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手下留情》 楔子 唉,真糟! 岳云绣在人群里搜寻小姐的影子,一场抛绣球的追逐戏码,让她与小姐走散了。 扮成男装的她,为了逃避御影的追击,借着人群的掩护,偷偷躲到一辆经过的马车底下,让马车载着她穿街过巷,远离了吵杂的人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当马车停下时,躲在下头的她也悄悄往外瞄了瞄,趁没人注意时,闪到一旁的菜贩身后,借着菜贩的掩蔽,又悄悄进了一家布庄里。 幸好布庄里人多,是最好的掩护,她躲在门边朝外头张望,确定那个叫御影的男人没有追来后,才稍稍放心;不过还不到可以松懈的时刻,正好这布庄里除了卖布,也有卖姑娘家的衣裳,她向布庄伙计买了一件合身的女人衣物和绣鞋、绣袜,借个地方换上新衣。 当她从男装恢复女装后,那清丽的容貌令伙计看傻了眼,直盯着她瞪大眼。 岳云绣对他笑了笑。「麻烦帮我把这男人的衣物包起来,喏,这是银子,多的就当是赏给你的吧!」 伙计这才回过神来,忙哈腰鞠躬。「谢谢公——不,是姑娘,谢谢姑娘。」 伙计忙照她的吩咐,将她换下来的男衫衣裤和短靴包起来,岳云绣提着包袱走出布庄,现在她才敢大摇大摆的到处走动。 她相信小姐还在城里,只是走散了,于是决定先找间客栈住下来,将小姐的马儿交给店小二,请他交给马夫好生照顾。 她包下客栈的上房,将随身行囊放妥后,没有在房间逗留太久,便又要出门去打听小姐的行踪,顺道在各处留下只有她和小姐才看得懂的记号。 不过她才刚出了房门,转了个弯,正要下楼时,却赫然见到楼下一抹熟悉的男人身影,让她惊骇得花容失色。 正走上楼来的男人不就是玉面君的手下御影吗?这男人奉玉面君的命令追击她和小姐,也因为他,她和小姐才会走散的。 岳云绣暗叫老天爷,情急之下,要冲回房间已然来不及,在这紧急的当口她只来得及往最近的房间躲进去,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道她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 她才进门,很快便发现御影的脚步声就停在门前,心下大惊,难不成自己好死不死,选到的正是他的房间?! 岳云绣无暇多想,匆忙间只能躲到大木柜里,关上木柜门的同时,房门也被推开,透过木柜门的缝隙,可以瞧见走进来的除了御影,还有另一名女子。 那是一名美艳的女子,凤眼柳眉,穿着江湖女子的装束,肩上滚着狐毛边,手上拿着鞭子,看起来很不好惹。 岳云绣心下奇怪,这家伙不是奉命来抓她的吗?为何会跟一个陌生的女子在一起,还进了同一间房? 呵,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家伙可真会享福,竟敢偷懒,偷偷和女子幽会,害她被迫躲在这里,不得不看他们大演春宫戏。 「你来这里,没让南宫凌起疑吧?」 美艳女子的声音传入她耳里,岳云绣不由得一呆。 御影沈静的回答:「上官家五小姐并无意嫁给玉面君,甚至努力逃离,所以玉面君派我追捕她们,我才能趁此机会来这里跟妳见面。」 「原来是这么回事,哼,南宫凌没发现就好,小心点,别让他知道你是我派去埋伏在他身边的人。」 咦?这是怎么回事啊?听起来,这个御影似乎是个卧底,就不晓得这女子是谁? 「南宫凌作梦也想不到,是我使出计谋让阴阳双煞和天山五怪去劫他的商货,杀了他的人。」 岳云绣心中讶异,这女子和南宫凌似乎有着深仇大恨,而这个御影居然是她安插在南宫凌身边的卧底? 「妳暗中派人送暗号叫我来这里,有什么吩咐?」 「我要你潜入官府,放走阴阳双煞,让他们去杀了南宫凌未过门的妻子上官宓。」 岳云绣原本屏气凝神,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听到这里忍不住因为震惊倒抽了口气,随即心知要糟,一条黑鞭伴随着杀气袭来,将她躲藏的柜子给劈成两半,她忍着疼痛滚到窗边,没有片刻耽搁的弹地一跳,破窗而出,明白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大秘密,对方势必欲置她于死地,因此拚了命的逃走。 有人要杀她的主子上官宓,她无论如何都必须逃走,将这个诡计告诉小姐。 她拚命的逃,死命的逃,绝不能被抓到,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必须躲开敌人的追杀。 但是敌人紧追不舍,她始终摆脱不掉,直到逃到了郊外,在敌人追来之前,她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赌上一赌,当那黑色的鞭子甩向她之际,纵身一跳,投入了崖下的河流里。 第一章 这是什么地方? 她不知道。 为什么在这里? 她忘了。 名字是什么? 想不起来。 「呜呜呜——」 脸蛋上那对沈静的美眸,往左边瞟去,一群姑娘在哭。 「呜呜——呜呜——」 眼珠子再往右边瞟过去,也是一群姑娘在哭。 她所处的地方,是一间家徒四壁的土屋,这屋子里有很多姑娘,她们都哭成一团,脸上尽是害怕的泪水。 「妳们在哭什么?」她好奇问。 「因为怕呀!」 「为什么怕?」 「我们是被抓来的呀,妳不知道吗?」 她摇头。「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那么妳也跟我们一样,是被这些坏人抓来的。」 「是吗?」这句话,她是在问自己,因为她实在一点记忆也没有,不但想不起任何事,想不起自己为何在这里,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我是月儿,我本来是出门帮我家小姐办事的,谁知中途却落入了这批匪徒之手,妳呢?」 云绣摇摇头。「我记不起来。」 「可怜,妳是吓得忘记了。」 不,她并不是吓得忘记,而是真的毫无头绪,与这些姑娘相较,自己反倒是最冷静的一个。 自己到底是谁呢?家住何方?是否有亲人? 隐约中,她的脑海里浮现一个男人的身影,他身形魁梧,一身的煞气,令她心惊;但同时,她也很想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可惜他的面部始终是模糊的,让她怎么都瞧不清楚。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头一阵剧痛。 「唔……」 「妳怎么了?」月儿关心地问。 她忍着剧烈的疼痛,一会儿后,那痛感消失,便摇摇头。「我没事。」 「来,喝些水吧,或许会让妳感到好一点。」 她接过月儿递来的水袋,喝了几口,果然感到好一些,然后又问月儿。「把我们抓来的是什么人?」 月儿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的眼眶泛红,显然也哭过,和其它姑娘一样面露恐惧,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害怕和绝望。 月儿好奇的打量她,奇怪地问:「妳好像一点都不怕。」 「为什么要怕?」 「因为抓我们的是坏人呀,他们个个凶神恶煞,手上拿着刀,威胁我们要是敢逃走,就要杀了我们,大家都好怕;而且每次他们来,就会带走一位姑娘,而那姑娘便再也没回来过,不知道下场如何,所以大家就更怕了,怕有一天轮到自己也被带走。」 她看着这位叫月儿的姑娘,还有其它姑娘,心下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害怕?除了她,这屋子里所有姑娘个个神色惊恐,为自己悲惨的命运伤心的哭着,也许她们遇到的是人口贩子,专门盗走年轻貌美的姑娘,然后依照个人的身价卖到各处去,姿色较平凡的,卖人为奴为妾,姿色姣好的,则高价卖到青楼妓院去。 门倏地被打开,引得大伙儿惊呼尖叫,也同时打断了她的心思,抬起的灵秀美眸,瞧着门外走进来的大汉。 眼前的汉子穿着一双皮短靴,他的身形像熊一般粗壮,手臂是女子的两倍粗,生得一张黝黑丑陋的脸,下巴长满了落腮胡须,目露淫光,咧开了狼一般的奸笑。 男人的出现,让女人们的惧怕提高到顶点,而他看起来似乎很满意众人对他的畏惧。 那一双猥琐的眼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月儿身上,大步朝月儿走来,伸出狼爪。 「妳!跟我走!」 「不!」月儿尖叫,苍白的脸色布满恐惧和绝望。 弱女子怎抵挡得了粗汉的蛮力,有如老鹰抓鸟,大掌毫不怜香惜玉的抓住月儿的手臂,轻易的将她扯过来。 「走!」 月儿哭叫,其它姑娘也哭成一团,但只能瑟缩在角落,惊恐的看着男人将月儿抓走。 挣扎的月儿,力量敌不过男人,用力朝男人的手咬下去。 「噢!」男人大叫一声,因为吃痛而松开了手,月儿趁此机会逃开。 男人愤而大骂。「该死的女人,竟敢咬我!看我怎么教训妳。」说着便走向她,狠狠把她抓过来,扬起手就要打她。 娇弱的月儿哪禁得起这男人的力量,那一巴掌打下来,说不定会将她打得齿落唇肿,脸色发青的她早已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 可那巴掌并没有打在月儿脸上,而是被另外一只纤纤玉手给拦在空中。 男人呆住,瞪着那看似柔软纤细的手,却结结实实的挡住他粗壮的手臂,而这只手的主人,正是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 「别欺负女人。」 她冷冷警告,无惧的美眸,直视对方眼中。 对方上下打量她,显然被她不知死活的举止给触怒了,忘了去深思她为何能以单手之力阻挡他的力量。 「敢反抗我,找死!」 原本要打向月儿的手,改往她脸上无情的挥去。 掌风扫来,被她轻轻避过,只打到空气。 男人一愣,不相信,一掌再挥去,还是被她轻易避过。 连续两掌都打不到她,粗汉可火大了,丢开月儿,庞大的身躯转向她,露出狰狞的表情,恶声恶气的一拳挥过去,就不信还打不到她。 她这次没有躲,不但轻易挡开这一拳,同时迅雷不及掩耳的朝对方击出一掌,力道之大,居然将对方给打得往后跌飞撞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 咦? 在场众女无不为这一幕感到吃惊,连云绣自己也很意外。 她盯着自己的手,再看看那个倒地不起的男人,居然被她一掌给打晕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刚才她完全是出于自然反应,心下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有武功的啊! 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那粗暴男人的攻击,让她的身手呈现自然反应,及时做出反击。 太好了,原来她有武功,那就好办了! 她转头看向呆愕的月儿,对她和其它姑娘说道:「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想一起走的就跟来吧!」说完,径自朝门口走去,众位姑娘们妳看我、我看妳,二话不说,立即一窝蜂的跟在岳云绣身后。 她走出禁闭的屋子,通过一个阴暗的长廊,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袭来,彷佛很久以前,她也曾经历过类似这种冒险的事。 前头出现两个高壮的汉子,见到她们先是一愣,接着口中咒骂,拿起亮晃晃的大刀对她们大喝。 她首当其冲,面对敌人,身体又做出自然反应,先是压低身子闪开其中一人袭来的拳风,同时迅速的往对方腹部攻击,接着再往上跃去,旋风扫腿的踢向另一名汉子,在对方倒下前,同时接住他手中的大刀,刚好与前来支援的两名男子刀剑相向。 她挥刀利落,连眼都没眨,就快速解决了四名男子,那些姑娘们紧紧跟在她身后,通过长廊来到前厅,云绣没有片刻犹豫,立即和大厅的五名男子交起手来。 男人们一阵大骂,刀剑交击之声充斥着整间大厅,大约不到半盏茶时间,大厅又恢复了安静。 最后的五名大汉被她一并解决掉,然后,她回头望向身后那群惊魂未定的姑娘们。 「可以走了,各自回家吧。」留下这句话后,她便将大刀搁下,踏步走出屋外,离开这个鬼地方。 * 石板大道上人来人往,两排街坊商行林立,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落。 她站在客栈前,好奇的望着石牌上四个大字——祥悦客栈,跟她身上找到的这张契据上的盖印是一样的名字。 这张契据是她身上唯一留存的线索,所以她循着上头的地址找来,站在客栈门前,还陷在思绪当中时,一名店小二似是发现了她,忽地眼儿一亮。 「岳姑娘,您回来啦。」 她看向店小二,心中狐疑。「你是……」 「岳姑娘,您不认得我啦,我是店小二阿贵呀!您办好事回来啦?请请请。」 她虽然不认得这个店小二,但见他叫自己岳姑娘,肯定知道她的事,于是点个头,跟他一块儿进了客栈,再见机行事。 店小二一边招呼她,一边向客栈掌柜的通报,并领着她来到一间上房。 听店小二说,三日前她来到这间客栈,包下了这间上房,付了银子,屋内有她留下的干净衣物和行囊。真是太好了,因为她身无分文,又无居所,正发愁着,刚好有一个可以暂时让她休憩的地方。 「岳姑娘,可有什么吩咐,让小的帮您张罗张罗?」 「我想净身。」 「没问题,小的立刻派人送水来。」 她摸摸肚子。「另外送几样拿手小菜到房间来,我肚子很饿。」 「好的,没问题,岳姑娘还有什么其它吩咐,请尽管说。」 她想了想,好奇的向阿贵打听。「我是一个人来的吗?」 「当然不是。」 她赶忙追问:「还有谁?」 「还有一匹马。」 「欸?」 「姑娘的好马儿,在咱们客栈的马房里安顿着,姑娘还签了契据,您忘了?」 岳云绣恍然大悟,原来她身上的契据指的是这个。 「我明白了,你去忙吧。」 「小的立刻为您照办。」 店小二走后,岳云绣掩上门,打开行囊,探查里头有些什么东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好查明自己来自何处。 其中一个行囊放了衣物,奇怪的是,不只有女人的衣裳,还有男人的衣衫长裤,而且每一件都符合她的身材大小,彷佛就是为她量身订做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皮面具及假头发、假胡子和假眉毛。 她有趣的看着这些东西,原来失去记忆前,她还会女扮男装呀,为什么?难道她是通缉犯?还是有仇家追杀? 这当然是无解的,如果她想得起来,就不必伤脑筋了。 打开另一个包袱,好奇的看着里头的瓶瓶罐罐,每一个瓶罐都写了字。 除了救命大还丹她看得懂之外,其它名字令她疑惑不已——吵不醒?狗不理?天不应地不灵?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包袱里除了瓶瓶罐罐,还有银票、铜钱和一些值钱的东西,这倒是非常实用。 忽地,她眼儿一亮,在这些值钱的东西里,发现了一块玉佩,上头刻了三个字——岳云绣。 适才店小二称她为岳姑娘,那么这表示她的名字是岳云绣喽?! 这个发现让她很高兴,起码她不用再当无名氏了,有了称呼也方便。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是店小二来了,领着两名干粗活的壮汉将大木桶抬进花厅放着,给她沐浴用的,另外厨房大娘也送来肉包子和小菜,令她食指大动。 她拿出银子,分别给阿贵和其它人打赏,众人连连称谢,领着银子高兴的退出房门外去。 岳云绣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然后一边吃东西祭五脏庙,一边泡在舒服的热水里,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沐浴完,也填饱肚子后,她睡了半个时辰,醒来时精神特别好,想到店小二说的那匹马,于是决定去马房看看。 当她来到马房时,马房里的小厮见到她,立刻上前招呼。 「岳姑娘,可是要牵马儿?」 她摇摇头。「我的马儿是哪一匹?」 小厮尚未回答,马房最后面的马厩突然传来一声长嘶,吸引住她的目光。 那是一匹通体乌黑亮丽的马儿,不停的脚踏前蹄,显然是很兴奋似的。 「瞧,姑娘的马儿看到您,也很高兴哩。」 岳云绣的眼儿一亮。「那是我的马儿?」 「是呀。」 她好奇的往最后一间马厩走去,她一接近,马儿的头立刻往她亲密的贴去,就如小厮所说,马儿看到她彷佛很高兴。 她摸着马儿,低声问:「看来你是认得我的,是吗?」 马儿嘶鸣一声,似是响应她,继续用马头磨着她的手,令她扬起淡淡的微笑。 不管如何,收获还不错,至少有一匹马认得她,心中感到安慰。 失去了记忆后,她感到茫然,很想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也禁不住猜想,是否有人因为她的失踪而急着找她?日夜担心她? 她轻抚着马儿,突然灵光一闪——人说老马识途,如果她骑上这匹马儿,说不定马儿会带她回家。 对呀,这是一个好方法,她怎么没想到,这匹马儿可能知道她的来历!思及此,她心中燃起了希望,立刻对马房小厮吩咐,把马鞍上好,她准备要离开了。 收拾好所有包袱,又叫店小二帮她准备干粮和水袋,一切就绪后,她便骑上马儿上路了。 「好马儿,你一定知道回家的路对不对?带我回去吧。」 马儿嘶鸣一声,哒哒地踏着马蹄往前行,她也不晓得马儿要去哪儿,就任由牠带路吧。 她坐在马上,沿途看着石板路两旁的商铺小贩,瞧见几名大汉走进酒馆,而他们腰间都佩带着刀剑,这提醒了她,似乎也该为自己添购一把防身的兵器。 她问了路人,打听到在城西的七里胡同,有一间卖兵器的老字号,据说老板的打铁技术精湛,卖的兵器五花八门,锋利又耐用。 「好马儿,咱们去七里胡同吧,买了兵器再出城。」于是她调转马头,往七里胡同方向前进。 离开城中后,越是接近七里胡同,人群越少,当她骑着马儿走进胡同后,几乎没什么人,不过倒是隐约听到打铁的声音,那应该就是了。 她骑着马儿好奇的四处张望,七里胡同纵横交错,巷道狭窄,她仔细聆听,想确定打铁的声音来自哪一条巷道。 不一会儿,前头出现一个男人,挡在胡同中央,通道狭窄,只容两个人的宽度,若她和马儿要通过,得请对方让到一旁才行。 「对不起,请让一让。」她有礼的开口。 眼前的男子站在路中央,背对着她,当她开口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男子身形魁梧,面容严峻,穿着粗布灰衫、灰裤和一双短靴,系着黑色腰带,眉宇间透着一股内敛阴沈,像是从来不笑的薄唇有着冷漠的线条。 有那么一瞬间,她脑海里再度闪出一个熟悉的影子,竟和这男人的身影重迭,令她不由得呆住了。 御影一双精锐如鹰的眼,直直盯住她。 「妳胆子不小,敢在城中骑马,大摇大摆的逛大街,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吗?」 她终于回过神来,像是从梦境醒来一般,忙甩甩头,无畏的回视对方。 「奇怪了,骑马逛大街有什么不对?又不是杀人放火,哪里会有杀身之祸?」 她暗暗运功,全神备战,因为嗅出来者不善,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竟会有人抢劫。 「妳不该往这里走,正好给人下手的机会,既然被我遇到,也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这条路是你家开的吗?为什么不能走?真不巧,本姑娘就是想来这里逛逛。」 男子身上的杀气更甚。「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在下动手送妳上西天。」 「谁送谁上西天还不一定呢!废话少说,动手吧!」撂下话的同时,她也从马鞍上跃起攻向对方,一方面想速战速决,没有兵器的她在形势上已落居下风,猝不及防的攻击,可让对方没功夫亮出兵器;另一方面她也怕伤及马儿,所以率先出手对她有利。 她打出一掌,先发制人,故意要探对方武功的虚实,想不到对方不但不躲,直接伸出手接她这一掌。 当两掌相碰,一股强大的力劲袭来,岳云绣大惊,急忙借着后空翻转,将那股劲道化去。 这男人的内力比她强上许多,她也许不是这人的对手,立即打消硬碰硬的念头,她冲回马旁拿了包袱,二话不说点地一跃,飞身上了屋瓦。 男子冷哼。「哪里走!」 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在屋瓦上飞跃奔走,没几步,她便被敌人追上,也不知这人是哪里有毛病,招招皆致命,她被这人施展的剑势所笼罩,像一张网罩住她,逃不了,只能穷于闪躲。 「啊!」她痛呼一声,左肩传来剧痛,吃了他一剑,被他的剑势给逼得从屋瓦上抛落而下。 岳云绣跌在地上,抚着肩膀的伤,手上沾满自己的血,清丽的容颜变得苍白,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而且强壮的男人。 「好吧,我打不过你,值钱的东西都在包袱里,拿去吧!」说着将包袱扔到他面前地上。 御影凌厉的目光瞧也没瞧那包袱一眼,剑尖依然指着她,令她不禁奇怪。 「那是我所有的家当了,还不满意吗?难道你还要我的马?」 「谁说我要妳的钱财和马?」 她神情骤变,原本已显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有血色,猛地爬起逃跑,但尚未跑出几步,就被身后的他给压在地上。 「别碰我,你这个大色魔!我死都不会让你碰我!」 色魔? 「妳在胡说什么!」 「你不要钱财,也不要马,当然就是要色了!」 御影皱起了眉头。「我要的是妳的命!」 她一愣,震惊的瞪着他。「为什么?」 「别怪我无情,我也是受人之命,只好让妳去见阎王了。」 「我跟你无冤无仇,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杀我?就算要我死,也要让我死得明白吧?」 那峻凛的神情怔住,还用怪异的眼神瞪着她。 「妳不认得我?」 「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锐眸先是迷惑,继而又迸射出厉芒。「妳以为装蒜,就可以骗过我?」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先前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也想不起来了,我不记得以前的事,甚至连我自己是谁、从哪里来的,都不记得了。」 她的话令他诧异,手上的剑也犹豫的停住。她看起来不像是装的,若是装的,也骗不过他;但她说话的样子以及她的表情和眼神,彷佛真的是第一次看见他。 原来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河里后,大难不死,却摔伤了脑袋,失去了记忆,忘记了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一切。 虽然他是奉命行事必须杀了她,但说起来,他与她无冤无仇,现在知道她忘记了一切,原本想杀她的心也犹豫了。 杀她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她将秘密泄漏出去,以及暴露他真正的身分,可是现在他却不知道该不该对她下手,况且他本意并不想伤及无辜,只是奉命行事…… 鹰隼的锐眸闪烁不定,一时拿不定主意,在见到她肩上的血后,眼中的杀气收敛。 他站起身,剑收回鞘,临走前,莫测高深的对她丢下一句话—— 「尽快离开这里,妳还有活命的机会。」 轻功一跃,消失于屋瓦上,留下她一人呆坐在地上。 这男人到底是谁? 叫她尽快离开,才有活命的机会? 老天,在失去记忆前,她到底遇到了什么大麻烦呀? 第二章 她又回到客栈来了。 店小二一见到她,吓得大惊失色。 “岳姑娘你怎么了?你你你你流血了。” 她的肩膀受了一剑,鲜血弄湿了衣裳,虽非致命的一伤,却也必须快点止血。 为了安抚店小二,她拿出金元宝塞进他手里。 “放心,死不了的,小二哥,拜托帮个忙,给我一间最不受打扰的上房,并尽快帮我找个可靠的大夫来。” 店小二忙扶她进房,然后匆匆离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找了名大夫来,由大夫为她治疗剑伤,止血涂药包扎,大夫开了药方嘱咐她按时服用后才离开。 幸好这店小二为人勤快热心,人也机灵,见的世面广,她没说受伤的原因,店小二也聪明的不多问,知道她毕竟是姑娘家,由一个男人来服侍总是不妥当,于是找了一位大婶来照顾她,为她打点一切,让她好好养伤。 休息了三日后,她觉得好多了,而且她在自己包袱里找到一个药瓶,上头写着急救伤药丸,她服用后,发现效果显着。 “不知这些药丸是哪里来的?”她对着药瓶思考着,除了治疗受伤的良药之外,其他的瓶子里装的似乎是毒药,岳云绣很好奇,她为什么会有这些药瓶呢?是别人给她的,还是她自己收集的? 回想在七里胡同遇到的那个男人,他为什么要杀她? 好多好多疑问,她连一件都想不起来,除了自己的名字岳云绣,她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在养伤这几日,她一步也没出过房门,全仰赖店小二阿贵和照顾她的陈大婶,为她准备膳食、熬药,而那件沾了血的衣裳也给丢掉了,所幸身上的银两让她无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在客栈里养伤。 又休息了十日后,她觉得好多了,认为此地不宜久留,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不过这一次她谨慎多了,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她请店小二为她找了辆马车,她坐进马车里,请马夫驾着马车送她出城,让自己的马儿跟在车后,果然一路顺畅,不再遇到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用刀剑找她麻烦。 出了城后,她给了马夫银子酬谢,然后换骑自己的马儿上路。 这一路上骑着马,累了就找棵大树坐下来休憩,放马去吃吃草,喝着山涧里的清泉,肚子饿了就吃干粮,喝水袋里的水解渴,太阳下山后,便找户民宅打尖,等太阳升起再继续上路。 行经村落时,便多逗留一日,补充干粮和水,就这样走了五日,她来到另一个城镇,这一路上平平安安,倒是无风也无雨,没有再遇上像先前那样的危险了。 这一日风和日丽,她牵着马儿在这陌生的城镇里缓步而行,看着街头叫卖的小贩以及石板大道上两旁的商行。 马儿将她带到这个城镇,反正她也没地方去,便随遇而安,到处走走看看,来到异地,她总在心中期盼着会有人认得她,好让她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何方。 “姑娘——姑娘——” 身后传来女子的呼唤,一开始,她不认为是在叫她,可是当那声音越来越近时,她开始怀疑是否在叫她? 岳云绣回过头,果然瞧见一名女子兴奋的对她挥手,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来到她面前。 “天呀,真的是你!我以为我看错了,想不到真的是你!” “你是……” “月儿呀,我是月儿,记得吗?” “月儿?你是?”她也认出了对方,并讶异的上下打量她。上回她们落入匪徒之手,被关在黑暗的屋子里时,大家都很狼狈;但是眼前的月儿已换上干净漂亮的衣裳,人也清爽许多,所以她才会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是呀,我是月儿,恩人,咱们又见面了,可真有缘呀!”月儿兴奋的拉着她的手,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恩人,让她好开心。 岳云绣也露出了笑容,月儿是她失去记忆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当自己处在举目无亲的时刻,遇到月儿,的确让她感到心安。 月儿告诉她,她住在这个城镇里,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伺候的主子是一名千金小姐,逃脱之后,她就回到主子的身边。 当月儿知道她目前正在考虑找间客栈住下时,立即兴奋的提议:“跟我回去好不好?我曾经跟小姐说过我们的遭遇,小姐告诉我,做人要知恩图报,若有遇上恩人的一天,定要好好回报。想不到让我遇上了你,真是太好了,只要我跟小姐提,小姐一定会很高兴让你住下的。” “可是……这样好吗?”事情太突然,让她有些犹豫。 “当然好啦,我家小姐人很好呢,她很疼我,你是月儿的恩人,小姐也会待你跟我一样好的,而且小姐一向热心助人,若她晓得你失去了记忆,说不定还会派人帮忙寻找你的家人呢!别担心,就住我那儿吧!” 拗不过月儿的盛情,更何况,若有人可以帮她打听,也好过她自己一人茫然的寻找,她也心动了,遂点头答应。 “好吧。” “太好了,走吧,我带你去见小姐。” 月儿兴高采烈的拉着云绣,一路上跟她介绍小姐的为人,以及主子家有哪些人,云绣则微笑静静的听着。 “啊,原来你叫岳云绣,真是好名字呢。” “除了名字,我找不到其他关于自己身世的线索。” “没关系,有名字就好办了,你放心,小姐一定会帮你的。” 云绣淡淡的露出微笑,点点头,随着月儿一块儿往她主子的宅邸前进。人生地不熟的,遇到月儿,对她来说,是一件安慰的事。 群*聊*独*家*制*作 “还没找到那个女人吗?” “没有。” “该死,竟然被她逃走了!想不到这女人如此狡猾,居然能躲过你的耳目。” “或许在她投河后,便死在河里了。” 杜樱思考了下,心想也对,那条河水湍急,暗石又多,或许那女人投河后,撞到河水下的石头晕过去,便淹死了,但随即想想又觉得奇怪。 “倘若她死在河里,为何找不到尸体?” 御影沉静的回答:“可能已成为鱼群的食物,剩下的尸骨便永远沉入河床底。”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奇怪了,你一向办事小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何独独对这件事,一口咬定那女人已经死了?”杜樱狐疑的目光直盯着御影。 “因为不可能有人可以轻易逃出我的手掌心。”锐利的眼神让也不让的与她对视,隐含威胁,语气更加冰冷。 杜樱恍悟,失笑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怀疑你的能力,只是希望凡事小心点,毕竟我也是为你好,担心被玉面君发现你是我的人。” 他冷哼一声。 杜樱原本心下感到奇怪,见到御影眼中的不悦后,才明白原来他是因为不高兴被怀疑自身的能力,才会咬定那女人已死,让她心中的疑虑除去。她暗怪自己太多心了,同时自责不已。 “当日咱们实在太大意了,想不到有人藏在屋里偷听咱们的计谋,偏偏到现在我还不晓得对方的身分,依你看,那女人会是谁派来的呢?” 御影缓缓开口。“不知道。” 杜樱感到焦急。“连你也无法猜出,现在只希望如你所言,那女人已死在河里,否则我多年的计划就要付诸流水了。” 御影沉默,脸上始终毫无表情。 “好了,你早点回玉面君那里吧,免得让他起疑心。” 御影转身,跨出门槛,走向屋外,长廊上,经过的婢女见到他,都忍不住红了脸,忙向他福了福。 他面无表情的经过,也没望向任何一人,目光始终直视前方,脚下不曾停留。 在杜府中,所有人都认得御影,他身分特殊,是唯一可以不经由通报,便直接来见小姐的人,他不常待在府中,偶尔才会出现一次;而且他很神秘,在府中,除了小姐,从没见他跟谁讲过话,也没有哪一个人敢开口跟他讲话,只敢远远的看着他。 如往常一般,御影行动俐落,犀利的目光不曾停留在任何人身上,但不表示他没掌控周遭的一景一物,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所以当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时,他倏然止步。 原本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射出惊芒,直落在那个正在府中到处遛达,一下子摸摸柱子,一下子又摸摸石像,仿佛在逛大街的女人。 第一眼,他就认出她了,她的出现令他震惊。 这女人在干么?为何会跑到这里来?她是存心来送死的吗? 岳云绣丝毫不觉有人在瞪她,月儿将她带进府里后,请她先在园子里等着,说要去向小姐禀报,而她也好奇的趁此时打量四周。 这栋宅院雅致气派,雕花窗棂,不知月儿的那位主子是什么模样? 她的目光盯着停在一朵牡丹上的粉蝶,蝶儿的翅膀动了几下,她屏气凝神,不想惊扰蝶儿采蜜,看得正入迷时,突然感到阴影笼罩,禁不住好奇地回头一望。 那高大粗犷的男人就站在她的身后,浓眉拧紧,神情严峻,一双炯炯有神的鹰眸好吓人地瞪着她。 岳云绣呆掉了,她真的没想到会再次遇上这男人。 见鬼的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用这种可怕的表情瞪她? 她有个直觉,这男人应该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倘若他用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瞪着她,就表示大祸临头了。 拜托,别吓她好不好,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他变了脸? 错愕之间,她还来不及开口,这男人便猝然对她出手,大掌制住她的肩膀,她立刻回击,以手腕挌开他的钳制,但下一刻自己的左手腕又落入他另一只大掌里,她只好出右手攻击,试图摆脱他的擒拿,但不管她如何出手,都没有他快。 当两手皆落入他双掌的钳制下,她连脚都用上了。 “云绣——”耳边传来月儿远处传来的呼唤,她正急欲开口呼喊,却被及时伸来的大掌给捂住,身形一闪,将她架往一旁的厢房,掩门而盖。 “云绣,太好了,小姐要见你呢,快跟我——咦?”月儿兴奋的走过来,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却发现人不见了,令她不由得一呆。 她在附近喊着云绣,搜寻她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奇怪,人到哪儿去了?明明叫她在这里等的呀。”月儿着急的东张西望,在这儿看不到云绣的身影,怕她到处乱闯,万一总管怪罪下来可糟了,于是赶忙去别处搜寻。 一旁的厢房内,云绣的小嘴被有力宽厚的大掌给捂着,让她无法发出声音,而她的人被困在粗壮的臂膀内,背贴着这男人的身躯。 她可以听见月儿喊她的声音,当月儿急着找她时,她正忙着和这个男人对抗。 不管如何,这男人就是比她快一步,不让她有机会呼救,而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月儿远离而去,心中叫苦。 “你若不想送死,就别出声。”耳边传来他的低声警告。 她瞪大眼,胸部因为激烈的呼吸而大大起伏着,她现在被他捂着嘴,身子被他牢牢制住,连喊救命都没机会,还能怎么出声? 她不明白这男人为何要将她架到房里,原以为他要杀她,可是又好像不是,倒像是在躲什么似的。 待月儿走远,御影才放开捂着她嘴的手,但还是缚住她的人。 “你要杀我?” “我若要杀你,早就动手了,何必费事把你拉到这里,免得你自投罗网。” 她感到讶异,思索着他的话,突然想起他曾对她说,想杀她的不止一人,心中一紧。 “是月儿?” “月儿并不知情。” 月儿不知情?那是谁?月儿说要带她来见小姐,这表示要杀她的人是—— 她恍然大悟。“难道是杜——”杜家小姐尚未说出口,又被大掌给捂住,她的人也再度被他的手臂紧紧抓牢,陷在他的怀抱里,与此同时,外头又传来人声。 “啊,小姐。” “月儿,你不是说带了恩人来吗?人呢?” “这……我也不知道,我明明请她在这儿等的,可是……” 她虽然被人制住,嘴巴被捂住,但眼睛还是可以转动的,隔着窗子,她瞧见外头月儿说话的对象。 那个女人就是要杀她的人? 岳云绣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得罪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更让她震惊的是身边这个粗鲁的男人,上回要杀她,这一回却要救她,为什么呢?而且他似乎比自己还紧张。 她很想知道,这男人为何改变主意? 如果他要救她,表示他冒着危险背叛了同伙,她的心跳得很快,却不是因为眼前的情势,而是因为自己和他贴得好近。 当晓得他对她并无恶意,而是为了救她时,她不再反抗,并且内心有说不出的奇妙和复杂。 她很想知道,在失去记忆前,她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至少,她很确定他们现在不是敌人了。 杜樱和月儿离开后,御影仍不敢松懈,不能让杜樱发现她,否则她肯定小命不保。 “她们在找你,你现在出去,很可能被人发现。”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观察动静,虽然她们离开了,但走得并不远,仍然可以听到杜樱和月儿谈话的声音。 这时候他的大掌已放松,让她可以开口说话,也回复她的自由,她终于有机会问他。 “为什么要救我?” 他一怔,回头看向她一双明亮沉静却不失好奇的美眸。 望了她一眼,他的目光又回到外头。“我没打算救你,若你恢复记忆,我还是得杀了你。” 呵,好斩钉截铁又无情的回答,但是很奇异的,她听了不生气,也不害怕,因为她感觉得出来,这男人其实是不愿杀她的,否则不会在一听到她失去记忆后,便打消了杀她的念头。 “你又怎么知道我何时恢复记忆?说不定我恢复了,却装作没有。” “如果你恢复记忆,我会知道。” 好大的口气,她耸耸肩,心想有机会,她一定要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才会惹得被他们追杀。 “他们走远了,跟我来。” 他丢下这句命令,便率先出去,而她也收摄心神,紧跟在他身后。 他在前头领路,带着她避开其他人,来到前院时,他转头对她道:“我去引开那些人的注意,你趁此机会离开杜府,走得越远越好。” 这表示两人就此分道扬镳,或许以后就真的后会无期了,她竟为此感到可惜,心中有种莫名的失落,但很快的,她将这不该有的思绪甩开,以平静的面容对他点头,表示明白。 依照他的指示,当他去转移其他人的注意时,她也趁此顺利避开,往大门走去,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虽然对不起月儿,但是既然知道自己误入敌窟,也只好不告而别了。当她正准备避开几个仆人,往大门走去时,突然想到她的马儿。 对了,马儿还在马房呢,她不能就这样离开呀!于是她转了个弯,去找她的马。 御影一向独来独往,甚少与这些护院打交道,不过为了能让岳云绣顺利离开,他破例和这些人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护院们一个个站在他面前,眼睛盯着他,御影武功高强,他们对他持有一分敬畏,而且他们很讶异,因为从未主动找他们的御影,今日居然破天荒的走向他们,说有事要说,请他们全过来。 大伙儿集合后,等着听他开口说话,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御影仅是立在他们面前,神情威武,依然令人敬畏,但是他始终没开口说一个字,只是严肃的站在那儿如一尊雕像。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御爷,您……不是有话要说?” “……” 要说什么?向来沉默寡言,不说废话的他,面对这些人根本无话可说,他的目的只是要让这群护院把注意力转移过来,确保岳云绣可以安然离开而不被发现,直到此刻才发现,要他从嘴里硬挤出几个字,竟是这么难。 正当他在思量要说什么废话时,眼角瞧见那个应该乘机逃走的女人,群聊小幻幻制作居然没有朝他指的大门方向前进,而是往另一头溜去了。 搞什么? 当他眉心紧拧,目芒迸射,原本就宛若石雕的面孔,更加威吓慑人,让护院们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大伙儿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惹得御爷要厉目相对。 事实上,御影的心思全在那个走错方向的女人身上,犀利的目光透过众人直锁住那芳影。 “御爷,请问您……有何吩咐?” 他的目光拉回来,望着众人,然后只简单丢下一句:“没事。” 从头到尾,除了这两个字,没多的了,然后他无视于大伙儿的诧异和疑惑,大步离开,直接朝岳云绣的方向追去。 马房在哪儿呢? 岳云绣肩膀上背着随身包袱,在杜家大宅院里到处寻找,当有仆人或丫鬟经过时,她立刻闪入一旁,有时候躲到柱子或假山后,有时候伏身在花园里。 大户人家就是麻烦,宅院太大,她又不熟,找起来颇为费事,而且她发现人多了起来,途中听到几个仆人说走失了一位客人,想当然耳,这位客人指的是她。 这下可好了,这么多人在找她,要想避人耳目更是难上加难。 看来,地上的不行,只好往上躲了,以轻功跃上屋瓦,是不错的主意。 岳云绣在屋瓦上登高望远,俯瞰全景,视野果然好多了。她步伐轻盈,时而快步行走,时而伏蹲,忽然听得马儿的嘶鸣声,令她心中大喜,有马儿的声音,必然是马房了。 她朝声音的来处前进,心中决定,骑了马儿尽快离开。 蓦地,她感到一阵眼花头疼,抚着太阳穴,试图让那疼痛感消失。自从失去记忆后,她就犯头疼,现在这个头疼可来的真不是时候,以至于她一时大意,不小心踩滑了一块浮动的砖瓦,让她整个人失衡。 岳云绣低呼一声,立即施展轻功,及时在掉下去之前稳住下盘,避免像只断了翅膀的飞鸟跌落地上的下场,但是那块被她踩滑的砖瓦却没有这么好运了,直接从屋瓦上落下,锵的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也摔出了她的行踪。 她趴在屋瓦上,全身僵硬的看着下头一双双惊讶的眼睛,正瞬也不顺地盯住她,直到一声尖锐的呼喊将这紧张的情势瞬间提高。 “有刺客!” 岳云绣跳起来,二话不说,拎着她的包袱立刻逃命去。 人声哗然,她的行踪已经惊动这栋宅子所有的人,到处是抓刺客的呼喊声和脚步声。很快的,飞檐走壁的人不止她一个,身手不凡的护院们纷纷从四面八方向她逼近,迫不得已,她成了一只被狼群追逐的小鹿到处窜逃。 形势对她实在不利,若被抓到,肯定是死路一条,而可笑的是,她到现在还不明白敌人想致她于死地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她只能尽量的逃,拼命的逃,想办法逃出天罗地网。 猛地胸口一凉,她感到有什么东西穿过了身体,低头一看,那是一把箭,箭身从背后穿透她的胸口。 她呆望着,脸色苍白,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中箭了? 除了风声,她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仿佛力量被瞬间抽去,她有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往下坠落,不过她并没有掉落到地上,而是被一双手臂接个满怀。 是他,那个已放走她两次的男人。 望着那刀凿似的冷峻面孔,她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真有缘啊,他们又见面了。 第三章 御影抱着受箭伤的她,躲开所有追击的护院。 凭借着他高明的轻功以及对杜府地形的熟悉,再利用声东击西之法,把护院们引往错误的方向追去。 他这么做很冒险,既要想办法安全带她走,更不能让护院发现是他救了她。 救她,等于背叛了杜樱,但当时他并没有多想,在见到她因中箭而跌落下来的那一刻,他立即上前接住她。 唯一安稳的是,杜樱尚未发现岳云绣还活着,不过此刻要安全的带她出府,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现在大宅里以为闯进了刺客,已出动全部的人,逐一搜索每一间房,迟早会发现他们。 他该如何带她脱离险境呢? 目前他们藏身在其中一间厢房内,即使在这危险的处境下,他依然沉着冷静,如一头埋伏在草丛中的野豹,观察着外头的动静。 “我只是想去马房,带走我的马儿。”虽然他没问,但她觉得有必要对他解释一下。 鹰眸收回视线,落在她苍白的娇颜上,她留着冷汗,脸色因中箭而苍白,再瞧瞧她胸前逐渐浸湿扩大的血渍,外头严密如网的搜索没有令他皱个眉头,但她身上这支穿胸而过的利箭却让他眉宇深锁。 他知道她很痛,却忍着没有叫痛。 “你受伤不轻,别说话。” “我要死了,你走吧。”她不想连累他,犯不着多拖一个人下水。 他没有回答,即使在这当口,那严肃峻冷的面容仍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如果他撇下她不管,她不会怪他的,毕竟他没杀她之意,而且还救了她两次。 够了,即使两人先前有过节,她下了地府也不会恨他的,反正自己也忘光了。 御影研判目前的情势,在杜樱的人找到他们之前还有点时间,倘若他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她离开,必须先解决她身上这支会阻碍行动的箭。 他从屋子里找来一块布,捆成一团,对她道:“咬着。” 看着他坚定的眼,她很快明白他的打算,没有拒绝,照他的命令咬着布。 他拿出利剑将箭头削断,然后大掌伸到她背后紧握着箭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会很痛,忍耐着。” 她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对他点头。 他的动作很快,没有犹豫,一把抽出穿透她胸口的利箭,同时将因为剧痛而瘫软倒下的她揽入怀里,迅速点住她几个止血穴,抱起她往外走。 接下来的事,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胸口如火烧一般的疼痛,君羊耳卯四四整理她只能无力的窝在他怀里,感受到自己被有力的环抱着,耳边风声呼啸,很奇异的,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闭着眼,完全将自己交给了他。 在这四面楚歌的情势下,她脑子唯一想到的是,她还不晓得他的名字呢。 “你叫什么名字?” 当她问出这句话时,几乎说在嘴里,发不出声来,以为他可能听不到,却清楚的听见浑厚的嗓音在她耳际回答。 “我叫御影。” 御影?好怪的名字,不过……正适合他给人的感觉。 奇怪的男人,居然为了救不相干的她而甘冒生命危险?!如果这次她还能活下来,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杜家小姐为何要杀她?御影与自己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是否能够化敌为友? 如果她还能活着的话…… 空气中飘着清香,淡淡的琴音悠扬,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岳云绣睁开美眸,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雅致的闺房里,她身下躺的是柔软的大床,上头挂着床幔。 她爬起身时,感到胸口一疼,禁不住呻吟一声,抚着胸口,上头包扎着绷带,而她单薄的衣裳也换了。 琴音在她呻吟出声时停止,不一会儿,一名女子掀开床幔,对她轻笑。 “你醒啦。” 她想开口,但随即又因为扯疼了胸前的伤口而秀眉深拧,贝齿咬着红唇,忍过这一波难受的剧疼。 “别乱动呀,来,我扶你。” 女子来到床边扶着她,将绣枕放在她背后,然后扶她慢慢的往后靠着。 岳云绣原本紧拧的秀眉这才舒展开来,疑惑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你是……” “我是倚翠,是御大侠将你带来这里的,他要我们好好照顾你。算你命大,那支箭射偏了,没有伤到你的脏腑,又有咱们医术高明的柳大夫亲自为你疗伤,你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倚翠一边用绣帕为她擦着额上的冷汗,一边继续说着。 “你放心在这里养伤,直到伤好为止,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如果我不在,还有宝钗、红袖会照顾你,吃的喝的不必担心,有王嬷嬷会张罗。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 岳云绣虚弱的开口。“我的衣裳……” “是我帮你换上的,你来的时候衣裳都是血,是我帮你把身子从头到脚擦拭干净的。” 岳云绣听了,心下偷偷松了口气,接着疑惑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芳华苑。” “芳华苑……是什么地方?” “嘿,你一定是外地来的,竟然不晓得咱们芳华苑的名号,简单说,就是青楼。” 岳云绣的确很意外,料不到御影居然把她送到青楼养伤,不过很快的,她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了。 她淡淡一笑。“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倚翠眼儿一亮,好奇问:“一般姑娘家听到自己身处在青楼,都会吓得慌张失色,你好像一点都不介意?” “承蒙姑娘收留云绣、照顾云绣,又为云绣擦拭身子,云绣感激都来不及了,又怎会去介怀身处何处?你我素不相识,却肯对云绣伸出援手,云绣只望伤养好了,能够报答姑娘。” 倚翠本来是因为看在御影的分上,才照顾她的,料不到岳云绣如此知书达理又识大体,对她立即产生好感,喜欢上她了。 “好说好说,我虽然不晓得你发生什么事,不过终于明白为何御大侠拼死也要救你,你真是令人喜爱。” 听倚翠说这话的口气,岳云绣就知道她误会了,倚翠以为自己和御影关系特殊,其实根本不是,她正要开口解释,倚翠打断了她。 “哎呀,瞧我糊涂的,你受了重伤,虚弱得很,不能耗费太多心神说话,你先好好休息吧。” 这时候门外有侍女来报,倚翠去门外和侍女说了几句话后,又走回来对她叮嘱道:“我得上工了,晚一点我再来看你。” 扶她躺下后,放下床幔,倚翠便离开了。 岳云绣闭上眼睛,让自己放心静养疗伤,远处琴音悠悠荡荡的,她想到御影,明白他为何将她带到芳华苑。 只有将她藏在青楼,才能确保她的安全,不让敌人发现她。 为了让自己尽快复原,她必须好好静养,于是她就这么在芳华苑待下来了。 这青楼妓院的姑娘,倚翠、宝钗和红袖三人对她很好,会轮流照顾她,而她们口中医术高明的柳大夫,是一位年届六十的白发老者,据说这儿的青楼姑娘若生病了,都是给柳大夫看的。 她所住的院落,位在芳华苑的后院,平日除了倚翠三人会来看她之外,再来就是柳大夫会定期来为她诊脉换药。 休养了半个月后,她已可以下床走动,不过活动范围只在芳华苑。倚翠三人喜欢找她说话,她也总是静静的听她们说话。 虽说她们是以陪她为名来找她谈心,但她知道,青楼姑娘之所以待在青楼,总有她们不得已的身世,夜晚她们卖笑讨好欢客,实际上她们心中也有各自的苦闷,岳云绣能做的,就是静静的听她们诉说苦闷,为她们分忧。 不过当她自己一人独处时,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御影。 自从他把她送到芳华苑后,便没再出现过,为此,她竟感到有些失落。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介怀他,难道她喜欢上他了? 岳云绣察觉到自己对御影的心意后,不由得脸红,双手抚着微烫的脸颊,连自己都感到诧异,竟然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他了。 她一个人独坐在花园的亭子里,正想得出神时,忽闻由远而近的人声。 “御大侠,您来啦。” 听到御大侠三个字,岳云绣浑身一震,下意识的要躲起来,慌忙之中,她钻进了花丛里,让身子完全掩盖在里头。 不一会儿,人声渐至。 “御大侠,您好久没来了。” “我们很想你呢。” “为什么现在才来呢?” “我有要事在身。”浑厚沉稳的嗓音,在众多娇笑的银铃女声中,听起来特别清楚。 真的是他! 岳云绣整张脸都红了,幸亏她躲得快,不然她可没把握在发现自己喜欢上他后,还能够坦然无事的面对他,要是被御影瞧出自己的心意,她宁可再一次失忆,或是挖洞把自己埋了。 她的心脉跳得很快,许久未见到他了,隔着花丛的叶子细缝,她可以瞥见御影高大的身影,他不是那种生得特别英俊的人,但有种粗犷雄伟的英雄气概,令人一见就印象深刻。 被众多红粉围绕着,那张一向不苟言笑的石雕面孔,居然露出罕见的笑容。 她不由自主的拧着眉头,他与这群青楼女子如此熟稔,难道他是常客? 在芳华苑疗伤期间,这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心中猜测着他把她送到这里来,必然是和这儿的女子有些交情,现在瞧见这些女子们和他打情骂俏,而他也微笑以对,心中颇不是滋味。 男人三妻四妾、逛妓院,被视为理所当然,更何况他与她并不相干,她没理由去管人家的闲事,不是吗?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话虽如此,但她仍是心中有些闷闷的。 “对了,找人去告诉云绣姑娘一声,说御大侠来了。” 突然提到她的名字,令她吓了一跳。 “宝钗去叫了,应该快来了。” 御影墨黑的眸底,闪过一抹精芒,他知道她的伤势好多了,已经可以下床走路。倚翠等青楼女子是情深意重的人,将岳云绣托付给她们照顾,他很放心,也能避开杜樱手下的追击。 他今日抽空来到芳华苑,别人只会当他是上青楼,如此便能掩饰他来看她的行动,也能保护她的安危。 他表面上虽然与众女子有说有笑,但心思一直注意着观月阁的方向,心想她应该快来了才对。 当那一头出现了身影,内敛的目光立即绽放出一抹亮,但随即又收敛。 飘然走来的,不是云绣,而是宝钗。 “咦?宝钗,不是叫你去找云绣来吗?人呢?” “她没来吗?我刚才去了观月阁找她,她人不在房里,小桂说看见她到花园里来散步了呢。” “是吗?她在花园里?我们怎么没看到人呢?”说着众人还四面张望着,连御影的目光也往四周搜寻。 岳云绣心想,你们当然看不到我,因为此刻我正丢脸得像一只小狗,狼狈的跪趴在花丛里。 “如果她在花园散步,应该就在附近才对呀。” “说的是,这花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咱们来四处找找她。” 于是众青楼女子分别往亭子四周散去,在花园中喊着。 “云绣——云绣——” “你在哪里呀——云绣——” 别叫了,她死都不出来,因为她根本无法向人解释自己为何偷偷摸摸的躲在这里偷听他们讲话。 一开始不出来,现在更不能出来。 御影关注的目光也在搜寻她的身影,适才因为有众女谈笑的声音,所以掩盖了周围的风吹草动,可是当大家散开后,他灵敏的耳力立即发现异状。 有人潜藏在花丛里。 他的目光又回复以往的鹰隼锐利,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暗暗运行内力,凝注于掌心。 这人是谁?躲在暗处不现身,显然不怀好意,难道是杜樱的眼线? 笑容从薄唇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隐藏的杀气,趁着众女正忙着寻找云绣,没注意到他这边时,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朝花丛里抓去。 “啊!” 岳云绣惊呼一声,被他猝不及防伸来的大掌给吓了一跳,而御影也同样震惊,料不到藏在花丛中的人会是她,仓促间赶忙收回力道,并且惊讶的瞪着她。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岳云绣也呆住了,没想到竟被他发现自己躲在这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霎时耳根子发热,惊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其他人听到她的呼叫声,也都赶了过来。 “咦?云绣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 这下可好了,她该怎么解释这种窘状?老天爷,丢脸死了! 大伙儿一双双惊讶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情急之下,她灵机一动,赶忙回答:“我在睡午觉。” 剑眉微拧。“睡午觉?” “对。” “在这里?” 她秀美紧蹙,气羞的瞪着他。“不行吗?”他最好别再继续问,否则她下不了台,以后都躲着不要再见他了。 御影原本很疑惑,当瞧见她羞窘的神情后,稍加推敲,蓦地恍然大悟,眸中一亮,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懂了。 黑眸里透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懂,但其他姑娘可没他的慧根。 “云绣姑娘,你怎么睡在这里呀?” “花园里有虫子呀。” “有虫子还不打紧,就怕着凉了。” “我、我知道,我本来在赏花,突然觉得累,想休息一下,谁知竟然睡着了,我……我回房去了。”就怕被他们发现自己不自在的神情,更怕御影的目光,不想给他瞧出心事,她急着想走,却突然感到胸口一疼。 她的伤势虽有起色,但是刚才被他一吓,大概是急火攻心,无端弄疼了伤口。 她是个耐疼的人,极力忍住胸口的疼痛,但神情上的异状,依然逃不过他的眼,伸出的双臂在她毫无心理准备之下,一把抱住她。 “啊——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你伤势未好,不宜劳累,我送你回房。” “那也不用你抱呀,请宝钗扶我回房就行了。” “别乱动,要是让伤口更疼了,会恶化的。” 她没再乱动,心中很讶异,原来他看出来了。 窝在他宽阔有力的胸怀里,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他如此抱着,但心跳却比上回更剧烈。 她不想自作多情,知道他对她只是本着救人一命的心态,回想刚才他对众女子的态度一样好,换了任何人在她的处境下,他也必然同样对待。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不该再接受他给予的关怀了。 “其实你不必这么麻烦,我没那么柔弱,你救我一命,我很感激你,但你真的不需要做到这样。” “没关系,帮人帮到底。”他淡淡的回答,没理会她的拒绝。 “但是我会过意不去呀,你没瞧见她们吃味的模样吗?你去陪她们吧。”她是真心诚意的建议。 “我是来看你的。” “现在你已经看到我了呀,不是吗?我很好,伤口复原得很快,你的责任完了,不必再担心我了,你去陪她们吧。” “如果你再说个不停,我就吻你。” 这话说得不疾不徐,像是轻描淡写一般,却宛如平地一声雷,轰得她脑袋瓜一阵隆隆响,惊愕的瞪大眼,张着嘴,呆呆的看着他。 他说什么?他要吻她? 没听错吧?他他他——竟然威胁要吻她?! 很好,她终于安静了,将这吓呆的容颜收进深邃的眼底,他脸上没笑,心里却在笑。 抱着她,穿过拱门和曲桥,经过一个又一个院落,来到她所休养的观月阁,直接跨进门内,将她安放在床榻上后,他也坐在一旁。 “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本来还处在惊吓失魂当中,而他这一句话,又把她的神智给拉回来,再度惊呼出口。 “你说什么!” “我要看你的伤。”他伸出手要掀开她的衣襟,仿佛这么做是很自然的事。 “不——不用了!” “刚才在花园里,我不知道是你,才会攻击你,虽然及时收回力道,但仍留有三分余力未收回,可能波及到你的伤口了。” 她心慌意乱,哪可能掀衣襟给他看呀?早羞红了脸,忙阻止他的手。 “我没事——你的手别伸过来呀——啊!好痛——”她痛得脸色泛白,五官全皱在一块儿,疼痛让她使不出力气,就这么被大掌掀开了衣襟,露出衣裳下白皙玉嫩的肌肤,还有包着纱布的胸口,上头果然染了淡淡的鲜红,令他大皱其眉。 他的气劲果然让她伤口又裂开了,懊恼自己的冲动,没认出是她就冒然出手,伤了无辜的她,这样的错误不该发生,他实在太粗心了。 当御影盯着她的伤口在懊悔自责时,岳云绣正忙着羞于见人,她脸颊发烫,即使明知他是关心自己的伤势,并无轻薄之心;但她未曾被一个男人掀开衣襟这样仔细察看,虽然有纱布包着重要部位,还是羞死人了。 “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伤口又裂了,怎会没事?”他的眉宇始终紧拧,目光从她胸前纱布上的淡淡血红,改而移到肩膀上的伤疤,在她左肩上有一条剑伤所留下的疤痕,粗糙的指腹轻轻抚着那条疤痕,他知道,这是他造成的。 那一次,他奉了杜樱的命令追杀她,所以刺了她一剑。现在,这条伤疤永远的留在她的左肩上了,这个事实令他脸色更加难看;他很后悔对她这么做,就算这并非出自他本意,而是奉命行事,但他仍是懊悔。 岳云绣并不想给他瞧见左肩上难看的疤痕,这令她不好受,她不是怕丑,而是下意识不想给他瞧见,当他的大掌触碰到她的左肩时,更让她感到羞赧。 “你看够了没啊?”抵不过他的力气,她只好向他抗议,心下气恼,疤痕丑又不是她的错,他干么露出如此吓人的表情? 御影收回目光,望向她羞恼的表情,冷静的盖好她的衣襟后,对门外命令。 “来人。” 门外无人应答,一阵安静无声,岳云绣没好气的问他:“你在叫谁?门外又没人。” 御影没有跟她辩解,继续对门外的人命令。 “我知道你们在门外偷听,快进来。” 原本安静的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去呀。” “他又不是叫我,你去才对。” “为什么要我去?” “你去啦——” 岳云绣先是一怔,继而哭笑不得,听也知道门外躲了很多人。 “倚翠,进来。”御影沉声命令。 过了一会儿,门儿被悄悄打开,倚翠探头进来,一脸尴尬的对他们嘻嘻笑。 “御大侠,您找我呀。”倚翠一边笑道,一边朝他们走来,眼儿还往岳云绣暧昧的瞄了瞄。 “去找柳大夫来,岳姑娘的伤口又流血了。” “什么?”倚翠收起了笑,转而诧异道:“是吗?哎呀,那可不得了,我立刻叫阿南去找柳大夫来。”说完就急急走回去,开门退出了房外,还不时听到她在外头高声喊。“别挡路呀,你们全挤在这里,御大侠也没空理你们呀,人家是来探望岳姑娘的。”接着是女子们的吵闹声,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宁静。 倚翠有什么说什么,她的话惹得岳云绣羞红了脸,不敢看向御影。这时候她想到适才在花园时他所说的话,又想到他与那些烟花女子说笑的情景,想必他时常说些轻薄的玩笑话吧,让她禁不住轻责。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你不该跟我开那玩笑。” “什么玩笑?” “就是刚才在花园里……你说的那句话……会让人误会的。” “我没有开玩笑。” 她倏然抬起头,惊讶的瞪着他,不敢置信。 “你……你知道我指的是哪句话吗?” “知道。” 他回答得毫无犹豫,又那么理所当然而坚定,目光瞬也不瞬地直直盯住她,她被他盯得再度心慌意乱。 他这是向她表明心迹吗?难道他也跟她一样,对彼此有着同样的心情?但她仍有一点不明白。 “可是……这一个月来,你从来没来过……” “我有。” “咦?” “我来过,只是你不知道。” 她先是一阵迷惑,倏然像是想起什么而恍然大悟。 有几回在夜深人静时,她在睡梦中,总感觉到有个人站在床边望着她,可当她睁开眼睛时,却没发现任何人。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在作梦,但是醒来后,总会发现一点异样,像是原本半开的窗子关上了,或是桌上多了一杯温热的茶,有时候她隔天醒来,发现身上多了一条薄毯,她一直以为是倚翠她们,却没想到是他。 她内心澎湃,不敢置信,原来他一直在她身边关照着她。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大掌抚上她苍白却不失一股沉静之美的脸蛋,鼻息缓缓移近。 “因为我的心思,就跟你躲在花园里‘睡觉’的心思是一样的。” 啊?! 她还处在呆愕惊讶中,微启的芳唇已教他薄唇沾染,烙下炽烫。 第四章 他吻了她。 这吻好烫,跟他冷漠刚硬的外表不一样,是那么温柔、疼惜,而且温暖。 火舌的挑逗,令她身子一颤,不禁闭上眼,接受他的索求,只觉得全身酥软无力。 这男人曾与她生死与共,撼动了她的心,原来他也可以这么温柔、这么细心,令她心儿怦怦然,为他动了情。 正当她被吻得意乱情迷,无法思考时,门外传来倚翠的声音。 “御大侠,云绣姑娘,柳大夫来了。” 两人如大梦初醒般分开了唇,刚好倚翠推门而入,领着柳大夫进来,宝钗和红袖及其他姑娘也跟着顺道一块儿进来,关心云绣是次要,想看御影才是真。 御影已恢复了先前清冷沉着的态度,看似没什么一样,但云绣可就没办法了,莫说她双颊艳红,芳唇也因为吮吻而嫣红如初绽的牡丹。 若是其他人,或许不明其中因由,只当她气色不错,但是倚翠等长年在烟花中打滚的女子,什么世面没见过,一看便知。 红袖不依的跺了跺脚。“哎呀,御大侠不公平,红袖也要疼惜。” “奴家也要御大侠帮人家涂胭脂。”宝钗也故意娇嗲的帮腔。 其他姑娘也跟着起哄,团团围住他,要讨个嘴儿亲亲。 御影被她们一搅和,脸上也大为尴尬,怕云绣听了误会,沉声斥责:“别胡说!” “哎呀,御大侠发怒了。” “御大侠偏心。” 他知道她们是故意闹他的,瞧了云绣一眼,她正低着头,什么都没说,就怕她误会他与芳华苑的姑娘有什么关系,只好叹气一声。 “算我怕你们了,别胡闹了。” 女子们这才哈哈大笑。 “哇——好难得,御大侠也有求饶的时候呢。”宝钗噗笑着说。 “头一回见到御大侠尴尬的样子呢, 真稀奇哪。”倚翠也一脸新奇地说道。 “姊妹们,看在他平时对咱们好的分上,就饶了他吧,快让柳大夫给云绣姑娘看看伤口。”红袖好心的帮他解围。 说罢,三人很有默契的同时上前架着御影,一边将他推向门口,一边俏皮道:“姑娘家看大夫,要脱衣裳,大男人非礼勿视,别杵在这里偷看。”就这样,三人嘻嘻哈哈的将他推出了房门外。 御影说不过她们,只得由着她们赶出屋外,其他姑娘见了,也跟着离开房内,御大侠难得来,大家当然是乘势围在他身边撒娇了。 走了其他闲杂人等,屋里只剩倚翠、宝钗和红袖,这平日轮流照顾她起居的三位姑娘,守在房里看着柳大夫为云绣拆纱布,上新药。 当然啦,她的重要部分自是被遮着,只露出伤口让柳大夫医治。 重新上好药,包好纱布后,宝钗和红袖为她穿好衣裳,倚翠则和柳大夫到一旁说话,听柳大夫叮咛了几句后,便送他出了房。 “谢谢你们,老是烦劳三位,云绣心中过意不去,甚是感激。” “哪儿的话,你和咱们也算是有缘,当御大侠将你带来时,可真是把咱们吓了好大一跳,当时你全身是血呢。” 宝钗也笑道:“从未见过御大侠神情如此沉重,可惜你当时昏迷了,没瞧见他的脸色有多紧张,要柳大夫无论如何都要把你救回来。” 云绣听了心头一暖,但随即谦虚说道:“让三位见笑了,御大侠重情重义,今日换了任何一人,相信御大侠都会全力救助,希望各位姊姊别吃云绣的醋才好。” 倚翠三人听了皆是一怔,不一会儿失笑出声,仿佛她刚才说了什么好笑的话,让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看来咱们玩笑闹到了,她真的以为御大侠是咱们的恩客呢。” “若是真的就好了,可惜咱们都没那个福分。” “得好好跟她解释哪,不然要是坏了她和御大侠的缘分,往后御大侠都不理咱们了。” 倚翠清了清喉咙,对一脸疑惑的云绣笑着解释:“云绣姑娘别误会,御大侠与咱们并非那种关系,更非芳华苑的常客,而是咱们的恩人。” 岳云绣很是意外。“恩人?” “是呀。” 于是她们将御影与她们三人的渊源大致向她诉说一遍,原来她们在两年多前,坐轿子上山拜菩萨求平安时,途中遇着了盗匪劫财劫色,幸好遇上御影相救,将盗匪击退,救了她们。 事后,便护送她们回到芳华苑。 “咱们虽是青楼女子,但是御大侠并不把咱们当青楼女子看待,而是以江湖之礼对待咱们。” “芳华苑有许多姑娘,都受过御大侠的救助,有些是无家可归的贫苦之女,有些是家逢变故的可怜女子,御大侠将她们送来,让她们暂时有个栖身之处。想离开的,等到有能力时再自行离开,想留下来成为芳华苑的姑娘,也由着她们选择,绝不勉强。” “这儿的姑娘都是自愿的,没有人是被迫成为青楼女子。” “来这儿的寻芳客全是为了美色,只有御大侠不一样,自始至终,他都当咱们是朋友。” 在听了倚翠她们这番叙述后,岳云绣心中无比惊讶,料不到御影和她们原来还有这段因缘,在明白他和芳华苑的姑娘并非她所想的那种关系后,不可否认的,她的确心中欢喜,却也更加不好意思了。 “对不起,云绣无知,让各位见笑了。” “哎呀,好说好说,只要云绣妹妹不嫌弃咱们,那就好了。”宝钗俏皮的称她一声妹妹,显然是故意呼应她刚才叫她们一声姊姊。 岳云绣哪里不晓得宝钗逗她之意,脸蛋更加如胭脂染颊似的嫣红。 “宝钗姊姊取笑我。” 大家笑闹在一块儿,加上她们都很喜爱云绣,从此之后便以姊妹相称。 倚翠她们有着江湖侠女的气概,加上她们已视她为御影的人,所以对她的照顾更加无微不至。 御影只要有机会,必来探望她。 自那日一吻定情后,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更加明朗,而倚翠等人知晓他俩的情意,也会故意遣开闲杂人等让他们独处。 他的话不多,但一双精湛的黑眸可不沉默, 总是深邃炽热的盯着她,让她每回在他的目光下,总是被那视线灼得羞涩如花朵,而他的吻更是教她全身发烫。 他的灵舌代替了言语,撩着她的丁香小舌,将炽热的欲望揉入她嘴里,将她的唇瓣吮吻得红艳更胜牡丹花瓣。 当她被吻得如痴如醉,整个头脑晕晕然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吻,把她搂在怀里,碍于她的伤势未愈,所以他的吻不敢过于放肆。 她知道他为何突然停住,可以感受到他此刻无处宣泄的灼热情怀。每回当他们吻得浑然忘我时,他都会这样突然停住,什么话也不说地抱着她,而她也娇羞得不敢刺激他,明白此刻他在努力压抑着体内澎湃汹涌的欲火。 “御影……”怀中呢喃般的娇软嗓音,虚弱的低唤他的名。 许久后,他深深叹了口气。 “克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这人要嘛不说话,一说话就老实得让人又羞又好笑,但是,她很开心,因为这代表自己有能力让他失控。 姑娘家对喜欢的男人,总是希望自己让对方痴狂,这个看起来一向自制的男人呀,却对她表现出没撤的懊恼样,怎不教她暗自欢欣得意呢。 “你在偷笑?” 她吓了一跳。 “没有啊。”故意装镇定。 御影眯着锐利的眼。“看我痛苦,你似乎很得意。” 每当他露出这种能透视一切的眼神时,都会害她心儿陡地一跳,这人也太敏锐了吧? “才没有呢。”糟了,她的语气似乎装得不够诚恳,唬不了他。 大掌托起她的脸蛋,疼惜的摩搓她光滑的下巴,嗓音也变得更加低哑。 “柳大夫说,再半个月你的伤就康复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这表示说,等半个月后,他就不会再压抑了,到时候他要对她…… 逃开他的逼视,羞得将脸埋入他怀里,不敢再想下去。 “不要欺负人家。”她像个小可怜,对他不依的撒娇。 磁性低哑的嗓音来到她耳畔,热气吹拂着她的耳,坏坏的对她说—— “但是我很渴望欺负你。” 群聊*独家*制作 芳华苑要办喜事了! 倚翠招呼着大伙儿,忙着在芳华苑各处张贴囍字和大红灯笼。 向来只有姑娘从良时,她们才会这么热闹喜气,而如今,有一对小俩口要成亲了。 新郎官是她们的大恩人御影大侠,新娘子则是伤势康复、美丽娴静的云绣妹子。 为了准备在良辰吉日给这对璧人拜堂,大伙儿都动了起来,负责打理布置的布置、贴红字的贴红字、挂红布的挂红布。 至于为新娘子打理门面,红袖和宝钗这两个芳华苑的花魁自动揽下任务,将她们一套保养的功夫全用在新娘子身上。 “这是什么?” “这是咱们保持青春美丽的秘方,叫做回春泥,只要涂了这个呀,皮肤就会又嫩又滑又香。” “只是拜堂,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吧?” “拜堂之后,还有洞房花烛夜呀,那才是重头戏呢,怎么可以马虎呢!难道你不希望洞房之夜,给你的相公一个惊喜吗?” 云绣不禁冒冷汗。“可是我已经连续好几天泡花瓣澡,睡花床,这样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啦,漂亮不嫌多嘛。” 云绣有点害怕的瞪着回春泥。“可是……它看起来像是一团烂泥巴。”事实上她认为就是。 “这可是加了珍贵的珍珠粉呀,还有好几种稀有的珍贵药材,可是咱们的压箱宝呢。别小看它,连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千金,还有宫里的娘娘都用这秘方呢。” 云绣听了也禁不住好奇,既然是连宫里的娘娘都喜欢,肯定是好的。她毕竟是姑娘,要当新娘子了,当然也希望在洞房花烛夜那一日,让自己又香又美,所以才会任由她们安排,泡了好几日的花瓣澡。 “好吧,我……试试看好了。” “包你不会后悔,来,脱衣服。” “欸?不是涂在脸上吗?为什么要脱衣服?” “咱没说是抹上面的,这是抹下面的。” 云绣一脸迷惑,当瞧见她们一脸贼兮兮的笑容时,倏地恍然大悟,吓得整个人跳起来。 “不要!” “为什么不要?” 云绣猛摇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害羞什么,咱们又不是没伺候你梳洗过,该看的都看过啦。” “可是——啊——等一下——” “放心,这抹起来凉凉的,很舒服的,包你涂过一次就爱上它。” 就这样,云绣在众女的嬉笑声中,难逃她们的魔掌,硬着头皮让她们在自己身上涂那什么回春泥。 啊啊啊——岂止凉——好冰啊—— 拜堂的吉日到了。 云绣难掩紧张和兴奋,她坐在喜床上,穿戴着凤冠霞帔。 今日,她就要成为御影的妻子,她羞红的脸上难掩喜意。 自从来到芳华苑,这儿的姑娘都待她很好,尤其倚翠等三位姊姊更是为她打点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心中感激不尽。 突然,她向三人下跪。 “哎呀,云绣,你这是干什么?” “倚翠姊,宝钗姊,红袖姊。”云绣泪眼汪汪的望着她们,衷心感激地说:“这些日子来,多亏三位姊姊将云绣当自己人,妹子才有今日,云绣今日就要嫁人了,你们就像云绣的亲人一般,请受妹子一拜。” 三人一听到她说的话,心中也大为感动,的确如云绣所言,她们早将她当妹子般看待,见她如此知义感恩,也不免眼眶一红,仿佛真的要嫁妹一样,万般不舍。 红袖最先哭出来,双腿跪下去,一把将云绣抱住。 “云绣,嫁了人后,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云绣谨遵红袖姊教诲。” “哎呀,咱们是办喜事,又不是送终,你哭什么呀?”宝钗也忍不住呜咽道。 倚翠嗔骂道:“我呸呸呸,这叫喜极而泣你懂不懂?你怎不说你自己,瞧你的妆都哭成了大花脸。” “我才没有,瞧,我嘴巴在笑,眼睛也在笑。” “你笑得好难看。”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四个女人抱在一块儿,又哭又笑的,互相帮对方擦擦眼泪。扶新娘子起身,忙又帮她打理仪容,待时辰一到,便帮新娘子盖上红头巾,又叮咛了几句,然后才扶着新娘子到喜堂去。 新郎御影早已等待多时,见到新娘子来,那严肃的俊容上也露出温和的线条,在芳华苑众人的见证下,他们两人拜了天地,成为夫妻。 群喜宴并不铺张,都是自己人,新娘被送入了洞房,新郎接受众人的敬酒。 聊天色不早,众人知道新郎心系新娘子,也不为难他,早早让新郎回新房,好和他的娘子洞房去。 独新房里,大红桌上,燃着两根红烛火。 家御影推门而入,他的娘子正端坐在喜床上,乖乖的等他,见到这一幕,薄唇勾起浅笑,眸中添了抹热。 门被无声的关上,当他走向她,目光没漏掉新娘子的小手正因为紧张而悄悄捏紧着。 他想起初见她的第一次,那是在她尚未失忆前的事,那一回,他受玉面君南宫凌之命看守缉捕到手的阴阳双煞,当夜,有两名黑衣人闯入他的地盘,之后这两名黑衣人分路逃走。他追捕其中一名黑衣人,本以为对方是男人,谁知在过招之后,他拆下了黑衣人脸上的黑布,瞧见一张清丽的容颜,便是她。 那时他就记住她了,她有着一股沉静如水中莲的气质,像是一位安静不多话的姑娘,冷静的对付他的追捕。 第二次再见面时,她依然是女扮男装,加入绣球招亲的人群中,居然和一群男人抢绣球。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在绣球招亲的美人身上,他却独独锁住她的人,那时候他知道了她的芳名,岳云绣,是上官宓的丫鬟。 再次受南宫凌之命追捕她们主仆时,他即刻出手,那一次,他不想放过她,想抓住她,但是中途他收到了杜樱的暗号,要约他见面,他只好放弃追捕她。 想不到命运捉弄人,让她无意中得知了自己的身分,杜樱下令杀她灭口,他不得不照做。可是当有机会杀她时,他冷硬的内心因她而软化,原本可以一剑杀了她,故意偏了位置,应该刺进心脏的地方,变成了刺中她的肩膀。 当确知她失去记忆时,他便改变主意,既然她忘了一切,那么他就不算背叛杜樱,也不想伤及无辜。 他很高兴她失去记忆,这让他松了口气,他希望她永远不知道真相,置身事外,远离杜樱与南宫凌之间的仇恨,成为他的人,他会保护她。 当红头巾被掀起的那一刻,露出了新娘子嫣红如牡丹的芳容,娇艳得令人心神荡漾。 喝了交杯酒后,御影为他的媳妇拿下凤冠霞帔,脱下绣鞋和绣袜,当一一卸下她的衣裳,只剩仅存的红肚兜时,纤手阻止了大掌。 “很丑,别看。” 她不想让他瞧见自己身上遗留下的伤疤,他不语,将她的纤手握住,放在唇下轻吻着,另一手则脱下她的红肚兜,不让她有羞愧的机会,用行动证明她在他眼中,是最美的,接着俯身吻上她的伤疤。 所有在她身上的伤痕,不管是肩膀上的,还是胸口上的,他不但要看个仔细,还要一点一点的亲吻过,当黑眸敛去了平日的凌厉后,只存温柔深情的目光。 她流下了眼泪。 “为什么喜欢我?” 大掌抚着她的脸蛋,为她擦拭泪水。 “或许这是苍天注定,我御影得栽在你手里,遇上了你,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但是我打从心底心甘情愿。” “御影……” “别哭。” “我很害怕,在我失去记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你我之间——我怕——” “不用担心,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相信,不论发生什么事,我绝对会保护你。” 他不想让她知道,杜樱救过他的家人,对他有恩,所以他发过誓愿意帮她对付玉面君来偿还恩情。在玉面君身边卧底,取得他的信任,暗中将消息传给杜樱,在这场尔虞我诈的阴谋里,他不要她介入,失忆是上天给他们最好的安排。 她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是那么深邃无际,深深的吸引住她,这男人像是有他在,天塌下来都会顶着。 “我相信。”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让他笑了。 她知道他不常笑,而她喜欢瞧见他在自己面前软化了脸上的线条,那也令她融化了。 热烫的吻烙下,仿佛想用激情驱离她内心的害怕。 她不必再漂泊,有御影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归属。 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将自己完全毫无保留的交给她的夫君,羞红的承欢在他抚弄的大掌下,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你好香,好嫩。”芙蓉豆腐般柔嫩的肌肤,令他眼中欲火旺盛。 他的赞叹和表现出对她的饥渴,令她的娇羞更加绝美诱人。 他虽然身形粗犷,可动作却意外的温柔细腻,将她当珍宝一般宠爱,知道第一次一定要轻柔,也知道她很紧张。 大掌下的身子都在颤抖了,他以轻抚慢揉的方式逐寸滑过她的肌肤,纾解她的紧张。 “别怕,让我爱你。”神情的低喃吹拂她的耳,薄唇吮吻着她敏感的耳垂。 床幔里,两具交缠的身影,喘息夹杂着娇喃,情欲浓烈,弥漫在新房里。 今夜,他用温柔的狂野要了她的初夜,让她初尝云雨滋味,成为他的妻子。 第五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已是御影的妻子,丈夫去哪儿,做妻子的就跟他去哪儿。 在芳华苑又待了三天,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清晨天才微微亮,芳华苑的姊妹们几乎都还在睡梦中,只有倚翠三人和几个佣仆依依不舍的为云绣和御影送行。 “路上保重啊,云绣。” “我会的,各位姊姊们也请多珍重。” “此行远去,不知何年再会,妹子和御大侠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来看咱们呀。” 倚翠、宝钗、红袖,为她准备食补的王嬷嬷,负责打扫的小潘,人人眼里皆泛水光,云绣在这里和大家相处了几个月,已和她们有了感情。 她们手紧握着,不停的叮咛,而御影和芳华苑的佣人则分别将行李放到马车上,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御影走向那群已经哭成一团的女人。 厚实的大掌放在妻子纤细的肩膀上,妻子的小脸也回过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该上路了。”他温柔道。 “嗯。”她拭去眼泪,与各位姊姊们相拥后,便让相公扶向马车,而当她来到马车旁,眼儿顿时一亮,表情惊喜。 “啊,是我的马儿!”这匹马儿就像她的亲人一样,想不到御影为了她把马儿从杜府中弄出来了。 御影知道她看到马儿一定会高兴,果不其然,妻子欢喜的抱着马儿的头,而马儿厮磨着,开心的望着他。 “你把它救出来了。”当她说这句话时,多了分姑娘家撒娇的味儿,瞧得他也抿出了笑。 “有我和它一块儿陪你,路上你更不感到寂寞。” 岳云绣知道他是为了她才把马儿弄出来的,对他的心意感激不已,而马儿见到她,也开心的嘶鸣一声,用头一直贴着她磨蹭。 与各位姊姊们终须一别,该上路了。 挥别了大家,御影驾着马车载着她,离开了芳华苑。 他们来到一个小村落,这儿是御影的故乡,御影的父母早已去世,有一对兄姊就住在这个村子里,左邻右舍也住着纯朴的百姓,山明水秀,是个好地方。 对御影来说,这里远离杜樱和玉面君的势力,他可以安心的将她放在老家,房子虽不大,却足以遮蔽风吹雨淋。 当他带回媳妇时,兄姊都很惊喜和高兴,岳云绣也害羞的向两位兄姊请安。 在这儿,她和御影开始了夫妻生活,她为他打理三餐,天气清朗的时候,就带着衣物到溪边,和御影的姊姊及一群妇女们在溪边洗衣裳。御影也会上山去砍柴,平时和村里的男人一块儿去修缮房屋、补桥,或到城里去买些米粮和日常用品回来,交给她打理,小俩口在一起,日子过得朴素而充实。 云绣从外头走回来,见到御影,很开心地说:“御哥你看,这是大哥从田里采摘的蔬菜,大哥分了好多送给我。” 她提着竹篮,开心的看着刚从田里采摘回来的青绿蔬菜,又大又漂亮。 御影看着妻子满足的笑容,薄唇也勾起笑,放下手边的工作,陪她一块儿看着新鲜蔬菜。 “送这么多?” “是呀,大哥说他全家吃不完,硬要塞给我,还说改天他大儿子猎到了山猪,要分给我猪肝,让我炒给你吃补补身子。”她转头对他道:“到时候我炒猪肝给你吃好不好?” 他微笑点头。“好。” 两人的生活很平凡,却很开心,虽然吃的不是山珍海味,但是过得无忧无虑。 “你的脸都污了。” “啊,是吗?”她忙去水桶边照望,发现原来自己不仅衣裳脏污,连脸也弄得黑污,害她不禁脸红,不想给相公瞧见自己的丑态,忙道:“我去洗一洗。” 她到灶房去生柴火,烧热水,决定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 她将热水倒到浴房的大木桶里,再注入冷水,调到适当的温度后,便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一卸下,拿下头上的发钗,任由一头长发披散在白皙的肩膀上。 她拿起木瓢,正要舀水把自己淋湿时,却从水中倒影瞧见了御影的身影,惊讶的回过头。 “啊——御哥,你——你怎么——” 御影一双眼燃着欲火,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木瓢。“我帮你。” 不给她脸红拒绝的机会,他舀起水,往她身上淋去,然后一手拿布,在她身上轻轻抹着,另一手将她的腰搂住,免得她想逃。 她羞红欲醉,两人虽然是夫妻,夜夜同床共枕,可像这样由他为她沐浴擦背,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大白天的。 “御哥,我自己来就好了。” “我想帮你。” “这样你也会湿掉的。” “那么我也一起洗好了。” 啊,一起洗?那不就表示他也要在自己面前袒胸露背,脱得一丝不挂吗? “怎么了?咱们夜夜共枕眠,到现在还会害羞?” “大白天的,万一要是大哥和大姊来……多羞人啊。” “咱们是夫妻,一块共浴天经地义,何况若他们来,不理会就是了。” 说到底他就是要和她一块儿共浴就是了,她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太害羞了。 御影的大胆行止,也影响了她,伸手为他脱去衣衫裤子,粗壮的身子赤裸裸地站在她面前,并且贴着她细嫩的肌肤,让她心跳加速,却移不开害羞的眼。 在他眼神的蛊惑和期待下,她也为他洗刷身子,拿着布的手抹着他结实的手臂和厚实的胸膛,同时脑海里也闪过一幕幕的画面,每个夜晚,两人在汗水交织中是如何的激情,而自己又是如何融化在他的索求中,不能自拔。 像现在,两人如此亲密的为彼此擦拭着身子,心中满溢的恩爱浓情,无法用言语形容。 “御哥,我好快乐。”她禁不住想告诉他这句话,望着他微笑的面孔,她真心诚意地说:“就算粗茶淡饭,在山林旷野过一辈子,只要能和你厮守在一起,我就无所求了——当然啦,我知道你会让我过更好的日子,但是我们都是喜欢与世无争,远离江湖的人,能在这个平静祥和的小村落过着平凡的日子,就是一种幸福,我真的很快乐。” 御影凝望妻子真切而美丽的容颜,眼中溢满柔情炽热,以行动代替千言万语,烙下吻,身下热烈的欲望抵着她双腿间的柔软,表明了他渴望要她的心迹,而她也更加颊红如火烧,明白他想做什么,即使羞涩,也顺从着他,对他百依百顺。 她好爱好爱他,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离开他。 群聊@独家@制作 “我三天后就回来,你在家等我,可以吗?” “放心,我会照顾自己,更何况,还有大姊跟我一块儿作伴呢。” 他要离开三日,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她晓得每隔一阵子他就必须离开,虽然他说是要把采到的药草带到城里去卖,用赚来的钱贴补家用,但她晓得,他其实是去为杜樱办事,至于办什么,她不知道,也安静的不多问。 因为她明白,御影并不想让她知道,而她也不需要问,因为她相信他,尊重她的夫君,她只要在家乖乖的等他,做他乖巧的小妻子,便心满意足了。 “等我。” “好的,我会等你。”她柔声道。 大掌抚着这张美丽沉静的容颜,他印下一吻,又深深的凝望她许久,便转身走出院子,离开了她。 目送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后,云绣脸上的笑容才转成了哀怨。 事实上,她好舍不得他,一想到有三天见不到相公,就像三年不见似的让她好不舍,又好难过,可是她不敢表现出来,怕给御哥添麻烦。 只是短暂的分开三天,她就这么难过,以后还得了? 不行,她要坚强,三天一晃眼很快就过了,她决定找些事来让自己忙碌,才不会犯相思。 于是她振作精神,决定来个大扫除,正好天气不错,她可以乘机把棉被床单好好的洗干净,还有后院那块菜园也得除草。另外,她一直想跟大嫂学习腌酱瓜的秘方,也得赶在入冬前为相公缝制一双新鞋,光是这些就够她忙上三天也忙不完了。 很快的,在忙碌中度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她从大哥大嫂那儿回来,小心的捧着祖传腌制的酱瓜,心想明日相公回来,刚好可以尝尝她新学的腌酱瓜,不知御哥是否喜欢? 她甜甜的笑着,记得御哥说过,只要是她做的饭菜,他都喜欢。 走在路上,她忽然感到一阵异样,立即往身后瞧去,但是身后却没有人。 奇怪了,她刚才明明觉得背后好像有人。 是她多心了吧?摇摇头,转回身子,这次她真的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在她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令她惊得忙退后了一步,警戒地瞪着对方。 眼前的男人,一双眼直勾勾地盯住她,嘴角噙着笑。“真想不到呀云绣,咱们会在此遇到。” 岳云绣料不到这人会直呼她的姓名,她打量眼前的男人,这男人生得挺俊,但是她对他却没任何好感,初见此人,她内心无端生出对此人的厌恶和恐惧,感到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 “你是谁?” “我是谁?”男子摇摇头。“云绣呀,你连二少爷我都认不得了?真狠心呀,枉费我以前对你这么好。” 二少爷?她不记得对方,内心却没来由的对这男子生出厌恶,直觉的认为,她在失去记忆前一定很讨厌这个男人。 男子上下打量她,瞧她一身的村姑打扮,但是并未让她的美丽逊色,反而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变得更加妩媚动人。 “想不到这么久没见,你变得更漂亮了。”上官隆心下饮恨,想当初在蜂谷时,他就一直想染指这个丫鬟云绣,碍于五妹上官宓的阻拦,始终无法得逞。后来她跟小妹一起偷偷离开蜂谷,更让他深为遗憾,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云绣冷着脸,她已身为人妇,对于其他男子的言语轻薄只觉得反感。 “我漂不漂亮,不关你的事。” 上官隆对她语气的冷淡不以为忤,在蜂谷时,云绣就始终躲着他,更让他下定决心要得到她,只不过云绣是五妹的贴身丫鬟,若她在此,没道理五妹不在这里。 “奇怪了,你没好好待在宓儿身边,却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村子里,为什么?” 云绣根本不记得宓儿是谁,哪里能回答?但她也不想向这男人解释自己失去记忆的事,直觉告诉她,离这男人越远越好。 “我还有事,恕不奉陪。”她想绕路离开,但对方岂肯这么轻易就放她走,立刻伸出手来拦住她。 云绣及时退后,才躲开他的碰触,她厌恶的瞪着对方,不想与这男人有任何瓜葛,但对方显然不肯让她走。 上官隆笑道:“我的好云绣,你想去哪儿?自从你跟宓儿一块儿离开,都不晓得我有多思念你,要不是和爹一块儿去找宓儿,我还不晓得你失踪了呢!宓儿呢?她在哪里?” 从南宫堡里,他和爹才晓得五妹上官宓为了找寻失踪的云绣,已经离开了南宫堡,于是爹派他来找宓儿,想不到却先见到云绣,这让他起了邪念。 打从在蜂谷时,他就一直想纳这丫头为妾,倘若五妹不在她身边,此时正是他下手的大好机会呀! 岳云绣知道这男人在打自己的主意,想到适才他提到宓儿这个姑娘的闺名,于是她心生一计—— “啊,宓儿姑娘,我在这里。” 上官隆心下一惊,赶忙回身察看,因为在蜂谷除了爹,他最忌讳的就是五妹上官宓了,因为她的使毒功夫比他更高明。 当他惊讶的回身,却没瞧见半个人时,待他再回头,云绣已经不见人影,他立即知道上当了。 “好丫头,居然敢耍我。”上官隆不怒反笑,相信这丫鬟逃不远,立即追去。 藉着对地形熟悉之便,岳云绣甩开了那个男人,她紧紧捧着手上的小瓮,匆匆往居住的小屋走去,不时看向身后,以防有人追来。 确定那男人没有自身后追来,才正要松了口气时,回过头,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停住脚步。 在居住小屋的前院,居然站了一个男人,正是刚才那个男子,她立刻变了脸色。 上官隆依然是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甚至好奇的看着这间住房。 “你住在这个破屋子里?” “这不是破屋子!”她不准别人侮辱御哥和村人们一起盖的这间小屋,小屋虽朴素,却正符合她和御哥不喜欢铺张奢华的性子,这里充满了她和御哥甜蜜的记忆。 “这屋子有什么好?你跟了我,包你一生荣华富贵,住华屋,穿华服。” 她冷冷道:“不稀罕。” 上官隆早知她的回答会是如此,这丫头越是难以驯服,他越是要得到她,如此难得的机会,他岂能让她逃了? 猛地,他猝不及防的出手,欲将她擒来,谁知这丫头已有准备,将手中的酱瓜迅雷不及掩耳的砸过来。 腌渍的辣酱瓜如雨般往他洒来,上官隆急忙躲开,但还是慢了一步,他上好的衣料沾到酱瓜就算了,连他英俊的脸蛋也沾了酱汁。 上官隆蓦地脸色一变。“死丫头!你竟然——好辣!”沾在脸上的酱汁十分火辣,令他痛得大惊失色。 “哼,辣死你!” 那酱瓜当然辣了,因为她的相公爱吃辣呀,那一瓮酱瓜是用最辣的辣椒去腌制的,不辣才怪。 岳云绣趁此机会得了空档,赶紧逃之夭夭,摆脱对方的纠缠,一个声音告诉她,绝不能被此人抓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隆不但一身狼狈,被那辣得要命的酱汁所沾上的脸部,更是痛得像火烧,也让他火冒三丈。 “臭丫头!哪里逃!” 岳云绣原本以为可以趁此机会逃走,谁知对方被激到了,更是发了疯似的追来,没多久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岳云绣心下叫糟,当后头劲风袭来,她匆促回身抵挡对方的掌风。 对方发狂的掌风招招扫向她,一开始她还可以抵挡几招,但打到了第三十几招,终于不敌对方的力劲,整个人被打得往后抛飞,撞倒了树干,一阵天旋地转,让她头疼欲裂。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怎么整治你!” 上官隆恶狠狠地走向她,大掌正要伸向岳云绣之际,突然感到异状,情急下赶忙闪避射来的暗器。 “是谁!”他大喝,并不停的四处张望,心想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阻扰他的好事? 一抹芳影自林中走来,脚步轻盈,一边向他们走来,还一边吃着糖炒栗子。 “二哥,别来无恙哪。” 出现的人,是一名俊俏的少女,她身着男装打扮,那双灵动的美眸闪着鬼灵精怪的光芒,故意露出邪里邪气的表情,上官隆见了,不由得心下大惊,因为来人正是他最忌惮的五妹上官宓。 他心中暗骂,但脸上仍装着笑脸,一副惊喜的模样。 “五妹,原来是你!好久没见到我的好妹子,你可知道,二哥多想念你呀?” 上官宓嘻嘻笑,人家对她假情假义,她也会不遑多让的回礼给人家。 “这就奇怪了,二哥这么想念我,应该迫不及待的找我才对,干么没事来欺负我的丫鬟呢?” 当妹子笑得越和蔼可亲,上官隆的警戒也提高了,赔着笑脸说道:“我只是跟云绣闹着玩而已。” “喔。”上官宓眼儿一亮,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你们在玩耍呀?那我也凑热闹,来吧,咱们来玩大的,我这儿有个更好玩的。”说着就要伸手往自个儿的衣襟摸去。 上官隆见状,立刻摇头制止。“别拿别拿,我不玩了,我不玩了。” “怕什么,你以为我要对你下毒吗?哼,我才没那闲功夫,放心吧,今日你妹子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喏,把这东西交给爹爹。”她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卷轴。 上官隆原本神色慌张,正打算随时要逃,一瞧见妹子手中的卷轴时,眼睛忽地一亮。 “那是什么?” “当然是玉面君的画像,爹把我嫁给玉面君,除了贪图他的势力,还不是想知道他的真面目?” “你见到他的脸了?” “当然,我现在是南宫夫人,日夜与他同眠,自然有机会见到他的真面目。喏,拿去。”将卷轴丢给二哥。 上官隆接住卷轴,心中大喜。玉面君身分神秘,他们上官家一直很想知道玉面君的真面目,因为他们一直怀疑玉面君还有另一个身分。 得到了玉面君的画像,令上官隆心中大喜,随即又拧紧了眉头,因为他发现卷轴上绑了封条,封条上还盖了蜡印。 “为何绑封条?” “这样才不会被人偷看呀,那是给爹爹的,你可别偷看。” “我是你二哥,给我先看有什么关系?” “爹交代的事,我只是照办,你想看,去找爹爹问。” 上官隆思忖:你以为把卷轴上了蜡印,我就看不到吗?本人自有方法! 于是他假装收下卷轴,想得到云绣,不怕以后没机会,先离开再说。 “好,我会交给爹爹,事不宜迟,我走了。” “不送啦。” 上官隆一下子就闪得不见人影,待他走后,上官宓松了口气,心中庆幸把二哥骗走了,否则真的打起来,虽然她使毒的功夫比二哥略胜一筹,但仍要费一番功夫,她可不想跟二哥耗下去。 她忙来到云绣身旁,蹲下来扶起云绣,按了按她的脉搏,幸好云绣只是暂时晕了过去。她忙拿出一个白色的玉瓶子,放在云绣鼻下让她闻了闻,不一会儿,果然见到云绣呛了几声,转醒过来。 “云绣。”上官宓大喜过望的唤着她最宝贝的贴身丫鬟。 岳云绣睁开朦胧的眼,无神的眼显现出她依然处在混沌的意识当中。 “云绣,云绣,你还好吧?”上官宓轻拍她的脸蛋儿。 “好痛!” “云绣?” “好疼啊!我的头!”岳云绣抱着自己的头,因为痛楚五官全挤在一块儿了,这可把上官宓给吓到了。 “你伤到头了吗?我看看。” 蓦地,岳云绣吐了一大口血出来,更把上官宓给吓得脸都白了。 “云绣,你别吓我啊,难道你中毒了?可是不对呀,你若中毒,我怎么看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啊?”她忙拍拍云绣的背,同时急切的从自己的药袋里找大还丹,吃了大还丹,就算中了不知名的毒,最起码可以保住性命。 岳云绣的意识逐渐清晰,原本无神的眼突然一亮,当瞧见上官宓时,她仿佛从一个好久远的梦境里回过神来。 “咦?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我?我有什么事?咦?这里是什么地方?” 上官宓又是摸摸她的额,又是摸摸她的脸蛋,确定她没事了之后,才大大松了口气。 “我的好云绣,我找你好久了,幸好我及时赶来,不然你就遭到二哥的毒手了。” “二公子?他来了?” “咦?你忘了吗?刚才你差点被二哥抓到!” “啊……是吗?” “你没事吧?是不是撞昏头了?这些日子你跑去哪儿了,为何都没和我联络?” “我……我记得和小姐为了躲避玉面君的追击,所以走散了,然后去了客栈,然后……”岳云绣怔愣住,突然惊恐道:“啊!小姐!我想起来了,不得了了小姐,有人要对你不利——” “你说什么?” “是御影,小姐,御影不是好东西,他要杀小姐呀!” 上官宓听了也是一惊。“此话当真?” “是真的!还有一个女人,他和那女人共谋,我无意中得知他们的阴谋,还被他们追杀呢!” 上官宓又被吓了好大一跳。“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那个御影其实是别人派来埋伏在玉面君身边的卧底。” 上官宓很惊讶,事情牵扯到夫君的安危,她的脸色也变了。 “这可不得了,我得快点回去告诉相公才是。” “咦?小姐你说什么?相公?” “对了,你还不晓得这件事,事实上,在你失踪的这几个月里,发生好多事,其中一件事就是我和南宫凌成亲了。” “啊?”岳云绣还真的傻眼了,瞠目结舌的瞪着小姐。 “这事说来话长,找个时间你要好好告诉我,这几个月你去了哪里?为什么失踪那么久都没和我联络?” “怎么可能?我失踪了好几个月?!我才和小姐分开几天呀!” “不,你失踪好几个月了,你不记得了?” “我……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 上官宓现在很肯定,在云绣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这其中必有离奇,咱们先离开这里,免得二哥回头找咱们算帐。我刚才把一幅卷轴交给他,骗他是南宫凌的画像,他一定会打开画轴,现在八成中了‘天不应地不灵’的毒药,正鸡猫子鬼叫发狂着。” 岳云绣被小姐扶起身,她完全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见到小姐让她又惊又喜,只想跟小姐回去。 她回复记忆,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却忘记了与御影在一起的一切,跟着小姐离开了这个小村落,也离开了她和御影共住的小屋。 第六章 当御影回来时,立刻发现异状。 酱瓜和酱汁散落在地上,瓮的碎片四散在屋外各个角落,御影心中一沉,拔出了剑,跃入屋子。 屋内干净,没有被翻动的迹象,妻子的东西都还在,后院还有晒在竹竿上未收的棉被,并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可是他的妻子不见了,马房里的马儿也不见了。 御影沉着脸,心中着急,在房屋四周到处搜索着,看见陌生的足印,显示有人来过,难道云绣被杜樱的人给掳走了? 不,不可能。 杜樱若是掳走云绣,一定会通知他,而杜樱并不晓得他娶了云绣,这事依然被他蒙在鼓里,很小心的不被杜樱发现,所以他才会将云绣藏在这个小村落,因为他知道,杜樱的人不会来这里。 地上没有血迹,可以想见带走云绣的人,并没有伤害她。 来人是谁?将云绣带到哪儿去了?马儿不见踪影,似乎也被带走了。 御影紧握拳头,下巴绷紧,神情阴郁而危险,倘若有人敢伤他的妻子一根毫发,他必然将对方五马分尸! 他望向天空,向天祈祷,请保佑他的妻子,一定要平平安安。 云绣啊,你现在人在何方?千万别出事,万一——他在心中呐喊着。 想到杜樱,御影立刻转身,倘若真是杜樱抓走云绣的,他必须快点行动。 当日,他找了匹快马,连夜赶路,途中换了三次马,五日来不眠不休,终于在第六日赶到杜府。 守门的下人见到御影,忙请他入内,一进杜府大门,他像以往一样,直接到前院大厅里。 在下人去通报之前,他在前厅等着,不一会儿,负责服侍杜樱的丫鬟月儿来到,向御影福了福。 “御爷。” “小姐呢?” “小姐刚起身,正准备梳洗呢,请御爷稍待一会儿。”月儿恭敬的回答。在杜府里,大家对于御爷一向是心存倾慕和敬畏的,月儿也是,她是小姐的丫鬟,比其他人更有机会见到御爷,她在心中偷偷喜欢着御爷,跟御爷说话时,总会脸红。 御影平日不会多瞧其他女人一眼,他一向独来独往,当然也不会多瞧杜樱的婢女一眼,不过他今日来另有目的,也因此破例的跟眼前的婢女多说几句话。 “你叫什么名字?” 月儿受宠若惊,没想到御影竟会询问她的名字,忙害羞的回答:“启禀御爷,奴婢叫月儿。” “月儿……”他细细品味,继而逸出罕见的一抹淡笑。“好名字。” 月儿羞得两颊泛热,从没想到御爷会注意到她,一颗心慌得怦怦跳,手脚都不知摆哪儿好。 御影将她含羞带怯的模样看进眼底,平日他从不特意招惹女人,但因为心系云绣的下落,只好破例对这个暗地喜欢他,并且毫无招架之力的婢女施点迷魂计了。 “月儿,御爷有事问你,你老实答我可好?” “啊……是,御爷有什么事请尽管问,月儿若知晓,一定知无不言。” 很好,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府里最近可有抓来什么人?” “这……”月儿犹豫了下,刚才信誓旦旦说知无不言,这会儿却吞吐了。 御影心中一凛,嘴上的笑意更加迷人了,大掌轻轻执起月儿肩上一绺头发,在掌指间轻轻的揉搓着。 “月儿不是说,对我必定知无不言吗?” 发丝的揉搓,麻痒传到月儿头皮上,令她忍不住轻颤了下,望着御影带笑迷人的眸子,决定告诉心上人。 “是……小姐最近抓到了一个人。” 大掌猛地抓住月儿的肩膀。“是谁?” “御、御爷?” 御影心中焦急,再也沉不住气,一想到云绣有可能遭遇不测,他最后一丝理智终于瓦解,顾不得其他了。 月儿被他给吓到,因为御影突然变得好凶,那原本就严峻的神情更加凌厉慑人,令她害怕得不知所措。 “御爷,奴婢也不清楚呀,奴婢只听说小姐抓到一个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看月儿的表情不像说谎,御影知道在月儿这里再问不出什么,只有自己去调查,或是从杜樱那里下手了。 他灵敏的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接近,立刻放开月儿,原本严厉激动的神色也恢复冷静,不一会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杜樱。 “你来了?怎么这么突然?”杜樱看了御影一眼,又望向月儿,拧起秀眉。“怎么没帮御爷倒茶?站在那儿发呆做什么?” 月儿尚未从慌张中回神,不知如何回答,还是御影先开了口,把杜樱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是我不让她倒的,正要遣她离开,你就来了。” “是吗?好吧,月儿你退下吧。”杜樱不疑有他,对月儿挥了挥,命她退下。 月儿这才向小姐福了福,赶忙告退,溜了出去。 杜樱瞧着御影,奇怪地问:“你不是要回南宫凌那里吗?怎么又突然返回来找我,还是挑一大清早?是否出了什么事?” 御影沉声问:“我听到消息,你抓了人。” 杜樱眼儿一亮,脸上有着意外,不一会儿笑道:“这么神通广大,我人才刚抓到,你就知道了,真是瞒不过你。” 粗厚的大掌悄悄收拳,峻冷的神情尽量不让人看出他的心事。“我答应过你,要帮你对付玉面君,凡是跟他有关的事,你不该瞒我。” “谁说我要瞒你的,人是这几天才抓到的,根本还来不及通知你。” “抓到的人呢?” 杜樱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过身,对身后的他丢了一句。“随我来。” 御影跟在杜樱身后,不管他现在多么心焦害怕,都不能让杜樱看出来,因为这样于事无补。他一颗心系在妻子身上,至少现在晓得妻子还活着,否则杜樱不会带他往密室去,那儿是关人的地方。 他的心高高的吊着,面容阴沉,随着杜樱来到密室门前,守门的护院为他们开了门,御影的心也沉到谷底。 这密室又暗又潮湿,人关在这里,只有苦受,他的下巴绷得好紧,黑不见底的眸子烧着一团怒火。 “喏,就是这个人。” 御影呆住,瞪着躺在石床上的人——那人并不是云绣,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全身泛白,像死人的男人。 刹那间,压在他心口上的沉重大石消失了;云绣并不在杜樱手上,她没被抓到,这表示带走云绣的另有其人。 “他是谁?” “上官隆。” “什么?”他讶异。 “他是上官宓的二哥,我的人抓到他时,他像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全身发黑,现在却又像个木头人一样动弹不得,还全身泛白,看起来像死人,但其实没死,只是不能动。” 御影审视上官隆,果然瞧见他暴睁的双目,眼珠子隐隐颤动,照这情形看来,只有一种可能。 “他中毒了。” “没错。”杜樱呵呵笑道:“你可知他中的是谁的毒?” 御影看向杜樱。“谁?” “上官宓,意外吧,他居然是被自己妹子下的毒。” 听到上官宓的名字,的确出乎他意料之外,但同时他也眼尖的注意到上官隆身上的异状;别人或许不会注意,但是他却不可能忽略,在上官隆的衣服上沾了某种酱汁,他仔细辨别,立即想到云绣失踪后,屋子的前院地上散布着酱瓜和酱汁。 蓦地,他恍然大悟,将整件事串连起来,虽然不明白上官隆为何会牵扯其中,但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是上官宓带走云绣,这表示云绣是安全的。 思及此,他整个人暗暗的松了口气,原本峻冷的神色也缓和下来。 只要知道云绣是平安的,他就放心了。 两人从密室走出来,杜樱显然对于抓到上官隆这事感到很高兴,他跟在杜樱身后,直觉杜樱另有计划。 “你又有什么新的打算?” “呵呵,还是你了解我,不用我说也能猜出我有新的主意。原来上官家起内哄,自家人毒自家人,真是太好了,我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对付南宫凌。” 他立刻恍悟。“你想对付的,其实是上官宓吧。” 杜樱脸上的笑容消失,瞪了他一眼,冷然道:“是又如何,对付上官宓就等于对付南宫凌,你有什么意见?” 他一派沉稳不动如山,脸上没有表情。 “没意见。” 杜樱哼了哼,冷然的表情上又堆起冷笑。“上官家的毒药天下一绝,上官隆落到我手上,正好可以利用。我几次派人断南宫凌的商货,就是不想让他好过,倘若上官宓出事了,必然叫南宫凌痛苦难当。” “你和南宫凌的恩怨,不该伤及无辜。” 杜樱脸色骤变,狠狠地瞪向他。“伤及无辜的是他,是他对不起我,我才是最无辜的。他带给我的羞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不让他尝尝椎心刺骨的痛苦,我绝不甘心。” 御影沉默着,只是静静的与她对望。 “三年前我救过你大哥的性命,才不致让他丧命于强盗手中,你发过誓要为我做一件事偿还恩情,就是在南宫凌身边卧底,你该不会想反悔吧?” “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会做到,只是我没想到,你连无辜的人也杀,你只说过和南宫凌有仇,为何连不相干的人也要杀?” “哼,那是我的事,不必你管!” 御影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有了定见,知道多说无益;想不到这女人如此心狠手辣,他为了偿还恩情才答应帮她卧底传递消息,如今看来,已没有必要再当她的卧底了,不过这些他没必要告诉她。 杜樱拧眉,见他不说话,不耐烦地问:“还有什么问题?” “没了。” “既然如此,你快回南宫凌那儿去吧,我还得靠你里应外合呢。” 御影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屋外,离开杜府。不用杜樱吩咐,他也准备回去找南宫凌,但这一回,他是为了云绣才回南宫堡。 事实上自发现杜樱伤害无辜后,他便开始瞒她许多事,其实他已不欠她什么,本来可以一走了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为了保护云绣,他不能跟杜樱撕破脸。 想到心爱的妻子,他跃上马背,驾着马疾驰而去,一颗心紧紧念着爱妻。 南宫堡,雄伟立于北方,占地广,周围环绕着树林,远远便能望见它的壮阔。 奔驰了半个月后,御影终于来到那矗立北方的南宫堡,刚进了南宫堡的势力范围,他就听说南宫堡有了位新夫人,人美、聪明,甚得南宫家人的疼爱。 这位南宫夫人当然就是上官家的五小姐上官宓了,云绣自然也在堡内。 御影骑着马,当马儿来到南宫堡前,守门的人认得他,自动开门让他进入。 进了南宫堡,下了马,将马儿交给马夫去照料后,他直接往主厅走去,一进入主厅,便瞧见南宫凌。 “少主。”他单膝跪地,如同以往那般,向少主覆命。 戴着玉面具的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总算回来了,人找到了吗?” “属下惭愧,这几个月来,属下一直多方探查和打听云绣姑娘的行踪,始终没有下落,属下办事不力,有愧少主厚望。” “这不能怪你,起来吧。”南宫凌走上前,伸手轻扶他一把。 “谢少主。” 他才站起身,猝然胸口一痛,下一刻他已狼狈退后,大惊之下赶忙运气稳住身子,惊愕的抬起头,望着南宫凌。 “少主?”他中了南宫凌一掌。 “来人,拿下他!” 突然四面八方冲出人马,人人以刀剑相向,将御影团团围住,就连外头都布满了弓箭手,摆明了早已安排好围捕的阵仗,要他插翅也难逃。 御影惊讶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了底,恐怕他的身分已泄露,但是尚未搞清楚前,他不会轻易招认,依然故作一脸茫然。 “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哼,你还有胆子回来自投罗网,到现在仍面不改色?!不愧是我南宫凌看中的人。” “属下真的不明白,这其中恐怕有误会。” “我也希望是一场误会,只可惜——” “只可惜是事实,我的云绣绝不会对我说谎。”随着娇美的声音传来,两个男人的谈话也中断,南宫凌望向自己的妻子,薄唇勾起浅笑,玉面具上的那对黑眸,也闪过温柔的眸光。 屋内帘后走出两个美人,一个是已有南宫夫人风范的上官宓,她来到丈夫南宫凌的身边,而身旁跟着的自然是与她亲如姊妹的丫鬟云绣。 御影紧盯着云绣,她果然在这里,并且完好无缺,令他心喜,但同时也感到诧异,因为他望见的是一张没有太多表情的冷淡容颜。 云绣冷冷盯着他,散发出的是敌意,她的目光不带任何对他的感情,像在看陌生人一般的疏离。 御影这才恍然大悟——她回复记忆了! 他万万想不到,她会有回复记忆的一天,望着她那像在看陌生人的冷漠眼神,令他心中一痛;难道他与她共度的那段日子,不能让回复记忆后的她改变心意吗? 她宁可选择忠于上官宓,而不是他这个丈夫? 在玉面君身边卧底三年,想不到如今却栽在自己心爱的女人手上,他两手悄悄紧握成拳,下巴紧绷着,眼中有着痛苦。 上官宓来到夫君身边,向夫君请了个安,便笑嘻嘻的对御影说道:“我的人,可以证明你心怀不轨,是别人派来的卧底,是不是呀云绣?” “是的,少主、夫人,奴婢亲耳听见,他与人同谋,卧底在少主身边,利用天山五怪劫走商货,杀了三十几口人,再利用阴阳双煞借刀杀人来谋害夫人。这一切,都是他和另一个女人所共谋的,无意中被奴婢偷听到他们的计谋,奴婢为此差点被杀人灭口,幸亏奴婢命大,被追杀途中急忙跳入河中逃过一劫,才没遭到他们的毒手。” 上官宓哼道:“大家听到没?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接着眼眶一红,气愤的望向夫君。“这人差点杀了云绣,夫君可得为我作主。” “夫人,我没事。” 上官宓回过头,难掩激动。“怎么没事?你身上的伤痕证明你曾受过重伤,差点死掉。” 云绣轻轻握着上官宓的手,温柔的小声说道:“别哭呀小姐,云绣不在意的。” 在厅堂上,众人前,她像大家一样称上官宓夫人,可是当私下时,她便亲匿的称她小姐,就像以往那样,软声软语的安慰小姐。 “你不在意,我在意呀!好好的姑娘家,身上多了、多了……以后怎么嫁人?”上官宓更伤心了,眼泪都掉下来了。 云绣忙为她拭泪,笑着安慰:“云绣终身不嫁,一辈子伺候夫人,只求夫人不嫌弃。” “我疼你都来不及,岂会嫌弃你?”上官宓怎不知云绣的性子,这善良的丫鬟说这话,还不是为了安慰她,不想让她难过,思及此,一双泪眸忿忿不平地瞪向御影。“我今天就为你报仇,杀了那家伙!” 御影始终静静地站在那儿,不说一句,一双眼始终盯着美貌依旧,却对他回以生疏冷漠神情的妻子,他的眼神黯淡下来。 猝不及防下,他被南宫凌打了一掌,而四周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人家早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南宫凌冷冷地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御影沉默着,所有人都以为他此刻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可他的思绪,自始至终只专注在一个人身上。 岳云绣,他的妻子,她的神情为何如此冷漠? 当她回复记忆后,他们之间剩下的只有仇恨和敌对吗? 她对他,难道不存一丝夫妻的情分? 不,云绣不该是这样的!他心中充满疑虑,不相信他的妻子会如此狠心对他,这其中一定有原因,他非弄明白不可。 “是的,我是别人派来的卧底。”他沉声道。 此话一出,引起众人哗然,南宫凌也射出凌厉的目光。 “是谁派你来的?” “恕御某无可奉告。”蓦地拔剑出鞘,霎时剑影飞天,试图杀出重围。 “留活口!”南宫凌命令。 “相公?” “必须查出幕后主使人是谁,你待在这儿!”话落,南宫凌已飞身而去,试图阻止御影逃走。 “啊,相公!”上官宓银牙一咬,跺了跺脚,她知道相公说得是,幕后主使人才是最大的敌人,所以不能杀了御影;四周准备的弓箭手无用武之地,要射死一个人很容易,但要射伤一个人,还不能伤到要害,这就很难了。 “云绣,你待在这儿,我去帮相公。”说着拔出剑,追随南宫凌的脚步而去。 岳云绣担忧的看着小姐,她原本也想跟去,但碍于小姐的命令,只能留在原地,担忧的看着众人围捕御影。 她听说御影本是南宫凌最得力的手下,武功高强,除了南宫凌,无人能敌。 虽说小姐要她留在原地,可是自幼当了小姐的丫鬟,跟在小姐身边,她与小姐情深义重,誓死要保护她,因此不听命令,拔了剑去助小姐一臂之力。 正试图突围的御影,心知南宫凌身手与他相当,加上人多势众,若要逃走,决不能久战,幸好长久卧底在南宫凌身边,对南宫堡地形熟悉,熟知每一条地道,于是他全力施展轻功,朝最近的一条地道掠去。 南宫凌查知他的企图,若真给御影脱逃了,便无法找出幕后主使者,不管如何,是死是活都不能让他走,于是立刻大声命令。“放箭!” 在屋顶上待命的弓箭手,立刻朝他射去,此时刚好来帮忙追捕他的岳云绣却闯入这一片箭雨当中,蓦地花容失色,心叫完了! 仓促间她忙要以剑挡箭,但随即有股力量将她拉到身后,以快剑将箭雨扫开。 她身形剧震,没想到救她的居然是御影,霎时整个人因为内心的震撼而傻住。 为了保护她,他放弃了逃走的时机,情势刹那间逆转,在他急着为她挡箭的时刻,劲风袭来,他来不及回身抵挡,又中了南宫凌一掌,扑倒在地。 大势已去,他错过了逃走的机会,如今围在四周的剑尖大刀全指着他,他已插翅难逃。 南宫凌冷冷喝令:“拿下他。” 就这样,他被众人押往南宫堡的地牢,而岳云绣始终站在原地,目送御影的身影,内心的震撼久久不息。 第七章 黑暗的地牢里,阳光晒不进来,只有火把照明。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关上一整天都会使人心情闷得发慌。 云绣进入地牢的铜门内,接过守卫递来的火把,沿着阶梯往下走,火把将她的身影映照在粗糙的石壁上。 在地牢的最深处,那具高大壮硕的身子被粗硬的铁链缚住手脚,厚实的胸膛上有着被鞭打的血痕。 听拷问的人说,他什么都不肯招,即使受了如此严酷的拷打,也不肯吐露一字。 空气中有浓浓的血腥味,还有烙铁的烧烤味,正常人如何能受得了? 见到这情景,她也不免心惊,心中有着不忍。 “他死了吗?”她忍不住低声问向旁人。 “他只是晕过去了。少主有令,就算他想死,咱们也不能让他死。” 地牢的守卫对她很客气,知道她是夫人的贴身女婢,自然对她说话敬重些。 云绣望着御影,他紧闭着眼,唇角有血丝,身上只着长裤,上半身赤裸着,被铁链捆绑的手腕和脚踝都沾了血污。 岳云绣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烦躁,心口像是被什么揪紧着。 这男人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是一个叛徒,没什么好同情的。 她看着守卫拿起一盆水无情的泼往他脸上,弄湿了他整张脸,湿淋淋的脸和头发不停的滴着水,但是那张面孔却无任何动静,双目依然紧闭着。 这男人依然是昏着的,没有醒来。 水没泼醒犯人,守卫哼了一声,打算用另一种方式来叫醒他,就是拿起烙铁,放在炉火里烤热,待它变成高温的红色时,往犯人的胸膛上烙下去,会让醒的人痛得昏过去,让昏过去的人痛得醒过来。 当她见到守卫拿着又红又烫的铁棒,要往御影的胸口烙去时,忍不住出口制止。 “不用了,就算叫醒他,恐怕他的脑筋也不清楚,我晚一点再来。” 她正准备转身离去时,身后却传来低沉的声音。 “有事?” 岳云绣定住,缓缓的回过头,刚好与身后一对灼亮的目光对上。 她心儿咚地吓了一大跳,原来他是醒着的,不知道为什么,当与他目光对上的刹那,她的心跳得特别厉害。 她转过身来,无畏的与他四目相对。群这男人虽然被铁链绑住手脚,聊如此狼狈之下,独浑身慑人的气势依然不减,家双目如黑暗中的火炬一般炯炯有神,逼视的目光像要把人看透似的。 不想被他的视线给逼退,她傲然的迎视他。“我有话问你。” “你想问什么?” “那一日,你明明可以逃走,为何要为我挡箭?” 黑眸闪过一丝诡光。 “你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所以我才问你。” 望着她疑惑的神情,黑眸闪过一丝恍悟。 “你不记得我们的事了?” 她奇怪的看着他。“我和你有什么事?” 黑眸紧紧盯住她。“你胸口的伤怎么来的,你也不记得了?” “这还用问,是被你砍的。” “谁说的?” “那一日,我无意中偷听到你和另一名女子的谈话,所以被你们追杀,这伤,肯定是那时候留下的。” 御影直直地盯住她,眼中有着诧异和恍悟,望着她陌生的眼神,疏离的表情,以及种种对他生起的敌意,原来恢复记忆的她,却把之后他们所发生的一切以及共结连理的事给忘了。 突然,他失笑出声,令她一阵错愕,对他突然的转变摸不着头绪,并且有些懊恼。 “你笑什么?” 笑什么,因为他开心,云绣并没有背弃他,她只是忘了,忘记了一切,她并不是故意的。 “喂,你到底在笑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水。” “什么?” “我口渴。” 她睁大眼瞪着他,这家伙不但不回答,居然乘机向她要水喝,好吧,只是水而已,无所谓。 “请给他水喝。”她向守卫道。 “不,我要你喂我。” 那沉静的容颜变了神色,气呼呼地瞪着他。 “你好大的胆子。” “你喂我喝水,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否则我不说。” 这家伙,居然乘机占她便宜,要她亲自喂他?!这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一旁的守卫也愤然道:“这家伙皮痒,云绣姑娘,不急,待我好好烙刑伺候,不怕他不说。” 一听到烙刑,原本气怒的云绣不知怎么的,心里慌了,心想他身上有鞭伤,若是再加上烙铁,怎受得了?忙阻止守卫。 深怕守卫真的对他施以烙刑,她忙走到一边,用木瓢舀起水,然后来到御影身前,将水瓢递到他嘴边。 “喏,喝吧。” 御影立即大口大口的喝着,满满的一瓢水被他咕噜咕噜的喝光,冰凉入喉,通体舒畅,对她咧开了笑。 “谢谢。” 这男人居然对她笑,而且一双眼盯着她,像是在欣赏她一般,实在无礼,她却莫名其妙的脸热了,被他瞧得十分不自在,只好垮下脸凶凶的瞪回去。 “水喝了,说吧。” “还不能说。” “你耍我?” “我只答应说给你听,不想让别人听到。” 这个别人,指的当然是那些守卫了。 云绣又气又莫可奈何,怀疑这人是故意的,但又熬不过好奇心的驱使,只好请守卫大哥通融一下。但守卫坚持不能离开岗位,顶多只能站到铁牢外,因为他们身负少主的命令看守御影,不能马虎。 待守卫大哥走到铁牢外,云绣才忿忿对他道:“你到底说不说?我无法支开守卫,那是不可能的,就只能请他走那么远。” “很简单,你移近耳朵,我小声说给你听,不就得了?” 她呆住,心想这怎么行?别说移近耳朵了,光是站在这里看着他,依然感受得到这人浑身的危险味儿。 像是看出她的心思一般,他扬着眉,挑衅地问:“你怕?那就算了。” 明知这是他的激将法,她听了还是忍不住不服气。 “你四肢被绑住,动弹不得,又狼狈得像条狗,怕你才怪。” “既然如此,你犹豫什么?我落成这副下场,还能对你做什么?” 说的也是,她在怕什么? 不想给他看扁了,而且她的确被挑起了不服的心,就不信他还能玩什么花样,于是大胆的移近些。 “我之所以为你挡箭,是因为……” “什么?”她没听清楚。 “我说——所以——” 他说得好小声,为了听得更清楚,她不知不觉再移近一些,没注意到他眼底闪过的精芒。 猛地,她浑身剧震。 “啊!”她捂着耳朵急忙地跳开,整张脸都胀红了,又气又羞的瞪着他。“你——” “云绣姑娘,怎么了?”守卫听到声音,立刻奔进来。 云绣差点骂出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她根本说不出御影对她做了什么?情急之下,只好编个理由。 “我……我看到老鼠……” 守卫恍然大悟,笑道:“这地牢里有老鼠是常有的事。” “我不喜欢老鼠,我、我怕老鼠,我走了。”说完便急急转身走人,眼角还瞥见御影薄唇扬起的坏坏笑意。 她急急步出地牢,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遮掩她现在又气又红的脸颊,上头肯定布满了红晕。 那家伙居然含住她的耳垂,对她轻薄。 可恨啊,她当时应该赏他一个耳光才对的,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第一个反应是落荒而逃,而且她现在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竟是他的笑容,还有那双热切的目光。 不,走开! 她试图将那恼人的面孔给抛诸脑后,想不透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一颗心竟为他乱了?这男人要对小姐不利,就是她的敌人,好危险的男人,她必须离他远一点才是。 她开始后悔不该去地牢问他,或许当时,他只是想抓她当人质,帮她挡箭只是碰巧罢了,对,一定是。 想到这里,她安心了,觉得心中对那家伙没有任何亏欠,也不想再去探究答案,认定他是个可恶的人,活该被关在地牢受罪。 离开地牢后,她走着走着,忽然感到一阵恶心,忙走到一旁的花园里干呕,却呕不出任何东西。 肯定是刚才在地牢里待太久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和湿臭味令她不舒服,才会想吐。 “云绣。” 她怔了下,转过身,淡笑的福了福身子。“夫人。” 上官宓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虽然她做了南宫堡的女主人,可是玩心未减,她高兴的拉起云绣的手。 “哎呀,不用行礼,不用行礼,我好不习惯。私底下,我喜欢你像以前那样叫我小姐,咦?你脸怎么那么红?” “是吗?大概是热的关系。” “热?”上官宓奇怪的看着天空,明明转秋凉了,哪里会热啊? 云绣怕小姐起疑心,一旦小姐怀疑就会打破砂锅问到底,避免小姐多疑的方法就是把她的注意力转到她最在乎的人身上。 “对了,小姐怎么没去陪少主?” 说到这个,上官宓就好委屈。“相公他好忙,最近堡内的事务繁多,本以为回到南宫堡,他就有时间陪我去骑马,结果整日忙得不见人影,加上御影背叛的事,也令他头大,我知道他虽然表面不说,但其实很痛心。” “少主忙碌,也是担心小姐的安危,自从知道有人要对小姐不利,少主才会要大伙儿全力戒备。” “他呀,就是爱瞎操心,南宫堡戒备森严,鸟儿要飞进来都很难,惹得大伯、二伯也叮嘱我不要随便出堡,害得大姑和二姑也反悔,不敢带我出堡去逛逛了。” 云绣掩嘴失笑。“少主两位兄长都很疼小姐哩,就连少主两位出嫁的妹妹都很喜欢小姐,他们是疼爱小姐,才会要小姐暂时不要出堡。” 上官宓叹了口气。“要是小姑在就好了。” “小姐是指少主的三妹南宫燕?” “可不是,据说她的个性和脾气和我最像,也是相公最疼爱的妹子,有她在,我还怕没人带头偷溜出堡吗?可惜她人不在堡中,据说一年前她溜出堡后,跑到云南玩去了,让人找不到踪影。” “可是小姐并没见过她呀,怎知她一定会和你偷溜出堡呢?” “嘿,我刚不是说了?人人都说她的脾气和个性与我相像,就表示她一定会偷溜出堡,因为要是我就会这么做。整天关在堡里,闷死人了,我才到堡里没多久耶,人生地不熟的,南宫凌不肯带我出去,只有找南宫燕了。” 云绣松了口气。“幸好南宫燕小姐不在,不然一个小姐你,云绣已经管不住了,再多个像小姐一样顽皮的小姐,云绣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用。” “啊,坏云绣,你取笑我。” “云绣是想要提醒小姐,你已是南宫堡的夫人,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率性而为呀。” 上官宓皱皱鼻子。“才不呢,我告诉你,相公他呀,就爱我这性子,如果我像其他人一样正经八百的,那多闷人啊。”接着叹了口气。“唉,不知道还要在堡里关多久,再这样下去,我看我干脆也学相公整天戴着面具算了,让敌人看不到我的真面目。” 云绣摇摇头。“别逗了小姐,你的美貌在南宫堡内外已经远近驰名啦。” 上官宓翻了个大白眼,心想当南宫夫人一点也不好玩,哪儿都不能去,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有了。” “小姐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 上官宓嘿嘿一笑,露出奸诈的表情。“我想到了,据说那御影打死不肯说出幕后主使者是谁,不如由我去地牢里拷问他,只要他服下我的‘天不应地不灵’,包准他生不如死,说不定就招啦。” 云绣心下暗惊,冲口道:“不行呀!” “为什么?” “因为——因为少主说了,不准任何人进地牢呀。” “是吗?他有说?” “是呀、是呀,国有国法,堡有堡规,小姐千万别带头违法,这样难以服人的,更何况据说那御影连烙刑都不怕了,又岂会怕小姐的毒药?”情急之下,她编了一个理由,见小姐一脸半信半疑,又大皱眉头,还真担心她跑到地牢去。 最奇怪的是,她自己为何一听到小姐要对御影下药就担心得出言阻止,还编了一个谎? “唉,你说得是,我现在是堡主夫人,总得遵守堡规,何况我才刚到南宫堡不久,很多事还不熟悉,还是安分点好了。” 云绣听了,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不禁纳闷着,自己是怎么了?为何对那男人,她会起了不忍之心? 突然,恶心想吐的感觉又来了,她忙捂着口奔到一旁。 “呕……” “云绣?你怎么了?哎呀,怎么想吐呢?” “我肯定是吃坏肚子了。” “我立刻叫大夫来为你把脉。” “不了,我只是这几天太累了,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也对,唉,我真糊涂,忘了你才刚到南宫堡不久,在外头奔波了这几个月,可苦了你,我这做主子的居然忘了这点。好,你快去休息吧,不用伺候我,我会找紫衣和采儿来,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别人问起,就说是我的命令。” “谢谢小姐。” 她的确感到疲累,或许真如小姐所言,她这几个月在外头奔波久了,所以才会感到不适,相信只要休息几天就好了。 只不过……为何她始终想不起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呢? 群聊社区独家制作 “呿,这家伙真能撑。” “受了那么多的苦刑,依然不肯吐露实情。” “正常人,早就受不了烙铁的疼痛。” “他死了吗?” “死了更好,省得咱们麻烦,整日在这里看守着,闷都闷死了。” 这些守卫,平日还可以在南宫堡巡一巡,闲来无事与几个弟兄聊聊天,或是逗逗美丽的婢女,现在被调到地牢来守犯人,自是有一肚子的气。 “没办法,少主有令,这是南宫堡的重要人犯,大意不得。” “说得是,自从出了一个叛徒,少主就要全堡戒备,出入都得报备,就怕堡里还有其他内贼,若有什么闪失,咱们的人头可不保。” 几个高大强壮的守卫们,只能聚在一起闲聊,毕竟在这地牢里,还能做什么?唯一的乐趣,就是等着漂亮的婢女送饭来。 当婢女提着饭篮,来到地牢时,守卫们眼睛全都一亮。 “守卫大哥们,辛苦了,用膳喽。” “怎么今日是秋水姊送膳来?” “怎么,不行吗?不高兴见到我呀。” “不不不,哪敢。” 秋水失笑。“少来,依我看,你们是想见到云绣吧?” 守卫们很不好意思。“秋水姊说笑了。” “这也难怪,云绣妹妹那么漂亮,跟咱们的少夫人一样美,才来没多久,就把你们这些守卫大哥们迷得晕头转向了。” 没人注意到,在地牢的另一头,原本绑在墙上、被铁链牢牢锁住的御影,闭上的黑眸缓缓睁开,目光如炬。 “告诉你们吧,云绣身子不适,所以才由我来送饭给各位大哥。” “云绣姑娘生病了?” “好像是吃坏肚子吧,这几日吐得厉害。” “看大夫了吗?” “这几天堡里事情够多了,她说不想让夫人担心,还说是自己水土不服,过几日就好了,所以要我别声张呢。” “云绣姑娘和夫人都是南方人,这南方姑娘家的身子总是娇弱了些,这也难怪。” “嘿,你的意思是我这北方姑娘就是粗壮,不够娇媚了?” “呃……这……” “吞吞吐吐的,饭不给你吃。” 其他守卫哈哈大笑,没人注意到,御影眸中闪着璀璨的烈火,他们说的话,他是一字不漏的听进耳里。 他抬起脸来,散乱的发间,一双眼始终炯炯有神,他的四肢虽然被铁链绑住了,可是他的头还可以转动。 那些守卫被婢女吸引了注意,没人注意他,这是个好机会。于是他抬头望着自己的左手,瞄准了方位,蓦地从嘴里射出一物,准确的让左手接住。 左手掌心里,是一个女人插在头发上的饰物,是那日他借故引诱云绣将脸移近时,乘机将她的发饰藏在嘴里,然后又顺道偷吻她的耳垂。 铁链虽牢,但他受过严厉的训练,大掌拿着发饰,将它的尖头往绑在手腕的铁环孔里悄悄伸进去。 几番摸索,轻轻咔一声,铁环悄悄的被打开。 第八章 好不舒服,不太像是吃坏肚子。 岳云绣摸着自己的胸口,这几日一直觉得恶心想吐,她本以为自己是吃坏了肚子,谁知这情形持续了三日,仍未见改善。 她以为是水土不服,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心想只要休息个几日就行了。小姐体谅她,认为她是太累了,让别人接受伺候的活儿,嘱咐她多休息,所以她才得了这几日的空闲。 她不想让小姐为自己担心,所以没告诉小姐,今日不但特别累,连食欲都变差了。 逼不得已,她只好找了个理由,跟守卫的说要帮小姐办事,顺利的溜出堡,到附近找了个大夫替她把脉,希望抓些药来吃。 “恭喜夫人,您有喜了。” “什么?” 岳云绣差点没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大夫的话让她吓得三魂七魄几乎跑掉,仅存的一丝理智还能让她沉住气,心想一定是大夫搞错了。 “大夫,您……您没弄错吧?” “老夫行医多年,怎会弄错?夫人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正是有了身孕的脉象。” 岳云绣恍若晴天霹雳,整个人掉入了漩涡里,脑中一片空白。 她有了? 怎么可能?这不就表示,她的处子之身已破?这是何时发生的事,她一点记忆也没有,一颗心顿时掉落到谷底。 “夫人?” “啊……是吗?我、真的有了?” 大夫年近六十,睿智的老眼看遍了世情,光从她脸上震惊的表情,就明白了一二,转而露出同情的目光。 “姑娘。” 云绣蓦地回神,惊讶的看向大夫,整张脸由惨白变成了惭愧的羞红,因为大夫对她的称呼,从夫人变成了姑娘,不用明说,也知道大夫瞧出了她的心事。 “大夫,我……” 老大夫对她摇摇手,温和道:“老夫明白。”他开了方子,命人抓药包好,然后交给她。 “这包药姑娘拿回去,算你半价就好。” 大夫对她叮嘱了一些话,于是云绣付了银子,拿着手上的药,失魂落魄的回到南宫堡,将自己关在房内,呆坐在案前,对着这包药发呆,耳中响起大夫对她说的话。 “想必姑娘有不得已的苦衷,若姑娘不想留,这是打胎药,只要熬煮一小时,将药汁饮尽,不出半个时辰,便能解决姑娘的问题。” 云绣盯着打胎药,心思混乱,心乱如麻。 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孩子,却不知这孩子的爹是谁?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失身的? 她不知不觉用手摸着小腹,真相终于大白,她这几日的食欲不振,恶心难耐,神情易倦,全是因为自己肚中的胎儿在作祟。 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呢? 她头一回慌得如此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她感到欲哭无泪,不知不觉中,竟就这么望着药包发呆,直到外头传来骚动,她才从失魂中回过神来。 她推门走出外头,发现堡中守卫来来去去,匆忙中,她抓了一名婢女问:“发生什么事?” “不得了,云绣,御影逃了。” 岳云绣心中大讶。“什么?怎么会?” “没有人想到他会如此神通广大,居然解开了铁链,打晕守卫逃出地牢,现在全堡的人都在找他,不知道他藏到哪儿去了。” 南宫堡虽然戒备森严,但是地方大,能藏人的地方也不少,光是八个院落、十间经阁、二十几个楼宇,加上假山假水和大、中、小型花园,就够大家搜寻好几天了,而围绕在南宫堡三面的山丘林地,虽然让敌人难以攻进来,但是若让御影逃出去,要缉捕他就更困难了。 整个南宫堡因为让御影逃了,而显得人心惶惶,巡卫来回的走动、搜查着。 岳云绣想起小姐,她自幼跟随在小姐身边当丫鬟,小姐待她如同自己的亲姊妹。现在御影逃了,她担心御影会趁此刻对小姐下手,倘若小姐遭遇什么不测,她也绝不独活。 于是她赶忙回到屋里,打算拿了她的佩剑去找小姐,在这骚动的时刻,她要在小姐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将挂在墙上的佩剑拿下来后,谁知才一转身,赫然出现在眼前的御影让她整个人一怔,下一刻惊惧的要拔剑,剑尚未来得及出鞘,纤手已被大掌覆盖住,连带正要高喊出声的小嘴,也被大掌给捂住,庞大的身躯将她压向墙壁,将她整个人困在墙壁与他的胸膛之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虽然她反应够快,却还是不及他,而且这男人的身子整个贴在她身上,根本就是在占她便宜。回想起那日被他轻薄的情形,耳根子没来由的泛红,心中又气又急。 “别挣扎,我不想伤害你。” 她浑身一僵,停止了挣扎,虽然心中又惊又惧,却感觉得到他的诚恳。这男人不但不想伤害她,而且似乎还颇关心她,眼中有一时的迷惘,但随即又想到他是敌人派来的卧底,眼神又回复冷然。 御影皱起眉头。“你咬我?” 是的,她正在用力的咬着捂住她嘴巴的大掌,毫不客气,用力的咬咬咬——她就不信他能一直忍下去。 终于,他放开了她的嘴,趁这个空隙,她立刻大声疾呼。“来人——”大掌又覆盖回来。 “别叫。” 鬼才听你的! 她死命的挣扎,终于给她逮着机会挣脱,用力一把推开他,立即拔出长剑要与他拼了,可是她剑才拔出,立即一阵晕眩,恶心感又来了。 “呕——”她抚着心口,架势还没摆好,就先干呕个几声。 御影惊喜交加,抢身过去一把搂住她,害她手一松,掉了剑,只好对他又捶又打。 “做什么——放开我——” “别乱动,小心动了胎气。” 她浑身剧震的瞪着他。“你怎么知道!” 鹰眸闪着激动却无比温柔的目光,唇角扬起性格的弧度,用坚定的语气告诉她。 “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 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在她脑袋瓜里炸开,让她一时无法思考,只能呆呆的对他摇头,过了一会儿像是猛然从梦中惊醒一般的失声叫嚷:“不!你骗人——” “嘘,别大声。” “你骗人!你骗人!”她管他大不大声,因为她实在太震惊了,震惊什么时候跟他怀了孩子?突然有了身孕已经够吓坏人的了,居然还是他的种,更让她吓得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歇斯底里的握拳捶打他的胸膛。 再这样让她喊下去,恐怕会引起其他人注意,他当机立断,立即以唇封住她歇斯底里的喊叫。 “唔——唔唔——”她瞪着眼,发出模糊的抗议声。 可恶啊,这男人用健硕的身躯压着她的胸脯就算了,还如此放肆的占她便宜,挣扎的手轻易被大掌给牢牢抓住,薄唇硬是紧紧烙住她张口欲呼救的唇。 蛮横的火舌侵入她嘴里的柔软,令她整个人心慌意乱,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因他得寸进尺的欺凌而狂乱。 她的心是抵抗他的,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犯软,意识到他强势的男性气息,平日思考敏捷的脑袋瓜,这时候却不灵光了。 好热…… “咱们往这儿找找。” 门外传来的人声,令吻得浑然忘我的两个人倏然停止这个吻。御影行动快速的捂住她的唇,脚一勾,将地上的剑勾起,搂着她闪身到门旁,聆听外头的声音。 “你逃不了的。”她气喘吁吁地道,唇瓣留有被他吻肿的嫣红,瞪起人来实在失了气势。 “那可未必。” 到了这节骨眼,他居然还笑得出来,难道不怕走投无路吗? “在这屋子里能躲到哪儿去?不管如何躲,最后都会被找出来的。” “你在担心我吗?”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高兴都来不及了。” “只可惜你要失望了。” 在她疑惑时,就见他突然搂着她来到房间中间的四方桌下,她正在想这人是不是疯了,不赶快想办法逃出去,或是找地方躲藏,居然带着她钻到桌子底下?这里根本不能藏人好不好——耶? 她瞪大眼,神奇的事发生了,就见御影在其中一块石砖上按了下,那块石砖竟然可以被扳动,里头赫然出现了一个通道,让她看了一时傻眼,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挟持一块儿下了地道,关上石砖。 明月高挂山头,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洞里,御影坐在火堆前,正在烤着猎来的山鸡。 火光照映着两个影子,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岳云绣。 她故意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背对着他生闷气,想不到他真有本事逃出南宫堡,还将她给掳了出来,把她带到这荒山野地,并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可以行走,却无法施展轻功逃跑。 她始终背对着他,打也打不过他,逃也逃不了,只好采取最消极的抗议,就是不理他。 “那儿冷,过来烤火吧。” 她不讲话,坐在角落的石头上,火光将她的影子照在石壁上摇晃着。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了口:“山鸡烤好了,吃一点吧。” 她以沉默代替抗议,依然背对着他,甚至无视于送到她嘴边那只香喷喷的鸡腿。 她和他势不两立,是敌人,而且她忠于小姐,才不要用敌人生的火取暖,吃敌人烤的鸡腿。 御影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外头天冷,冻着了是自己受罪,不吃,就算你能逃走,也没有力气。来,吃一口。” 哼,不要你管! 她将脸转开,表示不稀罕,偏偏在此时,她不争气的肚子居然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令她霎时狼狈不堪,更可恶的是他居然笑出声来。 “你明明很饿,何必装呢?” 这句话令她火冒三丈,才发誓不跟他说话,又忍不住冲口而出。 “不要你管!”一掌过去就要打掉他递来的鸡腿,却扑了个空。 她不甘心,再挥掌,偏偏速度没他快,怎么打都打不到,而这人却好似不费吹灰之力一边闪躲她的掌风,一边好言相劝。 “你不想吃,至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吃一点,别饿着了我们的骨肉。” 啊啊啊——说到这个她就更火了! “住口,你这个无耻的淫贼!” 御影皱起眉头,抓住她打来的拳头,严肃的更正:“我不是淫贼。” “狡辩!你玷污我,是最可恨的大淫贼!”另一拳打去,又落到他的大掌里,他只用一只手便牢牢缚住她的双腕,还拉近两人的距离,欺近的鼻息几乎碰到她的脸,一字一字的更正她。 “我和你拜过堂。” 这话让她呆愕住,仿佛平静湖水掀起了惊涛巨浪,重重拍打她的心口。 “我和你拜过堂?” “对,明媒正娶。” “什么时候?” “在你失去记忆的时候。” 她呆呆的看着他,一时瞠目结舌,心情起伏亦如波涛汹涌。 自己和这男人成亲了?望着他坚毅不移的目光,认真坚定的神情,一点也看不出在说谎,难道这是真的? 倘若真是如此,他岂不是她的丈夫了?而她是他的妻子? “在哪儿拜堂?” “妓院。” 她的脸色瞬间转成了怒红,一脚直接踢过去。 “等等,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幸亏他反应快,不然差点连命根子都没了,他还想跟妻子多生几个呢。 “妓院?还不承认是大淫贼!”她简直快气炸了。 御影知道必须尽快好好跟她解释清楚,就怕她动了胎气,只好抱起她,往火堆走去。 “放开我!” 御影当然不会放开她,索性点了她几个穴。现在,她不但不能动,连骂人都不行了,只剩一双大眼愤怒的瞪着他。 他将妻子温柔的放在他的膝盖上,圈在臂弯里,深深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才能让你安静的听我说。”他的眼神无比诚恳温柔,男儿刚硬峻冷的面容也为她软化下来,难得露出乞求的语气,他现在可是非常怕妻子受到任何一丁点伤害。 他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从两人如何对立,发现她失去记忆,叫她快逃,又是如何救走重伤的她,将她藏身妓院,倚翠三人又是如何照顾她,一直到两人相爱成亲为止,全都一字不漏的说给她听。 他审视妻子的神情,虽然依旧睁着大眼,但似乎没有适才那般愤怒了。 “我现在解你的哑穴,让你说话,好吗?” 她看着他,像是思考了下,从眼神看得出,似是同意了。 他运力于指,朝她身上一点,她便可以说话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吞了吞口水,发现真的能出声了,然后才抬起目光,与那深邃的眼瞳对上,冷静的问他:“我们……真的成亲了?” 他轻轻点头。“是的。” 她低下头,努力让自己适应这个震撼,他说得很清楚,所有过程全交代给她听,而她,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因为他大可以杀了她,没必要骗她。 老天,她居然已经嫁给他了,与他入了洞房,还怀了、怀了他的…… 思及此,她脸上竟泛起微微的臊热,但为了怕他看出来,她赶忙转了个话题。 “你说……派你去卧底的那个女人叫杜樱?” “对。” “她为何要对付南宫凌?”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为何要奉她之命潜入南宫凌身边卧底?” “她救过我大哥,我以此交换还她恩情。” 她急了。“不行,小姐现在是南宫夫人,你对付南宫凌就是对付她呀,小姐待我情同姊妹,对我有恩,你不可以杀她。” “放心吧,我的身分已经曝露,无法再继续卧底,何况这次差点葬送性命,说起来也算还了杜樱一条命,我不会再去对付南宫凌和他夫人了。” 岳云绣听了,总算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欣喜的笑容,对他也不再怒目相向,而是容色柔软许多,心中大石放了下来。 “那就好,只要你不再为杜樱效命就行了。” 黑眸一亮,盯着她美丽的笑容。“不生我的气了?” 在他炽烈的眼神下,她害羞的低下头,嗫嚅道:“还能生什么气?孩子都有了,气你也没办法。” 不可否认的,她对御影的确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心口会为他而小鹿乱撞,见他还盯着自己,轻斥道:“还不给我解开穴道?” 御影忙谨遵妻命,在她身上点了几下,打通穴位,她立刻又可以动了。 岳云绣动动手臂和筋骨,想到自己正坐在御影的膝盖上,被他搂在臂弯里,与他这般亲密,禁不住脸儿一阵薄红。 妻子一反适才的挣扎,乖乖的坐在他的怀抱里,令他心中大为欣喜,对她也是特别小心伺候。 “来,吃一点。”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伸手要接过他递来的鸡腿,却又被他闪开,她疑惑的抬眼。 “让我喂你,免得弄脏手。” 他的温柔和盯视的目光,令她身子一热,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往前轻轻咬了一口。 紧张的气氛不再,由一股甜蜜和爱宠所取代,他再度找回了他的爱妻,而她则像是初见新郎官的害羞新嫁娘一般,慢慢的吃着他喂的鸡肉。 他一直看着她吃,自己却没吃,反倒让她不自在起来。 “你怎么不吃?” “我喜欢看你吃。” 啊……失忆时,他就是这样对她说亲匿话的吗?对她来说,这是第一次听到哪,真不习惯,令她感到害羞。 也不知是不是火堆的关系,心中暖烘烘的,可是他一直看着她,她会羞得不自在呀,决定找个话题来转移自身的尴尬。 “呃……御影。” “御哥。” “咦?” “你都称呼我御哥。” 她顿了顿,害羞的改口:“御哥。” 看得出他非常满意,薄唇都笑弯了。“什么事?” 她精神一振,抓住他的衣襟哀求道:“咱们回南宫堡好不好?小姐和少主并不知道幕后主使人是杜樱,得通知他们——” “不行。”一口回绝。 “为什么?你不是说你已经不欠杜樱了吗?” “我虽然不欠她了,但仍要信守承诺。” 她一呆,继而拧紧眉头。“这什么话?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杜樱对少主和小姐为所欲为?” “我决定不再插手介入他们之间的恩怨,也不要你去涉险。” 这话引得她再度火冒三丈。“你可以不管,但我不能不管!小姐是我的主子,我必须通知她杜樱的事。” “放心吧,南宫堡实力坚强,杜樱击不倒南宫凌的。” “你——我真要被你气死!我不管,你对杜樱信守承诺是你的事,我要回南宫堡找小姐。”说着便要跳下他的膝盖,却发现圈住她腰间的臂膀收紧了。 “放开我——我要去——”穴道一点,她又不能动了,嘴巴也发不出声,又变成那个全身动弹不得的哑巴,只能用一双眼瞪着他。 该死的御影!恨死他了!她不要跟他说话了! 第九章 御影叫了辆马车,好让有身孕的妻子坐在马车上,免受风吹雨淋之苦。 马车行走了一整天,天色已晚,黑黑的乌云仿佛要下秋雨,御影驾着马车驶到客栈前停下。 他下了马,来到后头车厢掀开车帘。车厢里的人儿闭眼熟睡着,他健臂一搂,抱起妻子,将马车交给马房伙计,订了上房。 客栈掌柜好奇的瞧着他怀中熟睡的女人一眼。“不知这位客官是……” “我妻子。”御影面无表情的回答。 “那她……” “多事。” 锐利的眼神一瞪,吓得掌柜忙缩了缩脖子。“是、是,客官这边请。” 掌柜的忙吩咐伙计领着他们上楼,带到一间上房,御影抱着妻子跨入房内,经过花厅直入内房,将妻子安放在床上后,便转身走回花厅,对伙计吩咐,叫了三菜一汤,两碗白饭,然后再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碎银。 “赏你的。” 伙计欣喜的接过银两,躬身道:“谢谢客官,小的这就去叫厨房张罗。” 伙计退出房门,才下楼,立刻就被掌柜给拉到一旁说话。 “有鬼,一定有鬼。” “什么有鬼啊?掌柜?” “一号上房的这位客人,一脸凶神恶煞,又抱了个昏睡的女人,一定有问题。” 伙计一脸疑惑地问:“他说是他妻子呀。” 掌柜的一掌往他头上打去,痛得伙计哎叫一声。 “笨!人家说是他妻子你就信啊?采花贼会跟你说他是采花贼吗?” 伙计摸着被打痛的头,一脸惊愕地问:“那人是采花贼?” “你想想看,三更半夜抱着个昏睡的女人来,又长得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是采花贼是什么?以我多年阅人无数的经验,他肯定是采花贼!” 伙计的也紧张起来,忙问:“那可不得了,怎么办呀掌柜?” “当然是去报官府。” “可是掌柜呀,万一弄错怎么办?” 掌柜的一怔,想想伙计说得也是,不能鲁莽行事,于是改变主意。“这样好了,咱们仔细观察观察,若有异状,就立刻报官府。” 另一头,在一号上房里,御影坐在床边,一指朝妻子后脑点了穴后,不一会儿,岳云绣便悠悠转醒过来。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瞧见御影的脸,接着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睁大眼睛,坐了起来。 “这是哪里?” “客栈。” 她一拳打过去,理所当然的被他轻易接住。 “你好可恶,点我睡穴。” “我是为你好,怕你动了胎气,我不希望你生气,也怕你逃走。” “哼,既是为我好,就该放我走,让我回南宫堡。” 他摇头。“不行。” 她负气的收回拳头。“那我就不吃不喝,让自己饿死。” “我不会让你饿死,也不会让你腹中的胎儿饿到。” “我不吃,你又能奈我何?” “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吃东西。” 她瞪大眼,望着他坚决严肃的面孔。这一路上,不管她如何吵闹,激他、威吓他,这人都不动如山,情绪不见任何波动,让她又气又拿他没辙。 他不但神通广大,将她从南宫堡的地道掳了出来,又熟点穴之法,说不定他真懂让她乖乖吃东西的方法。 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御影起身去开门,进来的是伙计和掌柜的,群聊小波校对两人亲自送了饭菜和汤过来。 “来来来,客官,给您送吃的来了,您尝尝看,这可是本店的拿手好菜,这汤也请您趁热喝。” 两人一边说,一边将饭菜和汤端到花厅的桌上,还一边偷偷用眼角往内房里瞧去。 这时候云绣从内房里走出来,当她出现时,虽然身着朴素的衣裳,但美丽的容貌仍是让两人看得直瞪眼。 一闻到饭菜香,她还真的饿了,不像之前害喜的状况,食欲也好多了。 御影往看呆的掌柜和伙计厉眼一瞪。“你们在看什么?” 掌柜和伙计吓了一跳,这才忙着收回心神,陪笑着躬身。 “两位慢用、慢用。”掌柜拉着伙计急急退出了房,慑于御影的威势,不敢多逗留。 岳云绣想通了,既然不吃不喝对御影威胁无效,她也犯不着傻得饿肚子,况且她也舍不得让肚子里的孩子饿到。 “来,先喝点汤,暖暖身子。”他扶她坐下,为她舀了一碗汤喝进嘴里,热汤流进肚里,果然舒服。 御影先为她挟菜到饭碗里,然后才开始吃饭。 这顿饭,她没说话,御影也沉默,两人静静地吃着,偶尔她会以眼角偷偷瞄他。 这几日,她一改先前想拿掉孩子的想法,变得珍视起肚子里的孩子了,这心情的改变,她知道是因为这个男人,御影。 其实他对她好得没话说,有好吃的先给她,有水先喂她,怕她吹风受寒,让她马车,自己则坐在前头驾着马车,顶着风吹日晒雨淋。 有时夜晚睡觉害喜得厉害时,一睁眼,便发现他就坐在旁边盯着她,仿佛一整夜不睡,在照顾着她。 他总是沉默的,除了她问他问题,或要她喝水吃饭时,他才开口。 她想不起失去记忆时的一切,却相信自己肯定是喜欢他的,才会跟他成亲,可惜她却记不起自己与他的事,他们是如何相处?又是如何过日子的? 他们是夫妻,理所当然今晚会共睡一床,想到他们曾经日日同床共枕,自己与他有过肌肤之亲,所以才有了孩子,脑海中编织起与他在一起的害羞画面,禁不住心口一热,脸儿烫红了。 因为她忘记了与他的事,所以对她来说,他们还停留在陌生的阶段,今夜就像是她的洞房花烛夜,是她的初次,光想到那害羞的画面,就让她心口直跳。 大掌托起她的下巴,漆黑如夜的星眸也锁住她艳红的脸。 “脸好红,不舒服吗?”拧紧的眉宇,透露出他的关怀和担忧。 被他托住脸,还靠这么近的审视她,以及他担忧的神情,让她心中一阵暖意和怦动。 “汤这么烫,喝起来全身热烘烘的,脸会热嘛。”脸儿逃开他的大掌,低头吃自己的饭菜,心儿扑通地跳。 膳后,他吩咐伙计将碗盘撤走,请人送来大浴桶,好让妻子净身。 打从南宫堡出来,她还没有机会好好净身过,都只是用布沾水擦拭身子,今日总算可以泡在大木桶里好好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 可是……冷不防转头望向另一头,刚好看见他赤裸着上半身,令她一时僵住,瞪眼瞧着他健壮的胸膛,接着他开始解裤腰带。 “你干什么?” “洗澡啊。”他很理所当然的回答。 “好吧。”她转身打算要回内房,却发现手腕被大掌给拉住了。 “去哪儿?”他问。 “你不是要先洗?” “不用,一起洗。” “什么?才不要!” “我们是夫妻,而且我们向来都一起洗的。” “可是对我来说,我还在适应我们是夫妻的事实啊。” “你怀了身孕,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洗,不能有任何闪失。” “没那么夸张吧?” 她想挣开他的大掌,可他握得好紧,而且他一脸坚决的表情,让她心慌意乱,一想到要立刻在他面前坦胸露乳的,多羞人呀,她不敢! “别担心,向来都是我帮你擦背洗身子的,你很快就会习惯的,说不定会想起以前的事。” “我自己来就行了——别脱我衣裳——啊——住手——” 结果,她被他脱得精光,他也脱得精光,抱着她一起泡在大木桶里,伺候她沐浴,为她擦洗身子。 岳云绣根本无法躲,整个人羞得不知所措,蜷缩在水里,羞赧的用双手遮住她身上的疤痕。 “你身上的疤痕,我早就看过了。”相较于她的慌乱羞惭,他则是一点也无所谓,对那些疤痕视而不见。 听他这么一说,原本羞怯的她,奇异的因他这句话而感到平静。 “你……你都看过?” 薄唇来到她耳畔,热气轻撩她的耳。“不然你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 她咬着唇,一颗心总被他撩拨得七上八下,拿他没辙,只能没好气的嘟起嘴儿,像是被他吃定一样的认命。 既然他都看光光,她遮住也没用,便大方的不再遮掩自己。 他正在为她清洗一头长发,动作很轻柔,小心的不弄疼她,看不出这威武又严肃的大男人,却有一双细心的巧手,温柔的伺候她沐浴。 起初她害羞得不得了,后来大概是热气的关系,整个身子泡在热水里暖呼呼的,让她原本僵硬的身子逐渐放松。 感受到大掌温柔的擦洗,缓缓滑过她的肌肤,放松的身子也终于顺从的往后轻靠着他结实的胸膛。 在这情浓无声的时刻,她感觉到他的唇轻轻印在她的背上。 原本低垂的美眸,终于鼓起勇气回过头,瞧着他挺拔厚实的胸膛上,有着被铁烙和鞭打的伤痕,她伸手抚摸那些已干涸的伤痕,轻声地问。 “痛吗?” “不会。” 她轻咬着唇瓣,不知是气他,还是气自己,忍不住反驳的责备。 “又不是铁做的肉,哪会不痛?” 黑眸闪过一抹精亮。“你心疼吗?” 她一时语窒,有些赌气不肯承认。 “不会。” 分明是嘴硬,她的心疼,已不知不觉的泄漏在脸上了。 他低下脸,在她还来不及闪躲前,掠取她的小嘴,撬开唇,滑入火舌,夺取她美丽醉人的羞涩无措,一如那日的洞房花烛夜,如痴如狂的吻她。 将她的唇瓣吻得肿胀后,他分开彼此的唇,紧盯着娇喘的她。 “御哥……” 他听了欣喜,低哑道:“你记起来了?” “记起什么?” “以前你也是这么叫我,用同样的语气。”这几日,她总是直呼他的名,或是在他利诱下,才会叫他御哥,可是刚才她的语气、她的娇喃,如同她尚未忘记他之前一样妩媚动人。 “我也不知道,就是自然而然的喊出口,我、我想不起来。” “没关系,我会努力让你忆起我们相处的所有一切,如果想不起来——”黑眸燃着星点欲火,低哑道:“我会让你再记一次。” “啊……” 他一把搂住她,将她柔软的胸脯紧贴在胸膛上,雄浑体魄内的渴望再也无法压抑,大掌在她赤裸美丽的娇躯上游移,点燃了火,将彼此的情意烧得炽热,水乳交融的紧密贴在一起。 他抱起她,将她用大毛巾包住,往内房走去,为她擦干身上的水滴,也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擦干。接着用灼烫的吻,从她的唇往下延烧,烙印在她的颈子、她的肩膀、她的浑圆,以及孕育着他们孩子的小肚上,想着这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用最轻柔的力道来要她,即使她的美好令他欲火焚身,但在释放热情的同时,仍余留一分理智在提醒自己,小心不要伤害了她和腹内的孩子。 漫漫长夜,他带给她一个最浓情蜜意的美梦,这种情难自禁的醉心,这种刻骨铭心的缠绵,的确似曾相识,与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重叠着,在与她深层的记忆中拔河。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是这么被他爱着的。 岳云绣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她睁开眼,自己身上一丝不挂,身上盖着绣被,床的另一半是空着的。 御影不在房里,于是她赶忙起身,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把一头长发梳了个简单的髻,然后悄悄的推开门,没见到御哥的影子。 他不在?这不就表示,现在正是她离开的机会? 想到自己必须回去通知小姐的重责大任,现在不走,更待何时?牙一咬,只有对不起夫君了。 她连忙回房收拾简单的包袱,然后又急急忙忙推门出去,蹑手蹑脚的要偷溜。但她才走没几步,立刻听见御影的声音,原来他正在房门不远处跟掌柜交代事情。 若是被他瞧见自己正打算逃走,肯定又会点她的穴,于是急忙蹲下躲在栏杆后,眼看御影转过身来,就要往这里走回来,急得她如热锅上的蚂蚁。 正打算一路爬回房里去时,突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让她吓了一跳,瞪着大眼看向对方,居然是客栈的伙计。 伙计拿出钥匙开了另一扇房门,示意她进去,岳云绣虽然很惊讶伙计为什么要帮她,但是为了不被御影发现,无法多想,立刻钻进房门去。 千钧一发之际,让她躲过了御影,她皱起眉头好奇的问伙计。 “你怎么知道我在躲他?” “姑娘是被绑来的对不对?” 她听了恍然大悟,点点头。“是呀,小二哥怎么知道?” 伙计嘿了一声。“掌柜猜得没错,姑娘果然身不由己,幸亏掌柜故意困住他,好让我来探究真相,想不到还真猜对了。”拍拍胸脯一副正义凛然地道:“姑娘别怕,有什么需要说出来,咱们一定帮你逃走。” 岳云绣眼儿一亮,原来他们把御影当成了盗贼,认为她是被掳来的,真是老天帮忙,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小二哥,你们真是大好人,幸好有你们拔刀相助,请给我一匹快马,好让我尽快离开此地。”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请跟我来。” 伙计领着她,往房间的另一头走,打开窗户爬出去,示意她跟着,云绣立即跟上去。有了伙计和掌柜的帮忙,她总算顺利逃出御影的身边,骑上伙计牵来的马,事不宜迟,驾着马儿火速奔离客栈。 她总算逃出来了,一路上仍依依不舍的回头,望向客栈的方向。 御哥若知道她走了,一定会难过吧?但她没得选择,虽然内心也在揪疼着,可是一想到小姐的安危,她决心义无反顾的奔回南宫堡。 而另一头,当御影走回房里,带上门,进到内房时,发现云绣不再床上,他心中一惊,立刻冲出房门。 原以为只是离开一会儿,由于她在熟睡中,所以他不以为意,正好掌柜的来找,他也要掌柜的在上路前为他们准备干粮和水,并打听一些事情。 没想到前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妻子却不见了。 他暗骂自己疏忽大意,从时间上去判断,云绣离开不会超过半盏茶时间,他立刻追出去。 马车还在,但马儿却不见了。 “该死!”他低咒着,心想现在追去,或许还可以追得上,立刻出发。 “客官、客官,您要去哪儿呀?”急急跑出来的掌柜和伙计,两人一左一右的拉着他。 “出去办事。”丢下话要走,但两人怎么说都不放手。 “您不能走呀客官,您走了谁来付银子呀?” “我还没退房。”想走,但两人却死巴着他不放手,令他拧紧眉头,喝令道:“放手!” “不能放呀客官,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是咱们不相信您哪,近来吃霸王饭、住霸王店的人越来越多了,麻烦您先给银子吧。” 御影从腰间钱袋拿了一锭银子丢给掌柜。“不用找了!” “谢谢客官、谢谢客官。” “还不放手!” “是、是。” 掌柜和伙计两人挤了挤眼,这才放开他,待御影人一出去,他们立即露出得意的笑,闪躲到一旁。 御影才奔出客栈,便突然被大批人马给重重包围,这些人全是衙役官差打扮,是衙门派来的人,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被包围,这些人摆明是冲着他来的。 为首的官差骑着马,上下打量他,大声喝问:“有人报官,说你是采花淫贼,麻烦你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御影冷冷道:“在下只是一名武夫,并非采花贼,请问大人有何证据?” 为首的官差想了想也对,大声喝问:“是谁报的官呀?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人是采花贼呀?” 原本躲在客栈里看着这一幕的掌柜,立刻大喊:“就是他,咱们亲眼见到他绑了一位姑娘来,那位姑娘还向咱们求救,骑了一匹快马逃走了。” 伙计的也跳出来附和道:“是我把马匹交给那位姑娘的。” 御影恍悟,原来是他们搞的鬼,难怪云绣能逃掉,适才他们拉着他,原来是拖延之计。 官差头儿是认得掌柜和伙计的,而眼前的男子则是陌生人,听了掌柜和伙计的说词后,更认为这男人有问题,瞧他一脸冷峻之色,看起来就不单纯,认为有必要查查对方。 “带回衙门。”官差头儿大声命令,仗着人多,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殊不知他们的人马和兵力,对人家来说根本就微不足道。 御影始终内敛沉静,不因官差的围捕而有所动摇,看来要追回云绣之前,得先打发掉这些人才行。 银光一闪,长剑出鞘,刀光剑影中,他身形一跃,突围只是早晚的事。 第十章 岳云绣策马疾驰,路上不敢多加逗留,一路不停的赶路。途中每次顶多休息一个时辰,让马儿喝溪水,吃青草后,就继续赶路,然后再休息个一夜,她终于驾着马进入南宫堡的势力范围,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就快到了,她可以见到小姐了!自从她被御影掳走后,小姐肯定很担心,急着到处找她。 等见到小姐后,她要将杜樱的事告诉小姐,好让少主和小姐做好防范。 眼看南宫堡远远的出现在眼前,她更是快马加鞭,心中高兴极了。 或许就是因为快到南宫堡,所以她失了防范,没注意周遭的动静。当她策马骑入围绕在南宫堡四周的树林时,蓦地天上撒下绳网,她大惊,立刻滚下马背往旁边闪躲去,绳网只网住了马儿,没网住她。 接着一群黑衣人出现,人人手上持剑,来者不善,她从地上跃起身,拔剑抵挡。 对方是有备而来,以寡击众,她吃力的陷入苦战,知道不能久战,立即施展轻功要甩开这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可才跃上树,立即发现树上也布满了人手,一阵剑雨,又将她逼回了地上。 在夹击之下,她终究寡不敌众,力气用尽的跌在地上,数十把刀剑朝她挥来。 “住手!”一句女声喝令,原本要刺往她身上的刀剑也停止,众人团团围住她,只要她稍动一下,那些不长眼的刀剑就会划上她的脖子。 一名艳丽的女子从黑衣人中缓缓走上前,她神情冰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咦?原来是你。”杜樱很讶异,认出对方就是那日躲在客栈房间木柜里,偷听她和御影密商内容的女人。 岳云绣心中暗叫不好,没想到这女人会埋伏在这里,于是故意装傻。 “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少装蒜,你这张脸,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一名手下上前,在杜樱耳边说了几句,就见杜樱眼睛一亮。“上官宓的丫鬟?真的?”那双艳丽的凤眼盯回岳云绣身上,继而呵呵大笑。“真是天助我也,本来想抓住上官宓,想不到会抓到她的丫鬟,也好,有了你,也可以引出上官宓!” “不——”岳云绣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便感到后脑一疼,接着眼前一暗,昏了过去。 就这样,她被杜樱带走,无法回到南宫堡通知小姐。 也不知昏了多久,岳云绣缓缓转醒过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屋子里,眼前有个女人正冷冷的瞪着她。 “很好,你终于醒了。” 岳云绣心中一寒,她记得这个女人,那一日这女人追杀自己,为了逃走,逼得她投进河里,却在激流中撞上了石头,然后她就不记得了。 “你就是杜樱?” 杜樱眯起美眸。“你知道我的名字?谁告诉你的?” 虽然是御哥告诉自己的,但岳云绣并不打算让这女人晓得,于是故意编了一个理由。 “我早已查出你的底细。” “喔?那我还真不能放你走呢。” 岳云绣冷冷瞪着这个艳丽的女人,突然她注意到杜樱身后众多手下中,有位姑娘盯着她,眼中有着难过和愧疚,让她感到奇怪,觉得这位姑娘好像似曾相识,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好像快想起来,却又记不起她是谁。 “我问你,上官宓何时会出南宫堡?”杜樱冷冷质问。 云绣一听,心中立刻安心了,这女人如此问,表示小姐并未落入她手上,小姐仍是安全的。 坚毅的目光毫无畏惧地直视杜樱。“你为什么要杀南宫夫人?” 杜樱脸容霎时冷若冰霜。“因为她该杀!” “杀人总有理由,我不明白,南宫夫人是如何与你结仇的?” “哼,怪就怪她嫁给了南宫凌!她谁不嫁,偏要嫁南宫凌?南宫凌是我的仇人,所以她活该!” 岳云绣摇头。“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需要回答你!你是她的丫鬟,一样该死!” 岳云绣原本想斥责她不讲理,但不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难道你喜欢我家少主?” 杜樱浑身一震,恶狠狠地瞪着她。“住口!那种人配不上我!” 云绣突然明白了,同样身为女人,她有感觉,这女人恐怕是爱惨了南宫凌,才会因爱生恨;因为这女人口口声声说和少主有仇,但她的恨意似乎对小姐更多,只说要杀了小姐,却从没说过要杀少主,那恨意,原来是妒意。 “你爱我家少主,但少主娶了夫人,你因妒生恨,所以才要拿我家小姐开刀。” “住口!” “你这么激动,证明我说的没错。既然你恨少主,为何不去找他,却要找我家夫人麻烦?她是无辜的。” 杜樱整张脸气得怒红,双拳紧握,这该是的丫鬟说中了她的痛处。是呀,她爱南宫凌,打从十五岁那年,她无意中瞧见南宫凌俊美的面貌后,她便像着了魔一般痴恋着他。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她在河边玩累了,才刚躺在草丛里想偷闲午睡时,一个男人闯进她的地盘,她从草丛的细缝中偷瞧对方,那人戴着玉面具,并没有发现她躲在草丛里,迳自来到河边蹲下,然后轻轻摘下脸上的面具。 仿佛仙女下凡一般,那美貌震慑了她,不小心惊叹一声,虽然很小声,但已被对方听到。 下一刻,对方已来到她面前,一手掐住她的脖子,锐利的眼神瞪着她。 她虽然被他掐住脖子,奇异的,并不会害怕,而是惊讶的发现,原来他是男的! 她从没见过天底下居然有男人比女人还美,那双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美,带着一股神秘。 “你叫什么名字?”她开口的第一句居然是问他名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没人可以见到我的真面目,你不该看到的。” “为什么?” “因为看过我长相的人,都死了。” 听到这句话,她不但不害怕,还好奇的追问:“那你妻子呢?难道她也不能看?” “妻子当然例外,只有我的妻子,才可以看到我的长相。” 她立即接口说:“那我要当你的妻子。” “我的妻子?” “我杜樱说话算话,我喜欢你,我要当你的妻子,我看了你的真面目,我要嫁你。” 南宫凌因为她这句话而豪迈大笑,他的笑好美、好俊、好迷人,深深攫住了她的心,当下,她就决定非这男人不嫁了。 事后,南宫凌放开了她的脖子,戴回面具,没有杀她便离开了。后来她回到杜府,想尽办法打听,终于打听到原来这人就是始终戴着面具的南宫堡少主,江湖人称玉面君。 她央求爹爹找媒婆去说媒,发誓要当玉面君的妻子,她身为杜府千金,爹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地位,相信自己和南宫堡是门当户对。 她忘不了他临去前的笑,相信他对自己也一定印象深刻,而且自己也很美,南宫凌一定会喜欢她的。 谁知媒婆最后带回来的,是南宫少主的拒绝,而且媒婆连南宫堡的大门都还没进去,便被拒于门外了。 这事传了开来,大家都知道她杜樱被南宫凌拒婚一事,自幼就心高气傲的她,无法接受这个羞辱。 他明明说只有他的妻子才可以看他的真面目呀,如果他不想娶她,为何要对她笑?这不表示他也喜欢她吗? 想不到他骗了她,她恨,追她杜樱的男人何其多,她怎能甘心受此侮辱?可她疯狂的爱着他,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她越想要。 于是她找御影去接近南宫凌,卧底了三年,好不容易让御影成功的变成他的心腹手下,她要找出南宫凌的弱点,打击南宫堡,所有关于南宫凌的事她都要知道! 爱越深,恨也越深,当知道南宫凌和上官家联姻后,她更气疯了,所以她要杀了上官宓,没有人可以当南宫凌的妻子,除了她自己。 “在订亲前,上官宓从没见过南宫凌的真面具,她凭什么当他的妻子!” 云绣不明白杜樱和南宫凌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懂有没有看过南宫凌,跟订亲又扯上什么关系。 “这门亲事我家夫人一开始也不愿意呀,是少主执意要娶我家夫人的。” “住口!住口!住口!她横刀夺爱,仗着上官家的势力和南宫堡联姻,她不愿意?那为何还是嫁给了他?分明是借口!” 云绣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你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只因为嫉妒就要杀了无辜的人,太可怕了!” 一巴掌狠狠打上云绣的脸颊,下手毫不留情,一巴掌不够,直到把她打得头晕脑胀,唇角已打出血来,却仍不饶她,几乎将她打昏了过去。 “你敢激我?想自寻死路,好,我成全你!”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想要掐死她。 她呼吸困难,临死的恐惧袭遍全身,突然脑海中浮现许多画面,越来越清晰——倚翠?宝钗?红袖?芳华苑的大家,还有御哥—— “小姐,别这样呀,你真的会掐死她的。” “月儿,你敢阻止我?” 月儿哭着下跪,央求道:“小姐,求你放过她,她是月儿的救命恩人,你要对付的是南宫凌和上官宓,云绣只是无辜的丫鬟呀!” “滚开!” “小姐——” 月儿。 对了,那个站在杜樱身后的姑娘,叫做月儿。 片片断断的回忆闪过岳云绣的脑海,拼拼凑凑的连接起来,她想起自己曾经和月儿一起被关在一个幽暗的房间,好多女人在哭,粗暴的男人要打月儿,她制止了那男人,拿起刀一路杀出去,带着女人们逃走。 月儿说要带她去见杜家小姐,她跟着去了,然后她见到了御影。 好多人在追杀她,她死命的逃,然后御影救了她……她想起来了,是御哥,御哥拼命护住她,然后她爱上了御哥。 泪水滑下脸颊,她不是因为被打巴掌而疼痛,而是因为心疼御哥。 原来御哥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他一直试图保护她,她却不晓得,不但对他说出那么无情的话,让少主抓了他,还让他受拷打之刑,但御哥却从不怪她,依然对她始终如一,那么温柔地对待她。 她好想见到御哥,她好怕,怕无法逃过此劫,就此与他天人永隔,她好怕呀! 杜樱打了月儿一巴掌,甩开月儿,转回头狠狠的对她威胁:“哼!我本想留你狗命,好引出上官宓,你害得御影的身分别揭穿,坏了我的计划,我饶你不得!现在还敢出言羞辱我,我要杀了你!” 杀她?不!她不能是,如果自己被杀,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她不能失去御哥,不能失去孩子! “不要……”她艰难的开口,几乎是哭哑着嗓音哀求的,泪水已经朦胧了视线,眼看她和孩子就要死在这女人的刀下了。 御哥! 她闭上眼,在内心绝望的呼喊着,本以为自己将命丧在杜樱的刀下,但是并没有,她听到破风声,接着是打斗声,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头还在晕,脸颊火辣辣的疼痛令她感到难受,然后她发觉自己被强有力的抱起来,一阵熟悉感袭来,这是男人的胸膛,御哥? 她终于睁开眼,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御哥,她的夫君,而他正脸色惨白的看着她,眼中有着恐惧和着急。 她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他像是吓坏了,这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受严刑拷打也不皱眉头的男人,因为她而大惊失色。 “御哥……”她的泪水溃堤,多么感谢上苍让她再见到他。 “该死!她敢这样对你,该死!” “我的脸好痛。”她委屈地说。 “我知道,该死!是我没保护好你!”御影诅咒着自己,恨杜樱竟然对云绣下手,他本以为自己卧底的身分被拆穿后,杜樱已没有对付云绣的理由,想不到她还是下手了,他害怕的事果然成真了。 “云绣,你没事吧?”熟悉的女音传来,令云绣眼儿一亮,她没看错,是小姐,小姐正跑向他们。 “小姐……” 上官宓匆匆忙忙的赶来,见到云绣的脸蛋,惊呼出口:“我的天,你的脸怎么肿了?那女人竟然敢打你?!我要宰了她!” 上官宓简直气炸了,谁敢欺负云绣就是跟她作对,拿出她的独门法宝,冲向那些黑衣人,见一个毒一个。 岳云绣瞧着眼前的混乱,南宫凌的人马和杜樱的手下打了起来,场面一阵混乱,她很讶异看见这样的局面。 “御哥,这是怎么回事?少主和小姐他们怎么会和你……” “我告诉他们了。” “你?可是你不是不愿意?” “只有这样,才能救你。” 事实上,在他卧底身分泄漏后,便收到消息,得知杜樱为了抓上官宓,带了一群黑衣人埋伏在南宫堡附近。 当云绣逃离后,势必会返回南宫堡,这让他焦急不已,倘若杜樱见到云绣,便有可能拿下她,想不到他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 当发现云绣并没有回到南宫堡时,他就知道出事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誓言已了,既然身分泄漏,他无法再回南宫堡,对杜樱也算遵守了誓言,还了她恩情,是该退出的时候了,从此以后,他和云绣回到他们共住的村落小屋,不再涉及杜樱与南宫凌之间的恩怨,却没想到,云绣落入杜樱手中。 他不知道杜樱将云绣带去哪里,以他一人之力,是无法搜遍全城,及时找到妻子的,除非是南宫堡,这里毕竟是南宫堡的势力范围。于是他下了决心,找上南宫凌,与他交换条件,他愿意说出谁是幕后主使人,而南宫凌必须帮他救回云绣。 他知道南宫凌一定会答应,因为南宫凌想保护上官宓的决心,就跟他想保护云绣是一样的。 岳云绣好开心,因为她知道御哥这么做全是为了她,他之所以会违背对杜樱的誓言,只为了救回她。 “御哥……”她再度流下了眼泪。 “嘘,别说话,有我在,没事的。” 她靠在夫君的胸膛上,终于放心了。他对她总是这么温柔,话虽不多,但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安心,相信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男人。 杜樱不敢置信,南宫凌就站在她面前,带领着大批的人马将她和手下们包围。他手中如灵蛇出洞般的软剑毫不怜香惜玉地朝她攻来,她呆呆的站着,身边的手下努力为她挡剑,却不敌南宫凌的剑势,一一败下阵来,眼看他的剑就要对上她。 “小姐,快逃呀!”月儿急忙拉着她,要她快走。 “不,他舍不得杀我的,他舍不得的,因为我是这么的爱他。” “小姐!” 月儿心急如焚,眼看敌人的剑势就要刺来,她立即护在小姐身前,誓死保护小姐。 南宫凌下手绝不留情,即使是手无寸铁的月儿,他也不改冰霜的神色,面具后的那双眼犀利如刀,他收起软剑,改以一掌劈至,将月儿打飞到一旁,对他来说,已是手下留情了,对于忠心护主的丫鬟,他网开一面。 软剑再至,朝杜樱的眉心攻去,却在快抵眉心处时,停止在一寸距离之前。 杜樱没有逃,她就这么站着,直直盯着南宫凌,她不相信他舍得杀她。 南宫凌站立在她面前,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拿着剑尖指着她的眉心,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商货是你叫天山五怪劫的?” “是。”她平静的回答。 “运货的人是你叫天山五怪杀的?” “是。” “阴阳双煞是你支使来杀宓儿的?” “是。” 她看着他,骄傲的一一承认,因为她认为该感到惭愧的人是南宫凌。 玉面具后的那双眼,射出骇人的冷芒。“为什么?” 杜樱毫不犹豫的回答:“因为你负了我。” “我何时负了你?” “你说只有你的妻子,才能见到你的真面目;三年前,我就见过你的真面目了,你该娶我,但你没有,你欺骗了我,你拒绝我们的亲事,让我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是你对不起我。” 南宫凌冷冷的盯着她,淡然道:“就因为这件事?” “没错,你负了我,让我伤心,所以我也要让你尝尝心痛的滋味。” 这时候一个娇俏的人影跳到南宫凌身旁,气呼呼地道:“真有这回事?南宫凌,你本来答应要娶她?” 上官宓才刚打完一仗,教训那些黑衣人,等到他们一个一个束手就擒后,她拿着剑要跑向夫君,却无意中听到杜樱适才那番话。 “当然没有。”南宫凌大声否认。 “可是人家这么说了呀,三年前就看过你的真面目,你真的说了只有妻子才能见到你的真面目?” 南宫凌原本一脸的冷峻冰霜,转成了懊恼的神情,对这个刁蛮的妻子更正道:“那只是个玩笑,谁知她会当真?更何况她派人来说媒,我早拒绝了。” “是吗?” “当然是,你话只听一半,没听到她又说,我拒绝了她的亲事?” “啊,是喔。”上官宓原本气呼呼的脸蛋,转成了喜悦的神情。“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真负了人家呢。” 南宫凌没好气地道:“我是这种人吗?” “那很难说,说不定哪天你想纳妾。” “我不会纳妾,有了你,我哪有功夫去应付其他女人?光是要管教你这小家伙,就让我应接不暇了。” “啊,什么话嘛,说得好似我给你添麻烦,是你硬逼着要娶我耶!” 杜樱面容转成了妒恨的神情,一双狠毒的眼直盯着上官宓,妒意让她怒火中烧,使她发狂。她的袖子里悄悄滑出暗器,那是一枚毒针,猛地,她朝上官宓射出毒针,但更快的,在她一有动作之前,南宫凌手中的软剑已如流星划过她。 “啊!” 杜樱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着南宫凌,他居然对自己动手? 不!她不信,他怎么舍得这样对她? 他划伤了她的脸。 杜樱抚着脸颊,手上确确实实沾了血,南宫凌毁了她的脸,她的美貌。 “不——”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哭着,像发了疯似的,看得令人不禁深深叹息。 “你答应过我,不杀她的。”御影抱着云绣站在他身后,淡淡说道。 南宫凌缓缓回过头,迎上御影的目光,冷哼一声。 “若非与你有过承诺,这一剑,就会是划在她的脖子上。” 上官宓惊讶的看着地上的毒针,擅使毒的她认得这毒针。 “这是毒蜂针,是萃取毒蜂的毒液涂上的毒针,只有我们蜂谷才有,奇怪了,她为何会有这毒蜂针?” 南宫凌听了也是一怔。“当真?” “我很确定,这毒蜂针绝对出自我们蜂谷,我看过二哥使用——”上官宓顿住,继而不敢置信地道:“难道是二哥?该死!那家伙被我下毒后,居然想用如此歹毒的伎俩来借刀杀人?” 南宫凌神色转成了危险。“上官隆要杀你?” “哼,那卑鄙的家伙,什么事做不出来!很好,那我也不用客气了,这笔帐我一定会讨回来。” 大掌忽地将她搂了过来,惹得她一脸奇怪的瞪着南宫凌。 “干么?” “没我的命令,你不准随意出堡。” “为什么?敌人都束手就擒了,为什么还要限制我?” “可能还有余孽,为了预防万一,在我全部搜查完毕之前,你不准乱出堡,还有,上官隆的事自有为夫处理。” “拜托——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不行就是不行!” 上官宓翻了个白眼,这人就是爱瞎操心,没关系,他不让她出堡,她自有办法!原来南宫堡有地道呀,嘿嘿嘿! 君羊耳卯论坛——小幻幻独家制作 解决了杜樱的事情后,南宫凌和御影一行人回到了南宫堡。 虽然抓到了杜樱,不过这场江湖恩怨涉及了南宫堡和杜家,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南宫凌更有得忙了,连日来和大哥、二哥以及总管等人在议事厅密集商议事情;至于上官宓则是亲自照顾云绣,她不只擅使毒,也擅长调制各种草药,她在云绣两颊涂上清凉的药液,不但可尽快消肿,还可以美颜。 经过了几日的修养,云绣脸上的肿胀也渐渐消了,同时也到了她与御影该离开的时候。 经由云绣的叙述,上官宓才知道原来云绣和御影成亲了,还怀了御影的孩子,当然这一段过程都是在她失去记忆时发生的。上官宓虽然震惊,但也终于明白为何御影要掳走云绣,并回来和南宫凌交换条件,誓死要救云绣了。 “只要他真心爱你,我就原谅他,不再怪他卧底南宫堡,背叛凌哥一事。” 突然,岳云绣下床向她跪下,吓得上官宓低呼。 “你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要不是小姐求少主,否则御哥肯定难逃一死,请受云绣一拜。” “快起来,你是有身孕的人,不可以这样,我命令你站起来。”她急急扶起云绣,眼眶也红了,哪里舍得让这丫鬟再受苦,云绣已经承担太多了。“我知道杜樱对他有恩,所以他为了还杜樱的恩情才会这么做的,立场不同,我能理解。你放心吧,他是你腹中孩子的爹,我上官宓说什么也要保他,凌哥既然答应我饶了他,就绝对会守信。” “云绣和御哥会一辈子感谢小姐和少主的恩德。” “唉,别哭了,你让我好不舍,我的云绣居然嫁人了。” “小姐……”云绣羞涩得不好意思垂下脸。 “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你快乐,我一定全力支持你。”对她眨眨眼,露出顽皮一笑。“我给你的宝贝,绝对独一无二,倘若他欺负你,就用我的毒药对付他,包他跪地求饶。” 云绣和上官宓两人同时噗哧一声笑出,她们为对方拭泪,又说了好多知己话。 三日后,终于到了分离的时刻。 南宫堡的前厅院子,御影牵着马车过来,而岳云绣正和上官宓说着悄悄话,两个女人又哭红了眼,依依不舍的抱在一起。 御影走到妻子身边,柔声道:“该走了。” 云绣点点头,眼睛鼻子早就哭红了。“小姐,我走了,你保重。” 上官宓也不遑多让,哭得眼泪鼻涕齐流,还得用巾帕擤擤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有空常回来,别忘了,这里就是你娘家,你是我姊妹,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溜去看你。” 两个情同姊妹的女人笑了,为彼此擦拭眼泪,时辰不早,终须一别,该上路了。 御影搂着妻子上了马车,他也坐上前座牵起缰绳,临走前,望一下站在大殿堂,从高处看着他们的南宫凌。 两个男人目光交会,不用言语,便明白南宫凌是在为他送行,御影深深望了南宫凌一眼后,便收回目光,驾着马车,驶出了南宫堡的大门。 虽然几经波折,但他终究平安带回了他心爱的妻子,最后回到久违的家乡,他们居住的小屋。 御影扶妻子下马车,来到他们的家,望着眼前的小屋,云绣一点都不陌生,直接朝小屋走去,进了屋后,很自然的一边拿起抹布,一边说道:“唉,该打扫了,都是灰尘呢,可有得忙了。” 突然,她被搂入宽阔的怀抱里,抬起头,迎上御影惊讶的神情,一时感到纳闷。 “你恢复记忆了?” “啊……有吗?” “有,我看得出来。” 云绣好不遗憾的叹了口气。“真不好玩,害我一直假装,本来还想逗逗你,给你一个惊喜呢。” 御影高兴的抱起她。“你真的恢复记忆了?完全记起我们的事?” 她笑着点点头。“是呀,我全记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我被杜樱掳去,你去救我的那天,我就想起所有关于我们的一切了。” 御影深深的抱住她,而她也回抱他,知道这男人不擅言语,这个拥抱已经明白表达了他的激动和兴奋之情。 “御哥……” “走!”御影一把横抱起她。 “哎呀,你要干什么?走去哪里呀?” “你坐着别动,粗重的活儿我来做,你只要好好的坐在床上休息就好了。” “我坐了好几天的马车,休息够了呀。” “不够,你什么都不准做,小心动了胎气。” 她失笑着,决定顺从他,因为她知道,这男人就是用这种方式爱她,不只嘴上说,也会动手做,她何其幸运,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御哥……”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肩膀。 “干完了粗活,我来伺候你沐浴净身。” “啊?!” 她睁大眼,瞧见夫君坏坏又期待的笑容,唉,她能拒绝吗?当然只能顺从喽。 “是,谨遵夫旨。” 【全书完】 编注: ☆关于上官宓和南宫凌的爱情故事,请看【双骄】系列之一——橘子说876《玉面夫君》。 后记 系列之二的故事也写完喽,当《大侠手下留情》这本书宝宝上市时,已是民国一百年喽。 很开心在民国百年一月的时候,这本书能与大家见面。 这令我心中有种神奇的感觉,我觉得人生就像在时间上画刻度,以前写书时,经常无法把时间拿捏好,加上灵感不是那么好找,所以经常熬夜创作,在和时间赛跑。 其他作者应该也有这种感觉,写作生活,似乎是以周计算的,而不是以日计算的,常常在创作之后回神过来,发现一周又过去了,一个月只过了“4次”或“5次”就没了,这让我感叹时间的飞快消逝。 渐渐的,从写作中体悟到一些事,我只要在时间上画上自己想要的刻度,按照自己的步骤去做,时间就不会偷溜走了。 每个人在时间上画的刻度都不一样,有些人画得很细,而那些人就变得很快,走路很快,说话很快,做事很快,耐性也很快,别人十分钟的耐性,他一分钟就用完了。 也有人画得很宽,做事慢吞吞,生活很闲散,一件事要三推四请才要做,最后发现自己一事无成。 我曾经画得很细,也画得很宽,或是宽细交叉着画,或者明明刻度画得一样距离,痛苦的时候它自动变慢,快乐的时间它又自动变快。 我在时间上一直学着画上好刻度,摸索着方法,知道痛苦的时候就要画得细一点,让时间加快脚步,快乐的时候就画宽一点,让自己慢慢去品味快乐。 当初写小说纯粹是为了好玩和自由,没想到最后它成了我画刻度的方式。 我翻看着所有的作品,上头有出版时间的记载,它让我的时间和人生有了刻度,每一个刻度代表当时写作的心情和创作阶段,如今细细品味,觉得很不可思议,不同时期我的心境也跟着改变。 回首每一个时期写的系列,还有读者的信件,以及看看后记所放的旅游照片,除了跟读者分享,也可以记录下当初在写这本作品时,我去了什么地方、做了哪些事,回想起画这些刻度的点点回忆,记起当时的心境。 现在这个刻度将画到民国一百了,刻度画得有进步,比以前好,但是依然在摸索更好的画刻度方法,这样我才会感觉到自己在“生活”着。 民国一百年的一月十日,我的好麻吉将带着她的老公从日本回台找我,让我很期待,我在一月十日上画下明显的刻度,在时间走到这刻度之前,我得将所有事做好,才能与他们共度七天的快乐。 这几天尝试着预先画好明年的2011的时间刻度,告诉自己2011要成就哪些计划,心情是很兴奋的!活在当下大概就是这意思,每一刻都认真去做那一刻的事。 也希望大家在民国百年时,可以画上属于自己的刻度,活在当下,不要去臆测未来,当时间到了某一个刻度,该发生什么事它自然会发生。 祝大家民国百年平安快乐,也希望我的书宝宝陪着大家画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