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抢妻》 楔子 【楔子】 「相公,你怎么能这样两眼一闭、腿一伸就走了,留下这么大家子要我扛,往后我可怎么办才好?呜呜呜……」妇人趴在一名男子身上,声嘶力竭地哭号着。 一旁另有数名男男女女跪在地上啜泣着。 这时平空出现两个人—— 「就这个吧。」一名白发白眉白须、满身仙风道骨的老者,手里拿着一柄翡翠如意,指向床榻上刚断气不久的男子,朝身旁一名丰神俊朗的青年道。 青年摇头拒绝,「不成,这个又老又丑,换一个。」 如来时般,他们眨眼间平空消失,屋里没有一人发现他们曾经出现又再离开。 俄顷,这一老一少的身影出现在一片蓊郁的林子里。 白眉老者指向躺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具尸体,「这个总成了吧,不老也不丑。」 看去一眼,青年立即蹙起眉峰,「他一条腿被砍断了,日后我岂不成了瘸腿,不成。」 老者手里的翡翠如意一挥,两人再次瞬间消失。 稍顷,两人出现在一座绣阁。 一名丫鬟跪在床边低泣着,「小姐,你真是红颜薄命啊,还未出嫁就香消玉殒……」 老者捋了捋垂到胸前的白须,「这个既美又年轻,四肢健全,这回你没话说了吧?」 青年面露忧色地从怀里取出一颗黑色丹药,递到他面前。 「师尊,这枚丹药给你。」 「这是什么?」白眉老者纳闷地问。 「这是太上老君送我的明目清心丸,请师尊快服下。」 「我好好的为何要服下它?」 「师尊不是瞧不出她是女的吗?还是快快服下这药吧,保证药到目明。」 「我这双眼睛看得很清楚。」白眉老者横眉瞪了徒弟一眼。「不过就是历个劫,你别再挑三拣四了,将就一下,一晃眼就过了。」 「我一个男子附在女子身上,岂不成了不男不女的妖人?不成。」他坚决反对师尊草率行事。 白眉老者手里的翡翠如意一挥,两人如来时般又瞬间消失踪影。 下一瞬,两人凌空出现在大街上,熙来攘往的路人,没人瞧见他们飘浮在半空中的身影。 「少爷、少爷,你可不能就这样死了,回去夫人绝饶不了我,一定会让我给你陪葬,你快醒醒啊!」街道旁,一名年轻瘦弱的男仆,满脸惊惶地摇晃着倒在地上的男子。 站在白眉老者身旁的青年垂目往下瞥了眼,「咦,这个长得倒是不错,面如冠玉、五官俊秀。」 「这个不好,你瞧那模样,活像个姑娘似的。」白眉老者摇头嫌弃。 「怎么会?他面色是白了点,但那模样我瞧得倒是挺顺眼的。」 「这个不好,换一个。」白眉老者扬起手准备要带徒儿离开。 「师尊,等等,啊——」青年想拉住师尊的衣袖,不意整个人失足从半空中摔落。 白眉老者伸手想拉住他却来不及,朝下望去一眼,他抚须长叹一声,「唉!该来的果然还是逃不了啊……」 第一章 【第一章】 晌午时分,麒麟城里青石铺成的街道上躺着一名年轻男子,男子双眼紧闭、脸上发白,他旁边有名仆人打扮的男子,一脸惊恐地猛拍他的胸口,一边叫喊着—— 「少爷,您快点醒醒啊,您要是死了,奴才也活不成了!只要您醒来,就算要奴才给您当马骑,奴才也愿意,求求您快点睁开眼睛啊!」 不少人站在不远处围观,小声地指指点点,可就是没半个人愿意上前帮忙。 「这钱少爷该不会真的死了吧。」 「这恶霸死了最好,免得再来祸害咱们这些百姓。」 「说得也是,他若是死了,就没人敢在城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了。」 「我就说这恶霸迟早会有报应,瞧,他昨儿个才踢翻了林大婶的摊子,还打了张老爹一顿,这会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要收给他了。」 「没错,死得好。」这句话得到不少人附和。 看见这里聚集了一群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一名女孩好奇地走过来询问。 「大叔,发生什事了?你们围在这儿看什么?」 「钱恶霸死了。」一名大汉大剌剌回答。 「钱恶霸?你是说钱满楼?」女孩愣了下。 「可不是,就是他,坏事做多了,总算得到报应了。」 她挤过人群,果然看见钱满楼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僵硬。她走过去,出声问:「阿木,你家少爷怎么了?」 见到她,彷佛看见了救星,阿木急忙开口,「金姑娘,求求你快救救我家少爷吧,他方才吃核桃给噎到了。」 金不换蹲下身,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神色一惊,「啊!他没气了。」 「金姑娘,少爷不能死啊,你快救救他,少爷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啦,求求你快救醒他。」阿木瘦长的脸上满是惊慌。 「这……我尽力就是了。」她立刻伸手拍打他的胸膛,想帮他把噎到的核桃给吐出来。 「金姑娘,你别救他了,这种人死有余辜。」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出声劝阻。 「没错,金姑娘,这种恶霸不值得你救。」 「就是呀,救活了,他又要来欺压咱们这些善良的百姓了。」 金不换充耳不闻,掰开钱满楼的嘴巴,往他的嘴里掏了掏,一边神色认真地回答,「我爹从小教我,咱们习武之人要行侠仗义,绝不能见死不救,再说这钱满楼若真的死了,那城主夫人八成也饶不了阿木,你们忍心看阿木被城主夫人处死吗?」 「这……」听见她的话,众人面面相觑。城民泰半都是善良之人,纵然对钱满楼平素的恶行恶状气愤不已,却也不忍心看见阿木因为他的死而枉送一条命,于是噤了声,没再说话。 无法从他的喉管里掏出那噎到他的核桃,金不换改为捶打着他的胸膛,见他脸色愈来愈僵白,她捶打得也愈使劲。 众人看着她咚咚咚用力地捶着钱满楼的胸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个儿的胸口,她那样打法,活人也会被打得半死。 隐约感觉到他胸口的肋骨被她打断了,金不换仍面不改色地继续捶打,这会儿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就在肋骨断了第二根时,钱满楼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一粒核桃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阿木愣愣地取下脸上被喷到的暗器,看了一眼后,惊喜若狂地跳起来大叫。 「噎到少爷的核桃吐出来了、噎到少爷的核桃吐出来了!」这下他不用死了。 其实不用他说,众人也都瞧见了,这钱满楼在打了个喷嚏后,躺着的身子动了下,缓缓张开眼睛,这时所有围观的群众见状,全都以最快的速度走个精光,免得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被他听见,日后找他们算帐。 虽说他们也不知道方才那些话钱满楼到底听见没,但为防万一,还是溜之大吉为上策。 「……痛、痛死我了!」抚着胸口,那张眉目如画的俊颜痛得皱成一团。 「呃,那个……痛至少比死了好吧。」她记得方才好像打断了他两根肋骨,虽然是为了救他,不过以这家伙睚眦必报的性情,说不定不会记得她的救命之恩,只会记得她打断他肋骨之仇。 听见她的声音,钱满楼忍着痛,抬目觑向她,「你……」 一旁的阿木急忙出声,「少爷,您不要怪金姑娘,她也是为了救您,所以才会那么用力地捶打您的胸口,您瞧,这不是让噎到少爷的核桃给吐出来了吗?终于救回了一命,就算断了几根肋骨也是值得的。」 「我根本不用她救……」钱满楼埋怨地咕哝了声。他竟然被打断了肋骨,怪不得会这么痛! 见他竟说出这种话,金不换气愤地揪起他的衣襟,「知不知道你方才已经没气了?要不是我拼命捶打你胸口,你以为你能顺利地把噎到的核桃给吐出来吗?」 衣襟被揪起,钱满楼那双狭长的黑眸里映入一张气呼呼的清秀脸庞,两腮红通通的,一双英气眉眼,此刻正横眉竖目的瞪着他,他有一瞬间恍神地怔了下。这个姑娘怎么有点眼熟…… 下一瞬,胸口的剧痛袭来,他哀号出声,「痛死我了。」 见她揪住了少爷,阿木赶紧缓颊,「金姑娘息怒,我代我家少爷向你赔不是,你快放了少爷,别让他的伤势更严重了。」 看在阿木求情的份上,金不换放开了他,阿木连忙小心翼翼地扶住自家少爷。 她出声警告,「钱满楼,你这次死里逃生,以后要洗心革面,不要再胡作非为了,若是让我再发现你又欺凌城民,我绝对饶不了你,听清楚了没?」 「你……我……」他只说了两个字,两眼一闭,便痛昏过去。 金不换走出自家大威武馆前,在武馆里帮忙做菜的苏大娘,不放心地叫住她,「不换,还记得要买些什么吗?」 她回头说:「记得,买白菜、空心菜、茄子、面粉,还有三斤肉和十斤油,对吧?」 「别忘了还要再买些胭脂水粉。」苏大娘提醒她。就知道她准忘了这件事!不换性情耿直,像个男孩子,又成天在武馆的男人堆里混,再不让她好好装扮一下,说不定连不换都忘了自个儿是女儿身了。 「我又不用那些胭脂水粉,买那个做什么?」 「过些日子你开期哥要来麒麟城,我想他这趟八成是来跟你爹提亲,你也该好好打扮打扮,给人家留个好印象,成天跟着你爹练武教武,把自个儿弄得像个爷儿似的怎么成!」苏大娘苦口婆心地劝她。 金不换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开期哥早看惯了我这模样,他不会介意的。」 说不过她,苏大娘只好板起脸孔,「总之你给我把胭脂水粉买回来就是了。」 「好啦好啦。」她嘴上虚应着,走出武馆大门。长发绑成一条辫子垂在身后,她身上穿着大威武馆湖绿色的练功服,脚步轻快地走向位于西门的早市。 前一阵子横行麒麟城的恶霸钱满楼,由于被她不小心打断了两根肋骨,这阵子都在养伤中,没有再出来兴风作浪,让城瑞安宁不少。 第二章 买好了苏大娘交代的菜,金不换正要走向油行买油时,忽然听见一道尖叫声响起,她循声望去,瞟见左前方有名胖妇人追着一名男子,嘴里一边叫着,「你砸了我的摊子,快赔钱来!」 她毫不迟疑地立刻追上去,不久便拦下那名男子。 看清那人的容貌,她不禁怒嗔,「钱满楼,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居然又恶性不改,欺压城民,你找死!」 说着,一拳朝他那张俊脸揍下去,痛得他当场眼角飙出泪花。 她揪住他的衣襟要再揍第二拳,他连忙抬手护住自个儿的脸辩解。 「等一下,我没有欺压城民……」 「你还敢睁眼说瞎话!」 他用力挣开她的手,退后一步,捂着被打痛的鼻子,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欺压城民了?」 「我是没亲眼看见,不过,大娘看见了。」金不换回头觑向那名追着他的胖大娘,「大娘,你说,他是不是砸了你的摊子?」 「呃……」那名大娘迟疑地看着她。 「你不要怕,有我在,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闻言,钱满楼放开捂着鼻子的手,弯起嘴角露出笑意,好声好气地开口,「这位大娘,你不用怕,老实说,是我砸了你的摊子吗?」 胖大娘被他那张俊美的笑容给闪花了眼。说实在的,这钱满楼有张十分俊俏的皮相,凭着这张好看的脸庞,应该会有不少姑娘爱慕他才是,可惜他作恶多端,人见人厌,大家都忽略了他其实生得俊美无俦。 见她久久不答腔,只是直瞪着他看,金不换不禁催问:「大娘,你快说呀,摊子是不是钱满楼砸的?」 被她一问,胖大娘才终于回神,呐呐的道:「呃,不、不是。」她满脸通红。噢,方才她在做什么?居然瞧男人瞧到整个人都傻住了。 「不是?」没料到会听见这个回答,金不换愣了下,接着认真再问:「大娘,你不要怕他,老实说,是不是钱满楼砸的?」 「真的不是,是另一个男人撞翻我的摊子。」 「你听见了吧!」钱满楼觑了她一眼。 金不换满脸狐疑,「大娘,那你方才干么追着钱满楼跑,还一路嚷着要他赔你摊子?」 「我是在叫钱少爷追着的那个人赔我钱。」再说,她哪里有胆子敢叫恶霸少爷赔她钱。 钱满楼接腔道:「那个贼扒了我的钱包,我追着他想取回,他在逃跑时撞翻了大娘摊子,不是我,这会儿被你这一耽搁,贼儿跑得不见踪影,你说,你要怎么赔偿我?」 想不到原来事情是这样。她看看他再望望胖大娘,低头想了想,出声说:「是你追着贼跑,才会撞翻大娘的摊子,你该赔偿大娘的损失。」 没想到钱满楼一口就答应,「好,我会赔偿她的损失,那么你耽误我捉贼,让我拿不回我的钱包,你也要赔我。」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好吧,我赔你。」金不换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钱包,翻出里面剩下的几枚碎银递给他。 「只有这些?你知道我的钱包里有多少银两吗?」他瞠目地看着手上的几枚碎银,这点钱哪够赔偿他的亏损。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银子,最多——」她将提在手上的东西一块塞到他手上,「这个也赔给你。」说完,她转身走人。 钱满楼嘴角有些抽搐地看着手上的那些菜。她不会以为这些菜就可以弥补他被扒走的上百两银子吧。 胖大娘临走前出声替金不换说话,「钱少爷,这金姑娘常常行侠仗义、救济贫困,她家真的没什么钱,钱少爷就别跟她计较了。」见他神态不若往常那般蛮霸,她大着胆子说:「对了,那这些银子就当是你追贼撞翻我家摊子的赔偿好了。」她从他手上拿走金不换给他的几枚碎银,说完赶紧扭着屁股走人。 只剩下钱满楼站在大街上,看着金不换离开的背影,摸着被她揍了一拳隐隐作痛的鼻子。 奇怪,他总觉得她有点面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 不过不可能呀!他下凡历劫,按理说,凡间不该有他认识的人呀! 「少爷,我说的就是这家酒馆。」阿木兴匆匆指向前方一间酒馆道,「少爷以前最喜欢来这家酒馆喝酒了。」 打从上次少爷被核桃噎到醒来后,性情整个大变,不再蛮横跋扈,变得随和可亲多了。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差点死掉的缘故,醒来的少爷,过往的事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连城主和夫人也不认得了。 但光凭少爷不再像以前那般骄纵蛮横,就足够让城主大为欣喜,直说以前那些烂事儿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少爷能好好地重新做人就好。 「那就进去瞧瞧吧。」钱满楼来到酒馆前,突然有人叫住他的名字。 「等一下,钱满楼。」 他停下脚步,看向朝他跑来的金不换。 来到他面前,她从怀里取出一枚紫色荷包递给他,「喏,这是你昨天被扒的钱包,我扣下了昨天赔你的银子和那些菜的钱,这里还剩下一百两又三文钱,你点一点。」 钱满楼接过荷包,确认是昨天被扒走的那个没错。「你怎么找回来的?」 「我后来问了胖大娘那名扒手的模样,再去找城里的几个捕快大哥打听,花了半天工夫终于抓到了那名扒手。」昨日因为她的缘故,让他没办法追回被扒走的钱包,她总觉得自己有责任替他找回。 最重要的是,她想拿回赔给他的那些银子,昨儿个把买来的菜都赔给他,两手空空回去后,可是被苏大娘重重说了一顿。 钱满楼连点都没点金额,便直接将荷包塞进怀里,接着温朗笑道:「既然你帮我找回钱包,我请你吃一顿饭,当作是答谢你。」他想弄清楚为何对她总有种莫名的熟识感。 她奇怪地看了他笑容一眼,「不用了。」以前他老是跋扈地在城里横行霸道,两人每次见面,泰半时间都是他在欺压城民,而她挺身而出教训他一顿,因此他每次见到她总是横眉怒目相向,怎么今天对她笑得这么开心? 难道是因为她帮他找回荷包? 「你不用客气,就让我请一顿饭吧。」当她是谦让,他拽着她跨过酒馆门槛,就要走进去。 猛不防被他一扯,她不小心绊到门槛,整个人踉跄地跌了进去,撞翻了店小二手里一碗准备送去给客人的热汤,结果那碗汤有一半泼到了她身上。 金不换被热汤烫得跳了起来,「好烫、好烫!」她连忙伸手想拨去落在胸前的汤汁。 「烫着了吗?」钱满楼下意识伸手帮她拨,拨着拨着,蓦然察觉一道目光瞬向他,他停手抬眸一看,眸心里映入她带着恚怒的脸庞。 他还来不及开口澄清,下一瞬,他的手已被她扭到背后,痛得他低呼,「啊,我的手快断了!」 「我昨天打你一顿,你今天烫我一次,咱们俩算扯平了。」冷着一张脸说完,金不换愤然推开他,转身离开。 「等一下,我不是存心……」他张口想叫住她,解释自己不是有意想害她,不过她已飞快地走出酒馆。 第三章 阿木走过去小声地说:「少爷,你真是大胆,居然连金姑娘的豆腐也敢吃!」看他的眼神既是钦佩又透着些鄙夷。 以往老是横行霸道的少爷没少捱过金姑娘的打,所以每次看见她,少爷总是龇牙咧嘴,好几次想找她报仇,却又忌惮武功高强的她。 没办法,少爷虽然贵为城主之子,在城里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但实际上少爷根本是花拳绣脚,压根打不过金姑娘。 连他们这些随从也没人打得赢她,加上金姑娘的父亲金海涛是城主的好友,少爷不敢去向城主告状,唯恐他欺凌城民的事传进城主耳里,又要被城主责备。 虽说少爷蛮横无良,但城主却是一个仁慈的城主,是城主夫人太过纵容溺爱少爷,才养成少爷之前那种骄蛮的性子。 「我没想要轻薄她。」钱满楼努力解释,他方才真的只是出于好意。 阿木撇了下嘴。方才少爷的手直拍金姑娘的胸脯,要说没轻薄金姑娘的意思,打死他都不信。 见他一脸不相信,钱满楼也懒得多说什么,迳自狐疑地思忖着。为何在看见她被热汤烫着的那一刻,他居然莫名生起一股心疼的感觉? 「金姑娘、金姑娘。」 听见叫唤声,金不换在一间店栈前停下脚步,转身觑向叫住她的人。 「什么事?」 「我昨天真的不是存心轻薄你,更无意害你被热汤烫到。」不管她信不信,钱满楼觉得这件事还是必须澄清一下。 「你叫住我,只为了这件事?」其实昨天回去后她想过了,虽是他拉她进酒馆的,但若非自己不小心绊到门槛,也不会撞上店小二,便不会被那碗热汤给烫着,所以总归来说,是她自个儿不慎,但,他轻薄她一事可就是他的错了,她当然没给他好脸色看。 「另外,你打断我两根肋骨……」 她马上不满地开口,「那是为了救你!」 钱满楼慢条斯理地出声,「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你打断我两根肋骨救了我一命的事,我要我好好报答你,你说说看,你有什么要求?」 见他一脸温悦,不再有以往那般蛮横无礼,金不换想了想说:「我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你好好做人,别再欺负百姓就好了。」 「救命之恩岂可不报!」他不接受拒绝,一脸热络地道:「走走走,我们先去喝壶茶,你可以好好想想要什么,再告诉我。」 这次他一定要弄清楚,自己为何会觉得她很眼熟。 金不换抬手挥了挥,「不……」刚说了个字,突然有人从客栈二楼泼了盆水下来,她整个人顿时被淋成了落汤鸡。 一愣,她怒目觑向他。「钱满楼,这水是不是你叫人泼的?」 「不是!」为了证明自个儿的清白,他扬声朝二楼喊问:「楼上是谁乱泼水?给我出来!」 片刻,二楼窗口慢吞吞探出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颤巍巍地道:「泼到你们啦?真是失礼,我手一滑,水不小心打翻了,就这么从窗口泼了出去,求你们行行好,千万别向我家主子告状啊,要不然他生气赶我走,我可就没地方去了。」 抬起被淋得湿漉漉的脸,金不换在看见二楼窗口那张白发苍苍的脸孔后,连忙回应,「老人家,你放心吧,没什么事。」 老人闻言,点点头,才缩回身子。 揩了揩发上滴下来的水,她掉头往大威武馆的方向走去。 「欸,你听见了吧,那水不是我叫人泼的。」钱满楼紧跟在她身边解说。 她不理他,一心只想快点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这身湿衣裳黏在身上,怪不舒服的。 见她不搭理他,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钱满楼干脆一把拉住她。 「难道你还怀疑那水是我叫人泼的?真的不是我做的,你若不信,我们可以上去找人对质。」 她甩开他的手,「不必,你走,不要再跟着我了。」 「那你到底相不相信我?」他执意要得到回答。 不想再跟他纠缠不休,金不换不耐烦地挥挥手,「相信、相信,你快走吧,我要回去把这一身湿衣服换下。」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钱满楼摩挲着下颚,益发觉得他以前一定见过她。不过究竟是在何时呢?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第二章】 「说起少爷你以前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天怒人怨……」发觉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阿木赶紧改口,「呃,不是啦,是有那么一点过分啦。」 懒懒地瞟去一眼,钱满楼没有追究他方才的失言。「你倒是说说看,我到底做过了哪些天怒人怨的事,惹得那些城民一看见我,不是躲着我,惧我如蛇蝎,要不就是虚伪地奉承我?」 他很想知道这个钱满楼以前究竟干过多少坏事,让他这么招人怨,走在路上,小孩看见他,吓得号啕大哭;女人看见他,慌张走避;老人看见他,一脸惊恐地宛如看到鬼;男人看见他,敢怒不敢言,只敢在他背后吐口水;就连狗看见他,都朝他狂吠,然后在他投去一瞥后,吓得夹着尾巴该该叫地逃走。 「那个……少爷真的要小的说吗?」阿木瘦长的脸上有着迟疑。 他很担心说出口后,会刺激少爷回想起以前那个蛮横恶霸的性子,那可就不好了。现在的少爷变得随和,不再像以往那样,一天不打人骂人就浑身不舒坦,连城主和夫人都很欢喜,他可不希望少爷再变成像以前那样的人。 「你尽管说就是了。」见他一脸顾忌,钱满楼再补上两句话,「我想了解我以前究竟有多坏,这样才好弥补以往的过失啊!」 听见这话,阿木心里大为感动。看来死里逃生的少爷真的彻底变了,居然想要补偿以往的过错。于是他不再有所顾虑,滔滔不绝地说起他以前做过的事。 「少爷以前只要看谁不顺眼,就痛打那人下不了床,尤其喜欢欺负老人家,每次都一边打一边骂他们这么老了怎么还不死,活着当蠹虫。还有一次,少爷把一个不小心撞到少爷的小孩打得昏迷了好几天。总之,只要少爷心情不好,不管是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少爷都打,只要生气就砸人家的店和摊子。还有少爷……」 听到这里,钱满楼头痛地抬手阻止他再说下去。「够了、够了,我知道了。」原来这个钱满楼以前是这么混球的人,怪不得他现在这么招人厌,走在城里,常常招来怨恨的眼神。 他得想想办法改变城民对钱满楼的看法才成。对了,这该不会也是金不换不搭理他的原因吧。 「阿木,那个金姑娘也很憎恶钱满楼吗?」 听见少爷连名带姓称呼自己的名字,阿木疑惑看着他。 发觉失言,他赶紧解释,「咳,我是说,以前那个无恶不作的我。」 「算是吧。以前少爷做那些事情时,若被金姑娘撞见,金姑娘一定会狠狠教训少爷一顿。」别人忌惮少爷是城主之子,即使被少爷欺负了也不敢还手。但金姑娘丝毫不怕,仗着一身好武艺,常常把少爷打得鼻青脸肿,因此少爷每次遇见她都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第四章 听完阿木的话,他肯定了一件事——金不换果然很讨厌以前的钱满楼。 他沉吟了下问:「那你说,我们现在去大威武馆会不会被她打出来?」 「虽然金姑娘性情耿直,不过,只要少爷不为非作歹,金姑娘是不会随便动手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金姑娘恐怕也不会很欢迎少爷过去。少爷非去不可吗?」 「我是去谢谢她那日的救命之恩。」这只是借口,这两日他老是想起她,不弄清楚对她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总让他一颗心像悬在半空中似的。 阿木指了指手上的竹篮,「少爷,这礼物小的送去就可以了,少爷不一定要亲自登门道谢。」除了金不换,大威武馆还有一个人不乐见他,那就是金不换的爹金海涛。每次看见少爷,他总是没好脸色,免不了要怒目喝叱少爷一顿。 「亲自过去才够诚意。」他随口说着,两人已来到武馆前。 他拿起铜环敲了敲大门,但等了半天都没人应门。 「这会儿说不定武馆的人都在后头的练武场练武呢,要不,少爷我们明天再来吧。」阿木建议。 钱满楼还没开口,旁边突然有人出声。 「你们找谁?」在看清转过来的那张面孔后,苏大娘皱眉,「钱少爷!」 阿木连忙说:「苏大娘,我们少爷是特地来找金姑娘的,要谢谢她那日的救命之恩。」 瞅见阿木手上提着礼物,她点点头,「这样呀,那你们跟我进来吧。」她手上端着一碗刚从隔壁借来的油,推开大门,领着他们进到厅里后,她不冷不热地说:「钱少爷,你们坐一下,我进去叫不换过来。」 说完,就端着油要离开,手上的油不小心洒了些出来。 苏大娘嘟嘟囔囔地低念着,「真是的,怎么洒了?哎呀,都是恶星突然上门,难怪没好事。」 就跟城里其它的百姓一样,她也十分憎恶钱满楼,若不是碍于他的身分,她不会让他踏进大威武馆半步! 没听清楚苏大娘的咕哝声,钱满楼迳自找了张椅子坐下,随意环顾了眼厅堂,这厅堂虽然收拾得很干净,但里面除了几张破旧的桌椅外,没有其余物品,就连墙壁都斑驳不堪。 「阿木,你不是说大威武馆远近驰名,慕名而来学武功的弟子众多,怎么看起来一副很穷的样子?」他纳闷地问。 「呃,那是因为金馆主为人急公好义、乐善好施,大部分的钱都拿去救助穷困人家。」刚说完,一阵脚步声传来,阿木朝门口看去。「少爷,金姑娘来了。」 金不换才刚踏进厅堂,脚下陡然一滑,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她爬起身,看了眼滴在青石地砖上的油渍,没好气地瞬向厅里的钱满楼。「这油是怎么回事?」 他摇手澄清,「跟我无关。」 阿木也出声,「真的,金姑娘,我可以作证,那油真的不是少爷滴的。」 「那为何地上会有油?」她愤愤质问。 「八成是苏大娘刚走时不小心洒的,我看见她手上端着一碗油。」阿木解释。 「苏大娘?」低头看着地上的油渍,金不换顿时想起,今早苏大娘还在跟她叨念没油可以炒菜,要先到隔壁借,要她下午去打油回来。 她敛去怒容,觑向一脸无辜的钱满楼。她发现最近几天只要遇见他就没好事! 「钱满楼,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来谢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 阿木赶紧将带来的竹篮递给她。「金姑娘,我家少爷这次特地备了厚礼,要来谢谢你。」 金不换没有接过,正气凛然的看向钱满楼,「我说过只要你好好做人,不要再欺压善良,我没有其它的要求,这礼物你带回去吧。」 他微微蹙拢眉峰,「你就这么讨厌我,不想看见我吗?」 他干么用这么哀怨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害她想赶人的话霎时全吞回肚子里。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送我什么礼物,只要你从此洗心革面、不再欺负人就够了。」 钱满楼幽幽地看着她,「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阿木说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我很后悔,很想弥补什么,你说,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会原谅我吗?」 「……」突然听他这么说,金不换怔愣地看着他。 他那张俊美的脸庞,眉峰轻拢,双眼微敛,神情透着一股说出的忧愁和懊悔,教人看了好生心疼。 「你怎么都不说话?你觉得他们不肯原谅我吗?」他神色更加忧郁了。 见他一脸愁容,金不换回神道:「只要你真心悔改,以后不再犯,我想他们会原谅你的。」以往他老是横行霸道,惹人厌恶,所以她从没仔细注意他的长相,今天一看,这才发觉原来钱满楼生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孔,一发愁起来,竟然连她看了都心生不忍。 「那你也会原谅我吗?」他满眼期待地望住她。 被他那魅人双瞳盯着,金不换莫名地觉得心跳漏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 听见想要的答案,钱满楼露出满意的笑颜,这一笑彷佛满天星子落凡尘,灿烂得教人目眩神迷,连一旁的阿木都看呆了。 他从来不知道,少爷笑起来居然比城里最大的青楼翠红院的花魁还要美! 金不换也目不转睛的直勾勾看着他。 「钱满楼,原来你生得这般好看。」她脱口说出心里话,接着若有所思地道:「我知道了,因为以前你蛮横霸道,所以看起来面目可憎,现在你愿意痛改前非,所以人也变得好看了,这就是出云寺大和尚说的相由心生的道理,倘若以后你再为恶,我只要看你的脸好不好看就知道了。」 听见她的话,他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这么说也没错,相由心生,一个总是横行霸道、为非作歹的人,身上往往充斥着一股凶恶的戾气,会让人望而生畏,不敢亲近;但若一个人和气良善,即使面貌丑恶,散发出来的气息则是一团祥和,会让人生起想亲近之心。 不过不管如何,只要她不再厌恶他就好。 「金姑娘,以后我还可以来看你吗?」 金不换点点头,「既然你知道悔改了,以后你想来就来吧,我要到后面教师弟们练武了。」说完,她起身离开。 她走后,钱满楼缓步走出大威武馆。 至少她已经不再排斥他,他可以慢慢,想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她。 麒麟城里最大的酒楼白月楼,中午时分,涌进了大批城民。 这些人是钱满楼吩咐阿木派人找来的,他们全都是这些年来遭受过钱满楼欺凌的苦主,偌大的酒楼里,坐满了人,此刻酒楼里的众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到底是不是真的呀?钱少爷真的要在这儿摆酒筵,向咱们谢罪吗?」 「听说钱少爷对以往的所作所为深感愧疚,决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该不会他又想耍什么花样吧?」 「我瞧这件事极可能是真的,据说打从钱少爷前阵子噎到核桃死里逃生后,整个人性情大变,看到人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攒眉竖目,和气多了。」 第五章 「就怕他肚子里不知道藏着什么害人的坏主意呢。」 「欸,钱少爷来了。」 门口走进一名锦衣华服青年,一身白衣衬得他那张俊美的脸孔更加飘逸脱俗。 他气定神闲,笑着慢慢走到前方,狭长双目缓缓扫过众人,客栈内吵嚷的议论声霎时停了下来。 「各位乡亲,我这次请各位来白月楼,是要亲自向各位道歉,我以往糊涂不明事理,做出许多伤害麒麟城乡亲的事,深感惭愧懊悔,如今我已痛改前非,希望各位乡亲能够给我机会,让我弥补以往的过错,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准备了一些银两来补偿大家,请大家收下。」 他在前面说得口沫横飞,阿木则带领着数名家丁,发给每个人一只钱袋。 等阿木派发完了钱袋,钱满楼再说:「我让酒楼准备了丰盛的酒筵,请大家享用,现在我敬大家一杯,以这杯水酒聊表我的歉意,希望大家能够既往不咎,原谅我过去的不是。」说完,他一口饮下杯里的酒。 众人见状,纵使尚有些惊疑不定,也一块端起酒杯,跟着他一口喝下。 喝完和解酒,店小二们开始上菜。 这白月搂是麒麟城里最大也最豪华的酒楼,它的酒菜更是远近驰名,众人吃得欢天喜地。 「我看这钱少爷是真的要重新做人了。」 「可不是,那个核桃真是噎得好呀,想不到他死里逃生后,竟然整个性情都变了。」 「也算是城主平日有积德,才能让他唯一的儿子痛改前非。」 「他不再横行霸道欺负咱们,以后大家就有太平日子可过了。」 钱满楼悄悄离开酒楼。他没料到被以前的钱满楼欺压的城民竟然这么多,白月楼塞得满满都是人。 不过解决了这件事,对他往后的日子是有帮助的,否则带着这么多怨气,别说历劫了,说不定没多久他就被雷劈死。 来到街道,往左走是回钱府,往右走可以通向大威武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令他没有想太久,便决定到武馆找金不换。 这几天为了彻底化解城民的怨气,他已有几日没见到她了。 就在他前往大威武馆途中,金不换正拿着刚买的盐和菜,准备回武馆交给苏大娘,好做午膳。 经过一条巷口,突然听见有人小声地叫着,「姑娘、姑娘。」 她疑惑地侧目望去,看见有名白发白眉白发的老人坐在巷子里,前面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搁着一块木板,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字「铁口直断」。 「老人家,你在叫我吗?」她纳闷地问。 「对,你过来。」 她依言走过去。「有什么事吗,老人家?」 「老夫跟你有缘,帮你测个字。」 「我没有要算命,不过老人家,你把摊子摆在巷子里,恐怕招不到生意,要不我帮你摆到市集那儿可好?」她好意地建议。 「不用、不用,道儿就好,我只替有缘人算命。来来来,你写个字,我来帮你测。」老人热络地开口。 金不换摇头,「老人家,我身上没银子了。」 「没关系,不收你钱,要不我帮你看相好了。」老人伸手捋着白发,端详她片刻,然后肃着一张脸说:「哎呀,我看姑娘近日恐怕遇上祸星了。」 「什么祸星?」 「姑娘近日是不是曾遭人泼水,还被热汤烫到,甚至还跌了一跤?」 「没错,」见他竟然说得出这几件事,金不换不由得认真起来。 「那就是你遇上祸星啦,所以才会发生这些事,若你再不避开祸星,今后说不定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妻离子散?」 「呃,我是说夫离子散,我瞧姑娘应该已经与人订有姻缘了吧?」 「是。」 「那就是了,若你不避着那祸星,这姻缘恐怕会有生变。」 金不换好奇地问:「老爷爷,你说的那个祸星是谁呀?」 老人家掐指算了算,「此人姓名中带有一个钱字。」 「钱?」她低头想了下,「难道是钱满楼吗?」她认识姓钱的人里,只有城主钱伯伯和钱满楼,而刚好前几日发生的事都与钱满楼有关。 「姑娘,此人可是你的大灾星,你若不赶快出嫁,就赶紧出城避难去吧,否则会有大祸临头。」老人家一副信誓旦旦。 金不换则听得半信半疑。 算完命,她提着刚买的盐和菜准备回武馆,远远地就看见钱满楼,结果,她脚下一个踉跄,莫名地撞向一旁的墙角,这一撞,撞得她头昏眼花,等晕眩过后,又踩到了一坨狗屎,快臭熏死她。 她不由得有点相信老人所说的话。这钱满楼该不会真是她的祸星吧? 把炮移了一格,钱满楼笑吟吟出声,「将军。」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步呢!」麒麟城主钱常在那张儒雅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 「爹,还要再下一盘吗?」 「明日再下吧,待会儿我还要处理公务。」端起热茶啜饮几口,钱常在满脸欣慰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他最近简直像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过往骄纵蛮霸的气息,变得随和,知书达礼。 「对了,爹,阿木说,你跟大威武馆的金馆主是好朋友。」钱满楼出声问。 「没错,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对于儿子不记得过往的事,钱常在一点都不在意,事实上,他认为过往那些事儿,儿子不记得了最好,如此才能让他彻底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我很仰慕金叔叔常行侠仗义、救危扶倾的行为,所以想到大威武馆同金叔叔习武,不知爹以为如何?」 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金不换似乎有意躲着他,他还以为那日在听了他一番有意悔改的话,她已经不再厌恶他,怎知近日几次前往大威武馆找她,她却都避不见面。 听到儿子的话,钱常在大为赞同,「你有这个心思甚好,你金叔叔为人急公好义,你愿意跟他学习,那是再好不过了,好,这事我派人同你金叔叔说一声。」 「谢谢爹。」这次他就不信金不换还能躲着不见他。 等女儿教完一批新收的弟子入门拳法后,金海涛叫来女儿吩咐。 「不换,明日钱满楼会过来咱们武馆学武,这入门的基本武功你再好好教他,等他熟练了入门功,爹再亲自教他更高深的武功。」 闻言,金不换诧道:「爹,你要收钱满楼为徒?」 「这事是你钱伯伯差人来说的,我瞧这孩子应是真心悔改,就答应收他为徒,传他武功,今后你就多照应他一点。」 前两日钱满楼在白月楼大肆宴请那些过往曾遭他欺凌之人,除了赔偿那些人一笔银子之外,他还向他们亲自谢罪之事,早已在麒麟城传得沸沸扬扬,众所皆知。 对于他肯洗心革面,他颇为赞赏。 金不换踌躇了下,说出一件事,「爹,我前两日遇到一个算命师,他说钱满楼是我的祸星,叫我要避着他,否则会家破人亡,夫离子散。」 一向不信命相之说的金海涛闻言斥道:「这些江湖术士之言岂能相信?这钱满楼好不容易愿意悔改了,怎么会是你的祸星?」 第六章 「可是……」 「那些术士只为了讹骗钱财,你不要信了那些无稽之谈。」 「可是他没有收我的钱……」 「就算如此,这些术土说的话还是不能相信。好了,这样吧,你明日就先教他入门功。」不容女儿反驳,金海涛说完便转身离开。 金不换性情耿直又孝顺,爹的话不敢不从,虽然心中有所顾忌,翌日,还是遵从父亲的交代,亲自领着钱满楼来到练武场。 练武场位于武馆后方,旁边有一整排的木架子,架子上面摆潇了各种式样的武器,有刀、有剑、有枪、有戟,有棍等等。 「钱满楼,我先教你一套入门拳法,叫做虎拳,我先打一次给你看,你待会儿再跟着我打一次。」她没有多说废话,直接打了一套拳,一共有八招十六式。 钱满楼站在一旁观看,看似平凡无奇的拳法被她打得虎虎生风,每一拳都暗藏着一股劲道,利落紮实,打着拳的她整个人英姿焕发,神采奕奕。 素着一张脸,穿着湖绿色练功服的金不换,此刻在他眼里简直宛如会发光,牢牢地吸住了他的目光,看得他目不转睛,心绪蓦然失速地擂动着,一股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感觉再次涌现。 打完一整套拳,收功后,金不换觑向他,「这套拳法着重在防卫,来,我一式式教你,你跟着我打一遍,第一式起手式是猛虎下山。」她展开双臂,左腿后缩,抬起右脚。 他双眼瞬也不瞬地看着她,跟着她抬脚展臂,心思快想着的却是他究竟是在何处见过她? 为何这几日见不到她,总是想着她,见到她后,又莫名地想多看她几眼,这奇怪的心思委实有些诡异。 金不换一边教着他,一边分心二用,暗暗密切周遭的动静。 至今都没有状况发生,看来爹说得没错,那些江湖术士之言果然不可尽信,她不该因此就避开他。 然而就在打到第八式时,木架子冷不防地垮下来,那些兵器和木架子整个砸向金不换身上,她被砸了个头昏脑胀地跌在地上。 「你没事吧?」钱满楼赶紧移开砸在她身上的木架子和兵器,扶起她。 她浑身上下痛得皱眉,「我没事。」她下意识地挥开他的手,心里想着,那个白眉白发的算命师说的话也许是真的,若他不是她的祸星,为何每次遇到他都没好事? 连牢固的兵器架都莫名其妙倒下来,她活了十九年,还是头一遭。 【第三章】 这是金不换第一次违背爹的吩咐,她再也不肯教钱满楼武功,一看见他来,就躲得远远。 见她避他如蛇蠍,钱满楼一头雾水,摸不着头绪。 他曾让阿木去向她问明原因,她却怎么也不肯吐露,这让他莫名心烦焦躁。 这日来到大威武馆,还是见不到她,他很不悦,决心找到她,当面问个清楚。 找遍整个武馆,终于在一口水井前看到她的身影,他举步正要走过去时,忽见她从怀里拿出了个荷包,掏出里头的几枚碎银,一脸发愁地对着在一旁洗衣的苏大娘说:「爹又把这个月师弟他们所交的束修拿去赈济那些穷苦人家,剩下的这些银两,恐怕不够买米撑到月底了。苏大娘,你看,咱们武馆里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变卖的?」 虽然她爹收了不少弟子,但其中有些师弟家里很穷,别说每个月的束修了,还得每天靠着在武馆里吃饭,才不至于挨饿。 「唉,能卖的早都卖完了,不换,你也劝劝老爷子,叫他别只顾着帮别人,忘了自个儿还有一个武馆要养。」 「我劝过他,可爹那性子,改也改不了。」金不换盘算着要不要再多招几个弟子进来学武。 「说得也是,要是他肯改,也就不是你爹了。」想起一件往事,苏大娘笑道:「想当初老爷子一度穷到没钱买米好喂养你,后来有人愿意买下才刚一岁多的你回去当童养媳,你爹死也不肯,他说宁愿饿死,也绝不会把你卖掉换钱,所以才会把你的名儿改为不换。」 听到这里,钱满楼已明白她是在为钱发愁,这还不简单,他可是财神的徒弟,赐给她一些钱,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他正要扬手施法时,这才想起此刻的自己可是下凡附身在凡人肉体上,没半点法术,无法变出财宝给她。 就在这时,金不换突然低叫了声。 他抬目看去,只见两只浑身黑漆漆的乌鸦突然扑向她。 「哪来的乌鸦,快走开!」她一手护着脸,一手挥手驱赶着。 两只乌鸦没被她驱离,在她头顶上盘旋,一逮到机会便伺机扑下去啄咬她,彷佛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倒是一旁的苏大娘完全没事。 「快走开!」金不换的头脸和手都被咬到了,她挥动着手臂想赶走这莫名其妙缠上来的乌鸦。 见状,苏大娘也赶紧帮她赶。 但两只乌鸦就是绕着她打转,迟迟不肯飞离。 苏大娘纳闷地开口,「不换,这两只乌鸦怎么这么奇怪,好像是冲着你来的,你是不是拿了它们的鸟蛋?」 「我没有。」它们前前后后上下左右地绕着她飞,冷不防就扑过来咬她一口,金不换有些生气了,瞪向它们,威胁地道:「你们再不走,我就要把你们抓起来烤来吃喔!」 乌鸦振翅嘎嘎嘎地叫,似在嘲笑她。 她怒了,正想找树枝驱赶它们,只见半空中一群乌鸦朝她飞来。她骇了一跳,拔腿赶快跑,那群乌鸦大军追赶而至,一起朝她飞扑而去。 一大群乌鸦围绕着她,声势十分惊人。 见状,钱满楼忙不迭脱下外袍,跳出来用外衣裹住她的头脸,一边拿起石头扔向鸟群,驱离它们,「走开!」 乌鸦嘎嘎嘎在上空盘旋一阵,不久,便一齐飞走。 待所有乌鸦都飞离后,金不换揭开盖住她头脸的衣袍,看到眼前的钱满楼,她不知该谢他还是该怨他,她已经尽量在避着他了,还是躲不了。 每次见到他,总是没好事,就连乌鸦都莫名其妙跑来咬她。 见她一头秀发被啄咬得有些凌乱,他伸手帮她理了理。 她愣愣地望住他。他这是在做什么?! 接着他抬起她的脸,嗓音温悦地问:「有没有哪里受伤?我瞧瞧。」狭长黑眸仔细端详她的脸,想确认她有没有伤着。 他关切的眸光令她心跳猛不防跳快了起来,双颊发烫,不由得慌张地别开脸,推开他。 「我没事。」 「嗯,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伤。」钱满楼慢条斯理地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笑嘻嘻递给她,「这个给你。」既然不能用法术变出财宝给她,只好拿出白银给她了。 手里突然被塞进一只钱袋,她愣了下,「这是做什么?」 「里面应该有一百多两银子,你拿去用吧。」 她想都没想就将钱袋还给他,「我不能拿你的钱。」 「你教我武功,这是你应得的。」他再将钱袋塞进她手里。 「你爹已经替你付过学武的束修了,这些钱我不能拿。」 「你不是没钱买米了,就拿去用吧。」 看看他,再看看手里的钱袋,金不换心里有些挣扎,「可是……」 第七章 这时苏大娘走过来,劝道:「不换,既然钱少爷一番好意,你就先拿着吧,以后有钱再还钱少爷就是了。」 「这……」想到米缸已快见底,考虑片刻,金不换终于收下钱袋,「这些钱就当是我向你借的,等以后有钱我会慢慢还你。」 他压根没打算要她还钱,不过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心收下这些钱,所以他也没再同她争什么。 「苏大娘,那我先去买米了。」拿着钱袋,金不换低着头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胸口擂动得好快,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只想赶紧从他身边逃离,彷佛在他旁边多待一刻,会被咬了似的。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金不换拿着白天时钱满楼交给她的那只钱袋,根据她的观察,还有旁人的说法,钱满楼真的跟以往那个蛮横的钱满楼不一样了。 他不仅变得和善,在得知武馆没钱买米,居然慷慨解囊,还把整个钱袋都交给她。 他应该是真的彻底痛改前非了。令她百思不解的是,以前那个恶霸的钱满楼不会危害到她,为何这个变好的钱满楼竟会变成她的祸星,只要一遇到他就没好事? 就像今天,那群乌鸦也不知为何忽然跑来咬她? 她知道他这几天一直在找她,可是每次遇到他都没好事,所以她只好继续躲着他,连教师弟习武都特地选在一大清早,爹对她这几天的行径已经动怒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去相信那些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今早爹还斥责她。 她反问:「可是我遇到他总是会发生不好的事,这怎么说?」 「那只是凑巧。」 「只要一遇见他,就会发生事情,这也未免太凑巧了。」她原本也不信,可事情一再发生,逼得她不能不信。 爹当时被她给辩得吹胡子瞪眼,好半晌才说:「爹还是认为那些术士之言不可信,你也别太迷信了,难得满楼这孩子肯改过向善,怎么会是祸星呢?罢了,你这阵子不想教他,爹也不勉强你,我亲自教他,等过阵子你想通了再教吧。」 爹到底还是疼她的,所以也不再强迫她。 可是她记得那日那个白眉白发老爷爷还叮嘱她,要她尽快出嫁,要不然就要离开麒麟城,否则将会家破人亡。 她打小同开期哥有婚约,不过也不知他打算何时要来娶亲,虽然苏大娘说开期哥来麒麟城,应该是打算同爹谈成亲之事,可万一不是呢? 大半年前,开期哥来探望她时,苏大娘也是这么说的,但开期哥并没提成亲一事。 两家算是世交,开斯哥住在红雀城,距麒麟城约两日路程,不过她已有大半年没见过他了。 金不换试着回想杜开期的模样,但是飘进脑海里的却是一张俊美无铸的脸孔,她还记得他上次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满天星光落下凡尘那般璀璨炫目。 还有他那双狭长眼瞳在看向她时,她的心会不小心跳快一下。她其实很想再看他的笑容,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咦,她在想什么? 发觉自己原本在想杜开期的事,想着想着却想到了钱满楼,金不换连忙拉回心思,努力回想着未婚夫的长相。 他有张方正脸孔,性子极好,鲜少发怒,又勤练武艺,使得一手好剑法,以前他还在大威武馆习武时,便很得师弟们的崇拜。 他也见过钱满楼几次,对他蛮横的作为虽然不满,可不像她那么冲动,一看见他做坏事就出手教训,他总是先安抚那些遭钱满楼欺压的人。 她突然想起有个师弟跟她说,前几日钱满楼在白月楼宴请那些过往遭到他欺凌的人,还给了他们一袋钱当是赔偿。 对这件事,城里百姓这几天都津津乐道,大伙都在说,钱满楼是真的痛改前非了。 「他应该是真心改过了,因为他变得好看了。」金不换喃喃自语。 发觉心绪又从杜开期绕回了钱满楼身上,她甩甩头,不再多想。横竖开期哥过两日就要来了,届时就能见到他了。 跟着金海涛练完武,钱满楼一身酸疼。现在这副身子,一点都不结实,打一趟拳下来便气喘吁吁,他很怀疑以前的钱满楼怎么仗着这虚弱的身子作威作福,欺凌麒麟城百姓。 捶着酸痛的肩,他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寻找金不换。 看见苏大娘拿了篓白萝卜过来,他连忙走过去。 「苏大娘,你知道不换在哪吗?」 「不换替住在城外的方老爹送米去了。」方老爹妻儿都已不在,孤身一人住在城外,每隔一段时间,不换就会送些米粮过去给他,正好他昨日给了不换一袋钱,她去买了不少米回来,顺道给方老爹送过去。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苏大娘抬头看看天色,「约莫再半个时辰吧。」她忍不住暗示他,「钱少爷,咱们不换已订亲了。」他最近老是追着不换屁股后头跑,该不会是看上不换了吧? 虽然他近来已洗心革面,但有句话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不准他哪日又回复恶习。 「订亲?」钱满楼愣了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她已经许了人家?」 「没错。」所以,最好不要打他们不换的主意。虽然他长得比开期那孩子俊俏得多,但是开期那孩子敦厚可靠,嫁人就该嫁开期那样的男子,才能依靠终生。 「她许给了谁?」得知金不换已订亲,莫名让他觉得十分不快。 瞅见他不悦的神色,苏大娘试探地问:「钱少爷,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咱们不换了吧?」 「没这回事!」钱满楼想也没想地一口否认,他可是将来要接掌财神之位的神仙,怎么可能对一个凡人动心。 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咱们不换打小就跟开期订了亲,是不可能再嫁给别人的。」 「就算她能嫁,我也不可能娶她。」丢下这句话,他离开大威武馆。 苏大娘怎么会以为他喜欢金不换? 没错,他这阵子确实是常来找她,不过那是因为他对她有股莫名的熟悉感,想来弄清楚,自己究竟在哪儿见过她。 不过都这么多日,他还是没能想起到底是在哪见过她。 按理说,她是个凡人,在他下凡以前,是不可能见过她的,可打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莫名地想亲近她。 但这绝不是什么男女私情,他是神仙,是不可能妄动凡心的。 走出城门,钱满楼才发觉自己竟然朝城外而去。 他该不会是想去找金不换吧,只因为方才苏大娘说她到城外去了? 对自己的心思竟然全系在金不换身上,他感到诧异,不由得在一条河边停下脚步。 眸光不经意一瞥,看见前方河畔有个人在休息,他神色一喜,想也没想地扬声唤道:「不换。」 听见有人叫她,金不换抬起头,见到是钱满楼,她站起身,接着只听见咚的一声落水声,河里顿时溅起一片水花。 冷不防喝了几口河水后,她慌张地攀住岸边的一块石头,稳住身子。 钱满楼急忙快步向前,伸手拉起她。 第八章 她全身湿透地爬上岸,时值夏末初秋,已经有些凉意,此刻全身浸了水的她不禁发抖。 方才她明明站得好好的,怎么会莫名其妙跌进河里? 到此,她完全相信那名老爷爷所说的话了。钱满楼真的是她的祸星,只要一遇见他,就会祸事连连。 见她全身都湿了,他脱下外袍想让她披上,她却躲开他,往前走了几步。 见她避得远远的,他不解地再朝她走近,「不换,你身上都湿了,这衣裳给你披着。」 她摇头拒绝,现在只想离他愈远愈好,一边走一边绞着身上不停淌水的湿衣。 钱满楼跟在她身后,迟疑地问:「你在生我的气吗?」对她每次遇到他都会出事,他也很纳闷。 尤其是方才她站得离河边似乎没那么近,怎么会突然跌进河里? 金不换沉默不语,她很清楚自己掉进河里不是他推的,然而,又不能说跟他无关,可难道要她当面跟他说,他是她的祸星吗? 不知该说什么,她只好埋头往前走。 钱满楼垂目思忖须臾,抬目朝空中投去几眼。 片刻后,他朝一片林子走过去,朝半空出声喊道:「师尊,师尊。」 林子里除了他的声音,没有人回答他。 「师尊,金不换的事是不是你做的?」他质问。 四周依然一片安静。 「你快出来,金不换的事是不是你做的?」他扬声再问。 须臾,一株树后,一名五十几岁的男子拉着裤头哆嗦地走出来,「不是我,我不知道什么金不换。」 陡然看见有人,他脱口叫道:「师尊。」下一瞬,他便发觉认错人了。「你是谁?」 见眼前的俊美男子冷沉着一张脸喝问,男人紧张得结巴回答,「我、我叫黄阿牛。」 看他一眼,钱满楼挥挥手让他离开,「你走吧。」 「可我,我屎还没拉完,我、我可以继续去拉吗?」男人双手拉着裤头,一脸为难。 「去去去。」他心烦地转身走出林子。 师尊送他下凡来历劫,是不可能会来凡间见他的,也许是他多心了,金不换的事不可能跟师尊有关,何况师尊也没道理那么做。 不过,金不换每次见到他都出事,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钱满楼离开林子不久,半空中浮现一道人影,他有着长长的白眉,白发,一派仙风道骨,手里拿着一柄翡翠玉如意,看着钱满楼离去的方向轻斥。 「笨徒弟,为师这是在帮你,你知不知道!」 钱夫人走进儿子寝房,示意下人将刚熬好的参汤递给儿子。 「满楼,来喝点参汤补补身子。」 「先搁着吧。」钱满楼随口道。 瞅见儿子意兴阑珊,钱夫人心疼地问:「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是不是有人惹你不高兴?你跟娘说,是谁惹你心烦了,娘替你做主。」对这个儿子,她一向捧在掌心呵疼,宠得不得了,才会把以前的他纵容得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没人惹我心烦,娘不用操心。」他温声回道。 钱夫人在他身边坐下,「满楼呀,娘想,你今年也二十有三了,娘帮你找门亲事好不好?」 「不好。」他一口回绝。 「为什么?」以前儿子像匹野马,不愿意成亲,也没哪家姑娘想嫁给他,但打从他性情大变后,这会儿有不少媒婆上门,想为他撮合婚事。 「我还不想成亲。」说到成亲,他忍不住想到金不换已订亲的事,心情无端地又烦躁起来。 「那怎么成!你这个年纪,不少人都已娶妻生子,你怎么还不想娶呢?是不是没有瞧顺眼的姑娘?你跟娘说,你喜欢哪种姑娘,娘让媒婆好帮你留意留意。」 他被问得心烦地站起来。他是来历劫不是来成亲的,但这种话又如何能说?只好随便找个理由。 「那些姑娘我没有一个喜欢的。」 她惊疑不定地望住儿子,「难道你是……」 「是什么?」见她一脸震惊,钱满楼不解地问。 「断袖之癖,只喜欢男子?!」钱夫人接着惊呼,「天哪,那我们钱家岂不是要断后了?满楼,就算你只喜欢男子,也要娶房妻子,替咱们钱家留下香火啊!」 他无奈地澄清,「我没有断袖之癖。」 「可是你方才说,那些姑娘你没有一个喜欢的。」 这时钱常在走进寝房,「夫人哪,儿子这么说的意思是,他还没有遇到中意的姑娘,你想到哪儿去了?」他刚来到儿子寝房外,不巧听见了他们方才的谈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儿子亲口说了他没有断袖之癖,不然可要吓坏他了。 「是这样呀,那就好,那就好,没喜欢的慢慢看,总会遇到你中意的,要不,我让媒婆找些姑娘来,一个个让你挑?」 「不用了。」想了想,钱满楼再问:「对了,娘,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瞟了眼丈夫,钱夫人回忆着初嫁为人妻时的心情,「喜欢一个人是会不由自主地常常惦念着他、牵挂着他,几日没见到就会思念得紧,恨不得能飞到他身边,日夜陪着他。」 「若是他不理你呢?」他又问。 钱夫人想起偶尔跟丈夫吵嘴的时候,「那便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睡不好,吃不下,坐立难安。」 「满楼,你问这些做什么?」钱常在狐疑地问,莫非儿子已经有意中人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这样以后遇到中意的姑娘我才明白。」他轻描淡写地说。 心下却暗暗吃惊,她说的这些话怎么与他对金不换的感觉这么相符! 不!他绝不可能对一个凡间女子动了凡心。 【第四章】 午后时分,金海涛坐在大威武馆的厅堂里,与久未见面的好友杜通商谈两家儿女的婚事。 将重要的事情都谈妥后,一脸富态的杜通笑呵呵的说:「那么海涛兄,不换与开期的婚事就这么说定了。三个月后咱们派人来迎娶。」他与海涛兄是多年的好友,在不换出生后,就为儿子订下了这门婚事,结成亲家。 此次他是特地与儿子前来向金家提亲,确定婚期的。 「好好好,没问题。」金海涛迭声到好,接着吩咐女儿,「不换,去拿酒菜来,爹今天要好好跟你世伯喝个痛快。」女儿的婚事终于决定了,令他心情大好。「是。」金不换很快取来了些酒菜。 他立刻倒了三杯酒,一杯递给杜通,一倍递给坐在一旁的准女婿,「来,咱们干了这杯。」 杜开期饮完了一杯酒后便站起身,有礼地道:「世伯,你跟我爹慢慢喝,小侄还有事先回客栈。」由于武官的房间供给被几个远道来武官的弟子们住,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他每次来麒麟城,都是住在客栈里。 金海涛有些不满,「开期,你难得来一趟,怎么急着走?」 他温声答道:「我爹跟我打算在麒麟城开设茶行,专门贩售咱们茶庄的茶叶,所以有不少事要忙,没法多陪世伯,还请世伯见谅。」 杜家在红雀城经营茶庄,麒麟城比起红雀城要来的繁华许多,他们早有打算将茶庄的生意拓展到此,这次除了来谈婚事外,只要便是来此筹设茶行。 第九章 杜通笑吟吟地接腔说:「海涛兄,开期还会在麒麟城待上一段时间,日后你想见他,随时都可以见到,今日就咱们哥俩好好叙叙旧。」 「既然这样,那你去忙你的事吧。」金海涛回头交代女儿,「不换,你替爹送开期回客栈。」他心忖女儿与开期也好久不见,有心想让这小两口说说话。 「好。」金不换点头,送杜开期走出武馆,她本就不是话多之人,大半年没见面,突然见到他,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跟他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朝他下榻的客栈走去。 须臾,杜开期才开口,「不换,你平日还是帮着你爹教那些师弟武功吗?」面容方正的他,肤色略黑,称不上英俊,但也不难看,身形壮硕魁梧,站在她的旁边,足足高出她一个头。 「嗯,我还是老样子,开期哥,你跟世伯这次打算在麒麟城待上多久?」面对他,金不换丝毫没有待嫁女儿的腼腆与羞怯,神态坦然。 而杜开期也没有即将当新郎官的喜悦,一脸平静。「我爹明早就要回去了,我约莫会再待上一、两个月,除了筹办茶行的事之外,爹还要我顺便采办婚礼要用的物品。」 金不换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在这儿开茶行,以后开期哥是不是会常来麒麟城?」 「是呀。」 「那……」她犹豫了下开口,「那往后若是我们成亲了,你过来时可不可以顺道来探望我爹?」爹膝下只有他这么个女儿,出嫁后,她很担心爹,不过,幸好还有苏大娘和那些弟子在,不至于没人照顾他。 杜开期点点头,「你放心,以后我们成亲,你爹就是我岳父,我来探望他也是应该的。」想起一事,他接着问:「对了,我今天进城时,听说钱满楼来向世伯学武,可是真的?」 「是真的。」提起他的事,金不换不禁莞尔,「自从他前阵子噎到核桃死里逃生后,整个人就性情大变,痛改前非,现在钱满楼变得和善,也不再欺负城民了。」 他厚实的唇瓣咧开一笑,「他不再蛮横欺压城民,对麒麟城倒是一件好事。」「就是呀。」但是对她而言似乎是件坏事,每次遇见他,她就没好事。 说人人到,前面不远,钱满楼带着阿木从一家饼铺走出来,阿木手里提着一盒刚买的饼。 钱满楼看见她,兴匆匆朝她走过来。 「不换,我刚买了江记做的莲蓉饼,正要送去武馆给你和金叔叔尝尝,这家饼铺做的饼很好吃喔!」 见对方似乎浑然没有发现到他站在一旁,杜开期出声叫他,「钱少爷。」 他这才注意到站在金不换身旁的男子。「你是……」 「钱少爷不认得我了?」见他一脸不识的表情,杜开期有些意外,他们曾见过几次面,加上他又是金不换的未婚夫,钱满楼不可能不认得他。 阿木连忙说明,「杜公子,我家少爷自从上次噎到核桃醒来后,就不记得以前的人和事了。」接着,他望向自家少爷解释,「少爷,这位杜公子是金姑娘打小订亲的未婚夫。」 「未婚夫」这三个字灌进钱满楼耳里,神色微微一变,但只一瞬就恢复正常,快得让人察觉不出来,他露出和气笑容朝杜开期点点头。 金不换打从他出现就开始留意四周,唯恐一不留神,又会发生离奇的祸事,所以没怎么注意他们的谈话。 钱满楼见她看也不看他一眼,且心不在焉地望着四下,不禁皱眉。他就这么不想见到他吗?他不由得赌气地吩咐,「阿木,还不把饼拿给不换。」 「是。」阿木连忙把手里的饼递给她。 她下意识的接过,目光终于望向他。 她感到意外地眨了眨眼,不像以往他一出现就会有事,这次到现在居然都没发生事。 这时,杜开期望向她,「不换,客栈就在前面,我自个儿过去就好了,你不要再送了,回去吧。」 「好。」她点点头,看见未婚夫朝前走去,她也转身返家。可走了两步,不自觉又回过头俩,看的却不是即将婚嫁的杜开期,而是钱满楼。 他不发一语的站在原地,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她说不出来的情绪,狭长的黑瞳幽幽的望着她,看得她心头莫名地骚动起来,好像有什么虫子在她心里爬来爬去。 收回眼神,她快步走了几步,又下意识地再回头,他依然杵在那儿,静静地凝着她,仿佛打算看到天荒地老似地。 顿时,宛如有什么咚的一声投进她的心湖,震动了她的心,掀起了一阵波澜。 他为什么要那么看着她?! 她开口想问,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再看他一眼后,她选择快步离开。 阿木看着金不换的背影,再望望自家少爷,抓了抓脸颊,纳闷地出声问:「少爷,您是不是有话要对金姑娘说?」「……没有。」他讪讪地收回目光,掉头往回走。 「那您做什么一直看着金姑娘?」那表情分明想叫住她似的。 他随口瞎说:「谁说我在看她?我刚才是在看天上的鸟。」 「天上的鸟?」阿木仰头,天空刚好有一群麻雀飞过。 片刻后,钱满楼忍不住问:「阿木,那个姓杜的是怎么样的人?」 阿木连忙滔滔不绝的说自己听来的事,「杜公子家住在红雀城,几年前曾经到大威武馆跟金馆主学武,听说金、杜两家是世交,所以金姑娘和杜公子打小便订了亲。」「那他为人呢?」他简单的用四个字形容,「稳重有礼。」「你给他的评价倒是挺好的嘛。」钱满楼不屑地冷哼了声。 听出自家少爷语气里那一丝丝的不以为然,阿木连忙表明,「少爷,这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来的。」 经过白月楼,钱满楼心烦地走进去,要了一间清幽的包厢,叫了些酒菜,他没吃菜,倒是连喝了三杯酒。 「少爷,别喝这么急,容易醉。」阿木忍不住劝道。 钱满楼望向他,「阿木……」他不可能对金不换动凡心,但方才在看见她那个打小就订婚的未婚夫时,心头却莫名的感到烦乱。 「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没事。」他挥挥手起身,离开白月楼,在城里乱逛。 一路跟着他到处逛的阿木,走到两腿都废了,见少爷走向挂满花灯的街,他赶紧叫住他,「少爷,天都黑了,咱们该回去了。」 瞥见一名穿着蓝袍男子走进前面一栋屋子,钱满楼忽然停下脚步,指着门楣上挂着「翠红院」横匾的屋子问:「阿木,哪里是什么地方?」 「少爷,那是妓馆。」他老实答道。 「进去看看。」毫不迟疑地走过去。 「咦?少爷,等等我。」阿木诧异的喊他,以前少爷虽然蛮横霸道,但很少涉足烟花场所,这些秦楼楚馆他是从不来的。 钱满楼一进去,老鸨看见他,立刻眼尖地认出他,笑呵呵的迎过来。手里的黄色手绢挥了挥,「哎哟,这不是钱少爷吗?稀客稀客,快请进。」钱满楼可是城主的宝贝儿子,这个贵客不能怠慢。 「我是来找人的。」老鸨身上的脂粉味浓的呛鼻,他忍不住退开一步说。 第十章 老鸨掩着嘴娇笑道:「哎哟,钱少爷,上咱们这儿的,哪个不是来找人的!钱少爷第一次来咱们翠红院吧,我帮你介绍几个好姑娘。」她立刻吩咐一旁的龟公,「还不快去叫屏儿,小绿,秀娥,迎春出来接待贵客。」 钱满楼愁眉,「我是来找男人的。」 老鸨神色古怪的看他一眼,「呃,那您可找错地方了,咱们翠红院只有姑娘,若您要找男人,要到隔两间的那家相公馆去。」 一旁阿木听了,嘴角抽了抽,他家少爷何时好这味了,他怎么都不知道? 正这么想着,耳边听见钱满楼再说:「我是来找一个姓杜的,我刚看见他走进来。阿木,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他回头问。 「杜?」阿木怔愣了下,接着才恍然大悟,「少爷说的是金姑娘的未婚夫杜开期公子吗?」 「就是他。他在哪里?」钱满楼看向老鸨。 「原来您要找的是杜公子呀,他在玉虹那里。」 「带我过去。」 老鸨迟疑了下,「这……要不我先让人去通报一声,请杜公子下来见您。」 「不用了,我自个儿过去找他就行了。」 见他似乎有些不悦,老鸨不敢再多说什么,「我这就命人带钱公子过去。」 不久,一名丫鬟领着钱满楼走上二楼,来到一件厢房前停下脚步,低声说:「就是这里了。」 他伸手推开了一道门缝,便看见屋里一名身上披着薄纱的女子,亲昵的依偎在杜开期怀里,拿着酒杯喂到他嘴边。「你这么久没来,要罚三杯喔。」 背对着他们的杜开期,语气透着怜爱,「我上个月不是才来过?」「都过了一个多月,还不久吗?快喝下这杯酒,以后可不准再这么久才来看人家。」 杜开期一把将她抱入怀里,亲了亲她噘器的粉唇,哄道:「我已说服我爹在麒麟城开设茶行,这段时间都会待在麒麟城里,而且以后等茶行开张了,我便能常常来看你,不会再隔这么久才来一趟。」 「真的吗?那你可要天天来哦!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想死人家了。」 阿木在一旁看得瞠大了眼,钱满楼轻轻关上房门,没有惊扰到屋里的两人,不发一语地旋身离开。 一路走出翠红院,阿木才吃惊地道:「瞧杜公子看起来敦厚稳重,原来也爱上青楼。」 「他配不上金不换。」钱满楼神色冷沉地评论。 阿木不以为然地说:「没那么严重吧,男人偶尔上上青楼也没什么。」话才刚说完,瞥见少爷射来的眼神,他赶紧改口批评,「呵,想不到杜公子原来是这样的人,看起来老实,去爱上青楼花天酒地,实在太过分了。」 少爷为何对杜开期上青楼的事反应这么大呀?难道……他跟着金馆主习武了几日,也跟着爱打抱不平,还是他对金姑娘…… 阿木抖了下,不敢再想下去。 钱满楼盘着双腿坐在床上,试着入定打坐,好让絮乱的心静下来。 无奈他思绪纷乱,眼前飘来飘去的都是金不换那张脸。 杜开期背着她上青楼找花娘,不干他的事,他不停地这么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他是来历劫的,等公德圆满,就要返回天界接掌师尊的财神之位。 他还记得下凡前,师尊曾一再叮咛他----「这次你到凡间历劫,切记要把持祝自己的心,千万不要被那些世俗的情念牵绊住,等到功德圆满,你就能再重返天界了。」 当时他不以为然地说:「师尊,徒儿都修了数百年,怎么可能还被世俗的情念锁牵绊?」 「总之,你记住师尊的话就对了。」 情念?钱满楼蓦然一惊,难道他此刻正是被情念牵绊住了? 他赶紧逼自己收摄心神,不要再胡思乱想。 半响,他缓缓睁开眼,下了一个决定,不再去见金不换。 然而仅隔两天,考验就来了----「少爷、少爷,不好了!」阿木一路叫嚷着闯进他房里。「大呼小叫的,发生什么事了?」 「大威武馆烧掉了!」 「烧掉了?」钱满楼不解地望住他,「大威武馆烧掉什么了」 「少爷,小的是说大威武馆整个被仇家烧掉了!」 「为何会这样?」他诧异的问。 「小的也不知。」 「那金不换呢?」 「听说金馆主被仇家砍成重伤,这会儿送到医馆去了。」 「他在哪个医馆?快带我去。」两天前才下定不再去见她的决心,此刻全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 钱满楼很快在一处医馆里找到了金不换与重伤的金海涛。 她正站在榻旁,看着昏迷不醒的父亲,两手握的紧紧的,听着大夫对她说-------「你爹伤得不轻,不过还好没有性命之虞,好好休息一阵子就能痊愈,我先开几贴药,你带回去熬给他喝。」 脸色苍白的她抬起头,「秦大夫,武馆都烧光了,能不能……让我爹先在你这里养伤?」 刚进来的钱满楼听见她的话,走上前道:「不换,你们跟我回钱府吧!」 见他这么说,大夫立刻附和,「既然钱少爷这么说,你就跟你爹到钱府养伤也好,这医馆进进出出的人多,怕会妨碍到你爹养伤。」 「这……」她望向钱满楼,犹豫不决。 「别再考虑了,武馆都烧光了,别说你爹了,你跟苏大娘也要有个栖身之处,先跟我回去吧。」说着,他立刻回头吩咐,「阿木,马上回去找几个人来抬金叔叔回府。」 「是。」阿木赶紧跑回钱府,去找帮手。 不久,几名下人来抬走金海涛,钱满楼付了诊金药资,准备带她一块回钱府。 走到医馆门口,金不换突然停下脚步,「等等,苏大娘去帮我找开期哥了。」 他回头交代大夫,等苏大娘回来要她也到钱府。 「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金不换这才默默地跟着他走向钱府。 见她凝锁眉心,不发一语,钱满楼忍不住关心地问:「事情怎么发生的?」 她安静片刻才缓缓启口,「今早爹的仇家带着几个人突然找上门来,说不上几句话就跟爹打了起来,他还叫他的手下到处防火,爹急着想去救火,不慎被那个仇家给砍伤了,幸好几个师弟合力,一起打跑了那些人,可是火势太大了,已经救不了,结果武馆整个都烧光了。」 看见她受伤包扎的左臂,他蹙眉问:「你的手臂也是被那些人伤的?」 「嗯。」比起武馆被烧个精光,爹又身受重伤,她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他眸里顿时起了怒色,「是谁这么大胆,敢在麒麟城里纵火伤人?」 金不换茫然的抬眼,「我也不知对方是谁,他说爹三年前将他儿子打成重伤,还废去他儿子一身武功,他是来替儿子报仇的,有弟子去报了案,城里的捕快大哥本来想帮我抓人,可是那些人全都逃出城外了。」 见她一脸苍白,钱满楼很想将她搂进怀里,告诉她什么都不要担心,他会替她抓回那些人,再帮她医好她爹,最后再把烧掉的武馆重新盖起来。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能说,因为他不该再多管她的事。 第十一章 来到钱府,他命下人安排他们住进清静的厢房。这时,收到消息的钱常在也赶来了,关心的询问金海涛的伤势。 再问一次事情发生的经过,最后他说:「不换,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下,让你爹好好养伤,我会在派捕快去把这几个恶徒抓回来严惩!」 「谢谢钱伯伯。」 那天苏大娘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杜开期,隔了一天,他才来钱府探望金家父女。 见金海涛还昏睡不醒,他对金不换说:「不换,昨天我在忙,不知道武馆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昨夜才听到消息,但一时又找不到你跟世伯,今早才打听到你们的下落,你不会怪我来迟了吧?」 她轻轻地摇头,因为他来早与迟都改变不了武馆被烧的事,所以她并不在意。 迟疑了下,她出声问:「开期哥,你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们住?」 「为什么?你们不是在钱府住的很好吗?难道有人赶你们?」 「不是,可是武馆被烧了,我们总要另寻栖身之处。」虽然钱伯伯跟爹是好友,但也不能一直赖在钱府不走。 「好吧,我再帮你找找看。」 「还有一件事,你……能不能借我些银子?」她羞报的启齿要求。上次钱满楼借给她的银子,她放在房间里,跟着屋子一起烧掉了,此刻身无分文,不得不向他开口。 杜开期从怀里取出钱袋,掏出二十两递给她,「这些银子你先拿去用吧,你放心,我会帮忙打听那些恶徒的下落。以后消息我就告诉官府,好尽快将那些无法无天的恶人绳之于法!」 她低下头道谢,「谢谢开期哥。」 「你跟我之间还客气什么?」他收好钱袋接着说:「不换,我还有事要忙,改日再来看你们,若有事,你再到客栈找我!」 「好。」 杜开期走出厢房,看见门外钱夫人和钱满楼,神态恭敬地喊了声,「钱夫人,钱少爷。」 「怎么才来就要走了?」钱夫人随口问。 「因为在下还有点事要办,所以得先告辞。」朝她点点头后,便大步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钱夫人扬起细致的柳眉,「我瞧这人对不换那丫头没半点真心。」 「娘,你怎么看出来的?」 被宝贝儿子这么一问,她得意的说明她的见解。 「喏,你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金家的准女婿居然直到今天才出现,还有啊,按理说,他身为不换的未婚夫,看见岳父受伤,起码也该赶紧找个地方将岳父接去养伤,可你方才听见没?他一点这么做的意思都没,而且没说上几句话就急着要走,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他对金家父女根本就不怎么关心。」她与儿子已经来了一会儿,见他在里头,才没有急着进去,因此听见了他们方才的对话。 钱夫人的嗓音不小,厢房里的金不换个苏大娘也都听见了她的话。 金不换垂下头看着床榻上昏睡的爹,静默不语。 苏大娘则皱起眉头,想出声反驳钱夫人的话,但仔细一想却觉得她说得没错。 她那天找遍了全城都找不到杜开期,到他下榻的客栈,他不在,去他筹设茶行的地方,那些伙计也说没看到他,一直到入夜,她也不死心地再上他住的客栈找他,他依然没回去。 且不提找到他这事,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他怎么说也该留下来安慰不换才是,可他刚刚才问了几句就匆忙离开,难免让人觉得他不够关心不换和她爹。 另一边钱满楼在听完钱夫人的话后,不由的想起了前几天在翠红院看见杜开期的事,他该不会一直待在那里,直到今天才出来吧? 「娘,爹会上青楼吗?」他突然直问。 「他敢去,我打断他的两条腿!再说,那些青楼的姑娘有我美吗?看她们还不如看我!」钱夫人自傲地轻拢盘起的发髻。 钱满楼窥向她,以凡人的姿色来说,她确实称得上美艳,即使已年过四十,仍风韵犹存,比起那日他在翠红院见过的姑娘,都还要艳上几分。 「那些姑娘确实比不上娘。」他点头如此说。 听见儿子的赞美,钱夫人娇笑如花。 「可不是,要不然你爹也不会对我这么死心踏地了。走吧,咱们进去看看你金叔叔。」她扭着细腰走进厢房。 钱满楼也跟着进去,然而一见金不换,他不由得心绪翻腾,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杜开期上青楼的事。 见她一脸疲色,最后他什么都没说。 【第五章】 「全都烧光了,一把火都烧光了……」金海涛坐在床上,在得知武馆已烧成灰烬,失神地喃喃念着。 「爹,不要紧,武馆烧了,咱们再重盖就是了。」金不换柔声安抚。 见爹这样,她好生不舍,武馆是爹毕生的心血,如今被一把火给烧掉,爹有多痛心她很能明白。 「爹,咱们可以慢慢再赚,一点一点把武馆再盖起来。」她身强力壮,只要努力一点,一定能帮爹把武馆再盖回来。 「慢慢再赚……不成呀,三个月后你就要嫁到杜家了。」 「爹,如今武馆变成这样,我也没心思办婚事,不如把婚期延后吧。」 「我都同你杜世伯说好了,该不会也全都烧了吧?不成,不成,我得回去找一找,也许还能找回来。」说着,他急忙下榻,但虚弱的身子不支,险些跌倒。 金不换连忙扶住他,「爹,那些东西全都跟着武馆烧成灰烬了。」 「你说什么?全烧掉了!那……你的嫁妆怎么办?」他惊愕地跌坐回床上。 「爹,有没有嫁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先安心好好养伤。」 来到房外的钱满楼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地走进房里,一开口便道:「杜开期那日匆匆来看过你们之后,这两天都没再来过,对你们不闻不问,这样的男人你还要嫁给他吗?」 「怎么,开期没来吗?」金海涛看向女儿问。他这两天一直昏昏沉沉,直到今天才清醒了些。 「开期哥有事在忙,所以才没空过来。」金不换替他解释。 是她还在替杜开期说话,钱满楼俊美的脸庞透着一丝怒气,「他有事?你可知道他这几日都住在哪里吗?」 「开期哥住在昇阳客栈。」他每次来麒麟城,都会下榻在那间客栈。 「他没回昇阳客栈,这几天他都住在翠红院。」这是他特地让阿木去打听,所得到的消息。 金海涛闻言,皱起眉头,「翠红院,开期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满楼,你是不是弄错了?」住在麒麟城几十年,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翠红院是一家青楼妓馆。 金不换也不相信,「就是呀,开期哥不可能去那里。」 「我前几天亲眼看见他走进去。」钱满楼语气坚定地表示。 「你一定看错人了。」 见她还是不信,他脱口而出,「我一路跟着,见他进了厢房,亲眼看见他抱着里头的姑娘——」 不等他说完,金不换微带怒容地打断他的话,「开期哥不可能这么做!」 「没错,开期这孩子品行端正,绝不会这么做。」金海涛板起脸孔斥责,「满楼,你为何要污蔑他?」 第十二章 见他们丝毫不相信他说的话,还一意维护杜开期,钱满楼语气一沉,「我没有污蔑他,若是你们不信,我可以叫阿木过来,他跟我一道去的,也亲眼看到了。」 「阿木是你的随从,你叫他说什么,他哪敢不听你的话。」金不换蹙眉质疑,说完,见他神色陡然一变,她不禁后悔了。 她不是要怀疑他,而是她无法相信以开期哥的为人,会在她家武馆被烧、爹重伤之际,丢下他们不管,跑到青楼妓馆去风流快活。 「我跟杜开期无冤无仇,没必要冤枉他,若是你们不相信我和阿木说的话,也无妨,只要到翠红院打听,就可以知道他这几天是不是都住在那里。」沉着脸说完这些话,钱满楼转身步出厢房。 好意提醒她,她却完全不相信他的话,气坏他了!他从未如此生气,即使在天庭也不曾有过。 不对,似乎有一次,为了什么事他闹到了玉帝那里……他轻敲着额头,一时竟想不起来当时是为了什么事,跑到玉帝跟前大闹。 没有花太多心思想此事,一想到方才她竟怀疑他说谎欺骗她,一股闷气在胸口,久久无法平息。 早已下定决心不再管她的事,他刚刚为何又忍不住向她说这件事?她爱嫁谁就去嫁谁,与他何干? 没错,以后她的事他都不管了,就算被杜开期欺瞒,也是她自找的。 钱满楼离开后,金海涛望向女儿。 「不换,你可千万不要听信了满楼的话,真的跑到那翠红院打听这几日开期是不是住在那儿,开期不是那种荒唐的人,你要相信他。」 「可是爹,钱满楼会这么说必有他的道理,我想不出来他有什么理由污蔑开期哥。」 「唉,满楼这孩子的品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的话能相信吗?」 「爹,我觉得他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钱满楼。」这段日子她感觉得出来,他是真的变了,前几日若不是他到医馆把他们接回钱府,她还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而那时开期哥不知跑哪去,任苏大娘找遍了整个麒麟城都找不到他人。 「就算他确实有意悔改,可难保恶劣性子不会再犯,总之,这件事我相信开期他不可能上青楼花天酒地。」 金不换却不由得思及方才钱满楼说完那些话后,沉着脸走出去的表情。 当时他的脸上宛如结了一层寒霜,明明很生气,却没再多说什么。 若是换成了以前的钱满楼,有人敢惹他生气,他早就动手打人了。 从这点更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变了,或许他刚才说的事……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想要嫁给开期哥,只不过跟他从小就订了婚,只能嫁给他,可这会儿武馆被烧,爹又受伤,此时的她根本无心去想成亲的事。 回头看了重伤的爹,金不换甩头不再多想。 不管有什么事,等爹身子复原再说。 钱满楼只撑了两天就撑不下去了,他还是无法眼睁睁见她被杜开期蒙骗,撒手不管。 因为就在不久前,杜开期终于再次来探望他们金氏父女,并且主动提及想暂缓婚事—— 「世伯,武馆烧了,你又有伤在身,小侄想不如婚事先缓一缓,等世伯身子完全康复再说。」 「婚事不用缓,我这身子再过几日就能康复,你不用担心,武馆虽然烧了,但昨天街坊邻居凑了些钱,说要帮忙再把武馆盖起来,到时不换还是能如期出嫁。」 金海涛对此深感欣慰。不枉他这些年来帮了不少人,昨天常在带着几位城民来探望他,表明忘记城的城民愿意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帮他把武馆重建起来。 重建武馆的事有了眉目,女儿的婚事他就更不愿意耽搁,最多向亲朋好友借些银子来筹办女儿的嫁妆。 一旁的金不换闻言,望向杜开期,「开期哥,我也劝过爹了,可他就是不肯暂缓婚事。」 「不换,你年纪不小了,婚事不能再拖下去,把你嫁出去,爹也才能了却一椿心事。」他现在最挂心的,就是女儿的婚事了。说着,他再瞅向杜开期,「对了,开期,茶行的事很忙吗?」他清醒过来好几日了,这是准女婿第一次来探望他。 「嗯,除了要忙茶行的事,还要应酬一些人,毕竟要在麒麟城做生意,有不少人事得打点一下,所以没法天天来探望世伯,请世伯见谅。」 想起什么,金不换问:「对了,开期哥,上次我托你帮忙的事可有着落了?」 他愣了下,「什么事?」 见杜开期似是忘了,她微蹙了下眉提醒他,「我上次请开期哥帮忙找暂时落脚的地方,毕竟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钱府。」 金海涛也点头附和,「不换说得没错,钱府虽然好心收留咱们,但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这事上次不换跟我提了之后,我有留意,但我想世伯有伤在身,而且那些纵火烧了武馆和砍伤世伯的恶徒至今还没抓到,你们还是住在钱府我比较放心。」 金不换自己的看法,「钱伯伯已经派出捕快去追捕他们了,我想他们应该不敢再回麒麟城。」 「就是呀,开期,你还是尽快帮忙找地方,咱们一直住在钱府也不是办法。」 「好,我知道了。」 阿木如实地将上述杜开期与金家父女所说的话,转告给钱满楼。 他先前经过厢房,正巧看见杜开期来探望金馆主,因为少爷似乎很讨厌这个杜开期,刚好房门没关,他索性站在外头倾听房里头的谈话,听完后,便立刻过来向少爷禀报。 他想少爷这么关心金姑娘的事,应该会有兴趣知道这件事。 结果听完他的转述,钱满楼轩眉微蹙,不发一语。 见少爷没说话,阿木干脆发表自个儿的想法,「少爷,依我看,那杜公子压根就忘了金姑娘拜托他的事,这几天他都待在翠红院与玉虹姑娘厮磨,哪有空去帮金姑娘找住的地方,瞧他人模人样,一脸老实样,原来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若是让金馆主知道他这几日都住在翠红院,岂不要气炸了?」 钱满楼终于开口,「这件事我跟他提过了,可他不相信杜开期会这么做。」 「少爷跟金馆主说过了,而金馆主不信?」阿木看着少爷,想了想,小声嘟囔地说:「也难怪金馆主不相信,毕竟依少爷以前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难以……」感觉到锐利的目光投射来,他赶紧挤出笑脸改口,「少爷,我是说这个杜开期可真会装,大伙都被他那张老实的脸给骗了。」 横了他一眼,钱满楼沉吟了下,「阿木,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揭穿他的真面目?」 阿木挠了挠脸颊想了想,「这……要不少爷将翠红院那老鸨找来,当着金家父女的面把事情给说清楚?」 他一口就否决掉这个主意,「说不定他们会认为是我唆使老鸨这么说的。」 「那不然让他们亲自上翠红院去问问,就会知道杜公子跟翠红院的玉虹姑娘已经相好大半年的事。」他也是前几日被少爷叫去打听,才知道原来杜开期在大半年前来忘记城时,在朋友的邀约下,上翠红院,就此迷恋上那里的玉虹姑娘。 第十三章 这大半年来,杜开期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来麒麟城一趟,每次来都待在玉虹姑娘那儿好几天才回去。 「这事我上次就跟他们提过了。」金家父女情愿相信杜开期,也不肯相信他的话。他真不该再管金不换的事!但是……该死的,不论他怎么告诫自己,就是没办法不管她。 「他们不相信少爷的话,又不肯上翠红院打听,这样一来,不就没办法揭穿杜公子的真面目的事了?」阿木心有所感地看着少爷,心忖,人还真是不能做坏事,一旦做过坏事,纵使悔改了,说的话人家还是不肯信。 钱满楼没留意他那奇怪的眼神,细思了下,「阿木,这杜家算得上有钱吗?」 「杜家在红雀城有一家茶庄,家境还算殷实,不过比起城中那些大商行,可差多了,加上他爹似乎管他管得严,所以纵使他极爱那玉虹姑娘,一时也筹不出那么多钱来帮她赎身。」 钱满楼俊美的脸上蓦然荡开一笑,「我有办法了。」 「咱们进去看看。」杜开期小心翼翼地牵着玉虹下马车,领她走进一座宅子。 走进门,穿过曲折小径来到一间雅致的厅堂,一双秀目好奇地东张西望。「这是哪里?公子,怎么都没什么人呢?」 「这以后就是咱们住的地方。」他得意地说。 「真的吗?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她秀美的脸上流露出惊喜神色。 「没错。」杜开期接着出声叫唤,「来人。」 顿时从里面走出了四名丫鬟和两名家丁。 六人一起恭声道:「见过夫人。」 玉虹看看他们、再望向杜开期,满脸不敢置信。「公子,这是真的吗?还是我在作梦?」 他一脸宠爱地看着她,「若你觉得人手不够,可以再多添几个,往后这里全都由你做主。」 「那以后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再也不分开了吗?」她抬起秀丽的脸庞,喜悦地偎进他怀里。 「对。」握着她凝脂玉手,他满眼怜爱。 他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幸运,捡到一袋金元宝,那些金元宝刚好够他买下这座宅邸,并且替她赎身。 当初在翠红院第一次见到玉虹时,他便对她为之神魂颠倒,为了见她,这几个月他骗父亲要到麒麟城来探望金家父女,实则到翠红院找她。 在没见到她时,对于与金不换的婚事,他倒也不排斥,可见过玉虹后,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她。 这次要不是爹逼着他来向金不换提亲,他真的无意娶她,因为他的一颗心全都系在眼前的佳人身上,除了她,谁都不要。 但碍于玉虹出身青楼,父亲肯定不让他将她娶回家,他也只能将她藏在这里。 等哪一天她怀了他的孩子,他再带她回去见爹,届时,爹看在孩子的份上,必会让她进门。 至于金不换,若是婚事真推不掉,也只好娶了,只是到时他会将金不换留在雀城,而他跟玉虹则住在麒麟城,这样就互不影响。 「少爷,杜公子已经替玉虹姑娘赎了身,带她住进那座宅子。」阿木一路跑来向少爷禀告最新进展。 钱满楼颔首,「很好,现在就只差想办法把他们的事告诉金家父女了。」突然得到一笔巨款,杜开期果然好他所料,忍不住去为玉虹赎了身,还购置了座宅子,把她金屋藏娇。 「小的现在马上就去告诉金馆主和金姑娘。」 「他们不会信的。」钱满楼横了他一眼。 「少爷,那该怎么办?」 他悠然开口,「要不着痕迹地将事情泄露给他们,让他们自个儿起疑,才会亲自去求证。」 「那要怎么做才能做到不着痕迹?」 阿木一脸认真地问。 「你附耳过来。」钱满楼一脸莫测高深地朝他勾勾手指。 阿木疑惑地看看左右,这房里只有他们两人,为何还要附耳?不过还是依言将耳朵靠过去。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懂了吗?」 听完,阿木点点头。「小的懂了,就是要从苏大娘身上下手,让府里的厨娘将事情偷偷告诉她,她听了自然会告诉金姑娘,金姑娘一向相信苏大娘,她们两人就会跑去弄个明白。」 「知道了还不快去做,记得,不要直接去跟厨娘说,先告诉送菜进来的贩子,让他把消息透露给厨娘。」 「是,小的这就去进行。」他直是愈来愈佩服少爷了,转了性子的少爷,比以前聪明多了,居然想得出这种迂回的方法来揭穿杜开期的真面目,只可惜了那一袋金元宝,他不求多,只要给他一枚,就够他吃穿好几年了。 办好这件事,他若跟少爷讨赏,不知少爷会不会赏他一枚金元宝? 苏大娘端着刚熬好的药走回厢房,金海涛与几个弟子在讨论重建武馆的事,她将药先搁在桌上,站在一旁,不时拧眉叹气,似有苦恼的事。 发现她神色有异,金不换关心地走过去低声询问:「苏大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一直叹气?」 「我……唉,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抬目看着她,苏大娘一脸欲言又止。 「苏大娘,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我……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不定是外头乱传的。」 「外头在传什么?」 见金海涛还在与他的弟子说话,苏大娘想了想,拉着金不换走出房门,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小声开口。 「我刚才上厨房替老爷子熬药……」 金不换点头接腔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里的厨娘跟我说了一件事。」 她耐着性子等她继续说。 苏大娘拧起眉,犹豫了下才续道:「那厨娘听送菜进钱府的菜贩子说,杜公子他……在外头藏了个女人。」 说完,瞅见金不换没有什么反应,她不禁皱眉。 「不换,你没听清楚吗?你开期哥在外头金屋藏娇,有了别的女人,而且那女人还是翠红院的红牌姑娘,他前些日子替她赎了身,还买下一座宅子,两人就住在那里。」她一急之下,将方才听来的话一古脑的全说出来。 金不换这才有了反应,眉毯子微蹙,「真的吗?开期哥替青楼姑娘赎了身,还买了座宅子给她住?」 苏大娘一脸沉重,「我看假不了,听说那菜贩子前两天才送过菜到那宅子里头去,亲眼见过你开期哥和那姑娘。」说到这里,她气愤不平地道:「你向他开口借银子,他只拿了二十两给你,结果却捧了大笔银子去替青楼的花娘赎身!还有呀,你让他帮咱们找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他到现在还没找到,倒是买了座宅子,好让那花娘住,他到底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啊?真是太过分了!」 见她愈说愈怒,金不换连忙安抚,「苏大娘,你先别生气,你方才不是说这些都是听来的,说不定是看错了,那人不是开期哥,是别人。」 「我原告也这么想,但那菜贩子说的人就跟你开期哥长得一个样,还姓杜。」见她听了还是一脸平静,苏大娘疑惑地问:「不换,你怎么都不生气?」 第十四章 「这只是那菜贩子的片面之词,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而且我觉得以开期哥的为人,他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既然不是他,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倒也是,不能全听人家的一面之词,所以,我打听了那座宅子的位置,不换,不如晚点咱们悄悄过去一趟,看看是不是真的。」方才听厨娘那么说,她心里还是有个疙瘩,不弄个明白,没法安心。 打小看着不换长大,把她当成自个女儿一样,若真有这种事,她不能不管。 「可是……」 「别犹豫了,过去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若真不是他,也好还你开期哥一个清白,免得别人再说三道四。」 【第六章】 午后,两人来到菜贩子所说的那座宅子,苏大娘敲了敲门,不久,有个家丁前来开门。 她上前问:「小哥,请问玉虹姑娘是不是住在这儿?」 那名家丁打量了眼苏大娘和金不换,「你们是谁?找我们夫人有什么事?」 见厨娘说的那个女人真的住在这里,苏大娘接着再问:「再请问一下,有位杜开期公子也住在这儿吗?」 家丁面露戒备地看着她们,「你们到底是谁?打听我们老爷和夫人做什么?」 这话无疑证明了杜开期真的与那女人住在这里。苏大娘恼火地两手叉腰怒道:「你进去告诉杜开期,就说他未婚妻金不换来找他,叫他出来见我们!」 闻言,家丁惊疑地望住两人。 看他还呆站在原地不动,苏大娘吼道:「还不快去叫他出来!」 家丁这才进去通传。 「不换,你看到没有,你开期哥竟然真的在这里藏了个女人!」苏大娘气得咬牙切齿。 金不换则垂下眸,没有说话。 不久,出来了个丫鬟,「你们随我来。」 丫鬟领着两人来到厅里,等了会儿,有名貌美女子穿着一袭鹅黄色华丽绵服,慢吞吞地走进来,坐下后,瞟了眼苏大娘,然后将目光定在金不换脸上。 「你就是金不换?」 「嗯。」她也抬眸望向对方,想了下,记起苏大娘说这姑娘似乎叫玉虹,是翠红院的红牌姑娘,果然长得秀美艳丽。 「杜公子呢?」见只有她一人出来,苏大娘忍不住质问。 玉虹倨傲轻慢地回道:「他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见她一脸傲慢轻蔑,苏大娘脱口怒骂,「你知不知道我们不换就要嫁给杜公子了,你竟然还勾引他,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见她突然破口怒骂对方,金不换连忙喝止,「苏大娘!」 「不换,这女人勾引了你的开期哥呀!」她忍不下这口气。 玉虹托着香腮,斜目睨向金不换,冷笑讽道:「是她没本事留住相公的心,怨得了谁?打他大半年前在翠红院第一眼见到我,便对我一见倾心,这会儿更是对我死心塌地,你们相不相信,若是我叫他不要娶金不换,他就不会娶金不换?」 「你胡说,他不可能这么做的!」苏大娘怒叱。 这时,下人匆匆来报,「夫人,老爷回来了。」 玉虹冷笑,「你们若不信,我就试给你们看。」 在杜开期进来时,她扬手打了自个儿一个耳光,然后掩住脸,扑到金不换的脚旁,一脸泫然欲泣,楚楚可怜样。 「金姑娘,我不会跟你争名分的,我只求能留在相公的身边就好,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你……」金不换愕然地看着她。 刚走进厅里的杜开期,看见这一幕,顾不得吃惊金不换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心疼地连忙上前抚起泪人儿。「玉虹,这是怎么回事?」 她咆咽地投入他怀里泣诉,「相公,金姑娘知道了我们的事,就来跟我兴师问罪,她一进来,也不听我解释,就狠狠打了我一记耳光,指责我勾引你,是该死的狐狸精,要将我千刀万剐。」她露出方才被自己打红的左颊。 杜开期看见她粉脸上的红印,勃然大怒地瞪向金不换,「你竟敢打她!」 苏大娘急忙说:「她乱说!不换才没有打人。」 「那我脸上的印子是怎么来的?难道是我自个儿打的吗?」玉虹幽幽出声。 「就是你自个儿打的!」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如此恶毒,故意栽赃不换打她。 「苏大娘,你不要替不换说谎了。」杜开期根本不信她的话,怒目厉斥,「不换,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不明事理的女人。一进来就把玉虹打成这样。」 玉虹搂着他的手臂,满脸委屈地再说:「相公,金姑娘还说,有我就没有她,要你做一个选择,若是你不肯离开我,就别想娶她。」 听她竟满口胡言乱语,睁着眼睛说瞎话,苏大娘气坏了。「你别胡说八道,不换才没有这么说!」 杜开期却沉下脸看向金不换,「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玉虹的事既然被她发现,他也没什么好隐瞒了,若金不换与玉虹之间一定要选一个人,他会选择玉虹,不会选她。 「杜开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不换?她可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啊!」面对他的无情,苏大娘一脸不敢置信。 他决然开口道:「我们的婚事取消,我不会娶她了,你们给我出去!来人,送客。」 金不换定定地看着他,只问:「开期哥,你确定要取消我们的婚事?」 「没错。」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得到他肯定的答案,她点点头,「好,那我走。」 拉着苏大娘,她转身走出这座宅子。 来到门外,苏大娘气急败坏,「不换,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方才那种情形,她还能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说,难道真要这么白白把丈夫送给人家吗?」她这是在替不换着急呀,怎么不换自个儿都不急? 她轻叹一声,「苏大娘,方才你也看见了,他一心一意维护着那姑娘,只听她的说词,根本听不进我们的话,就算我说再多也没有用。」 「难道,你们的婚事就这么取消了?」老爷子还一心盼着她能早日嫁到杜家,这会儿弄成这样,该怎么办?回去要怎么对老爷子说啊? 「他不愿娶我,也不能勉强他,何况此刻他心里只有别人,就算我嫁过去,你觉得开期哥会对我好吗?」她不是不生气,方才看见他怒斥她,只相信那姑娘所说的,她当然气愤,他们可是打小就认识,而他竟然不相信她。 可她更气的是他对她的隐瞒,他明明在外头有了别人却什么都不说,若今天她没有过来,他是不是决定继续瞒下去? 然后呢,他要装作若无其事娶她吗? 还好,今天来了,要不然等婚姻后才发现这件事,后悔就来不及了。 她突然想到那天钱满楼就说过,开期哥在翠红院与一个姑娘相好的事,可那时她跟爹都不相信他。 当时钱满楼一定很气吧,如今证明了他说得没错,方才那姑娘当着开期哥的面诬赖她,被人冤枉的感觉真的很不好,那时爹指责钱满楼污蔑开期哥,他心里一定也很难受,她得去跟他道歉才行。 第十五章 「可这件事要怎么跟老爷子说?」苏大娘不禁担心起来。 「实话实说就是了。」她没想要隐瞒爹这件事,爹迟早会知道的。 「老爷子还有伤在身,我怕他会受不了。」 金不换考虑了下,「不然等过两天,爹的身子好点再跟爹说。」 「钱满楼。」在厅下看见他,金不换出声叫住他。 「什么事?」 她快步走过去,直接说道:「我要跟你道歉,你那天说得没错,开期哥真的跟翠红院的姑娘在一起。」 「你见过他们了?」听到她的话,钱满楼并不意外,阿木已告诉他,她昨日去找过杜开期了。 「嗯。」她点点头,「那天我跟爹都不相信你的话,对不起。」 「那你们的婚事……」 她垂下脸,「取消了,不过我还没跟爹提这件事,想等他好点再说。」 钱满楼忍不住安慰她,「他配不上你,婚事取消了也好,你也不用太难过。」 沉默片刻,整理了下心情,金不换坦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思,「其实也没有很难过,只是因为从小就跟开期哥订亲,一直以为会嫁给他,突然取消了婚事,难免有些不太习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件事气愤多于难过。但就连气愤都没有太多,经过一晚上,已消了大半。 见她看得开,钱满楼一时倒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随口附和,「那就好,这种事过几天就习惯了。」想起另一件事,他道:「对了,你先前不是托杜开期帮忙找住的地方吗?我找到了座清静的别苑,等你爹伤势复原后,可以暂时住到那里,等武馆建好后再搬回去。」 见她讶异地望着他,他急着又解释,「我不是想赶你们走,只是怕你们住在钱府不自在,那里是钱家的另一处产业,目前没人住,你跟你爹和苏大娘可以安心住下,那里地方不小,若是你爹身子复原,还可以在那里继续教弟子武功。」 凝眸看了他片刻,金不换才道:「谢谢你,钱满楼,从我爹受伤以来,这阵子多亏了你的帮忙。」相形之下,杜开期几乎不曾为他们做过什么事,看着他,她忍不住有些感动。 她凝视他的眼神,让他的心整个热烫了起来,「我也算是你爹的弟子,这么做是应该的。」 蓦然发现一件事,金不换惊讶,「咦!」 「怎么了?」钱满楼不明所以地问。 「我这几日见到你,都不再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欣喜地道。 经她这么一提,他也注意到了。「等等,这么说,你前一阵子处处躲着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听他这么一问,金不换惭愧地道歉,「因为那阵子每次遇到你总是会出事,所以我……」 「算了,那时确实是挺凑巧的,也不能全怪你,那你以后应该不会再躲着我了吧?」 她用力摇首。这阵子多亏他的帮忙,她感激他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再躲他。「不会了,爹说得没错,我真不该听信江湖术士的话。」 「什么江湖术士?」 金不换将那日在巷口遇见一个白发白眉白须老爷爷的经过说给他听。 听她形容那名老爷爷的模样,钱满楼狐疑地想着,怎么听起来挺像他的财神师尊?不过重点是——「他居然说我是你的祸星?!」 「是我太笨了,才会把老爷爷的话信以为真。」现在想想,老爷爷说她会家毁人亡、夫离子散,倒是真的——武馆被烧了,打小订婚的未婚夫不要她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因为钱满楼的缘故。 武馆被烧与爹被砍伤,是因为爹三年前路见不平,将一个想凌辱一名姑娘的恶徒给打成重伤,还废去他的武功而结下的仇,这件事在爹清醒来时就提过了。 而开期哥与翠红院的姑娘更是早在大半年前就开始了,也与钱满楼无关。 虽然她还是想不能,为何先前每次遇到他都会发生事情?但她想,也许只是她运气不好,不能怪在他头上。 与她误会冰释,钱满楼此刻心情十分愉悦,弯起嘴角露出笑容。 见他俊美无俦的脸庞绽露笑脸,让金不换眼睛为之一亮,忍不住直盯着他脸上的笑容看。 察觉她的眸光怪怪,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怎么这样看我?」 「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满天星斗那盘灿亮。」 「呵,是吗?」她的称赞让他很受用。「你喜欢看我笑?」 「嗯。」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误,她觉得他似乎愈来愈好看。 钱满楼心情大好,决定往后要在她面前常常笑。 「对了,我带你去别苑瞧瞧,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购的。」 「晚一点再去可以吗?我要到武馆去帮忙清理那些灰烬。」街坊邻居和武馆的弟子准备着手重盖武馆,得先把废墟清干净,才能在原地重建。 「我也跟你一块去吧。」他热络地说。 这一清理就清了好几天,钱满楼跟着金不换天天来武馆帮忙。 中午休息时,两人端着碗饭坐着一块吃。 「钱满楼,你脸脏了。」回头看见了脸上沾了灰,她直言道。 他随手往脸上抹了下。 「不是那里。」她抬起衣袖,帮他把脸擦干净。 他垂眸看着她,在她替他擦完后,也跟着拎起袖管往她脸上擦了擦。「你的脸也沾到灰了。」 四目交会,仿佛有什么在彼此的眸光中激荡着。 她的心在钱满楼的注视下,咚咚咚地隐隐跳快了些,脸儿莫名有些发烫,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在胸口蔓延开来。 他的目光牢牢被她吸引住移不开,明明不是很美艳的脸庞,但在他眼里,却觉得天下没有任何女子比得上她,即使天上的仙女也没人及得上她,他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 金不换微微一惊,缩回手,红着脸儿垂下眼,捧起碗埋头吃着。 钱满楼也瞬间回神。「那个,刚刚……」他想解释什么,却一时找不到适当的话可说。 「什么?」她抬起脸看向他,神色已恢复平静。 见她似乎不在意,他摇摇头,「没什么,今日约莫就可以清理干净了。」 「嗯。快吃饭吧,待会儿还要干活。」 「好。」他不再说话,安静地吃饭。 虽然眼前是一片废墟,不是什么良辰美景,但这样与她肩并肩坐在一块吃饭,让钱满楼胸腔涨满了一股异样的满足感。 仿佛他期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金不换悄悄用眼尾偷觑了他一眼,见他唇角噙着笑,她嘴角也慕名跟着弯了起来,像密一样有种甜甜的滋味在她心头泛开。 在不远处,看见他们两人坐在一块吃饭的街坊邻居和武馆弟子,不免好奇地低声说着—— 「这不换丫头跟钱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唉,你不知道,这钱少爷自从改过自新后,就跟着金馆主学武,当然也就跟金家的丫头熟了。」 「不过他们会不会太亲密了些?不换不是要出嫁了吗?」 有人突然压低了嗓音说:「听说那个杜开期替翠红院的红牌姑娘赎了身,还买了座宅子跟她一块住呢。」 第十六章 「瞧他看起来很老实,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不换知道吗?」 「听说她知道了,而且那杜开期还主动取消了婚事,不娶她了,不过这件事你们可别再传出去喔,金馆主还不知道这件事。」 「那你这消息打从哪听来的?可靠吗?」 「我有个朋友前几日上翠红院,听里头相好的姑娘说的。」 「你朋友?我看是你自个儿去的吧。」 众人顿时一阵轻笑。 有人突然感慨道:「这人呀,还真是说变就变,那杜开期看起来敦厚老实,居然也学人家金屋藏娇,抛弃了不换;而原本蛮横霸道的钱少爷倒是改邪归正了。」 「可不是嘛!」众人一阵叹息。 每天一睁开眼,钱满楼的双脚仿佛有自我意识般,总是不由自主地带着他去找金不换。 这几天与她一起去武馆帮忙,身子很累,心头却很快活。 白天看着她,晚上入寝时还满脑子想着她,他知道这样不对劲,却克制不了自己,只想每天都与她在一块,不论做什么都好。 漱洗完后,吃完早饭,他脚步轻快地去找金不换,她刚好从她爹房里走出来。 细心察觉她神色有异,他上前关心地问:「不换,怎么了?」 「我爹知道开期哥取消婚礼的事。」传来传去还是传进了爹的耳里。 「那他怎么说?」 「他发了一脾气,不过现在没事了。」 她方才费了一番唇舌才安抚了爹,连私密的事都搬出来对爹说—— 「爹,你不要生开期哥的气,既然他喜欢那姑娘,我愿意成全他。」 「你们可是打小就订了亲,他做出这种事来,你让爹怎么原谅他?」他是心疼女儿啊!好不容易终于谈妥婚期,居然发生这种事,女儿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爹,其实我也没有很想要嫁给开期哥。」 「你不想嫁给他?」金海涛愕然。 犹豫了片刻,她说出一件事,「嗯,你跟杜世伯谈妥婚期那晚,苏大娘拿了些秘画过来给我看,她说成亲那晚洞房花烛夜,要跟开期哥做那秘画上的事,我看了之后,就不想嫁给开期哥了。」 因为她不想跟他做秘画上的那些事。后来还问苏大娘,能不能不要做那些事?苏大娘说一定要做,做了那事才能算名副其实的夫妻。 当时她就想,若是这样她能不能不嫁,因为她觉得无法忍受开期哥那样碰她。 所以当她看见开期哥有了别的女人,她其实偷偷松了一口气。 听女儿竟然说出这种话,金海涛一时哑口无言。 她接着再说:「爹,我觉得我好像没有很喜欢开期哥。」 「怎么会?我看你们感情一直不错。」 「我想我只把他当成兄长,他也只是把我当成妹妹吧。」 「就算这样,他也不该毁婚啊!」一提起这事,他还是一整个暴怒。 「爹,既然开期哥那么喜欢那姑娘,就成全他吧。」她劝道。 「不换,难道你真的甘心这么简单就原谅他?」 「不然要把他抓来打一顿才原谅吗?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只是浪费力气而已。」最重要的是,对这件事她并不觉得难过,所以也不太在意。 半晌,金海涛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罢了,既然你肯成全他,爹也没什么话好说。」 想到爹说的话,金不换抬眼觑向眼前人,「钱满楼,你觉得我很傻吗?」 「不会,有人说你傻吗?」她只是性子耿直。 「刚才爹说我傻。」 「嗯。」想了想,她点点头,「我们走吧。」 来到武馆,前几日已经清理完灰烬,这几日已动工盖房子了。 两人不懂得要怎么盖房子,只能在一旁帮忙搬砖块、运木头。 这时天候已入秋,但搬了一、两个时辰下来,还是出了满身汗。 刚运完一趟砖,金不换取出手巾擦了擦汗,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喝,见到不远处正扛着一根木头的钱满楼,她倒了杯水走过去,等他将木头放妥后递给他。 「喏,喝口水歇一歇。」 「好。」接过她递来的水,他一口喝完。 见他额头满是汗,她很自然地拿着手巾替他擦汗。 「钱满楼,这几天累坏你了吧。」她没想到这几天他会日日过来帮忙,而且还做得很卖力,一点儿都没有偷懒。 「不累。」他微笑摇首,只要能看到她,再累都值得。 看着他的笑容,心头像洒满了阳光,暖洋洋的。她对他笑了笑,「你有点晒黑了,可是好像更好看了。」不知为什么?这几天只要抬头看到他的身影,她就忍不住想笑。 因为看到一个人便心情愉悦,这种心情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变黑了吗?」钱满楼摸摸脸,她后面那句变得更好看了,让他莫名觉得开心。 「等武馆重建好,你再回来学武,我教你入门功。」上次教了他一天,她就躲着他没教了,这次武馆盖好,她会认真教他。 「好。」他笑吟吟点头,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乱了的秀发。 送午饭来的苏大娘正好看见他们相视而笑,那感觉说不出的亲昵。 以前她就觉得钱少爷似乎对不换有意思,这会儿她更确定了,而且看情形,不换好似也挺喜欢钱少爷的,小俩口亲密地在那说着话,脸上都带着傻傻的笑容,经过上次的事,她对杜开期彻底寒了心,现在回头看钱少爷,不禁觉得他比杜开期要好上百倍。 看了片刻,苏大娘笑咪咪地打算将饭菜先拿给其他人,不打扰他们小俩口,猛一转身,就看见钱常在站在她面前,吓了她了跳。 「城主,您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武馆盖得如何了。」他瞟了眼还在跟金不换说话的儿子,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看来满楼似乎跟不换相处得挺好的。」 「可不是!当初武馆烧了,我们老爷子被人砍伤,钱少爷二话不说就到医馆接回老爷子和不换,这阵子对咱们更是照顾有加。」回想起这段时日的事,苏大娘愈看钱满楼是愈满意。 他点头说:「满楼打从噎到核桃被不换救了后,性情整个变好,这不换也算是他的恩人。」 苏大娘笑呵呵道:「就是说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钱少爷粘不换粘得可紧呢!」 钱常在捋了捋下颚的胡须,心头生起一个主意。 【第七章】 回到府里,躺在自个儿床上,扛了一整天的木头,钱满楼身子累瘫了,心头却充满欢喜。半眯着眼,回味她今天替他擦汗的情形,嘴角不禁漾开暖暖的笑意。 才刚跟她分开,他又开始想她了。 就在这时,寝房突然响起一道喝斥,「你这个笨徒弟,当初下凡的时候,为师是怎么叮嘱你的?」 闻声,钱满楼吃了一惊,猛不防从床上翻身而起,看向房里突然出现的白发老者。 「师尊,你怎么来了?」 「你还记得为师啊,我还以为你早将天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师尊,你在说什么,徒儿怎么可能忘了天界的事?」 第十七章 「你下凡历劫时,为师千交待万叮咛,要你不要沾染世间情念,你看看你才下凡多久,就沉溺在男女私情里了!」他愈讲愈生气。 「我没有。」钱满楼否认,语气却有些心虚。 还敢狡辩!「那么你跟那个金不换是怎么回事?」 钱满楼一时哑口,片刻才说:「……我没有对她动凡心,她家的武馆烧了,我只是去帮她而已。」 财神仙君语重心长地告诫爱徒,「你骗得了为师,骗不了自己,你莫忘了你下凡历劫是为了什么,一旦你妄动凡心,就无法顺利返回天界,接掌为师的财神之位。」好不容易栽培了这个徒弟,他委实不忍心见他因此前功尽弃。 「师尊……」 「为师言尽于此,你自个儿好自为之。」 见他要走,钱满楼连忙喊道:「等一下,师尊。」 「还有何事?」 「那日告诉金不换说我是她祸星的人,是不是你?」 被徒弟突然这么一问,财神仙君窒了一下。「为师是在帮你,免得你堕入情念里。」说完,不让他再多问些什么,他扬手一挥,人影瞬间消失。 临走前,他最后的嗓音仍回荡在屋里—— 「快快收起你的妄念,莫再贪恋儿女私情,而自毁道基。」 师尊离去的话宛若暮鼓晨钟,重重敲上他的心坎,令钱满楼暗自心惊。 他对金不换动了凡心吗? 就如师尊所说,他骗得了别人,但瞒不了自己的心。这段时间他刻意不去想这件事,但不去想,不意味着就能掩盖事实。 他莫名地想亲近她,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寻找她,见她被杜开期瞒骗,他为她心疼、为她不平,想尽办法让她明白真相。 这段日子在武馆帮忙,他甚至一度想过,若是能这样一直与她在一块也没什么不好,他几乎忘了,这趟他是下凡历劫,等功德圆满,就要返回天界,接掌师尊的财神之位。 他很想否认自己对金不换生起了情念,但她的身影无时无刻浮现在他脑海里,他所思所想都是她……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少爷、少爷,城主跟夫人请您去书房。」房门外传来阿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知道是什么事吗?」他问。 「小的不知,城主没交代。」 收拾好紊乱的心思,他打开房门走出去,来到钱常在的书房。 「爹、娘,你们找我?」 钱常在率先出声,「满楼,爹问你,你是不是挺喜欢不换那孩子?」 钱夫人接着道:「满楼,快告诉你爹,你不可能喜欢不换那丫头,以前她老是把你打得鼻青脸肿,你怎么会喜欢那种粗鲁的丫头。」 「欸,夫人,现在满楼变好了,不换没再打过他,这阵子满楼还天天到武馆帮忙,你没瞧见他们俩感情有多好,不换还会帮满楼擦汗呢!」 钱夫人不悦地横了丈夫一眼,「只是擦个汗而已,能抵消她以前揍过满楼的事吗?况且不换武功那么好,以后若是娶进门,要是满楼有个让她看不顺眼的地方,她不把满楼痛打一顿才怪。」 「不换不是那么不明理的姑娘。」 「总之,我不会让她进我们钱家的门!」 「满楼年纪也不小了,难得有个中意的姑娘,你何必为难他呢?不换是个孝顺的好姑娘,以后娶进门,她一定也会孝顺咱们俩的。」钱常在好言劝妻子。 钱夫人沉下脸,看向一直不发一语的儿子,「满楼,你倒是说话呀,你到底喜不喜欢不换?」 方才师尊责备他妄动凡心,此刻又被钱氏夫妻这么质问,钱满楼一时心思烦乱到不知该说什么。 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钱常在神态和悦地道:「满楼,你不要顾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若真喜欢不换,咱们就去向金家提亲。」 「提亲?」钱满楼愣了下。 「没错,你若喜欢不换,就让你们成亲。你快说呀,到底喜不喜欢她?」 「我……」狭长的黑眸望着钱氏夫妇,在他们的注视下,他慢慢地开口,「我不可能娶她。」 钱夫人闻言欣喜地道:「你看吧,我就说嘛!满楼怎么可能喜欢不换。」 钱常在疑惑地望住儿子,「可是这段时间他明明常常同不换在一起。」 钱夫人不以为然地回说:「那也不能代表他喜欢不换呀!满楼只是好心帮她,你不要想太多了。」 「爹、娘,我先回房去了。」将他们的争执抛在脑后,钱满楼离开书房,抬首望着天上高挂的弦月,面无表情地走向寝房,每一步都透着说不出的沉重与挣扎。 此刻他才明白,要斩断一份情念竟是如此的难,宛如在割自己的血肉。 「金姑娘,少爷出去了。」 又得到这个回答,金不换失望地转身离开,独自一人走向武馆。 她已经有四、五日没见到钱满楼了。 原本天天都会主动来找她一块到武馆的人,这几日也不知在忙什么,突然看不到人影。 搬着砖块木头时,抬头看不见他的身影,见不到他那仿佛满天星光般闪闪发亮的笑容,她黯然若失。 她好想他,好想见见他,就算他不再来武馆帮忙也没关系,只要让她看看他就好…… 她从来没有这么惦念过一个人,从来没有因为想着一个人想到夜里难以入眠。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所以他不再到武馆帮忙,还是她做了什么事惹得他生气,所以他避着她,不再见她。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或是说错了,不然那天回来还好好的,怎么第二天他就不再去武馆帮忙,也见不到他了。 若是他累了可以坦白跟她说呀,她不会勉强他去,但阿木却又跟她说—— 「少爷不是嫌累不去武馆,他这阵子真的有事,不能再过去帮忙。」 看见她形单影只,身旁不再有钱满楼的陪伴,来帮忙重建武馆的街坊和弟子不解地低声出口—— 「怎么这几天都没看见钱少爷?」 「该不会是小两口吵架了吧。」 「依不换的性子,怎么可能跟人吵架。」 「难道是钱少爷病了?」 「说不定是干活太累,所以不来了。」 「欸,去问问不换不就知道了。」 「你去。」 「呃,我瞧她脸色不太好,还是下次再问吧。」 送午饭来的苏大娘看见休息吃饭时,金不换一个人坐到一旁,低头闷闷吃着,吃没两口,就抬头往旁边看一下,接着出一会儿神,再低头扒了口饭,然后不久又往旁边看去。 她看得心头不舍,不禁走过去坐到她旁边以前钱满楼的位置。 看见她,金不换开口叫了声,「苏大娘。」 苏大娘叹了口气,直接问道:「不换,你是不是在想钱少爷?」 她垂下眼,沉默了下才说:「我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见她这模样,苏大娘摸摸她的头,「你是不是喜欢上钱少爷了?」 「我喜欢钱满楼?」闻言,她怔了怔,「原来这种牵挂惦念的感觉,就是喜欢呀!」 见她居然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苏大娘有些哭笑不得。「你不知道自个儿喜不喜欢钱少爷吗?」 第十八章 「不知道,我以前又没喜欢过人。」她茫然地回答。 听她这么说,苏大娘不由得想到当时杜开期为了翠红院的姑娘要取消跟她的婚约时,金不换一脸淡定的表情。看来她确实不曾喜欢过杜开期,所以才会一点也不生气。 「不换,那么你对钱少爷是什么感觉?」苏大娘又问。 她仔细想了想,「跟他在一块很开心,见不到他,会很想他。」说到这儿,她看向苏大娘,「苏大娘,钱满楼是不是在避着我,所以才不见我?」 「这……我也不知道。最近这几天,我也没见过钱少爷,我想他可能真的有事在忙吧。对了,老爷子今日跟城主说了,打算明天搬出钱府,搬到钱少爷帮咱们找的那座别苑去。」 「……噢。」金不换失神了下才点头。若是留在钱府,还有可能见到钱满楼,搬出去后,就不能常常见到他了。 除非他像以前那样自个儿来找她……可是她隐隐觉得他好似在躲着她。 傍晚时分,从武馆回来后,她去拜托阿木。 「阿木,你能不能帮我转告你家少爷,我跟我爹明天就要搬走了,请他跟我见一面好吗?我想向他亲自道别。」 「好,我会帮金姑娘转达。」阿木一口答应。 因此第二天他们离开前,她终于见到他。 「钱满楼,我要走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 他只是看着她,不发一语。 见他面无表情,脸上不再有笑容,金不换抿着唇,低声问:「是不是我惹你讨厌了,所以你躲着我?」 「不是。」钱满楼摇头。 「那你为什么都不来见我?」她忍不住问他。 「因为……我也要走了。」他神色平静,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苦苦压抑着想将她拥入怀里的欲望。 金不换闻言吃了一惊,「你要去哪?」 「我要四处去游历。」这几天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拼命克制自己不去见她,斩断情念真的比他想像的还要难。 最后,他想唯有离开有她的地方,也许才能彻底斩断对她的情思,不再一心想着她、惦着她。 「为什么?」听见他要走,她胸口蓦然一紧。 「我想好好看看这个世间。」他随口找了个理由。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凝蹙眉心,眸里透出浓浓的不舍。 「也许一、两个月,也许两、三个月,也许要一年半载。」等他消灭了心中对她的情念,他就会回来。 「那你什么时候走?」她紧握着拳头,想开口留下他,却不知该如何启口。 「明天。」 她没有再说话,他也没再出声,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金不换才缓缓开口。 「一路上小心。」 「你也多保重。」 说完这句话,两人一人往左、一人身右,转身离开。 须臾,她回头凝视着他的背影,眼里有些水雾,渐渐看不真切。 胸口处像嚼了还没熟的梅子那般,又酸又涩。 她知道就算开口叫他不要走,他也不会为她留下来,她甚至感觉得出,他之所以离开是为了要躲她。 他若不想见她,只要坦白告诉她,她不会去纠缠他的。为何他执意要离开麒麟城?她实在不明白。 直到眸里流下温热的液体,她才转回头,掩着唇,无声地掉泪。 金不换头一次这般难受,就像有人拿刀在割她的心。 三个月后—— 端着托盘,盛了两碗饭,和两碗热腾腾的汤,金不换走向独自坐在角落的人。 「开期哥,吃饭了。」她将一碗饭和一碗汤递过去给他,然后在他身旁坐下。 「谢谢。」杜开期伸手接过饭菜。 已入冬了,天气渐渐冷了起来,金不换捧着热汤,一边暖手,一边慢慢喝着。 吃了几口饭,他觑向她,「不换,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她摇着头,「开期哥,我没有怪过你呀!你喜欢上那姑娘不是你的错。」 经过钱满楼的事,她明白喜欢一个人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所以就更能谅解他当初做的事。 「别再跟我提那个女人!当初是我瞎了眼,才会鬼迷心窍地痴恋着她。」想起过往的事,他悔不当初。 那时替玉虹赎了身,还买了座宅子给她住,那袋他捡到的金元宝已所剩不多,不久,他对金家毁婚的事传回了杜家,爹气得派人接管了麒麟城的茶行,还扬言跟他断绝父子之情。 没了杜家的奥援,加上玉虹挥霍成性,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他手上的钱很快就用罄,不得已,只好将他们住的宅子卖掉,至少还能换到一笔为数不少的银子,谁知道玉虹竟然趁他不注意,拿走了卖宅子的钱,然后逃得不见人影。 钱没了人也没了,他走投无路,只能回杜家,但立刻被爹撵了出来,爹还气得说,若是他不能求得金家的原谅,娶回不换,就不要再回来。 他只好回头来找她,已经来了两天,直到今早他才鼓起勇气来找她。 见他发怒,金不换不知该怎么安慰他,默默不语地低头喝着汤。 片刻,他平息了怒气,缓了缓神色说:「不换,既然你不怪我,那日就当我没说过取消婚礼的事,我们再看个好日子,我把你娶回杜家。」 她疑惑地抬眸看向他,「开期哥,你喜欢我吗?」 「你是一个好姑娘。」 「可是你不喜欢我对吧。」她感觉得出来,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不,我现在已经明白你的好。不换,嫁给我,往后我会好好对你的。」他郑重承诺。 「开期哥,我不想嫁给你。」金不换面露为难之色。 「为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坦白。 闻言,杜开期吃惊地皱起眉,「那人是谁?」 她低下头没有回答。 他不死心追问:「不换,你说呀,那人是谁?」 好半晌,金不换才开口,「开期哥,你别再问了,我不想说。」 见她迟迟不肯吐露那人是谁,杜开期正色地表示,「我不会死心的,不换!先前是我不对,伤了你的心,不论你要怎么惩罚我都没关系,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别用这种理由拒绝我。」 她讶异,「你以为我在骗你?」 「若真有此人,你为何不告诉我他是谁?」他提出质疑。 「他目前不在麒麟城里,所以我不想说。」 「不管是不是有这个人,不换,我已决定非你不娶。」为了重回杜家,求得爹的原谅,他一定要娶回她。 「开期哥,你何必这样?」金不换眉心轻蹙,对他这样的纠缠感到有些不快。 一直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的苏大娘,不满地嘟囔着,「这不换就是这么傻,人家都毁婚抛弃她了,她还理人家做什么!」 过来帮忙的几个街坊大娘闻言也纷纷附和,「就是说呀,不换就是心肠好,换作是我,非痛打他一顿不可。」 「哼!被那花娘甩了,就想回头来找不换,他当不换是什么?」 「当初不换那么好的姑娘他不要,跑去替翠红院的花娘赎身,这种可恶的薄幸郎根本不值得可怜!他以为过来武馆这儿搬搬砖块、木头就能抵得过了吗?人家金馆主才不会再把不换嫁给他。」 第十九章 苏大娘恨恨地说:「就算老爷子肯,不换也不会嫁给他的。」在明白自己喜欢的人是钱少爷后,不换不可能答应跟杜开期成亲的。 她知道不换在等钱少爷回来,那个可恶的家伙居然就这样丢下不换,四处去游历!明明是他先来招惹不换的,自个儿倒先跑了,实在太过分了! 正这么想着,苏大娘眼睛突然发直地盯着前方看。 几个大婶发觉她的异样,也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 只见那儿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两眼直瞪着金不换与杜开期。 下一瞬,他大步朝两人走过去,来到她面前时,指着薄幸郎质问:「不换,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听见这道沉凝的嗓音,金不换讶然地抬起头,看清来人,英秀的脸庞瞬间漾开一抹惊喜。 「钱满楼,你回来了!」 「嗯。」离开三个月,并没有让他对她的情念减少一分一毫,反而被浓浓的思念给折磨着,既然逃避无法了解情念,他索性决定回来,当面跟她把话说清楚。 这样一来,也许才能真正放下她。 可没想到一回来,就见到她竟跟杜开期坐在一块,当下怒火便窜烧了起来。 「不换,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狭长的黑眸带着厉色睨着讨厌鬼。 「他……」看向杜开期,金不换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她总不好跟他说,因为翠红院的姑娘离开了期哥,所以他又回头来找她,希望能跟她成亲吧。 杜开期没有漏看金不换方才在乍见到钱满楼时,脸上扬起的那抹欢欣神情,他很吃惊,难道不换的意中人竟是钱满楼? 压下心头的惊诧,他出声,「钱少爷,我来武馆帮忙盖房子。」 「你不是跟那个翠红院的姑娘在一起,怎么会来这里?」既然不换那里问不出所以然来,他干脆直接问他。 「我们分开了。」看来麒麟城里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他的事。 钱满楼霎时皱紧了眉头。「所以你又回头想找不换?」语气里流露出隐隐的怒气。 从他的神态里,杜开期感觉得出对方对自己的反感,略一沉吟,隐约明白了什么,不疾不徐地说:「我之前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对不起不换,我现在是诚心诚意想来跟她重修旧好。」看来钱满楼似乎对不换有意,若真如此,对他挽回不换将会造成很大的阻碍。 听见他的话,钱满楼二话不说就拉起金不换走到一旁。 「你打算要跟他重修旧好?」他沉下脸。 「那是开期哥说的。」不是她的意思。 「那么你呢?你也想吗?」狭长的眼眸紧盯着她。 金不换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就赶他走。」杜开期曾经背叛过她,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留在她身边。 「这不太好吧。」杜家与金家毕竟是世交,她跟开期哥打小就认识,就算彼此之间没有男女私情,总还有些情分在,不好做得太绝。 「为什么不好?难道你忘了他曾经做过的事吗?」 「开期哥已经后悔了。」心仪的姑娘就这样离开了他,她看得出来开期哥很难过。 「所以你要重新接纳他吗?」钱满楼的语气有些严厉。 「我没那么说。」她盼了三个月,为什么他一回来就对她这么凶?金不换忍不住觉得委屈,说完掉头就去搬砖块,不再理他。 钱满楼这才终于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该死的,只要事情牵涉到她,他就没办法冷静。 他苦涩地想着,回来前还决定要跟她把话说清楚,好做个了断,谁知一看到她跟杜开期在一块,他就失去了理智。 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不该这么快回来,应该离她离得远远的才是。 可这三个月不管他走到哪里,心头始终惦记着她,他的人在外头,心却留在她身边。 所以他才会决定回来,把他的心从她的身边收回来。 然而就像以前那般,一看到她,他所有的决定全都没用。 苏大娘看了眼过去搬砖块的金不换,再望向钱满楼,想了想,走到他身旁。 「钱少爷,你知不知道你离开这几个月,不换很惦记你?」 「她很惦记我?」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金不换,心头交缠着又甜又苦的滋味。 「嗯,你没瞧见不换都瘦了一圈?」 闻言,钱满楼仔细打量她,发觉她的双颊确实清瘦不少,心里微微一疼。 苏大娘再说:「那杜开期来这儿是想再求回不换,若是钱少爷不愿意看见不换嫁给他,就不要再离开她了。」 钱满楼没开口,狭长双目只是静静地看着金不换。 他不可能娶她,但又不愿她嫁给杜开期!若对方是个值得托付的男子,那也就罢了,可他骗过不换,这样的人要他怎么放心把不换交给他? 说完想说的话,苏大娘便没再多留。该说的她都说了,若是钱少爷真的在乎不换,就会明白该怎么做。 片刻后,钱满楼心烦意乱地转身离开,可才走了几步,身后蓦然传来一阵惊叫声—— 「啊,不换小心!」 他闻声回头望去,只来得及看见屋顶上一根粗大的横木砸了下来,而金不换就站在那根横木底下。 瞥见这幕,他惊得整个魂都吓飞了,「不换!」他大吼一声,飞奔过去。 随着他震惊的大叫,同时也冲破了被封印的记忆,如潮般的回忆!在这里涌入他的脑海…… 【第八章】 天界,凤雏宫。 「临湘、临湘,我来了,你在哪里?快出来,有好东西给你。」 听见这道清悦的嗓音,一位仙子从旁边的园子里走了出来。 「洛沂,你不是跟你师尊到瑶池那里去开蟠桃会吗?怎么跑来了?」她容颜清雅脱俗,语气淡淡的,神态却显得有些亲昵。 「师尊跟王母、玉帝和一堆仙人在开蟠桃会,我却在那里闲着也没事做,所以就先回来了。」洛沂献宝般拿出一枚蟠桃递给她,「你瞧我带了什么来?是王母娘娘赏赐的蟠桃喔,给你先吃。」 她摇头,「王母娘娘的蟠桃百年才能结一次果,很珍贵,你还是留着自个儿吃吧。」 「欸,我吃过了,这颗是特地带来给你的,你快吃。」他拉过她的手,笑吟吟地将蟠桃塞进她手里。 看着他俊朗的眉目带着浓浓笑意,临湘仙子沉吟了下,接过蟠桃,「我们一人一半。 」蟠桃宴上,王母娘娘只会赏赐给每个仙人一颗蟠桃,他不可能有多的,所以一定还没吃,知他是特地送来给她的,不想辜负他的好意,她伸手将蟠桃剥开两半,一半递给他。 「好。」洛沂笑咪咪地接过那一半的蟠桃,两人在玉石桌前坐下来品尝。 他三两口就把蟠桃吃完了,等她慢条斯理地吃完,他兴匆匆问:「好吃吗?临湘。」 「好吃。」 听到她说这句话,他笑得眉目弯弯。这一路匆瑶池赶回来的辛苦全都值得了。 「那下次再有蟠桃,我再拿来给你吃。」 「这蟠桃宴一百年才一次,哪来那么多蟠桃。」她笑道。「对了,洛沂,今天有只凤凰刚孵出来,你要去看吗?」凤雏宫是天界饲育凤凰之所,她是凤雏宫当职仙子,负责饲育凤凰的幼鸟,她还只是个小仙,不够格去赴蟠桃宴,要去得等两百年以后。 第二十章 洛沂身为财神仙君的首徒,且再过百年即将接掌财神之位,所以在受邀仙人之列。 「好。」洛沂点头道。 两人一起走进旁边的园子里,园内载重不少菩提树,每一株都有数丈高,每株树上都有一个鸟巢,巢里各有一枚凤凰蛋。 她领着他浮到半空,枝桠间的鸟巢里,有只刚孵出来的雏鸟。 她小心地捧起鸟儿,细心地用手指轻轻梳理它一身暗褐色的羽翼。「这只雏鸟今早才刚孵出来。」 洛沂盯着雏鸟看了看,「我怎么看都觉得刚出生的凤凰跟鸡没什么两样。」 「等它长大,就会换上一身五彩的羽翼了。」她轻轻将雏鸟放回鸟巢里。 他顺手拿起旁边另一株菩提树上还未孵化的凤凰蛋把玩着。 见状,她叮咛,「当心别摔了!」 「临湘你别紧张,凤凰蛋没那么容易摔坏的,它的壳可硬得紧,我上回不小心摔……」察觉失言,他赶紧闭上嘴,在她瞪视下将凤凰蛋放回鸟巢里。 她告诫他,「以后不准再拿凤凰蛋来玩。」 「好好好。」他好声好气地应着。 像想起什么,她问:「对了,洛沂,今年蟠桃会是不是商讨要怎么应付愈来愈猖獗的天魔?」 「嗯,最近有些天魔闯进天界来扰乱,伤了几个仙人,玉帝很生气,已经下旨要天兵天将们加强戒备,若是他们再不收敛,玉帝就会派人去讨伐天魔。」 天界与魔界几千年前曾经发生过大战,天界击败魔界,魔界因此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但最近又有卷土重来之势,不时偷袭天界,造成不少伤亡,也许不久,天界就会在与魔界发生争战。 「洛沂,你老是四处乱跑,自个儿要当心些。」她忍不住叮咛他。 「就算遇到,我也不怕他们。」他颇不以为意。 「你不要逞强,那些天魔没有那么好应付,上次月霞仙子才被一个天魔给打得重伤,差点神魂俱灭,多亏太上老君及时赶到才救了她。」 见她一脸担心,他笑吟吟道:「知道了,要是我受了伤,临湘会很心疼吧。」 「才不会。」 「你嘴硬。上回我被玉帝罚禁闭一个月,你不是想尽办法偷偷跑来看我。」 「你还有脸说!上回你喝多了酒,竟施法赐了一大堆财宝给凡间百姓,要不是你师尊帮你求情,你可不只要被禁闭一个月,而是一年。」 「我是看那些凡间的人因为大旱,田里都没有收成,穷得都买不起食物吃,快饿死了,所以才赐财宝给他们。」 「赐财宝给凡间是有规矩的,不是你想赐就赐,这不是乱了因果吗?」 见她板起脸孔教训他,洛沂连忙讨饶,「好临湘,我已经被罚过了,你就别再骂我了。」 「记得下次不能在这么做了。」 知她是关心自己,她灿烂一笑说:「知道了,免得临湘又要想尽办法偷偷来看我。」 「你还说。」她嗔了他一眼。 「好,不说不说,不如我们去清液宫找青阳玩吧,这会儿天庭有不少仙人都去开蟠桃会,咱们去找青阳拿点仙酒和。」 「你老上他那儿讨仙酒喝,当心青阳被他师尊责备。」 「这会儿他师尊去赴蟠桃宴不在,看不到,不会有事的。」 「你先去吧,我还要再喂几只雏鸟,待会儿再过去。」 「那我帮你喂,待会儿我们一起过去。」他想跟她在一起。 「赏赐你帮忙喂,差点撑死那只雏鸟,你还是先过去找青阳吧。」对于他的帮忙,她敬谢不敏。 被她嫌弃,他委屈地摸摸鼻子,「好啦,我不在这儿给你添乱,我先过去青阳那儿,你要快点来喔。」 「嗯,记得不要喝太多酒。」临湘叮咛,就怕他乱事。 「好。」他笑眯眯应了声离开。 他走后,她准备要喂雏鸟,忽然有人匆匆进来。 「临湘,不好了!」 看见进来的是清液宫的青阳,她诧异,「青阳,你怎么这么慌乱?洛沂不是去找你吗?」 「洛沂出事了!」青阳俊雅的脸上布满焦急。 「难道他又闯祸了?」她面露关切。 「不是,方才有几个天魔闯进清液宫想偷仙酒,被我发现了,洛沂与他们打了起来。」 「啊,他受伤了吗?」她关心问道。 「他赶跑了那些天魔,但他的元神也受到重创,老君不在,天庭泰半的仙君也都去赴蟠桃宴,其他仙子都没能力可以救他!」 「我过去看看。」她匆匆赶到清液宫,看见躺在榻上的洛沂紧闭双眼,俊朗的脸庞失去平时光彩,一点生气也没有。 她骇然一惊,走到他身旁,感觉到他身上的仙气正慢慢流失,这意味着他的元神被打散来了,再不想办法凝聚元神,他很快就会神形俱灭。 临湘脸色发白地握住他的手,及时想到一件事。「对了,东华帝君有一颗定魂珠可以凝聚元神。」 「但东华帝君去世君那里了,还没回来。」 「可洛沂已经等不了了,再不凝聚他的元神,他就神形俱灭了。」说着,她不再迟疑地旋身往外走。 「临湘,你要去哪?」青阳连忙问。 「我去拿定魂珠来给洛沂。」 「我不是说了,东华帝君不在。」 「可是定魂珠一定在他的殿里。」她走出清液宫。 青阳追了出去,「临湘,你想做什么?没有经过东华帝君的同意,你不能擅自盗取定魂珠。」 她头也不回地说:「现在就洛沂最重要,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半响后,她取回了定魂珠。 「你把定魂珠带来了?」看见她拿出一颗散发着淡淡紫色光华的玉珠,青阳一脸不敢置信。 她没有开口,直接走到榻前,将定魂珠送入洛沂嘴中,顿时一团柔和的光芒笼罩着他全身。 「临湘,你是怎么拿到定魂珠的?」见她神情狼狈,身上还有伤,青阳担心地问。 她静默没有回答。 「临湘,你快说呀!」他追问着。 「我……」她正要开口,这时有两名天将进来宣告她的罪状——「临湘仙子,你擅自盗取定魂珠,还打伤看守东华殿的仙童,我等奉命前来捉拿你。」 她没有反抗,便与两名天将离开。 看着她被带走,青阳一时愕住反应不过来。 性情一向温和的她竟打伤东华殿的仙童,盗取了定魂珠! 他回头看了一眼榻上仍被笼罩在光芒中的洛沂,目露忧色。 「洛沂,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早晚一定会出事,你们不该动了私情。」 数日后,御殿上,玉帝严声问:「临湘仙子,你擅自盗取东华帝君的定魂珠,还打伤了看守的仙童,你可知罪?」 「小仙知罪。」她垂首答道。 「那么贬你下凡受六世轮回之苦,作为惩罚,你可心服?」 「小仙心服。」她毫无异议地领罚。 「那你去吧。」 两名天将押着她准备前往轮转台。 这时洛沂冲了进来,拦下了他们。 「玉帝,她是为了救我所以才去盗取了定魂珠,该罚的是我,不是她!」 「洛沂,在玉帝面前不准放肆!」追来的财神仙君喝斥爱徒。 第二十一章 「洛沂,拿走定魂珠与打伤仙童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你快退开。」临湘温声劝道。 「你是为了救我才这么做的,要罚也该罚我才对!玉帝,求你让我代替临湘受罚,不要罚她!」他神情激切地请求。 「不论理由何在,事情既是临湘仙子所为,自当罚她,况且看在她盗定魂珠是为了救你,我已轻判了。」 「既然是为了救我,当然应该罚我才对,没有理由罚临湘,玉帝,你这么判不公平。」 洛沂愤怒大吼。 「大胆!」两旁天将齐声厉喝。 临湘轻蹙眉心劝阻他,「洛沂,我愿意受罚,你不要再说了。」 他不顾一切地推开押着她的天将来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那我跟你一起受罚,我不能让你一人受罪。」他抬头望向帝座,「玉帝,你也罚我吧。」 「洛沂,你别再胡闹了!」财神仙君怒喝一声,手指弹出了一道金芒射进他额心。 他当场昏厥过去,昏迷前,耳畔听到一声充满担忧的轻呼——「洛沂……」 掉落的梁木砸向金不换,她闪避不及,被砸个正着。 旁边的人见状,赶紧过去抬走压在她身上的横木,还来不及看她的情况,钱满楼已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口里慌乱地叫着——「临湘、临湘……」他想起来了,他都记起来了,怪不得下凡后遇见她,他一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她是临湘。 看见她嘴角流出血,他惊骇地抬起袖管想抹去那些血,但那血却不停地流着,怎么抹都抹不完似的。 「临湘、临湘,你别怕,我马上找人救你!」 他匆匆抱起她奔出武馆,一路跑向医馆。 来到医馆,他将她小心放在椅子上,扯过正在看诊的大夫吼道:「大夫,你快救她!」 「先等一下,等我看完那个病人。」 「不能等了,我要你先看她,她一直在吐血!」俊美的脸庞此刻冷峻的吓人。 老大夫被他的吼声骇住,抬头一看,见她吐了满身的血,吓了一跳,连忙替她号脉。 片刻后,他开口说:「快把她扶到那边榻上,我要替她施针止血,她受了严重的内伤。」 钱满楼迅速抱起她放到榻上,神色焦急地看着大夫为她施针。 「大夫,她不会有事吧?」 「老夫也不知道。」 得到这样的答案,他满脸怒容,「你是大夫,怎么会不知道?」 「她受的内伤很重,能不能熬过去就要看她的造化了,老夫只能尽力而为。」 「那你还不快开药给她!」 「先等止了血再说,现在这会儿也吃不进去药。」 站在榻旁,钱满楼双眼发红地看着她。师尊封住了他对她的记忆,让他这一百年来竟忘了她的事。 她在人间轮回受苦,他却在天界乐逍遥。 他小心地擦去她唇畔的血,喃喃地说道:「对不起,临湘,我居然现在才想起你来。」 「怎么样了,不换的伤势要不要紧?她没事吧?」这时苏大娘和其他人气喘吁吁地追过来,一进来,便抓着大夫迭声追问。 「还要再看看,她是怎么受的伤,怎么伤得这么重?」大夫不解地问。 苏大娘答道:「我们在武馆那儿帮忙盖房子,有根屋顶上的梁木没放好,砸了下来,刚好砸到她。大夫,不管如何,你一定要治好她!」 被众人围着的老大夫沉声回覆,「我会尽力,但能不能救得了,要看她自个儿的命了。」 金不换一直没有醒过来。 看着她失去血色的脸庞,钱满楼心痛地将她拥进怀里。 「临湘,都五天了,你醒醒,我们好不容易终于再见,你不要一直睡,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睁开眼睛看看为我好不好?」 见昏迷的她轻蹙眉心,似在受什么折磨,他心疼地伸指轻轻抚开她眉心。 「临湘,你知不知道在天界,我一直很想这样抱抱你,可是我不敢,我拍挨你骂。青阳曾经劝过我。交往不要太常去找你,那时我不知道原因,现在我才明白了,原来他早就看出来我对你动了私情。」 他满眼不舍地搂着她,又说:「是我连累了你,害你被贬下凡,若不是我下凡历劫,也见不到你,下凡前师父还特别叮嘱我不准妄动凡心,我想他当时定然早就料到我会遇到你,所以才会这样叮嘱我。」 他轻蹭着她苍白的面颊,低声向她倾诉早已深植的情衷。 「先前还未解开封印,我不知道为何对你始终放不下,为了斩断对你的情念,只好离开你,可是就算我走得再远,始终记挂着你,我只好回来。临湘,我不想当财神了,等你醒来,我们就在凡间做夫妻吧,你说好不好?」 一直昏迷的金不换,这时紧闭的眼睫突然轻颤了下,接着徐徐张开了眼。 他惊喜地望住她。「临湘、临湘,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谁是临湘?」看着他,她嗓音干哑地问。 「就是你,你就是临湘!」他开心地道。 「我记得我叫不换。」 他连忙解释,「不换是你这世的名字,以前你是天界凤雏宫的临湘仙子,那时我被天魔所伤,你为了救我而去盗取东华帝君的定魂珠,所以被玉帝贬下凡来受六世轮回之苦。」 她抬手摸摸他的额头,「钱满楼,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 「可是你眼睛好红,脸色好憔悴。」 「那是因为你昏迷了五天,我担心你,也五天没睡。」 「你照顾我五天没睡?!」看见他眼下深深地阴影,她心疼的轻声道:「那你去吧,我没事了。」 「不,我现在不想睡,我想看着你,临湘。」终于盼到她醒来,他哪舍得睡。 她微微皱眉,「别那样叫我。」 「可是你真的是临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叫金不换。」 「你真的是临湘,轮回转世让你忘了前世记忆,所以你才会不记得以前的事,不过没关系,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他们之间有很多很多的事可以说。 金不换蹙眉担忧地看着他。「钱满楼,你是不是累糊涂了,所以才说这些奇怪的话。」 「我没乱说,你相信我。」 不想与他争辩,她轻声道:「好,我相信你,你快去歇着吧。」 「我想留在这儿陪你。」他确实是累了,但此刻他只想陪在她身边,哪里也不想去。 这时端着汤药进来的苏大娘看见她醒了,欣喜地走过来,「不换,你可醒了,谢天谢地,老爷子都快急死了,我的赶快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她转头要出去,及时想到什么,连忙将手上的汤药端过去,「来,不换,你先把这药给喝了。」 钱满楼很自然地伸手接过药,要喂她喝。 她别开脸不让他喂,抬目看向苏大娘。「苏大娘,替我把钱满楼赶出去,他不回去好好睡觉,不准他再到我房里。」 「好,没问题。」苏大娘答应,立刻开口赶人,「钱少爷,你照顾不换整整五天了,她这会儿醒了,你也可以安心了,回去睡吧,等睡饱了再过来,要不然若是累倒了,可就看不到不换了哟。」 第二十二章 见她铁了心要赶他回去,他提出条件,「至少让我喂你喝完这碗药再走。」 「嗯。」他一匙一匙吹凉了药,慢慢喂她喝。 苏大娘再看两人一眼,满脸欣慰地走出房。看来这两人不久就会有好事了,呵呵,她得赶快去告诉老爷子这件事。 【第九章】 钱满楼离开后,苏大娘熬了热粥进来。 喂金不换喝完后,她收拾着碗,笑呵呵地开口说:「不换,你昏迷这几天,钱少爷可是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你,连老爷子都看出了他对你的心意,还说若是等你醒了,就将你嫁给他。」 闻言,金不换怔了下,接着却轻摇螓首,「我不想嫁给他。」 「咦,你不是喜欢钱少爷吗?为什么不想嫁给他。」苏大娘惊诧。 「我不想害他。」 苏大娘纳闷不已,「什么意思?你嫁给他哪会害他?」 「总之,我不能嫁给他。」思忖了下,他开口,「苏大娘,你去帮我找开期哥来好不好?」 「为什么要找他来?你昏迷这几天,他只来看过你一次,就没再来过了,也不知这会儿在不在麒麟城。」 「我有话想很开期哥说,苏大娘你帮我找找他。」她苦笑央求。 「好,我去帮你找找看,不过,你到底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依她看来,像杜开期那样的人,根本就不用再跟他多说什么。 「等我跟他说了之后,苏大娘就知道了。」金不换疲惫的轻阖上眼。 见她似乎累了,苏大娘没再多事什么,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不久,有人打开房门走进来。 「不换,苏大娘说你有事找我。」杜开期走向她,他正好要来辞行,刚好遇上了苏大娘,这才知道她今早已苏醒过来。 她睁开眼窥向他,「开期哥,你上次说想跟我成亲的事,这会儿还当真吗?」 杜开期微蹙眉,「你怎么突然这么问?」他不以为她现在还想嫁给他。 她那日所说的心上人应该就是钱满楼,那日看见他,她流露出来的欢喜之情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他相信钱满楼也钟情于她,所以这几日她昏迷不醒,他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 金不换面无表情杜淡淡开口。「若是你还愿意娶我的话,我们成亲吧。」 闻言,杜开期很意外。「你想嫁给我?」 「嗯。」 沉吟了下,他不解地问:「你那日不是说你有意中人了。所以不想嫁给我,为何突然改变注意?」 「开期哥,我知道不并不喜欢我,我心仪的也不是你,若是我们成亲的话,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你要再娶也无妨。」 「能告诉我原因吗?」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使她改变了心意。 她垂下眼,沉默不语。 见她不愿回答,他也不再追问。「算了,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你愿意嫁给我,我当然乐意娶你,不过,钱少爷会答应吗?」 「你无需考虑他,成亲是我跟你的事。」她脸上波澜不起。仿佛在说的不是自个儿的婚事,而是旁人的事。 「可若是他阻扰的话……」 「我不会让他阻扰我们的婚事,请开期哥尽快挑个日子来迎娶。」 「再快也得等你的身子复原吧。」有必要这么匆促吗?他不明白她在急什么? 思忖了下,金不换果断的选了个日期到:「我们的婚事就定在这个月底,可以吗?开期哥。」 「可是这会儿离月底只剩二十几天,不会太匆忙吗?而且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若错过这个月底,再往后延,也许我会改变主意不愿再嫁了。」她看得出来,不只她急着嫁,他也急着娶她回家,虽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是她相信,她若是改口说不嫁,他一定会比她更心急。 果然,杜开期毫不迟疑地答应,「好吧,我尽快安排迎娶的事。」说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爹知道这件事吗?」 他上次悔婚的事,伯父气坏了,这次他过来想再向不换求亲,才一踏进屋里,就被世伯给撵出去,所以那天他才会直接到武馆找她,心想若能求得她的原谅,她爹那边便没问题。 不意遭她拒绝,之后她被积木砸昏,就在他以为自己没有机会时,岂知她竟又改口答应嫁给他。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只要能娶回她向爹交差,重回杜家,于是他暂时不打算追问。 「爹那边我会跟他说,你尽管着手准备婚事。」金不换淡淡的道,眸里没有半丝要成亲的欢喜。 在杜开期离开之后,她神色幽沉地回想起昨夜的事-----「临湘仙子,醒来。」 随着这道温厚的嗓音,她慢慢地张开眼,转头窥见一名白发白眉的老者站在她面前。 她怔忡了下,便认出他,「老爷爷。」他是那日在巷口替她算命,告诉她钱满楼是她祸星的老爷爷。 「吾乃财神仙君。」老者抚了抚白须说。 「财神星君?」她一愣,接着看见紧闭着眼趴在床榻边的钱满楼,没有半点反应,她担忧地皱眉,「他怎么了?」 「我施法让他暂时睡着了。他这几日不停的呼求我救你,吵的我耳根子没一时安宁,方才我已喂你服下丹药,你的伤不会有事,不过我有一事希望你能帮忙。」 他说的这些话她听得迷迷糊糊,只听懂了他最后一句话,他有事希望她帮忙。 「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助洛沂断情绝念。」 「谁是洛沂?」她并不认识啊! 「就是你眼前的钱满楼,你因转世轮回了三世,早已忘却前尘往事,你前世乃天界凤离宫的临湘仙子。」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老者,然后缓缓地说:「老爷爷,你又在骗我吗?」 财神仙君一时被她的话给气到,吹胡子瞪眼斥责,「本君何须骗你!」 「可是你上次骗我说钱满楼是我的祸星。」 「那是……唉,你若不信,我可助你想起以前的事,便知我有没有骗你。」解释不清,他索性伸指弹出一道金光。射进她两眉之间。 金不换额心霎时一阵剧痛,她不由得闭上眼,紧接着无数影像仿佛流星般浮现在他脑海,多得让她几乎承受不住,她两手紧抱住头颅,痛苦的紧蹙眉心。 半响后,她才低喘地抬头望向眼前的老者,眼神清明,一眼便认出了他。 「财神仙君。」 「很好,你记起来了。本君希望你能帮助洛沂了断对你的情念,他此次下凡历劫,主要就是为了要度此情劫,若能顺利度过,他便能返回天界接掌本君的财神之位,若是度不过,他将会就此陷在轮回中,无法再返回天界。」他向她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听完财神仙君的话,她怔怔地垂眸看着趴在榻上的钱满楼,伸手轻抚了下他的脸庞。 见她迟迟没有答话,财神仙君神色一凝,「临湘仙子,你不愿意助他度此情劫吗?」 片刻,她才幽幽开口,「财神仙君希望临湘怎么做?」 听她这么问,知她已答应,他缓声说明,「解铃还须系铃人,洛沂的情念既然系在你身上,他自己不愿断此情念,只好由你来斩断。」 第二十三章 「由我……来斩断?」 「没错,你必须让他对你断念,他才能顺利度过此劫,返回天界,这么做于你也有益,待你受罚轮回期满时,方能顺利重返天界,否则,若你情念深种,恐将从此陷在轮回中,无法超脱。」 她轻轻颔首,「我明白了。」 「那就好。」财神仙君满意的扬手一挥,她再度昏睡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耳畔传来的是钱满楼低低切切的嗓音。 「……临湘,我不想当财神了,等你醒来,我们就在凡间做夫妻吧,你说好不好?」 想起他说的这些话,她缓缓流下泪来。 「满楼,你要上哪去?」一早,钱夫人见儿子奔出寝房,开口叫住他。 「我要去看不换。」 「你昨天不是才刚回来,怎么一早又急着过去?」她不满地叨念。前阵子儿子出门游历,好不容易把他盼回来,结果才刚回来便遇上金不换受伤昏迷,他日夜守在床榻旁照顾她,让她这个做娘的,连想好好看看儿子都难。 「不换醒了,没想到我这么一觉竟睡了一天,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匆促回了几句,他举步急着要离开,徒地想起什么似的,一脸兴高采烈再道:「对了,等不换身子痊愈,我要娶她为妻。」 钱夫人撑起柳眉,「你先前不是说不想娶她的吗?」 「那回我没有想通,现在我想明白了,我要跟她在凡间做夫妻,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解开心中的困惑,他顿感海阔天空。 「你……」她原想说服儿子改变主意,但见他脸上那欢喜的笑容,不由得回想起金不换昏迷这段时间,儿子紧蹙眉头担忧的神情……一向溺爱儿子的钱夫人叹息一声,「罢了,你想娶就娶吧。」只要儿子开心就好。 不久,来到金家父女暂住的别苑,他三步并两步朝她住的寝房走去。 在廊下遇到金海涛,他满脸笑容地出声喊道:「金叔叔早。」 「早。」看着他,金海涛张口想说什么,迟疑了会,重重叹了口气,又闭上了嘴。 钱满楼没留意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轻快地说:「我去看不换了。」 来到她房门前,苏大娘刚好推门而出。 他连忙问:「苏大娘,不换起身了吗?」 「她一早就醒了。」看见他,她微犹豫了下,「钱少爷,不换她……」才说了几个字,她便打住了话,一阵摇头叹息,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状,他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换身子哪里不舒服?」 「……没事,唉!你进去就知道了。」深深看他一眼,苏大娘摇头离开。希望他从不换那儿得知那个消息后,打击不会太大。 钱满楼狐疑地走进房,见金不换正坐在桌前,出神地看着窗外,他快步走到她身边,想扶她回床上。 「临湘,你怎么起身了?快回床上躺着。」 「我身子好多了,没关系。」她抬头望向他,正色纠正,「钱满楼,别再叫我临湘。」 「好,你不喜欢,我就不叫。」他顺着她的意思,仔细打量她的脸色,「你今天气色好多了。」不再像先前那般苍白。 「嗯。」静默片刻,她出声唤他,「钱满楼。」 「怎么了?」见她似有话想跟他说,他在她身边坐下。他其实很想让她叫他洛沂,这才是他的名字,但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想了想便没开口要求。 望着他须臾,金不换垂眸启口,「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怔愣了下,「你说什么?」他怀疑自个儿听错了。 「我不想再看到你,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她以为说出这几句话会很难,没想到这么容易,只要不看着他的眼,不过,心为何这么痛?像活生生被人拧了似的。 「为什么?!」他不敢相信此刻听到的话,满脸震惊。 「因为,我决定要嫁给开期哥了。」她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低垂着脸,说出理由。 耳旁一阵轰鸣,好半响,他才明白她说了什么,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挤出话来,「你说……你要嫁给杜开期?!」 「没错。」他那干涩的嗓音宛如锋利的刀子般刺痛了她的耳膜,她不敢抬头看他,怕这一看便前功尽弃。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在骗我。」才睡了一觉醒来,怎么可能就发生这种事?!一定是她在骗他! 「我没有骗你,所以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她深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脸上平静的神色。 他仿佛遭到五雷轰顶,整个人动弹不得,狭长双眸牢牢盯着她看,终于,他想出了一个原因。 「你是不是在气我离开三个月的事?当时我不知道你就是临湘,我拼命想忘记你才会离开,现在我想通了,我不想当什么神仙了,只想跟你在凡间做对夫妻,嫁给我!」 他这番情深意切的话,仿佛鞭子一样打在她心坎上,让她的心一阵阵的痛缩。 她好想点头答应他,偏偏她不能!倘若他只是个凡人,她可以毫不迟疑地点头答应,可他是财神仙君的首徒,历过此劫后,即将返回天界接掌财神仙君之位。 她不能为了以己私情,耽误了他。 洛沂、洛沂,忘了我吧。她心里念着。 轻咬着唇,她一字一句慢慢地开口,「钱满楼,我不会嫁给你,我要嫁给开期哥,所以你别再来纠缠我了。」 她冷漠着脸,也掩去了眸里所有的思绪。 她残忍的话,宛如锐利的刀剑在凌迟着他。 他痛得怒吼出声,「你说过不可能跟杜开期重修旧好,为什么现在又这么说?他那么对你,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一觉醒来,她就突然变了? 金不换别开眼,不忍再看他脸上流露出的痛楚之色。「他现在知道错了,愿意悔改,所以你出去吧,别再来找我了。」 他用了抓着她的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突然要嫁给他?是不是他逼你的?」 「钱满楼,我之所以嫁给他,只有一个原因,那是因为我喜欢他,这个原因够了吗?」她逼自己说出绝情的话,就为了了断与他之间的牵绊。 他惊愕地放开她,「我不相信!」 决定要让他彻底死心,她狠绝地说道:「以前我不明白自个儿的心思,经过这次,我发现我喜欢的人始终都是开期哥,月底我们就要成亲了,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免得开期哥不高兴。」 这话宛如毒蛇猛兽般,让钱满楼骇然地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出了她的房间。 看着他神色僵疑地走了出去,她紧紧按住自个儿剧痛的胸口,咬紧唇瓣。 洛沂,这是为了你好,忘了我吧…… 在钱满楼离开后,苏大娘走进金不换房里。 「不换,任谁都看得出来钱少爷对你一片痴心,你放着好好的钱少爷不要,为何非要嫁给那个杜开期?大娘怎么想都想不通,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第二十四章 她原以为钱少爷来会让不换改变心意,谁知道不换不只没改变心意,反而让钱少爷一脸失魂落魄的离开,见他那伤心的模样,连她看了都不忍心。 「苏大娘,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金不换满脸疲惫地轻颦眉心。 「是什么原因你倒是说呀!别说我了,连你爹都不赞成你嫁给杜开期,你却坚持非嫁不可。」 「我不能说。」 见她始终不愿吐露原因,苏大娘有些生气了。「难道对我也不能说?打小看着你长大,我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的疼爱,有什么话不能对大娘说的?」 「我知道大娘疼我,只是这些事就算说出来,你也很难相信。」她觉得胸口窒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见她脸色发白,苏大娘赶紧轻拍她的胸口,「好好好,你不说就算了,先喝一口茶缓缓气。」她倒了一杯茶给她,不敢再逼问她。 喝下几口茶,金不换徐徐吐出一口气,在苏大娘搀扶下走到床榻前坐下。 财神仙君给她服食的丹药让她的身子恢复的极快,但方才为了让钱满楼对她断情绝念,耗费了她太多的心力,以至此刻她心痛难当,气息全梗在胸口,一时喘不过来。 见她仍十分虚弱,苏大娘不得不劝,「不换,就算你要嫁给杜公子,也不必急于一时啊,至少等养好身子再说。」 「早点嫁能早点了结这件事。」她幽幽道。不是他,嫁给谁都一样…… 见她满脸心事,苏大娘感叹,「你瞧你,嘴上说想嫁,表情却一点都不快活,没比钱少爷好到哪儿去,我真是不懂,你好不容易盼到钱少爷回来,怎么会突然想嫁给杜开期呢?方才看见钱少爷那脸色,真是让人心疼。」 「等他想通了,他……很快就会没事了。」这些苦楚只是暂时的,等他度过情劫,届时他就能重返天界了。 她也必须斩断这份私情,等轮回期满之日,便能再回天界,到那时,还能在天界与他相逢…… 思及此,她苦笑地摇头,她终究还是放不开他呀! 如此一来,她将因执着情念,陷在轮回里不能超脱,又怎可能回天界? 把自己关在房里两天之后,钱满楼再次前来找金不换。 但紧锁的房门将他阻挡在门外。 「不换,不换,你让我进去。」他急敲着房门,声声呼喊。 「你回去吧。」房内传来金不换的嗓音。 「我想见你,我要跟你把话说清楚!」他回去想了两天,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对他如此绝情,他一定要弄清楚缘由。 「那日我已经说的很清楚,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看着与他之间隔着的那扇门扉,她眉心紧锁。 但他不肯离开。「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对我,你一定有什么苦衷对不对?你告诉我,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帮你,你别嫁给杜开期!」 「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没有任何苦衷。」他此刻该做的事,是断了对她的情念,不该再来痴缠啊。 他不死心,伸手拍打隔绝他们的那扇门板。 「那你再见我一面,把话再说一次。」想起他们相处的点滴,他不相信,她对他真的无情也无心!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你走吧,别再来了。」她冷着嗓音拒绝。 见那扇紧闭的门迟迟不打开,他再也忍不住地吼道:「你不肯见我,是不是不敢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因为那不是你的真心话对不对?」 「不是。我不想再见你,只是想让你死心,别再来纠缠不清,不论你再来几次我都不会再见你,你走吧,我不会再回答你的话了。」 「我不相信,你开门,你开门啊……」他激动地拍着门板。 苏大娘看不下去地走过来,「钱少爷,你先回去吧。」 「我不走,除非不换出来见我。」 「钱少爷,不换不想见你,你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先回去吧。」苏大娘将他拉到一旁,「钱少爷,既然不换这边行不通,你不如去问问杜开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日不换清醒过来,找来杜开期后,便决定要嫁给他。」 「杜开期?」对了,他竟然忘了他,不换突然要嫁他,他一定知道原因,「我这就去找他。」他旋身快步离开。 不久就在客栈的厢房找到了杜开期,他正在查看筹办婚事要置办的物品清单。 「杜开期,我有事问你。」钱满楼开门见山地说。 见他面色不善,杜开期警戒地问:「钱少爷找我有什么事?」心下却有几分明白,八成跟金不换有关。 「是不是你逼不换嫁给你?」他怒诘。 杜开期一脸从容。「我没有逼她,是她自个儿主动开口说要嫁给我的。」那时听见她那么说,他的意外绝不亚于他。 「我不相信!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强迫她嫁给你?」他目光犀利地盯着他。 在他冷惊的注视下,杜开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钱少爷,若非她自愿,你觉得我有什么本事逼迫她嫁给我?」若非碍于他爹要求,他必须娶回不换才肯让他重回杜家,他委实不愿与钱满楼抢人。 再怎么说,他也是麒麟城主的儿子,得罪他对他没有好处,而且他看得出来,他对金不换用情很深,这一娶,只怕日后会有没完没了的麻烦。 钱满楼冷下脸质问:「那日她是怎么跟你说的?」他一定找出问题所在。 杜开期略略回想了下那日情景,略去其中一些不重要的对话,「她找我去时,便直接问我还愿不愿意娶她,若是愿意,我们就尽快成亲。」 「就这样?」他怀疑地看着他。 「没错,连成亲的日期都是她定的。钱少爷,不换肯嫁给我,我也很意外,若是你想知道原因,还是直接去问她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杜开期坦白地说。 若是她肯说,他何须还来问他? 钱满楼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沉吟了下,索性道:「我不准你娶她!」 「钱少爷,这次除非是不换亲自开口说要取消婚事,否则婚礼会如期举行!」 杜开期语气坚定。虽然慑于钱少爷的身份,但这关乎他能不能重回杜家,他不能让步。 见他面脸忿怒,想了想,他再补了几句话。 「钱少爷,你与不换之间有什么误会?你与其找我,何不直接去找不换呢?只要她改变心意说不嫁,我绝不会勉强她。」 他忽然想到,若是金不换嫁给了钱满楼,如此一来,他也有理由可以向爹说,是她另嫁别人,不是他不肯娶,也许爹会原谅他。 但她根本不肯见他,要他怎么问她?钱满楼苦恼不已。 【第十章】 随着婚期的迫近,钱满楼天天守在金不换房门外。「不换、不换,你出来见见我!不换……」 他在门外声声唤着她,她在门内听得心都快拧碎了。 她再也忍不住地走到房门口,将手放到门闩上要打开房门。 下一瞬间,她惊慌地缩回手。 她在做什么?倘若是真的不顾一切打开这扇门,那么她之前所做的事不久全都白费了?还会害得他度不过此劫,无法返回天界。 第二十五章 她痛苦地捂住耳朵,不想去听门外那催人心魂的呼唤声,然而他的声音还是持续地传进她耳里。 「你一天不出来见我,我就一天不离开这儿!我决定了,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你若真要嫁给杜开期,我就跟着你到杜家。」 「你别这样,洛沂,去做你该做的事,不要再——」她话还未说完,他突然激动大吼,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 「你刚叫我什么?你叫我洛沂!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临湘,你想起我了,对不对?」 她骇然一惊,方才无意间竟叫出了他的仙名。「不,你听错了。」 「我听得很清楚,你真的叫了洛沂,临湘,你开门让我进去!」他用力拍打门板,急着要见她一面。 「你真的听错了,我没有那么说。」她情急地否认。 他再也顾不了其他,抬起脚猛力踹房门。 隔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那扇门,禁不起他发狠的重踹打开了,他终于看见了多日不见的她。 「你说的话我从来不会听错,你真的叫我洛沂,你分明记起我了,为什么不承认?」他一步一走向前,狭长双眸猛鸷地紧紧盯着她 「我……」她仿佛被定住了身子,无法移动半步,望着身形憔悴不已,眸里布满血丝的他,让她好心疼。 来到她面前,他瞬也不瞬地凝睇这她,那深沉的眼神仿佛想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她想逃开他的注视,却移不开目光,被他那宛如烈火在灼烧的眼神给骇住了,只能被迫地迎视着他。 半晌后,他清悦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临湘,你真的想起我了。」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说完,他紧紧抱住了她。 她轻轻闭上眼,片刻后,「你别这样,放开我。」她推开了他。 「临湘,为什么你不认我?」他哑着嗓音质问。她时何时记起他的?为何狠心不忍他? 她提醒他,「你忘了吗?我是被贬下凡轮回受过,这一世,我叫金不换,不是临湘。」 他执起她的手,满眼柔情地看着她,「好,你要当金不换,那我就当钱满楼,你我现在都是凡胎肉体,不要管天界的事了,我们就在凡间成亲,结为夫妻,厮守一辈子。」 她的心悸痛了下,甩开他的手。「你跟我不一样,你忘了你是来历劫的吗?等度过此劫,你便要返回天界接掌财神之位。」 「我不想当财神,我只要跟你在一起!」他试图握住她的手,却被她闪开。 她退开身子,眉目一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让你师尊失望,不再重返天界吗?」 「若是没有你,即使成为财神我也不会如意的。这一百年来,师尊封印住了我对你的记忆,我总觉得仿佛忘却了什么重要的事,不停地在想,知道那日你受伤,我破除了封印,才明白我竟忘了你!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不想再失去你!」 下一瞬,他突然间明白了。 「你是为了我,所以才要嫁给杜开期,对不对?」为了断他对她的情念,所以她才这么做。 「洛沂,别忘了,你若是度不过这劫,将从此现在轮回里,再也不能返回天界了!」 「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即使不回天界也无所谓。」 「你不要这么傻!」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临湘,你不要嫁给杜开期,我们在凡间做一对恩爱夫妻好不好?」他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她冷冷地拒绝,「不好!我不会嫁给你,因为等我轮回期满后,要重回天界,你不想回去也别来阻挠我!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你在这里只会让我心烦,当初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会被贬下凡间受过,我受够了凡间的生活,我现在只想尽快重回天界。」 她的话宛如无情的鞭子重重打在他心上,满脸震惊。 「……临湘,原来你这么恨我?」 她冷着脸道:「没错,你不要再来妨碍我,我现在一心只想等受过期满,重返天界,若是你害得我无法顺利返回天界,我不会原谅你!」 「我……对不起、对不起……临湘,都是我害了你……我走、我走,你不要生气。」他一再道歉,退出房门,宛如失魂般离去。 听见他的脚步声走远,她捂着嘴,苦苦压抑着不让眼里的泪滑落。 不把话说到绝境,他不会死心,但是天知道,当他说出要约她一块在凡间当一对恩爱夫妻时,她又多么心动,多么想点头答应。 可是一旦答应,不仅令他无法返回天界,还将现在永世的轮回中。 他们贪得这一世的欢情,却要付出生生世世的痛苦。不!她怎能忍心见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不干了,不干了,这红绳我绑不下去了。」看着观世镜里那悲苦的一对,月下老人松开系在两个泥娃娃身上的红绳。 财神仙君在一旁急劝道:「月老,这最后管都你怎么能够撒手不管呢?快绑起来。」他拿起贴有金不换与杜开期的泥娃娃递了过去。 「我撒手不管?我可是专司撮合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月下老人,你瞧你让我干了什么好事?竟然叫我活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这种违背良心的事我做不来。」 「这哪是违背良心?这是在帮洛沂!他若是度不过这个情劫,就无法回天界接掌我财神之位了。」 「不接就是不接,你那财神之位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你徒弟那么多个,也不缺他一个,再另外找人不就得了。」说着,月老不禁责备起他来,「还有我说你呀,明明是人家的师尊,不成全徒弟就算了,还千方百计跑去破坏他们,有你这么当人家师尊的么?」 财神仙君赶紧为自个儿辩驳,「月老,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当这接位人选好找的吗?我徒弟那么多个,可财宝法术哪那么容易学,那么多个徒弟里,也只有洛沂将我这财宝法术学了个全。」 月老点点头符合,「这倒也是,香蕉你那些徒弟变个金元宝,还要等上半天,最后变出来的还不一定是金元宝,倒是洛沂那小子,当初你才教他那么一次,他就变出了一屋子的金银财宝,可把你乐坏了,非要把他从太上老君那儿抢走当徒弟,还惹得老君有一阵子每次见到就横眉相向。」 「可不是吗?我辛苦栽培了他这么久,他竟一头陷进情爱里,我这退休的事,岂不就没着落了?」他已经当上了千年的财神,早倦了,想过那种无事一身轻,到处乐逍遥的神仙日子。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帮你拆散他们两个呀,我瞧他们俩情深意切,这种事我可做不来,要绑你自个儿绑。」 「好,我就自个儿绑。」财神仙君捡起月老刚丢下的红绳,绑在两个泥娃娃的手指上。 一个念头闪过,月老不禁问:「你说玉帝在你上奏要让洛沂接掌财神之位时,为何要命洛沂下凡去历劫?当初你接掌财神之位,也没见你下凡历过劫呀!」 「我怎么知道玉帝在想什么?」 「说不定他是想成全洛沂跟临湘。」 「不可能。」 第二十六章 「这可难说,前些日子,天魔跑来天界捣乱,结果喜鹊无法搭成鹊桥,让牛郎与织女无法相会,等了一年的织女见不到牛郎,听说泪流成河,让玉帝很头痛,说不定玉帝因此改变主意,想成全他们也不无可能。」 「那织女和牛郎的情况可跟洛沂和临湘不一样,玉帝哪会这么想。」财神仙君还是想不通玉帝会这么做。 瞄了眼他拿在手上的两个泥娃娃,月老笑吟吟说:「要不咱们来打个赌,若真的如我所说,你就用黄金重新打造我这月老宫如何?」 「那你若说错呢?该怎么罚?总不能只有你占便宜吧。」 「你想怎么罚?」 财神仙君沉吟了下说:「你藏了两千年的那坛仙酒送我。」 「好,没问题。」再望了眼两个泥娃娃手上的红绳,月老偷偷得意的一笑。 金不换穿上嫁衣,坐在椅子上,让人替她梳头,带上凤冠。 「都准备好了吗?迎娶的吉时快到了。」喜婆进来催促。 苏大娘提她带了一对耳坠,回头说:「差不多了。」 喜婆走过来左右瞧瞧,嫌她脸色太苍白了些,让人再把她两腮涂红一点,好让她气色看起来能红润一些。 抹好后,她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可美多了。不换,你要不要自个儿看看?」她拿起一面镜子递给新嫁娘。 她轻摇螓首,不想去看镜中的自己。此刻是美是丑,她完全不在乎了,因为她在乎的那个人已经离去。 洛沂没在来找过她。 那日她把话说得那么绝,他应该死心了吧!这样很好啊,他忘了她,不在惦记着她,正是她的目的,可为何心头是如此苦涩? 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她竟挤不出一丝笑。 一早苏大娘还担忧地对她说:「不换,你要是后悔了,不想嫁,就别嫁了,有什么事大娘替你担待。」 「不,我没有后悔。」她摇头道。因为只有这么做,才能令洛沂对她彻底忘情绝念,让他顺利返回天界,接掌财神之位。 只要是为了他好,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当初她不惜犯天规,也要闯进东华殿拿到定魂珠救他,此刻只不过是要她嫁人罢了,没什么好为难的。 前面炮竹声响起,喜婆赶紧说:「来了、来了,新郎官要来迎娶了,快替不换盖上喜帕。」 一块红巾罩到了她头上,掩住她的视线,她被扶起来,缓缓走出寝房,拜别父亲,坐上花轿,嫁往位于红雀城的杜家。 新郎官喜气洋洋在骏马上,领着迎亲队伍朝城门走去,一路上锣鼓喧天,奏着喜乐。 不久,花轿后方传来一阵骚动,连新郎官也不得不驱马过去查看。 花轿停了下来,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传进金不换耳里,但此刻的她心如止水,没有心思去理会花轿外面发生的事。 「哎呀,这钱少爷也真是痴情,每走一步就吐一口血,还是坚持不肯回去,要跟着花轿到杜家。」 听见了熟悉的名字,她忍不住掀起轿帘,探头往后看。 这时,传来了杜开期的声音,「派个人到钱府去禀报城主,让他派人来将钱少爷带回去。」 真的是他! 她心口一紧,无法再坐在轿子里,伸手揭去头上的喜帕走出轿子,来到后面,一眼就看见钱满楼不停地在咳血,他手上的那条手帕都被染成红色了。 身子虚弱的他一脸憔悴苍白,正对着杜开期说:「我不会回去!我说过不换到哪里我就到哪,既然她要嫁到杜家,我就跟她到杜家。」 当他瞥见走出花轿的金不换,面色一喜,身子摇摇晃晃地朝她走过去。 「不换,你出来见我的吗?」 见他这模样,她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你为何要这样傻?」 他把自个儿弄成这模样,是存心要教她心疼难过的吗? 「……你不要生我的气,你不想看见我,我就躲得远远的,不让你看见,我只是想待在有你的地方,你别哭啊!」见她泪落的越来越凶,他慌张地抬手想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手伸到她前面,才发觉两手都染满了血。 他赶紧缩了回来,朝自己衣裳上抹了抹,下一瞬,他眼前一黑,猛不防踉跄了下,他即使伸手扶住他。 「洛沂!」她低呼出声,胸口痛得绞拧起来。 他轻抹着她泪痕斑斑的脸庞,安慰她,「你不要哭,我没事……」说着,嘴里却呕出一大口血。 她慌张地抬起衣袖抹去他唇边的血,再也忍不住心痛地脱口道:「洛沂,我不嫁了!我们就在凡间做夫妻,就算要受尽无止境的轮回之苦也没有关系,以后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洛沂——」 她不管了,她再也管不了财神仙君说的那些话了,只想好好与他度过这一世。 「真的吗……」他咧嘴绽开笑颜。 「真的、真的!」她泪如雨下,拼命点头。 他含笑地轻合上眼,仿佛担心她离开,一手仍紧紧握住她的手。 「洛沂——」 「呵呵呵呵,你瞧见了没有?青阳带着玉帝的旨意和老君的丹药,奉命下凡去就洛沂了。」月老乐呵呵地指着观世镜说。 抚着白须,财神仙君满脸不解,「怎么会这样呢?」他纳闷不解的不是青阳带着老君的丹药去救洛沂,而是玉帝让他带去的御旨。玉帝并没有责罚洛沂他们,而是命他们潜心在凡间行善积德,以期功德圆满重返天界。 这等于是默许了两人的私情。 月老笑眯眯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当初牛郎与织女被强行拆散,以致只能一年一会,前阵子因天魔的缘故,让苦盼了一年却见不到牛郎的织女,哭得泪流成河,玉帝有感于此,所以才决心成全他们。」 财神仙君蹙眉狐疑地问:「月老,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你先前不是亲自替那两个泥娃娃绑上红绳吗?我就是从这件事上看出端倪来的。」 「这话怎么说?」 「你再去瞧瞧你绑的红绳。」 财神仙君走到摆放泥娃娃的台前,在众多泥娃娃中看见了贴着金不换与杜开期的泥娃娃,他仔细一看,它们手上的红绳不知在何时脱落了。 「怎么会这样?月老,这杜开期手上的红绳可是你拆掉的?」财神仙君回头质问他。 「不是,那日这红绳绑上没多久它就自个儿掉落了,可见他们两人缘分不够,无法强行撮合。倒是你瞧旁边那个洛沂的泥娃娃,它手上绑着一条红线,另一端系在金不换手上,可见他们两个才是有缘人,就连玉帝都愿意成全他们。」 「你、你还我徒弟来!」财神仙君没好气地瞪向月老。难道他就这样没了徒弟吗?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你要怪就去怪玉帝吧。喂,愿赌服输,快快用黄金帮我把这月老宫重新打造一番吧!」月老笑呵呵地催促。 再望了眼观世镜,见徒弟笑得一脸欢喜,财神仙君长叹一声。 既然这是洛沂所求,他也无话可说了。扬手一挥,原本陈旧的月老宫,顿时变得金碧辉煌。 尾声 【尾声】 一年后 钱满楼一步步后退。 金不换一步步逼近,双眸紧紧盯着他质问:「我藏起来的那坛酒是不是被你偷喝光的?」 「不是。」他用力摇头。 「你还敢骗我!你身上还有酒气!」 「我是说,不……只是我,还有爹也有喝。」他心虚地把爹一块供出来。 「那么大的一坛酒,就你们俩一起喝光了?」 路过的钱夫人听见金不换咄咄责备着儿子,连忙走进来斥责媳妇。 「不换,你这是在做什么?不过就是酒嘛,喝光了再买就是了,何须这么大惊小怪?」 看向婆婆,金不换脸色缓和地解释,「娘,爹最近身子不好,大夫不是吩咐过不能让他喝太多酒吗?」 「呃,这倒也是。」钱夫人这时也想起了大夫的交代。 「还有上回,满楼喝了酒,大冷天的竟跑到屋顶上去睡觉,因此着了凉,卧病在床好几天;再上回,他喝了酒,居然跑去找一条大黑狗打架,还被咬得浑身都是伤。」 那时他被狗咬得一身伤,嘴里还不停地在嘟囔着说要打跑天魔,似把那大黑狗当成了天魔。 说到这里,金不换担忧地说:「谁知道他下一次再喝多了,会不会跑去井里捞月,所以我才不让他喝太多酒。」 以前在天界时,洛沂就爱喝酒,有次喝多了,他变了一大堆财宝撒向人间,被玉帝罚了一个月禁闭,他被天魔所伤那回也是去向青阳讨仙酒喝。 她不希望他再因酒而出事,所以不愿他多饮酒,他却老是背着她偷喝。 听到这儿,钱夫人立刻站到了媳妇这边,「满楼,不换说得对,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贪杯了,知道吗?」 「我只是高兴,所以才多喝了几口。」瞅见娘子投来两枚冷眼,他立刻讨好地改口,「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喝酒了。」 「我没让你不喝,只是让你少喝一点。」 「我知道你担心我,以后我不再偷偷背着你喝酒就是了。」他满脸柔笑地搂着她,蹭着她的脸轻声说:「临湘,能与你这般在凡间结成夫妻,我真是心满意足,再无所求了。」 见这小俩口又腻在一块,钱夫人识趣地悄悄离开。 金不换伸手环住夫君的腰,依偎在他怀里,「我也是。」 她体悟了一件事,凡间与天界全在一念之间,只要心快活,即使是在凡间,也如在天界般逍遥;若是心不快活,即使身在天界,也如在炼狱中痛苦,好不容易终成眷属,他们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后记 【后记 替主角命名 香弥】 大家好,我是香弥。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每次在写故事大网时,为了替主角命名,常常要花去一半的时间,另一半的时间才用在写大纲上。 为了替书中角色取个满意的名字,阿弥常常手边都要准备一本字典,还有一本唐诗三百首。一定有人想问,字典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用到唐诗三百首? 在写现代的故事舆古代的故事时,替主角命名会有不同的考量,古代稿的人名感觉不能太现代,还有,在写清代故事时,命名也要特别注意,清朝是满人当政, 满人的姓氏和名字与一般汉人不太一样的,这些都是要特别注意的细节。 不过在写《财神抢妻》这个故事大网时,书中人名倒是难得的很快就想好了,因为是跟财神有关,所以索性就把男女主角的姓取成金与钱。 原本想将男主角的名字取成钱满坑,不过满坑、满坑这么叫起来似乎不太雅,所以才改成钱满楼,男主角爹的名字本来是想取成钱很多,后来考虑到他毕竟是一城之主,取这个名字似乎太俗气了,所以才会改成钱常在。 至于女主角爹的名字,本来是想取成金光党,哈哈哈,我真的有几秒钟的时间认真考虑过呢,几秒后理智回笼,想他乃是急公好义的一代大侠,不能这么不尊重他,所以才改成金海涛。 至于女主角金不换是最早敲定的名字,灵感的来源是正在努力想名字时,突然想到一句话「浪子回头金不换」,呃,这句话跟故事情节没什么关系,只是它突然冒出来,所以就把这个名字当成女主角的名字了。 先前在写《拜错堂)那本书时,有人跟阿弥反应过,故事很感人,但我在替主角取名字的时候太不用心了,女主角居然随便取个白小木,她的侍婢珍珠,里面那个很抢戏的男配角叫玉如意,他是男的耶,竟然叫如意,一看就觉得是乱取的。 其实这真的是冤枉阿弥了!除了玉如意这个名字之外,其他的名字我都认真的想了很久,不过玉如意这个名字当初还真的只是随手取的,因为一时想不出来这样一个性情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角色该取什么名字,所以就暂时随便取了一个,心想等想到了再改也不迟。 谁知道一直到完成稿子,我还是没想到,而且也觉得玉如意这个名字愈看愈顺眼,跟角色的本性有种反差的感觉,所以就懒得改了,后来还因此为玉如意写了一个属于他的故事。 回归正题,这本昼上市时快过年了,本来想配合兔年,写几句应景的吉祥话向大家拜年,可是有关兔年的吉祥话还真是少,只想到一个扬眉兔气(取其音似扬眉吐气),我上网查,也只查到了几个如前兔似锦(前途似锦)、鸿兔大展(鸿图大展),动如脱兔,玉兔逢春、兔和食得之类的。 所以还是决定不用了,实际一点,祝福大家新的一年事事如意、心想事成!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家有好神之一《财神抢妻》; 02、家有好神之二《门神护夫》; 03、家有好神之三《灶神讨夫》。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