年前的事后,会想要好好留在飞雪母子身边照顾他们。 “嗯。”乔飞雪迟疑了几秒,随即对季君瑞客气的说:“我们这里有空的客房,待会儿吃过饭后我去整理一下。”虽然让一个男人住在这里很奇怪,但既然他是智轩的好友,智轩都不介意了,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而且对她来说,这男人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与安心感。 “谢谢。”面对她的生疏,季君瑞只能将心中万般的情绪都压抑住。 乍听到事实,他的心情翻搅得犹如汹涌不绝的浪潮,他很想将眼前的乔飞雪紧紧拥进怀里,想将霍宣怀小小的身子扛在肩上,听着小小的童音对他喊着爸比…… 但面对乔飞雪失去记忆的情况,他只能硬生生将这一切冲动全都压抑下来,不敢太过急躁,以免吓坏眼前这个他所爱的女人,还有他想好好疼宠的儿子。 接下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保护她和儿子,借以弥补他错失的七年,季君瑞在心里暗自下着如此的誓言。 第七章 一早,季君瑞便被一声声童稚的叫喊声给吵醒,翻身坐起,看了一下所处的环境,意识在瞬间清醒过来——这是霍智轩的屋子,昨天他来这里巧遇飞雪,知道了七年前的真相,当下立即做了决定,要在这里暂住几天。 耳边不断传来乔飞雪和霍宣怀的说话声,他不自觉扬起笑意,跳下床,他以最快的速度梳洗一番,走出客房。 屋内大厅没有半个人影,转眼往落地窗望出去,就见霍宣怀拿着水管朝阳台直喷水,而乔飞雪则是拿着刷子刷洗着阳台地板。 移动着脚步,季君瑞往阳台走去。 “怀怀,你别乱喷水。”乔飞雪好笑的对这儿子说着,“往椅子那边的角落喷。” “哦!”霍宣怀应了一声,转个方向往椅子走去,小脚却不小心被脚边的水管绊倒,整个人往前扑跌而下。 “小心!”在霍宣怀跌倒的前一秒,季君瑞眼明手快的冲上前,伸手将他小小的身子给搂进怀里。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乔飞雪,轻吁一声,“谢谢。” “不用。”松开霍宣怀,季君瑞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走路要小心一点,知道吗?” “嗯。”霍宣怀点点头,“谢谢季叔叔。” 季君瑞看着一地湿濡,“你们母子一大早起来,就这么忙着打扫吗?” “今天是星期六,是扫除日。”乔飞雪简单的解说。 “是啊!”霍宣怀补充说明,“不过今天我爸比不在,没办法跟我和妈咪一起打扫,所以等他回来,要多罚他做两天值日生。” “值日生?”季君瑞很好奇,“这个名词似乎是学校……” “我们家也有值日生啊!”霍宣怀打断季君瑞的话,说得很理所当然,“每天轮到的值日生要倒垃圾和洗碗。” “哦?”季君瑞笑笑,“怀怀这么厉害,这么小也会洗碗和倒垃圾啊?” “当然会啊!”霍宣怀用力的点头。 “为了要让怀怀从小养成一些好习惯,所以我和智轩会陪他一起做这些事。”乔飞雪在一边解释着。 “看来你对孩子的教育做得不错。”季君瑞由衷的说。 “让你见笑了。”乔飞雪淡淡的笑着,“对了,桌上有早餐,你先去吃吧!” “我刚起床,还不饿。”季君瑞从霍宣怀的手中拿过水管,缓缓站起身,“我跟你们一起打扫吧!” 就算他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也不想进屋去吃早餐,他只想待在这里,陪着他们母子一起打扫,享受这短暂的天伦之乐。 “这怎么好意思呢!” “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暂住在这里,也是这里的一分子,帮忙打扫有何不可?我跟智轩虽然这几年为了自己的事业在忙,很少联络,但我跟智轩就像兄弟一样,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他今天没办法打扫,就该由我来代替他打扫。”季君瑞低着头对这霍宣怀一笑,“对不对?怀怀,季叔叔帮爸比打扫,这样你爸比才不会被罚多做两天值日生了。” 霍宣怀想了几秒,点点头,“对。” “那我们一起喷水吧!” “好。” 望着季君瑞和儿子一起开心的打扫起来,乔飞雪纵使觉得不太好,但也没再说什么阻止的话,因为她看到儿子脸上开心的笑容,她不想破坏儿子的这份情绪。 扬着笑,她继续打扫。 “飞雪!飞雪!”远远有叫喊声传过来。 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晒得黝黑的健壮身影,肩上扛着一个大冷藏箱子,绕过屋子前头的院子来到后头。 “阿麟?”乔飞雪扬笑回应这,“你怎么这么早就跑来了?” “凌晨我跟我阿爸出海捕到不少好货。”将手中的大箱子放下,张德麟黝黑的脸上尽是亲切的笑意,夹杂台语和国语说着,“所以拿了一些过来,当今晚烧烤的好料!”将冷藏冰箱的盖子掀开,里面满满都是生猛海鲜。 低头看着海产食材,乔飞雪加深了笑意,“你爸这么大方,把这么好的食材都搬过来。” “有什么关系?”张德麟说得毫不在乎,“我把这箱先搬进屋里,我还得赶去鱼市场帮我阿爸,晚点再来帮忙处理这些海产。” “嗯。” “今晚有活动吗?”季君瑞走到乔飞雪身边好奇的问。 “每个星期六傍晚,附近的人都会来这里,大家一起在阳台前的地方烧烤聊天,算是附近居民们一个交流的活动吧!”乔飞雪详细的解释着,“七年前,我刚搬来这里,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有,但智轩因为家里的事业,也不能常在这里陪我,他担心我一个人会寂寞,就常邀请附近的居民来这里烤肉聚会,让我跟这里的人有交流,以后也好互相照应。 日子久了,就成了一个固定的活动,每个星期六傍晚,大家都会带些吃的、喝的来这里,一起聊天分享这一星期的生活点滴。” 季君瑞点头,“这样挺不错的。”附近居民固定的聚众活动,在台北可是很难见到的。 “是啊!”乔飞雪轻笑着,“怀怀最喜欢烧烤了,每次玩得最开心的人就是他。附近的居民也都很疼他,总是宠着他。” “听你这么说……”季君瑞望向跟着张德麟跑进屋里的霍宣怀,有感而发的说:“怀怀算是在很多人的疼爱下长大的。”若是,他会很感激镇上的人,因为他们的疼爱,让怀怀能这样开心的成长。 “嗯。”乔飞雪轻点着头,“所以我很开心能遇上这些淳朴的居民,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妈咪!”霍宣怀兴奋的从屋里跑了出来,保住乔飞雪,“阿麟叔叔有拿我爱吃的扇贝来耶!今天晚上我可以吃好多好多了!” “嗯。”乔飞雪低下头瞧着儿子兴奋的笑脸,“瞧你一头大汗,进去拿毛巾擦一擦,晚点我们吃完中饭,再出门去买烧烤的木炭和酱料好不好?”伸手揉揉儿子的头。 “好!”霍宣怀用力的点头,随即又往屋子里跑去。 望着霍宣怀兴奋不已的童稚笑容,季君瑞的心头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七年前,他不相信乔飞雪,亲手摧毁了他该有的幸福;如今这份幸福又晃回到他的眼前,只要他愿意,或许这份幸福可以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他不想被破坏——一个七年已经折磨得他够久了,他不想再失去这份属于他的幸福。“我出去一下,晚点回来。” “你要去哪里?”乔飞雪连忙对着他的背影唤着,“晚点要吃午饭……” “你和怀怀先吃吧!”季君瑞回头应着乔飞雪,用着轻松的口吻说着,“用不着顾着我,既然晚上有活动,我也应该尽一份心力才是,我去帮你们买些烧烤用的用具。” “用不着了。”乔飞雪连忙阻止他,“你也算是客人,该买的东西我待会儿会去买……” “就让我也帮些忙吧!天气这么热,你和怀怀还是待在家里就好。” “那就吃过午饭再去买吧!烧烤是晚上。不急的。” “很快的。”季君瑞扬起一抹笑。 “嗯,好吧!”面对季君瑞热情的兴致,乔飞雪也不想再阻止,并很自然的表达她对朋友的关心,“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要小心一点,到时若是找不到路回来,你就问附近的住家,他们都知道这里的。” “我知道。”挥挥手,他大步离去。 阵阵的烧烤香味飘散在空中,有男、有女;有年轻、有年长,二十多名居民围坐在后院,嘻嘻哈哈的聊着天,好不热闹。 乔飞雪站在厨房里,双手忙着将堆满流理台上的生食,用竹签串成一串串方便大家烧烤,耳边则是静静听着后院传来的嬉笑说话声,唇边不自觉溢着笑。 “需不需要我帮忙?”突然,一道轻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乔飞雪吓了一跳,一回头就迎视上季君瑞深邃的黑眸。 看着流理台上满满的生食,“我来帮你吧!是要把这些东西串成一串串让大家去烤是吗?” “你过去院子里和大家一起烤肉聊天吧!”乔飞雪笑着拒绝了季君瑞的好意,“这里我一个人慢慢来做就好,” “东西这么多,等你全部串完,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没理会她的拒绝,季君瑞洗了手,开始跟着串起生食,“一起做比较快。” “谢谢。”看了季君瑞一眼,乔飞雪笑了笑,“平时都是我和智轩一起做的,不过今天他不在,确实串得挺慢的。” “是吗?”提到好友,季君瑞的心一沉,带着些许紧张与不安的情绪,“看来你和智轩的感情真的很好。” 这七年来,她一直跟霍智轩在这里生活,再加上她已忘了他,真的很难想象在她此刻的心里是不是只有着智轩的存在? 如果是的话,他该怎么办? 这样的念头才冒起,季君瑞顿觉心慌意乱,连带双手也微微发抖,竹签的尖头就这么刺进他的手指。 “小心一点!”发现到他的异状,“先冲水洗一下伤口,我去拿ok绷给你。”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然而她才转身,整个人就被一道拉扯的力量给拉进一个宽实的怀抱里。 “季先生!”她低呼一声,抬起脸,讶异的盯着季君瑞。 “你对我的称呼好陌生……”季君瑞的心揪痛着,仿佛刚才被竹签刺到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以前的你……不是这么叫我的……”低哑着声音说着。 “以前的我不是这么叫你?”眨眨眼,乔飞雪皱起眉,看着他眼里闪过的些许伤痛,她的心也莫名跟着抽疼起来,“我们以前……真的认识吗?” 记得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对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久别重逢的问题——难道他们之前真的认识吗? 季君瑞没有出声,只是紧拥着乔飞雪,翻搅的情绪让他无法克制住自己深深的吻住了她的唇。 “放开我……”被他突然吻住,乔飞雪吓得使劲推开他。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季君瑞低声道歉。 “我去拿ok绷给你。”回避着他的目光,她快步离开厨房。 望着乔飞雪像躲瘟疫般快步离开,季君瑞的心头涌出许多伤痛,还掺杂着浓浓的伤心,这算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吗? 初遇乔飞雪时,因为爷爷的关系,他对她也如现在般的陌生又冷淡,甚至连正眼也都很少看她一眼;如今立场反了,她忘了她,将他视为外人,虽没像陌生人那样的冷淡,但那客气的态度却是疏远得让他心痛! 他怨不得谁,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怨恼着自己,他的心陷落在无穷无尽的怨恨深渊里。 季君瑞喝醉了! 在大家的搀扶下,喝得醉醺醺的他被扛回了客房睡下。 整理完烧烤场地,带着笑容,乔飞雪一一向大家道再见,并送大家离开,缓缓走回屋里。 看着儿子早已爬回房间的床上呼呼大睡,她轻轻为儿子盖好被子,随即忍不住内心不断冒出的关怀,悄声走进季君瑞暂住的客房。 在床边坐下,静静看着他躺在床上沉沉睡着,那白净的睡颜又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她和他,以前就认识了吗? 若是因为霍智轩的关系,或许她之前是真的认识他,但她总觉得她与他之间似乎不是那种普通认识的关系,尤其他看她的目光总是灼热的,还有晚上他说过的话,他的吻…… 他的吻虽然很突然,但对她来说,似乎不是那么的陌生…… 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纠葛,真发生过什么事吗?如果是的话,为何到最后她会选择怀怀的父亲?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她很想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突然,床上的人一个些微的翻动,让她拉回了心思,看着季君瑞翻了个身,微微睁开了眼睛,她一愣,随即跳起身。 “我怎么会躺在床上?”睁眼看到坐在床边的乔飞雪,季君瑞撑起沉重的身子坐起。 “你喝醉了。”乔飞雪轻轻开口,“是德麟他们扶你进来睡的。” “是吗?” “我去帮你泡杯浓茶解酒吧!” “不用。”连忙出声阻止,“我已经清醒了不少,不用麻烦了。” 乔飞雪轻应了一声,一双眼直直所在季君瑞脸上,“我们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忍不住的,她还是将心里的问题问出口了。 季君瑞抬眼迎视着她询问的眼神,“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他不答反问:“不管以前我们认不认识,都已经过去了;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认识了,这样就好了。”他虽痛心她失去了记忆,忘记了他,但换个角度想,这对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至少她忘了以前的不快乐! 而现在,他可以跟她重新开始,他不会让她再有伤心痛楚的回忆——他在心里这么发誓。 “但是……”乔飞雪迟疑了一下,最后选择直言,“或许我是猜错了,但我真的觉得……如果以前我们认识,我们应该不是普通的朋友是吗?” “为什么这么猜?”季君瑞很意外,她会这么问,难道是她想起了什么吗? “这只是我的直觉。”乔飞雪轻叹一声,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之前我妈咪和智轩常对我说,七年前的我似乎有过不愉快的遭遇,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不希望我想起以前的事,因为他们认为想起遗忘的事对我来说并不是好事,所以不管我怎么问,他们都不愿告诉我失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我相信智轩和你妈妈的出发点是为了你好。”季君瑞心有同感的说着,“何必一直想失去的记忆呢?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挽回不了,重要的是现在,你有怀怀这个可爱又乖巧的儿子,这里的人对你们母子也很好,不是吗?”或许他是私心了一点,但如果可以,他宁可她忘了过去,忘了他,因为这样对她才是最好。 “但是……”乔飞雪眼眸微垂,“我很怕我忘了对我很重要的事,还有对我很重要的人!就像怀怀的亲生父亲,我到现在就是想不起来……” 在她心里的某个角落,她知道她一定很爱怀怀的亲生父亲的,不然今天不会有怀怀的存在,只是这七年来,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有关于怀怀亲生父亲的事。 每当她想努力回想,她的头就会痛得受不了,最后只能放弃。 “不用勉强自己去回想。”瞧见她眼里闪过的烦忧,季君瑞下床走到她面前,“一切顺其自然不是很好吗?” 迎视着季君瑞温柔的黑眸,顿时,她混乱的心莫名的平静下来,她跟他才相处两天,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能给她一股莫名的安全感,只是这份安全感带着些微的痛楚。 只要看着他温柔的目光,她的心就会不由自主的揪紧发疼,仿佛他曾给她过一份他也不愿给她的伤害般。 “今天忙了一整天,你累了,早点去休息吧!”季君瑞催促着。 乔飞雪轻应一声,或许就如他所说,一切顺其自然吧!七年都这样过来了,她真的不用急于一时逼自己回想过去。 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想起来的。 第八章 连跑了几次,终于在一个星期后,季克豪在孙子的公司堵到了回公司上班的季君瑞,一张老脸沉凝不语,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星期,你到底是跑去哪里了?”沉着气,季克豪一副质问的口吻,“失踪了一个星期,打电话给你,你也不接!” “我去哪里,你真的会关心吗?”季君瑞抬眼看了爷爷一眼,看到爷爷就让他想起七年前的事,这叫他实在无法再平心静气的面对爷爷。 或许七年前的事他也有错,不能全怪爷爷,但毕竟爷爷是始作俑者,如果爷爷不去找乔飞雪说那些子虚乌有的谎言,他和她也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唯一的孙子,我不关心你,能关心谁?” “是吗?”季君瑞扯起一抹冷冷的笑,“你关心的不是我,你只是关心你的事业吧?” “你……” “难道不是吗?”打断季克豪才要出口的话,季君瑞冷淡的说着,“你只是担心我要是真的失踪,你就找不到人娶那个苏雯吟,也就得不到苏雯吟的事业不是吗?” 被孙子说穿心事,季克豪顿时哑口无言,同时有种老羞成怒的感觉。 “无话可说了是吗?”发现到爷爷的语塞,季君瑞撇唇,毫不留情的继续说:“八年多前,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在晚宴上当众宣布我和乔飞雪的婚事;八年后的你又故计重施,你玩不累吗?” 八年前,他当众不给爷爷面子否决了他和乔飞雪的婚事;八年后的他虽没再那么做,但那并不代表他承认了他与苏雯吟的婚事。 在他的心里,只有乔飞雪才是他的妻子! “我告诉你,你和雯吟的婚事就这么定了,我不会再像八年前由着你拒绝!”季克豪坚决的表明,“过两天我会跟雯吟的父母商量你们的婚期,你最好别再搞好失踪。” “你就这么希望苏雯吟当你的孙媳妇吗?其实你大可去外头认个会事事听你话的孙子,但要我娶苏雯吟……”季君瑞冷哼一声,重重的强调,“办不到!” “你……你这个小子!”季克豪气得手掌重重往桌面一击,“你是存心要跟我作对是吗?” “随你怎么想。”合上面前的文件,季君瑞倏地站起身,“总之,要我娶苏雯吟,绝对办不到!你也休想用任何伎俩逼我就范,否则我马上找别的女人结婚。”说完,抓起车钥匙打算离开。 待在这里只会被爷爷烦到心浮气躁,还不如离开。 要不是一星期没进公司,有许多公事待办,不然他真想一直待在乔飞雪母子身边不回来了。 “你这小子又在外头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了?”看着孙子准备离开的背景,季克豪紧张的问着。 “不是你心目中的孙媳妇人选,就都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吗?”回头睨了爷爷一眼,季君瑞神情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所谓不三不四的女人还替你孙子我生了一个儿子。”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办公室。 八年前,他可以无视爷爷的话,拒绝与乔飞雪的婚事;八年后的他自然还是可以拒绝,尤其是当他与乔飞雪再度重逢,还知道他有个七岁大的儿子,他死也不会再放开乔飞雪母子俩的! 七年来的误会,他虽然怨,但也不能全把责任推到爷爷身上──当他知道真相时,他也很恼怒爷爷当年对乔飞雪做的事,但最后还是要归咎于他自己不够相信她,不然这一切遗憾都不会发生才对! 所以,他无法怨任何人,要怨就只能怨他自己。 如今他只能为乔飞雪和怀怀尽心弥补,就算她记不起他,他也不会强求;纵使她真的记起他了,他更不敢奢求她会原谅他。 现在的他只想让乔飞雪和怀怀从今以后能快快乐乐的过日子,而他能一起陪伴在他们身边,这样就够了。 躲在落地窗后,霍宣怀骨碌的大眼转呀转的,带着小心翼翼的眸光不停投向坐在阳台摇椅上的季君瑞脸上。 “怎么了?”季君瑞转眼迎视着灿亮的大眼问着,“一直待在那边盯着我看?” “没有啊!”霍宣怀摇摇头,很小声的问:“季叔叔……你是不是在生气?” “生气?”季君瑞有些疑惑,他的情绪有表现出来吗? 不……他一向不喜欢喜形于色,虽然今天在公司和爷爷起了争执,心里直到现在还是不高兴,但他应该没把这分心情表现在脸上。 “季叔叔从台北回来就一直不说话。”霍宣怀很直接的表达他的想法,“妈咪和爸比如果生气的话,都是不说话的耶!” 听到霍宣怀的认定,季君瑞忍不住莞尔一笑,“没事,季叔叔没有生气。” “真的吗?”霍宣怀带着些许的怀疑。 “是真的。”季君瑞淡淡的笑着,“季叔叔只是今天遇到不开心的事而已。” “什么是不开心的事呀?”霍宣怀很好奇。 季君瑞轻吁一声,对霍宣怀招了招手;霍宣怀乖乖走到季君瑞身边。 季君瑞手臂一伸,就将霍宣怀小小的身子抱起,放在大腿上坐好,“很多大人的事,你这个小孩子还不会懂的。”就算小小年纪的怀怀听得明白,他也不可能说出来。 要他怎么对怀怀说,说他其实才是亲生爸爸,而他还被爷爷逼着要娶别的女人为妻? “我知道了。”霍宣怀嘻嘻一笑,天真的说着,“季叔叔一定是跟别人吵架了,对不对?” 季君瑞伸手揉揉他的头,“怀怀好聪明,一下就猜对了。” “真的吗?” “嗯。” “那跟季叔叔吵架的人,一定是坏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季叔叔是好人呀!”霍宣怀天真的回答,“所以跟季叔叔吵架的人,一定是坏人。” 季君瑞轻笑出声,将霍宣怀紧紧抱住,坏人?或许在某个程度、某个角度上,他的爷爷确实不是个好人。 “季叔叔不用跟坏人生气。”抬起头,霍宣怀望着季君瑞的眼,“我爸比说,坏人到时会被警察给抓走关起来,生坏人的气是白费力气的。” “是吗?你爸比是这么跟你说的吗?”没想到身为黑道未来接班人的霍智轩,会对怀怀说出这样的话来。 坏人会给警察抓走关起来?这么说他自己……看来霍智轩真的很认真的在教育着怀怀,并没把他的家庭那套生活模式套在怀怀身上。 “对啊!”霍宣怀用力的点头,“我爸比说,坏人有坏报,所以不必跟坏人生气。” “怀怀说得对。”忍不住亲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季君瑞温柔一笑,“季叔叔是不用跟坏人生气的。” 霍宣怀嘻嘻笑出声,“季叔叔要常常笑,我爸比说的,常常笑的人才会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喔!” “嗯。”看着儿子天真的笑颜,他的心头只觉得暖烘烘的。 怀怀的笑容就如同缩小版的乔飞雪笑颜──率真而爽朗,纵使心里有再多烦躁的事,只要看到这张笑颜,就会全都不翼而飞。 “霍宣怀小朋友。”突然,一个唤声响起,乔飞雪从屋内走了出来。 “妈咪!”一看到母亲出现,霍宣怀开心的应了一声。 “已经十点多,很晚了,你还不上床去睡觉?”乔飞雪故意板起脸的说。 “哦!”霍宣怀看了季君瑞一眼,又看看母亲,“我在跟季叔叔说人生道理啊!”端起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认真的说着。 “人生道理?”乔飞雪眉一挑,随即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个小鬼头才几岁,学大人说什么人生道理啊?” “爸比说的啊!”霍宣怀应得很理所当然,“爸比说,安慰别人就是在说人生道理啊!” 乔飞雪翻了个白眼,伸手捏捏儿子的鼻子,“你呀,老是学你爸比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你要是现在就懂得人生道理,那我就是神童可以上电视了。” “鼻子要被妈咪给捏扁了啦!”揉揉鼻子,霍宣怀抗议着。 “好啦!别闹了,快回房间去睡觉,不然明天又要赖床了。”转回正题,乔飞雪催促着儿子。 “哦!”霍宣怀应了一声,随即从季君瑞的怀里跳下,“季叔叔,我要去睡觉了,晚安。” “晚安。” 看着乔飞雪和霍宣怀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没一会儿就传来母子两人的嬉笑声,接着又传来乔飞雪细柔像是说故事的话声,季君瑞唇边的笑意深浓得化不开。 这一切,幸福得像是作梦般,缓缓站起身,房里传来的甜蜜温馨感让他忍不住移动脚步走过去。 才走到房门口,就见霍宣怀已睡着,乔飞雪轻手轻脚的为儿子盖好被子,正准备转身离开。 “怀怀睡着了吗?”迎上乔飞雪的目光,季君瑞轻声问。 “嗯。”乔飞雪走出房间。 “你和智轩把怀怀教得真的很乖,很好。”季君瑞忍不住这么说。 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教育怀怀该是他这个亲生父亲的责任,却变成了霍智轩来顶替他的位置,但他不能否认,怀怀是真的被教得很乖巧。 “当初为了怀怀的教育问题,我和智轩讨论了很久。”乔飞雪边说边到厨房各泡了一杯花茶和黑咖啡赶回到大厅,将黑咖啡递给了季君瑞,“最后我们决定让怀怀在这里念书,希望他能像这个小镇的居民一样淳朴、快乐。” “但是为了怀怀的未来,应该要让他回台北念书,有竞争力才能让他成长更多,不是吗?” “我也曾这么想过。”乔飞雪轻颔首,在季君瑞对面的沙发坐下,“不过现在怀怀还小,等他再大一点再说吧!我希望他能好好度过他的童年,要快快乐乐的,就算以后他去台北念书跟不上其他同学的程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开心、快乐就好。” “嗯。”对于乔飞雪的想法,他没反对。 确实,现在都市的小孩都没所谓快乐的童年,毕竟竞争压力大,小小年纪就要学一堆才艺和语言。 起步比别人慢没关系,只要好好学习还是一样可行,而最重要的是,能够让孩子快乐无忧的成长。 “或许在这个步调悠闲、缓慢的地方生活惯了,其实我觉得就算让怀怀在这里长大成人也没什么不好的。”想了想,乔飞雪忍不住表达她的想法,“赚再多的钱,得到再大的成就又如何?只要过得不快乐,一切都没任何意义。” 注视着乔飞雪一脸淡然的神色,季君瑞的心微微一扯──一切都没任何意义……这些话狠狠刺进了他的心里。 是的,这七年没有她的日子,他拼命工作,赚了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得到不少成就,但他的心灵却是空虚的,他是不快乐的。 一直到最近他重新遇见她,知道她为了他生下一个儿子,跟她和儿子在这里生活了几天,他发现这几天才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那些名利对他来说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里最在乎的人待在他身边。 “你应该不以为然吧?”见他沉默了,乔飞雪淡淡一笑,“不过等你结了婚,有孩子,站在父母的角度去思索,不管我的想法是对或错,或许你多少能体会我的想法。” “我能理解。”拉回心思,季君瑞很快的回答。 他当然能体会她的想法──怀怀是他的儿子,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他不是没为儿子想过未来,他就如同一般的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后能成为人中之龙,但他更希望儿子能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下健康的成长。 “是吗?”听他这么回答,乔飞雪只是笑了笑。 “瞧你的反应,你似乎不相信?” “没有。”乔飞雪摇头,“我只是在想,你以后的老婆应该会很幸福。” “为什么这么说?” “看你和怀怀的相处就可以多少了解了,你会是个好爸爸的。”乔飞雪很认真的说。 “不,我不是个好爸爸,更不是个好丈夫。”淡淡却很肯定的否决了乔飞雪的话,季君瑞的神情倏地黯下来。 发现他突然变得低沉的脸色,乔飞雪一愣,“你……”她很想问他为何这么肯定,但却发现她问不出口。 总觉得……在他的背后似乎曾发生过什么令人伤感的事。 “我也有个儿子。”过了许久,季君瑞轻轻开口。 “你也有个儿子?”他的话让乔飞雪一怔,“你结婚了?”之前听霍智轩提过他这个人,记得智轩说他是单身,并未结婚生子。 “嗯。”季君瑞点点头,“但是当时我以为这个儿子没了。” “什么意思?” “当时我女朋友对我说了谎,说她把孩子拿掉了。” 乔飞雪的眉头轻轻一皱,“为什么说谎?” “因为当时我还在念书,她不希望我为了孩子而放弃我的学业。”回想过去,季君瑞的心情是沉重不堪的,“再加上当时我爷爷很反对我和女朋友在一起,所以背着我去找我女朋友,编了一堆谎言让我女朋友心生愧疚,最后她狠心的对我说了谎,跟我分手。” “是吗?”静静听着季君瑞的话,乔飞雪的心莫名也跟着变得沉重起来。 虽是听着别人的故事,但对她来说,却莫名有种身临其境的熟悉感,仿佛她能感受得到当事者的真正心情。 “一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当年她说谎骗了我,她其实并没把孩子拿掉。” “既然知道了,你没去找她吗?” 季君瑞摇摇头,轻声叹息。 “我虽不认识你的女友,但我多少能理解她的心情。”看到季君瑞感伤的神情,乔飞雪忍不住安慰着他,“很多女人会为了自己所爱的男人而说谎,只要是为自己心爱的人好,不管有多难过都可忍下,或许你女朋友的做法并不正确,但我相信她的出发点是为了你好。” “在知道所有实情后,我当然能理解她当年对我说谎是为了我好。”将目光锁落在乔飞雪的脸上,季君瑞心痛的说:“但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是多么痛苦的过着我的生活,我一直以为是我错看了她,以为她真的是个现实的女人,让我白白怨了她这么多年!” 面对季君瑞似是指控的话,乔飞雪的心微微一震──他的怨怪……仿佛像是对着她说一样,好像……她就是他的那个女朋友── “我想……”咽口口水,乔飞雪镇定着自己莫名而起的波动情绪,“如果可以选择,你女朋友当年不会选择说谎的,她应该是很爱你的,不然她不会为你生下孩子,当年她可以真的把孩子拿掉不是吗?她愿意背负着未婚妈妈的包袱而生下孩子,相信她心里应该还是对你抱持着一丝丝的希望。” “希望?” 乔飞雪轻轻点头,“或许她还在等着你去找她。” “找她?”季君瑞苦笑了,“如果她真的希望我去找她就好了……” “什么意思?”乔飞雪不明白季君瑞的意思,“难道她不希望……你去找她吗?” “她已经忘记我这个人了……”喃喃的,季君瑞轻轻开了口。 “忘记你了?”乔飞雪轻呼一声,“怎么可能?她……”话才说了一半,突然一种想法闪过她的脑海,令她到了嘴边的话全都打住了。 迎视着季君瑞逐渐灼热的目光,她的心中不受控制的加快起来──他的女朋友忘记了他……不……他说的人应该不会是她,不会的!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瞧着乔飞雪傻住的神情,季君瑞不确定的问着,“在我说了这些往事后,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面对季君瑞的质问,乔飞雪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该记得什么?她该有什么感觉? 难道她心里忘记的人……是他?!她就是他刚才所说的那个说谎骗了他的女朋友?! 不……不会的,照他刚才说的,若她真的是他的女朋友,那怀怀的亲生父亲就是他了,但是、但是妈咪和智轩说过怀怀的亲生父亲已在她失去记忆前因事故身亡,所以不会的,她不是他的女朋友…… “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季君瑞缓缓走到她面前,“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飞雪?” 突然贴近的温柔俊颜让乔飞雪倒抽了一口大气,急促的心跳让她几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困难的开了口,她下意识挪动了一下身子。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眼前的他依然是温和而无害的,但那直逼她而来的气息却给了她深浓的危险警讯,让她慌乱得不知所措。 这样的慌乱并不是可怕,而是一种莫名的熟悉,这种让她无法理解的熟悉感令她紧张与慌乱,甚至乱烘烘的思绪竟让她觉得如果被他突然吻住也没什么好躲逃的,因为这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是很自然的。 不……她怎么可以这么想?她的脑子是错乱的吗? 正当她还想说些什么时,季君瑞突然大手一伸,将她纤瘦的身子往怀里一带,她微启的唇已被他狠狠的吻住。 被季君瑞这么突然吻住,她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脑中瞬间闪过几道不清晰的影像,让她完全不知所措。 她该推拒他的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她却软弱得无法反抗,脑里闪过的不清晰影像里似乎有一张模糊的脸,而那张脸……和眼前的他似乎有些神似?! 他的吻既热且狂,吻得她的思绪转动愈来愈慢,她的理智逐渐消失,残存的意识只是任由她的本能反应,让她不自觉的反拥着他,开始回应起他的吻来。 让她自己──迷失在他的炽热里,无法清醒过来。 一早,阵阵规律的闹钟声吵醒了熟睡中的乔飞雪。 才坐起身,不经意低头看到被子下一丝不挂的身子,再转头看到睡在旁边同样光裸全身的季君瑞,令她瞬间想起了昨夜的事。 那个热烈的深吻,是一切事情的起源。 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他抱着她进了房间,彼此间弥漫的热情未减,就这么在这张大床上,一次又一次的激情缠绵,无法停止。 现在回想起来,昨夜她真的是疯了!她可没喝醉酒,居然就这么神智不清的轻易跟他上了床?! 虽然没有真正的夫妻名分,但这事要是被霍智轩知道,她该怎么交代?更糟糕的是,她怎么对得起那个直到现在她依然想不起来的怀怀的亲生父亲? 伸手揉揉太阳穴,她在心里不断低咒着自己昨夜的荒唐,转眼看到闹钟的时间,她低呼一声,连忙下床穿好衣物。 现在可不是责怪自己的时候,她得赶紧去做早餐,待会儿还要叫怀怀起床上学,这么想着,她快速梳洗了一番,丢下还在床上熟睡的季君瑞,匆匆离开房间。 才将赖床的儿子叫醒,准备到厨房做早餐,一阵门铃声响起。 “这么早,会是谁跑来?”她迟疑了一下,往大门走去。 因为这里的环境淳朴,没有偷盗事件发生,再加上以霍智轩家庭的身份,这个镇上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应该不可能有人敢来惹事,所以这屋子其实盖得很开放,没有防人闯起来的高高围墙,大门这种东西根本就是做来好看的。 如果是附近邻居,通常都是直接绕到屋后的院子来叫她,不会按门铃。 带着满心的疑惑,乔飞雪打开大门。 门外站着一名高挑的女人,一身名牌服饰和配件,再加上那张经过精心绘制的脸蛋,看得出来眼前这年轻女人该是哪家的名门小姐吧! “请问……小姐找谁?”乔飞雪堆起微笑,客气的问。 “君瑞是不是在这里?”站在门外的苏雯吟,一开口就是不客气的质问。 “小姐是来找君瑞的吗?” 苏雯吟瞟了乔飞雪一眼,“我们认识吗?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吗?” 面对苏雯吟不礼貌的回答,乔飞雪只是勉强一笑,让开身子,“请进。”来者是客,不管礼不礼貌,算是这个屋子主人的她还是要以礼相待。 苏雯吟轻哼一声,踩着两寸高的高跟鞋,喀喀作响的走进屋里。 “君瑞人呢?”快速环视周围一圈,不见季君瑞的身影,苏雯吟转身望着乔飞雪,一双眼莫名透射出敌意。 “他应该还在睡,你先坐一下。”乔飞雪客气的回应着,“我想等会儿他就会起床了。” “他的房间是哪间?”没有接受乔飞雪的说法,苏雯吟又是一阵目光搜视,“我去叫他起床就好。” 乔飞雪当下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教她如何回答?季君瑞昨晚可是睡在她的房间,如果让眼前这女人进到她的房间叫人,不就被发现她昨晚和季君瑞同眠共枕吗? 昨晚她和季君瑞所发生的事只是个意外,所以她真的不想让第三者知道。 “怎么不说话?”苏雯吟眉一皱,疑心随之而起,“难不成你和君瑞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 “没有,你别误会了!”听到苏雯吟这么说,乔飞雪连忙出声否认。 “这么紧张否认做什么?难不成是心里真的有鬼?”苏雯吟一双眼毫不客气的往乔飞雪身上猛打量着。 被她这么打量着,乔飞雪突然心虚的垂眼,不敢大方迎视苏雯吟的质询目光。 “妈咪。”霍宣怀揉揉惺忪睡眼,缓步走了出来。 还未完全清醒的小小身子却也因为走路摇摇晃晃,撞上站在面前的苏雯吟,身子不稳的摔倒在地上。 “小鬼!走路都不长眼睛吗?”低头拉拉自己的裙摆,苏雯吟瞪了摔坐在地上的霍宣怀一眼,“弄脏我的衣服,你可是赔不起的!” 霍宜怀愣愣的望着态度凶恶的苏雯吟,“阿姨,你好凶喔!” “没家教的小孩,居然敢说我凶?”瞪大眼,苏雯吟证据中带着指控。 “对不起。”眼见苏雯吟的火气起来,乔飞雪连忙走到儿子身边扶起他,并软声向苏雯吟道歉,“孩子还小不懂事,请小姐别见怪。” “哼!”苏雯吟冷哼一声,“就算是大了懂事也不会懂得世面,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上不了台面也不会有多好的家教。” 乔飞雪抿着唇,不发一语──面对苏雯吟这般得理不饶人、字字带刺的强势,她实在有点招架不住。 她很想反驳,但念在这人是君瑞的朋友,也是客人,更不想吓坏了才刚睡醒的儿子,不然她真的很想毫不客气的反击。 “妈咪。”霍宣怀看了苏雯吟一眼,小小声好奇的问:“这个阿姨是谁啊?好凶喔!” “阿姨是季叔叔的朋友。”乔飞雪蹲着身子替儿子整理衣服,也小小声回答着。 “季叔叔的朋友?季叔叔怎会有这种坏人朋友啊?”霍宣怀声音微扬,天真的思绪让他抬头望着苏雯吟,“我知道了!昨天跟季叔叔吵架的坏人一定就是这个阿姨。”难怪昨晚季叔叔回来会那么不高兴,因为这个阿姨真的好凶! “你这个小鬼在乱说什么?!”听到霍宣怀这么说,苏雯吟的火气更是冒起,连带说话的声音都扬高了。 苏雯吟的反应让霍宣怀吓了一跳,小小的身子连忙躲到母亲身后,“好像虎姑婆……”虽然被吓到,但嘴里还是忍不住直言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这小鬼还继续乱说?!”气呼呼的瞪着霍宜怀,苏雯吟气得高举起手想挥他一巴掌,“真是个没家教的小鬼!你有胆再说一句试试看,就算你妈在一旁护着,我也会毫不客气的出手教训你这张臭嘴!” “有本事,你就动手打他试试看!”突然,一道低沉却饱含威胁的嗓音响起。 三个人、六只眼同时往声源处望去,就见季君瑞一脸阴沉的从乔飞雪的房里走出来,高挑的身子斜倚在墙边,眼里透出的愠色让人不由得微微抽着气。 第九章 “君瑞!”一看到季君瑞出现,苏雯吟脸上的神色比翻书还快,她立刻露着一张自以为是的甜笑,开心的走到他面前。 季君瑞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伸手对霍宣怀招招手,“怀怀,过来。” 霍宣怀看了苏雯吟一眼,迟疑了一下,随即小快步冲到季君瑞面前。 季君瑞大手一捞,将霍宣怀小小的身子抱起,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刚才有没有摔疼?” 霍宣怀摇摇头,对季君瑞展开笑容,“季叔叔,这个阿姨是你的朋友吗?她好凶喔!” 季君瑞温柔一笑,在霍宣怀的耳边小小声的说着,“待会儿你看季叔叔怎么把虎姑婆坏人给赶走。” 听他这么说,霍宣怀呵呵笑了起来,“好!”还开心的拍起手来。 “去餐厅坐着,等妈咪做早餐给你吃,待会儿季叔叔送你去上学。”边说季君瑞边走到乔飞雪面前,将儿子放下。 乔飞雪站起身,与季君瑞的目光对视,随即拉起儿子的小手。“怀怀,我们去吃早餐。”牵起儿子走到厨房,将偌大的客厅留给季君瑞和苏雯吟两个人。 “好。”霍宣怀笑着跟着母亲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望着乔飞雪母子离开,季君瑞脸上的温柔在瞬间消失,转身面对苏雯吟的是一张凝肃的脸。“没想到你居然可以找到这里来。”冷淡的口吻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是季爷爷向智轩追问你的下落,然后告诉我的。”面对季君瑞,苏雯吟刚才张牙舞爪的嚣张气势完全消失,反而是一副温柔软弱的小女人样。 “是吗?”季君瑞走到大厅,一派悠闲的坐下。 他知道她是一个骄纵的千金小姐,却不知道她居然纵到这般蛮横,刚才如果不是他悄悄站在房门口看到她那嚣张的模样,他还真不知道她是这么一个会伪装的女人。 更扯的是,她现在还一副刚才发生的事完全不存在般! “怎么好端端跑来这里待着?”走到季君瑞身边,苏雯吟看了一眼身边的摆设,“既偏僻又脏乱,好不方便。”眼里闪烁着鄙夷之色。 发现苏雯吟连坐都不愿意坐下,一副嫌脏了她衣服的样子,季君瑞不屑的冷笑,“我就是喜欢这里,想住在这个地方,不行吗?” “你要住在这里?”苏雯吟低呼一声。 “这里住得舒服,我会一直待在这里。”瞄了苏雯吟一眼,季君瑞的应着,“如果嫌这里脏,觉得这个小庙容不下你这座大佛,那你请便,大门在那边,走时请记得关门,不送。” 被季君瑞冷言相待,苏雯吟的脸色一垮,“季爷爷不会让你这么放弃自己一直待在这里的。” “我爷爷管得着我吗?”季君瑞忍不住嗤笑一声,现在就算是天要塌下来,他都不会离开这里的! “君瑞……” “叫我是皇帝都没用,就算我爷爷来,我一样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可是我们的婚事……” “婚事?”扯扯唇角,一抹讥笑声逸出季君瑞的口中,“我向你求婚了吗?我亲口答应过这件婚事了吗?如果你这么自以为是,那我劝你还是去找我爷爷,拜托他尽快再找个孙子来相认,这样你就可以进我们季家大门,当你的贵妇了。” 言语里,他毫不留情的讥讽着。 他不是个说话尖酸刻薄的人,但只要一想到刚才她背着他,是如何对待乔飞雪母子的,他就无法平心静气的面对她。 “季君瑞!”他的话听在苏雯吟耳里,一种被羞辱的感觉让她气得想跺脚,尤其是她的眼角余光还看到坐在远远餐桌前正在偷笑的霍宣怀,她更是觉得颜面扫地。 “我没空跟你在这里闲耗。”厨房传来阵阵香味,让季君瑞站起身,“我要去吃早餐,还要赶着送孩子上学,不送了。”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苏雯吟看着他的背景,愈想愈生气、愈想愈觉得不服气,脚重重一跺,她大步走进餐厅,“就算你不承认我们的婚事,难道你现在跟一个有夫之妇住在一间屋子里就是对的事吗?你就这么不在意别人的闲话吗?” “身为丈夫的智轩都不介意了,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季君瑞瞟了苏雯吟一眼,说得毫不在意,“用不着你来担这个心。” “智轩不担心,但你就不在意坏了女人家的名声吗?” “这里所有的居民都知道飞雪的为人,不会有人因为我住在这里,就会对飞雪指指点点说是非!” “飞雪?”苏雯吟想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的低呼,“这女人叫飞雪吗?是乔飞雪吗?是那个七年前拿了季爷爷的钱,拿掉你的孩子还把你甩了的乔飞雪?!” 记得七年前,她当时才刚到英国念书,本来在季爷爷的安排下要和季君瑞见面,却听说他为了一个叫乔飞雪的女人跑回台湾,连学业都不要了。 记得当时季爷爷千方百计想要让季君瑞抛弃那个乔飞雪,还和他起了不小的争执,害她都忍不住好奇那个乔飞雪到底是怎样的女人。 原来……那个跑进厨房里做早餐的女人就是那个乔飞雪?! 突然,一个瓷器摔碎的声音响起,季君瑞头一转,就见乔飞雪傻愣愣的呆站在厨房口──看来……她听到苏雯吟刚才说的话了。 “没事吧?”起身走到乔飞雪面前,季君瑞看了摔碎在乔飞雪脚边的盘子一眼,关心的询问。 “什么意思?”过了好一会儿,乔飞雪才找回自己的意识,一脸茫然的看着季君瑞。 刚才她听到了什么?她曾拿掉季君瑞的小孩,而且还曾甩掉他?! “没什么,你别听她胡说。”季君瑞扶着乔飞雪颤抖的身子到一边的餐椅坐下。 “我胡说了吗?你敢说她不是叫飞雪吗?”苏雯吟瞪着乔飞雪,话却是朝季君瑞质问:“她真的不是那个不要孩子、不要你,只要钱的乔飞雪吗?” 沉着气,季君瑞走到苏雯吟面前,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前,手一拉,硬是将她拖到大门处。 “你做什么?”被他粗鲁的拖着,苏雯吟惊呼。 “有你这种喜欢惹是生非的蛮横女人待在这里,只会污染这里的空气!”边说季君瑞边打开大门。 话落,苏雯吟已被他推到大门外。 “砰”的一声响,季君瑞关上大门,随即连忙走回乔飞雪面前。 “耶!”见到季君瑞走回来,坐在餐椅上的霍宣怀开心的朝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季叔叔把虎姑婆赶走了。” 瞧儿子笑得开心,季君瑞笑了,“怀怀乖,先去把早餐吃完,季叔叔有事要跟你妈咪说,你乖乖别吵,好吗?” “好。”霍宣怀点点头,乖乖的吃了起来。 “刚刚……她说的那些话……”乔飞雪惊慌的望着季君瑞,“是真的吗?” “我说了,你别听她胡乱说话。”放柔语调,季君瑞安抚着她吓到的情绪。 “她真的是胡乱说话吗?”乔飞雪一脸的不相信,“我跟她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就算她再不礼貌,也不可能这么说我……” “飞雪,你……” “第一次我们在唐爷爷炸鸡店前碰面时,你很激动的抓着我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虽然你事后不再提这件事,但是……”乔飞雪的目光紧紧锁着季君瑞,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一道变化的神情,“我们以前真的都不认识吗?” 季君瑞紧抿着唇,心头是挣扎着──他该对她说出实情吗?他该让她去回想起不愉快,甚至是痛苦的往事吗? “告诉我!”抓住季君瑞的手,乔飞雪激动的喊着,“我要知道实情!” 深吸一口气,季君瑞沉吟了一下,“好,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让你知道,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这或许会让我们之间的相处改变,包括你、包括我,还有怀怀和智轩,这样你也想知道吗?” 一旦他说出了她失去的那段记忆,他真不知道眼前还算平静快乐的日子还能持续下去吗?他毫无把握! 他是真的害怕她会因为想起过去而感到痛苦,甚至选择再次离开他。 “我还是想知道……”沉吟了许久,乔飞雪轻缓的开口,语气中有着她的坚持,“这七年来,我拼命想回想起那段被我刻意遗忘的空白时光,我知道那段空白对我很重要,不管是好、是坏,我都要知道,尤其刚才我又听到……我曾经为了钱而离开你,甚至……我一定要知道,就算以前的我是多么的不堪,我都要知道!” 事实或许真的很残忍,但她还是想去面对那段被她遗忘的过去。 听着她的坚持,季君瑞点了头,带着沉痛的情绪说:“好,我说。” “由我来说吧!”突然另一个声音介入。 季君瑞一回头,就见霍智轩由外面走了进来。 “昨晚你爷爷来找我问你在哪,碍于他是长辈,和我老爹有交情,我不得不说。”走到季君瑞身边,霍智轩平静说着,“当时我就觉得应该会有事发生,今天一早我处理完的事就赶回来,刚好看到苏雯吟被你赶了出去,我知道……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爸比!”一见到霍智轩回来,霍宣怀连忙跳下椅子,一把抱住他的腿,“你回来了!” “嗯。”霍智轩低头对霍宣怀一笑,伸手揉揉他的头,“怀怀乖,让季叔叔送你去上学,爸比还有事要跟你妈咪说,好不好?” 霍宣怀抬眼看看眼前的三个大人,随即乖巧的点头,“好。” “七年前发生的事,由你这个当事人自己说出口未免太过残忍,还是让我来跟飞雪说,会比较好。”霍智轩对着好友建议着,“你也不希望飞雪从你口中听到那些往事,会不知所措得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吧?” 季君瑞细想了一下,感激的说:“谢谢。” 霍智轩露出一抹笑,伸手拍拍好友的肩膀,“那怀怀就麻烦你了。” “嗯。” 听完霍智轩说完一切的事后,一整天,乔飞雪都没再说话;而面对沉默不言的她,季君瑞也没再开口。 他知道一下子要她消化完所有的事,尤其又是那样沉重的往事,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他不想逼迫她。 七年都这么过去了,所以他不急,他会耐心的等着,等着她消化完一切的事实后,再好好的跟她谈。 “妈咪。”走到一直在发呆的母亲身边,霍宣怀伸手拉拉母亲的手。 乔飞雪回过神,迎视着儿子些许不安的神色,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怎么了?” “妈咪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待在房间里?”带着关心,霍宣怀好奇的问:“季叔叔说妈咪心情不好,真的吗?是不是怀怀惹你生气了?”说着,微瘪起小嘴。 “怀怀乖,怀怀没惹妈咪生气。”乔飞雪疼惜的伸手将儿子抱进怀里,“妈咪只是有点事觉得很心烦。” “什么事啊?” 乔飞雪摇摇头,“没什么,妈咪说了,你也不会懂的。”连她到现在都还没办法完全消化掉早上霍智轩告诉她的所有事,教她怎么跟儿子说? 难道要她说他的亲生爸爸是他最喜欢的季叔叔,而不是他这七年来一直叫爸比的智轩吗? 不……她说不出口,就算她说了,以儿子这么小的年纪,他又怎能理解这些属于他们之间的恩怨与关系呢? “是不是妈咪和季叔叔吵架了?”霍宣怀好奇的猜想着,“季叔叔也都不说话,一个人一直待在外面坐着耶!” 听到儿子提起季君瑞,乔飞雪的心更是往下一沉。 昨天她和季君瑞在很自然的情况下发生了关系,而今天,她却又从霍智轩的口中得知她所遗忘的往事! 顺着霍智轩说的一切,她努力的回想着被她遗忘的那一块记忆,于是一些不清晰的片断景象开始断断续续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相信霍智轩说的都是真的──这七年来的相处,她明白的他一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所以他不可能编出这么无聊的谎言来欺骗她。 而且说这些谎,对大家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一直到现在,她的思绪都还是乱烘烘的。 她该怎么去面对季君瑞呢?如果霍智轩没说半点假话,照理说,季君瑞应该是恨她的不是吗?为何……为何他再遇见她,可以这么平心静气的面对她,甚至不会发生昨晚的事呢? 霍智轩说,起初季君瑞是真的有怨过她、恨过她的,但当再相遇时,他知道了所有的事实,从此心情就转变了;而因为转变,他才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面对她吗?还是说,他对她还保有当年的感情呢? 不……她不敢这么想,就算他真的那么想,她也无法再像这些天来跟他和平相处了,纵使当年她不是真心想骗他,但伤害他,让他伤心痛苦了七年,这是不争的事实,这教她如何能跟他一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再和他愉快的相处? “妈咪……”见母亲不回答,霍宣怀轻轻唤着。 拉回心思,乔飞雪对儿子露出一个微笑,“肚子饿了吗?”看了一下时间,“妈咪去做晚饭给你吃。” “爸比回台北了,所以季叔叔刚才说他要带我去买唐爷爷炸鸡吃。”霍宣怀连忙回答,“季叔叔说妈咪的心情不好,所以不要吵妈咪。” 乔飞雪才想拒绝,但一思及季君瑞的心情,到了嘴边的阻止话语就全都打住。 她的欺骗、她的失忆,让季君瑞错失了七年与儿子相处的机会,若她现在还想剥夺他们父子俩的相处,那她就真的太过残忍了。 “嗯,那你跟季叔叔去买唐爷爷炸鸡。”扬起一抹微笑,“别太贪心买太多,到时吃不完会浪费食物的。” “好!”霍宣怀用力的点头,“那我跟季叔叔出去买咯!” “嗯。”乔飞雪应了一声,看见儿子开心的离开房间。 耳里听到门外传来儿子开心叫唤着季君瑞,接着是大门开启再关上的声音,乔飞雪的心情却始终沉重得几乎无法负荷。 她……该离开吗?她该再次离开季君瑞的身边吗? 七年前,她那样说谎骗他,哪还有脸面对他、跟他相处?纵使那是她硬逼自己说的谎,但她始终还是伤害了他。 只是她选择离开他,怀怀该怎么办?她该带着怀怀一起离开,还是将怀怀留下,让孩子跟着亲生父亲?! 怀怀是她生的,母子的亲情是断不了的,她舍不得离开这个跟她相依为命七年的宝贝儿子,但若带着怀怀离开,她又何尝忍心? 怀怀也是季君瑞的儿子啊!她已剥夺了他们父子相处的七年,至今都还没能让他们相认,现在她还想自私的带着儿子离开他吗? 不……她真的做不到…… 不管哪个选择,对她来说都是很困难的。 突然,一阵门铃声响起,拉回她乱糟糟的心绪,迟疑了一下,她起身离开房间。 打开大门,门外出现的是健朗的季克豪,令她微微一怔。 眼前这个长者……好面熟…… 脑海在瞬间闪过几个残像,令她的心一紧,他……是季君瑞的……爷爷?! “请问……”虽然肯定的这么猜想着,但乔飞雪还是选择开口询问:“找哪位?” “明知故问。”季克豪瞟了乔飞雪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 乔飞雪撇撇唇,面对季克豪的冷淡态度,她还是牵起一抹微笑,客气的说:“如果是找君瑞的话,他刚出门,等会儿才回来……” “我知道。”季克豪打断乔飞雪的话,“我就是看他离开才来敲门的。” 乔飞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季爷爷是来找我的吗?”称谓就这么很自然的说出口,令她感到很讶异。 季爷爷……这样的称呼应该是陌生的,但对她来说似乎很自然,也很熟悉──这让她更加确定了她所听到的七年前的事。 “我不找你还找谁?”季克豪冷冷的应着。 乔飞雪轻叹一声,看来这位季爷爷是为了季君瑞的事,而冲着她来的。“有什么事,请季爷爷先进屋来再说吧!” “不用,在这里说就好了!” 乔飞雪迟疑了几秒,随即点头,“季爷爷找我有什么事?”虽是问,但她心里却已有了答案。 按照七年前所发生的事,再加上季爷爷来意与态度似乎不善,相信他来找她的目的应该跟七年前是一样的。 “你居然不守七年前的承诺,现在竟敢跟君瑞又见面,还死缠着他不放,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拐弯抹角,季克豪开门见山的质问着。 “我没缠着君瑞的意思。”乔飞雪软声解释着,“我和君瑞会再碰面是很偶然的,而且七年前我离开他后出了一点事故,我失去了和他有关的所有记忆,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若我没忘掉这些事,我是不会让他待在这里的。” “失去记忆?”季克豪斜睨着乔飞雪,“还真是个可笑的理由!” “智轩可以作证,这七年来,都是智轩在照顾我。” “智轩?”季克豪冷笑一声,语气愠恼的说:“那个小孩是你跟智轩生的,而不是君瑞的吧!但是你却骗君瑞说那个小孩是他的儿子!” 乔飞雪摇摇头:“虽然我和智轩这七年来都住在这里,但我们仅是朋友,他只是单纯的照顾我们母子俩,让怀怀能在一个有父亲的环境下长大而已……” “你这么说,以为我会相信吗?”打断乔飞雪的话,季克豪一副压根不信的神情。 “我说的是真的。”乔飞雪加重语气强调。“不管季爷爷相不相信,既定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瞧着乔飞雪一脸认真的神情,季克豪的脸色一沉,“不管是不是事实,我也不管你是真的失去记忆,还是假装欺骗,总之当年你答应过我要永远离开君瑞,但现在你却跟他同住在一个屋子里,你言而无信!” 边说,他的情绪竟跟着激动起来,“你最好别贪得无厌,想借由这个机会再向我敲一笔钱!” “我没有这个意思。”面对季克豪的指控,乔飞雪感到些许的无奈,“关于君瑞待在这里的事……我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今早智轩已将我忘记的事全部告诉我了,所以……” “所以什么?”季克豪忙追问着。 乔飞雪深吸一口气,将混乱的思绪硬是在此刻整理出一个结果,“我会离开……” “你是说真的?”季克豪不确定的问着。 “真的。”点点头,乔飞雪很肯定的回答,“虽然我失去了记忆,但我相信我现在的想法和失去记忆前是一样的,既然我答应了季爷爷,就会做到我的承诺……离开君瑞,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见面的。”愈说心情愈沉重。 她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也没记起七年前的她有多么爱着季君瑞,但她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她的心里感到十分难受。 这些天的相处不是假的,她对季君瑞有着好感,更有一种连她自己也访美不上来的莫名的心情,只是她一起忽略这分心情──因为她总觉得一旦她承认了,就会对不起怀怀的父亲。 而如今,怀怀的亲生父亲就是季君瑞,那她就不必再忽略这分心情了。 她是舍不得,但她更不能毁了当年和季爷爷的约定,更何况七年前她曾那样的伤害了季君瑞,纵使她自己不记得,可这不能当作理由,她不能厚着脸皮待在他身边! “如果你真敢离开我,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给揪出来的!”突然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 乔飞雪的心一紧,一抬眼,就见季君瑞牵着霍宣怀,一脸沉凝的朝着她走来。 第十章 一看到孙子回来,季克豪沉肃的脸色顿时变得缓和下来。 “怀怀,你先进屋子里去。”轻拍儿子的背,季君瑞柔声说着。 “哦!”霍宣怀应了一声,看看母亲,随即走进屋里。 季君瑞将目光落在乔飞雪的脸上,“离开我,这辈子都不再跟我见面……这是你今天一整天考虑后的结论吗?” 其实他也有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就算她恢复了记忆,她还是她--乔飞雪。 “这样的结果对大家都好,不是吗?”乔飞雪不答反问。 “这叫作好?”季君瑞嗤笑一声,望了屋里一眼,“那你告诉我,怀怀是要跟着你,还是跟着我?” 乔飞雪抿抿唇,过了许久才开口,“我想季爷爷会安排你的婚事,到时候你也会跟别人结婚,会跟你的妻子有小孩的,所以……” “所以你会带着怀怀离开我,让我一辈子都见不到怀怀是吗?”打断她的话,季君瑞替她说下去。 乔飞雪微低下头,咬唇不语。 “乔飞雪!你会不会觉得你很自私?”他真想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摇晃她的脑袋,她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爷爷的意思?不管是在七年前,还是七年后,她居然都选择接受他爷爷的意思--远离他! 他真的会被她的想法给气死! “她这么做,不是很好吗?”季克豪在一旁插话。 季君瑞转头睨了爷爷一眼,“很好?”不屑的冷笑,“全世界大概就只有你会觉得很好!”该死的!为什么事隔七年,爷爷还是坚持不接受飞雪? 就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对爷爷的事业一点帮助都没有吗? “难不成你还是要飞雪?”季克豪瞪视着孙子,“她这七年来可是没消没息,对你一点都不在乎,你……” “这一切还不都是拜你所赐!”季君瑞忍不住激动起来,“要不是七年前你从中阻挠,说谎欺骗飞雪,让她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心情选择离开我,今天我和她会变成这样吗?我会跟我儿子分开七年,甚至在这七年中,我都误以为他已不在这世上了吗?!”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就犹如巨浪般,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你怎么能肯定,飞雪生的儿子就一定是你的?” “因为我相信飞雪。”季君瑞很肯定的回答,“七年前,就是因为我不够相信她,被她一堆的谎言给蒙骗,误以为她真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但现在……我对她不会再有任何质疑,不管发生任何事,我就只会相信她,也只想相信她。” “君瑞……”抬眼望着季君瑞一脸的认真与坚定,乔飞雪的心一扯。 他--是这么的相信着她…… 季克豪瞪视着自己的孙子,怒火不断在他的脑门燃烧着,过了许久才重重的开了口,“你的意思就是,你要坚持跟我作对到底。”手指着乔飞雪,“你就是要跟她在一起是吗?” “没错。”季君瑞毫不迟疑的回答,也像是在发誓般,“就算你要跟我脱离祖孙关系都无所谓,总之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我会离开飞雪母子身边。” “君瑞,你别这么激动!”瞧着面前这对祖孙愈吵愈凶,乔飞雪忍不住插话,轻声劝着季君瑞,“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而且你不必为了我或是怀怀,跟你爷爷吵成这样。” 季君瑞稍稍收了一点火气,尽量用和缓的口气回应着乔飞雪,“我不认为平心静气的说,就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七年前,我没注意到我爷爷把歪脑筋动到你身上,骗得你不得不说谎跟我分手;今天我若是再退让,那我就真的没有爱你和保护怀怀的资格了。” 不管如何,他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你……”听到孙子这么说,季克豪气得全身发抖,“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让原本该是你的一切都没了吗?” 季君瑞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你吗?你以为我真的在乎那些名利财富吗?” 他冷冷的讥讽着,“当年你为了这些抛弃你自己喜欢的女人,去跟奶奶在一起,但奶奶到最后却是抑郁而终;爸爸也被你用尽各种方法逼得不得不娶妈妈,但自我出世,他们两人就离婚各处住在不同地方,从来不肯管我,甚至连看我一眼或是打通电话关心我都没,爸爸更是跟你脱离了父子关系,不知现在人在哪里!我们季家散得一塌糊涂,你真觉得这样很好吗?这些真的就是你要的快乐?幸福吗?有了这么多的名利与财务室,谁会待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分享你的成就?还是说,你就喜欢一个人独自享受这样的感觉,你只喜欢让冷冰冰的钞票陪着你?” 被孙子这样的反击,季克豪顿时哑口无言。 思绪转动着自己活着的几十年来,他的人生里就只是在追求名利与财富中度过,身边的新人一个个出现,但也一个个消失;存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对他唯唯诺诺、唯命是从,就是处心积虑的想巴结他。 现在回到空荡荡的家,面对一室的冷清,就算他想找个人好好说说话,却没半个人待在他身边! “我不想当你这样的人。”季君瑞继续说:“我不想象你这样只想追求那些虚浮冰冷的东西,我要的只是愿意真心爱我,而我也能一辈子珍惜的家人,就算我一无所有,每天吃着粗茶淡饭,但我的日子却不会孤单寂寞,而是幸福快乐的。”而这些飞雪早已经给了他,所以他绝对不会放手的! “妈咪、季叔叔……”突然,一个小小的唤声响起。 季君瑞一回头,就见霍宣怀小小的身子从屋里走出来。 “怀怀乖。”乔飞雪走到儿子的面前蹲下,柔声的说:“刚刚季叔叔不是要你到屋里去吗?怎么不听话又出来了?” “我肚子好饿,可是妈咪和季叔叔没有进来跟我一起吃饭,我不敢先吃。”霍宣怀睁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很无辜的说:“好咪说过,大人没吃,我不可以先吃,但我真的好饿喔!”摸着自己的肚子哀怨的叫着。 看着儿子委屈的模样,乔飞雪心疼的安抚着,“乖,再等一下下就可以吃了,怀怀再忍耐一下下好不好?” “用不着忍耐。”季君瑞弯身一把抱起儿子,“怀怀,我们去吃你最爱吃的炸鸡去,不够我们再去唐爷爷那里买,让你吃个够好不好?”面对儿子,他脸上原有的沉肃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无限的笑意与愉快。 “真的吗?”霍宣怀开心的问。 “当然,季叔叔何时骗过你了?”伸手揑揑霍宣怀的小鼻子,季君瑞笑意满满的保证。 “耶!终于可以吃了。”霍宣怀开心得高举起手,小小的手指还比出胜利的v字。 看着儿子这般开心,季君瑞轻笑一声,转眼瞟了爷爷一眼,“这就是我要的生活,若你还是这么执意下去,这辈子都不会拥有这样的亲情与幸福。” “季叔叔,这个爷爷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啊?”看着沉默的季克豪,霍宣怀好奇的问。 “怀怀,你要叫曾爷爷。”乔飞雪纠正着儿子的用词。 “哦!”霍宣怀点点头,改口用天真的笑容对着季克豪发问:“曾爷爷,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唐爷爷的炸鸡很好吃哟!刚刚季叔叔买了好多好多的炸鸡和薯条,还有可乐喔!” 听到霍宣怀热烈的询问,季克豪依然不语,只是静静望着霍宣怀带着笑的天真面容。 这孩子很像君瑞小的时候--天真的神情、无邪的大眼,只是君瑞小时候被他训练成一个少言不多话的沉闷孩子,但眼前这孩子却是充满了笑容,显得无忧无虑。 这孩子的笑容很温暖…… 就如君瑞说的,其实只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但这几十年来他却都没发现,直到现在……却在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身上看到。 “曾爷爷?”见到季克豪不回答,霍宣怀又唤了一声。 季克豪拉回心思,沉吟了几秒,“你们去吃就好。”说完,他看看孙子,再看看一旁不敢多话的乔飞雪。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转身离去,耳边还听到霍宣怀以稚嫩的嗓音对着他喊着,“曾爷爷再见!” 或许……他真的错了……他自以为对儿子、对孙子好的方式,其实只是带给彼此痛苦罢了,只是他错过了那么多的过去,真的还来得及挽回吗? 他在心里--找不到答案。 才刚哄儿子入睡,乔飞雪一转身,就见季君瑞高在的身子斜倚在房门口,一脸温柔笑意的注视着她与儿子。 迟疑了好一会儿,她才整理好思绪,缓步走到他面前。 “有话想跟我说吗?”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季君瑞轻声问。 “嗯。”乔飞雪点点头。 季君瑞颔首,转身走向屋外的阳台。 跟在他身后,乔飞雪静静望着他颀长的背影,“你不该对你爷爷那样说话的。” “不该?”季君瑞转过身,注视着她平静的脸庞,“他那样对待你,你还帮着他说话?” 不管她是不是恢复了记忆,爷爷都毫不留情的对她恶言相向,而她居然还是对爷爷那样的客气? “怎么说他都是长辈,不管他是对、是错,都该给一个台阶。” “所以呢?就因为要留台阶给他下,你就得对他唯唯诺诺,不敢有任何的反驳吗?”对于她的认知,季君瑞完全不认同,“你以为你这么对他,他就会对你好一点吗?” “我不是为了要你爷爷对我好,才说要对他客气的。”乔飞雪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争吵并不一定能解决事情,不是吗?” 受到委屈或不对的事,据理力争是没错,但她不希望他是为了她而跟他的爷爷争到翻脸的地步。 “你的意思是……”季君瑞锁视着乔飞雪的双眼,“就是你爷爷硬是拆散我们,你也无所谓,就如同七年前那样吗?” “我……” “我明白当你从智轩口中得知你失去的那块记忆是什么,你的心里一定觉得很复杂,一时间还无法消化得了,所以我让你一个人好好静一下。”不等她开口,季君瑞已抢先一步继续说:“而你的选择……居然还是要离开我?” 一想到她答应爷爷又要永远的离开他,他的心就狠狠的抽痛着。 他痛并不是因为她不记得过去的事,而是她轻易就答应了爷爷的无理要求,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他! 乔飞雪的心一紧,“对不起,我知道这么做或许又让你难过了,但我和你爷爷有约定……” “所以你为了七年前那该死的约定,就要再次离开我吗?”打断她的话,季君瑞显得有些激动,“当年你说谎骗我,怀着怀怀离开我;而现在,你又要像七年前那样再说一次谎来欺骗我,再带着怀怀离开我吗?” “我……”乔飞雪顿时哑口无言。 “在你的心里,我真的就这么可有可无吗?”季君瑞说得很沉重,“就算你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一切,但你已从知轩口中得知,就算你没任何感觉,但这阵子我们的相处并不是假的,难道在你心里,我就真的是这么不重要,我这个人对于你来说真的一点舍不得都没吗?” “不是的……”他的激动看在乔飞雪眼里,令她感到有种慌措之感。 她怎么可能会舍得?姑且不论她的记忆恢复了多少,光是他是怀怀的亲生父亲这一点,她就无法残忍的做到再次带着怀怀离开他。 更何况她并不是对他没感觉--要是她对他真的没感觉,昨天她就不会毫无抗拒就跟他上了床…… 他可以轻易挑动深藏在她内心的情感,他的一举一动都深深的牵动着她的情绪。 或许没有到达那种轰轰烈烈,爱得死去活来的深浓情感,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是真的喜欢他!尤其是在她知道七年前,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和所发生的事,虽然还无法拼成一个完整的回忆,但那片断的记忆不时涌进她的脑中,她对他的感觉也犹如江水般滚滚不休。 “如果不是,那是什么?” 迎视着他灼热的询问目光,乔飞雪的呼吸加快了,“七年前,我骗了你……” “你是骗了我。”季君瑞点头。 “当年的我曾经伤害了你……”舔舔唇,乔飞雪有种不知所措的语塞,“这样的我,是没资格求你原谅,让你再接纳我。” “就因为这样?” “对不起……”乔飞雪很真诚的道歉。 “我想听的不是你的道歉。”季君瑞一副不想接受的神情--他想听的是她发自内心,心甘情愿想留在他身边一辈子的话,而不是简单的一句道歉。 他爱她,一直以来都是--就算七年前她曾伤害了他,让他在这七年里一直生活在她的谎言中,但他依然爱着她。 “君瑞……” “我不求你马上恢复你遗忘的回忆,我只求你别再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影响到你对我们之间的决定。” 望着他深邃的眸光,乔飞雪的一颗心揪得紧,“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怨我吗?”她一点把握也没有,“我什么都记得,就独独忘了你,忘了我们两人的过去,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不怪我吗?” 因为忘记了,所以对于他的任何想法、任何举止与反应,她是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猜测到,甚至只要她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的一天,她都无法好好去面对他,面对他们的过去。 “我当然会怨。”毫不隐藏的,季君瑞坦诚自己的心情,“你自以为放开我,甚至还说谎欺骗我,以为这么做是为了我好,但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自私,你从没顾及到我的感受……然后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你失去了记忆,而我则是失去了可以和怀怀相处的七年时间。” 乔飞雪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她不想反驳--因为他说得没错,当年的她是自私的,一个人独自做了两个人的决定。 “我怪你的自作主张,让我痛苦了这么多年。”不等她开口,季君瑞继续说下去,“我怨你居然可以在当年那么狠心的对我说出那样的谎言,但我也很疼你会委屈自己,呑下我爷爷的逼迫,让我们分开这么多年!” 听着季君瑞有些激动的话语,乔飞雪还是无法说什么,只是他眼中闪烁的伤痛让她的心狠狠的揪搅着。 泪水涌上她的双眼,最后无声坠落。“对不起……”虽然她还是没想起全部的事,但断断续续拼凑起来一小块一小块不完整的记忆,让她对某些事有了印象。 当年的她……真的伤他很深! “我说了,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 “但是我欠你一个道歉。” “然后呢?”季君瑞追问。 看着她哭,他很心疼,很想将她紧拥入怀,狠狠吻她个够,但是他不能--这一次,他不想再轻易的对她心软。 他要她再做一次决定--到底是要离开他,还是要留在他的身边? 七年前,她自己做出离开他的决定;七年后的今天,他还是将选择权放在她手中由她做出决定。 “我……”乔飞雪摇摇头,“我不知道……”现在的她,脑子是乱哄哄的,根本无法理出头绪来。 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但她也知道,不管她做出哪个决定,都会伤害到人。 “不知道吗?”季君瑞只能苦笑。 “我现在真的理不出头绪,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和你爷爷都能接受……” “没有什么事真的可以达到十全十美的。” 乔飞雪怔愣住,随即沉默了,是啊!在这世上没有一件事真的可以做到完美无缺的,有开心就会有难过…… 凝视她苦恼的神情,季君瑞深吸一口气,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如果你决定不了……那么我应该猜得出来,如果硬要你说出决定,你的答案会是什么了。” 她失去了记忆,他可没有;他太了解她了,她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他可以肯定的猜到答案。 睁着泪眼,乔飞雪有些不安的望着他。 “不管给你多少时间思考,你的答案还是会跟七年前一样。”季君瑞心情沉重的替她说出结果。 怔怔的听着他的话,乔飞雪的心变得更加慌乱不安。 而她的慌乱与不安均来自于他的话,还有他的眼神--那双带着心死的眼神…… “我等会儿就会收拾东西回台北,我不会再来烦你,但我希望……”季君瑞低哑着嗓音说出自己的决定,“如果智轩有空,可以的话,你能让智轩带怀怀到台北去找我,让我能跟他见见面,毕竟他也是我儿子,我不想大人间的恩怨牵扯到怀怀。” “君瑞……”听到他的决定,乔飞雪心乱得又开始掉泪。 季君瑞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脚步一迈,他往自己的客房而去。 泪眼婆娑的望着他毫不迟疑的背影,乔飞雪只是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整理好衣物,季君瑞才一转身出房间,就见乔飞雪一脸怔然的站在他面前。 季君瑞尽量让自己难过的情绪平静下来,“还有事吗?” “你真的……要离开吗?” “如果我不离开,继续留在这里,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因为在你的心里,你早就决定要离开我了,不然你怎会答应我爷爷的无理要求呢?” “那是因为我在七年前曾答应了他……” “所以你为了要做个守信的人,就不管我的心情,也抛却你的想法,甚至完全不在意我和怀怀之间的父子情,坚持要遵守你对我爷爷的承诺不是吗?”做个守信之人是正确的,但她的坚持却让他感到很无奈。 她居然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死承诺,宁可舍弃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割断了他和儿子之间的亲情! 更该死的是,她都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可她却还是做出跟七年前一样的选择--她决定要离开他! “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的,我……” “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很快打断乔飞雪的解释,“而是你没有这份勇气,这份想跟我爷爷抗争到底的勇气。” 乔飞雪咬唇不语,勇气……她真的有这份勇气吗? “我们不必要再为这件事争论下去,再争也不会有所改变或是新的结果。”手一抬,季君瑞故作潇洒的将旅行袋往肩后一甩,随即跨步往大门走去。 “如果…… ”乔飞雪急忙出声叫住他,“有了新的结果……” 停住脚步,回头望着乔飞雪,他静静的等着她再度开口。 乔飞雪走向季君瑞,在他面前站定,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说:“虽然我并未记起太多事,但我能确定的是,七年前我的决定伤害了你,也让怀怀在没有亲生父亲的疼爱下生长;现在我不希望七年前的事再次发生……再次伤害到你,也让怀怀依然没有亲生爸爸在身边陪他长大。 季君瑞讶异的看着她--他之所以决定离开只是个赌注,赌他和她之间的可能,赌她虽然失去记忆,但她还是喜欢着他、眷恋着他,她会舍不得他。 在下这个赌注时,其实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但现在看来……或许他真的赌对了。 “所以……”带着些许不肯定的语气,季君瑞问:“你现在的决定是什么?” 乔飞雪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的说:“你可以留下来吗?”深深的凝视着季君瑞,“为了我,为了怀怀,你愿意留下来吗?” 季君瑞不动声色的再次确认,“你是认真的吗?” 乔飞雪肯定的点头,没有迟疑的说:“我是认真的。” “不会后悔?” “不会。” “若是我爷爷又来跟你说些有的没的事,要你永远离开我……” “这一次,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打断他的话,乔飞雪加重语气强调,“除非我死……” 话还没说完,便被季君瑞给拉进怀里。 她微启的唇,被他狠狠的吻住。 “我不喜欢用死这个字来当誓言。”许久后,季君瑞带着训诫的口吻这么说着。 乔飞雪轻点头,“我不会再说了。” “嗯。” “不准再骗我了。” 乔飞雪轻笑一声,踮起脚尖,重新吻上季君瑞。 以她主动的吻--回答她不会改变的心。 尾声 才走出学校大门,就见路边停了一辆黑色房车,季宣怀一看到车便开心的跑过去。 后车门被司机打开,随即季克豪缓慢的下了车。 “曾爷爷!”季宣怀一看到季克豪,立刻开心的喊着。 “乖。”迎视着曾孙子的笑容,季克豪也笑了,随即将手中提着的提袋晃到季宣怀面前。 “唐爷爷炸鸡!”一看到提袋上的图印,季宣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回去跟你爸爸、妈妈一起吃。” “谢谢曾爷爷!” “乖。”伸手摸摸曾孙的头,季克豪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意。 “曾爷爷不跟我一起回家吃吗?” “不用了,曾爷爷晚点还有事要忙。”季克豪随便找了个藉口。“等会儿就要回台北了。” 打从那天孙子用话语敲醒了他,至今已过了一年多,这一年多来,他常想起自己的过去,还有他对儿子、孙子的生活管束,心里涌起了满满的后悔--他是真的错了! 尤其当他看到曾孙在这个镇上,是这么快乐的生活着。 只是,他现在后悔了,他的儿子、孙子会原谅他吗?他不敢想--儿子的幸福已被他亲手搞砸了,孙子的幸福也曾被他亲手破坏,差点也和儿子走上同一条路。 现在他不敢再见孙子,只敢趁工作空闲时,偷偷跑来这间学校偷看曾孙。 “曾爷爷好忙喔!”抬头看着季克豪,季宣怀皱起一张小脸,“每次都来看我一下就要回台北了。” “因为曾爷爷的工作比较多。” “爸比的工作也很多呀!但是他都说让其他人去做就好,干嘛要把自己给累死。” 听到季宣怀这么说,季克豪只是笑笑,转了一个话题,“记得回去别跟你爸比和妈咪说我来看过你。”免得被孙子知道,不知会不会怪他,或是质疑他是否又想破坏他们一家子的和乐幸福了。 “我知道。”季宣怀点点头,“只是每次曾爷爷都买这么多唐爷爷炸鸡给我,爸比和妈咪来接我放学,看到会一直问我这些炸鸡是打哪来的,害我都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说完堆起满脸的苦恼样。 “你就说你不知道,是有人买到学校,请老师转交给你的就好了。” “我有这么说呀!可是爸比有去问老师,老师他们都说没人把炸鸡拿给他们啊!”季宣怀皱着小脸,嘟起小嘴,“妈咪、爸比、智轩爸比和老师都说不能说谎,但曾爷爷却一直要我说谎。” “对不起。”季克豪安抚着曾孙,“曾爷爷不是故意的,曾爷爷是有原因的。” “因为爸比不喜欢曾爷爷吗?”季宣怀很直接问出口,“爸比说曾爷爷不喜欢妈咪,所以爸比也不喜欢曾爷爷。” 听到季宣怀这么说,季克豪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曾爷爷,你真的不喜欢我妈咪吗?” 季克豪迟疑了一下,叹息一声,“曾爷爷以前是不喜欢你妈咪,不过现在不会了。” “真的吗?”季宣怀一脸的怀疑。 “真的。”季克豪才想再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看到身边来来往往到学校接孩子放学的家长,随即转了话题,“曾爷爷不跟你说了,得先走了,有时间曾爷爷再来看你好不好?” 他是很想再跟这个可爱的小曾孙说些话,但若再多停留一会,只怕孙子或是孙媳妇就要来了。 “哦!”季宣怀点点头。 “你要听爸比和妈咪的话叫喔!” “好。”睁着天真大眼,季宣怀朝季克豪挥挥手,道再见,看着季克豪上车离去,便开心等着父母来接他回家。 远远的,季君瑞看到儿子与爷爷开心聊天的景象。 “看来,真如你所想的。”他转头对着身边的乔飞雪说着,“儿子带回去的炸鸡都是爷爷买的。” 乔飞雪笑笑,“这样不是很好吗?”至少证明了爷爷已接受了他们了。 “或许吧!”对于爷爷,季君瑞已经没有任何负面情绪了。 这一年多来,他没再跟爷爷联络,爷爷也不曾再主动来找过他。 他买下霍智轩房子附近的一块地,亲手设计了一间屋子,并和乔飞雪结了婚,也让儿子正式转回他的户籍里,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儿子。 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快乐的在他亲手建盖的新屋子里生活,而乔飞雪的记忆也在半年多前全部恢复,所有残缺的遗憾都已填补起来。 虽然迟了七年,但他还是拿回了属于他的幸福,所以他已没什么好埋怨了。 “虽然你不再怪爷爷了,不过我想他或许不知道。”乔飞雪软软的给他建议,“过两天有时间的话就跟爷爷联络,请他有空就来家里,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你真的都不怨爷爷了吗?” 乔飞雪摇摇头,望着站在校门口等候的儿子,笑着说:“你和怀怀都在我身边,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快乐,这样就足够了。” 季君瑞点点头,牵起妻子的手,“那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得多加爷爷这位老人家了。” “相信怀怀应该会很开心的,因为他的曾爷爷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买唐爷爷炸鸡给他吃了。” 季君瑞笑出声,拉着妻子快步朝儿子的方向走去。 只要一家人能快快乐乐的,就算换他天天去买唐爷爷炸鸡回家吃也无所谓,因为--这是用多少财富都买不到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