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婚相公》 第一章 唐高宗仪凤二年成都 虽然已是秋天,但秋老虎依旧威力难挡,成都的天气燠热,又弥漫着淡淡的湿气,就算是早晨,也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 院落里,长长的弯廊走道上,一名清秀的少年正捧着水盆,脚步轻盈快速地走进其中一间房,穿过花厅,来到内室,少年瞧了前方的床榻一眼,薄薄的锦被鼓鼓的,少年便轻轻地将水盆放到一旁的几上,转身来到床榻旁。 “大少爷、大少爷!您该起床了,大少爷?” 锦被里的人轻轻动了下,原本盖住脸的被子也滑了下来,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他有一双浓淡合宜的眉,轻闭的眸子睫羽长如扇,在他白皙的脸庞上印下两道浅浅的阴影,直挺的鼻下有一张粉嫩的唇,两颊也因为熟睡而染上好看的红晕,要不说,真会误以为是个绝世美人。 清秀的少年看着主子的脸,一瞬间有些怔愣,但随即伸手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甩甩头,“差点忘记是少爷,不是小姐。”少爷这张脸蛋有时候真会让人失了魂啊! 此时,床上的人,眼皮下的眼珠轻轻转了转,长长的睫羽缓缓睁开来,原本阴柔的脸庞因为这双眼眸而丕变,黝黑深邃的双眸里隐含的气韵,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凤凰一样,有着绝美艳丽的姿态,却也充满傲气英武,让人非常确定,他绝对是个器宇轩昂的男子。 伺候许久的少年见主子转醒,赶忙将水盆捧到床边,男子懒懒地坐起身,瞅了他一眼,便伸手拧了拧毛巾,坐在床上擦脸洗手,少年赶忙又将一旁的衣服抖开来,服侍主子着衣。 “大少爷,今天是城西清风书院点香的日子,五爷嘱咐您今日要代表楚家去参加点香的仪式。”今天城里特别的热闹,每个人都在期待书院正式启用,只要有了书院,这成都城就会更加繁华热闹了。 “嗯,五叔去哪了?”男子挑挑眉。 “……小的不知。”扣腰带的手抖了下。 男子瞇起眼,双手用力捏住少年的两颊,“福桂,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五叔呢?”这家伙,胳臂往外弯,都忘记他才是主子了吗? 福桂吃疼,急忙招了,“大少爷,别、别别,是六少爷让我别同您说的!五爷今儿个跟五夫人出门去了,听说要去什么苏杭十日游,大爷和大夫人也一同去了……大少爷,快些松手啊,疼疼疼!” 楚白玉愣了下,没好气地松开手,“什么苏杭十日游?六少爷呢?” 福桂揉揉脸,一脸委屈,“大少爷,您别奢望六少爷了,五爷出了门,所有的工作全落在六少爷头上,小的去见六少爷的时候,六少爷已经两夜没睡了呢。” 楚白玉眨眨眼,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一切,也只能怪楚家太过家大业大了— 说起楚氏一门,在唐土内可是赫赫有名,自隋唐起,楚家就开始为朝廷铸造武器,先是赢得了“铸剑世家”的美名,再来就是上一代的楚家出了五个儿子,从老大到老四,因为铸造武器的技艺惊人,所以被人喻为“天工四匠”,而楚家老五则是有着金头脑,将楚家的事业扩展到三百六十五行。 自从楚白玉满二十岁之后,原本执掌家业的楚五爷打算慢慢把事业交给他打理,但楚白玉非常明白地告诉他,自己不适合管帐,所以一心想要解脱,带着妻子游山玩水的楚五爷只好拖儿子下水,只是楚白玉也躲不掉,必须负责楚家对外的一切事业。 这成都城上至太守,下至百姓,人人都对他赞不绝口,除了他的能力之外,还多亏了他无双的面貌。 楚白玉的母亲祝蓉,当年是有北方第一美人之称的大美女,而楚白玉的父亲也是面貌俊美,他们的儿子,想当然耳,只有“祸水”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而说到祝家……听说祝家以前只是以砍柴为生的平凡小樵夫,几百年前,因缘际会下,祝家的祖先救了一个落难的神仙,神仙后来允诺一个愿望,而祝家的祖先本就是不贪之人,便随口说了一句,“要不,你就给我一份靠山吃不倒的工作吧。” 说也奇怪,自从老祖先说了这个愿望之后,祝家的运势可说是一飞冲天,不管做什么事都十分顺利,而后更成为北方木材的大盘商。 楚白玉对这个传说记得是一清二楚,因为— 他就是当年欠下那份恩情的神仙,或者该说是……神兽? 苦笑了下,楚白玉坐在床边轻叹口气,当年他是一只甫能幻化人形的白麒麟,受了天帝的玉旨,讨伐在滇境山上作乱的虎妖,身为白麒麟一族,区区一只虎妖当然是手到擒来。 但……他太过大意,没想到虎妖已经娶妻,虎妖的妻子趁他不备伤了他,便带着虎妖逃走了,而他因为元气大伤,狼狈虚弱地挂在山崖边,差点摔落悬崖,幸好让祝家的祖先给救了。 这一救,让他欠下一个恩情,只不过祝家那个祖先也太会许愿了,随口一个愿望,居然改变祝家后代好几世的命运,为了收拾这一切,他也只好褪去兽形,化为人胎,带着天命转世,唉…… “大少爷,时辰快到了,咱们是不是该准备出发了?”看了看天色,福桂很担心会误了时辰,毕竟书院的点香仪式,要先向上天祈祷一切顺利,再来就是向至圣先师上香点灯,代表书院正式开始收学子,教导四书五经,是很神圣的,绝不能有所耽误。 楚白玉闻言,抓起还披散在脑后的长发,“头发没绑就要去?”当初他眼睛真的有问题,还以为挑了个精明能干的小厮,没想到挑中一个呆瓜。 “对对对!大少爷,您快坐下。”福桂拉着楚白玉来到铜镜前,快速地拿起梳子帮他整理头发。 楚白玉随着他去忙和,淡淡瞥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另一边,“楚雷。” 他这么一喊,原本没人的地方,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在。”清冷的声音扬起。 福桂偷偷瞄了楚雷一眼,他看起来约莫二十岁,长相较为粗犷,是主子的贴身护卫。 楚家每一代主子身边都会有一个贴身小厮还有护卫,上一代是以数字和颜色命名,这一代则是以部首命名,小厮全以木字旁的字为名,而护卫则是以雨字部的字为名。 唉,想他福桂从十岁就跟在大少爷身边了,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走了好运,主子长得这么美、举止优雅温润,想必性子一定也很好,岂料,他还高兴不到两天,就知道他错了,而且还错、很、大! 大少爷根本就是一个披着俊美外皮的狼嘛!他的个性恶劣,最爱整人,常常都用俊美的外貌哄得人心甘情愿为他办事,下一刻就马上露出恶意的笑,看着他受苦受难,呜呜…… 简而言之,大少爷根本就是喜欢戏耍别人! “等会儿出门你就跟在身边,别隐身了。”他这张脸皮子每次出门,总会吸引城里不少的女人,大家都为了抢着要接近他而大打出手,他实在怕了这些如狼似虎的女人,需要有人替他挡着。 楚雷跟福桂都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两人不约而同露出微笑。 “是,属下遵命。”楚雷很聪明随即敛起笑意,静静退到一旁。 楚白玉抬眼瞄向铜镜,正好看到福桂来不及收回的笑弧,“福桂!” 平地一声雷!吓得福桂手一缩,扯疼了楚白玉的头皮。 楚白玉一缩头,一手揉着发疼的头皮,瞠大眼瞪着福桂,缓缓自椅子上起身,“福桂……你死定了!别跑!” 福桂又不是笨蛋,一瞧见主子的脸色,梳子一丢,马上逃命去。“饶命啊!大少爷!”又开始欺负他了! 结果,楚家主仆,一早就在房里吵闹着,楚雷在一旁看戏纳凉,等时辰快到了,才出声提醒那个正在虐待小厮的主子。 然后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赶在最后一刻,三个人终于急急忙忙出了门,往城西的清风书院而去。 噙着笑意,楚白玉站在书院门口,放眼望去,满满的人潮,全是为了清风书院启用而来,秋老虎的威力也比不过这些百姓们的热情。 楚白玉身边站的都是一些高官显贵,益州太守和成都县令也来了,四周自然满是护卫的官兵,只不过…… 唐风开放,女子对于喜欢的对象都十分大胆热情,而现在,这份热情都给了楚白玉,官兵镇压的不是什么作乱的百姓,而是一群又一群不死心,想靠近楚白玉的姑娘们,楚雷则是摆出一张黑脸,紧贴在主子身边,保护着他的“贞操”。 此时楚白玉身边还站了一名貌美的女子,对于其他女人所射出的嫉妒目光,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很享受似地抬高下巴。 楚白玉暗暗对天翻了个白眼,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不想靠那名女子太近。明明两人没有任何关系,她干么摆出一副他们很亲昵的模样? 在僵笑了半刻钟之后,楚白玉终于转头向身边的益州太守问道:“太守大人,敢问……这清风书院的校长还要多久才会到?”他已经受够被当成珍禽异兽观赏了。 他急,益州邱太守比他更心急,他擦擦额际的汗水,“应该快了,时辰都快到了。”他带来的下属一直抱怨被那些女人推挤,如今他又站在楚少爷身边,万一那些女人发狂扑了过来,他肯定跟着遭殃。 其实害怕的不光是益州太守,原本还面带微笑站在楚白玉身边的富商跟县令,在等待的同时,已经非常聪明的先退开好几步,免得等一下遭来横祸。 “楚大少爷!啊!看这里—大少爷!” 不知道谁带动了气氛,一群女人开始嚷嚷起来。 “喔!他笑了!他一定是在对我笑!” “妳走开!他是对我笑!” “什么是我啦……” 女人们妳一句我一句,甚至开始互相推挤。 楚白玉苦笑了下。“太守大人,这……校长到底还要多久才会到?”他怕再等下去,会跟上个月一样,他只不过是去参加陈老爷的寿宴,结果一堆女人为了抢坐在他身边而大打出手,把陈老爷的寿宴给毁了,他可不希望再来一次。 邱太守频频拭汗,伸长脖子看着道路的另一头,“杜老弟,你在哪里啊?”害怕地瞄了这些女人一眼,老天爷,他活了四十几年,第一次知道一群女人聚集在一起有多可怕。 就在众家男子引颈翘望下,道路的另一头终于出现马车的踪影,大伙儿同时都松了口气。 三辆马车平稳地驶来,在马夫熟练的操控下,第一辆马车先行来到书院大门口,马车一停,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先下了车,站定后才转身牵着另一名妇人下车。 邱太守一看到来人,重重吐了口气,可以说是眼眶含泪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那名中年男子。“杜老弟—你来了、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甫下车的男子,正是从洪雅县来成都任职的书院校长杜岁悠,他有些愕然地看着激动的太守,不解的跟妻子对看一眼。 “太、太守大人?”他应该没有误了时辰吧?杜岁悠往四周一看,不禁吓了一跳,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不是听说这地方挺清雅的吗? “来来来!杜老弟,时辰快到了,咱们进去吧!” 邱太守迫不及待地就要拉着杜岁悠走进书院,但杜岁悠连忙止步,尴尬地指着后头的另外两辆马车,“太守大人,我的孩儿们还没下车呢。” 邱太守顿了下,回以尴尬的笑,顺着他的视线,看着刚停止的马车。 第二辆马车车门一开,下车的是一名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与杜岁悠长得十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他儿子,转过身搀着一名身怀六甲的少妇下车,想必是他的娘子;第三辆车门一开,一个鹅黄色的身影蹦了出来,看上去才十四、五岁的姑娘,长得十分娇艳,她站定之后,另一个粉色的身影也跟着跳下车,与前一位鹅黄衫少女长得一模一样,看样子是对双生子。 楚白玉站在书院门口,将手里的纸扇轻晃了晃,狭长的凤眼流光转动,饶富兴味的看着刚下车的一家人,真是热闹。 这真的十分罕见,没想到他们人人身后都跟着一尊福神,看样子,这杜家几世肯定都是行善积福之家,才能得到这么大的回报。 当楚白玉脑子里还在转着这些想法的同时,马车又动了下,一名穿着红色衣衫的少女慢吞吞地下了车,他一看,凤眼一瞇,眸底窜过一丝讶异,他讶异的不是少女有什么绝世的美貌,而是她身后居然跟着一只衰神?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群福神里会混着一只衰神? 杜岁悠将儿子、女儿一一引荐给太守大人认识,而跟在杜家人身后的福神跟衰神一看见笼罩着楚白玉,但凡人看不见的麒麟一族气相,立刻恭敬地对他行礼。 在县令的提醒下,邱太守领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往书院里走去,准备点灯跟上香的仪式。 楚白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名红衣少女的身上—她跟在两个娇艳的双生姊妹身后,等到她走近,他仔细一看,长得挺可爱的,双颊红扑扑的,圆圆的大眼有些迷蒙,还瞧见她趁别人不注意时,掩嘴偷偷打了个呵欠,他忍不住抿唇笑了。 不过就在她抬脚打算跨过门坎时,跟在她身后的衰神却伸手轻推了她一把。 杜绯红才刚睡醒,脑袋还有些混沌,本来乖巧地跟在妹妹身后打算进门,却不知道勾到了门坎还是怎么的,整个人突然往前摔— 眼看她一张白嫩的小脸蛋就要直接撞上地板,楚白玉长脚一跨,手一捞,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拉入怀里。 杜绯红紧闭双眼,等待着即将而来的痛楚,没想到下一瞬,腰间一紧,一股力量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接着她便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姊姊!” “姊姊!”双胞胎异口同声地大喊。 这一撞可让杜绯红头晕眼花,她甩甩头,小手下意识地撑着那个“坚硬的东西”,一抬眸,瞬间无法呼吸,只能惊愕地睁大黑溜溜的眼珠子,呆呆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无双美貌,傻乎乎地赞叹,“哇—仙女耶……” 楚白玉本来还挺满意接收到她赞叹的目光,脸上的笑意更深,直到她脱口而出那句“仙女”,让他满脸的笑意顿时一僵。 杜绯红看得脸都红了,这辈子她还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小手忍不住拍了拍,咦?怎么仙女的胸前扁扁的?倒吸一口气,急忙挣脱他的怀抱。 “姊姊?”杜家双胞胎之一的杜知书连忙拉住她,以防她又摔倒。 杜绯红讶异地睁大眼,傻愣愣的脑子里才刚想到什么,小嘴就直接说了出来, “知书,仙女没有胸部耶!” 这一瞬间,原本围观的百姓全都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睁大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她。 楚白玉的笑意一敛,脸色跟眼色都沉了下来,外人看来都会以为他生气了,但实际上,他是在极力强忍住笑意。 这个宝姑娘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仙女没胸部?这么令人发噱的话她也说得出来? 杜知书差点没晕过去,快速瞄了下四周,气氛尴尬僵凝,她急忙用力拉下姊姊还指着人家的手,“姊姊,人家是公子!哪来的仙女啊,妳不要乱说话!” 杜绯红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漂亮的人,这才发现他穿的是男子的儒衫,手上还持着一把纸扇,身子颀长结实,一点也不像女人! “嗯……呃……”慌乱地看了妹妹一眼,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好了!时辰到了,楚大少爷,咱们先进去吧。”邱太守见情况不对,赶忙出来打圆场。 慢了一拍才知道自己说错话的杜绯红,饱含歉意地低下头,却又忍不住偷偷瞄向“仙女”。 楚白玉冷瞟她一眼,转头跟着邱太守一行人进去,掀袍跨过门坎的那一瞬间,薄薄的唇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深深的笑意。 杜绯红跟两个妹妹对看一眼,这次两个妹妹一人站一边,护着杜绯红一同走进书院。 而一开始就跟在楚白玉身边的女子,扫了杜绯红一眼,拎起裙襬,也跟着走进门。 第二章 结束忙碌的一天,杜家一家子终于搬进邱太守替他们安排,位在成都城南方的新府邸。 杜绯红在新房间里整理东西,有些失神地将衣服一件件放进衣柜里,秀气的眉毛轻轻蹙着。 “姊姊,妳在发什么呆?”双胞胎中的妹妹杜知画,一进门就看到恍神的杜绯红,走到她身边轻拍一下她的肩膀。 杜绯红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手肘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衣柜。“啊!嘶—”捂着发麻的手肘,小脸疼得发白。 杜知画连忙抬起她的手仔细瞧,果然手肘上已经撞出一大块瘀青,幸好没流血,“对不起,姊姊,我不是故意吓妳的。”心疼地朝伤口吹了吹,很顺手地从怀里掏出几个瓶罐,挑出其中一个绿色瓶子,倒了些许药水,替杜绯红抹上。 杜绯红吐吐舌,“不打紧,是我自己不注意。”有些傻气地扯开抹笑。 杜家有四个孩子,大哥杜绯雅,二姊杜绯红,再来就是双胞胎的杜知书跟杜知画。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杜家从老到小,个个都是人家口中的福星,但只有一个人除外,就是排行第二的杜绯红。 也不知该说她倒霉还是怎么着,从小她只要走路一定会跌倒,没事走在路边也可以被牛车撞、吃个糖葫芦也会差点噎死、洗澡差点淹死,小伤更是不断,虽然她的个性本来就比较迷糊些,可是不知为何,杜家就她一个人倒霉透顶。 杜岁悠为了这个二女儿,可说是费尽心思,细细呵疼,就怕她哪天倒霉到连命都丢了,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为人父的私心,他还是忍不住带女儿去算命。 问过三个算命师,每个都说他们家积福甚深,人人都有福星作伴,但福无双至,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正是所谓的物极必反,当他们身上都有福星照应时,原本应该属于他们的祸事,就全都转嫁到同一个人身上。 所以杜绯红可说是背负着杜家所有的衰运长大,杜岁悠一听,心疼得要命,寻遍了方法也没能让自个身上的福星和女儿的衰神交换,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家小心疼宠着照顾她长大。 而且杜家人个个气质儒雅,杜绯雅完全承袭爹的俊秀面相,而杜家两个双胞胎也是貌美如花,唯一的例外又是杜绯红,她虽然有张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儿,但顶多称得上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没什么特别的。 杜知画看了姊姊一眼,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要是能让她选,她愿意用家里每个人身上的福神,换掉姊姊身上的衰神,她宁可不要这些福气,只要姊姊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也许就是因为杜家每个人都把杜绯红当成珍宝似地疼宠着,捧在手里怕疼了、含在嘴里怕融了,不让她接触到外界可能会导致她受伤的事物,才会造成她天真的性子,常常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行为,就像今天早上……唉,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大笑。 “知画。”瞧着妹妹的侧脸,杜绯红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嗯?”杜知画瞧了瞧瘀伤,确定药水都渗进后,才把药瓶收起来。 “知画,妳知道早上我失言伤害的那位公子住在哪儿吗?”她良心不安啊!自从早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人家公子没胸部之后,她就一直耿耿于怀,老觉得对不起人家,瞧那公子一身锦贵衣裳,应该颇有身份地位,她这么乱说话,不知道会不会害他被别人取笑。 杜知画一愣,“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对方住哪?转念一想,啊,莫非姊姊对人家公子一见钟情了? 也是,那位公子面貌俊美得不可思议,气质温润如玉,器宇轩昂的模样的确很吸引人,姊姊这只呆头鹅该不会是开窍了,懂得什么是喜欢了吧? 很可惜,杜绯红的想法十分单纯,“我想去向对方道歉,早上我那么说,也不知道有没有害他被取笑,说不定也伤了他的自尊心,我实在过意不去……” 杜知画满腔的热血瞬间全被她的冷水给浇熄了,上扬的唇角垂了下来,没好气地瞪大眼,“妳只想去跟对方道歉?” “对啊。”难不成道歉不够,还需要送礼吗?可是要送什么礼才好呢? “姊姊,妳不觉得那位公子非常俊美,让人看了会怦然心动吗?”她不得不承认,她真的看到失神了,打小到大,她从没见过像他这么好看的人,姊姊怎么会无动于衷? 杜绯红一只手贴上自己的胸口,顿了下,然后又抬眸瞅着妹妹,“不会。”为什么要心动?不过……那个人长得真的好好看,才会害她以为看到仙女了。 “……”杜知画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奈的用纤指搔搔脸,“妳把衣服放好就出来用膳吧,大哥方才已经从酒楼买了膳食回来,爹娘今晚要跟太守大人吃接风宴,奴仆明天才会从牙行到家里来。” 算了,姊姊就是这么单纯,不过这样也好,早上她可没漏看围在书院外头的那些女人,一个个恨不得能将那位公子生吞入腹,况且这么俊美的公子,家里说不定早就满是娇妻美眷,她可不希望姊姊伤心。 “好,我知道了。”杜绯红已经很习惯杜知画对她交代事情,说真的,要是不说破,人人都会以为她才是杜家的老么。 正当杜知画准备离开房间时,杜绯红又想起刚刚问的问题,“等等!知画,妳还没告诉我对方住哪呀?”她有什么东西可以当赔礼吗? “妳真要去跟他道歉?”要她说,其实可以不用去,又不是什么大事,对方还是个男人,应该没这么小气才是。 “嗯。”杜绯红伸手打开自己装些小东西的小盒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拿来当赔礼。 “用完膳我再带妳去,整理好就快点出来吧。”反正就住在同一条街上。 “好!”杜绯红应了声,没注意到妹妹已经摇头走出去了,只是专心的东翻西找,打开好几个盒子之后,终于在一个小木盒里找到一个适合的东西,她开心的拿起来,仔细地瞧了瞧,便高高兴兴地把东西放回木盒里。 决定要送什么当赔礼之后,杜绯红也忘了东西还没放好,便急忙要走去饭厅,一转身,脚不知道又勾到了什么,不过这次没人救她,所以— 砰砰砰的,一阵物品的碰撞声之后…… “啊!”痛呼声响,杜绯红这次可是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了! “姊姊,妳一定要今天去吗?”原本是知画说要陪姊姊去的,但杜知书实在很担心她们两个去了会被欺负,只好改由她出马,但她还是非常不赞同。 坐在她身边的杜绯红脸色比稍早苍白了点,抓紧了放在腿上的小木盒,“嗯,反正妳不是说就住在附近而已吗?” 杜知书忍不住拧起两道柳眉,瞪着杜绯红肿得跟馒头一样大的脚踝,“妳瞧瞧妳的脚,都伤成这样了还去?就住附近而已,改明儿个再去也行啊,为什么非要今天?况且天色都晚了,这么晚还去打扰人家好吗?” 她真受不了姊姊的拗脾气,说她傻里傻气的,有时又异常坚持,但平常生活却迷糊透顶,知画前脚才刚离开,她就能把自个儿的脚给弄伤,真是的。 杜绯红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掀开轿帘看了下天色,的确都暗了,“那、那怎么办?”她只是很单纯的想去跟人家赔罪而已,都没想这么多,还是知书细心。 杜知书正想叫轿夫折返回府,轿子却先一步停下来了,“小姐,楚府到了。” 姊妹俩对看一眼,杜绯红抿着笑,“知书,反正都来了,那就顺道进去吧?” 杜知书叹口气,等轿夫掀开轿帘,便率先走了出去,杜绯红则是拐着脚,非常缓慢的跟在后头。 门房通报后没多久,便将两姊妹请进楚府,一踏上楚府的回廊,杜绯红脸色一白,差点没脱口说她后悔坚持今天来了。 楚家的回廊,层层环绕、绵延弯长,光是从大门走到待客的大厅,就得走上将近一刻钟。 “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杜知书非常好心地在她耳边说道。 杜绯红缓缓地转头盯着她,红嫩的唇抿成一直线,圆圆的眼睛里泛着泪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两位杜小姐,请随小的来。”笑咪咪的福总管弯着腰,一手横摆。 揉揉眼睛,杜绯红认了,打算忍着脚疼,迈开这段辛苦的路程,哪知道她才正要举脚往前走去,一旁弯廊就走出两名婢女,轻巧地上前搀着她。 “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杜绯红被她们迅速灵巧的动作吓了一跳。 福总管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条线了,“小的无理,方才瞧见杜大小姐的脚似乎有些不舒坦,这才让两个婢女搀着您,您不喜欢?” 杜绯红连忙摇头,“没有,谢谢你。”有些羞涩地露出抹笑。 杜知书静静站在一边,瞟一眼笑脸迎人的福总管,不免在心中赞叹,真不愧是楚家的总管事,心细如发。 福总管领着她们往大厅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一行人都没多交谈什么。 “大少爷,客人到了。”福总管弯着腰,先走进大厅禀报。 大厅里,除了坐在主位的楚白玉之外,左边的位置上也坐着一位美丽的姑娘,身旁还有两位美婢陪伴着,此时美姑娘显然正在和楚白玉谈论事情,对于福总管的出现,不悦地拧起眉。 “福叔,怎么如此失礼?”楚白玉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福总管一听,连忙对武小姐拱手低头,“小的失礼了,还望武小姐海涵。” 武秋彤心底虽不满,但美丽的脸庞上仍带着笑,“不打紧的。”待她以后有机会进了楚府当主子,肯定让他没好日子过! 杜家两姊妹此时刚好也走了进来,武秋彤一看见来人是女人,秀美的眸子微微地瞇起,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两人。 “请坐。”楚白玉一见杜绯红进门,凤眼闪过一道光芒,随即又瞧见她一跛一跛的模样,关心地问道:“杜小姐,妳受伤了?需要请大夫瞧瞧吗?”再仔细一看,她身后果然还是跟着一只黑色的衰神。 真是怪了,瞧她灵台清明,是个心思纯净之人,怎会惹上衰神? 一听到楚白玉关心的话语,武秋彤的脸色微变,凌厉的目光疾闪而过。在她看来,相貌普通的杜绯红一点也不重要,但是娇美艳丽的杜知书,却让她不得不心生戒备。 “多谢您的好意,来前已请大夫为家姊诊治过了。”杜知书主动抢先说话,偏着头看向还慢吞吞坐下的姊姊,“姊姊,妳不是说来送个赔礼吗?”她可不像姊姊少根筋,坐在那里的女子虽然看起来温柔,但眼角眉梢隐含着傲气,还是快点了事走人比较好,省得惹上什么麻烦。 “嗯,楚大少爷,早上我失言了,真是对不住,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希望你别放在心上。”杜绯红拿出揣在水袖里的小木盒,递给一旁的婢女,让她交给楚白玉。 “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杜小姐就是为此特地前来?”其实这些话,他都听到麻痹了,年少时听得更多,上书院时,甚至还有男人同他求爱,吓得他半夜收拾行李的逃出山西书院。 “嗯。”一想到自己早上做的笨事,杜绯红还是有些尴尬。 “我……” 楚白玉才想接话,武秋彤却突然出声打断,“原来是新书院校长的千金,早上的事,秋彤也在,杜小姐真是天真有趣。”对,她就是故意要插话,不想让他们继续聊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杜绯红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有些慌乱地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不会再次伤到楚白玉的男儿心。 “这位姑娘是?”杜知书非常不喜欢这个女人。 武秋彤轻笑一声,“家父是剑南道都督武将军,我叫秋彤。”有礼地颔首,话中却有意提及自己不凡的身家背景。 杜绯红跟杜知书对看一眼,杜知书在心里冷笑一声,原来是将军的女儿,又是武家之后,难怪气焰如此嚣张。 “家姊自小单纯善良,早上虽不小心失言,却也是真心话,毕竟楚大少爷的确貌美过人,家姊会错认也非她错,您说是吗,楚大少爷?”杜知书笑笑地将矛头指向楚白玉。 楚白玉实在不想扯入女人的战争中,但偏偏他是事件的主角,杜知书这番看似褒,实似贬的话语,刺得他有些不舒服。 “自然如此,是楚某错了。” 错在他当年挑错爹娘,没事找个祸水娘亲投胎,让自己的容貌也变成大祸水! 可是……女人喜欢他是他的错吗?他又没主动招惹任何人,何其无辜啊!堆着笑脸的楚白玉已经濒临发怒边缘,差点想站起来掀桌子。 没想到楚白玉真偏向别人说话,武秋彤唇边的笑意一僵,吸了口气,抿唇笑得得更美,“楚大少爷,您真是爱说笑,怎么会是您的错呢,呵呵。” “哈哈……说笑、说笑。”楚白玉跟着假笑两声,意思意思一下。 “知书,别这样。”就算再怎么少根筋,杜绯红也觉得大厅里的气氛很怪异,连忙出声提醒妹妹。 杜知书冷哼一声。要不是怕这傻瓜被欺负,她才懒得陪那个女人起哄。 “礼、礼物。” 杜绯红小声提醒一旁的婢女,婢女这才含笑点头,捧着木盒递给自家大少爷。 楚白玉接过小木盒,还微微熨着她的体温,有些好奇地挑高了眉,掀开木盒一看,随即一愣。“杜小姐,这是你要送给我的?”是他看错了,还是这傻丫头送错了?这礼……她究竟懂不懂意思? 武秋彤对他快速的表情转换有些疑惑,睁大眼珠子,好奇的伸长脖子,想看看木盒里究竟装了什么,但又要保有矜持,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所以不管她怎么瞧,都只能看到木盒的边边。 “对啊,你喜欢吗?我亲手做的。”杜绯红用希冀的目光望着他。这是她最漂亮的一个作品了。 杜知书一听到是姐姐亲手做的,脸色都变了,“你送了什么?”该不会是…… 不、不会吧!姐姐虽然单纯,但也没单纯到这种地步,会把“那种东西”送给一个男人吧! “礼物啊。”杜绯红张眼睛望着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紧盯着木盒,楚白玉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木盒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东西,缓缓地摊开来。 那是一条方正的布绢,柔软的丝绸上,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麒麟,鹿角龙鳞、焚风踏火,精致的绣功让这只麒麟栩栩如生,每当布绢摆动,麒麟就像要从布绢上跳出来一样。 但……让人惊讶的不是她出色的绣功,这布绢要是女子所拿,称为绣帕,男子拿的则称为方巾,重点是,女子要送方巾或绣帕给男子,即是明白地告诉对方,对方是她心仪之人! 武秋彤一看到绣帕,脸色突地一变,倏地回头怒瞪着杜绯红。 不只是武秋彤,就连福总管和婢女们也都看傻了一眼,他们都是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大剌剌地上门表白! “很漂亮吧?这是我绣的最漂亮的方巾。”不知道闯了祸的家伙,还很高兴。 楚白玉瞧她笑得开心,眼底还有小小的得意,那可爱的模样逗得他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的确很漂亮,我很喜欢!”笑弯的凤眼闪烁着光芒,话里的喜欢,让人听不出指的是方巾还是人…… “楚大少爷,对不住,家姐失礼了,这份礼物恐怕不恰当。”杜知书从椅子上弹起身,几个箭步冲上前,急着想把他手中的方巾抢回来。 她真的会被傻乎乎的姐姐给气死,怎么会把这种有定情物涵义的东西当作赔礼,气死人了! 楚白玉只是一迳的笑,安稳地坐着,一动也不动,突然一道黑影窜出,将杜知书挡在两步远的地方。 杜知书眼前一亮,随后定睛一看,被眼前这个高壮黝黑的男子吓了一跳。 “怎么了吗?”杜绯红看着四周,终于发现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楚白玉凝视着绣帕上的麒麟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将方巾折好收到怀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站起身,缓缓走到杜绯红身前,当他靠近她,原本跟在她身后的衰神,就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用力击中似的,向后弹飞出去,只不过这一幕一般人都看不见的。 他用眼角余光扫了衰神一眼,才噙着笑意,定定的瞅着杜绯红。“杜小姐,你的方巾我就收下了,你的心意我也懂了。” 说到这,他顿一顿,瞄一眼她茫然的神情,唇边的笑意更深,取下自出生后就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在她错愕的目光下,挂到她的脖子上。 “我,楚白玉,接受你的情意,这是我回送的定情之物,请你好好保管,待我们文定之后,你就是我楚白玉的未婚妻了。” 说完,他促狭地眨眨眼,笑看着她可爱的呆愣表情,要不是旁边有人,他真想亲亲她呢,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哈哈! 杜绯红愕然地张大嘴,傻傻地看着他,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定情之物?什么定情之物? 第三章 是夜,楚府的间君楼里有人相对无语,房中,一张桌子两张椅,桌上,茶碗飘香,左右椅上各坐一人。 坐在书桌前的男子,面貌清秀清俊秀雅,气质沉稳若月,眸半垂,一手执笔,一手端茶,目光停留在翻开的册子上。他是楚家的六少爷,楚和谦之子楚雁玥,也是这一代楚家商务的总掌权者。 “今晚之事,你可是当真?”楚雁玥清冷语调扬起的同时,抬眸望向坐在对面的人。 楚白玉挑挑眉,学他端起茶杯饮一口,“当真。”他从没说笑,今晚对杜绯红所说的话,可都是真心诚意的,好吧,他承认,他是有点想逗弄那个憨丫头,谁让她挑了这份礼送上门来! 抿唇轻笑,他是麒麟转世,憨丫头又绣了只麒麟给他,这也算是种缘份吧?打从第一次见面,他便觉得这丫头可爱,再加上那声“仙女”,呵呵……多想逗弄她,再看她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 “武小姐不会善罢甘休。”楚雁玥看他一眼,冷冷说道。 这天下谁都知道,自几年前皇上的身子衰弱后,皇后便开始暴露她的野心,逐渐干预朝政,再这么下去,皇后迟早会掌权,如今,皇后处处打压长孙一族的旧势力,武姓一族的新势力开始萌发,两派人马都要想办法拢络楚家,但楚家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一向保持中立,但今晚这么一闹,不知道两派人马会对楚家起了什么心思。 “那又如何?”楚白玉不甚在意。 “你的事,你自个儿决定便是。”反正这堂哥从小到大都自己作主,一旦他说是就是,任谁劝阻都没有用。 “晚了,我回房歇息了。” 楚白玉懒洋洋地起身往门口走去,就在他要跨出门槛时,后头突然又冒了一句,“我会有个堂嫂是吧?” 楚白玉转头睐他眼,薄薄的唇角高扬,没回话,甩开手上的扇子,潇洒地离去。 楚雁玥望着堂哥的背影,挑高了眉,眸底流光转动,看样子,他得要的心理准备,好好陪堂哥玩下去了。 楚白玉走出闻君楼后,就往自个儿的院落走去,走着走着,突然抬起头看向天际。 漆黑的夜空里,只有月娘与星光闪烁,眨眼间,四道红黑交错的影子窜过夜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落下,楚白玉噙着笑意,眼也不眨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几个……姑且称之为“东西”吧! 黑色的影子与红色的身影紧紧缠绕,打得可精彩了,左勾拳,右勾拳,四个打一个,被打的那个鼻青脸肿,但其他四个也没好看到哪去。 “你这混蛋!缠了她十六年还不够吗?”福神甲扯着衰神叫骂着。 衰神一脚把他给踹飞,“老天给的命运!你以为我喜欢当衰神啊!” “十六年了,你怎么还不打算滚?”福神乙跟着福神丙趁机把他压倒在地上。 “那你们怎么不滚!” 楚白玉就这么站着看他们表演四福神殴打衰神的戏码,等瞧够了,才淡淡说道:“打够了吗?若只是想在我的府邸惹事,那就请回吧。” 他一开口,原本打成一团的福神跟衰神瞬间停止动作,福神甲乙丙丁全都悻然地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慢了他们一拍的衰神。 “下官们参见白麟大人。”福神甲领着其他人恭敬地对楚白玉拱手躬身。 “找我何事?”楚白玉懒得与他们打招呼,夜深了,他只想回被窝睡觉,明儿个好玩的事情就要开始了,他得养足精神才行。 福神们对看一眼,福神甲清清喉咙,“白麟大人,下官们前来,是有事想的拜托您,想请您帮忙。” “帮忙?”这可有趣了,想不到福神还会来找凡人帮忙?楚白玉摇着扇子,抿着戏谑的笑意,缓缓地坐在廊道的矮栏上。“说吧。” 福神甲看着他,缓缓地开口,“其实是……” 杜绯红原以为昨晚的事都只是在说笑,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今天一起床,她就发现象她错了,因为那个仙女……不,楚大少爷是说真的! 今天一早,她就被杜知画风风火火地挖起来,等她简单梳洗过后,就被拖到杜家厅堂,一到那儿,她着实吓了一大跳,因为厅里坐了好多人,有昨天才见过的益州太守,还有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妇人、脸色微僵的爹跟娘,以及一个漾着灿烂笑意的俊美男子。 在她踏入厅堂的那一瞬间,原本满堂的讨论声全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移向她,如此诡异的气氛,饶是再怎么少根筋的杜绯红,也感受得出来,她顿时感到忐忑不安,圆圆的大眼慌乱的看着坐在主住的爹娘,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形。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穿着一袭月牙色的锦袍,袍上用银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麒麟,腰间系着一块赤血玉,墨墨的发整齐地东在脑后,此种打扮衬得他贵气十足,玉树临风,夺人心魂的俊美面容,让人不自觉把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 看着刚入厅堂的杜绯红,楚白玉满怀笑意的来到她身旁,亲昵地牵起她的手,“红儿,我依约来了。” 杜绯红低头看他牵着自己的手,顺着他修长的手指往上瞧,有些困惑地注视着他的双眼,“红儿?依、依约?” 楚白玉俊眉微扬,宠溺地眯了她一眼,“红儿,你可是生我的气,所以不认帐了?” 杜绯红像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倒抽一口气,眼珠子瞠得都快掉出来,“提亲?”不、不会吧?什么提亲?她倏地抬头向爹娘、寻求援助。 但杜岁悠却没有回以包容宠爱的眼神,目光反而像把利刃射向她。他平日虽然疼女儿,但杜家几代都是书香世家,他也是十分守礼之人,今儿个一起床,连早膳都还没吃到,太守大人就带着官媒一同拜访,随行而来的楚家大少爷,还同他说与女儿两情相悦,昨晚两人已正式交换定情信物,这种有违礼教的事情,自然惹得他十分不悦,却因为太守在场不好发作,气全闷在心里。 杜绯红心底一惊,吓得直想把柔荑抽回来,她用力扭着手,低喊道:“你快放手!”他怎么抓得这么紧……糟糕,爹好像很生气! 楚白玉假装没看见她惊慌的模样,手微微使劲,一手握紧她的手,另一手很自然地搀着她的手臂,使着巧劲,将她带往她爹娘那儿。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杜绯红紧张地问道。 “杜老爷,在下或许有些唐突,但我对红儿一见钟情,还望您老人家能同意我与红儿终成眷属。”这话说得诚恳,再配上他俊美无双的美貌,十分有说服力。 杜岁悠强忍住胸口的怒气,深吸口气,看着女儿手足无措的模样,“昨晚你上哪儿去了?” 昨夜太守接风洗尘,他与夫人过了子时才回到府晨,那时候府里所有人都已经睡了,也没听到有什么事情发生,怎么才过了一晚,女儿就跟男人发生感情了? “我同知书去了楚府一趟。”在爹严厉的目光下,杜绯红垂下头,老实招认。 “你真上门去向楚公子表白心意?”杜岁悠错愕地睁大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娇憨的女儿有那么大的胆子。 才不是这样!“我……” 杜绯红才想开口解释,却被楚白玉给打断,“杜老爷,是真的,许多楚家的奴仆都能作证。”他从怀里掏出折得整齐的方巾,递到杜岁悠面前,“这是红儿予我的信物。”转过头,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只到自个胸前的小人儿。“红儿,我给你的信物呢?” 杜岁悠一眼就看出来这条方巾的绣功确实出自女儿之手,他还记得女儿绣这条方巾时,他曾笑说喜欢,女儿还答应要送给他当贺岁礼,怎么现在却成了另一个男人的信物了? 杜绯红不用抬头看,也可以想像爹现在有多生气了,心头一片慌乱,再加上感受到楚白玉灼热的视线,她瞬间脸红心跳,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楚白玉表面上装得深情专注,其实内心早就被杜绯红一副百口莫辩、吓坏了的模样,逗得大乐,闷笑到肠子都快打结了。 他修长的手指直接抚上她纤细的白颈,轻轻用食指一勾,拉出一条细致的金链子和一块云形玉佩,“这是我赠给红儿的定情物。” 说完,楚白玉笑看向杜岁悠,只见他的脸色一红一白一黑,哈哈哈!也是很有趣,真的很好玩! 杜绯红急忙抬起头,慌乱的眼神紧瞅着父亲,想开口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毕竟她脖子上确实挂着“证物”,不管怎么看,她都像个私下订情的不孝女。 杜岁悠大受打击地瞅着女儿。他乖巧的女儿,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疼到大的女儿,居然有了男人就不要爹了?还把要送给他的礼物转送给对方?喔,不!他没有办法接受! 在一旁静静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杜夫人,差点忍俊不住笑出来,见丈夫似乎就要翻脸了,她赶忙伸手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向他使了个眼色。 杜岁悠气死了,直想把眼前这个拐走他宝贝女儿的家伙痛打一顿,没想到妻子居然想要制止他? 至于七早八早就被挖起来提亲的邱太守,困倦地直想闭上眼有呼呼大睡,眼看双方僵持了半天,杜岁悠还是不肯松口答应,他只好亲自上场,只有让事情快点结束,他才能回家补眠,于是他强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站起身说道:“杜老弟,恭喜你啊,这门亲事也算门当户对。”微偏着头,眼一眯,向那个答应是来帮忙说亲,却从头到尾杵在一旁边的官媒使了个眼色。 官媒会意,连忙笑盈盈地上前,帮腔道:“恭喜您了,杜老爷,楚家这门亲事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尤其又是太守大人亲自上门作媒,您定然是欣喜的答应了对吧?”不愧是媒人婆,简单的两三句话,便说得让人无法反驳。 杜岁悠倒吸口气,气闷在心底!这个臭媒婆,居然拿太守大人来压他? “杜老弟,就这么说定了!恭喜恭喜!”为了能早点回去睡觉,邱太守跟媒婆一搭一唱,“陈媒婆,记得明儿个挑好日子后,就互换两家庚贴,顺道到府衙那儿做个记录。” 陈媒婆笑得花枝乱颤,“大人您放心,婆子办事肯定俐落干净。” 杜绯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无法真正意会过来,只是有种自己好像被卖掉的感觉,只能缓缓地移动眼珠子,对上楚白玉那张漾着优雅笑意的俊颜。 楚白玉望着她,缓缓咧开粲笑,“以后请多多指教,我未来的娘子——杜、绯、红。” 他的笑,让杜绯红脸一白,缩脖抖肩,可爱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喔!不要吧…… 清风书院校长之女杜绯红,成为楚家大少爷未婚妻的事,随即传遍了整座成都城,城中未婚的女子一听到这样的消息,都妒嫉到极点,恨不得能吃了她的肉,喝她的血、啃她的骨,好平复心中的愤恨,毕竟谁都没料到,样貌不出众的她,怎能得到楚白玉的青睐? 不过这厢坐在凉亭里的杜绯红,却苦着一张脸,嘟着嘴、皱着眉,扭伤的脚不雅地放在另一张石椅上,两只小手不安地绞扭着。 这两天来,她可真不好受的——这桩莫名其妙的亲事,扰得她一家不得安宁,爹先是向她发了一顿脾气,说她一个女孩子家居然这么胆大妄为,为此,她在杜家祖宗牌位前跪了两个时辰,要不是娘向爹说情,她很有可能要跪上一天。 好不容易在知书还有自己的解释下,跟爹讲清楚那一晚的事情经过,连知书都以为楚大少爷是说笑的,所以没放在心上,对他来提亲一事,她们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知该怎么处理。 爹气呼呼地说绝不交出庚帖,不过娘却说话了,要她自个上楚家,同人家说清楚,问问看他们楚家到底怎么打算,这也是她现在为什么出现在楚家湖畔凉亭的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杜绯红有点害怕见到楚白玉,只要一想到提亲那天,他那个诡异的笑,她直觉就想避开他,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好像、好像任凭猫逗弄的老鼠一样无助。 她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出来究竟哪时候得罪楚大少爷,为什么他总是露出一副逗弄着她玩的模样,为什么呢? 她自顾自地拧眉苦思,小巧的脸蛋全皱成一团,完全没发觉那个爱玩的大猫出现在凉亭里,甚至已经坐在她身边,把玩着她的头发。 对楚白玉而言,是真的将她当成一个好玩的东西,同时也是因为受之有托,才让这门亲事成真,现在想想,娶一个好玩娇憨的小妻子也不错。 那天夜里,原本附在杜家人身上的福神跟衰神都来找他,福神们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们的任期将满,到时杜家就没有福神护身,这对其他杜家人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对杜绯红就不一样了。 一出生就被衰神附身的她,命中原本注定有死劫,但也多亏杜家祖宗积德,一口气四个福神赖在他们家,让本来衰到会丧命的杜绯红也承受了恩泽,虽然自小到大灾难不断,但敢因为其他人的福气而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虽然常受伤,却也保住了小命。 只是再过半个月,就是杜家福神们任期届满的日子,到时候,衰神的法力将不再受限,只怕不出十日,杜绯红就将死于非命,为此,他们苦苦思索该怎么救她,最后好不容易想到成都城有麒麟降世,靠着瑞兽的力量,肯定能保住她的命,这也是为什么杜岁悠会突然一家老小都搬来成都的原因之一。 楚白玉边回想,边玩着她的长发,唇角勾着笑,瞧她一副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专注模样,忍不住就想逗弄她,抓起她的一束头发,用发尾扫过她柔嫩的脸颊。 脸上传来了阵酥痒,杜绯红这才回过神来,纳闷地偏过头,先是看到两只修长的手指抓着一束长发,接着顺势抬眸一看,毫无准备地望进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然后是一张眼熟的俊美脸庞…… “吓!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压根没注意到头发还被他握着,这么一跳,头皮硬生生被扯了一下,整个人吃痛,又往他的怀里跌撞过去。 楚白玉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跳起来,下一刻又用力地扑进他怀里,撞得他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好疼!”头皮传来一阵痛楚,杜绯红马上红了眼眶,急忙想退出他的怀抱,一抬头,叩地一声,又撞到他的下巴。 “唔!”楚白玉闷哼一声,牙齿咬到嘴唇,马上渗出鲜红的血丝。 她的头遭受到双重的伤害,整个人还贴着他的胸膛,她顿时又羞又气,抬眸打算狠瞪他这个罪魁祸首,却惊见他唇上渗着血,惊呼一声,“你流血了!” 她想也不想,便拉起袖子就想替他捂住伤口,哪知道楚白玉正想开口跟她说话,一个伸手、一个张嘴,结果—— 呆呆地望着被他咬住的手,杜绯红顿时傻了,楚白玉也傻了,看着眼前荒唐的情景,一股笑意抑不住地从胸口窜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天啊、天啊!这么荒唐的事居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一笑,自然松了口,杜绯红连忙缩回手,羞窘的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让她钻进去,小巧的柔荑上还有一股温热,掌边还有一圈牙印,脸颊也热辣辣的。 “你、你你不准笑!”会发生这些事情,都是他害的,他居然还敢笑得这么大声?可恶!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楚白玉笑得更夸张,“你真的很好玩!”捏捏她的脸,更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她拐到身边来玩玩。 “你!你你你……”杜绯红气得头发昏,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偏又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泄恨似的用力推了他一把。 楚白玉顺着她的力道往后倒,直接倚在凉亭的石栏上,眼底依旧满是笑意,杜绯红掏出手绢用力擦着手掌上沾染到的口水,小脸气呼呼的。 “你干么扯我的头发?”要不是他乱拉她的头发,也不会有刚才那一幕,一想到他含着自己的手,手掌上那圈牙印就像会烫人似的烧灼着她的肌肤。 楚白玉随意用衣袖捂着唇边还在流血的伤口,“我只是想跟你玩。”他突然觉得这丫头不用衰神附身也可能会死于非命,呆呆憨憨的,能活到现在,真要感谢那几只福神了。 “我又不是老鼠!”杜绯红一听,羞恼得就这么把脑海中的想法脱口而出。 楚白玉一愣,忍不住又哈哈大笑,“我长得也不像猫啊!”这丫头,居然把他当成逗鼠的坏大猫啊! “你!”气急败坏地瞪大眼,杜绯红看着他脸上的笑意,突然觉得好刺眼。 楚白玉看她气成这样,不禁又一阵笑意,不过这次他忍住了,就怕真的把她气坏,他敛了敛神色,伸手拉她坐下,“脚上还有伤,坐着吧,找我什么事?”虽然已经猜到她的来意,不过还是得意思问一下。 提到这个,杜绯红满腔调的怒火又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尴尬,“我、那个……我是想要……”知书告诉她,反正两家还没交换庚帖,只要将定情信物取回来,这门亲事也算告吹了。 “你怎样?”楚白玉挑挑眉。 “那个……我、我们的亲事,可不可以……”杜绯红结结巴巴,对他是尴尬又抱歉,但她怎么也不敢真的跟他订下婚约。 看来他猜错了,他本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为什么他真要上门提亲,没想到她竟是直接来退婚的! “可不可以加快进行?没问题!不过杜伯父到现在还没把庚帖交给宫媒,明儿个我再请太守大人上门同伯父催一声。”故意扭曲她的意思。 杜绯红急忙地摇头摆手,“不、不是啦!我不是这意思!”怎么好像变成她上门催婚一样? “那是什么意思,嗯?”一想到这丫头不只不想嫁给他,还打算退婚,楚白玉的心里突然冒出一小簇火苗,眼神变得有些犀利,紧瞅着她的脸。 杜绯红被他看得心虚不已,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不自禁的低下头,“我、我我……” “嗯……”狭长的凤眼威吓地半眯起来。 低着头,杜绯红缩了缩脖子,手指左扭右缠,许久后才嗫道:“我……没事。”气虚。说她胆小也没关系,她就是不敢惹他真的生气。 楚白玉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一变,又是笑意如花,“没事就好。”算她识相,他在心底冷哼一声,“那你今儿个上门是……” 闻言,杜绯红哀怨地抬眸,瞅了他一眼,这个真坏,明知道她上门的用意,还故意这么问,也不想想方才是谁威胁她呢! 她那副委曲求全的模样让楚白玉心情好多了,恶劣得意的笑着,突然将嘴凑到她耳边,“我知道了,你是上门来怪罪我没时间陪你对吗?红儿……你这可爱的小东西。” 可爱的小东西?杜绯红倒抽口凉气,浑身的鸡皮疙瘩眨眼间全冒出来,忍不住抬手用力搓揉耳朵、搓着手臂,“你不要乱叫啊!”她受不了的伸手推开他。 楚白玉让她推了再次,脾气也上来了,抓住她的柔荑,一使劲,便将她揣进怀里,“我就爱这样叫,怎样?”这可恶的丫头,城里多少女人盼都盼不到哩,她居然一脸嫌恶?“小东西、小东西、小东西……”他故意贴在她耳边喊个不停。 “啊——”杜绯红又羞又窘,连绣鞋里的脚指头也忍不住蜷缩起来,无奈她的力气太小,无法挣脱,只能任凭他欺负。 一整个下午,只见到一个俊美无瑕的大男人不停闹着一个苦着脸的小女人,脸上还时不时露出恶劣的微笑,正准备经过凉亭的奴仆只要一听到尖叫声,脚步都会自动顿住,接着心知肚明的绕路而行。 开玩笑,大少爷正在和未来的大少夫人嬉闹,谁敢上前破坏,还是闪边凉快去吧! 直到近晚膳时分,门房才带着杜家来的仆人,说要接大小姐回府。 杜绯红一听,高兴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想到终于可以摆脱害她一直鸡皮疙瘩的无赖,她立刻抓起裙摆,兴匆匆的就要拉着自家仆人的手,要逃离这个地方,哪知道手才刚伸出去,就被楚白玉臭着脸打掉。 “好疼!你干么啦?”杜绯红揉着手腕,不解地问。 楚白玉瞪她一眼,对她的迫不及待有些不高兴,“你一个姑娘家,跟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当着他的面去牵别的男人的手手,这丫头把他这个未婚夫摆到哪去了? 杜绯红沉下脸,一双圆润的眸子抗议地瞪着他。这、这个、这个极度无赖的男人,居然敢这样说她?怎么不想想他一整个下午对她又搂又抱的? 他压根不管她的脸色好不好看,来到她身边,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身子突然腾空,她吓了一大跳,两手在半空中乱挥了几下,为了寻求安稳,便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子。 “你要干么?”不是还想逗她玩吧? “脚伤没好,你走个什么劲?给我乖乖地抱好!”楚白玉垂眸扫过她还肿胀的脚踝,那伤看得他有些刺眼。 缩在他怀里,杜绯红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她脚上有伤,不禁有些愣了,偏着头看着他。 他抱着她一路往楚家大门走去,心底盘算着晚点要让福总管送些上好的伤药过去,再请个大夫过去瞧一瞧。 他蹙着眉想得认真,杜绯红瞧着瞧着,心底莫名泛起一股甜意,有些害羞地低着头。 其实……他也不是真对她那么坏嘛…… 第四章 第一次失败了没关系,再接再厉! 杜绯红在杜知书的逼迫下,再次执行讨回定情物的任务,这次换个地点,不是在楚府,而是楚家的商行。 原来他也是有事情要做的啊!她好奇地跟着领路的下人来到一栋楼外。 “到了,请稍待一下,容小人同大少爷通报一声。”领路的小厮说道。 “好。”杜绯红站在外头,纳闷地看着从屋内延伸出来,排成一长条的人潮,伸长了脖子往屋里探了探,终于瞧见最里头放了一张大桌子,两旁堆了厚厚的蓝色本子,好多人正围着桌子,好像在讨论些什么。 咦?杜绯红睁大眼,有人正好动了下,露出一个空隙,让她看见坐在桌后的人——原来是楚白玉! 她看见方才领路的小厮走到桌旁,朝楚白玉说了些话,他立刻抬头看向她站的方向,双眉紧拧,而后又转头吩咐小厮几句后,小厮才点点头,来到她面前。 “小姐,大少爷正忙着,他请您先到一旁候着。”小厮领她入门,推开房内角落的另一扇门,是一间布置简单的小房间。 “他在忙什么啊?”杜绯红忍不住好奇地问。 小厮顿了下,笑笑地回道:“现在已进入秋季,大少爷得帮忙整理秋季的账册,所以会忙些,等告一段落大少爷自会过来。” “好。”杜绯红点点头,小厮离开后,她走到窗户旁,轻轻推开窗,从窗子看出去,刚好就能看到楚白玉。 他正跟几个商行管事讨论事情,表情非常专注严肃,完全没有那天逗弄她的坏笑。 杜绯红没想到能看到他这么不同的一面,干脆坐到窗旁的软榻上,双手交叠在窗棂上,小巧的下巴枕在上头,偏着头望着他—— 他有一对很好看的眉,没有太过锐利的眉峰,狭长的凤眼,黑亮深邃,她还记得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的眼睛美得不可思议,黑幽幽的好像会吸人魂魄似的,他的鼻子也很好看,他的嘴好像比她的更柔嫩。 说真的……她也没有讨厌他啊,想起上次他把她抱上轿,不知怎的,她的心一直冒着甜意,其实他并不坏,为什么知书那么讨厌他呢? 等到楚白玉把事情都忙完,来到小房间,就看到她趴在窗旁睡着了,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抱起她放到一旁的小床上。这丫头,来找他睡觉的吗? “大少爷,武小姐来了。”福桂不敢进房,只能站在门外低喊。 楚白玉不耐烦地拧起眉,“她又来干么?” 福桂笑了笑,“大少爷,您明知故问嘛!”咱们这城里谁不知道武将军的女儿情系大少爷,偏生一个郎无情、妹有意,现在大少爷跟杜小姐定亲的事传了出去,也怪不得她气呼呼地找上门来。 楚白玉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请她进来。”整整衣裳,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傻丫头,情不自禁勾起嘴角。 不一会儿,武秋彤就在福桂的带领下进了门。 “你先退下,我有事同楚大少爷说。”武秋彤强忍着胸口的怒火,摆摆手要福桂退下。 福桂迟疑了一下,看向主子,楚白玉下巴轻抬,示意他下去没关系。 “武小姐,不知道你有何事要谈?”楚白玉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书册假装翻阅着,眼角余光却看进小窗子,望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可人儿。 武秋彤没有发现小房间里有人,只是咬着下唇,秀眸里满是怒火跟委屈,“白玉,我听说你跟杜绯红订亲了是吗?”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是啊,没想到武小姐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白玉?他跟她有这么熟吗? 小房间里的人儿,睡姿委实不雅,小腿儿踹了踹,觉得闷热,又把被子给踢掉了,然后一个翻身,一腿压着被子又继续打呼噜。 楚白玉强忍着笑,继续观察杜绯红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可爱,可爱到他好想一口吃了她! “白玉!你、你难道不懂这一年多来,我、我对你……”武秋彤虽然胆子很大,可毕竟还是个姑娘家,小女儿家的喜爱,怎么也不敢大刺刺的明说。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却不接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武秋彤却懂了,他看似温雅的态度,实则是对她的冷然,脸色乍青乍白,“为什么是她,她长得这么丑!又笨又蠢,只是个低三下四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你!” 听到她口出恶言,楚白玉眸光一凛,冷冷地瞪着她,“她是我的未婚妻,还请你别口出伤人之语!” “我不信!白玉、白玉,你真没一丝丝喜欢我?你感觉不出来我对你的情意吗?”武秋彤大受打击,不敢相信他居然凶她? 原本熟睡的杜绯红被武秋彤尖锐的嗓音吵醒了,她慢慢地坐起身,揉揉困倦的眸子,移开被子就往吵杂的声源走去。 “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吗?”他讥讽地反问。 “好吵喔……”杜绯红睡得傻愣愣地边打呵欠,边推开门走了出来。 武秋彤惊愕地回头,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再一眨眼,她衣衫不整,小脸红嫩的模样,又从房间里走出来……难不成? 她气急败坏地冲到杜绯红面前,直接一巴掌呼过去。“你这贱人!” “啊!”杜绯红红嫩的脸颊马上出现五指印,她惊愕地瞪大眼,不懂为什么一睡醒就莫名其妙被打。 “你干什么!”没料到武秋彤会出手伤人,楚白玉强忍着怒气,低喝一声,在她再次伸手挥掌时,紧抓住她的手腕。 “她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武秋彤尖着嗓子逼问。 够了!楚白玉再也受不了了,他用力拽着她的手,将她扯开,接着马上把吓傻的杜绯红护到自己身后,“滚!这次的事我不计较,请你自重!” “我自重?楚白玉!我喜欢你啊!”武秋彤难受地低吼,紧咬着下唇,极力忍住泪。 杜绯红看她那个样子,吓得不敢说话,一手捂着脸,害怕地紧揪着楚白玉的衣服。 “出去!”楚白玉冷声喝道。 武秋彤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她向来是父亲捧在手心里呵疼的宝贝,有哪个男人不爱她,但他现在居然用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的目光睨着她!“楚白玉!你太过份了!”捂着唇,便呜咽地跑走。 “哼!”楚白玉气极了,他对她从来就是以礼待之,她凭什么讲得一副他抛弃她似的!突然,他转过头看着还呆傻的杜绯红,担心的问:“你没事吧?” 杜绯红摇摇头,眼泪毫无预警地落下,“好痛!呜呜……”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被打过,“我只不过在睡觉,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噙着泪,满肚子委屈。 楚白玉咂咂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大概知道武秋彤误会了什么,只能说,怀着邪恶心思的人,想的都是些邪恶的事情,可怜的丫头。 “好痛,我以后再也不来这里睡了。”杜绯红可怜兮兮地抚着脸。 “我帮你擦药。”他拉着她打算再走回小房间去,找药箱替她上药。 杜绯红见状,马上反抗。“我不要进去!”她刚刚只是进去睡一觉就被打一巴掌,现在如果又进去,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她才不进去! 楚白玉无奈地眯她一眼,松开手,随便她,自个大步走进去,翻了翻柜子,找到药箱后又走了出来。 “过来。”他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拉着她坐到椅子上,打开箱子找了一下,拿出一瓶绿色的小瓷瓶,打开塞木,在指尖轻点,沾了些药水后抹到她红肿的颊上。 虽然火辣辣的疼痛,因为抹了药水后,好了很多,但杜绯红还是有些害怕,“她刚刚为什么那么生气?那是她的房间吗?我又不是故意的,虽然如果是我,我也会生气,可是我不会打人。” 楚白玉听到她的话,忍不住露出微笑,“不是。”这丫头怎么会以为武秋彤是为了小房间而生气? “那她干么生气?” “你来找我干么?”不想跟她解释,楚白玉扯开了话题。 说到这,杜绯红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忐忑地瞄他一眼,“那个……我来是想要……” 一听她这心虚的语气,他马上猜到她的来意,眼一眯,抹药的手指故意使了点力。“想要干么,嗯?”她还想拿回方巾? “嘶——好痛!你轻点啦!”她不满的打了他的手臂一下。 他一定是故意的,想像上次那样吓她,呼……深呼吸!知书说不可以向恶势力低头,这次她一定要成功!“我想要……” 楚白玉当然不会给她机会,于是故意又戳了戳她被打的地方,果然—— “啊!好痛啦!”杜绯红疼得忍不住掉下眼泪,气急败坏地推开他,打算起身离开。 但他哪这么容易放她走,他眼明手快,捏住她小巧的耳朵,力气不重不轻,却让她不得不乖坐在椅子上,“你最好想清楚你是来做什么的,要是说些我不喜欢听的,哼哼……”低下头,眯着眼,恶狠狠地瞪着她。 呜!杜绯红原本就不大的胆子被他这么一吓,勇气又全缩了回去,扁着嘴,抖了抖,“没有啦……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算她识相!楚白玉非常满意的放开手,给她个得意奸巧的微笑。 她捂着红肿的脸蛋,可怜的低下头,为自己的遭遇掉两滴泪,东西没拿到又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还向恶势力屈服,她懊恼的在心里痛骂自己,杜绯红!我唾弃你! “定情物呢?”杜知书沉着脸,冷睇着杜绯红。 杜绯红羞愧得低下头。她去讨定情物,简直就是羊入虎口,不但没讨到东西,还被楚白玉耍得团团转,要不是爹派人接她回家,她肯定还脱不了身。 想到这两次去讨定情物的记忆都不是很好,她实在没勇气挑战第三次了! 杜知书瞧着姐姐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晕红的双颊,眼底眉梢那份羞怯,她真心希望不是因为楚白玉而起。“姐姐,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个祸水了吧?” 面对妹妹直言逼问,杜绯红没有回答,但双颊却越来越红,红晕还从扩散到她白皙的脖颈上。 不用等姐姐回答,杜知书也知道答案了,不禁抚额叹息,“姐姐,如果我说,我不希望你嫁给他呢?”这些天她在成都里打听过了,楚家堪称富可敌国,不但与朝廷多位重臣、将军都颇有交情,更是年年都是朝廷铸武的指派商。 而楚白玉虽非这一代的掌权者,但身为楚家的大少爷,说他是天之骄子一点也不为过,面貌又俊美,不知是多少大官心目中的好女婿,据说益州剑南道的都督武将军就十分属意他,如今却被姐姐抢走了,只怕以对方的身份地位,不会让姐姐有清静的日子过。 闻言,杜绯红心里漾起一丝难过,洁白的贝齿轻咬着下唇,“你、你讨厌他吗?”她觉得楚白玉不是坏人啊,虽然会逗她、气她、吓她,可……可是也没真的伤害她,而且在那个女人又想动手打她的时候,他还保护她呢! 杜知书有些不舍,但为了姐姐的将来,她狠下心把话给说绝了,“没错!我讨厌他,你想想,他那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用情不专的人,以后你要真嫁给他,他却又纳了其他的妾室,你受得了吗?” 杜绯红闻言,开始想像妹妹说的画面,原本小小的心疼逐渐扩散开来,小嘴一扁,眼睛也酸酸的,用力摇了摇头。 “那不就对了,你想想,像他这么俊雅的男子,怎么可能没有三妻四妾?你的性子自个儿也知道,就是迷糊少根筋,要让你在一堆妾里争宠,只怕你会尸骨无存。”瞥了眼姐姐苍白的脸色,杜知书更加卖力地游说,“你再想想,我跟知画都不喜欢他、爹也讨厌他,这么一个惹人厌又花心的无赖……” 杜知书说得很认真很耸动,杜绯红越听脸色越白,但,并不是因为妹妹说的话,而是那个站在她房门口的男人,脸色越来越阴沉,狭长的凤眼里还闪烁着骇然的光芒。 拖了许多天,杜老爷始终不交出庚帖,楚白玉等到没耐性了,索性主动上门讨,正巧杜老爷上书院授课去了,他转个方向,让下人们带他来找未来的娘子,怎料人都还没踏进屋里,就听到一堆毁谤他的话,而且说他坏话的人,还怂恿傻丫头不准嫁给他? 他就说嘛,小东西那么胆小怕事,怎么可能有勇气来跟他讨东西,原来是有人在扯他后腿! 原来是这死丫头一直在替红儿洗脑,看来她骂人骂得很开心嘛!惹人厌又花心?他花在哪?他多希望城里的女人不要每次见到他,就像见到狗骨头的狗一样扑过来! 无赖?他无赖也只向家人无赖,对小东西耍无赖,关她什么事?楚白玉手心发痒,有股想揍人的冲动。 杜绯红睁着一双圆眼,越张越大,小嘴抿得死紧,半句话都不敢吭,黑溜溜的眸底,只有那抹越来越近的颐长身影,瞧见他脸上的怒火,她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有些害怕地看向还在损毁他名誉的妹妹。“那个、那个知书……” 别再讲了!那个人现在就站在你后面啊!呜呜……不要再说了!知书,再说下去,他的眼睛都要喷火了! 杜知书压根没注意到楚白玉来了,只觉得姐姐的脸色突然变得好难看,以为是她说的话起效了,“姐姐,你懂就好了,像他这样一个肯定会花心的祸水,你可千万不能嫁他,来,快点把玉佩拿下来,你不好退,我帮你拿去退。” 楚白玉的脸一片铁青,目光阴冷地瞪着那个不知死活女人的后脑勺,缓缓举起手,考虑要不要一掌打破她的脑袋。 “不要!”杜绯红一看到他的动作,连忙大喊。 杜知书正打算伸手将姐姐脖子上的玉佩拿下来,被她这么一吼,吓了一跳,柳眉紧蹙,“姐姐,我方才说那么多,你有听进去吗?” 杜绯红胆战心惊地抬眸,楚白玉赏给她一个阴恻恻的笑,她的心狠狠一颤,马上摇头,“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也什么都没说,知书,听我的话,别再说了!”为什么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他会把这笔账全算在她头上…… 杜知书不放弃,吸口气,不管怎样,她今天一定要把定情的玉佩退回给那个姓楚的,怎知她正准备再度开口劝说—— “喔,你们姐妹俩在说些什么呢?”楚白玉饱含笑意的嗓音缓缓响起。 杜知书吓一跳,急急回首,看到她方才大肆批评的人此时就站在身后,心跳得飞快,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眼底没半丝怒意,应该没听到她方才说的话才对,于是放下心来,表情也自然许多,问起话来也没半点心虚,“楚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楚白玉笑了笑,“岳父尚未将庚帖给官媒,我心急便只好上门催催,恰巧岳父出门办事了,我就想顺道绕过来瞧瞧你姐姐。”话落,他坐到杜绯红身边,伸手轻握住她放在腿上的小手。 虽然他在笑,但是杜绯红敢发誓,她真的看到他眼底的怒火了,救命啊,这完全不关她的事,刚刚那些话都不是她讲的啊! “原来如此。”杜知书瞄着他的手,对他那么自然就靠到姐姐身边的行为不是很能接受,直觉想要保护姐姐,“楚大少爷,要到厅堂坐着等吗?我爹上书院去了,还要一段时间才回来。”岳父?他真的想娶姐姐? 想赶他走?楚白玉自然听出她话中有话,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喔,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陪红儿聊聊天好了,毕竟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以后也别这么生疏的叫我大少爷,叫声姐夫就成了。” 抖抖抖、抖抖抖,垂首嘟嘴。呜呜呜……那些话真的不是她说的,不关她的事啦!“我什么都没说……”杜绯声如蚊蚋,急着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瞧她吓坏了的模样,楚白玉满肚子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一股笑意冒出来,但他忍住笑,假意偏头不解地看着杜知书,“知书,还有事吗?” 杜知书顿了一下,她现下也没立场赶他走,只好咬咬牙,勉强勾起礼貌的微笑,“没的事,那我先去忙了。”她要派人快点通知爹回府! 楚白玉扬着笑脸目送杜知书离去,而杜绯红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杜、绯、红……”威胁性十足又饱含火气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杜绯红抬起可怜兮兮的大眼望着他,秀眉沮丧地垂下,“不关我的事……我什么话都没说……”呜呜,坏人!刚刚说他坏话的不去凶,做啥凶她这个无辜的人! 原本就是在装模作样吓她的楚白玉,马上就被她的反应给逗笑了,宠溺地揉揉她的头,不忍心再吓她,反倒展臂把她搂进怀里。“你妹是怎么回事?她就这么讨厌我吗?”他自认没得罪过那对双胞姐妹,没道理惹来一顿嫌恶。 见他笑了,紧张害怕的杜绯红这才敢放松,有些无力地靠着他的胸膛,“不知道,知书说你是祸水。”一想到这,她也有些低落,她是知道爹讨厌楚白玉,但不知道知书也这么反对。 “那你呢?你也这么讨厌我吗?”楚白玉眯眼瞪视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可能也赞成妹妹的言论,他就是非常不满,隐藏的怒火就要掀扬。 他这副恶霸模样,杜绯红哪敢点头,“没有、没有。”她怎么会讨厌他呢? “哼!”没有就好! “啊!你、你怎么这样?”杜绯红惊呼一声,根本没料到他会突如其来掀开她的裙摆,她两条纤细的小腿就这么暴露在他眼前。 楚白玉才不管她,抓起她扭伤的那只脚放到自己腿上,看到她原本肿胀的脚踝已经好了,他满意的笑了笑。 杜绯红不稳地坐在椅子上,一腿还高高地叠在他的腿上,羞恼地推着他,“你快点放手啦!”丢死人了,她的裙子都掀到腿上了,这人怎么可以大刺刺地打量她的脚! 又推他?楚白玉沉下脸,狠狠瞪着她的小手,每次只要靠近她一点,她就迫不及待想推开他,这丫头是怎样?“你再推一次试试!” 他严厉的口气吓了杜绯红一跳,小手还贴着他的胸膛,整个人极为尴尬,接着小手缩了缩,不敢再动作,怎知另一只脚突然滑了一下,原本就已经重心不稳的她,立刻往后倒去。 楚白玉长臂一伸,搂住她的腰,将她勾进怀里! “喔!”小巧的鼻子狠狠撞上他结实的胸膛,疼得她差点掉泪。每次跟他靠在一起都会受伤,她才不喜欢靠近他嘛! 楚白玉把她抱进怀里,心底的烦躁不满霎时都消失了,手臂不由自主地缩紧,抱着她,那股被她推离的烦闷就没了。 杜绯红被他搂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只好伸手用力拍了他的手臂一下,“你想勒死我吗?人家喘不过气了啦!” 咦?什么时候她居然靠在他怀里了?而且还那么理所当然? 杜绯红一阵羞赧,更想快点挣脱他的怀抱,但腰上的那只手臂,却怎么推也推不动,“你、你别这样……”他们根本还没正式的订亲,怎么可以这么大胆的抱在一起,万一被别人撞见了,多不好意思。 “别动!”楚白玉是麒麟转世,可不是柳下惠投胎,她软嫩的身子在怀里扭啊扭的,自然引起他身体的躁动,不自觉将手臂箍得更紧。 “啊!我喘不过气了……”被他这么一勒,她胸腹间的最后一口气也没了,只能死命地拍打他的手。 楚白玉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松手,“我不是故意的。”垂眸看着她,红嫩的唇一张一阖地轻喘着,好像在邀请他品尝她唇瓣的滋味,他感觉到体内似乎有什么正在窜生,目光越来越幽暗。 杜绯红连吸了好几口气,才找回原本呼吸的规律,抬头想要指责他,却无预警望进他深邃的黑眸中,黝黑的眸底染着氤氲,一抹火花跳跃着,她下意识地屏息,着迷般地凝睇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庞,他温热的气息轻拂过她的脸庞,带来一丝丝的酥麻搔痒,下一瞬,他炽热柔软的唇突然覆上她的,她的脑袋顿时一片热烫,无法思考,圆润的眼眸也覆上一层迷蒙。 楚白玉吻着她的唇,舌尖轻刷过她的唇线,她甜美的滋味让他忍不住深探,撬开她的贝齿,温热的舌尖扫过她口中的丁香,吮着她的甜蜜,两人气息暧昧地交缠着,直到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才轻笑着退开。 她双眼迷蒙,红唇因为他而显得鲜嫩欲滴,惹得他忍不住又啄吻了好几下,伸手将她抱满怀,有些满足地轻叹一声,抱着她,怀里就不再空虚,大手甚至情不自禁地扶着她的背。 依偎在他怀里,杜绯红过了好久,才从热吻中回过神来,一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她整个人一阵晕眩,脸红到快要烧起来了。 楚白玉笑了笑,又动了坏念头逗弄她,“小东西,你害羞了吗?”明知她最怕他这么叫她,但他偏爱这么喊。果然,感觉到怀中的人抖了一下,他立刻伸手把她抱得更紧,就怕她突然溜走。 杜绯红慌乱又羞恼,想推开他又推不动,说不,还会惹他生气,只能发出微小的抗议,“你不要这样叫我啦……”只是语调听起来反而像在撒娇一样。 “再说。”低下头,他眨眨眼,勾起促狭的笑。 拿他没办法,杜绯红只好闷哼一声,窝回他的怀抱里,“你是坏人。”老爱欺负她。 “哈哈哈……”她那娇软的抗议,逗得他开心大笑,他低下头,轻咬她的粉唇一口,满意地看她瞬间又红了脸。 就这样逗弄着她好一会儿,直到下人通知杜老爷回府了,他才罢手。 牵起她小小的手,楚白玉忍不住揉捏把玩了一下,她脸上的红晕从那个吻之后,一直没退去,她害羞地想抽回手,他却执意握紧,她有些不解地抬眸望着他。 楚白玉露出灿烂的笑,“走吧。” 若要得到这丫头,他得用点心思,将杜家老小给摆平了,尤其是那对双胞胎,居然敢在红儿面前将他说得这么难堪。摸摸下巴,他瞟了杜绯红娇憨的模样一眼,这丫头傻愣愣的,看上去好骗又好欺负,嗯……得想个办法把她弄出这里才行。 “怎么了吗?”见他紧盯着自己不语,她有些慌张的整了整有点乱的衣衫。 他摇摇头,“没事,走吧。” 牵着她的手,楚白玉往前走去,杜绯红跟在他身侧,视线不由得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皮肤白皙、手掌宽大,她的小手被他整个包藏在手心里,她突然觉得像吃了糖似的,心里甜滋滋的,他温热的体温熨烫了她的手,同时也让她的心变得暧呼呼的。 凝视着他俊美的侧脸,她不自觉心跳加速,唇畔绽放一朵小小的笑花,知书说对了,她的确是喜欢上他了…… 第五章 将军府—— “锵啷啷!磅!劈咱!”一阵阵物品碎裂的声音,不停从将军府的西侧传来。 房里,婢女、仆人们全瑟缩在角落,面露惊恐地看着正在大发脾气的主子。 一个本该是温婉娉婷的姑娘,美丽的五官此时全因为怒气而丑陋狰狞,房里一片狼籍,昂贵的杯盘瓷器碎裂一地,桌椅也全都翻倒了。 “够了,彤儿,你这是在闹什么脾气!”一道威严的斥喝声自房外传来。 一见到来者,武秋彤满腔的怒火勉强收敛了些,“爹。” 武惠恩步入满目疮痍的房里,挥了挥手,“全下去。” “是。”所有的奴仆都像得到特赦令一样,忙不迭地快步离去。 等到人都走光,严峻的武惠恩才流露出一丝不舍,“宝贝女儿,你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当心身子气坏了。” 一说到这,武秋彤两道描绘细致的柳眉又紧皱在一起,“爹!我不管!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杜绯红凭什么得到楚白玉,你快点找人除掉那个贱人!楚白玉应该是我的才对!”她妒恨地低吼着。 武惠恩知道女儿的心思,只是男欢女爱并不是他可以控制的,“彤儿,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楚白玉一个男人,京城里多得是向你求婚示爱的王公贵族,怎你偏看上楚白玉?”他武家虽然因为皇后的恩泽而开始平步青云,但目前还不宜和楚家撕破脸,连皇后娘娘都要他与楚家打好关系,他怎敢违抗娘娘的懿旨。 “我不管、我不管!爹——你给我想个法子,我只要楚白玉!” 武秋彤气红了眼,又哭又嚷的。“我哪里比不上那个杜绯红,她长得那么丑,又只是个夫子的女儿,凭什么跟楚白玉在一起?”她咬牙切齿,不甘心的泪水不停滑落。 她这一年多来的心思,就这么简单毁在一个来成都不到十天的女人手里,她怎么会甘心? 她一堆姐妹淘都在等着楚白玉败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现在楚杜两家定亲的事一传出去,她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笑柄,她怎么可以接受这样的事情?不!不行!楚白玉身边的女人只能是她! 武惠恩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瞧她都气哭了,心疼死了,连忙好言安抚,“好好好,爹知道、爹知道,爹会想法子,你别气了。” 武秋彤一听,马上破涕为笑,撒娇地拉着父亲的手臂,“对嘛,爹可是驻守剑南道的都督将军,一定有办法的对吧?”哼!她才不信楚白玉真敢得罪他们武家。 武恩惠表情为难,但见女儿娇滴滴的笑靥,也只好吞下到口的叹息,“爹尽量想办法,你可千万别轻举妄动,咱们还得靠楚家那份乐器谱呢。” 一年一度的审武也快到了,楚家与耶律家已经独霸朝延武器多年,要是真能攀上这门亲事,对武家的势力扩展定有助力,皇后娘娘应该也会高兴才是。 武秋彤表面笑得娇气,但眼底却闪着妒恨的光芒,“我知道了,爹。”轻举妄动?她怎么会做这点小事而已,她要那个姓杜的丑女人后悔来到成都! 杜绯红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倒楣透顶了,虽然她自小到大受的伤不少,但这阵子,就好像倒楣星发威一样,走路跌倒、喝水呛到、吃饭噎到、穿衣服被针扎到、穿鞋子被钉子刺到,只不过十天的时间,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到吓人! 像今天,她只不过上街打算买点绣线而已,走在大街上,路旁的店家屋顶去突然垮了下来,一半的瓦片都往她身上砸!要不是身边有人机伶拉她一把,她现在应该还被埋在瓦砾堆下。 不过她也不算是全身而退,瓦片落下的时候,她还是被打破了头,头顶上又缠着一圈厚厚的布。 “绯红,你还好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娘再请大夫来瞧瞧吗?”杜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憔悴的脸庞,瞧她,头上有伤,手上腿上也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打小到大也没见过她这样子。 杜绯红被瓦片砸得头晕眼花,流了不少血,现在还昏昏沉沉的,但听见娘担忧的语气,勉强打起精神,微微睁开眼,虚弱地一笑。“娘,我没事,您别担心。” 一旁的杜知书跟杜知画也红了眼睛,她们今天也跟着一起上街,被当时的情景给吓坏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姐姐就在她们眼前没了。 楚白玉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到杜家,一来到杜绯红的房里,就看到她虚弱地躺在床上,顿时胸口一紧,焦急的个箭步来到床边,还把杜夫人给挤走了都没发现,因为他现在眼中只看得到脸色苍白的杜绯红。 “红、红儿,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马上让人去请成都最有名的大夫过来!”楚白玉心疼地捧着她的手,不懂她怎么会伤成这样。 被挤到一旁的杜夫人也没生气,反而对他这么着急女儿的模样感到欣慰。 听到这耳熟的说词,杜绯红觉得好笑,抿弯了唇,“方才娘才跟我说过一样的话呢。”他仓惶的模样让她有点舍不得,安抚地捏捏他的手。 捧在手心里的柔荑是那么的虚弱,那比蚊子叮都还不如的力道,让楚白玉慌了,他知道附在杜家身上的福神已经离开了两个,但他没有料到衰神的威力居然这么大,剩下的两个福神根本克制不住衰神的神力。 才不过十天,他天天都听到她受伤的消息,今天更差点连命都没了,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将楚雷安排到她身边,危机时,是楚雷拉了她一把才逃过一劫。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他没有时间陪杜老爷玩了,再过半个月,福神都会离开,就剩下衰神,他不敢想像到时她还能够撑多久。 “岳母大人,请你将红儿的庚帖交出来。”楚白玉转头看向杜夫人,语气是不容拒绝的严厉,他一定要让两人快点定下来,这样他才能够保护她。 杜夫人有些不悦地拧起眉,女儿还躺在床上病撅撅的,他却急着要庚帖?难不成方才的心疼都是演给她看的? “白玉……”杜绯红轻拉拉他的手,希望他能克制一下情绪,平常私底下让他凶没关系,可是他的凶娘就不行。 楚白玉回头帮她拉高锦被盖好,一掌轻抚着她的脸颊,“乖,你好好休息,我有事要跟你娘说。”温柔地在她耳旁轻喃。 杜绯红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才勉强自己打起精神,但其实伤口的疼痛已经让她的身体无法负荷,轻喘着气,望着他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很安心,抿抿嘴,轻点个头,就这么闭上眼,放任自己坠入早已等待她多时的黑暗中。 楚白玉坐在床旁好一会儿,确定她真的熟睡之后,才缓缓抬眸扫过杜夫人跟那对双胞胎。 三人都被他的眼神震慑到,她们一直以为他是个温和俊美的贵公子,没想到他竟然也可以如此阴沉、凌厉…… “福桂。”楚白玉淡淡地喊道。 一直候在门外的福桂听到主子喊名,便快速走进来,“小的在。” “你先回去让你收拾玲珑小楼,顺道通知福总管,让他备好轿子,晚点来带少夫人回府歇息,再挑两个手脚俐落的婢女,让她们随待在少夫人身边。” 福桂恭敬地颔首,“是,小的这就去。”哇哇哇,玲珑小楼耶,不就是大少爷院落旁的独栋的小楼吗?偷偷抬眼瞄向还躺在床上的杜绯红,看样子她就是未来的女主子了! “楚大少爷,你是否忘了绯红还有爹娘,杜家也没垮,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知书对他一连串的命令有些动气。 楚白玉没理她,只是定定看着杜夫人,“我长话短说,唯有我,才能救红儿,她被衰神附身你们杜家人也知道,如今原本庇护杜家的福神渐渐离去,衰神的法力不再受限,她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只会死于非命。” “什么?”杜夫人没料到他会说这些,吓了一跳。 杜知书一向是三姐妹中最冷静理智的,并不是很信任楚白天,怀疑地看着他,“你能救我姐?你能怎么救?你既不是仙也不是神,有办法可以赶走她身上的衰神吗?” 楚白玉冷冷地瞅着她。他就是仙也是神,还是瑞兽咧!要不是看在她是红儿的妹妹,他会把她往死里头整! “只要订了亲,她便是楚家人,一生将受楚家福荫,就算有大劫也不致死。” 楚白玉选择最简单的说词。 事实上,只要杜绯红与他名份一定,她的命格及定数就会因为与他牵连而有所变动,衰神虽然厉害,但怎么可能与他匹敌,他与生俱来的瑞气,能驱散她命格中的煞气,这也是那些福神拜托他救人的原因。 其实并不是非要交换庚帖才能成亲,只是换庚帖经官媒之手,这些会上报给朝廷,也就等于是皇上同意了他们的亲事,还有更直接的方法,就是肌肤之亲,但这个方法就算他想试,也得要女主配合。 自古以来,麒麟就是瑞兽的象徵,更别说他是难得一见的白麒麟,唯有待在他的身边,等衰神任期届满,杜绯红就能一世顺遂,这也是福神会将他们杜家带来成都最主要的原因。 “但是……”杜知书还想说些什么,但在杜夫人的眼神阻止下,又吞了回去。 “娘?”娘该不会信了这些浑话吧? 杜知书哪知道做娘的心理,杜夫人虽然饱读诗书,对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是该有所存疑,但知道归知道,心头的想法却不受控制,眼见女儿这阵子大伤、小伤不断,她就算再怎么不信也不行了,只要能保住女儿的命,她什么都愿意一试。 “给你。”杜夫人从怀里掏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红色帖子,上头写着杜绯红的生辰八字,“我要我女儿平安。”她跟丈夫不一样,丈夫是舍不得女儿才十六岁就要出嫁,但她这个做娘的却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看着女儿的眼神,不是单纯的戏弄,还有一种他自个儿也没发现的温柔。 “娘,你真信他那些瞎话?”双胞胎不敢置信,异口同声地问道。 “把她交给我。”楚白玉将庚帖接过手,慎重地做出承诺,不是因为福神的请托,而是因为他自己的心,因为,她将是他的妻。 杜夫人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久久之后才开口,“一切……拜托你了……” 睡了一觉起来,杜绯红一睁开眼,就看到陌生的床顶,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眨眨眼,脑袋还有些昏沉,一手撑着床,试着想爬起来。 她才伸出软绵绵的手要掀开被子,就感觉到有只强而有力的手臂,轻柔地搂着她的腰,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半坐起身。 “白玉?”杜绯红微讶地看着有些憔悴的楚白玉,他一向干净的脸上冒出点点青髭,眼下有着疲倦的黑圈,衣服也沾染了一些灰渍,平常那副俊美无瑕、玉树临风的贵公子模样都没了。 她不知道的是,当楚白玉把她带回楚府后,她整整昏睡了三天,第一天夜里,他就发觉不对劲,不论他怎么叫唤,她都不醒,吓得他寸步不离紧守在床榻前,甚至差人把成都医术最好的大夫给绑回来为给诊治,就这样提心吊胆三天,她终于醒来了! 她醒了、她醒了!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是至少眼睛睁开来了!楚白玉有些激动地紧紧抱住她,“你吓坏我了。”这可恶的女人!这三天来他衣不解带的守在床旁,就怕她突然间怎么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感觉到他的身躯微微轻颤着,杜绯红连忙反手抱紧他,“我在这、我在这……”安抚的话语不需细想就脱口而出。 “好吃吗?”楚白玉端着瓷碗拿着汤匙,细心地一口一口喂着。 杜绯红的脸上染上点羞色,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房里可不只他们俩,福桂和四个她没看过的奴婢都站在一旁候着。 “快吃。”楚白玉轻声催促。 圆润的大眼里映着他关心的脸庞,小巧的唇瓣轻启,喝的虽是苦涩的汤药,但心底就是发甜,勾起的唇角牵动颊上的可爱梨涡,笑得甜蜜。 楚白玉细心呵护这个小人儿,不时拿起帕子帮她抹去唇边残留的药渣,喂她喝完药,又小心翼翼地让她躺回床上。 “大夫说,你撞了头,头里有瘀血,所以才会昏睡三天,这几日都容易发晕,要好好休息。”抚着她柔嫩的脸庞,楚白玉眼底还有一丝不安,想要她休息,又怕她闭上眼后不再醒来。 “好,”杜绯红乖巧地点点头,主动贴上颊畔的大掌,回他一抹甜甜的笑。她知道他很担心她,从她醒来开始,那眸底转动的光芒就是幽幽地注视着她,这样的他,让她有些心疼。 楚白玉这才能够稍微安心一点,接着他偏头招了招的手,房里四个样貌俏丽的婢女同时来到床边,杜绯红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她们,不解的目光又转回楚白玉脸上。 楚白玉稍微退开些,改握住她垂放在床沿的小手,“这四个是安排给你的婢女,日后不管去哪,都得有她们陪着,还不快向少夫人行礼。” 四个俏婢子盈盈弯腰施礼,“奴婢青竹、紫燕、楚雯、楚雾见过少夫人。”四个人从左到右自我介绍,边说,还忍不住对奇地偷偷打量床上的女子。 尤其是楚雯跟楚雾,她们可是自小就接受训练,肩负着保护未来女主子的任务,从小到大,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少爷对女人居然会有那么温柔的神情。 别说她们吓到了,一直跟在楚白玉身边的福桂也从没看过。印象中大少爷长得好看,但脾气可称不上好,在外面虽然一副优雅公子模样,可私底下是个坏脾气的主子,只有他跟楚雷知道,大少爷有多讨厌女人靠近他,但没想到这样的大少爷,居然会对一个女人这么温柔,要不是他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杜绯红吓了一跳,“四、四个婢子?我才一个人呢!”以往在家里,也没她专属的丫鬟,现在一口气来了四个,她真的不需要。 楚白玉笑笑地捏捏她的手,“你不知道你是祸星转世吗?如果不安排几个婢子照顾你,我怎么放心得下。”这四个人是他特意挑选的,青竹跟紫燕反应快、也很机伶,至于楚雯跟楚雾都擅武,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她。 不满地皱皱鼻,“我才不是祸星呢!”她只是倒楣了一点,好吧,她承认是很倒楣。“但用不着这么多人吧……” “别跟我争。”楚白玉不容她拒绝。 算算日子,衰神任期也要满了,这阵子他得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才行,但刚好又遇到审武期,而且今年改了方法,让各家武商先铸出十八样武器,再上献互相评论,雁玥一个人铁定忙不过来,他要是再不帮忙,只怕雁玥不出多久便会英年早逝,就换他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杜绯红抿抿嘴儿,“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爹怎么可能会答应让她住进楚府? “岳母答应的。”欲射将、先射马,他才懒得去应付岳父大人幼稚的脾气,直接将他交给岳母就成了,一开始岳父还气呼呼的直骂人,但岳母脸一凝、眼一瞪,岳父大人也就不敢再吭声了。 “呵呵,怪不得爹会答应。”娘的外表虽然柔弱,但不知为何,爹就是怕娘。 想起岳父吃瘪的模样,楚白玉也跟着笑开来,坐在床旁陪她聊聊天,当她困顿时揉揉眼眸时,他就会捏捏她的手,让她清醒点,生怕她一闭上眼就不再醒来。 杜绯红虽然很累,也知道他故意一直让她保持清醒,想到他会这么做的原因,心一软,强撑起眼皮子陪他说话。 “白玉,你要不要去歇息一下?”他眼底的疲倦并不输给她,但还是坚持守在她身边,让她好心疼。 “我不累,我想陪你。”他这是睁眼说瞎话。 杜绯红轻叹口气,方才听到他说她睡了三天,该不会他也守了她三天吧?这样下去怎么行?思绪转了转后深吸口气,用剩余的力气让自己往床铺里头挪了挪。 楚白玉不解她为什么这么做,“怎了?” “你们都先出去。”她挥挥手让四个婢女先退下。 四个婢女和福桂同时抬眸看向楚白玉,在他轻点头后才敢福身离开。 等到人都走了,杜绯红才轻抬起一手,拍拍空出来的床位,“白玉,那你陪我睡吧。”她虽然羞赧,语气却非常坚定。 既然他想陪她,那就陪吧,反正、反正她被吃的豆腐也不少了,更何况……他是她的未婚夫呢,两人同床共枕,也、也没有关系吧…… 楚白玉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直拧着的眉头总算松开来,随即扬起一抹她熟悉的促狭笑意,“你这么迫不及待想与我同床共枕啊?”她这么担心他,让他愉悦极了。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杜绯红娇瞠他一眼,“你别乱说话,让你去休息你又不肯,可我想睡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一起休息嘛!”这越解释越暧昧,她的双颊也越来越热烫。 楚白玉笑逐颜开,总算看到这丫头有些元气了,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头也稍稍可以松懈下来,“我知道,既然娘子吩咐,为夫的也只好遵照你的旨意了。” 又逗她!杜绯红又羞又气又好笑,瞧他那副得意的模样,心里起了个顽皮的念头,拉着他的手一使劲,主动把他给拉上床。“那还不快点给为妻的滚上床来,我要歇息了,快点伺候。”故作高傲地抬高下巴,斜睨着他有些吃惊的表情,忍不住噗哧一笑。 她笑得开心,楚白玉也乐得配合她,扭起眉装出一副害羞的模样,“遵命,娘子大人!”爬上了床,躺到她身侧,大掌抚上她纤细的腰身搔痒痒。 杜绯红躲来躲去,笑声如铃,小脸上漾满光彩,唇边的笑花更是朵朵开,看得楚白玉心动万分,一时情不自禁,低头吻上她的唇,深深与她唇舌嘻戏,尝到她口中淡淡的药味,黑黝黝的眸底闪着不舍,疼惜地轻吻着她,捧着她的脸,自唇边慢慢吻上她的鼻、她的眼、她的眉,而后停在她还缠着布巾的伤口附近。 “疼不疼?”多希望这一击是敲在他身上,从不知道,看到她身上的伤口会让他这么心疼。 杜绯红整个人又暖又舒服地偎在他怀里,小脸磨过他的胸膛,“不疼了。”他都已经替她疼过了,她怎么还会疼? 楚白玉垂眸深深地凝望着她,她给他一个安心甜美的笑,还主动亲吻他的下巴,结果被他冒出来的胡碴子刺得直发痒,赖在他怀里娇笑着。 他也被她好笑的举止给逗笑了,抱着她,心安了,倦意也跟着袭上来,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两个人就这么睡着了。 睡梦中,两人的脸上都还漾着笑意,像是作了什么好梦似的,让人看了忍不住也会心一笑。 第六章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扣掉睡觉的时间,平均一个活动的时间约莫八个时辰,而这八个时辰里,让人亦步亦趋地跟着,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杜绯红现在就有深刻的体会,她突然很佩服皇宫里公主跟娘娘,一天到晚被人跟着,怎么还没崩溃呢?至少她现在就很有这个冲动。 自从那天醒过来之后,她身后便总是跟着四个牛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四个牛皮糖压根不听她的指挥,非常认真的执行楚白玉的命令,片刻不离守着她。 她曾向楚白玉抗议过,只是他完全不理会她,不管她怎么说、撒娇生气都没得讲,这四个奴婢就是紧紧黏着她,而且她的伤明明就好了,他还是不放她回杜家,甚至连娘都叫她要乖乖待在楚府别乱跑。 她什么事也不能做,只能闲闲没事玩手指,每天吃饱睡、睡饱吃,过着跟小猪一样的生活,为了不让自己太无聊,好只好又拿起绣针开始缝缝补补。 楚家什么都不缺,就连布料都有满满一个仓库,杜绯红挑了块上好的布料,兴匆匆地带回楼里打算做件衣裳,正当她认真埋首画着绣图的时候,青竹笑着端了杯蓼茶进来。 一闻到人参味,杜绯红连忙捂着品鼻,“我的伤已经好了,不用再喝这些了啦。”这些蓼茶补品天天喝、天天吃,她闻到味道都怕了。 “不行,少夫人,大少爷吩咐您一定要喝下。”青竹端着瓷碗走到她身边。 杜绯红越闻越想吐,用力捂着嘴,丢下笔,拼命地摇头,这次她绝不妥协!绝、对、不、喝! 青竹也不说话,只是捧着碗站着,秀眸瞟了主子一眼,然后低下头,眸底染上委屈,原本上扬的眉眼都垂了下来,还轻咬着下唇。 杜绯红本就心软,一看到她摆出这副模样,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手,“好啦,我喝,你越来越像那个赖皮鬼了。” 青竹闷笑一声,将蓼茶递给她,未来的少夫人真是有趣极了,怪不得大少爷老爱逗弄她,瞧她气得红扑扑的脸蛋,连她都觉得好玩,府里头上上下下都好高兴有这么一个单纯可爱的好主子。 杜绯红扁扁嘴,捏紧鼻子,一口气把蓼茶给吞下肚,那味道让她忍不住吐吐舌,“不行,我要跟他说清楚,再吃下去,我都觉得自己快变成人参了,改天就得改名叫杜人参。” 房里其他婢女听她这么一说,都忍不住地笑了出来,杜绯红皱皱鼻,哼了一声,她是认真的,她们还当笑话。 “少夫人是要做衣裳吗?”青竹问道。 “嗯。”再次拿起笔,杜绯红笑眯眯地点点头。“天气冷了,我想做件衣服给白玉。” 小手轻转,画纸上粗勾的线条渐渐成形,点点的梅花绽放,迎风绽放的梅花树跃于纸上,不仅枝头小花款摆,更有些许迎风飘落的花朵落在地上,画纸上就只有这棵梅花树,其姿傲然凛冽,却又因为梅花绽放而多了几分柔软。 青竹跟紫燕一看,忍不住惊呼出声,她们从没料到看起来娇憨的主子,竟有这么精湛的画技。 “少夫人,好美的梅花图……”青竹看得都傻了。 “没有啦,其实我本来想画竹林的。”杜绯红小嘴噘起,轻吹着画纸未干的墨迹,“可是我怎么想,你家大少爷都不像个君子,傲气的梅花比较像他。”听起来是在抱怨,但亮晶晶的圆眸里,却满是情意。 “少夫人对大少爷真是一往情深。”青竹非常羡慕。 杜绯红脸色微红,“他也疼我啊。”她是喜欢楚白玉,虽然他总是爱逗她,让她又羞又气的,但是,当她病了,他就忧心;她受伤了,他比她还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里总是挂念着他,甜甜的、软软的,不由自主地想赖在他身边,这当然是喜欢,而且是比喜欢还要更喜欢。 青竹跟紫燕对看一眼,同时笑开,主子们感情好,她们当然很高兴,青竹的心中突然冒出个想法,想也不想开口就问:“那少夫人觉得大少爷喜欢你吗?” 话一出口,紫燕马上拉了拉她的衣摆,青竹连忙捂住嘴,有些不安地低下头。 一直守在房门边的楚雯跟楚秀也忍不住拧起眉,不悦地瞪着青竹。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杜绯红依旧低着头把画上最后一朵梅花画完,一抬起头,就看到青竹脸上的惧意和楚雯、楚秀不善的目光,有些不解地眨眨眼。 “青竹多嘴了,少夫人您别在意。”紫燕连忙开口说话。她与青竹本来就是好友,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机伶的青竹,居然会说出这种不经大脑的话。 杜绯红甜甜地抿唇笑了笑,圆圆的大眼里没半丝怒气,反倒有一丝纳闷,“白玉当然喜欢我,不然他怎么会疼我。”她说得十分坚定,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在杜绯红看来,当然是互相喜欢的人才会对对方做出那么亲昵的动作,她也是因为喜欢上他,才会任他搂搂抱抱,他当然也是喜欢自己,才会亲她,心疼她,不是吗? 原本担心伤到少夫人的青竹跟紫燕一听,反愣了一下,对上她清澈又温柔的眼眸,顺从地点头。“少夫人说的是。” “我的小东西,说得真是太好了!”突的,一道熟悉有力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杜绯红一看到楚白玉笑容满面地走进来,想也不想便从桌子后绕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他那儿冲。 楚白玉展开双臂,本以为她迫不及待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已经准备好要将她抱个满怀,哪知道她却是急冲过来,捂住他的嘴。 “你不要这样叫我啦!”怎么把私密的昵称就这么大咧咧地喊出来?杜绯红连忙看向青竹等人,只见她们掩嘴低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她更为羞窘。 原本兴高采烈等着抱抱美人的楚白玉嘴角一撇,脸色都沉下来了,没好气地扯下她的手,硬是把她抱得紧紧的,“你这家伙,真是不解风情的笨牛!”她刚才那番深情话语让他高兴还不到一刻,马上又泼了他一盆冷水,真是会被她气死! 杜绯红不高兴地嘟着嘴,“我是笨牛,那你是笨猪!” 楚白玉又气又好笑,舍不得打她,只好捏捏她柔嫩的脸蛋,以泄不平,“笨牛、笨牛!”枉他还因为她方才的言论而感到高兴。 杜绯红也不甘示弱,伸手反捏住他的脸,学他揉捏着,“你才是笨猪、笨猪!”臭白玉,她身体才好一点,他就忍不住又要欺负她了! 两个人跟孩子一样互捏,杜绯红食指顶着他的鼻尖,把他弄成猪鼻子的模样,自己也开心的笑得东倒西歪,他则紧抱着她,宠溺地随她去玩。 “姐姐。”杜家两个双胞胎不敢置信地看着房里那个跟男人玩闹的大姐。 她们是特意来探望大姐的,路上正好碰到楚白玉,便跟着他来到姐姐所住的小楼,在门口就听到姐姐跟婢女所说的话,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看到楚白玉高兴地冲进去跟姐姐玩了起来,压根忘了后面还有人呢! 杜绯红这才发现楚白玉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立刻不好意思地从他的怀抱里退开,“知书、知画,你们来了啊!”有些怪罪地瞪了楚白玉一眼,都是他闹着玩,害她都没发现后面还有人……啊!那她刚刚那副模样不都被人瞧去了?好丢脸啊! 楚白玉回她一记白眼,笑着轻揽着她的腰,“紫燕奉茶。”转个身,扶着她坐到椅子上,伸手轻抚过她汗湿的前发。“别玩得太累了,头还会晕吗?” “不会,大夫说我都好了,你别一直担心嘛。”他每天都问,他问得不烦,她听了都开始烦了,这些天下来,她才知道他有多罗唆。 楚白玉捏捏她的手。没良心的小家伙,要不是在意她,他还懒得问呢! 杜知书跟杜知画两姐妹对看一眼,那对只顾着眉来眼去的男女压根没尽到当主人的责任,她们还是自个儿摸摸鼻子挑位置坐下的。 好不容易等两人的甜蜜告一段落,杜知书才开口,“姐姐,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很多。”她一直担心姐姐进来楚家这种大户人家会受委屈,不过楚白玉似乎也很疼爱姐姐,看样子她根本不用担心了。 “嗯,我都没事了。”杜绯红红唇角轻扬,小巧的脸蛋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自从住进楚府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前阵子缠着她的衰运就像突然间都消失了一样,不再需要注意自己周遭的每一件事,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走每一步路,她也不用再担心受了伤会惹家人伤心难过。 楚白玉见她笑得开心,薄唇也不自觉抿出笑意,听着她跟杜家两姐妹的闲谈,低垂的眸光始终凝视着她,就是只看着她。 杜知画静静地在一旁听大姐跟二姐聊天,顺便偷偷打量着他们,楚白玉看着大姐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专注,让她不知不觉也跟着脸红,而大姐那么自然地偎在他的怀里,两人相依,这样情景就让她有一种感觉,好似他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这感觉真好。 另一边—— 正当楚白玉跟未婚妻高兴地在玲珑小楼聊天品茗,楚家也来了一对不速之客,至少对楚雁玥而言,不是他心目中的客人。 “武将军,不知道何事让您大驾光临?”楚雁玥噙着浅笑,虽为王,但却将上位让给了武惠恩,自己主动地坐到一旁的客位上。 楚雁玥眼底闪过一抹光芒,半垂眸,不着痕迹地扫视坐在他对面的武秋彤。带着女儿上门,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武惠恩疼爱的看着女儿,“秋彤说对铸武有兴趣,本将军打算等会儿带她一同到铸武坊开开眼界,楚六少不在意吧?” 说完,他忍不住暗叹口气,这些日子,秋彤一直吵着要他快点想法子拆散楚白玉跟杜绯红,只是城里传言纷纷,两家又正式订了亲,他怎么也难做,今日实在拗不过女儿的脾气,才会带她走一趟楚府。 幸好审武期也到了,让他有理由带着女儿过来,这楚家不能得罪,女儿又不能不疼,他真是里外不是人,而且皇后娘娘同时也下了密令,要他想办法得到楚家那本世传的兵器谱。 所谓的审武,就是朝延一年一度向武器商审核上缴的兵器,分为初审、次审、总审,初审是在各地举行,再由负责掌管的都督将军将兵器送至长安次审,最后再由兵部总审。 而四川成都隶属于益州,治所为成都府,成都郊区亦有驻守剑南道之兵营,而初审就是由剑南道的都督将军武惠恩负责。 “原来如此,没想到武小姐也对这种粗事有所兴趣。”楚雁玥笑问。 武秋彤是有备而来,对他问话的方式也没动怒,仍旧维持温柔婉约的笑,“楚六少说笑了,谁不知楚家兵器闻名于世,秋彤也是好奇,想瞧瞧这门精细的活。” 她假意瞧了四周一眼,“怎么不见楚大少爷呢?莫非他正在城北的铸武坊里?” 藏在水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早在来楚府之前,她就已经打听过了,原本在楚家商行的楚白玉中午就回府了,现在她都厅里坐了好一会儿,他居然还不见人影? 一定是在陪那个丑女,可恶! 楚雁玥轻挑眉,偏头向随侍福柳吩咐,“去请大少爷出来。”颇有深意地抛给她一眼,接着又有意无意地淡淡解释,也不知在说给谁听,“这铸武坊的事情一向由我掌管,堂哥多半到商行管事,现下正在府内陪未来的嫂子茗茶。” 随侍在楚雁玥身边许久的福柳了解地轻颔首,“是。”恭敬地对主子还有武将军父女俩行个礼后,便快速离去。 武秋彤纵使心里已经翻起了滔天世浪,脸上还是扬着笑,“原来如此。” “听闻楚大少爷好事将近,是吗?”武惠恩端起茶杯,状似无心地问道。 来了!楚雁玥露出高兴的神情,“是啊,堂哥已觅得美娇娘,待大伯父及大伯母回府后,挑了个好日子就可以结为连理了。”传闻武惠恩十分疼爱女儿,现在可证实了,一名武将为了女儿,居然也开始跟他们这些奸商玩起了勾心斗角的把戏。 “听说楚大少爷的未婚妻不过是个夫子的女儿?”武秋彤再也忍不住地讥讽。 武惠恩瞟她一眼,眸光中带有无声的警告。 “的确如此,只是书院校长的千金而已,堂哥喜爱的是堂嫂这个人,家世背景并未在考虑范围之内。”楚雁玥冷眼看着他们父女俩互相使眼色,态度始终淡定。 “说起来,这门亲事也算是两个年轻人私下相许的不是吗?”武惠恩心想,或许等楚和祺夫妇回来,事情会有转圜的余地。 “也不算是如此,一开始的确是堂哥和堂嫂私订终身,但堂哥请太守大人上门代为提亲时,业已通知大伯父、大伯母,所以算是两家长辈都同意了这门亲事。” 大伯母就堂哥这么一个儿子,早盼着他快快成亲,如今堂哥还自个儿选个姑娘,大伯母恨不得能够背上长翅,快点飞回来主婚呢! 武惠恩表面笑着点头,但心里却暗自责备起益州太守多事,若不是他上门谈亲,这桩婚事也不会这么快就定案。 “这样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吗?我以为凭楚大少爷的身份,似乎可以觅得更好的良配才是。”武秋彤笑笑的说。 这个问题楚雁玥还来不及回答,楚白玉的声音便先一步在厅堂口响起—— “我楚家也非什么王公贵族,说穿了不也只是个商贾?士、农、工、商、土为首、商为末,应该是我楚白玉配不上她才是。”远远就听到这个八婆在说红儿坏话,她到底要来乱几次才肯罢休! 一听到他的声音,武秋彤心头一喜,连忙回头望向声源,怎知这一看,她脸上的喜色瞬间全没了,反倒染上深深的寒意,下意识轻咬着下唇,恨恨地看着走进来的一群人。 楚白玉亲昵地牵着一名少女的手,少女样貌虽不美,便脸蛋小巧,圆眸闪闪发亮,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宫装,头戴精致的金步瑶,衬得她整个人娇美如花,皮肤细致雪白。 指尖用力地嵌进柔嫩的掌心,武秋彤定定地看着那相依偎的身影,眸底升起了浓浓的妒意,杜绯红身上昂贵的绫罗绸缎,步钗金环应该都是属于她的!瞠大眼看着越走越近的人,她恨不得撕掉她脸上那幸福的笑! 当杜绯红走到她身边的那一瞬间,武秋彤缩在袖中的手动了下,杏眸微眯,她看见那块云形的玉佩,就这么挂在杜绯红纤细的脖子上,那块无瑕白玉,代表着楚家少夫人地位的玉,也应该是她的才对! 楚白玉目光轻扫过武秋彤一眼,而后又回到杜绯红的身上,步履优雅轻快地走过她的身边,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白玉见过将军大人。”楚白玉对着主位上的武惠恩施个礼,偏头拉着杜绯红的手,“红儿,这位是驻守剑南道的武将军,快点向将军大人行礼。” 杜绯红轻柔地对主位上的人福身行礼,“民女杜绯红,见过将军大人。”好奇地偷偷打量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他看起来严肃魁梧,很有威严。 武惠恩点点头,“好、好,看上去是个乖巧的姑娘,气质出众,真不愧是书香世家的千金。”嘴里说的是称赞,心里却非常不屑,这么一个普通的姑娘,怎么跟女儿比呢? 楚白玉明白他说的只是场面话,轻笑一声,牵着杜绯红走到了楚雁玥身边坐下。 武秋彤忍着气,维持着宫家千金的傲气,主动亲切示好,“多日不见,楚大少爷一切安康?秋彤听闻前些日子杜姑娘似乎受了伤,现在已无大恙了?” “她是将军大人的女儿,武秋彤小姐。”楚白玉低声地在杜绯红耳边说道。 杜绯红压根忘了她就是上次打她一巴掌的女人,只觉得她好有气质,长得又漂亮,视线慢慢移到武秋彤丰满的前胸,又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怎么突然有种人比人、气死人的感觉…… “已经没事了,多谢小姐关心。”唉,她的腿看起来也好长喔……欣羡地盯着身材丰满修长的武秋彤,杜绯红忍不住心里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一直注意杜绯红反应的楚白玉,黑眸隐隐含笑,这丫羡慕的表情也太明显了吧,真是逗趣,忍不住偷偷捏了她的手一下,正在自怜自哀的杜绯红不解地抬眸看向他,“嗯?” 笑着揉揉她的手,“你这样就好。”他就爱她这副模样,小小的,抱在怀里刚刚好,每次被他欺负,就只会睁大眼,气呼呼地瞪着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胆小模样,他就是喜欢她这样,他小小的红儿。 嘟嘴睨了他一眼,“腿长的人没资格说话。”她就算踮起脚尖也不过到他的下巴,高的人一点也不懂矮子的痛苦啦! 楚雁玥就坐在他们身旁,将两人的耳语听得一清二楚,听到嫂子这么说,眸底闪过真心的笑意。 他们越亲密,武秋彤就越生气,一口银牙咬得都快碎裂了,“杜姑娘,秋彤真是羡慕你,没想到你来到成都短短一个月,就可以得到这么一位好夫君,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方法,还请你教教我。”话里明嘲暗讽,伤人至极。 楚白玉脸色微变,目光冻结成霜,眯着眼,斜睨着口出恶言的武秋彤,“我想,武小姐可以改称红儿为楚少夫人,一直都是我喜欢红儿,红儿虽主动对我倾诉情哀,但初见红儿的那一瞬间,我对她可谓一见钟情,所以一看到她送上定情物,我便把持不住了,隔日就请太守大人代我爹娘上门求亲。”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居然敢拐着弯骂他的红儿是狐狸精? 天真的杜绯红听不出武秋彤话里的意思,但她感觉到身旁的人生气了,他一向在人前装得优雅的笑都收起来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不禁有点紧张。 “秋彤,怎么这么说呢?杜小姐应该说是运气好,遇上一个好良人,你莫要乱说话。”武惠恩插嘴帮腔。 楚白玉听完他的话,心里更不满。这老匹夫,表面上是斥责自己的女儿,实则是轻蔑杜绯红连一点本事都没有,比武秋彤更过分! 楚雁玥看堂哥的脸色越来越铁青,想了下,“将军大人,您方才不是说要上铸武坊瞧瞧兵器铸造吗?现下要走了吗?”暗暗使了个眼色给楚白玉,让他控制一下脾气。 “不急,老夫还想多跟楚大少爷多聊聊呢,哈哈哈哈……毕竟老夫也想得到像他这样的乘龙快婿。” 楚白玉现在是彻底的冷下脸,“那是白玉有福气,早早就遇见了心爱之人。” 真要斗,不怕斗不过吗?这姓武的真以为自己得到天下了吗?想仗势欺人?啧,还真以为他是软柿好欺负吗! “你……”武秋彤拧眉瞪着他。 楚雁玥见气氛越来越紧绷,才想开口说话,福总管突然匆匆忙忙地进来通报,“大少爷、六少爷,有贵客来访。”福总管脸色有些不安,瞄瞄厅上的将军大人,再对自家两位主子眨了眨眼。 “是谁?”楚白玉问道。 不待福总管回答,一阵潇洒的笑声响起,厅上每个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就看到一名英伟的男子悠闲自若地走了进来。 楚白玉跟楚雁玥一看到他,狐疑地对看一眼,心里同时都有个想法:他怎么会来? 不过不光是他们吃惊,就连武惠恩看到来人,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有些怔愣地看着对方。“长孙大人?” 第七章 长孙无忧,为长孙皇后的么弟,天资聪颖、仪表出众,是长孙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的,同时亦为朝延重臣兵部侍郎。 “长孙大人,你怎么来了?”武惠恩跟长孙无忧对望,气氛瞬间有些诡谲,楚雁玥只好率先出声打破僵局。 长孙无忧笑笑,潇洒自在地轻晃着手中的扇子,“审武将至,今年体制又与往年不同,兵部尚书大人担心会出乱子,所以让我这位小小的侍郎走一趟。”没想到这姓武的居然抢先一步,看样子,似乎得动动脑了。 “多谢大人关心,今晚就让在下作东,为长孙大人接风洗尘。”楚雁玥眸光闪了闪,与楚白玉交换一抹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楚白玉微不可见地颔首,接着偏头笑看着神情还有些怔然的武惠恩,“将军大人要一同前往吗?” 这几个人全来了,唉……也该是他收拾楚、祝两家天命之时。 武惠恩目光沉沉,直视着长孙无忧,“那是自然,长孙大人,请!” 两人在半空中交会的眼神仿佛燃起火花,长孙无忧眼底疾闪过一丝杀气,但一眨眼间又隐去。 楚雁玥恭敬地随同两位大官先行离去,留下楚白玉跟早被人忽略的武秋彤,还有满头雾水的杜绯红。 不知道为什么,杜绯红的心里突然起了一丝不安,有些害怕地抓紧楚白玉的衣袖。 楚白玉安抚地拍拍她,“我同雁玥出门,你乖乖待在府里别乱跑,知道吗?” 今天开始,将是楚家、不,是成都的多事之秋啊。 “好。”杜绯红乖巧的点头。 “武小姐,咱们一道走吧,请。”武恩惠忘记他女儿,他楚白玉可不会忘记这个居心不良的女人,他绝不可能让她跟他的红儿有机会共处一室。 武秋彤忍住满肚子的妒意,冷冷扫了杜绯红一眼,高傲地抬起下巴,暗自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楚白玉还是不放心,又对杜绯红交代了几句,才在福桂的催促下离开。 等人走了好一会儿,杜知书两姐妹才缓缓走近厅里。 “姐姐?”杜知画拉了一下表情有些怪异的杜绯红。 “嗯?”杜绯红回过神,对她笑了笑,“没事,客人都走光了,走吧,我们回去我的小楼继续聊天。” 双胞胎姐妹对看一眼,“嗯!” 三姐妹便互相挽着手,说说笑笑地往楚府后院走去。 长孙无忧跟武恩惠同事出现在成都城里,果然造成不小的影响,虽然楚家世代为铸造兵器的名门,但是也有不少的武器商都野心勃勃的想分吃楚家在朝廷这块大饼。 毕竟,楚家已经独占这门生意很久了,也该换人试试,今年的审武条件十分宽松,光是初审,就已经有十家以上的武器商报名,这些武器商全是剑南道属州里来的,因为审武将在成都城举行,所以成都城近日进驻大批人潮,更有许多想看热闹的闲人也都来凑热闹,可谓是人满为患。 许多商贾更看准时机,开始拉抬生意,也有胡人、突厥人等等外族人士也赶搭这一次的风潮,带了大批的物资前来。 人潮对于带动成都商业的确有很大的帮助,只是人多,代表着麻烦也多,城中的官差天天都在疲于奔命。 而身为武商之一的楚家,当然也没得清闲,楚家生意遍布全城,不管是酒楼、茶馆、兵器楼通通都有份,楚白玉也跟着奔波操劳,几乎都以商行为家了。 “这些日子损失了不少,府里和兵器楼的守卫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吗?”楚白玉有些疲倦的揉揉眉间,一双凤眼仍直盯着平铺在桌上的商册。 楚家有兵器谱一事,早就是天下人人皆知的事情,兵器谱之于楚家,可说是开创楚家铸武的根基,上头写的是楚家铸造武器的心得及方法,也许兵器谱对普通人来说没有什么价值,但对于军队、武商而言,却是天下难得的至宝。 这阵子出现不少鼠辈,都想趁机夺取兵器谱,好挤掉楚家,得到朝廷重视,楚家人也知晓,所以在自家开设摆放兵器的兵器楼、铸造武器的铁厂、铸武坊,都派人日夜看守着,楚府也是。 不过这些夜采之人还是造成楚家不少损失,而楚家所培养的武师、护卫,也都被迫不能休息,累病了不少弟兄。 福桂翻了翻手上的册子,“已经向洛阳的四少爷调派人手,兵器楼跟府里已布好了暗卫和三批后卫,铸武坊的师傅来报,那十八样准备初审的武器已在昨夜完成,今早开了锋就封箱。”他也快累坏了,跟在大少爷身边那么多年,第一次忙成这样。 “武将军跟长孙大人那边有什么动静?” 楚雷抿抿嘴,“初审的十名武器商除却楚家之外,武将军和长孙大人所安排的人也在里头,武将军近日都在城郊兵营,准备初审事宜,长孙大人动态反而不明,探子回报,近日长孙大人与太守、县太爷总聚在一起谈事情。” 事实上,楚雷比较不担心武将军,反而总觉得长孙大人有古怪,但是不论他怎么打探消息,就是摸不出长孙大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六少爷那儿如何?”楚白玉沉思着。果然被他料中了,掌握着兵器就等于掌握兵权,长孙跟武家争夺兵权一事,就要浮上台面了。 “今天早上六少爷亲自押送初审的兵器上城郊的兵营,我已安排足够的人手,无论发生什么事,定能保六少爷全身而退。” “武秋彤呢?”楚白玉没忘记还有这个威胁,武秋彤个性高傲,光看那一天有意羞辱红儿就知道,她对自己还是不肯罢手。 楚雷摇首,“没有任何举动。” “别放松戒心,让楚雯和楚雾寸步不离守着少夫人。”算算时间,还要三天。 楚白玉原本盯着商册的目光缓慢地抬起,微偏过头,看向那个在议事房里空无一人的角落。 “是。”楚雷疑惑地看着主子,随着他注目的地方望去,那是书柜的方向,重要的是,那边根本没有什么东西,主子为什么看得那么专注? “大少爷?” 楚白玉一震,“都下去吧。”挥了挥手,整个人往椅背一靠,倦怠的闭上眼假寐。 福桂跟楚雷自是知道主子这些日子以来都没好好休息过,两个人行个礼后就悄声退下,还贴心的合上房门,让主子可以好好睡一觉。 等到两人走后,楚白玉才又睁开眼,再次看向书柜的角落,在楚雷看来,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但他却可以清楚看到一个穿着黑袍、戴着黑帽的……东西,正确来说,是衰神。 “白麒大人,您不该妄动天命,杜绯红命中注定有死劫,您又何苦拖累自己?”受限于楚白玉身上的神力,衰神只能站在远处,无法靠近。 自从白麒大人与杜绯红正式订亲之后,杜绯红的命格就开始因为白麒大人而改变,原先他以为等福神都离开了之后,不出三日杜绯红一定会香消玉殒,但没想到白麒大人却插手干预,原本以白麒大人的神力,他是连靠近这栋房子都不可能的,没想到一与杜绯红结亲,白麒大人受到她命中注定的煞气与凶气影响,不但楚家家运受到牵连,就连神力也因此而损耗。 楚白玉露出抹苦笑,“妄动天命?已经不差这一个了。”他妄动的天命何止只有杜绯红一人? 原本这世上应该没有楚白玉这个人,楚白玉的父亲楚和祺与祝蓉相恋,当时遭贼人相害,祝蓉就应该惨死在崖下,世上根本就不出应该有楚白玉的出生,但是他却干预了祝蓉的生死。 早在几百年前,他应允了祝家祖先的愿望时,一切就都改变了,祝家原本只该是个山野樵夫,而非现今的一方霸主,也因为祝家成了木材的大盘商,才结识了楚家,楚家原本也不该成为铸造武器的名门世家,这一切的牵牵扯扯,都是因为他才有所改变的。 直至这一代,楚家虽对朝廷有功,但如今李家紫气渐弱,武后的帝王之气却逐渐展现,楚家世代为李家铸造武器,要是女皇执政后,楚家必因亲近李氏而被安下罪名,遭灭门之祸,连同祝家,两家近三百人的性命都将毁于女帝之手,这就是他出世的原因,他要改变这个命运,他所种下的因,就得由他来解。 “白麒大人,祝您好运,下官的任期还有三天。”衰神轻声提醒。 楚白玉讶异地抬眸看他,而后一笑,“还以为你铁石心肠。” 衰神淡淡一笑,“尘世百劫,下官已经看多了,也执行多了,杜绯红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我跟在她身后十六年了,若是能,我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世上本就恶的力量大过善,所以需要四个福神采能制得住他一个衰神的法力,若不是他处处留情,杜绯红哪能安然活到现在。 “白麒大人,还请您这三日,多加用心照顾那孩子吧……”衰神边说,身影边渐渐淡去。 楚白玉笑着挑眉,“我会的。” “少夫人,大少爷正在里头休息呢,要小的进去通报一声吗?”福桂的声音浅浅地自门外传来。 “别吵他好了。”杜绯红压低声音,伸出食指贴着唇,模样十分可爱,“嘘,不要吵醒他,我们去旁边说。”挤眉弄眼地向福桂招招手。 福桂忍着笑意,顺从地跟她一起走远些,才又听她开口—— “这是我炖的鸡汤,记得拿到炉上热着,等他醒了再给他喝。”杜绯红细心地交代,伸手取过青竹递来的竹篮,打开竹篮的盖子,里头静静躺着一件月牙色的披风,“最近天气开始变凉了,要是他要出门,记得给他穿上。” “是,少夫人。”福桂笑着点头,很庆幸大少爷挑了一个温柔又贴心的少夫人。 杜绯红还是很担心,她已经连续五天都没看到白玉了,虽然青竹跟紫燕都告诉她,因为什么朝廷初审,所以白玉都留在商行里忙着,但她还是会不停想着他有没有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今天终于按耐不住,想说亲手炖个鸡汤给他,再加上天气变冷了,就顺道把那件为他缝制好的披风一起带过来,虽然很想见他,却又舍不得吵醒他…… 对了!从窗户偷看他一眼也好啊!杜绯红为自己的聪明而高兴,拎起裙摆偷笑着靠近门扉,左右张望了下,才挑了右边那扇雕花窗依过去,小巧的食指点点口水,在窗上戳了一个洞,圆圆的眼珠子才贴了上去。 咦?怎么一片白白的?小巧的头左挪右移,怎么瞧都是一片白色,纳闷地揉了揉眼睛,不信邪再贴上去看一次,还是一片白?怎么回事啊? 福桂跟青竹、紫燕几个奴仆全都忍着笑意,看着少夫人耍宝。那扇窗都让人给推开来了,少夫人居然还傻乎乎地要往里头看,她要看的人不就正站在她面前吗? 楚白玉对天翻了个白眼,再对几名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奴仆投去一抹冰冷锐利的视线,福桂很识相,捧着一盅鸡汤先闪人了,青竹跟紫燕也笑笑的行礼后,将装有披风的竹篮放下,也随即退下。 “奇怪……人呢?”伸手摸摸,嗯?怎么没有窗的坑洞?杜绯红终于察觉不对劲了,纳闷地抬起头。 “白玉……”怔怔地看着他。 楚白玉先生睨了她一眼,然后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从窗外直接抱了进来,“你这丫头!怎么老是这么呆?来看我干么不进来?”嗯,还是抱着这丫头舒服多了,他那爱玩的娘,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到成都?他写封信催催好了,要不他跟这丫头的婚事都卡着,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软玉温香抱满怀? “我不敢吵你嘛……”抿着嘴,杜绯红眼底有着雾气。“你怎么瘦了?都没好好吃饭吗?衣服也穿这么薄,不怕天凉冻着吗?”柔嫩的小手抚过他消瘦的脸庞,心疼的叨念着。 转身急忙走进房门,拿起青竹放在一旁的竹篮,抽出里头的披风抖了抖,快速为他系上。 楚白玉静静地看着她的举动,满足地笑弯了眼,微凉的身子披上披风后,暖和许多,就连心底也暖呼呼的,舒服极了。 “你不是在睡觉吗?”主动牵起他的手走进房里。 “你的声音那么洪亮,都让你给吵醒了。”他假装抱怨。 杜绯红果然马上露出羞愧的表情,“都是我不好,那你现在快睡,我不吵你。”把他按到椅子上坐好,拉紧披风的系绳,睁着圆圆的大眼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但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 “……”楚白玉本来还想多逗逗她玩的,但看她这么愧疚,自己反倒先心疼了,“逗你玩的,傻瓜,过来让我抱抱。”摊开双手等待。 杜绯红没有犹豫,像只得到主人宠爱的小狗,立刻站起身,快速扑进他怀里,有些哽咽的低喃,“我好想你……”虽然在楚府一切都好,可是没办法天天看到他,她心里就是没来由的不安。 “我不就在这,想些什么,傻丫头!”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安,楚白玉安抚地拍拍她的背,“红儿,你是不是瘦了?”怎么抱起来的重量轻了些? 杜绯红双手环着他的腰,紧贴着他的胸膛点点头,“你没陪我吃饭,我吃不下。”分开的这几天她才知道,她有多喜欢他,看不到她会担心,想到他就觉得又酸又甜,睡也睡不稳,吃也吃不好。 “你哪时候那么赖着我了?”楚白玉好笑地问道。没想到才分开几天,就可以享受到她热情如火的表白,难得这傻乎乎的丫头开窍了。 “你还要忙很久吗?”杜绯红不在意他的取笑,她只担心他的身子,原本他的体格就不粗壮魁梧,比较像文人,颐长消瘦,她怕万一累病了怎么办? 楚白玉低头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后才道:“至少还要十来天,别担心,福桂会照顾我,你要乖乖待在府里不准乱跑,听到没有?” 她担心他,他还担心她哩!这三天一定得好好守着她,只要撑过,她这一生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接下来他就只需要担心楚家的问题。 说到这,他突然发现不对,“你今天怎么出来了?” 杜绯红羞红着脸,“娘说有事找我,我出门顺便过来送衣服和鸡汤给你。”她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她在府里太想他,所以才来的。 “呵呵,是这样吗?”想拐他?这商行是在城西的大道上,而杜家就跟楚府在城南上头的同一条街上,城西跟城南可是完全不同的方向,光是坐轿都得花上半个时辰,这小丫头还真不老实。 “就是。”打死她也不会承认的。 楚白玉宠溺地笑了笑,也不说破,看她害羞又死硬着嘴皮子的模样,真是可爱,想也不想就低头吻住她,杜绯红先是一楞,唇间尝到了他的气息,脑袋就开始一片迷糊了,楚白玉热情地吮吻着她甜美的小嘴,紧缠着她的舌头挑逗玩弄,许久不见的激吻,触发了两人早已埋伏许久的热情。 被他吻得晕晕然的杜绯红,一点也没发现她的姿态有多暧昧,坐在他的腿上,小脸红通通地,双手轻颤,却还是忍不住环紧他的颈子,给予他热情的回应,佳人热情如火,楚白玉又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当然也很自动自发的开始拉扯起她身上的衣物,紧贴着她唇瓣的嘴,也不知不觉滑到她细嫩的脖颈上,贪婪地轻咬着她柔嫩的肌肤,嗅着她身上甜甜的馨香,他觉得自己就像在吃糖一样,又软又绵,欲罢不能。 紧闭的门外,不时可以听见令人脸红心跳的细碎低吟传出来,偶尔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女子较弱的轻泣,久久不散。 正打算带少夫人回府的青竹、紫燕,还有热好鸡汤要给主子喝的福桂,在听到这些暧昧的声音时,都非常有默契地同时停下脚步,尴尬地互看,脸上都是一片火辣辣的红晕。 “呃……我们先出去好了。”福桂轻声建议,要是现在进去打扰了大少爷的兴致,他想他未来十年,应该都会十分悲惨。 青竹跟紫燕两个女孩家早就红着脸跑走了,福桂耸耸肩,踮起脚,也跟着溜了,这次,他依旧不忘贴心地关上所有门窗,将春光全都保留在房里的人。 第八章 “大少爷!大少爷、大少爷——” 急促的擂门、喊叫声,惊醒了在软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杜绯红迷迷的睁开眼,原本搭在她腰上的手臂已经抽离,床旁传来一阵震动,楚白玉已经先下了床,拾起地上的衣服穿上。 “我出去看看,你继续睡。”系上腰带后,楚白玉才转回到床边,轻柔地吻过她的脸颊,帮她把被子揭到腋下。 “嗯。”还很想睡的她点点头,又闭上了眼。 楚白玉走出小房间,门一开,就看到福桂一脸慌张,剑眉微拧,心头突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少爷!出事了,铸武坊失火了!”福桂一接到消息就急忙赶来通报。 “什么?”楚白玉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目前情况怎么样?城里的救火队呢?”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 “整个坊都烧起来了,几个负责巡夜的护卫全……”福桂忍不住红了眼。 楚白玉深吸口气,垂放的双手紧握成拳,“我们先过去,让青竹、楚雯过来陪着少夫人。” “是!” 楚白玉领着几个人匆匆赶到铸武坊,还没靠近,就已经感受到烈焰冲天的灼热,整座铁坊陷入一片火海,铸造武器不光只有铁炉很重要,木材也很重要,所以坊里也堆积了不少的木炭,一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四周围满灭火队的人,还有自家的护卫,许多坊里的老师傅也挽起袖子帮忙浇水熄火。 “大少爷、大少爷!”老师傅们看到楚白玉,都抹鼻子揉眼睛的走向他。 楚白玉看着已经烧毁了大半的铸武坊,闭上眼,难掩心痛,“先救火,一切之后再说吧。” “是。” 众人投入所有的心力开始救火,楚白玉一边指挥护卫,一边清点伤亡,半个时辰后,火势渐渐受到控制。 “大少爷!大少爷!不好了!”远远的,街尾又响起一道急促的呼叫。 地上躺着几具覆盖白布的尸体,那些是楚府的护卫,楚白玉正在轻声安慰那些护卫的家属,一听到叫喊声,心里又是一跳,今夜该不会还没结束吧? 福总管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大少爷,不好了,府里头出事了!”福总管慌张的神情,跟福桂一模一样。 心一凛,楚白玉急急抓住他的肩膀,“该不会楚府也失火了?” 福总管一脸慌张,“没有!大少爷,一个多时辰前,一批盗贼冲进府里,伤了不少奴仆婢女、武师护卫,长孙大人带了一大批官兵驻守,说是要帮忙保护百姓们的安危。”这些可恶的豺狼虎豹,把他们这些人都当傻子玩弄吗? “大少爷!大少爷、大少爷!”楚白玉都还不及说话,街尾的另一端又冒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还有?楚白玉忍着气,看着那抹身影越来越近,是楚雁钥的随侍福柳! 福柳额际上多了抹血口子,稚嫩的脸庞上沾满尘土,衣衫又破又脏,模样非常狼狈。“大少爷!出事了!六少爷让人给伤了,楚霆护送六少爷回府里去了……” 他颤抖地说着,眼神满是惊恐,泪水也不听话的直落。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让楚府所有奴仆人心惶惶,楚白玉深吸口气,目光扫过四周,噙着泪水的老师傅、慌张无措的福总管、惊魂未定的福柳,全部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待他指挥他们该怎么渡过这些难关。 楚白玉一向爱笑的唇抿成一直线,眸色泛冷,思绪飞快的流转,“福桂,你留在这,待火势完全扑灭后,问清楚救火队起火的原因,让护卫们将不幸死伤的兄弟抬到义庄,其他人马同我回到楚府。” “是!”众人不安的心,因为他沉定的态度而稳定下来,主子稳了,他们这些下人还怕什么?齐心协力开始处理这一片混乱。 楚白玉也不耽搁,立刻带着福总管和福柳赶回楚府,一到楚府大门,他脸色微变,原本驻守的护卫全换成了官兵,一进门,也全是官兵们在巡逻,反倒是自家的护卫全被赶到一旁站着。 福总管跟在他身边,随他走向楚雁玥的院落,同时压低嗓音说道:“约莫两个时辰前,咱们府里护卫交换班的时候,突然闯进了一群凶神恶煞的盗贼,进府见人就砍,府里的护卫动作迅速,三两下就全挡下来了,怎知才将那些人给绑起来,长孙大人就突然来了,还带了大批官兵进门,说是接到消息有盗匪入侵,要来保护我们。” 楚白玉沉着脸,看到廊道上全是官兵,非常不满,“受伤的人都已经安置妥当了吗?那批盗匪呢?”盗匪?哼!真是可笑至极,楚家在此生活已这么多代,从没发生过这种事,若不是有心人私下纵容,这些盗匪哪有可能混进城来!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都已经安置好了,长孙大人一进门,便说审问人犯是官府的权力,便将那些盗匪全送到城西衙门去了。” 楚白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点点头,加快速度来来楚雁玥的院落,院落里灯火通明,不少丫头、奴仆全守在门外。 “大少爷。”有人看见他,喊了一声,围绕在门口的奴仆这才快速退开,好让他可以进去。 穿过花厅,楚白玉脚步未停,直往内房走去,不时见到端着血水、染血布纱的婢女走出来,看到那些东西,他的脸色更难看。 大夫坐在床边,正准备起身,一抬头就看见他。“大少爷。” “他怎么样了?”楚白玉一个箭步来到床边,剑眉随即拧起。 躺在床上的楚雁玥脸色苍白,赤裸的上身缠着渗血的绷带,气息微弱,额际、眉间、臂上,全是大片的擦伤,看起来十分骇人。 大夫比了个手势,楚白玉跟大夫走到花厅,大夫这才开口道:“楚六少爷身上有多道刀伤,六腑俱伤,现下已经将他外伤全部处理好了,只是他失血过多又受了内伤,这几天是关键,定要让六少爷安静休养,再有差池,只怕终其一生都要落下病根,小的现在就马上回去开药贴。” 楚白玉闭了闭眼,“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说完,便向福总管使了个眼色,福总管立刻会意,点点头,随大夫一同离去。 “福柳,楚霆呢?”楚霆是雁玥的贴身护卫,就如同他跟楚雷一样,可说是形影不离。 福柳抹去眼角的泪水,“楚霆送六少爷回府之后就往表少爷那儿去了。” 楚白玉点点头,表弟袭承表叔的好医术,楚霆约莫是去请表弟来此一趟,“留下两个奴婢,其他都退下吧。” “福柳,别再让我看到你掉一滴泪,跟我来。”他低哑清冷的嗓音恫吓着。 原本还低头拭泪的福柳一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惊愕地抬眸看着大少爷的背影,挺直的背脊透着傲然冷绝,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爱笑的大少爷,也可以散发出跟主子一样的气势,让人不禁打从心里折服。 楚白玉没有再进房,俊美的脸庞阴沉冷然,凤眼里闪烁着浓浓的怒火,迈开大步,利落快速地往前走,福柳见状,赶紧擦了擦脸,追了上去。 一把火,烧掉了楚家立业百年的铸武坊,死了四个护卫,一场劫掠,让楚家六少爷生命垂危,至今仍只能躺在床上。 楚家近日灾祸不断,加上官兵们大量进驻楚府,城里的百姓也忍不住议论纷纷,许多人谣传楚家很有可能要倒了,也有人说楚家定是招惹了什么人,众说纷纭,但没有一个说法是对楚家有利的。 楚白玉倾尽心力善后,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没有时间休息。而那一天在商行休息到隔天才回楚府的杜绯红,现下才知道发生这么多事。 疲倦的揉揉眉心,楚白玉强打起精神,处理自各地商行汇来的事物,百年铁坊失火这件事已经传出去了,楚商的商誉不免受到影响,各地陆陆续续回报有些合作许久的厂商都想解约,事情一件接一件,根本处理不完。 “大少爷,您还好吗?要不要先休息?”福桂担心地看着主子,他也知道事情又多又杂,大事未定小事又起,还有兄弟们的丧事,大少爷就一个人,怎么有办法承受这么多? “不用,你继续说。” “据气,失火的当晚,一共有四个兄弟负责巡夜,那四个兄弟……全都遇害了……”福桂说到这不免有些难过,“火灭了之后,小的特别巡过坊里,坊里头的地板上有灯油泼洒的痕迹,可诡异的是,小的事后去问过救火队,救火队却说没有,还信誓旦旦地说是咱们火炉掩蔽不当,火苗窜生才会失火,牛头根本对不上马嘴,更奇怪的是,小的求见太守还有县太爷时,都让门房给草草打发了,不是说在人不在,就是说公务繁忙。” 这未免也太凑巧了,这些当官的,有油水捞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有事相求,同样也溜得比谁的都快! 楚白玉沉吟了下,“附近的人家都问过了吗?”铸武坊失火,能够得利的人太多了,但是真敢动手的,应该还是长孙或武惠恩的人,只是……他们烧铸武坊,究竟有什么目的? “问过了,住在附近的人家说,夜里似乎听到打斗声,曾有人跑出来查看,却没发现什么,所以也没放在心上,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就失火了。”福桂翻翻手边的纪录,“小的查过地上的灯油,整个坊里的地上几乎都有,这灯油用量不少,探问过城里几个卖灯油的老板,有些摇头说不知,但有几个却支支吾吾。” “去找城里头钱庄的管事探问一下,看看那几个支吾的老板,是不是突然多出一笔横财。”只要跟着钱走,就知道是谁出的主意,“福柳,遗失的兵器呢?” “目前还没有消息,那天在城外恶斗之后,咱们弟兄伤得不少,那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也倒了几个,不过那些黑衣人身形结实,武功不弱,一招一式都是出自军武教招,应该是武将军的人马。”福柳道。 “果然是他。”这点在他的预料之中,“楚雷,那批被押到官衙的盗匪呢?” 楚雷抿抿嘴,“都死了。”他连续几夜夜探大牢,每一夜都看到那些官兵极为凶残的严刑拷打,撑得越久,只是越痛苦。 楚白玉勾起冷笑,“不留活口是吗?”没想到长孙无忧也是心狠手辣之人,“驻守在府里的官差有什么动静?” “有几个不规矩,偷偷摸摸在府里四处探望,议事的闻君楼已经被探过几次,他们好似在找些什么东西。”楚雷有些不角,“长孙大人想要从府里找些什么?” 楚白玉静默了下,“兵器谱。”眸底闪过一丝冷厉,俊美的脸庞上满是讥讽嘲笑,“楚家为大唐铸武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换来的却是这一切!” “大少爷……”福桂跟楚雷同时低头,同是在楚家长大的,他们也可以了解大少爷为什么这么不平。 “大少爷,铸武坊那边的老师傅问,什么时候要开始重建?”福柳暗叹口气。 楚白玉摇摇头,“没有铸武坊了。”黑眸缓缓对上眼前三张惊愕的脸庞,“早在几个月前,我与六少爷就已经在讨论,是否还要打造朝廷兵器一事。” “什么?可是、可是……”福桂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如今烧了也好,雁玥早已经安排好了,那些老师傅若还想私下开铁铺,就由我们出资,若是想去别的武商那,也由我们写封推荐信函,唯有铸造兵器,我们是万万不能再碰了。”楚白玉有些后悔没有早点这么做,其实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经跟雁玥讨论过这件事,依照楚家现今的规模,就算没有朝廷的兵器单子,楚商也没有问题。 “若是这样,为什么六少爷还要参加今年的审武?”福柳不懂。 “要是无缘无故抽身,朝廷不会起疑吗?”楚白玉放下笔,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天际的明月,心头泛起一丝苦涩,未身在其中,不知其苦,如今他已经身在其中了,更能懂得个中滋味。 “当今圣上年迈体衰,外戚干政,咱们家再不退出,早晚惹祸上身,如今这种情况,还算小事了。”只怪自己,当初应该坚持不让雁玥再做最后一次买卖的,明知会有祸事,却还是心软随了雁玥,才会害得他现在躺在床上,生死垂危。 “小的知道了。”福桂几人都是楚家特意培养的人才,现在虽然跟在主子身边,但以后都是要分发到各地的管事,对于朝中的动静,他们也都十分清楚。 蓦地,一阵轻盈的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楚白玉对房中几人挥了挥手,“都下去,照我的吩咐去做。” 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已经来到门前,福桂他们互相交换个眼神,识相的躬身离开,离去时,正巧与来人碰上。“少夫人。”三人恭敬的低头行礼后,连忙退下。 杜绯红朝三人轻点个头后,直走进房,将手里端着犹冒着香气的鸡汤放到桌上,楚白玉这才转过身走到她身边,看着她,不发一语。 杜绯红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双手主动环上他的腰,“我炖了汤,你喝点好吗?” “厨娘说你这几天都没吃东西,这样对身体不好。”她知道他最后有更重要、更多的事要忙,都怪她没有用,这时候居然没办法帮他什么。 “这些天冷落你了。” “没有,你哪有冷落我,我一个人待在府里很自在。” 楚白玉回抱紧她,下颌顶在她的头上,想了想,开口道:“红儿,你要回杜府避一避吗?”现在情势不定,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顾及她,虽然已经有了楚雯跟楚雾,但他总有些不安。 “不要。”杜绯红有些不悦地抿紧嘴,“为什么要避?这里不是我的家吗?” 在她心里,早就认定自己是楚家的媳妇了。 轻笑了下,低头瞧着她有些动怒的小脸,亲了亲她的脸,“嗯,等府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我们就成亲吧。”他想要她正式成为他楚白玉的妻子。 “白玉,为什么爹娘跟叔叔他们都没有回来?”照理来说,发生这么大的事,叔叔他们应该要赶回来才是,怎么都没半个人回来帮他?她真的舍不得看他累成这样。 “我没让人通知他们,再说楚商的事情早已经交给我们发落,商行出了事,他们肯定也知道,如果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就代表他们信任我们,觉得我同雁玥能将事情处理好。”说到这,他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爹跟叔叔未免也将他跟雁玥看得太厉害了,还是盲目的信心? “你先喝汤吧。”牵扯着他的手,将他按坐到子上,再把汤递给他。 楚白玉笑着接过手,一边喝汤,一边享受她温柔的照拂,杜绯红站在他身后,替他揉捏僵硬的肩背。 “从哪儿学来的?”恩,还真有两下子,这么捏一捏之后,他精神好多了。 “青竹教我的,舒服吗?”她捏着捏着,忍不住有些算酸,他的身子比起之前又更消瘦了些,脸上亦是掩不住的疲倦。 “嗯。”楚白玉享受的闭上眼,一会儿之后,他才伸手将她拉到腿上坐着,“才捏两下你就觉得委屈哭了?”他故意恶声恶气地说。 杜绯红红着眼眶看着他,瞧见他拧眉的凶恶模样,眼底却充满对她的怜惜,“对啊,就是委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僵着身子,还得使我为你做些事。”抿紧嘴,努力想学他板起脸。 只可惜她眼眶眨挤眉弄嘴的模样倒成了四不像,惹笑了楚白玉,“我知道了,是我的错,没有下次了。我吹吹,娘子,我心疼啊。” 这下换杜绯红笑了,“少来这套!”把头埋进他的胸前,她的心还是有些闷闷的,“要是我是知书就好了。”知书聪明伶俐,做事情又仔细,跟她不一样。 楚白玉很不满意的撇撇嘴,“还好你不是她。”他到现在都人想到杜知书在背后偷说他二话,他一点也不觉得杜知书有什么好。 他语气里的轻蔑太明显,杜绯红娇嗔地伸手捶了他一记,“她是我妹妹。”这人肯定还在记恨。 “她要不是你妹妹,你觉得她还能好好站在成都城的土地上吗?”言下之意,要不是她妹,早就被整死了! 双臂圈紧他,杜绯红觉得好气又好笑,“那我还要谢谢你饶她一命吗?” “当然。”理所当然的点头。 “你真是的!”杜绯红咯咯直笑。 楚白玉轻抚着她的青丝,抱着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只要她在怀里,再多的疲倦也会消失。 “大少爷。”福总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什么事?” “大少爷,后天是兄弟们的头七,您能过去吗?”福总管知道少夫人跟大少爷在一起,他也很不打扰,但这事很重要,要是六少爷没事就好,这肯定是由大少爷去办,但后天正巧又碰上初审的日子,大少爷一个人,要怎么分成两半啊? 楚白玉眉间拧成了结,跟福总管有一样的尽思,初审那天是大日子,遗失的兵器没找到,官差在府里头四处翻找,那一天他要是不出现,就怕那两个奸贼又会安什么名目来找麻烦。 他一脸为难,杜绯红主动开口,“我去吧。”她想为他分忧解劳。 想了想,楚白玉才点点头,“也好,那就辛苦你跑一趟,好好慰问那些家属……”四条人命,想到这,他还是觉得心痛。 “我知道。”杜绯红安抚地摸摸他,她总觉得他才是需要被慰问的那个。 “福总管,到时候就麻烦你随同少夫人一起过去。”楚白玉淡声吩咐。 福总管点点头,“老奴知道了,老奴先退下了。” “夜深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看了看天色,楚白玉催促她。 杜绯红乖巧地点点头,不再打扰他办公,朝他摆摆手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替他关上门,不经意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她忍不住喃喃低语,“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解决……”再看一眼竖的房门,摇摇头后便快速离去。 第九章 初审的日子终于到了,大批武商全部聚集在城郊,楚白玉也早早就到了,武商们见他双手空空而来,全部都笑了,每个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对于四周投来的恶意目光,楚白玉一点也不在意,头顶上的秋阳散发着热意,他的一颗心,全悬在今天代替他去参加公丧的杜绯红身上。 忽地,一名小兵走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看了小兵一眼,便跟着小兵离开。 当楚白玉跟着小兵来到武惠恩的帐棚前时,武惠恩早就已经在里头等他了。 “将军大人,不知道特意召见在下有什么要事吗?”扫了四周一眼,凤眼眯了又睁,除了武惠恩之外,武秋彤也在。 “楚大少爷。”武秋彤羞答答地对他笑了笑,眸底闪烁着恋慕兴奋,爹终于出手了,她总算不用再捺着性子等待。 楚白玉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将目光定定落在武惠恩身上。 “楚大少爷,初审将要开始了,楚家却还未上缴兵器验武,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办?”武惠恩关心地问。 楚白玉面上噙着从容的笑意,拱了拱手道:“楚家的兵器遭劫,将军大人没有听说吗?” 武惠恩看他一眼,沉着地端起茶,轻啜一口,“明人眼前不说暗话,楚白玉,我女儿对你一往情深,我也很想结这门亲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楚白玉袖中的手暗暗握紧,这死匹夫,这么说,不就承认是他劫货伤人吗?居然还有脸向他提出这种要求!“如应允了如何?不应允又如何?” “允了,你就是我武家的良婿,日后楚家铸造武,我武家定全力支持,若不允……”武惠恩阴狠地笑了,“那就看你今日打算怎么收拾了!”这话意味着日后楚家就是归武家所用了。 “将军可是说笑?我楚家铸武何需别人全力支持?我楚白玉早已有妻,不可能舍她而去!”毫不留情地拒绝。 呵!想得太美了,也不想想他们楚家世代都铸武,要铁料、木料、铁匠、铸法,谁能与他们相比,现下是明偷暗抢就是了?伤了人、劫了货,还想威吓他们? 没将楚家吃干抹净誓不罢休吗? “你!”武惠恩怒瞪着他。 武秋彤紧咬着下唇,也不甘心地瞪着他。“她有什么好?我有什么不好?”她不甘心!“我长得比她美,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爱上你了,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尖锐愤恨的询问,原本的羞色也全转为怒火。 “我又为什么要喜欢你?你又凭什么?”楚白玉冷冷地睨着她,把问题丢回给她。 “楚白玉!你好大的胆子!”武惠恩怒喝一声,面色赤红。 “你、你……”第一次在人面前被他这么决绝的羞辱,武秋彤完全无法接受,突地红了眼,气急败坏地跺脚,伤心转身离去。 “秋彤!”武惠恩着急的看着女儿的背影,偏头瞪着楚白玉,“你给老夫记住!”话落,便快速地掀帐离去。 楚白玉冷冷看着这对父女,只觉得是场闹剧,“楚雷。” 楚雷马上出现在他身边,“大少爷。”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楚雷停顿了下又道:“府里头护卫回报,长孙大人今日闯进兵器库里,拿走不少兵器,不知意欲何为。” “用不着管他,今日一次解决这些烦心事。” 楚白玉早就不耐烦了,长孙无忧还真以为他怕他,才会任凭那些官差在府里作威作福?他只是懒得跟他正面冲突,免得让武惠恩坐享渔翁之利。 楚白玉捏算了下时间,这时候红儿应该已经到丧场了,这里也正有好戏要上演。“走吧。” “是!” 初审的时辰到了,上缴的兵器都开始发还给予武商,武惠恩穿着英武的军甲,依照顺序,一间一间地审查。 初审比起正式审武简单,只要点齐上缴的十八样兵器,说明制造、铁料、锻冷的方式之后,就算通过。 楚白玉冷眼看着武惠恩越来越近,其他人好奇、幸灾乐祸的目光也纷纷投注在他们身上。 武惠恩在众多将领的围绕下,来到楚白玉面前,看着他身边空无一物,两道眉严厉地蹙在一起。“楚白玉!你好大的胆子!今日是初审,你两手空空前来是何意?”使个眼色,四周的将领立马拔剑将楚白玉和楚雷包围起来。 “将军大人,今年审武,我楚家决定——放弃!”楚白玉黑眸含霜,冷冷的讥讽道。 “放弃……” “怎么可能?” “被劫去的武器没有备存的吗?”教场上的惊呼声不绝于耳,武商们全都议论纷纷。 武惠恩一震,虎目圆瞪,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容易就放弃!“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 武惠恩还在猜测楚白玉真正的想法时,教场上突然涌进大批穿着红色劲装的宫差,一瞬间便将场地团团围住。 “放肆!这里是兵营教场,谁准你们官差擅入!大胆!”武惠恩气怒地大吼,一挥手,教场上的士兵迅速拿起刀枪,进入备战状态。 武商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哈哈哈……武将军,您老先别动气,在下是来擒贼的。”长孙无忧坐在软轿上,让人抬进教场中。 武惠恩怒不可遏,“长孙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里是兵营教场,擅闯兵营是兵法死罪,可立马当诛!”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将军放在眼里,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板进来,真以为他不敢杀他吗? 长孙无忧眸中含笑,一点也不把盛怒的武惠恩放在眼里,周遭气氛异常紧张,一触即发,但他仍像在自宅里一样怡然自得。 突然“啪”地一声,手中长扇一收,指着楚白玉喝道:“给我拿下!”长孙无忧脸色一变,无所事事的公子面孔一改,严峻凌厉。 “锵锵锵!”官差们听命,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刀,冲向楚白玉。 楚白玉完全不把这些傀儡放在眼中,只是轻抬一手,楚雷便马上搬了张椅子过来让他坐下,主仆几人无视四周杀气腾腾,态度比起方才的长孙无忧更加目中无人。 “楚白玉,你看清楚这是什么!”长孙无忧也没动怒,仅是冷着脸,挥手让人抬出一箱箱的木箱,“打开!” “砰、砰!”木箱的盖子被掀开来,里面堆满了兵器,钢铸铁冷,每一把都是上好的兵器。 “两年前朝廷颁布新令,严禁民家私自铸武,你楚家虽世代为朝廷聘造兵器,但今日是初审之日,你托口几日前楚家的兵器遭劫,如今这堆兵器,我却是在你府邸中搜出来的,私下拥兵当视之有心逆谋犯上,你可知罪?”长孙无忧扬声怒问。 “呵,长孙大人,这四川之地,孰人不知我楚家不光是朝廷的铸造师,我楚家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铸武世家,这些兵器全是收藏,连刀锋都没开,能拿来砍什么,砍蚊子吗?”楚白玉也不再客气,立即反问。 “放肆!给我拿下他!” “楚雷!” 楚白玉低喝一声,楚雷随即抽出长剑,身影如闪电般窜飞出去,其余护卫见状,也马上冲了上去。 霎时间,教场上刀光剑影,宫差跟楚白玉带来的护卫打了起来,而武惠恩从头到尾只站在一旁,沉着脸不语。 “将军大人?”一名将领靠到他身边,伺机而动。 武惠恩制止他,“不必,让他们去打。”他们打得越激烈越好,到时候就看他怎么将长孙无忧和楚白玉一网打尽! 楚白玉所带来的护卫约莫十来人,但个个都是楚家精心栽培的高手,能以一敌十,一时之间,和众多宫差打得难分上下。 “全给我拿下!”武惠恩见两方人马开始出现疲态之后,扬声喊道。 三方混战,来参加初审的武商,一个个都抱着兵器躲得远远的,就怕被不长眼的刀枪给伤到,白白挨上皮肉痛。 长孙无忧抓了长剑,锁定楚白玉的身影直奔而去,武惠恩也在同一时间打算要除掉楚白玉这个人,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楚白玉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想要他的命,就像采囊取物一样简单,怎知—— “锵”的一声,武惠恩跟长孙无忧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楚白玉甩出缠在腰带上几近透明的软剑,三件武器交击,势均力敌! 楚白玉对长孙无忧的不择手段、武惠恩的狠绝毒辣,再加上想到还躺在床上的楚雁玥,他早就积了满肚子的怒火,想和这两人狠狠打一场,发泄发泄了,既然两人率先出手,他也不用再隐忍下去。 提起体内的真气,软剑发出清亮悠扬的剑吟声,令在场所有人都禁不住停下手边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回眸看向交缠在一起的三人。 嗡嗡的长鸣声不绝于耳,闪烁的长剑化为一朵朵剑花,剑气与刀气互拼,三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突地,只见楚白玉脚跟轻松一转,身影立刻如同流星般疾射而出,剑尖直逼武惠恩的胸口。 接着又突然“当”地一声巨响,一道黑影从教场外疾射而入,夹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用极强的内力将楚白玉的长剑硬生生击飞。 虎口一麻,楚白玉的软剑随即落地,人也跟着退了两步,剑身在半空中转了两圈,轻巧地落到他脚边,入土三寸。 而击飞他长剑的箭,也直接穿入不远处的棚柱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箭翎仍旧轻颤。 楚白玉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五叔?”怔楞了下,他是写信叫爹快点回来没错,但没想到五叔也跟着回来了。 教场外,一群人正慢步向他们走来,每个都是熟悉的面孔,一名清俊儒雅的中年男子搀扶着一位绝世美人,走到楚白玉身边,正是楚和祺夫妇,他走到儿子身边,大掌轻抬,拍拍他的肩膀。 “全都拿下!”武惠恩刚刚差一点就命丧剑下,心有余悸地红着脸大吼。 楚和祺看着他,缓缓自袖里掏出一块金黄色的令牌,抬臂高举,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上面刻的字——如朕亲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时间,教场上除了楚和祺之外,全都跪在地。“这块金牌,是高祖皇帝赐给我们楚家的,见令如见人,今日武将军及长孙大人都在此,不论前事纷纷与否,此令一出,有高祖皇帝圣喻,前尘往事既往不究,钦此!”楚和祺意味深长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所有人。 武惠恩跟长孙无忧同时一悸,没想到高祖皇帝居然会留下这么一面金牌跟口谕,真是失策! “谨遵圣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没想到千般算计,最后居然被反将了一军,可恶! 楚白玉站起来,缓缓走到正从地上起身的武惠恩跟长孙无忧面前,“五叔,白玉拜托您的东西呢?” 站在一旁不语的楚和谦上前一步,拿起随侍端放在手上的一包物事,递给楚白玉。 楚白玉接过后,拉开布包,长孙无忧等人立马瞪大了眼,死盯着他掌心上捧着的一本厚厚书册。 “这本兵器谱,楚家在此归还给圣上,楚家铸造兵器,本就是为了推翻暴政而行,如今唐朝太平盛世多年,楚家也该归还给皇上了,此册就交由两位大人,请两位大人交还给皇上,我楚白玉代替楚家在此发誓,自我尔后世世代代,将不再铸造兵器!”话落,他顺手将兵器谱往前一抛。 长孙无忧跟武惠恩马上冲上前抢夺,楚家所有人则站得远远的,冷眼看着两人为抢夺那本兵器谱而兵戎相见。 “我们走吧。”楚白玉转过身,不再多看一眼,踏步离去。 他终于完成了他的使命,此后楚、祝两家将不再受限于朝廷,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一回到楚府,楚和谦夫妇自然是赶去看受伤的楚雁玥,而楚白玉就跟爹娘一起待在大厅里说话。 “白玉,我未来的媳妇儿呢?”年近四十的祝蓉,脸蛋仍是容光焕发,绝美的容颜依旧让人看痴了眼,岁月对她真是太仁慈了,除了眼角的一丝笑纹之外,她看上去就跟少女时一模一样。 “她代我去参加弟兄们的公祭,晚点儿就会回来了。”爹跟五叔都回来了,他肩上的重担总算可以卸下了。 “嗯,等她回来后,我们赶快挑个时间,趁过年前把你们的婚事办一办,我跟你爹还要去参加漠北之行呢!”祝蓉笑嘻嘻地说着。 楚白玉一听,脸都黑了,“你们不是才跟五叔他们去参加什么苏杭十日游回来?说到这,你们的十日也超过太多天了吧?”岂止十日,去了整整快两个月,而且才刚回来就又想着要出去玩,那不就等于他还是得处理这些有的没的事。 “你爹难得陪我出门玩嘛。”祝蓉娇瞠了儿子一眼。 “……”什么难得?打他弱冠之后,娘就三天两头拖爹陪她四处游玩,爹也真是的,疼妻子也不能没个节制吧!他抗议地看着父亲。 楚和祺笑容满面地拥着爱妻,“你长大了,爹可以放心了,再说,雁玥虽然同你五叔一样能干,但他这些日子还是得养伤休息,你就多担待些。”儿子长大了,能陪他的,只有他最爱的娘子,想也知道要帮娘子讲话。 “爹……难道我就不用休息吗?”也太偏心了吧,当他是铁打的不成? “等你儿子大的时候,就换你休息。”简简单单地打发他。 “嘿嘿。”祝蓉得意的对儿子扮个鬼脸。 楚白玉对天翻了个白眼。算了、算了,谁让他有个疼娘子疼上天的爹,以后等他有儿子,他也要比照办理。 “大少爷、大少爷!不好了!”福总管凄厉的叫声自远处传来。 楚白玉心一紧,眨眼间就闪出大厅,穿过穿堂廊道,立刻看见被人搀扶着,全身伤痕累累的福总管。“少夫人呢?”一个箭步上前,他紧张的逼问。今天早上,是福总管事陪红儿一同去公祭的…… 福总管泪涕俱下,身上白色的丧服沾满了血迹,一脸被吓坏的样子,“少夫人、少夫人不见了!” “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不可能、不会的!他派了那么多人守在红儿身边,怎么可能还会出事? 福总管一边哭,一边讲述事情的经过—— 天一亮,杜绯红就在青竹的轻唤下转醒,她知道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忙,也没赖床,快速起身梳洗。 “少夫人,您不多歇会儿?”青竹有些担心地看着主子。昨天主子忙到深夜才回房休息,现在天才刚亮,主子又要出门了。 原本她们都以为主子是个娇娇柔柔的千金小姐,没想到她还真能吃苦。 天未亮就帮忙到丧堂帮忙,软语安慰那些难过的亲属们,还帮忙折纸莲花、烧茶递水,哄小孩玩儿,一点也不嫌累也不嫌脏,她的真心相待不但稍稍平抚了亲属们的伤痛,更让她们这些婢子大大开了眼界,对她打从心里佩服。 “头发别盘了,帮我编成长辫,拿个白绢系起来就好。”今天要送那些弟兄们上山头,这些叮叮当当的打扮都不适合,于是杜绯红取下方才青竹为她挂上的耳环、手上的玉镯、脖子上的玉佩……嗯,还是留着吧。 “少夫人,这样会显得您没有……”青竹不是很赞同,只是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今天重要的不是我,安安稳稳送这些弟兄们最后一程,才是最重要的。”杜绯红淡笑说道。 青竹一愣,“少夫人说的是。”她真是傻瓜。 “我们走吧。”拢拢身上的披风,杜绯红看一眼镜中的自己,确认没什么失礼的地方,就偕同福总管几人一起离开。 到了灵堂后,杜绯红忙得团团转,虽然府里有分派一些人手给她,只是丧事规矩繁杂,她又是主子,自然都没得休息。 好不容易到了盖棺时刻,让亲属钉棺,两个年轻弟兄们的妻子,扑倒在棺盖上,哭得不能自已。 杜绯红看了也好难受,不禁红了眼眶,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伸手搀起扑倒在棺盖上的少妇,眼角一扫,又看到那嗷嗷待哺的稚嫩孩儿,“吴嫂子,你别这样了,你这样,吴哥怎么能走得放心?”唉,一把火毁了四个家。 “少夫人!少夫人!呜……” 吴嫂子伤心地扑在她怀中痛哭,杜绯红心痛不已,却也只能忍着泪,不让自己跟着崩溃落泪。 其他人见状,又说又劝的,总算让吴嫂子提起鎚子,对准了钉子敲下。 “呜呜……”灵堂上响起一片哭声,接着就是道士们的颂经声,锵锵锵锵的,几名穿着黑色劲衫的男子走了进来,准备抬棺运向城郊。 一片哀感哭声中,突然想起一道尖锐的叫声—— “杜绯红!” 所有人全都转头看向门口,杜绯红一愣,错愕地看着穿着大红衣裳,站在门口的武秋彤,她、她怎么可以穿成这样来这里? “杜绯红!你给我出来!”在兵营里受了羞辱后,武秋彤越想越气,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她知道今天杜绯红会来这里,她决心要让楚白玉尝尝什么是心痛的滋味! “武、武小姐?你怎么……”杜绯红急急忙忙上前去,想快点将她带开,她穿成这样,对死者未免太不尊重了。 没想到武秋彤就在等待这个时机,见她来到自己面前,随即抽出腰间的长剑,愤恨地就要往她身上刺去! “啊!”杜绯红吓得惊呼一声,幸好身后的楚雯动作敏捷,急忙勾住她的腰,将她往后方一扯,才顺利躲过武秋彤的攻击。 “你干什么?”灵堂上有不少楚家的护卫跟兄弟,本来就十分悲愤了,再看到武秋彤居然穿着红衣来灵堂撒泼,全都怒不可遏,纷纷跳出来要阻止她。 “杜绯红!跟我走!”武秋彤像发了狂似的,目光紧瞅着杜绯红不放,根本不理会旁人的叫骂,足尖轻点,身影轻盈跃出,抓住杜绯红的手腕就要带她走。 “保护少夫人!”训练有素的护卫马上将杜绯红护到灵堂最里边,挡在她身前。 楚雯跟楚云毫不犹豫贴身袭上武秋彤,武秋彤只是冷冷一笑,抽出腰间的另一把剑,双剑挥舞,楚雯惊险地闪过直冲而来的剑气,但额上还是被划破了一道血口子,鲜血顿时喷洒而出。 来参加公丧,护卫们的武器全卸在门外,其中五、六名护卫打算趁机溜到门口拿回武器,哪知道一跨出门,武秋彤埋伏在外的人马立刻撒下绳网,将他们一网打尽。 “少夫人!你快走!”吴嫂子拉着杜绯红就要往堂后奔去。 武秋彤手掌翻转,往袖内掏了掏,一阵白雾漫天洒下,紧贴在她身前的楚雯和楚雯一看到她掏东西的动作,急忙弹跳闪避,但来不及了,两个人已经吸入毒香,再加上打斗时运气,毒香发作比一般人更快。 “你使毒?”楚雯没想到堂堂一个将军的女儿,居然会用这种下三流的手段。 武秋彤一掌打飞楚雯,“兵不厌诈,你没听过吗?”狂肆一笑,双剑一划,围在杜绯红身边的护卫瞬间就倒了好几个。 杜绯红让人护着,只吸进一口异香,影响不大,意识还算十分清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香,灵堂里有几个人来不及闭气,晃了两下就倒在地上,此时几个黑衣人蒙着面冲进灵堂,见人就砍! “住手!住手!”眼见着几个稚嫩的孩子全倒在地上,杜绯红用力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吴嫂子。 武秋彤阴狠地看着她苍白的脸,抬起手中染血的长剑,直指着她,“跟我走,不然我就血洗灵堂!” “少夫人,别听她的,您快走……”福总管颤抖着手,展开双臂,非常尽责的要保护少夫人。 忽地,剑光闪烁,随即便看到福总管的右手上臂被划了一道深及见骨的刀口,鲜血直流,好不吓人。 “吓!”杜绯红惊慌地扑到他身边,“你不要再伤人了——我跟你走!”泪水扑簌簌地直落,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可怕的人,取人性命竟像眨眼这般轻松。 “少夫人……不可以……”楚雯嘴角流着鲜血,拼命摇头。 “闭嘴!”武秋彤杀红了眼,发了狂似地一剑挥过去。 楚雾一看情况危急,硬着头皮接下这招,“当!”地一声,虎口一麻,随即出现一道很深的伤口,喷出鲜血,痛得她再也握不住剑。 “你别伤害她们……我、我跟、我跟你走,呼、呼……”毒气开始在她体内发作,她眼前的武秋彤开始变成两个影子、三个影子,她知道自己就要晕过去了。 武秋彤一脚踢开还拉着杜绯红袖子的福总管,手一挥,一旁的黑衣人立刻上前扛起杜绯红,武秋彤离去之前还对着灵堂里奄奄一息的人笑道:“告诉楚白玉,我要他后悔一辈子!哈哈哈哈……” 抛下话后,火红的身影便随着几名黑衣人迅速消失了。 第十章 自从那天武秋彤大闹灵堂后,不只杜绯红消失了,就连武秋彤也不见了。 楚白玉发狂似地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楚家甚至派出各地商行的人马,只为寻找杜绯红的下落。 三天了,三天来楚白玉心急如焚,派出的大批人手回报的都是一个又一个令他失望的消息,他简直快疯了! “大少爷……您吃些东西吧,再这样下去,少夫人没找到,您就先倒下去了。”福桂忧心忡忡地看着主子。自从少夫人消失的那一天开始,主子就像被掏空了心思一样,整个人像游魂似的,茶不思、饭不想,每天只会问有没有少夫人的消息。 楚白玉置若罔闻,只是呆望着摊在桌上,杜绯红送他的方巾,经过这几天的折磨,他变得消瘦苍白,发丝散乱,神情阴郁。 突地,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陷进掌心里,他好恨!他好怕…… “红儿……”她已经被带走三天了,这三天来,他不敢想像已经丧心病狂的武秋彤,会对她做出什么事,他真的好怕,好怕…… 他每天都在期望有她的消息,却也害怕听到她的消息,要是她真的被武秋彤……不、不会的!他们的姻缘是天注定的,他们这辈子会一起厮守到老…… “大少爷……”福桂难过的掩面轻泣,他跟在大少爷身边超过十年的时间,从没看过大少爷这般消沉的模样,少夫人,您究竟在哪……是生还是死,好歹要让大少爷知道啊…… 站在门外的楚雁玥轻叹口气,转身看向父亲与大伯父,大伯父眼底沉痛的光芒,让他十分不忍。 他服下楚霆自表弟那取来的小还丹之后,内伤好了大半,休养了两天就能起身了,只是没想到堂嫂却出事了。 “还是没有消息吗?”楚和祺不忍地看着形销骨立的儿子。 楚雁玥摇摇头,“完全没有消息,武将军也派出士兵搜查东临的山脉,我本以为他只是装模作样,没想到他真的派出大批军力寻找武秋彤,听探子说,三天前,武秋彤领着一批手下到灵堂作乱后,便从此销声匿迹。” “这说不过去,武秋彤再怎么样,应该会跟她爹保持联络才是。”楚和谦沉吟了半响,“要不是武将军戏演的好,就是武秋彤也出事了。” 楚雁玥想的跟父亲一样,可是他不敢说出来,要是连绑人的武秋彤都出事了,那堂嫂不就更是凶多吉少了吗? “没有别的消息了吗?”楚和祺追问。 “没了,只知道武秋彤带着堂嫂往城东逃去,消息就这么断了。”要真出了事,也合该是武秋彤的报应,她带走的那批人手,是武将军兵营中有名的追踪高手,所以他们要掩去她的踪迹也是轻而易举的,正因为如此,楚家精锐尽出,还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只是堂嫂…… “大少爷!” 福桂的惊叫声突然传入楚和祺三人的耳里,他们立马冲进房内,只见楚白玉突然倒在桌上,口鼻上沾染了血迹。 “白玉!”楚和祺一惊,迅速来到儿子身后,伸手点住他几个大穴,止住他吐血的情形。 “大爷!大少爷突然吐血,怎么办、怎么办?”福桂被吓坏了,他觉得大少爷就快消失了一样,他好怕。 “七情俱伤,快请大夫!”楚和祺曾有过这样的经验,知道儿子是因为伤心过度,气血逆流,伤及肺腑,于是他一提气,打横抱起昏倒的儿子,急忙冲进房间。 “是!”福桂领命,慌慌张张地急忙跑去找大夫。 此时房里就只剩下楚和谦跟楚雁玥父子俩,楚和谦定定看着儿子,缓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你伯父?” 楚雁玥轻吁口气,不愧是他的父亲,“方才来之前,出去搜索的探子传回消息,说是在靠近东界龙泉山脉附近的小村庄里,发现一具女尸。”他已经派护卫们暗地出发前往那个小村庄了。 楚和谦表情冷定,垂眸不语,而后才道:“这事,别让你大伯父及白玉知道。” 楚雁玥倏地抬眸看向父亲。“万一确定是……”那堂哥不就得一辈子抱着堂嫂还会回来的希望活着?这、这太残忍了…… 楚和谦不让他说完,“没有万一,就算是,也绝对不能走漏消息。”他是冷血,但他知道楚家男人的天性,不爱则已。一旦爱上了,则会用尽全部心力。“抱着一丝希望,白玉还能活下去,若是连这一丝丝的希望都没了,你打算让你大伯父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没了吗?往后白玉或许还能再遇到心爱之人,就让时间冲淡痛苦吧。” 紧咬着下唇,楚雁玥颓然低下头,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堂嫂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事情还未确定之前,记得千万别走漏消息。”楚和谦再次提醒。 楚雁玥点点头,心底的愧疚感却深深扎了根,都是他的错…… 黑暗中,不断传来破碎的轻泣声。 她好害怕……这里是哪里?把头紧紧埋在曲起的双膝间,杜绯红压抑不住从心底冒出来的恐惧,只能不停流着泪。 白玉……白玉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我……我好害怕……白玉……白玉…… “我、我在这里!”楚白玉大喊一声,突地睁开双眼,浓重地喘着气,下一瞬间,他从床上弹坐而起。 “大少爷?”原本支着下颔,在一旁打盹的福桂被他惊醒,揉揉眼睛,又惊又喜地看着他。 楚白玉大口、大口地喘气,怔愣地看着福桂,许久后才开口道:“我昏了多久了?”他还记得,昏迷前,他只觉得胸口突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而后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知觉了。 “一天。”福桂伸手将软绵的被子塞到主子背后,让他能够轻松的倚躺着。 “有消息吗?”楚白玉哑着嗓音问道。 福桂静了下。的确是有消息,但是……这绝不是大少爷所期待的,“有截到消息,六少爷的人手昨儿打探到,在东界……龙泉山脉附近的小村庄里,有一具无名女尸,还、还未确定身份。”不管事实如何残酷,他都不会欺骗自己的主子。 闻言,楚白玉的身体晃动了下,福桂的话就像把利刃,狠狠刺进他的心窝,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大少爷?”福桂忧心地叫唤。大夫曾说,大少爷心火上升、郁气入腑,不能再受刺激了,可是、可是他怎么能接受少夫人就这么消失在某个地方?怎么可以? “六少爷的人马已经过去了吗?”痛彻心扉之后,反而是一种可怕的麻木,楚白玉气虚的地追问。 会是她吗?会是红儿吗?红儿、红儿,你真的就这样舍我而去了吗?你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吗? “去准备,我们随后出发。”不管是不是,他都必须亲自确认才行。 “大少爷,您的身子……” “下去吧。”楚白玉虚弱地躺回床上,不愿再多说什么。 福桂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化为一声声的叹息,帮主子将锦被盖好,才转身走去隔壁的小房休息,只是才走没几步,便听到压抑地喘息声,伴着阵阵的悲伤泣着,他心底一酸,泪水也跟着滚落,没有回头去看,只是心痛的离开主子房间。 紧埋在被子里,楚白玉再也忍不住那股蚀骨的痛,一颗又一颗颗的泪珠滑落。 红儿、红儿……他的红儿…… 龙泉山脉下的一个纯朴的小村庄里,最近陆续来了几辆精致华美的马车,引起每个村民的好奇心。 一脸白须的老村长,领着一群穿着深蓝劲衫的高壮男子、走向村里最角落的房子,一群男子中,还有三名年轻的姑娘。 那栋房子是村里的义庄,他们这座村靠近山里头,不时常会发现一些被遗弃荒山的尸首,只要发现了,大多都被抬到义庄里处理。 前些天才又发现一具女尸,他们通知里长的隔天就有消息了。老村长偷觑着后头的人,每个都是一脸冷峻,说是要来认尸的,瞧瞧,每个人眼眶都发红,唉…… 这女子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竟能让这么多人为她悲伤。 老村长推开紧闭的木门,一股腐蚀的臭味淡淡地飘散在空中,他先是打开窗子让味道散去些,才转头对身后的人道:“幸好这几日天气冷,这尸……嗯……”老村长顿了顿,怜悯地看着她们,清清喉咙换个说法,“这姑娘的身子安好地放在这,家属跟我过来吧。” 随行而来的杜知书红着眼睛,不停地吸气,想忍住泪水,但怎么也控制不了,眼泪就是这么不争气地拼命掉。 一旁跟着前来的青竹,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小姐,少夫人还在等。”轻颤地地说着,但其实她也早已泪流满面,可怜的少夫人,明明就这么善良单纯,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老村长在一旁叹气,又等了好一会儿,杜知书才泪眼汪汪地走向他,吸吸鼻子,让老村长领着她往角落的石床走去。床上正躺着一个用草度盖着的尸体。 “好了吗?”瞧小姑娘哭成这样,老村长着实不忍心,这席子要是一掀开,只怕会肝肠寸断啊! 杜知书深吸了好几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缓缓点点头,老村长这才掀开草席,她一看,眼前顿时一黑,差点就这么晕了过去—— 石床上躺着一具身形娇小的女尸,身旁着白色的丝绸宫装,长发成辫,已呈现青灰的躯体上,全是剑伤,几乎体无完肤,而她的脸、她的脸竟是一片血肉模糊! “我要杀了武秋彤!啊!啊啊啊——”杜知书痛哭出声,崩溃地尖叫。 “小姐,您别这样!”青竹也是哭得不能自己,完全不敢相信武秋彤居然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残杀少夫人…… 其他护卫看到尸体,也都不忍地别开头去,不愿相信少夫人真的走了…… “红儿在哪里?”一道幽凄的声音惨淡地响起。 “大少爷?”护卫们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楚白玉,不是已经封锁消息了吗? 大少爷怎么会知道? 楚白玉消瘦的身子如同一张薄纸,恍若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原本乌黑的发丝,此时惨杂着一簇又一簇的银丝,每一步都要福桂搀扶着才能往前,顺着那凄厉的痛哭声,他眸一抬,也看见了。 他轻轻地走到石床边,哀伤至极的神情让全部的人都忍不住落下泪来,颤抖的手,轻抚过床上那面貌全毁的尸首,眸光细细地寻过她身上每一寸肌肤,而后将视线停留在她脖子上的那块玉佩,巨大的冲击瞬间撞到他一颗心都碎了! 眼前一片模糊,“红儿、红儿……”张开口,喉头一甜,鲜红的血便顺着唇角滑落,点点红花染上那青白的尸身。 “少夫人!”福桂跪下痛哭。 场面一片哀感,就连看多了生死的老村长,也忍不住掉了泪,看这公子这么痛苦,肯定是床上这丫头的丈夫,真是可怜…… 楚白玉此时已经听不见四周的声音,他的眼里只有那惨不忍睹的身躯,要他怎么接受那个曾经抱在怀里呵疼的人儿,现下居然变成这副模样? “太少爷!”福桂见主子身子晃了下,马上冲上去抱住他,这才发现主子已经昏了过去。 “快!快送去医馆!”老村长也被吓坏了,急忙吼着。 一群人抱着楚白玉快速离开,久久之后,原本空无一人的义庄里,突然出现一道纤细的人影,她缓缓来到女尸前,看着床上沾染的血迹,得意的笑了。 “楚白玉啊楚白玉,我就要让你尝尝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哈哈哈……”满意地眯了眯眼,她再看一眼石床上的尸身,才得意地离开。 只是她没发现,在她离开的同时,一道黑影现身,楚雷静静地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人,不多细想,连忙悄悄跟在她身后。 “放我出去!”村庄后山的一个山洞里,铁链的声响匡当匡当的响着。 杜绯红全身上不只穿着单薄的单衣,两只纤腕上被厚重的铁链链住,脖子上也绑着一条铁链,铁链延伸至山洞的岩壁上,被狠狠钉死在那儿,长度只够让她走到山洞口,却怎么也没办法出去。 自从被武秋彤带走后,她就晕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人就已经被绑在这里了,她根本不晓得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白玉知道她被掳走,一定很担心,可是……看着限制她行动的铁链,她怎么有办法把铁链弄断?更别说武秋彤天天都会来看她、羞辱她,她根本没有机会逃。 心里才刚这么想,就听到一道熟悉又尖锐的得意笑声,自山洞外传来。 武秋彤站在山洞外,沐浴在阳光下,笑容活像得到天下一般张场。“杜绯红!你这条狗给我过来!”她颐指气使地指着山洞门口的一个点。 杜绯红心情低落,不是很想理她,可是她知道,要是她不过去,武秋彤就会像过去那几次一样,扯着她手上、颈子上的铁链,玩弄她,等到她的肌肤被铁链磨出血来,她才会满足。 “有什么事吗?”她边走,边告诉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离开,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疯掉。 武秋彤看着山洞里的杜绯红,多日没有清洁,身上已经沾满干涠的血迹还有浓黑的污垢,狼狈落魄、凄惨憔悴,好开心,她真的好开心,越想越高兴,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她真的疯了!杜绯红看着她,心里只有这个想法,她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残忍的事?良心又怎么过得去呢? “杜绯红,楚白玉已经来了。”笑够,武秋彤这才缓缓地开口道。 杜绯红原本颓软的身子震了下,蓦地抬头看向她。“白、白玉来了?他在哪?你快放我出去!”奋边扯着脖子上的冰冷铁链,激动地红了眼眶。 “但是他也快死了。”武秋彤扬扬眉,低头审视自己染红的指尖,眼角眉梢全是邪肆的笑意。 “为什么?”不会的,白玉的身子向来健壮,怎么突然就要死了? “因为……”武秋彤故意顿了顿,而后露出阴凉的笑,“他看见你的尸体,伤心过度晕了过去,可怜、可怜啊!”一脸惋惜地轻叹。“瞧他瘦成那样,再过不久,应该就会离开人世了吧。” 杜绯红倒吸口寒气,一股冰凉的惧意从脚底直接窜上脑门,“你、你做了什么?”尸体?她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武秋彤摆摆手,“我只是随便杀了一个身形跟你很像的小村姑,然后把你的衣服都穿在她身上,再把你脖子上的玉佩挂在上头,他们就以为你死了。” 杜绯红愕然怒瞪着她,“你、你杀一个村姑?”忍不防打个寒颤,怪不得她会把她的衣服全部脱光,就连玉佩也抢走了,“你疯了!” 武秋彤瞪大眼,“我就是疯了!你又能奈我何?”一剑杀了她太便宜她了,这种心里的折磨,才能真正逼疯一个人,她就是要让杜绯红在心碎跟绝望中死去。 “你快放我出去!白玉!白玉!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你怎么能这么阴狠毒辣?”用力扯着铁链,手腕、脖子因为她的拉扯,划出一道道血痕。 武秋彤冷看着她,“我要你跟楚白玉,天上人间永远无法相聚,他以为你死了,过不久也会跟着去的,而你……就慢慢在这个山洞里等死吧,死后他葬在成都,而你却成了孤魂野鬼,就连黄泉路上,你们也找不到彼此,哈哈哈哈哈……” “你……你会有报应的!”杜绯红生平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 武秋彤不在意,随她叫骂,今天看到楚白玉的模样,她就知道他离死期不远了,而杜绯红就让她活活饿死在这,这就是她对他们两人的报复!“我走了,后会……无期。”抿唇娇媚一笑,便施展轻功快速离开。 爹已经传来消息,让她直接回长安避难,只要回到长安,管他楚家如何厉害,天子脚下,有皇后娘娘撑腰,看谁敢办她! “武秋彤!”杜绯红凄厉地大喊,全身无力地软坐在地上,手腕上的伤口火辣辣地刺痛着,但却不及她心痛的万分之一。 她陷入绝望,因为她知道武秋彤这次是真的走了,她越想越难过,痛苦的掩面啜泣,她到底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告诉白玉她还活着? 跟踪武秋彤而来的楚雷看着她离开,又在树下藏匿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看向方才武秋彤站的位置,眯眼细看,层层树荫的遮掩处,似乎有个洞口。 谨慎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她不会再折回来,他才小心翼翼地现身,足尖轻点,几个跳跃就来到洞口,缓缓拨开树枝,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接着缓缓走入山洞。 耳边一直传来刺耳的敲撞声,他警戒地走到山洞深处,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正拿着石头不停敲打洞壁,而从洞壁上延伸出来的三条铁链,全都缠绕在那人身上。 突地,那人停下动作,伸手将自己散乱、阻碍视线的长发拨到脑后,楚雷瞥见那人的侧脸,顿时心一跳,“少夫人?” 再次拿起石头准备敲击洞壁的杜绯红阁声一愣,慢慢转过头,“楚、楚雷?” 真的是她?楚雷激动地冲上前,看到她全身是伤,“少夫人,你怎么会……” 他使劲地拉扯一下她脖子上跟手上的铁链,随即拧起了眉。 杜绯红哭了,“楚雷……白玉、白玉他没事吧?”她只担心白玉会出事。 楚雷忍不住跟着红了眼,“少夫人,只要您在,大少爷就会没事的,您在这等着,我去带大少爷过来!”这些铁链太过沉重,凭他的武器是砍不断的,一定要大少爷腰上那把琉璃宝剑。 “嗯!”杜绯红激动地点头。 楚雷再看她一眼,迅速离去,杜绯红再次燃起希望,她缓下心神,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双眼紧盯着山洞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杂沓的脚步声,好像来了很多人,最后,她终于看到她思思念念的熟悉身影—— 楚白玉噙着泪眼,痴痴地看着娇小的她,他本以为是楚雷骗他,没想到她真的还活着! “白玉!”杜绯红看到他憔悴的模样,心痛得快死了,顾不得自己伤痕累累,倾尽全力扑进他怀里。 “红儿……”楚白玉紧紧抱住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放手了! 若问杜绯红历劫归来的心得是什么,她会说是喝不完的补汤苦药,还有成群的奴仆婢女,而且这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她的双手跟脖子都被铁链磨伤,当取下铁链时,伤口只能用血肉模糊来形容。 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她不能随意动作,只要轻轻一动,伤口就会火辣辣地疼着,害她只能倚在床边,当足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她的双手也好不到哪里去,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人帮忙才行。 她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不过当她跟白玉这么说时,他只是笑了笑,说只要她活着就好,她听了真的心酸极了。 “在想些什么?”楚白玉坐在床边,拿着梳子细心地梳开爱人纠结的长发,看她似乎有些出神,忍不住出声问道。 “想手上和颈上的伤还要多久才会好。”她实在不习惯让人这样伺候。 楚白玉轻抚过她包缠着药布的手,眸光轻柔,“不急,伤总是会好的。” “嗯。”闻言,她又是一阵心酸。她知道那个假杜绯红吓坏他了,所以他已经什么都不求,只求她平安活着。 “你有问过大夫了吗,你的头发……”也许是那阵子太过忧心,短短的时日内,他的头发白了不少,她每看一次,便心疼一次。 “没问,这不重要,你别胡思乱想。”头发又不会痛,变白就变白吧,就当提前习惯老了之后的模样。 “你……”杜绯红欲言又止,其实她想问问武秋彤,可是怕提了又让白玉想到不好的事,从她回到楚府后,所有人也都当没这个人,绝对不在她面前提到。 “嗯?”其实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他不会说的。 半垂着眼脸,他隐去眸底深浓的恨意。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这个疯狂的女人,再让她活在世上,只会让红儿陷入危险,他怎么可以再经历一次这种心碎的滋味,所以在她到达长安之前,就被楚家的人给拦下来了。 她可以心狠手辣,他楚白玉也能!他也把她关在深山,她当初怎么虐待红儿,他就比照办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唯一不同的是,他会让她活下去,一辈子都被迫困在山洞里。 而夺去四条人命的铸武坊大火,他已经证明是武惠恩买了大量的灯油,是他的手下放的火,证据他已经交给五叔在长安的一位将军好友,看武惠恩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他真以为武媚娘能保住他吗?也不想想,他只是武家最旁末的一个支脉,武后还没有掌握兵权,怎么可能为了保住他,而得罪其他将军,只有真正毁了武家这支旁脉,楚家才能真正高枕无忧,同时也等于杀鸡儆猴,表明此后绝不插手朝延之事,谁要是敢再撒野,就等着当下一个武惠恩! 至于长孙无忧……呵,他逍遥不了太久,因为用不着他的手,过几年长孙一脉,自会承受苦果! 他不说,不代表她猜不到。“白玉,将她交给官府的人吧,她杀了那名村姑,又伤了不少人,这些已经够她受的了。”轻叹口气,“我不希望你的双手也染上鲜血……她疯,我们没有必要也如此。” 她想像得到他会如何对待武秋彤,一开始她也很想,但武秋彤说穿了,也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所以才会有得不到就要毁了一切的念头。 当她回到楚府时,忧心忡忡的爹娘早在等她了,一看到她两人都哭了,她可怜的不是武秋彤,而是武将军,他也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看到爹,她总是忍不住这么想,想着想着,就心软了。 大眼汪汪地看着他,透露着无声的请求,楚白玉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好……你说的,我听就是了。” 算了,反正武秋彤已经半疯了,将她交给官府也可以,她罪证确凿,又因为绑架红儿一事轰动全国,地方官吏不可能额外开恩,再加上武惠恩的事,她最终逃不过一死,反正不管怎样,他只要她永远消失。 “嗯。”小小地笑花绽放,她很高兴他能够放手。 “你要快点好起来,我爹娘还等着办喜事呢!”她这么脆弱,他连碰都不敢碰她,就怕弄疼她。 “爹娘都回来了?我怎么没见到?”她休养了这么多天,也只有到他跟六少爷,还有福桂他们。 “爹娘想让你静养,所以不来打扰你,他们已经挑好日子了,就下个月了。” 杜绯红讶异地睁圆了眼,“这么快?”她还以为会挑个快过年的日子,怎么眨个眼,下个月就要嫁人了? “嗯,你不高兴吗?”眸光微黯。 杜绯红下意识地摇头,“没——啊!”脖子上的伤一拉扯,疼得她唉唉叫。 “没事吧?你真是!”楚白玉心疼地捧着她的脸,低头吹吹她脖子的伤。 强忍着痛,杜绯红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我没不高兴,只是担心万一下个月伤都还没好,到时候要怎么拜堂成亲?难不成要一边哎呀、哎呀的叫,一边跟你拜堂?”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忍不住笑了,到时候公公婆婆肯定看傻眼。 楚白玉也笑了,“应该不会,我问过大夫,再过十来天,你的伤就可以好得差不多了,绝不会让你当个唉唉叫的新嫁娘。” “那就好,免得人家以为我还没过门就被虐待。” 楚白玉眸中流光转动,闪过一抹笑意,故意贴在她的耳边说:“我只会晚上让你躺在床上唉唉叫而已。” 杜绯红又羞又气,“你真是不正经!” “你就爱我不正经!”每次都说不要,但还不是乖乖让他逗着玩。 杜绯红娇瞠着他,他故意得意地扬高下巴,惹得她娇笑连连,好一会儿才收起了玩笑心,认真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庞,深情的说道:“嗯,我就爱你不正经,而且是很爱、很爱。” 楚白玉一怔,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心里满是感动,不自禁伸手轻柔地将她拥进怀里,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爱你……”杜绯红靠在他耳边小声地重复。 紧抱着她,楚白玉突然很庆幸当年祝家祖先许下那个愿望,就是因为这样,才将他带到这个世上,才能遇见她。 “我也爱你。” 杜绯红闭上眼,不管手上的伤会不会痛,紧紧回抱住他,一颗心也因为他的爱语而感动激昂着。 “我也爱你,我的小东西。”楚白玉还是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 “啊!你真的很坏耶!楚白玉!”被他这么一叫,方才的感动全没了,到是鸡皮疙瘩又全冒了出来,惹得她羞恼不已。 “哈哈哈哈……小东西、小东西。” “楚白玉!” 原本想来探望未来媳妇的楚和祺夫妇,听到房内传来笑语,对看一眼,笑笑地转身离去,决定让两个年轻人甜蜜去,反正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 尾声 热闹的婚礼结束后,杜绯红还是没有机会见到她的公婆,原本第二天起床要上厅奉茶的,怎知爱玩的婆婆早拉着公公去看庙会了。 正式成为楚家的媳妇儿,对杜绯红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嗯……唯一变的是她的名字,叫楚杜绯红,真不习惯。 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了,杜绯红自然待不住,好不容易甩开一堆婢妇,跑到楚府后院的小湖泊边,“哇……好美喔!”她到楚府这么久了,都还没来过这儿呢! 当然是因为楚白玉不准她来,怕她危险,说什么都不肯让她来。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自在了,杜绯红哼着歌,愉悦地走在湖边的小径上,看到路边的小花,顺手摘了一朵在手里把玩。 那个恐怖的大牢头,每天都派一堆人跟着她,唉……该怎么做才能摆脱呢? 走着走着,她突然发现前面有道人影,那姑娘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脑后,蹲在一棵树下不知在忙什么,她好奇的兴匆匆跑过去,以为有什么好玩的。她真的被关太久,现在就像出了笼子的小鸟,只想着往天际飞。 蹲在树下的女子正努力把树叶聚集起来,脚边还躺了几个地瓜,一想到地瓜烤好的香甜滋味,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蓦地,她听到细碎的脚步声由身后传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好奇地转身看向来人—— 而杜绯红一看到那个女子,整个人都傻了…… 她有一双杜绯红见过最美的眼睛,仿佛天上的星星都掉落在她眼底似地,闪烁动人,小巧的鹅蛋脸上,鼻子挺俏,嘴唇红嫩如花办,身上穿着一件月牙色的衣衫,气质飘然出尘,宛如仙女再世,而且……除了眼睛不一样之外,眼前这名女子,跟楚白玉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祝蓉纳闷地看着身后的小姑娘,不明白她怎么一看到自己的脸就傻了。她脸上沾了东西吗?她才举脚想走到湖边看一下倒影,就听到傻姑娘说—— “仙女……”杜绯红又感受到当初第一眼看到楚白玉的震撼了。 祝蓉一愣,随即咧嘴开心地笑了,仙女耶!“你……” 才刚想要说话,没想到对方突然街过来伸出手往她胸前一罩,这下换她傻了! 小径的另一头,楚白玉正好和爹走了过来,他们是来找祝蓉的,没想到才刚走近,就看到这一幕,父子俩错愕地瞪着眼前那对婆媳。 杜绯红兴奋地红了脸,还确认似地在祝蓉的浑圆上捏了两下,祝蓉一时间愣了,也忘了要制止。 杜绯红猛地一转头,正巧看到站在不远的丈夫,非常开心地冲向他,一边大声地说:“白玉、白玉!仙女耶!仙女有胸部耶!” 楚白玉立刻回想起两人当初见面的情形,马上知道妻子又发傻了,忍不住放声大笑,她怎么可以宝成这样?喔!天啊! “哈哈哈……”他笑到得靠在父亲身上,才撑得住自己的身子。杜绯红不知他在笑什么,很高兴地抓住他的手臂,“仙女有胸部耶!” “哈哈哈……”楚白玉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楚和祺忍着笑,约莫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快步走到还一脸呆愣的妻子面前。 祝蓉傻乎乎地看着丈夫,缓缓地说:“我被女人轻薄了……” 楚和祺笑着揉揉妻子的头,“她是咱们的媳妇儿。” “什么?”祝蓉错愕地瞪大眼,“我居然被媳妇儿轻薄了?” 那方楚白玉好不容易压抑疯狂的笑意,双手搭在杜绯红的肩上,缓缓把她转面向几步远的爹娘,指着祝蓉道:“那个仙女——是、我、娘!”杜绯红瞠目结舌地看着祝蓉,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小脸一皱,喔!不—— 一个发愣、一个发傻,楚和祺父子俩对看一眼,皆忍不住放声大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