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假正经 卷一》 第1章 【正文开始】 金陵府城西,乌衣巷。 巷子最尽头是长乐侯府,此时杜芳华站在侯府的水阁窗前,一声声娇笑夹杂着男子暧昧的喘息声从半掩的窗门飘入她的耳中。 从始至终,芳华透过那半扇窗淡漠的看着里面那对男女的动作,既没有尖叫出声,转身逃跑,也没有哭哭啼啼的上前去推开两人,然后义正言辞的控诉他们不知廉耻。 里面的女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费尽心思,让人引她来看这一出。 两个月前,女子也是如今天这样,让人引着她来这里看他们的春宫戏。 那之后,她吐血缠绵病榻至今,没想到今天又来这样一出。 男子是她的丈夫长乐侯世子张见仁,女子是金陵城着名的浪荡寡妇昌华郡主。 罗汉床上的两人还在激烈的撕扯着,杜芳华瞟了一眼就转身离去了,这些,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从前,她捂着耳朵过日子,眼盲,心盲。 现在,她不想继续下去了。 昨日,她忽然晕倒,太医诊断后称她已经阳寿不多,也好,她终于可以离开这肮脏之地。 杜芳华穿廊过院,脚步匆匆的回到正院,站在厅堂帘外,看着院子里的桃花,在庭院中洒下点点娇嫩色彩。 再好的风景,也不过如此,让她的心起不了涟漪。 「套车马,我们去城外的庄子里住两天。」她笑意浅淡的吩咐贴身丫鬟,不给点反应怎么对得起昌华郡主那么卖力的表演呢? 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只是还没等车马套好,张见仁就匆匆的赶了过来,见到杜芳华闲适的坐在廊下,不免惊讶。 不是说她病重了?病重就应该卧床静养才对。 杜芳华听到他来,脸上挂着一如从前温柔似水的笑容。 张见仁讪讪笑着,他最近呆在府里的时间不多,要不是刚刚昌华和他说起,他竟然不知道她将不久于人世。 他的心里又涌上一股愧疚,她病了,他竟然不知道…… 他曾经也被她迷的神魂颠倒过,可是成亲前发生的事情让他耿耿于怀,此后他不愿意再看到她那张艳丽妖娆的脸。 如今,他更喜欢在他面前百依百顺的杜清婉。 张见仁落座后,杜芳华挥挥手,让丫环下去,抿了一口茶,才缓缓的和张见仁说到:「世子想来还不知道,昨日太医来过,说我将不久于人世,该早做打算。」 张见仁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口,看她的眼神复杂了许多,最后,展现出浓浓的悲伤。 杜芳华只当没看到他的样子,孱弱一笑,「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我到五更?夫君不需伤怀,就如太医说的,我们早做打算吧。关于续弦之人,我的意思是让我二妹妹入门,她品行端方,虽说是庶女,但好歹爹爹也是国公爷,不算辱没世子爷……」 她一边说,一边看张见仁皱着眉头,垂下头犹豫的样子,漠然一笑,「世子如果对于续弦的人选有什么想法,此刻说出来的好,肃王妃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 张见仁只听了一半,就脸色一变,猛的抬起头,眼光阴戾的看着杜芳华,「你什么时候和肃王妃说的?这样的家事你跑到外面去说做什么……」 杜芳华连连摆手,一脸惊慌的说,「不是……不是我说的,是有人在她面前说起,不过世子放心,我已经应付过去了,所以,世子还是要有一个章程的好。」 「你二妹妹不是正在说亲吗?你三妹妹……」张见仁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夫君一表人才,又是侯府世子,虽说是续弦,确实应该找一个更好的,三妹妹容貌才华兼有,又是嫡女……」杜芳华一脸的恍然大悟。 「对,对,对,就是这样。」张见仁面露喜色,只话出口后,又觉得不妥当,他觑了觑杜芳华,见她好像真的一无所知,放下心来。 杜芳华忽然不安的说到,「太医说我还有两年的阳寿,这样就要委屈三妹妹再等上两年……」 「两年?」张见仁惊叫起来,两年也叫不久于人世,时日无多?这都是什么庸医诊断出来的? 杜芳华眼眶一红,声音哽咽的说,「怎么?夫君,嫌我活的太久了?」 张见仁满头大汗,语无伦次的说:「不,不,我是心疼你……要不,先把清婉迎进来做贵妾……就当是给你冲喜,如何?」 杜芳华蹙着眉头,道,「这……清婉虽说是继母所生,但她好歹也是国公府正经嫡出,做妾?她能答应吗?还有国公爷和继夫人……」 「这个你放心,他们肯定答应。」张见仁拍拍胸脯,肯定的回到,可转眼就恨不能把自己舌头咬断掉。 杜芳华垂着眼帘,轻轻叹了口气,半晌才抬眼看着张见仁,苦笑道:「昌华郡主会答应吗?」 「你不要在意她,她只是我打发时间的……」张见仁脱口而出,说完又有点心虚。 杜芳华闻言,缓缓站起身,「那你就去杜家说一下吧,如果同意,我就去找肃王妃做媒,进门做妾,就算扶正名声还是不好听,不如这个时候,把我重病的消息散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三妹妹名为进门做妾,其实是为了我这个姐姐委屈自己冲喜,这样皆大欢喜。」 说完,她慢慢朝内室走去,只是背转身过去的时候,嘴角勾起的那抹讥讽,无人得见。 「这样再好不过了。」张见仁抚掌。 第2章 接下来,杜芳华重病不治,不久就要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和这个消息一起的还有杜清婉甘愿做妾为姐姐冲喜,入张家门的消息。 又隔了几日,杜芳华的好闺蜜肃王妃设宴,广邀各名门贵妇,想让大家认识一下与自己的好友杜芳华姐妹情深的杜清婉是何等模样。 那日杜芳华因为病重,不能亲身前往,让大家又是揣测她病体究竟有多沉重。 张见仁见一步一步都发展的很好,不由的高兴起来,娇妻美妾,三五野花,接下来他又要谋到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人生可谓得意似春风。 只不过,春风过后就是凛冽的寒风。 杜清婉在肃王府上忽然呕吐不止,众人皆以为是肃王府的吃食不干净,正心惊肉跳着,只昌华郡主转着手中的茶盏,淡淡的说:「杜三姑娘莫不是有喜了……」 肃王妃不信,赶紧请府医诊治,结果却是杜清婉已有两月多的身孕…… 堂上一片震惊,尤其是肃王妃大怒,呵斥府医是庸医,又拿着肃王的名帖去太医院连请三名太医,得到的诊断结果一致。 贵妇们哪个不是人精?都这样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清清白白的嫡女闺秀,能欢欢喜喜的去给人做妾?这分明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和长乐侯世子有了私情,要瞒不住了,才想仓促进府。 众人对杜芳华又是叹惋,又是同情,这样放谁身上都要生出重病来…… 当天,通过肃王妃,各家贵妇之口,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皇后耳中,皇后和皇上那是伉俪情深,自然对这样的事情深恶痛绝。 一转身,又把事情告诉了皇上。 皇上也是痛恨品行不端的人,其实,勋贵之家,哪里没有一点龌龊事?只是杜芳华不同,她一个病重之人,还恳请朋友为了自己的妹妹铺路,实在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尤其是她最亲近的丈夫,亲人们的欺骗,更不可饶恕。 只是,没想到转变来自于杜芳华。 「臣妇嫁入侯府三年无所出,愿意把世子妃的位置让给妹妹,求皇上能恩准臣妇与世子和离。」杜芳华跪在皇帝面前,祈求到。 皇上见她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却还愿意成全别人,于是大手一挥,赐了和离旨意,又把原本属于张见仁的职务给了别人。 那边张见仁听说杜芳华请旨和离,顿时火冒三丈。 他想要呵斥杜芳华自作主张,只他还没见到杜芳华,就先接到了一纸圣旨,前来侯府传旨的赫然是一身鲜红正装的昌华郡主,还有皇帝身边侍候的太监。 那太监笑容满面的恭喜:「恭喜世子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张见仁看到昌华郡主的时候就感觉不妙,现在又听传旨太监喜气洋洋的恭贺,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眼前一阵发黑,只模糊的看到传旨太监的嘴一张一合,还有昌华郡主那居高临下,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机械的谢恩,接过旨意,送走传旨太监,之后抿紧唇死死的盯着昌华郡主,他只感觉心肺钻心的疼,锥骨的痛,完全无法呼吸。 他铁青着脸,指着昌华郡主,「你做的好事……」 昌华郡主不以为然的道,「平白让那个病秧子占了三年世子夫人的头衔,便宜她了,好不容易她自愿和离,我为什么不能请旨赐婚?」 张见仁脸色越发的难看,「不是和你说了从长计议?」 昌华郡主见他脸色难看,眯了眯眼,冷笑:「等到那个小妖精进府了,再计议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和我在一起的山盟海誓,你都忘记了?竟然和杜家那个小妖精在一起?张见仁,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昌华郡主说完,竟然用头去撞张见仁,把张见仁撞得连连后退,他愤怒的一推,把昌华郡主推倒在地。 他就知道杜清婉的事情是她给捅出去的,难怪,她在席上好说不说,偏偏问呕吐不止的婉婉是不是怀孕了,否则婉婉完全可以以一句‘肠胃不适’搪塞过去。 张见仁额头太阳穴青筋暴起,手指颤抖着指着昌华郡主,「「毒妇!」他睁着血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昌华郡主,语气怨毒,「你把张家给毁了,把我毁了,把清婉毁了,你想干什么?」 昌华郡主坐在地上也不起来,轻声的笑了出来,「没有我,你有今天这样风光吗?我毁了你?是你变心了,明明我先认识你,你却娶了那个病秧子,即使我让你亲眼看到她私会别的男人,结果,你宁愿戴绿帽子,也还是要娶她!你成亲后,不去睡她,狗一样的来我这里,怎么?你勾搭杜家那个小妖精,还想娶她进门?哈,美不死你,要进门,也是我做大,她做小,一点都没辱没她……」 张见仁闭了闭眼,生吃了昌华郡主的心都有,牙关紧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害我蹉跎了三年,害我误会了芳华三年,你知道我多痛苦吗?你这个贱人!」 他抬起手就要掐住面前女人的脖子,恨不能把她给掐死,昌华郡主不卑不亢的直视着他说:「是,我是贱,可也比你这个衣冠禽兽要好,但凡你问一句那个病秧子,就会知道真相,你却只会躲避,渣男贱女,你和我不就是天生一对吗?哈哈……」 张见仁箍着她的脖子,却不敢用力,直把自己的脸憋的通红,牙齿咬的咯咯响。 昌华郡主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他的手,「孬种,你倒是用力啊?你要敢掐死我,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第3章 张见仁和昌华郡主在前院乌眼鸡一样的立着,门外跑进来一个婢女,慌张的说:「世子爷,杜三姑娘带着一个婢女来咱家……」 昌华郡主听了顿时竖起眉毛,怒道,「不要脸的小娼妇,还敢上门来。看我如何的收拾她……」 张见仁成婚前是真的喜欢杜芳华,现在也是真的喜欢杜清婉,否则也不会着急忙慌的想要把她娶进门,自然他就不想让昌华郡主磋磨杜清婉。 他知道圣旨一下,所有的一切都没办法更改,于是他努力的平复心中的怒气,一把拉住暴怒的昌华郡主,温柔的劝说到,「你生什么气,你马上就是我的正妻,清婉自然只能做妾室,正好,让她来给你这个姐姐见见礼。」 昌华郡主抄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底冷笑,好不容易赶走了杜芳华那个病秧子,杜家小妖精想来分一杯羹?做梦。 她看也不看张见仁,只是在上首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 …… 那边杜芳华捧着和离圣旨,从二门去了后院,她的陪嫁仆妇得了她的吩咐已经把嫁妆都给整理的七七八八。 只她刚坐下来连盏茶都没喝,长乐侯夫人陈氏在贴身嬷嬷的侍候下哭哭啼啼的来找她。 一见到杜芳华,陈夫人眼泪‘哗’的一下往下流成河,「芳华,阿仁他糊涂,你做妻子的要帮着他才是,你倒好,竟然和他和离……你们成亲后,我对你还不好吗?没少你吃,没少你穿,上上下下尊敬你,虽然有通房,但连个妾都没纳,还要如何?你不想着收服夫君的心,竟然还要和离……」 陈夫人越说越伤心,眼泪掉的更加厉害,简直有成暴雨之势。 杜芳华暗自冷笑,骂了一声‘老虔婆’,自己儿子什么都好,都没有错,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没有纳妾就是好吗?府里多少丫环被他摸上了床?外面的野花又何其多? 她静静的看着陈夫人哭的犹如一朵垂到的老莲花,「母亲批评的是,是芳华无能,即不能成为夫君的贤内助,又不能给他生儿子,实在是无能之极,所以,芳华才想给新媳妇让路,让张家儿孙满堂……」 陈夫人从未被她这样顶撞过,从来都是她说什么,杜芳华就应什么,一想,停了的眼泪又开始成串的往下掉,一边掉眼泪,一点捶胸脯,痛心疾首,「罢了!是我对你的期望太高了,太强人所难了……以为你一个国公府的嫡女当得宗妇,没想到,你连个夫君的心都拢不住……」 杜芳华深吸了一口气,一阵倦意涌上来,她带了那么多的嫁妆,吃穿全都从嫁妆里出,没拿张家一分钱,怎么反倒好像张家白白养着她似的? 怪她无法拢住张见仁的心, 「侯夫人,您话说完了?说完了,那我就不多说了,圣上已经赐了和离圣旨,我这赶着搬出去,给新媳妇腾地方呢,既然已经没办法回转了,那大家就各自安好吧。」 杜芳华不客气的说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必要和这一家子虚伪的人装来装去了。 陈夫人捶着胸口,张着嘴大喘气,她身边的嬷嬷赶紧扑上去,轻轻拍着陈夫人后背给她顺气,陈夫人瞪着杜芳华,抬手指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她身边的嬷嬷,呵斥道,「大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夫人受不得气,她最大的希望就是您和世子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可您竟然求旨和离,这夫人如何受得了?」 杜芳华听了晒笑,她就活该受气?不过此时的她即将脱离牢笼,也懒怠与这些人虚与委蛇,转身招来贴身丫鬟清实,「车马还没备好?赶紧搬了吧。」 清实脆声的回到,「小件的已经好了,大件的因为侯夫人在这里挡着了路……」说完,她目光扫过陈夫人主仆。 「你!」陈夫人指了指杜芳华,又指了指清实,气的直颤抖,半响拂袖而去。 主仆俩边走边咒骂。 接了圣旨当日,杜芳华就搬离了张家,却没有回去杜家,而是住到了陪嫁的一所宅子里。 杜芳华到了榆树胡同陪嫁的宅子里后,就把张家给抛到了脑后,如今,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这间宅子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修缮,早在两月前她被气吐血醒来后,知道了张见仁与杜清婉私通,她就打定主意要和离,只不过,她没有耗费什么精力,只顺着昌华郡主的舟推了一下,张见仁就跳了进来。 五月初一,烟雨蒙蒙,杜芳华在一阵阵仿佛遥远之处传来的轻微铃声中醒来。 她有些迷蒙的望着陌生的帐顶,一时间,她仿佛忘却了如今的身份,又回到了那个肮脏的侯府之中。 直到看到半透明的纱帐外,清实和清欢忙碌的身影,她才勾了勾唇角,伸出一只手撩开纱帐。 「姑娘,你醒了?」清欢撩起纱帐挂好,声音轻快愉悦。 芳华笑了笑,坐起身,满头的青丝披散在肩头,慵懒而娇艳,清欢不明白,为什么前姑爷能够娶了姑娘后,三年不近她的身,明明她们姑娘这样的好。 清欢侍候芳华起身,清实带着小丫头们端了洗漱用具进来,一边拧帕子,一边迟疑的说到:「姑娘,夫人和三姑娘一早就来了……」 「你好歹等姑娘用了早饭再说,没得说出来倒姑娘的胃口。」清欢埋怨清实。 「让她们等着。」芳华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走到饭桌前,优雅的用着早饭。 第4章 两个月前,她因为亲眼见到渣男贱女偷情而吐血,醒来后,她就好象灵台被擦拭干净一样,在长乐侯府一刻都呆不下去了,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是一刻也不想过下去了。 她唯一的温暖来自于肃王妃,至于杜家,从她母亲去世之后,就已经不在是她的家,否则,她也不会直接搬到陪嫁的宅子里来住。 她也有亲人,只不过远在边关,远水解不了近渴。 她在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花厅里国公府夫人温氏和杜清婉则是等的焦躁不安。 大清早,在喝完丫环奉上的第三盏茶之后,杜清婉一只手抚着小腹,一边不耐烦的问边上的丫环,「姐姐到底好了没有?都等了这么久了,一个和离之人,也摆这样大的谱。」 边上的丫环垂着手,面无表情的说:「奴婢只是个奉茶丫头,别的不知道。」 温夫人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阴着脸喝着杯茶,「和一个下人计较什么?下人还不是都听主子的。」 没想到杜芳华竟然敢让她们等这么久,她带着笑,温柔的与那个奉茶丫头说到,「能不能请你去催催你们姑娘,国公府还有中馈要我回去主持,我们时间不多。」 奉茶丫头再一次面无表情的说:「姑娘起床了自然就会来见你们。」 「你……」杜清婉猛的站了起来,「娘,我可不等了,你自己等吧,我要回家告诉爹,杜芳华欺人太甚。」说完就要往外走。 温夫人也不想在这里受这样的冷遇,她也想把茶杯一扔,拂袖而去,但她扮了这么多年好继母的形象,不能功亏一篑。 「坐下,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到时候去长乐侯府,你怎么和昌华郡主斗?」 一听到昌华郡主,杜清婉就来气,明明姐夫已经说好要娶她了,一想到她将来就是侯夫人,姐姐的嫁妆都归她,她才会半推半就的把身子给了姐夫,没想到却被昌华郡主横插一杆,而她,没了名声,只能委委屈屈的给姐夫做妾。 杜清婉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恨意。姐夫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 芳华进了花厅,见到的就是杜清婉气鼓鼓的脸,见她进来,温夫人盯着她看了半响,打着笑脸,迎上去,「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就一声不吭的搬到这里住了,国公爷听了气了半日,说你有委屈独自扛着,一大早就赶我过来接你回家……」 芳华不说话,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温夫人。 三十多岁的年纪,岁月却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即使生了一子一女,身姿依然窈窕如少女,随着年龄渐长,褪去了青涩,添了几分高贵。 当年她母亲过世不过两个月,她爹就以孩子小,没人照顾,在热孝里迎了温氏进门,七个月后生下杜清婉,早产的原因则是她爹的小妾作祟,可事实真相如何,没人知道。 记忆里,她在她的面前一直是这样温柔和善。 如果是从前,芳华会不屑于和她说话,只今时不同往日,她斜睨着温夫人,用手拂了拂温夫人抓过的那只袖子,嫌恶的皱了皱眉头,「果然是说谎不打草稿,国公爷会一大早赶你来接我回家?他是巴不得我永远不要回去吧。以前不屑于理你,你就把我当傻子了?」 温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却还是关切的说到,「芳华,你这是怎么了?我好心好意来接你回家,你……」 「好心好意?收起你的这些假好心吧,这里没有外人,除了你的丫环,就是我的丫环,你无需做态,你不腻我都烦。」芳华在上首坐了下来,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的母女俩。 「你,你怎么这么说我娘……」杜清婉指着杜芳华,气愤的说到,「一大早把我们晾了这么久,一见面就指责我娘,你这是不孝……」 温夫人用力咬住唇瓣,含着泪光的杏眼定定的看着芳华,像极了一朵在风中摇摆的‘白莲花’,「从小照顾你到出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你爹明媒正娶进门的,虽非原配,却也是你的母亲。」 芳华好笑的看着她,「你这又是何必呢?总是这样,累不累?你就不能换个手段?多少年了,就没有一点长进?果然是女儿似娘,一个两个都把不孝那么大一顶帽子扣在我头上,以往只是懒得理你们,偏还蹬鼻子上脸。」 杜清婉的手握成了拳,指甲刺到了掌心,疼得厉害,眼中浮现出泪光,「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和离归宗,本就应该回家,爹娘关心你,接你回家,你倒好,一上来就这个不好,那个不对,你就不怕以后你只能出家做尼姑?」 芳华最看不了的就是杜清婉装可怜,宁愿她没脑子一样的上窜下跳,她别转脸冷笑,「你大可叫爹爹把我逐出杜家,只要他敢,只要他能……」 对于杜清婉,她只有可怜,罪魁祸首是温氏,她想为自己所出的一子一女谋划前程没什么,可千不该万不该看上张见仁。 温夫人终于装不下去了,冷着脸说:「倒是小瞧你了,果然是有娘生,没人教的玩意,那我就转告国公爷的话,要么你回家,要么你把嫁妆交出来。」 芳华笑了笑,抬着下巴,傲然的说:「你确实小瞧我了,不知道这是我的宅院?我可以赶你们出去么?你转告国公爷,一,不回家,二,嫁妆不可能交出来。」 说完,她站起身,吩咐道,「来人,赶她们出去。」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5章 温氏母女脸色雪白,傻站在那里,温夫人手指颤抖着捏着手中的帕子,想说话,却抖的说不出话来,从嫁到国公府,还没有人给她这样的气受,她怎么敢赶她出去? 不管温氏母女回去与靖国公是如何说的,芳华怕这样的骚扰会越来越多,干脆带着丫环去了京郊青山下的别院里躲清净去了。 过了端午,天慢慢的热了起来,芳华在别院的小日子悠悠闲闲,舒适异常,京师那帮游手好闲的,所谓读书公子哥们也出了闷热的京城,赶到了绿树成荫、飞泉流瀑、凉爽宜人的青山,赶进了散落在山间树下的各个别院里。 青山上有一间青光观,因为观主玉真道长女科了得,香火倒也旺盛,这段时间,芳华已经和观里的师傅们处的很好了,经常去观里和她们说话打发时辰,之后道观后面的一处凉厅就成了她午睡,看书,看景的好地点。 「姑娘,我把画篮子落在尘缘道长那里了,我去拿来,您在这里等等奴婢。」清实拍了拍脑子,歉意的和芳华说。 芳华挥挥手,「你去拿吧,我自己去凉厅,熟门熟路的,你还怕走丢吗?」 清实点点头,「那姑娘小心点,外面正下雨,你一定要走游廊处,可别去淋雨……」 芳华背着她挥了挥手,去了凉厅的方向。 这处隐蔽凉爽的凉厅,几乎成了芳华另外一处私人客厅,这段时间,她几乎天天来凉亭,有时候带两本书,有时候是一套绘画工具,看看书,画副画,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到了台阶处,她看了看外面的小雨,拎起裙子慢慢的上了台阶,细细的雨丝飘在她的脸上,凉意习习,还有几步,转过前面那块大山石,就到了凉厅。 芳华忽然顿住脚步,竖起耳朵,凉厅里好像有人,观里的道长们几乎不来这里,芳华怔了怔。 她提起裙摆,脚尖着地,轻手轻脚的朝前走了几步,靠在大石头后面,头探出一点点,朝凉厅那里看。 她看到了一具高大修长的背影,看起来应该是个男人,大热天的披着一件玄色披风,帽子兜着头,让她连半点侧颜都看不到。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死法?」男人的声音低沉带些沙哑,听起来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破坏过的声线,沙哑中又带着几分金属的质感。 芳华听了却打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气,然后是一种恨不能夺路而逃的冲动。 但她不敢动,她怕她动了,就没有命,她不想同里面的人一样选一个死法,她死死的贴在大石头上,一动不动。 只听那道声音又说到:「好,是个硬骨头,可我这人偏偏不喜欢骨头硬的,如果你求饶,我也许能放过你。」声音不疾不徐,最后变的有些森然。 「既然你骨头这么硬,那就好好的硬下去,千万别求饶!贪狼,带他下去好好侍候他,别污了道观的清净,否则,玉真道长可饶不了我。」男人慢悠悠的说着,清淡的仿佛在和人讨论天气,说到最后声音里竟带着点笑意。 「是,主子,您放心。」 芳华好像听到了一声嘶哑的低吼,就如同哑巴的嘶鸣,又好似被人捂住了嘴,悲伤而绝望。 她贴在大石头上一动不动,背脊都僵直了,她刚想动一动,就听到不远处清实的呼叫声,「姑娘……」 她只停顿了一息,声音由轻到重欢快的回到,「清实,我快到大石头了,你快来追我……」 然后脚由轻到重的‘噔噔’了几下,从大石头后面出来。 凉厅里的黑衣人听了,脸色没有一点变化,只淡定的从凉厅的另一处小门处走了出去。 芳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一边匀着气息,一边拉住清实,缓缓的说:「今天下雨,我们还是早点和道长辞别,家去吧。」 清实疑惑的看看手中的画篮子,姑娘不是说下雨天才有作画的兴致吗? 主仆俩转过回廊,屋角,迎面看见玉真道长从屋子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光头的俊美帅哥。 芳华一下子停住脚步,只见玉真道长朝她微微颔首,她顿了顿,两步过去迎上玉真道长,笑着说:「道长,您从城里回来了。」 玉真道长点头,含着笑意说:「这是唯心大师。」 芳华连忙上前见礼,「见过唯心大师。」 原来,这就是天下闻名,佛法精神的得道高僧,唯心大师?可惜光头下面那张俊美的面容了。 听闻唯心大师成名将近二十余年,可是他看起来仿佛只是个成熟稳重的青年,外表看起来不会超过三旬。 但刚刚与他对视的那一霎那,仿佛从他眼中看到属于岁月赋予他的智慧和沧桑。 「阿弥陀佛。」唯心大师对芳华念了声佛号,声音和雅,神色十分慈和。 只是这一道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炸的芳华心中惊骇不已,心咚地一跳,两跳腿差点没软下去。 怨不得她如此的惊骇,因为这明明就是刚刚她在后山凉厅里听到的那道声音! 她脑子几乎空白一片,白着张脸,胡乱的朝两人行了个礼,顾不上失态,低声的说了句,「告辞。」 然后带着清实匆匆的离开。 玉真道长看着那清丽的背影渐行渐远,突然道,「重光,什么时候你这张脸能把一个姑娘家给吓的匆匆逃走了。」 第6章 唯心大师悠悠然地笑起来,神色悠远宁静,「贫僧年纪大了,自然是行情一年不比一年了。」 他顿了一下,问:「你以前可从来不屑于和这些名门闺秀打交道的,怎么今天特意把这位姑娘介绍给我认识?」 玉真道长转头看着唯心大师,笑着解释到,「这位杜姑娘,是个苦命的人,性子极为温柔和婉,原先是长乐侯世子夫人,最近请旨和离,因为和清光观比邻,常来常往中知道她是个极有慧根的,也和你有缘,这才介绍给你认识。」 「哦?」唯心大师忽然有了点兴趣,回想起刚刚短短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在自己与她打过招呼后,她……一双眼睛睁的很大,这明明是惊骇之下的自然反应。 他玩味的笑了笑,眼眸微微一眯,想到在后山听到的声音,她其实是从头看到尾的?果然是和他有缘!! 芳华一路上精神恍恍惚惚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一颗心却仍跳得厉害。 那样一位慈悲悯然的有得大师,原来也会杀人吗? 刚到别院,掀开马车的帘子,就见清欢焦急的站在二门处左右探看,看到她就冲了上来,「国公爷刚刚气冲冲的过来,正坐在前厅喝茶,说要接您回去。 奴婢说您到观里去找道长听经了,要听一天,傍晚才能回,请国公爷改天再来,可国公爷说,一定要等您,无论多晚,都要接您回去……」 「既然你说要等到傍晚才回,那就等到傍晚再说吧。」芳华径直去了居住的紫藤院,她还没从唯心大师给她的惊吓中回转过来,哪里有心思应付他? 靖国公杜绍景坐在花厅里等了一下午,茶水倒是源源不断,别的却一点没有。 「孽障,简直就是个孽障……」他咬牙切齿的呢喃,知道他在这里等着,竟然还敢不回来……看他怎么收拾她! 正当他在想究竟该如何的收拾心中的孽障时,芳华脸上施着粉黛,艳光四射的进来了。 靖国公唯一的想法就是跳起来把她打死,活活打死! 「你还知道回来!」靖国公气冲冲的,猛地站起来,语气不善地质问。 芳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答他的话,她懒得理会他。 「你不知道我来了吗?」 「知道了。」芳华慢吞吞的回到,坐到了靖国公的对面。 「知道了你还不赶紧回来?你竟敢让我等你这么久!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靖国公暴躁的窜过来,手指着芳华,怒声质问。 「你来这里干什么?」芳华直视着靖国公,没有回答他,却反问了一句。 过了半响,靖国公强压下怒气,笑着道,「你这样住在郊外不回家,外人如何看咱家?再说,外头哪里有自家好?你娘已经把你以前住的院子整理好了」 芳华嗤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我觉得这样很好,别人怎么看,关我什么事?」 多装一会都装不了,靖国公目光倏然冷冽如霜雪,恶毒的说:「果然小瞧你了,我真后悔,没有用你换取更多的利益。你把嫁妆交出来,嫁妆是杜家出去的。 你这样做,你也只能博得一时的同情,家里固然会被人一时看不起,你也别再想嫁个好人家!」 芳华晒笑,果然还是为了嫁妆,「嫁妆有一分是你出的吗?都是我娘,以及祖父祖母给我置办的,和你杜绍景有什么关系?」 她沉默了会,抬头看着靖国公,「你更不用操心我的前程,你还是想想你自己以后该如何吧,还有你宠爱的那对母女将来该如何自处呢? 啧啧,抢自己的姐夫,正妻也就算了,偏偏落得去做妾,出去可别说认识我,我臊的慌!」芳华浅笑盈盈的看着靖国公。 她的心里,却里淡漠一片,因为不讨喜,才会被亲生父亲弃若敝屣,为了拿她换利益,所以才在明知张见仁设计了她,也不闻不问。 「你……你这个畜生……果然都是你做的好事,借着昌华郡主毁了夫家,又毁娘家,你这个毒妇。」靖国公不是傻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面无人色,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吗? 「那也要你们配合我呀,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呢?」芳华绽放出璀璨的笑容,反问靖国公。 「你……」靖国公抖着手,心中怒极,却偏偏找不出话来反诘。 芳华满脸嫌恶的看着靖国公,笑的冷艳,「你们别来烦我,还可以相安无事,惹急了我,将你与温氏这些年的恶行交到顺天府,十八般酷刑的滋味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靖国公手抖的越发厉害,脸色煞白,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摆摆。 「来人,把国公爷扶回去,要死,到国公府再死!」芳华冷漠的朝门外喊到。 报复应该是憎恶之人下场凄惨,自己活的光彩照人的,而不是如她这样郁结于内,油尽灯枯 的样子。 所以,剩下的日子,她绝对不会忍气吞声,她要活的恣意潇洒。 「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吵起来了?」只见门口传来一道温柔中带着焦急的声音,伴着的是‘踢踏’的脚步声,匆匆赶来的温氏从门外进来。 见靖国公吐血,她吓的尖叫起来,「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来人……」 第7章 她扶住靖国公,又唤来跟着一起来的仆人搀着靖国公去马车里。 芳华站在上首,笑眯眯的看她做戏。 等到靖国公的身影不见了,温氏甩甩帕子,「芳华,你可以不给我好脸色,可那终究是你爹,你没有兄弟,你的外家远在边关,到头来,有什么事情还不是要你爹为你出头?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芳华扬了扬眉,讽刺的说:「你和他果然是天生一对,可惜,就算你说出花来,我也还是那句话,别在我面前使手段,否则别怪我撕下你们那丑陋恶毒的真面目。」 「你……」温氏的手紧紧捏成拳头,竭力控制着情绪。 「你是不是很难受?想发作,又要维持着平日的形象,可是呢,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报复我的机会又几乎没有。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和朵白莲花一样,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 芳华背着手在温氏身边慢悠悠的转了一圈,又坐回了上首的太师椅,笑吟吟的看着紧紧捏着帕子的温氏。 「也是难为你了,国公爷做了这么多年的公爷,却不能为你请封诰命,外人都怎么称呼你的?‘温夫人?’‘温氏?’‘温大奶奶?’唉,真为你可怜,一辈子只能是‘温大奶奶。’」 温氏介意什么,芳华就偏生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戳痛处,谁不会? 温氏用力咬了咬嘴唇,看了芳华一眼,然后转身出了花厅。 芳华悠然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姑娘,您说大奶奶会不会气出个好歹来?可别国公爷刚吐血,大奶奶到时候又吐,那可不成车的血?」清实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她才不会气吐血,不过,哭诉肯定是有的。」要能气出血,她也不会顶着白身在金陵城各豪门穿来穿去了。 果真如芳华所说的那样,温氏上了停在别院口的马车,也不管靖国公因为吐血正无力的靠在那里。 「爷,这日子没法过了,好心的为你们父女周旋,芳华却拿我没有诰命的事戳我心窝子。」她一面说一面抹泪。 靖国公一听,有气无力的发怒到,「这个孽障,看我如何的收拾她……」 「您可别再去寻她了,都是妾的不是。」温氏哭的梨花带雨的,犹如风中的‘残荷。’ 「那个孽障和离了,你在和你亲近的人家给她找个婆家吧,找个能拿捏她的人家,到时候怎么都好说。」靖国公无力的揽过温氏,咬牙切齿的说到。 「可,她会听我们的吗?」温氏眼珠转了转,蹙眉询问。 「我们做父母的,为女儿打算,哪里有错了?她不听,我就让金陵城的人,让皇上评理。」靖国公冷笑,他就不信治不了她。 「好,我听你的。」温氏目光微闪,已经想到了好几个人选。 只是,那边靖国公夫妻,还没来得及使坏,芳华就碰到了一匹恶狼。 白马寺后园是金陵城百姓中的人间胜景,要想进来看景,那香油钱可不能少。 因正值荷花盛开的季节,芳华并未如同其他游人一样站在湖泊边欣赏美景,也正因为这样,让她很后悔。 她讥诮的看着面前气势如虹,一双漆黑的眼眸沉沉望着自己的忠毅侯袁琨。 她最近已经尽量不出别院的门了,没想到,一出门就碰到他。 袁琨曾与她有过婚约,不过,四年前,他亲手撕毁了两人的婚书,之后便娶了承恩侯的女儿,没过两个月,就成为了新一任的忠毅侯,现在,更是皇上信重的锦衣卫指挥使。 「我刚恢复自由身,芳华就和离了,我们都是一个人,真是天意啊,还请芳华能够同意我的提亲,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袁琨笑容温和,声音优雅,可却偏偏让人觉得有一种甩不掉的粘腻感。 芳华闻言,难掩面上的厌恶之色。这个袁琨怎么能够这样的脸皮奇厚无比? 「侯爷,这真是我这段时间听到最有趣的玩笑话了,多谢您看的起,只是本姑娘没有再嫁的意思,恐怕无法接受您的美意了。」芳华一字一顿的回答到。 袁琨掸了掸袍角,慢条斯理的到:「如果芳华不能接受,那在下只好去国公府找国公爷了。」 「初嫁从父,再嫁由己。侯爷应该听过这句话吧。」芳华握紧拳头,这个袁琨听不懂人话吗?明明都已经拒绝了这么多次,还是这样的纠缠。 现在竟然还想威胁她! 彼时,为了权势,可以轻易放弃婚约,如今,权势在握,又想捡起,如同一个笑话般。 「我知道芳华现在必定不相信我的真心,但是我发誓,天底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我更在乎你,更珍惜你,还请芳华考虑一下,我改日再去你的别院。」袁琨轻声笑了笑,仿佛她的拒绝根本不值得一提。 「侯爷不必再来了。」芳华平静的回道,「我永远都不会嫁给你。」 「芳华说笑了,你二嫁之身,能有我提亲,难道不是荣幸?难道你不想报复一下你前夫?」袁琨勾了勾唇角,优雅的近前一步。 芳华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摇了摇头,「侯爷想的太多了,我不需要报复谁。而且,侯爷,难道您没听说本姑娘重病在身,时日无多了吗?」 她就不信,他能娶一个病秧子。以前不知道,现在他总知道了吧? 第8章 更何况,她会嫁给张见仁,难道就没有眼前之人的功劳吗? 袁琨顿了顿,意味深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芳华真的时日无多?没关系,我不介意,正好,让我弥补以前的过错,再续前缘。」 说完拱了拱手,说了声,「你好好考虑,我改日再来找你。」 之后,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芳华听了这句话,不由得怔了怔,暗暗咬牙切齿,每一次她觉得袁琨已经够无耻了,偏偏他总能突破下线,奔着更无耻而去。 舍得,舍得,舍去是为了得,舍去之物不再得。 他当初既然已经为了权势舍去了自己,如今再纠缠不清,那就是贪心不足,令人鄙夷了。 正当她愤懑不已的时候,忽听到后面一间庙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身灰色僧袍,面如冠玉,身子高大挺拔,如同仙人降落凡间的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禅房内,两人静静地对坐着,唯心大师薛重光穿着灰色宽袍大袖的僧袍,煎起茶来袍袖翻飞,优雅无比。 室内一片安静,外面偶有隐约的说话声传来。 芳华微蹙着眉,绞尽脑汁地想对策,却是一无所获。 借肃王妃之势?如果找肃王妃帮忙,就有可能惊动皇上,而袁琨,可是皇上的心腹,之后到底是他的名声坏了,还是她的名声被传坏了未可知。 还有什么法子呢? 芳华垂着眼,咬了咬唇,「大师可否帮我出个主意?」 薛重光挑挑眉,抬起头,那目光黝黑幽深,像是深不可测的潭水,「什么主意?治住刚刚那个恶人的主意么?杜姑娘这么信的过我?你我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而已,你求助于肃王妃也比求助于我要好啊。」 芳华滞了一下,「天下人都说大师是得道高僧,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那你说罢。」言简意赅。 芳华把她与袁琨之间的纠葛简单的说了下,「当初他为了富贵前程,娶了别人,如今,我时日无多,只想安静过完剩余时光……」 薛重光,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二十不到就已经是正二品左都御史,现在更是升为从一品锦衣卫指挥使,作为皇帝心腹的袁琨,竟然是个始乱终弃,品性卑劣的伪君子。 「以你目前的状况来说,确实难办……」 芳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薛重光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禁轻轻的笑了笑。 他静默了一会,视线却不知为何落在了她乌发的高髻上,翡翠树叶步摇微微的晃动,晃动间那树叶的形状更是栩栩如生。 他惊觉自己有些失态,默默的移开目光,「虽然难办,但办法还是有的……」 「真的吗?」芳华惊喜的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薛重光咳了咳,坦然的接受了她期待而又钦佩的目光,笑道,「第一,你现在立马找一个可托之人嫁了……」 「不行,我不想嫁人……」芳华没等他说完,就直摇头,别说没那个人,就算有那个人,她也不能去拖累别人。 「那还有另外一个办法,你和我一样!」 芳华眨了眨眼睛,嗯?她怎么听不懂?和他一样?怎么一样, 薛重光见她好似没转过弯来,清咳了声,说:「若你和我一样,出家为尼,或者女道士,想必谁也不敢逼迫你嫁人……」 「出家?女道士?和玉真道长一样?」芳华瞪大眼睛看着薛重光,「大师果真机智,芳华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她向对面面容慈和的男人行了一个稽首大礼,他当得起这样的礼,不说恩同再造,可对于目前势弱的她来说实在是个美妙的好办法。 谁敢逼迫出家之人嫁人?那样,到时候名声不好的,可就不是她了。 等到袁琨热度消退,到时候她再还俗就可以了。 薛重光坦然的受了她的大礼,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看你的面相,并不是短命之人,如果能拜到玉真道长门下,静坐冥思,修养身体,长命百岁也无不可。」 听了他的话,眼睛越发晶亮,厚着脸皮把手伸了过去,「还请大师帮芳华诊脉!」 薛重光怔了一下,没想到芳华会这样的随棍而上,他捻了捻手指,「你应该知道我不给外人看病的。」 芳华难得脸红了一下,她也知道是她唐突了,唯心大师闻名的不仅仅是佛法精神,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 只是他从来不给外人看病,至于那些能得他看中的‘内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定义,外人无从得知。 刚刚因为心头大石搬开,自是欢喜不迭,所以有点忘形了,她收回手,「抱歉,是芳华失礼了……」 只手才收回了一半,就被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略带薄茧的大手给捏住了脉门,「好罢,送佛送到西,诊断一下也无妨。」 那带着薄茧的手指搭在芳华的手上,酥酥麻麻的,再看俊美而又英气,带着点超脱红尘的慈和的那张脸,她的心颤了颤。 她脸红的转过头去,心里‘呸’了‘呸’,对面可是得道高僧。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薛重光放开她的手,「郁结于内,好生调理,并无大碍,我给你制一道药丸,五日后过来拿。」 第9章 薛重光的话对芳华来说,简直如同梵音,眼泪不禁掉落下来,她用手抹了抹,「谢谢大师,我……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请再受我一拜。」 这次,薛重光并没有受她的礼,语中含着笑意,姿势优雅的站起身,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芳华一眼,然后说,「无须多礼,反正你已经光荣的上升为本大师的‘内人’。」 说到‘内人’那两个字的时候,语气特意的加重了几分。 「……」芳华抬头看他,她是欢喜的傻了吗?为啥听不懂他的话了? 薛重光看她红唇微张,懵懂无知的样子,喉头滚了滚,不自然的说,「五日后过来拿药丸。」 然后坐下端起茶杯抿了口。 芳华不由得牵了牵嘴角,好好的,为什么大师好像有点生气? 不过,今天得到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她小心的对薛重光再行了一礼,悄然的退了出去,还体贴的把门给关上了。 「姑娘。」清欢上前,关切的叫了一声,如果求神拜佛能赶走忠毅侯这个恶狼,她愿意日日祷告。 芳华朝她微微一笑,笑得如沐春风,袁琨所带来的郁色一扫而空。 清欢立在那里呆怔了片刻,姑娘是想到解决的法子了么? 那她可真的要早晚三柱香,感谢佛祖保佑了。 她家姑娘终于不用夜夜难眠,强颜欢笑了。 薛重光站在窗前,看着芳华走远的身影,直到最后芳华纤细的腰肢,粉紫绮罗长裙摇摆出的弧度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盘膝坐到榻上,敲了敲小几,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中年人推门进来。 「贪狼,你派人轮流去盯着锦衣卫指挥使袁琨,他每日做些什么,见了什么人,回来禀报我知道。」 「爷,此人可是哪里得罪你了?」贪狼小心的问到。 「无,只是此人人品低劣,我只不过替人打抱不平。」薛重光轻描淡写的说到,反正主意也出了,病也看了,也不差这点了! 贪狼闻言,越发的好奇,但他却不敢问, 「爷,真要得罪您了,属下派人去套了他麻袋,痛打一顿解解气?」贪狼虽然面上看起来是和尚,实则是个爽快无比的糙汉子。 薛重光捻了捻手指,面沉如水,静默良久,「打人多少会留下一些痕迹,你们要做的是无人察觉!一劳永逸!你们先跟着,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贪狼领命,退下去布置。 芳华自那日从薛重光处讨得办法,回去就到了青光观找玉真师太。 玉真师太怜悯她脱了虎口,又被狼盯上,自然是同意收她为弟子。 只是还没到度牒的那日,芳华倒是先迎来了袁琨`上门。 「没想到你倒聪明,还以为你会随便找个人嫁了,却是出家做道士去了。」袁琨的声音透着深寒,透着丝丝杀气,分明如刀锋般冷,却又仿佛带着点清冷哀怨。 「我嫁人也好,出家也好,干卿何事?」芳华面不改色,冷冷的看着他,真是甩不脱的狗,竟然追到青光观来了。 袁琨眯了眯眼,面无表情的看了她半响,忽然粲然一笑,「干卿何事?」 他欺身上前,逼近芳华,「你我姻缘多舛,以前男婚女嫁也就算了,现在,将来,你只能做我袁琨的女人。」 「呸,袁琨,当日是你亲手撕毁婚书,你我自然不再相干,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我发誓,我杜芳华,这一辈子,绝不会嫁与你为妻,否则,让我从此不得好死,生生世世受地狱轮回之苦!」 只要能远离这个自大的男人,无论要她发什么样的毒誓都愿意。 袁琨静静的望着她,忽然温柔一笑,「芳华,我说过,你只能嫁给我。」他凑近她耳侧,低声说道,「你我的婚书还在我的呢。」 他的靠近,太过霸道放肆,说的话让芳华脸上瞬时失去了血色,不由自主浑身打起冷颤。 「袁琨,你休想骗我,当年你分明撕掉了婚书,你哪里来的婚书?」芳华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可能有婚书,而且,如果真的有,那么两人各自婚嫁过一次,简直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拿出来,毁掉的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名声。 她冷冷的说到,「当年你为了权势另娶,你现在好不容易爬到现在的位置,如今,你想毁掉自己吗?我们还是不要走到同归于尽这样惨烈的地步为好。」 袁琨深深的看了芳华一眼,「没想到,几天不见,你倒学会反过来威胁我了,很好,你以后肯定会是我的贤内助的。」 芳华只觉得袁琨已经疯了,可是她不会跟他一起疯。 「我再给你三日时间,不要令我失望……」他低下头,凑近她的额头,若有似无的叹息了一声。 芳华拼命闪躲,袁琨也不强求,放开她,甩袖而去。 却没想到,没走几步的他摔了个狗吃屎,高大的身躯倒在地上,发出‘砰’的声音,然后面朝地。 芳华和清欢,清实三人正惊惧难当,没想到有这样一个大转变,虽然不知道他如何会摔倒,着实让主仆三人觉得很解气,尤其是清欢,‘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袁琨狼狈的爬了起来,捂着屁股,警惕的看着四周,不断的说:「哪里来的小人?竟然偷袭?」 第10章 芳华惶惶惑惑的过了两天,想着无论如何,先把度牒拿到手,之后再说其他的事情,自是不知道,有人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思来想去,芳华觉得不能再如惊弓之鸟一样的过下去了,于是招来陪嫁张叔,张叔跟着老靖国公打了一辈子的战,退下来后才做了她的陪嫁。 她说了下袁琨的事情,对张叔说:「国公爷是靠不住的,还请张叔去城里帮芳华打探一番,我们也好做打算。」 张叔听后气得不得了,恨不能去痛打袁琨一顿,被芳华给制止了,「你只要打探消息,打他倒把我们放明面上了,你想办法别让他去找国公爷提亲,等过两天拿到度牒,那就无所畏惧了。」 张叔连连点头,老骨头一把,伤不了人,搞破坏,还是可以的。 白马寺西院,禅室。 「爷,属下跟了那袁琨几日,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啧,性子凉薄透顶,喜好虐杀女子,他家后院时常有铺盖卷着尸体出来……他平时倒不经常在后院休息,都是宿在书房,外面有很多人把守,有天属下趁交接班忍不住进去翻看了一下,看起来秘密很多,甚至有一条秘门,因为时间来不及,并未进去……」 薛重光眉头动了动,抬了抬下巴:「继续。」 只听那下属继续说到:「午饭过后,属下跟着他去了青光观,没想到,他竟然是去逼婚的,说手里有那女子的婚书,属下看那女子宁愿发毒誓也不想嫁他的样子,就恶作剧了一番……」 ‘婚书?’薛重光皱了皱眉头……怎么冒出婚书来了?他捻了捻手指,思索了一会。 「他书房真的看守那么严密?」薛重光问。 下属疑惑的说:「一日三班,另外再加一队巡逻的侍卫。果然是皇上的锦衣卫指挥使,派头不一样。」 「不用管其他的,你设法在他家书房放一把火就可以了。但要注意,别伤着无辜之人。」既然拿不到,那就烧毁吧,没想到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反正最近很闲,不想设讲经坛,正好,这些可以打发时间。 六月的金陵城,自然是天高云淡,天干物燥,金陵城王公贵族聚集地,更夫敲着更,一边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时分还是有一户人家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街上巡逻的士兵见状连忙敲响云板,并帮着一起灭火,周围的人家也跟着一起灭火,防止火势蔓延牵连到自家。 人多力量大,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了,但那家的外院也烧毁的差不多了,万幸的是主人今日并未归家,未曾宿在书房里。 那家当家人正与友人在外喝酒,收到消息,惊怒不已,嫌弃马车太慢,解了缰绳,上马狂奔而去,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用力过度,总之,那家主人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什么?」第二天下午,芳华听到张叔的禀报,失态的站了起来,手上捧着的茶盏差点摔了出去,「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半夜。」张叔一脸激动,「真是恶人自有天收,据说跌断了腿,至少要一年半载才能好。姑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芳华松了一口气,旋即冷笑了一声,「他做锦衣卫指挥使,得罪的人肯定很多,可惜怎么没让他半身不遂,从此不能出来害人。」 「姑娘,那你不用拜入玉真道长门下了吧?」张叔眼角眉梢都是喜色,真是佛祖保佑。 老太爷捧在手心千娇百宠的姑娘,国公爷却如此嫌弃,现如今只能蜗居在城外,还要被恶人欺压。 道观的生活到底清苦,姑娘何须再受那样的苦?而且到时候移了性情怎么办? 姑娘不过双十年华,再嫁一个如意郎君完全可以。 人生还那么长,可不能一辈子青灯古佛。 只是,芳华却不是这样想的。 青光观里,玉真道长正与薛重光说话。 玉真道长淡淡的瞥了薛重光一眼,「是你给芳华出的主意?我还说她怎么忽然会有受戒这样的想法。」 「是您说我们有缘,那就帮她一把也无妨,重要的是您愿意收她,这对您也是功德一件。」薛重光苦笑到。 玉真道长点点头,笑着问他:「你又是为什么帮她呢?只是因为‘有缘’」 薛重光端着茶杯的手,无意识的捻了捻,神色悠远宁静,一副出家人的慈悲样,笑着说:「当然,还是您说的我们‘有缘’。」 玉真道长平时淡漠的目光里多了丝笑意,「倒是我的错了!」 一时室内安静了下来,「重光,你准备就这样一辈子做你的有得大师?」 薛重光顿了顿,垂下眼睑,微微静默,过了良久才抬眸看着玉真大师,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那不然如何呢?」 玉真道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师傅,杜家姑娘在外求见。」门外一名弟子声音响起。 「弟子拜见玉真道长。」 玉真道长看了看薛重光,淡淡的说了声,「进来。」 门开后,室内的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立着一位素色袍服,头发简单梳了个发髻,素面朝天,却细腻洁白如玉的女子。 待看到了薛重光也在,她眼睛亮晶晶的,「弟子见过道长,大师。」 玉真道长微微颔首,薛重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微微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上次说给你做的药丸,我今天带过来了。等下拿走吧。」 第11章 「谢谢大师。」芳华没想到大师这样的热心,还亲自送过来,她诚心谢过薛重光,然后问玉真道长,「道长,明日是受戒的日子,弟子应该注意些什么?」 「芳华,现在你的危机已经解除,并不需要受戒修行。」玉真道长淡淡的说到。 芳华心里一跳,「道长,您不是答应收下弟子吗?袁琨那里,虽然不知何人下的手,正好解了弟子的燃眉之急,但往后如何也不知道,所以,弟子还是想拿到度牒……」 「你就不怕道观中生活清苦?」玉真道长淡淡的说到。 「不怕,人生在世,一粥一饭,一床一屋,足矣。再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更何况,道长的身份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比如拒绝婚事,这样国公府也奈何不了她。 也不知为何,玉真道长就是不松口收下芳华为弟子,理由就只有一个,先前是见她被逼迫的有些可怜,现在危机解除了,她也就不需要入观修行。 芳华忍不住干咽了口口水,心里无比的失望,开始她以为玉真道长是考验她,最后发现她确实是打定主意不收她了。 她低垂着头,朝玉真道长行了一个礼,沮丧的准备退出去。 「道长……」一直没说话的薛重光悠长的叹息了一声。 芳华抬眸望过去,只听薛重光道,「道长先前已经答应下来,现在出尔反尔总归不符合您的形象,依贫僧看,不如收杜姑娘做记名弟子,这样两相便宜。」 玉真道长斜睨了他一眼,嗤笑了声。 薛重光苦笑,不就是想看他的反应吗? 「那就如大师说的,收你做记名弟子,但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道家的约束……」 玉真道长眉目略有些淡漠。 还没说完,芳华已经跪下行了个稽首大礼,声音雀跃的说:「谢谢道长,谢谢大师。」 薛重光唇角微微翘了翘。 记名弟子相对来说,比真正的入观修道要宽松的多,不过,芳华决定还是住到观中去。 不过,入观前,她先收到了肃王妃的邀约,请她一起去端宁大长公主府赴宴,信里又谴责她有困难不找自己,请她务必去参加宴会。 芳华推却不过,跟着王府来的嬷嬷去了端宁大长公主府。 金陵城的喧闹繁华和别院的清净冷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不过离开短短时间,却仿佛过了经年。 却没想到刚下马车,就见到了不想见的人,只见头戴金丝花冠,肌肤雪白,媚眼如丝,穿着华丽的昌华郡主正倨傲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昌华郡主微微的皱起眉头,她在打量芳华,什么时候那个病歪歪,说话哼唧的女子变成这样美丽婀娜,甚至还敢泰然自若的对着自己微笑? 芳华走到离她三四步远的地方,规规矩矩的给昌华郡主福了下身,「见过郡主。」 昌华郡主轻蔑的看着芳华,用带着皇族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走到芳华面前,「你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来勾搭人?攀什么高枝?」 芳华从她脸上掠过,慢声的说到:「难道郡主每参加一个宴会都是来勾搭人的?」 「狐媚子。」昌华郡主瞪了一眼芳华,想到张见仁对自己的敷衍,还有虽然已经赐婚,可却怎么也无法定下来的婚期,她就想要挠花芳华沉静如玉的脸颊。 芳华似无所觉,连看也没看她一眼,跟着王府的嬷嬷进到公主府里去了。 「我允你回张家做妾,百年以后,牌位放在我和世子一侧,受张家的子孙祭拜。否则,你一个下堂妇,孤独老死之后,连块坟地都没有,只能做孤魂野鬼。」昌华郡主在她身后凉凉的说到。 芳华转身看着傲慢而立的昌华郡主,只觉得好笑,像看戏一样的看着她。 「我是个大度的,你毕竟曾经是张家媳妇,以后再嫁丢的还是我们张家的脸面,可让你做孤魂野鬼,我又于心不忍。」 昌华郡主一脸慈悲宽容的看着芳华,仿佛她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芳华笑吟吟的看着她,问,「天下没有白吃之食,而我也不吃嗟来之食,你这样,要我付出什么呢?」 「也没什么,你进门后要和我站在一起,还有把你妹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弄掉就可以了。」昌华郡主轻描淡写的说到。 仿佛那只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般的简单,随意。 芳华满腔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最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就算我家再怎么乱,那也是我们自家的事,而且,您都不忍心我做孤魂野鬼,怎么忍心扼杀世子未出生的孩子呢?」 「你就说你愿意不愿意吧。」昌华郡主本来看着芳华的笑脸还舒了口气,现在却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不愿意!张家的坟地,我觉得脏,做孤魂野鬼更自在。」芳华微笑着。 「不识好人心,活该被阿仁抛弃。」昌华郡主恼怒的扔下一句话,昂然的走了。 芳华看她走远,摇摇头,好笑的往里走,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道惊讶的声音,「哟,这不是长乐侯世子夫人吗?」 「哦,不对,已经和离了。不能叫‘世子夫人’了。」声音里满满的恶意。 芳华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几个打扮精致华丽的贵妇正看着自己。 第12章 说话的那位容貌出众,脸上带着高傲的表情,红唇微微勾起,露出几分鄙薄之色。 她上上下下毫不客气的打量了芳华一通,「算你识相,知道给昌华姐姐让路。」 芳华这才明白,原来是昌华郡主的朋友。 她继续往前走,无论什么,她都没必要停下来与满怀恶意的人继续纠缠,只当今天出门遇到被恶狗咬了一口,狗咬你,总不能咬回去吧。 那少妇见状在身后嗤笑了一声,声音提高了一些,「怎么,你们靖国公府没落了,出不起嫁妆,所以姐妹共侍一夫,现在又想派你这个姐姐来探路,找下家吗?」 果然和昌华郡主是一丘之貉,思想都一样的龌龊,芳华并没有停住脚步,而是加快了脚步,只想离这些‘狗’远远的。 「芳华,你总算来了。」肃王妃徐惜莲从对面走过来。 她挽着访华的手,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一‘堆’贵妇,暗暗记下那些人的名字,现在没时间和她们扯皮,之后…… 「没时间细说,我先带你去见公主。」肃王妃一路挽着杜芳华往内院走去。 走到一处精致漂亮的观景亭,四周垂着竹帘,用以遮挡阳光,一进亭子,香风扑鼻,满目全是靓装丽人。 她们或坐,或站,优雅娴静,淡淡地看着芳华从外面走进来。 「姑母,这是我的朋友,芳华,带过来给你瞧瞧。」肃王妃人未到声先到。 亭子正中的一张短榻上,端宁大长公主正斜倚在大红迎枕上,见到芳华进来,目不斜视,坦然自若,她颇感兴趣地打量了她几眼,懒懒地笑道:「你就是芳华?你过来些,让我瞧瞧。」 芳华走到端宁大长公主榻前,福了福身。 端宁大长公主拉住她的手,端详了片刻,肌肤如雪,容色绮丽,掌心柔软,温暖而干燥。 本应该被人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疼的贵女,却因为无良的家人,只能躲在郊外,甚至被逼的要入道门修行。 如果老靖国公还活着,肯定不舍得让人如此糟蹋吧。 芳华一如从前沉静温婉的立在那里任她打量。 「恨你的妹妹,恨昌华吗?」端宁大长公主放开她的手,忽然犀利的看着她。 芳华没想到端宁大长公主这么直接,当然不能说恨呀。 她垂眸思索了片刻,「姻缘天定,何必勉强,男人做的孽,为什么要怪在女人身上呢?」 她的话一出,下面一片寂静,端宁大长公主含笑的看了一眼肃王妃,肃王妃得意的笑了笑,好似说,我朋友如何? 「对,就该是这样,自古都说‘红颜祸水’上天给了女子好容貌,难道还要自毁不成?」端宁大长公主很满意,没有弃妇的哀怨可怜,也没有遭遇不公之后的仇恨和怨愤。 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静静的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幽香和雍容。 难怪重光一再要自己见她一面,确实没让她失望。 想到薛重光,端宁大长公主脸色又黯淡了下来。 端宁大长公主作为皇室仅存的最高长辈,尊贵无比,既不骄奢跋扈,也没有养面首或是什么奇怪的癖好,更不喜大肆挥霍,日日宴请,被一群人围起来吹捧,一年到头很少会出现在各类宴席和传闻中,但高官世家却从来不敢无视她的存在。 当今圣上作为侄子,很是看重这位从来不惹事生非的姑母,时不时就会丰厚的赏赐一番。 所以,当芳华离开的时候,端宁大长公主对她说:「以后就算不办宴席,你也可以随时来陪我说话。」 肃王妃在一边喜不自禁,却见芳华还是傻傻的站在一边,没有表现出来特别的欢喜,不由着急的拉了她一下。 芳华还不知道她得到了什么!可以随时找端宁大长公主,意味着她将是公主府的坐上宾,以后不光是昌华郡主欺负她前要掂量一番,就算是靖国公夫妇想要拿捏她,也得考虑考虑。 芳华在靖国公府最鼎盛的时候,参加过无数次这样大大小小的宴会,却从来没有一次得到过愉悦。 给端宁大长公主请安后,她就一直神游方外,被肃王妃一拉,她才回过神对端宁大长公主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端宁大长公主看她这样呆愣的模样,反而笑了,「罢了,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去罢。」 出了凉亭,肃王妃带着芳华欣赏公主府的景色,边走边问,「你还要入观修行吗?」 芳华道,「要的,当初出家用的借口就是时日无多,修养生息,既然这件事情与其他的都无关,自然是要把这个招数用到极致,而不是半途而废,徒增隐患。」 肃王妃长叹道,「你总是不愿意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也一个人担着,你知道,但凡是你的事情,都是重要的事情。」 芳华点头,眼泪湿了眶,世间有无情无义的家人,也会有情谊深长的金兰至交。 肃王妃拍拍她,芳华抹抹眼泪,两人相视一笑。 却见不知何时站在廊上的薛重光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情谊深长的两位,声音是低沉的男中音,听在耳里,像薰染着枷南香的味道,带着一种慈悲,还有些许的飘逸。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的感情真是难能可贵。」 第13章 肃王妃自是认得大名鼎鼎的唯心大师的,忙上前行礼,「大师安好。」 芳华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每次都被这个光头美男见到她脆弱的一面。 三人说了一会话,肃王妃拉着芳华告辞,薛重光突然对肃王妃道:「肃王在门口等你,你先走吧。我和这位女施主还有话要说。」 肃王妃怔了一下,迟疑的看了下芳华,见芳华一脸的从容,点点头,带着丫环找肃王去了。 芳华仰着头,看着站在廊上的薛重光,薛重光却含笑不语。 古朴的回廊下,青年美和尚看着依然出尘脱俗,仿佛一阵风就能让他羽化登仙,满目慈悲,看着就让人心中生起一种尊重感。 容貌的杀伤力真的很大,尊重感还是压不住心中的动念。 芳华偏过头,此时她只想默念《清心咒》 变故就发生在那一刻,那样的突然,只见薛重光身体跃起,一条腿朝她身后狠狠的踢去,她只听到身后发出闷哼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转身望过去,只见薛重光面容冷酷,神色阴鸷,顿时心里咯噔了下。 地上躺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仇恨的看着薛重光,从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擦去嘴上的血,转身就跑。 薛重光冷笑一声,手一翻,从袖子里滑落一把短匕,在他手中灵活地旋转几圈,然后疾射而去,刺入了那逃跑的小厮的背部,那小厮一个踉跄,便倒在地上。 薛重光施施然地走了过去,抬脚踩到他的背上,那小厮咳嗽了一声,血喷了出来。 而那腿继续在插在那小厮背上的匕首上踢了下,让那小厮惨叫出声,血顿时染红了那藏蓝色衣袍。 芳华双目发直,脸色苍白。 世人只道唯心大师佛法精神,慈悲为怀,多少善男信女为了他一掷千金,可唯心大师是个有佛法就任性的,只要不合他眼缘的,理都不会理。 其实,芳华当日在青光观后山就曾见过薛重光杀人,不过,那时,他是吩咐别人杀人,虽然害怕,却没有现在直接目睹那样的刺激。 之后,薛重光帮她良多,又给她开药,让她十分的敬重,渐渐的忘记了曾见过的一幕。 刚才在廊上的飘逸脱俗,羽化登仙的模样不复存在,只剩下冷酷的残忍,以及对生命的漠视。 当他看向她的时候,那冰冷的微笑,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是唯心大师,又不是唯心大师。 「将他送到那边去,告诉他们,惹的麻烦自己收拾,若再有下次,别怪我狠辣无情。」薛重光从袖中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嫌弃的扔到地上小厮的身上,对远处冷淡的说了句。 远处不知道哪里冒出了一个灰袍僧人,低眉敛目的将地上收拾了一番,然后拎着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厮飞快的走了。 这边的动静也引来公主府下人从远处奔来, 因两人都是第一次出现在公主府,下人们并不认识两人,其中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朝两人行了一礼,「两位客人好,小人是府里的管事,刚刚这边发生什么事情吗?」 薛重光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芳华,双手合十,朝管事行了一个礼,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出尘脱俗,慈悲为怀的大师, 芳华被他看的咽了口口水,稳了稳神,「并无,小女子正在向这位大师讨教佛法……」 刚刚听到惨叫声,但朝这边奔来,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难道是他上了年纪,耳朵不好了?管事摇摇头,谢过芳华,带着小厮走了。 芳华轻吁了口气,就见薛重光理了理身上的僧袍,满脸探究,问她,「怕不怕?」 没等芳华说话,他笑了起来,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流转着妖异的神色,配着面上的出尘,让芳华有种精神错乱的感觉。 芳华顿了一下,摇摇头。 其实,她怕死了。 薛重光笑了起来,笑的温暖和煦,让人如沐春风,「你很好。」 芳华抿了抿唇,淡淡一笑,「谢谢大师夸奖,你也不错。」然后福了福身,告辞而去,她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复一下她的小心脏。 薛重光看着芳华仓惶而逃的背影,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有趣。」 他每一次见她,都会见到她狼狈的一面,但却让他觉得那样的真实,越发显得她与寻常世家贵女不同。 对他的态度也很自然,没有其他人的那种让他厌恶的狂热。 缘分,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端宁大长公主府宴会后,芳华从一个需要人怜悯的下堂妇,变成了众人相捧的香饽饽,邀请赴宴的帖子日日不断,但都被芳华以入观修行所推了。 而芳华从宴会回来后,就住进了青光观,开始早晚课的生活。 「姑娘,不,安心道长,唯心大师给的药丸只剩几粒了。」一身道袍的清实拿着药匣子从外走进来。 正在穿衣服的芳华顿了顿,继续把衣服穿好,又自行洗漱完,梳好发髻,由着清实帮她戴上莲花冠。 她在青光观住了大半个月了,观里那种早起早歇,做功课随法事的生活对她来说,丝毫不觉枯燥。 道观里的其他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对她由香客到受戒出家的缘由感到好奇,这样凉薄的性子,让她感到很轻松。 第14章 主仆两个一起用了早饭,清实再次端上药匣子,芳华抿了抿唇。 她并不想再去找唯心大师,其实每次吃药丸的时候,她就会想到大长公主府那一幕。 她抚了抚额,头好疼,到底要不要再去找唯心大师拿药? 不过,她没纠结多久,就有玉真道长的弟子来传她,说有人来探望她。 芳华略有些疑惑,这金陵城,除了肃王妃知道她刚刚出家,还会来看望她。 走进会客静室的时候,看清楚来人之后,她的双眸暗了下来。 她好像说过让他们俩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的,现在带着外人过来是想做什么? 只见静室里坐着靖国公夫妇,以及一名六十多岁,略有些富态,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这是她的三祖母周老夫人。 温氏见她进来,就赶紧上前,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大姑娘见着比前次清瘦了许多,这道观有什么好住的,还是家去吧。」 芳华微皱眉头,不动声色的将温氏握着的手抽回,与靖国公和老妇人见了礼。 靖国公清了清嗓子,和颜悦色的说到:「知道你对我和你母亲有意见,所以今天带着你三祖母过来,一起接你家去。」 「大丫头。」周老夫人长叹了口气,「你别怪三祖母倚老卖老,这父母亲长还在,哪有儿女出家的道理,你不能总在这道观里住着。你祖母临走前,把你托付给我,这两年我的身体不好,对你没看顾到。 这张家离了也就离了,你还得让你父母尽早挑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这样我才对得起你祖母哪……」 芳华听的愕然,感情周老夫人是过来劝她回家嫁人的? 既然那俩夫妇这么想她家去,那她就家去好了,只是到时候府中闹的翻天覆地,可就别怪她了! 她垂眸思索了片刻,抬头笑了起来,「老爷,太太也真是的,您要让我回家,打发个下人过来就好了,还劳烦三祖母大老远的过来,行,我和你们一起家去。」 堂上三人愕然,他们来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准备了很多的说词来劝说她,可没想到只说了一句,她就答应了。 这让靖国公夫妇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温氏咬了咬牙,这个小贱人,可真狡猾! 赵老夫人倒是真心实意的为她着想,听她说完,顿时喜不自禁,「这就对了,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你有什么委屈,来和三祖母说,我帮你做主。」 不过,芳华倒没立即和他们回去,而是借口收拾一下,第二日再回。 靖国公夫妇目的达到了,也不怕她不回,自然是同意了。 翌日,一大清早,金陵城内人声鼎沸,来往客商不断。 白马寺里,薛重光正悠闲的和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男子下棋。 「你大清早扰人清梦,佛祖会怪罪你的。」紫袍男子嘀嘀咕咕的个不停。 「爷,安心道长已经出了观,往城里去了。」外面贪狼敲了敲门,禀报到。 薛重光正要下子的手停了停,‘唔’了声,「你派人跟着,有什么事情禀报给我知道。」 紫袍男子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安心道长’是个什么人? 东市贵人们居住的长干里却还是寂静一片,靖国公府门前,芳华吩咐青实去叫门。 还没等清实敲门,从小门出出来一个老嬷嬷,见到清实楞了一下,随后挥了挥帕子,「哎哟,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咱家出家去了的下堂妇吗?您回来啦?」 清实猛地抬起手,指着她尖锐的说到:「你胡说什么?谁是下堂妇?我们姑娘是奉旨和离。」 老嬷嬷捂着嘴,笑的两眼的皱纹都可以夹死蚊子,「圣旨归圣旨,就算有圣旨那也是个嫁了人,又被夫家送回娘家的人。要是我,我就一根绳子吊死算……」 「啪」的一声响,一个耳光甩在了老嬷嬷的脸上,清欢甩了甩手,芳华在后面冷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温氏养的狗,怎么,不在主人面前摇尾巴,竟然跑到外面来犬吠了?」 她目光清冷的看着面前这张老脸,「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居然连正经主人都敢咬?信不信我现在打断你的狗牙,保准你的主人一声不吭,还要说我打的好!」 老嬷嬷是当初芳华的母亲,靖边侯府三小姐阮曼云带过来的陪嫁嬷嬷,在温氏进门后,立即就投入到了她的阵营,为了表忠心,对她,是能踩则踩。 刚才乍然见到芳华,以为她还和以前一样,想着踩芳华一脚,可以去温氏那里领赏,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想踩她?没门。 一个耳光瞬间打醒了老嬷嬷,她还想再说,被清欢一脚踹倒在地,「姑娘,这老婆子太烦人了,这样更直接。」 芳华对她赞赏的笑了笑,「你悠着点,别伤着自己。」 清欢嘿嘿笑了两声,站到了芳华的身后。 芳华不管地上的老嬷嬷如何,带着两个丫头,以及后面的几个粗使小丫头从边门进了二门,换了轿子,直接去了后院。 清溪院里,温氏正和杜清婉核对她的嫁妆,虽然杜清婉因为昌华郡主插了一杠,只能给张见仁做妾,可他还是给了杜家很多的聘礼,说明分上委屈了清婉妹妹,金钱上可不能委屈她。 第15章 听到芳华回来的消息,温氏急匆匆的赶了过去,微笑着进了院子,喜气洋洋的说,「大姑娘可回来了。正好,今天世子爷来府里下聘,你赶上喝清婉的喜酒了。」 「恭喜你们心想事成。」芳华笑吟吟的看着温氏,直把温氏看的不自在起来,原先那点炫耀的心思消失殆尽。 她尴尬的说了句:「你刚回府,还要整理,我就不打扰你了,有空去我的院子,去清婉的院子里坐坐,你们姐妹没几日好聚了。」 芳华根本就不想理她们,正想拒绝,只听门口传来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我才不要她去我的院子呢,没得把晦气过给我。」 杜清婉一身火红的衣裳,一脸嫌弃的站在门口。 芳华勾了勾唇角,非常的赞同,「确实,我也不想去你的院子,一股子骚味,隔的那么远都能闻到,真是辛苦了你院子里服侍的人了。」 杜清婉咬咬牙,「你才是狐狸精,小贱人。」忽的想起了什么,娇笑着说:「就算你香喷喷的,你不还是做了下堂妇。」 芳华微笑着说:「那也比你一辈子不能穿红好,趁着能穿的日子,赶紧多穿穿吧。」说完瞥了一眼她身上大红衣裳。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吼,「杜芳华,你这个贱人……」说完欲上前厮打芳华,被清欢给挡住了,「三姑娘,你这肚子可金贵着,万一出了闪失,我们姑娘可不负责……」 温氏一惊,一把拉住杜清婉,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金贵的很,可是女儿进侯府后站稳脚跟的利器。 靖国公怒气冲冲的大步从外进了屋子,一把将温氏母女俩拉到身后,指着芳华咬牙切齿的说:「小畜生,一回来就欺负你妹妹……」 芳华看到靖国公身后的老嬷嬷,一点也不意外他这样的态度,肯定是老嬷嬷去告状了,她目光平平地直视靖国公,「国公爷看到了什么?就说我欺负她?我上次就说过,我是小畜生,那‘您’是什么?」 靖国公怒吼,「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给我滚。」 芳华懵懂无知的时候还幻想过父慈女孝,现在已经对靖国公不抱任何的希望了,她不急不躁的道,「真的要我滚?下一次,三祖母的面子也不好使了的。」 温氏很想父女两个吵起来,得利的是她母子三人,可是她又很想要芳华手里的东西,只能硬着头皮,柔声的道:「老爷,不是你想的那样,两姐妹闹别扭那是感情好,孩子刚回来,她一个女孩子,哪受得了你这样的火气,坐下来好好说。」 靖国公愕然的看着温氏,气哼哼的瞪了温氏一样,显得有些狼狈,不过还是哽着喉咙说,「她受不了我的气?你看她的样子,气比我还大,你们也是,要说话,好好说,闹的外面都听到了。」 否则,他哪里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一上来就骂,再怎么不喜,那也是他的女儿,虽然她总是和个恶鬼一样,和他作对,给他添堵。 温氏被靖国公瞪了一眼,身子一震,一脸的被打击到无法承受的模样,无辜的看着靖国公,犹如一株在风雨中飘摇的白莲花。 「我见犹怜,何况老贼。」在一边津津有味看着戏的芳华,想到这句话。 靖国公呼吸一滞,温氏一直都做的很好,都怪那个孽畜,还有刚刚告状的老嬷嬷。 他不敢把气发在芳华身上,只能气的一脚踹到老嬷嬷身上,「你这个刁奴,乱说话误导我,来人,把这个老刁奴给我捆了,撵出去。」 老嬷嬷吓的膝头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救命,奴婢也是奉了你的命令去给大姑娘下马威的呀。」 「啧……啧……你可别给你的主人招黑了,国公爷,你要不怕被人参,还是管好你的内宅吧,真管不了,我不介意帮你管管,一个无品级,无诰命的也配‘夫人’这个称号?」芳华嘲弄的看着靖国公。 靖国公不是不知道,为不能给温氏请封国公夫人的头衔而愧疚,于是也就默许了府里下人的称呼,反正关起门在自家叫也没人知道。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眼前这个孽障,谁知道她会不会去告发,于是,越发的恨她。 而温氏那边,脸色一白,紧跟着却是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靖国公吓了一打跳,张口就想喊人,声音还没出口,看了看芳华,抱起温氏,狼狈的离开了芳华的院子。 至于那个地上的老嬷嬷,则是恶狠狠的吩咐外面的人,「把那个婆子给我卖的远远的。」 「谁敢卖她?」芳华在管家拿人的时候,扬了扬手中老嬷嬷的卖身契。 虽然老嬷嬷是可恨,不过,她还有用处呢,卖了太可惜了。 以前她浑浑噩噩也就罢了,现在清醒了,想到清婉才七个月就落地,她母亲的死,谁能保证没有猫腻? 此刻侧面屋顶上坐着一灰一紫两个身影,「就这样结束了?还以为有好戏看。」 枉费他刚才知道面前的男人要进城,死磨硬泡要跟着一起来看热闹,骑马骑的屁股都疼了。 灰色的光头美男在那挥着纸张的女子脸上溜了一圈,似笑非笑的说:「怎么可能?你要看戏,以后天天都有得看,只是,你天天偷窥,你准备娶人家吗?」 紫衣男子撇撇嘴,他很想回面前的男人一句,你就准备娶人家吗?可是看到他光秃秃的头顶,萎了。 第16章 正房里,温氏正梨花带雨的看着靖国公,「都是妾身不好,没有管好下人,如果要有个万一,妾身不就成了害你的罪人了么?我从来都是愿你仕途平坦,健康安好,别的都是小事。」 靖国公怜惜的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语气无力,「是我不好,没有能力给你请封。」 温氏勉强挤出一抹微笑,「不怪你,要可以,你还会不给我请封吗?」说着衣袖下的手却紧紧的掐着掌心,老国公都已经死了四年了,只要有心,哪里会不能请封,可面前的男人为了可笑的孝道,遵守遗嘱,什么也不敢做。 人都死了,再孝顺有什么用?当初就别把老国公给气死啊。 「上次说的给那个孽障相看夫家的事情,等婉婉去了张府就动起来吧。」靖国公说着,心思就转到了芳华身上。 温氏蹙着眉头,「她现在都出家了,能行吗?我是打算给她寻个好婆家的,张家的事虽说婉婉不对,那也是她不好好和世子过日子,拢不住世子的心……」 「不用管那些。」靖国公冷笑,「那个孽障天生反骨,以前看着还好,这段时间我就没几件顺心事,我看都是她克的,赶紧嫁了,随便找个人家,好拿捏就行。」 在他口中,芳华只是没有名字的小畜生,孽障。 温氏目光微闪,「都听你的。」说完柔顺的依过去。「等下张家要来下聘,你在家吗?说起来,还是我们婉婉有福,就算做妾,也是依礼嫁进去的。」 芳华在紫藤院凉凉的看着过来下聘的张见仁,她那冰冷的视线好似两把利刃,刺的张见仁心生寒意。 他伤心之余,悠悠的说到:「芳华,我知是我错了,不应该误会你。」 自从知道婚前在酒楼见到她与人私会的一幕是昌华设计的,他心里充满愧疚,他为了报复昌华才会纳妾之礼按照娶妻之礼来走。 芳华抬手,制止他继续说,「往事已矣,就不要追究那么多了。」 她曾经是真的想和他好好的过日子,靖国公没给过她父爱,所以,她想和未来的夫君有一个温暖的家,生个孩子,好好的做母亲。 即使嫁给他,是因为他的设计。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 张见仁举步趋近芳华,「从前是我的错,只要你同意,我可以再接你回张家,只是正妻是不能做了……」 清欢上前‘呸’了一声,「你的脸是有多大,我家小姐正室不做,上赶着给你做妾。」 张见仁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恼羞成怒的说:「我是为你家姑娘好,难不成她还想再嫁?就算再嫁,能有我好吗?」 芳华对张见仁,是厌恶都懒的厌恶了,永远是这样的自以为是,不知所谓,他真的觉得他这样对她就是恩比天高,义比山重了? 这真是个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 「张见仁,我们好聚好散,我还念你的好,我清清醒醒的活在当下,你却混沌不知今日,你我已经没有夫妻名分,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以后不要乱闯别人的闺房……」 芳华抬脚就要往外走,张见仁一脚踏出,拦在芳华面前。 「我对你一片心,为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虽然是妾,可以后你生的孩子才会继承我的世子之位……」 芳华和他只有一步,她仰起头,直视着他,目光森寒,「为了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此话当真?」 张见仁以为她被自己感动了,窃喜,「当真,当真,从前是我错了,我愿意弥补你。」 「好。」芳华笑了起来,「证明给我看,不是要弥补我吗?我现在要你死,你去死吧!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就是弥补我!」 张见仁面色铁青,「你别得寸进尺!我一片真心,你怎么能如此糟蹋……」 「你闭嘴吧,我听着恶心,给我滚出去!」芳华几欲作呕,原来,没有底线的人,是如此的让人恶心。 她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出了屋子,有他呆的地方,真是臭不可闻。 张见仁被她推了个趔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一推,碎成粉末,抬头却看到杜清婉正瞪大眼睛看着他,眼角挂着泪。 「阿仁哥哥,你说什么?她的孩子才能做世子,那我的孩子呢?」她拉过张见仁的手,抚在自己的肚腹上。 张见仁根本就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芳华的背影,旁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毫无感觉。 杜清婉摇着他,尖声说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明明说最喜欢的是我!你会照顾我一生一世,正妻我抢不过郡主,所以,就算做妾,我也认了。」 她转身朝芳华厉声的喊到:「你这个贱人,你这个妖孽,不要脸的,都已经和离了,还要来勾引我的男人。」 芳华本不欲和她计较,虽然她做道士是权宜之策,但做一日,就要遵守一日道门规则,好生之德,让她要为杜清婉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她缓步走到杜清婉面前,轻轻的握着杜清婉因为愤怒而爆起青筋的玉手,声音温柔,「好妹妹,肚子里还有孩子,嘴巴还是干净点。」她的手指缓缓的抚摸着杜清婉的面颊,又移到杜清婉高抬着的手背,将那爆起的青筋一条条抚平。 杜清婉愣愣的看着她,手捂着腹部,后退了一步。 芳华声音轻柔,向前一步,「到底是谁不要脸?到底谁是妖孽?未婚先孕,七月就落地的你,还是我?」 第17章 杜清婉一步一步后退,茫然无措,嘴里喃喃的说:「姐夫喜欢的是我,是我,不是你杜芳华这个贱人。」 今天是她下聘的日子,姐夫没有先去见她,竟然来了杜芳华的院子,她如何的甘心?如果姐夫真的接姐姐回去,那她杜清婉算什么? 「芳华,是我错了,清婉她还有身孕,你别刺激她了……」张见仁回过神,看到泪水婆娑的杜清婉,心里不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喜欢的女孩。 芳华停住脚步,偏着头,对张见仁露出一抹笑,灿烂之极,俏皮的嘴角甚至露出一个酒窝,「好,所以,你们速速给我滚去前院,完成你们的下聘,订亲之礼吧,最好,今天接她进门。」 张见仁被笑容晃了下神,「你好好考虑下我的话。」 芳华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示意他们赶紧滚。 等到两人出了院子,芳华恶狠狠的对清欢说:「给我把这个屋子清洗十遍,开窗通风……」 她嫌恶的看了看,「算了,换个院子住吧,住到以前母亲院子的厢房去。」 清欢,清实带着小丫头开始搬东西,还好,才刚到家,箱笼都还没打开。 「姑娘,前院有端宁大长公主府的嬷嬷过来,要见您。」芳华坐在院子里,看着丫头们搬东西,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进来和她禀报。 芳华去到前院的时候,温氏正殷勤的和公主府的嬷嬷说话,「殿下怎么会想见我家大姑娘?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殿下认识我家大姑娘。」 那嬷嬷面容生得慈祥,身上却透着一股凛然的气度,让人不敢小觑,温氏态度虽然殷勤,说的话却不对,于是回的话也不太客气,「这位太太,你家的事情怎么问起我这个外人了。」 温氏被堵了一下,又不敢发作,只能陪着笑,「殿下只说见大姑娘?我膝下还有个三姑娘,品性端庄,清纯可人,不知……」 「这位太太,还请原谅,我们殿下的脾气,金陵城内大家都清楚,凡有叫太,绝不容许有半丝差错,今天,我们殿下只吩咐见大姑娘,其他的要去,容我先请示殿下再说。」 温氏脸涨的通红,端宁大长公主德高望重,她哪里敢擅自上前去,也不知道杜芳华那个死丫头什么时候攀上的,无声无息的,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 正巧,老嬷嬷见到芳华进来,连忙上前行礼,笑容满面的说:「杜姑娘,不对,应该叫安心道长,老奴在公主身边侍候的,姓林,上次您在公主府受惊吓了,知道您今天回城,想请您过府赴宴,给您压压惊。」 公主府竟然这样关注她吗?她才回城半天不到,就使人上门来请她……这个嬷嬷她上次在公主府倒是见过她随侍在公主身边。 杜府距离公主府并不是很远,隔着两条街的距离,芳华跟着林嬷嬷从偏门下了马车,然后穿庭过院,进了一片大大的林子,林中遍值翠竹,竹影摇曳,绿意盎然。 芳华正感叹,端宁大长公主真是会享受,这一片绿海,看起来赏心悦目。 正感叹的时候,就见林嬷嬷消失在了竹林中,芳华大惊,正欲追上去,就听身后一声轻咳。 芳华猛地转过身,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男子,「怎么是你?」 只见薛重光一身灰色僧袍,手中握着一串佛珠,淡然镇定的走过来,一本正经的说:「你的药丸不是要吃完了,恰好我也在城里,就带过来给你了,你家今天有喜事,不方便送上门去。」 他虽然表现的很正常,很镇定。但芳华还是觉得啼笑皆非,她怀疑眼前这个真的是那个让人高山仰止的得道高僧唯心大师吗? 她有点想笑,又怕薛重光误会,只能忍着,「那你也不用假借殿下的名誉啊。」 薛重光咳了咳,面容整了整,正色的说:「你要愿意见我,早就该去找我诊脉,拿药丸了。」 芳华滞了滞,感情他什么都知道,瞬间让她觉得有点尴尬,这样被人看穿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芳华看着面前的光头美男,斜飞入鬓的剑眉,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鼻梁挺直,唇不薄不厚,恰到好处,整张面孔俊美而又英气,每看一次,都让芳华可惜一次。 这样的好男子怎么就出家了呢? 在对面的人注意到之前,她垂下眼眸,默念着《道德经》,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薛重光也在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身淡青色道袍,头戴莲花冠,虽是素面朝天,却显得肌肤洁白如美玉,脸上的气色也很好,笑意湛然,顾盼生辉,那宽松的广袖道服让她多了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 此刻因为被他揭穿内心而微微的睁大眼睛, 他握着佛珠的手指无意识的在佛珠上捻了捻,深深地看着她,淡淡的说:「这次吃完了,半个月后再去白马寺找我拿药。」 芳华点点头,然后等了半响,始终不见他的回应,不由得好奇的看着他,「大师还有事吗?」 「你出了竹林有人带你出去。」说完,转身朝竹林深处走去。 芳华跺跺脚,什么人啊! 从端宁大长公主府回到靖国公府,芳华本以为温氏会迫不及待的来问她是怎么结识这门显贵的,结果好几天都没有反应。 就在芳华以为她消停的时候,温氏却让她频繁的和她一起见亲戚,各家女眷,以及他们的儿子。 第18章 在见了形形色色的男子后,让芳华确定了温氏的用意,要么让她嫁一个无功名无权势的,要么就让她落入温家人手里。 客观的说,芳华有点佩服温氏,主观上,她恨不能把温氏给撕了。 温氏玩的这么愉快,芳华怎么能辜负她的一份心呢? 她让清实把她早就准备,规矩礼仪都学的很好的清倌人调回国公府,跟着她跟进跟出,有时候偶尔出现在靖国公上下朝的那条路上。 靖国公这些年只有温氏,张姨娘两人,不是他不想找新人,是温氏不给他机会,府里上上下下的丫环都是中人之姿。 靖国公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容貌不是很出挑的,他也不可能将就。 温氏想要恶心她,那她就让温氏更加的恶心。 果然,没几天,张姨娘就来找芳华说话了,「大姑娘身边的清丹,我看着极好,若是不太重用的,能否把这个人赏给我?」 之后也不隐瞒,「老爷今天一大早来我这里,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看中了清丹,想让我找个借口把这丫头弄到身边……老爷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毕竟看上女儿的丫环不是什么好名声。」 芳华迟疑了会,期期艾艾的说:「清丹是我看中的丫环,不过,姨娘看上了,我也不能不割爱。只是,大奶奶那里……」 张姨娘闻歌知雅意,「大姑娘放心,我会尽心提点她,来日清丹只能变成大奶奶的眼中钉,给我们帮忙还来不及呢。」 意思就是她会好好的调,教好清丹,再给国公爷的。 之后的事情,正如芳华原先想的那样,张姨娘把清丹带回去后,靖国公天天宿在张姨娘的院子里,然后迫不及待的要把清丹提为姨娘。 温氏听说之后,想到芳华那日发脾气,说清丹侍候的不好,要发卖她,被刚好路过的张姨娘发善心要了过去,她就明白这是芳华和张姨娘联手做的戏,当场气的摔了一套茶具。 也让温氏越发的讨厌芳华,连续几日出门会客,在家宴请,想要快点给芳华找一门上不得台面的婆家,把这颗扫把星再一次扫地出门。 而且,芳华的婚事有了眉目,靖国公就不好在这个时候纳妾了。 却没想到,这日靖国公下朝来,用命令的语气对温氏说:「你这几日都在做什么?赶紧将清丹抬了姨娘,按照张姨娘进门的规矩来办。」 温氏没想到他这么着急?眼泪汪汪的对靖国公说:「你……一点都不考虑我的心情吗?」 豆从前,只要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他都会心软。 豆靖国公却打断了她的话,冷声的说:「我已经看了黄历,三日后是好日子,应该够你准备的,就让她和张姨娘住一个院子,我还有事,晚上不回来睡。」 网说完,甩着帘子走人了。 温氏看着晃动不止的帘子,黯然落泪,她还以为他已经收了心思,只与她还有一双儿女度日,原来翻脸比翻书还快,着急忙慌的回来,只是为了纳妾的事情。 她咬咬牙,眼神变的恶毒起来。 当浓郁的桂香不知不觉在金陵城弥漫起来的时候,当悬于夜空的弯月日复一日,逐渐圆起来的时候,八月十五中秋节也悄悄的到来了。 对于芳华来说,她从外祖去世,舅舅一家去边疆靖边的时候,节日对她来说,并不是特别愉快的日子。 她干脆八月十四的时候带着丫头去了城郊的别院,她情愿去道观里和玉真道长一起过节。 只是马车行到一半,官道上了无行人的时候,被一群人迎头拦住了。 赶车的车夫,跟车的婆子瞬间跑的精光,剩下的就是她贴身侍候的清欢,清实,以及两三个小丫头。 清欢隔着车帘大声询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拦住我们的车?」 外面的人笑嘻嘻的说:「我们是什么人你不用管,我们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就可以了,还请杜姑娘,不对,道长下车。」 有人‘呸’了一声,「挂着道长的名头,谁知道做什么勾当。不过,这样倒是更有趣味……」 见芳华她们不说话,那些人更加的肆无忌惮,靠近马车说:「道长,您到是出来让我们见见呀……莫不是吓晕过去了?让我来瞧瞧……」 男子的声音越发的低俗,阴阳怪气。 车内的芳华,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自从把清丹送给靖国公,温氏着实忙碌了一阵子,要争宠,还要不断给她相看「名门」子弟,娘家子侄。 各色人等鱼龙混杂,芳华不知道她还会有什么的后招,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于是,她决定做足准备,顺势而为。 「你确定你要掀开车帘?我知道你们是谁家的,我也不瞒你,你们最好不要参合到我家事里来,你知道我祖父是曾经的靖国公,总会给我留下些人手,他们马上就到了,只要你们现在就走,我既往不咎,你们好歹能留下一条性命。」 芳华紧紧握着车内的扶手,由开始的慌乱到现在的冷静,她不知道张叔他们何时会到,为了做样子,他们离的很远,她的心紧紧的绷成一根弦,感觉随时都能断掉。 外面的人忽然安静下来,确定四周没有异样才道,「道长就别哄骗我们了,你乖乖下车,我们还能下手轻……」 只听外面发出几声闷哼,清欢眼睛亮了起来,看着芳华,「姑娘,是张叔他们来了。」 第19章 果然,外面有人沉声道:「姑娘受惊了,属下将这些人送到官府去。」 芳华松了一口气,等外面彻底安静下来,跳下马车,走到被侍卫们捆成粽子一样的贼人面前。 打头的芳华认识,是温氏曾经介绍给她的一个八百里外的表哥,温氏族里的一个子侄。 她围着那个‘表哥’转了一圈,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脚踩到他的脸上,死劲的碾了碾。 「姑娘……」清实叫了起来,然后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外人才松了口气。 清欢则上前,「姑娘,小心你的脚,这样的事情奴婢来就行了。」 芳华摇摇头,越踩越用力,她不做点什么,实在是吐不出这口气,温氏的帐等会回去再算。 等到发泄完了,她才上了马车,吩咐张叔派来的侍卫,「带着他们回国公府。」 国公府里,温氏正小意的哄着靖国公,见到芳华带人闯进正院,人往靖国公身后缩了缩。 靖国公不悦的指着芳华,「小畜生,你这是干什么?竟然带着人闯正院?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芳华嫣然一笑,坐在椅子上,看着温氏说,「我与你不同,从前,现在,将来,都学不来你那龌龊的把戏,最多只会用阳谋,我和你说过,让你收敛,别惹我,你为什么不听? 你以为祖父去世了,我的舅家在边关,我就真的能让你们两夫妇拿捏了吗?」 温氏柔弱的说到:「没头没脑的,大姑娘,说这些我哪里懂?」 「你是不是觉得当初张见仁设计过我一次,我还会被设计第二次?只是我若是过的不如意,你真的就有好日子过了?你要知道,你的儿子,还没有被请封世子!」 温氏听的心惊不已,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没有诰命也就罢了,她的儿子再没有世子之位,她怎么活? 她只盼那些人没有把她给招出来,否则芳华闹到族里去,谁知道国公爷会不会休了她? 靖国公看到此时的芳华,与阮氏相似的容颜,此刻咄咄逼人的样子更是与她一样,「你这个孽障,你在威胁谁?你这副样子,和你死鬼娘一样可恶。」 「我和我娘都可恶,可你不要忘了,你的国公位靠谁才得到的?如果不是为了,祖父会把国公的位置给你吗?可惜,祖父还是算错了你的狼心狗肺。」芳华毫不客气的说到。 「我可恶,我就活该被这个女人设计一次又一次吗?以前我无知也就算了,现在,将来,你别想再害我。」芳华眸子变的黑沉沉的,盯着靖国公看。 「害你?我害你?」靖国公额上青筋直跳,「我只恨这十几年养了一条狼。我这辈子,最错的,就是没有抗争到底,娶了阮家女,生了你这个孽障。」 「我娘到底哪里配不上你?让你如此嫌弃?她京城一朵花,配你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芳华讥诮的回到。 靖国公语调忽然变的平缓,阴沉,「她是花,那也是多残花败柳!」 芳华上前一步,「杜绍景,你敢污蔑我娘?」 温氏站在靖国公身后,听了心里一惊,然后又一喜,如果芳华不是杜家的孩子,把东西拿回来就容易多了。 芳华走近靖国公,笑容冷酷,「你再说一遍!」 靖国公却惊觉自己的失言,沉默下来。 芳华不准备就此放过她,他对她弃若敝屣,明知张见仁的恶行,却还是默许了,把她嫁进张府去自生自灭,这些她都认了。 只因为她是他的女儿!这些,就当是还他生养的恩情,但是,他却如此侮辱她的母亲,她不答应。 她走到靖国公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我娘怎么对不起你了,让你这样污蔑她?她为你尽心尽力搭理后院,还要忍受你的冷落,你在我娘孕期和你身后这个女人勾搭在一起,我娘的死,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吗?」 靖国公狼狈的把头转到一边。 芳华盯着靖国公,笑容如盛开的罂粟,缓缓绽放,「你从小那样对我,漠视温娇娇这个女人冷待我,难不成你以为我不是你的骨血?你惯于怨天尤人,执迷不悟,那我今天给你个机会,你敢不敢对质公堂? 我不怕做父不祥一个奸生女,我也不怕被杜家除族,我拼上我娘的声誉,我外祖家的百年清誉,只求一个真相,你敢吗?」 靖国公面色铁青,手指着她抖个不停,却偏偏说不出一个「敢」字。 芳华绽放出璀璨的笑容,转身向外走去,「如果没有那个胆,就不要口出狂言。」 说完,又恶意的说了句,「你身后这个不是残花败柳的,她冰清玉洁,却和你无媒苟合,她温柔体贴,却是如何的给你搭理后院的?让你巴巴的转着弯去要女儿身边的丫头。 哦,对,说起来,杜清婉才是真正的奸生子吧。否则,她如何能七个月就落地呢?」 温氏听了脸色一白,她如何会知道?府里的老人都已经被她打发了…… 靖国公被芳华说的脸色由青转红,怒吼一声,「别再说了……别再说了,你给我滚……给我滚……」 芳华不以为杵,颔首一笑,看着温氏,「你若安分,也就罢了,你若重蹈覆辙,想要拿捏我,那我们就来看看谁更恶毒!」 第20章 她站在门口,指着廊下站着的杜清婉和杜茂两兄妹,「我就让你的命根子不得善终!」 杜清婉一颤,咬着唇看着她,一双手捂着腹部,她只觉得芳华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剑,随时都会射向她。 杜茂那双与温氏一模一样的眼睛,愤懑,怨毒的看着她。 靖国公与温氏教导有方,两个子女与他们一样的厌恶她。 她看着两人缓缓一笑,之后擦身而过。 杜茂毕竟年纪还小,城府不够深,芳华这一笑,让他没来由的觉得受到莫大的羞辱。 芳华走后,温氏小心翼翼的看着靖国公,咽了口口水,「国公爷,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靖国公闻言猛然抬头,眼睛里猩红一片,「这是你该问的吗?给我滚出去。」 温氏楞了一下,刚要失声痛哭,听到外面丫环禀报,「大奶奶,大姑娘扔了好些个乌糟的男人在院门口,说都是您的亲戚……」 温氏一梗,收回眼泪,表情要多滑稽就多滑稽。 「你又做了什么好事?」靖国公面色铁青的问她。 温氏半真半假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我也是照您的吩咐,只是没想那人会拦着她的车……」 「让你办点事情都办不好,还让人拿住把柄,你娘家那些人别再来往了……」靖国公根本不听她说什么,冷声的打断她,「自己的烂摊子,自己去收拾。」 温氏心里气的不行,眼泪没有了,挨了一顿训,还要去扫尾。 芳华从主院出来,满目都是熟悉的景象,她却一点归属感都没有,这里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哪里? 她茫然的走着,清欢,清实跟在身后不敢言语,刚刚国公爷说的实在太过惊骇了。 芳华托腮坐在马车里,车夫问他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她该去何处,于是说了句「找个清静的地方,一切由你安排。」 等到她回神的时候,马车竟然停在了白马寺的山门前,芳华由清欢的扶助下了马车,心中颇有些懊恼,怎么到了这里了? 反正来都来了,于是,她跨步走了进去,顺着林荫小道,进到正殿,她跪在蒲团上,稽首拜下,再抬头看着上面慈眉善目的佛像,她不知她该祈求什么。 她穿着道家的衣衫,跪拜佛家的菩萨,她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想到此,她站了起来,在殿内缓慢踱步,十八罗汉一个个的看过去,然后就见偏门站着一个光头美男。 她眨了眨眼,转过头继续看罗汉像。 「阿弥陀佛,道长为何事而来?」薛重光瞥了瞥边上的年轻女子。 「我只是让马车随意找个安静的地方,没想到就到了这里。怎么?贫道不能来么?」芳华勾起嘴唇,看着身边满脸慈悲的唯心大师,忽然问:「大师,如果一个人的父亲生而不养,看着你受难,还在旁助力,该当如何?」 薛重光捻了捻佛珠,「世间之事一切各有缘法,有失必有得,道长应该能看透。」 芳华勾起唇角,她得到什么呢?她的退让,换来一个伪君子丈夫,她的退让,让温氏得寸进尺,她得到什么呢?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我父亲以养身体的名义送到寺里出家了,几年后,我的身体好了起来,他想让我还俗,我偏就不肯还俗,继续在寺里和师傅们研究佛经。 凭甚他当初想让我出家就出家,全然不顾我的心情,当时我只有五岁,正是需要关爱的时候,如果父母双亡,如果父不慈也就罢了。 之后,我在佛经上有所研究,慢慢的有了名声,我开始云游四海,直到我父亲临终前,都没有回过金陵城,直到现在,我都不悔……」 芳华两脚早已无法迈出,她僵在那里,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隐私。 她虽然背负的心伤也多,但好歹还曾有过祖父,外祖家的疼爱,而他,却什么也没有。 那么小,就要在寺里过着清修的生活,她没法想象。 芳华心里发堵,心里忽然难受得跟什么似的,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他。 好似看穿了她眼里的情绪,薛重光淡然一笑,「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博取你的同情,也不需要你的怜悯,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悲痛很多,快乐也很多。」 「谢谢你。」芳华轻轻的说了一句。 薛重光笑了笑,「你最近出门小心点,你的侍卫警觉性太低了,刚刚你马车后缀着苍蝇。」 芳华拧眉,谁会跟着他? 「没想到,袁琨断了一条腿还不肯安生,也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也该好全了吧?想不到,断腿都不能让他好好长点心,看来,需要让他更刻骨铭心一点才行。」薛重光随意的说到。 芳华略做思索,突地一笑,似笑非笑的道:「原来上次那个‘仗义游侠’是你啊?」说完,朝他行了一个礼,「谢谢大师相助。」 薛重光顿时有种秘密被人戳穿的感觉,不过,却没有任何的害羞之意,而是坦然的说:「贫僧见你实在是无人可助,上天有好生之德……」 芳华感叹道:「大师,你果然是个好人。那袁琨就交与你了。」 薛重光冷哼了一声,头别过,留给芳华一个后脑勺,微微可见耳尖发红。 第21章 芳华从白马寺回去之后,很快就到了杜清婉抬进长乐侯府的日子,开始轰轰烈烈的纳妾之礼到了这日却是冷冷清清。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宾客如云,人声鼎沸,一顶小轿从角门抬进了长乐侯府偏静的小院。 当夜,杜清婉连张见仁的面都没见过,杜清婉等到了半夜,只等到瞌睡难耐的管家媳妇一句,「郡主娘娘说了,你有身孕,早些梳洗睡觉吧。反正你的洞房已经提前了,世子来了也不能干什么。」 然后扬长而去。 第二日,还是没见张见仁的影子,可管家媳妇却一大早就把杜清婉给赶了起来,「起来,去给世子夫人敬茶了。」 一通折腾,杜清婉到了昌华郡主面前,昌华郡主端坐在上,挑剔一场的看着肚子微凸的杜清婉,目光停在她的发间,忽然‘啪’的一声,手拍在茶几上。 「贱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戴金钗?来人,给我掌嘴,狠狠的打!」 边上早就熟门熟路的丫环上前,一手揪起杜清婉的发髻,另一只手巴掌下去,打的杜清婉连声尖叫。 闻讯而来的张见仁,冲过来一把推倒丫环,指着昌华郡主,「昌华,你够了,你……」 昌华郡主抬起下巴看着他,「怪不得你怎么也谋不到好职位,怎么?你要代替我的位置,来帮我管理后院吗?」 张见仁气的浑身发抖,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芳华说把袁琨交给薛重光,就真的不管了,而薛重光等芳华离开白马寺后,正巧贪狼前来禀报。 「有个兄弟一直跟着爷让保护的那个道长身后,发现一直有俩马车缀在她们身后,本以为同样是来白马寺上香的,结果发现那赶车的瞧起来眼熟,不就是爷上次让我们整治那人的车夫,里面有人掀开车帘一角在偷窥……」 「继续盯着那辆车,待到合适的时候,我再告诉季小影,以季家的名义警告袁琨。」 「不能揍他了吗?」贪狼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薛重光看了他一眼,淡然道:「还不是时候,再说他在马车里,比单独骑马要难弄一点,袁琨断了腿之后,肯定比以前谨慎许多,同样的计策不能用上两回了。」 说完袁琨的事情,贪狼就退下了,薛重光站在窗前,他和芳华说的那些并不是全部。 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就被父亲一杯毒酒给了结了,五岁时以他身体虚弱为由,逼着他出家为僧。 偏偏他很聪明,记事早,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所以,他怨恨父亲,处处和他作对,让原本不觊觎家业的他,生出了毁灭之心。 有时候,他情愿不要这样聪明,那样他就可以假装父亲是爱他的,而不是如同现在这样。 「爷,周通来报,泰和钱庄里有动静……」贪狼在外敲敲门,没得到回应,知道薛重光不想见人,但事情紧急,又不能不报,只能隔着门低声禀报。 半响,里面才传来薛重光低哑的声音,「你们先准备,我马上出来。」 芳华不愿意回国公府看靖国公夫妻俩的臭脸,从白马寺离开后,就去了青光观。 在青光观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那些她曾经害怕的担忧,困扰都离她远远的,没有了忧闷,她整个人变的轻松起来。 这天晚上,她带着清实趁着月色去了青光观后山的温泉,从到了青光观,发现这里有一处温泉后,经得玉真道长的同意,她经常夜半的时候过来泡一泡。 唯心大师说泡温泉对她的身体恢复很有益处。 温泉在青光观后山,四周都是峭壁,除了飞鸟良禽,大概不会有其他的东西出现了,至于猛虎走兽,更加不会,男人?那更不可能,青光观全都是道姑,芳华自是放心无比。 芳华把清实打发走之后,怡然自得的将身上衣服皆除去,泡在齐胸高的温泉水中,惬意无比。 正闭目养神,想着心事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发出一些细微响动,她抬头借着月色观察,上面是约莫百丈高的悬崖峭壁,是风吹落的细砂石吧? 还没等她有别的反应,就听到一声沉闷的声音,如同巨石掉落在温泉池的令一头。 那涌起的浪花溅起,将她头脸都打湿了,她甩甩头,却忘记了包裹着头发的小方巾,满头青丝一泻而下,几乎湿透了。 芳华顾不上这些,站起身,准备擦干身子禅房去,忽然,她听到背后响起细微的呼吸声,虽然极尽压抑,却还是有细微的喘动。 她本能的转过身去,惊惧之下,竟忘记护住胸口。 被着月光,她只看到一具高大的修长的背影,应该是个男人,他背对着她,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温泉水打湿,静静的贴着他精壮的身体。 再往上,是一颗光溜溜的头颅,芳华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蹲下/身体,喝到:「什么人?」 那男人沉沉的吐了一口气,徐徐转过身来,「并非是有意要冒犯你,抱歉,杜姑娘。」 他的声音里有些窘迫,有些虚弱不定,面前的春色,让他呼吸都要顿住了。 莹白月光下,女子黑黑的长发垂在她的脑后,漂浮在水面上,露出的肩头上,衬的那一小截的白皙肌肤越发的光洁如玉。 还有那张他熟悉的面容,闪着雾气的双眼,微翘红润的唇,他的胸口不知怎得开始发紧,好似有人在猛烈地对着他心脏重击,‘砰砰’的响个不停。 第22章 他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略有些艰难的别过头,只感觉身上的伤口处血流的越发快了。 男子的话,如同雷电,击的芳华一个激灵,脸上烧成了一片,没想到竟然是唯心大师…… 她已经来不及思量他是如何会掉落下来的,也没办法细想到底是有多丢人,她见唯心大师别过头去,动作飞速的拿起边上的衣裳胡乱的穿好,然后默不作声的爬上岸,穿了鞋子就想要离开。 芳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隐约传来血腥味,她皱了皱眉头,没有思索,趟入水中。 「你怎么受伤了?」她上前想搀扶面前的伤者。 薛重光低低叹了口气,他以为她会落荒而逃,没想到却是关切的上前问他的伤势。 他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出了点意外。」 芳华只觉得奇怪,伤成这样,他的话里竟然带着隐隐笑意,伤到脑壳了吗?她下意识的抬头瞥了一眼那光的发亮的脑袋…… 芳华不知自己为何脑子一发热,上前询问他的伤势,然后带着他回了自己的禅室,此刻又认真的帮他包扎伤口。 她先用匕尖帮他挑出深嵌在肉里,小小的暗器,周围的肉已经微微发黑,那染满血污的暗器被挑落在地后,伤口处不断涌出血水。 也许这些伤势对于面前的男人并不算什么,芳华在他赤裸着的上身看到多处凹凸不平的旧伤疤。 她这里什么药都没有,只有薛重光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止血药,她抖着手把止血药撒在肩胛骨的伤口处,然后用从她里衣上撕下来的布条帮他包扎好。 薛重光生平第一次,享受这样温柔的待遇,鬼使神差的,当她问要不要帮忙的时候,他点头同意了,甚至让她偷偷的带着自己来她的禅室,连玉真道长都瞒着。 虽然她有千万种疑惑,却并没有多问一句。 他那双桃花眼从芳华不盈一握的纤腰,再往上,对着他的那半边吹弹可破的脸,轻轻抿着的粉红的嘴唇,那样的专注认真,鼻息里有来自她的暗香在隐隐浮动。 霎时,仿佛陷入一个幻境,就仿佛她是他的妻,正在小心翼翼的对待他…… 他喉头滚了滚,这样,真是令人心向往之。 「芳华。」 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伤处,裹好最后一圈绷带,打了个结,正要直起身子,互让听到他这样轻声叫自己,一怔,终于把目光转向他,视线与他相触时,心忽然一跳。 薛重光此刻,正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不知道是因为灯影的缘故,还是室内只有他们两个在,只觉得他的眼里有什么闪亮的东西,仿佛在暗暗地涌动。 她的手微微一僵,下意识的飞快的从他肩头处缩回。 「好了,伤口包扎好了,我这里没有你的衣裳,不过,清欢应该已经把你的衣裳烘干了……」 芳华又对薛重光福了一福,「多次蒙你相助,不知该何以为报,我心里很是惶恐,今天,我也终于帮到你一次了,所以……」 薛重光眼皮微动,沉声说,「其实你无需放在心上,也不要觉得有什么负担,我只是尊从我的内心,做我愿意做的事情,不要你回报。」 他一把拉住芳华,「刚刚无意冒犯你,若你……我会负责的……」 芳华惊愕的看着薛重光,好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也听说了一些他的事迹,曾经安南王奉上重金,重利,想让他救自己儿子一命,他却直接拒绝了,翩然而去,安南王甚至不敢派人将他追回来,或者刁难他。 唯心大师佛法精深,名声极响亮,曾听闻宫里的太后多次宣召他进宫讲经,皆被他以游历为由婉拒了。 世人还说,若非唯心大师一心向道,不问世事,皇上早就封他为国师了。 唯心大师是一个连皇帝都要以礼相待之人。 虽然世人皆说他行事讲究一个缘字,但在芳华看来,唯心大师行事颇为洒然不羁,随心所欲,任性而为,懒得理会的事情,便拿个缘字来推托。 可这样一个人,说要对她负责!! 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受宠若惊,只是觉得特别的滑稽。 芳华目光落在薛重光的脸上,也许是习惯了,如今再见到这张脸,和那双桃花眼,她已经不觉得突兀了。 她指了指薛重光的头,以及自己身上的道袍,「我们都是方外之人,不需要讲究那么多。」 薛重光闻言,却是眉头微动,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她以为这个理由很好么?她或许不知道,他薛重光虽然接人带物随心所欲,但有些方面,却是执着异常。 不过,他没再执着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了芳华道观的生活,最后问她,「袁琨我会帮你看着,国公府那些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你什么时候会还俗?」 「当女道士没什么不好,暂时不会考虑。」 薛重光眯了眯眼,正好清欢送了烘干的衣服过来,他整理好,就起身告辞而去。 看着他大摇大摆的从房门口出去,芳华不禁生出许多疑惑,刚刚不是遮遮掩掩的不想让人知道吗? 芳华没在道观住几天,就有端宁大长公主府的人来送帖子,说是快到九九重阳,公主府设宴,邀请她参加。 第23章 芳华本欲用‘方外之人’的身份拒绝的,但想想还是答应了,她现在境况并不好,公主青眼相加,总能为她抵挡一下。 到了公主府,一路随着丫环去拜见端宁大长公主,一路闲庭信步的观赏着公主府的景色,以前来过两次,但都没有好好的观赏过。 到了内院中路的一处宫殿前,引路的丫环示意她稍等,然后入殿禀报。 等待的时候,一名穿着红衣的艳丽女子在仆妇的簇拥下走来,芳华别转头,心里不由暗想,自己的运气为什么如此背,赴宴就碰到这个瘟神,昌华郡主。 昌华郡主一眼就看到了芳华,却是半点不诧异,毕竟,上次端宁大长公主很欣赏芳华,让她随时都可以上门来。 昌华郡主笑吟吟的看着芳华,「真巧,芳华,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上次一别,我心里就一直牵挂着你,看你出家去了,真是可怜,不过,今日见到你,见你起色不错,我就放心了。」 芳华本不欲与她交谈,但人家打上门来了,躲总是躲不过的,索性坦然面对,淡淡一笑,「托您的福,贫道一切都很好。」 昌华郡主娇笑了一声,嗔道:「我总是心里不过意,好像我抢了你的位置一样,如今,我已经是阿仁的新妇。哎呀,你想要什么补偿,只管和我说,别客气。」 芳华一阵恶心,她想要什么?想要她和张见仁两个恶心人离她远远的,别在她面前出现,于是淡淡的说道,「郡主客气了,我应该感谢您,让我脱离虎口,否则我哪里有如今这样轻松的生活可过?」 昌华郡主见炫耀的目的没达到,又被软软的刺了一下,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她眼珠转了转,拉过身后的一个大肚子的妇人,「你们两姐妹许久没有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你们好好聊聊吧。」 芳华愕然的看着面前的‘妇人’,满脸满身灰扑扑,体态臃肿,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圆髻,一身灰蓝色的宽松裙子,脚上一双灰蓝色的棉布鞋…… 这是杜清婉? 那个什么都要最好的,最漂亮的杜清婉?这分明比做杂役的婆子还不如…… 杜清婉看到芳华,顿时眼眶就红了,她进了侯府,张见仁没去过她院子一次,还要被昌华郡主拘在身前侍候,可怜她怀着身孕,动作慢一点,就要被郡主的丫环掌掴。 杜清婉有苦说不出,只能受着。 昌华郡主在一旁不耐烦的说:「没话说就给本郡主回来。」又笑着对芳华道:「等下我们几位夫人要在一起宴饮,不过,人多才热闹,我也是个好客的,一起去如何?」 芳华才不想和她这样的人在一起,她不就是想讽刺自己已经被驱逐出贵人圈,从此再无归期吗? 没等芳华拒绝,殿中刚刚给她引路的丫环,笑容亲切的从屏风后转出来,「公主等候您多时,请随奴婢来。」 昌华郡主咬咬牙,瞪了芳华一眼,抢先从她身边进入大殿。 芳华缓步转过屏风,不着痕迹地扫了殿中一眼,除了正上位的端宁大长公主外,还有三位年轻的贵妇,装扮的稳重而优雅,精心修饰的动人容色似乎与众不同, 端宁大长公主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芳华,她很喜欢芳华的脾气,没有那些贵女的虚伪,对人很坦诚,也没有因为和离的身份而畏缩,觉得她是个难得的。 她还想过如果有合适的人家,会帮她撑腰,只没想到她们会有这样深的渊源。 可是,想到那个人,一辈子没有求过她什么事情,唯二有关的,都是和面前的女子有关。 端宁大长公主就狠不下心来拒绝。况且以他的强势,简直是一脉相承,就算她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他的决定。 阻止不了,只能答应了。 端宁大长公主心里叹了口气,笑道,「不用多礼,这都是我的侄女辈,都是自己人,也有段日子没看到你了,到我身边来,让我仔细瞧瞧。」 她拉过芳华的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好似她们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芳华讶异,端宁大长公主释放出来的善意是发自内心的,她确实是入了公主的眼,但是应该没有上升到‘自己人’的圈子吧? 芳华陪着端宁大长公主,以及殿中的几名年轻贵妇说了一会话,端宁大长公主对一个年轻的女子招手,「今天阿莲没来,阿微,你就帮我招待我的这位小友吧。」 然后又歉意的对芳华说:「可惜不能和你多说说话,只前头还需我去应应景才可以。」 芳华忙到,「殿下无需顾及贫道。」 端宁大长公主领着余下的人走后,那名唤‘阿微’的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笑非笑道:「姑祖母平时可不太喜欢道长,尼姑什么的,没想到你却能入她的法眼,不知道长擅长些什么?能否教教我?」 芳华眨了眨眼睛,心里禁不住一哂,这位是不忿在此招待她吗?她不记得自己认识她。 她嘴角微勾,看了一眼阿微。 这个眼神在阿微看来,却有不同的含义,只觉得芳华眼神明明很温柔,仔细看去反而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像极了猫儿的眼睛,明明深情款款的凝视着你,你却觉得她是无声的嘲笑你。 无知、愚蠢! 阿微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背脊突兀的冒出寒意,让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胳膊。 第24章 芳华颇为俏皮的问,「我们以前见过?」 阿微摇头,「并没有。」 芳华点头,随意的说:「那就是我们八字不合了。阿微与贫道皆是客人,哪里有客人招待客人的道理。」她微微一笑,「阿微自去参加宴会,贫道在此看看公主府的风景就可以了。」 她这样说多少有些不客气,但这位‘阿微’眼中的轻视,让人很难客气起来。 分明是端宁大长公主让她留在此处,她不敢再公主面前表露出来,却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对方不说自己是有意挑衅,反而推说八字不合,她们初次见面关八字不合什么事? 本身就不是对方的错,阿微的脸上泛起红晕,她还想再说什么,芳华却已经转身出了大殿 而那边,端宁大长公主在宴上露了下脸,就去了后殿休息。 她靠在榻上,揉着胀痛的额头,没头没脑的和身边的嬷嬷说到:「你也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我以为他一辈子就是那样了,可如今他竟然想要娶妻立户,这样也很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可偏偏他要娶什么人不好,竟然想要娶一个和离妇人。」她咬牙切齿地道:「他也不担心世人耻笑!」 身边的嬷嬷霍然是上次去过国公府的林嬷嬷,只见她笑道:「公主又说笑了,世人哪里知道他是谁?要给他一个什么身份,还不是皇家的一句话嘛?那位爷不是说了么,皇上都同意了的。」 端宁大长公主顿时气得拍了下桌子,怒道:「我就知道他不死心,以前他说是玉真拜托我照看她也就罢了,反正那个孩子也很讨喜,哪里想到,他竟然打破了他以往立下的誓言,就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会直接进宫找皇上!」 找也就找了,他还不让人家姑娘知道,现在竟然又消失不见了!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芳华从端宁大长公主府出来,看看天色,让车夫往国公府方向去,正好,晾了那么久的老嬷嬷,可以问些问题了。 不过,等她刚到国公府的时候,她从张叔派来的侍卫口中得到一个让她非常惊喜的消息。 舅舅一家要进京了,同行的还有姨母一家。 这让芳华喜不自禁,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些亲人了,靖国公夫妇能够肆意的对她,不就是觉得没人给她撑腰,她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他们宰割吗? 靖边侯一家将要进京的消息,靖国公夫妇也很快知道了。 靖国公对此心情十分复杂,那个小畜生只有一个人,就让他难以对付,如果阮家的人再进京……靖国公开始每天都陷入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 温氏也很紧张,芳华手中的东西都还没拿到,如果再来靖边侯一家,那更是没办法拿到了。 到了晚间的时候,夫妻俩面色沉凝的在正房里商量该如何的办。 靖国公面色不愉的对温氏说:「让你做点事情拖拖拉拉,都这么久了,还没让她嫁出去。」 温氏咬牙沉了口气,说道,「国公爷有什么好法子?」 靖国公道,「程阁老今天来找我,他弟弟的原配三年前病故,张罗着续弦呢,这门亲事对她算是不错的了,人家也不嫌弃她不会生。而且,程阁老说了,成了之后,可以给我谋个实权的五品经历。」 芳华当初求和离圣旨的时候,就是以无子为由,在外人看来,就是她不好生养了。 至于程阁老的弟弟,满金陵城都知道他是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只因为有一个好哥哥,依然逍遥自在,更重要的他还是个瘸子! 温氏听了,心里高兴的乐开了花,却还不忘记假意的劝解,「虽说可以让你升职,可到底芳华一辈子就要毁了……」 一个恨到骨子里的女儿,比自己的前程,孰轻孰重,无需思量,靖国公马上接口:「不需要考虑。」 程阁老和阮家一直就有各种摩擦,芳华嫁到程家去,还能制衡阮家。 温氏沉吟了一会,「芳华现在时常不再府里,而且经过上次拦车事件,她肯定是千防万防的,我们得想个好法子,这件事情不可急于求成,要从长计议才是。」 「那还不是怪你。」靖国公咬牙切齿的说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是,都是妾身的错。」温氏连声认错,「这次务求一击即中。」 靖国公看着温氏,「那你有什么想法?」 温氏笑意盈盈的说:「我们养了她这么多年,她总要为父母做点事不是?我们……」 夫妻两个在内室悄悄的商议着,门外的一名丫环站在门外,静静的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越听脸色越是苍白。 连着几日,程阁老都过府来找靖国公,之后几次程夫人带着程二爷也一起过来,程夫人提出要见芳华。 芳华当即去了会客厅。她现在不怕出事,就怕不出事。 曾经做长乐侯世子夫人的时候,在各家宴会上,也曾见过程夫人。 见到程夫人的时候,她还是面带着和善的笑容,却是难掩通身的傲慢。 芳华不知道她那里来的高高在上的资本,一把年纪了,却还是不知道不形于色这个词。 程二爷见过芳华一次之后,对一身道袍的芳华是心痒难耐,几次提出要去芳华住的院子看看,都被芳华给拒绝了。 第25章 这一日,程阁老夫妇又来了,后面还有个跟班程二爷,两个去了外院,一个在内院,芳华推说身体不舒服,在紫藤院歇着。 温氏没想到时机来的这样快,她一边让人把紫藤院附近的丫环婆子都给撵了,又找借口把紫藤院的粗使丫环给诳走。 清欢察觉到外头安静的出奇,走出屋子一看,就见到程二爷。 还没等她迎上去,就被程二爷粗鲁的一把推开,「走开,别挡路。」 「程二爷,这是姑娘的闺房,您不能进去……」清欢死死的拦着他,连肩膀撞到门框上都顾不上了。 「好一个衷心的丫环,拦着我做什么,难道你家姑娘在里面做见不得人的事情?」程二爷满脸调笑,看的清欢一阵恶心。 「程二爷胡说八道什么,你擅闯姑娘的闺房,还有理了?这里是靖国公府可由不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清欢拦在门口,大声的呵斥,外头却一个下人都没来。 「臭丫头,再嚷嚷,就别怪我不客气。」程二爷今天得到暗示,可以为所欲为,怪只怪当家主人都放任他闯进来,原本好心情却被这丫头一拦给弄没了。 「我的丫头不嚷嚷也没见你客气过啊!」正当程二爷还想发火的时候,芳华从内室走了出来。 程二爷笑了起来,「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心悦你,来,我们坐下来培养一下感情。」说完,就要朝内室走去。 芳华见他上下打量自己的目光几乎没有掩饰,这个男人想做什么,她哪里有不明白的? 温氏打量着这招已经成功过一次,还能成功第二次吗? 这次靖国公又想拿她换取什么利益呢?为了一己私利,夫妇俩已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这次,她不想再饶恕他们俩了! 她看着程二爷,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程二爷见状,上前一步,着迷的看着她,伸手就要去抚摸芳华的脸。 这时,清欢忽然从后头拉住他的衣服一扯,猝不及防之下,程二爷瘸着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腰直接狠狠的被人踩住,清欢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长剑,递给芳华。 芳华接过剑,剑尖抵在男人腰椎处,这个地方仅次于人的脖子,一旦被刺穿,可就彻底的半身不遂,瘫痪了。 芳华满面寒霜,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说,温氏到底是如何说的。」 程二爷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动作给吓傻了,下巴磕在地上青一块紫一块,他只想偷偷香,窃窃玉啊,温氏可是说很好得手的。 他头也不敢抬的回到:「我……她……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我仰慕你……」 剑尖划过他的衣裳,再到他的肌肤,一道血痕就出来了,「说人话。」 程二爷不知道这个‘人话’是什么话,只能把温氏的打算磕磕绊绊的说了出来,他在这边闯闺房,过一会温氏就带着程阁老夫人一起过来捉‘奸’ 芳华气结,抬脚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正准备再接再厉,就听外面传来温氏和程阁老夫人的声音,「这院子里的丫环都死哪里去了?一个个不当值,看我不把你们全都发卖了。」 芳华在里面勾起唇角,来的这样快吗?她朝清欢使了个眼色,清欢点点头。 屋外的温氏还在装模作样的,过了一会,掀开帘子要进来,嘴里还在说,「芳华以前不这样的,院子打理的紧紧有……」 她那掀帘子的手就那样一直抬着,半响没动作。 程阁老夫人跟在后面,透过温氏的肩膀处往里一看,顿时嚎了起来,「二弟,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程二爷鼻青脸肿的,被五花大绑的绑着,跪在那里,嘴里塞了块黑黑的,也不知道是抹布还是什么布,摇着头呜呜的叫着。 程阁老夫人没有了平时的骄矜,傲慢,推开温氏冲了进去,只冲了几步,急急刹住了脚步,她莫名其妙的看着沉着脸坐了满屋子的老妇人,下意识的,她转头去看了温氏一眼。 坐在正中的是三祖母周老夫人,其余的各位也都是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 芳华冷着脸站在周老夫人的身边,盯着温氏看了半响。 温氏仿佛见到了鬼魅一般,脸上的血色全无,如果不是靠着丫环,她已经要瘫软在地了。 她的手紧紧的掐着身边丫环的手,强打着笑,给各位老夫人挨个见礼,赔着笑脸,「各位伯娘,婶娘,怎么到了大姑娘的院子里,也没让人通传一声……」 周老夫人恼怒的‘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杯子重重的摔在边上的桌上,满脸怒气的说:「本来,我还以为是芳华小题大作了,毕竟一家人,她得不了好,你们也不好过,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打量着你们现在上无高堂,就为所欲为了?别望了,还要宗族!」 靖国公与程阁老也闻讯而来,程阁老见程二爷狼狈的模样,抖着手对靖国公说:「你……你就等着被参吧,帐我们再算……」 周老夫人皱着眉头看着程阁老,冷声的说:「那也算算这位爷硬闯我家姑娘闺房的帐吧。」 程阁老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反应过来,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靖国公,「说好的都收回。」 然后带着程二爷还有阁老夫人扬长而去。 靖国公还想去追程阁老,可看看堂上坐着的长辈,脚挪了挪,又挪了回来,心里已经把温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26章 「绍景,你上次请我去别院接芳华回来,当时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会好好待她,她过的不好,你也心痛……感情你说的都是假的,你们夫妇就是这样要卖女儿吗?」 刚才在芳华的寝室,程二爷说的她们听了个清清楚楚,哪家都有点龌龊事,别家的事可以当个热闹看,可自家族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周老夫人痛心。 靖国公心知事情败露了,心念数转,半疑惑的说:「您可别听她们一面之词,我是真的想弥补芳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芳华冷笑,看着面前这一对做戏高手,好整以暇的道,「那国公爷就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然后把温氏主院的那个丫头召了进来,靖国公和温氏这才明白岔子出在何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三堂会审。 那丫头才说了一半,温氏疯了一般上前撕扯着那个丫头,「你这个贱婢,我平日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你就等着被卖吧。」 清欢上前拦住疯狂的温氏,周老夫人摇摇头,问靖国公,「你说你不知情,可这丫头分明说你知情。你怎么说?」 面对周老夫人的质问,靖国公有点狼狈,他理直气壮的说:「这丫头想勾引我,被我拒了,恼羞成怒才这样……对,就是这样。」 「那程二爷也被收买了吗?程阁老也被收买了吗?」芳华从旁凉凉的问。 周老夫人看两夫妇死鸭子嘴硬,也没再追着问,而是转而问芳华这个受害者,「你是什么意思?」 芳华敛目,翻看着自己的手掌,半响,抬头道,「我自然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两个人的,我知道三祖母不想把事情闹大,让人非议杜家宗族,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当初怎么嫁进张府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不知道这靖国公府在程阁老心里是个什么样的门第,可我知道国公府这点脸面已被他们两位丢尽了,祖宗的脸面也被他们丢尽了……」 她的语气柔和,话却说的很重。 「我手里有当初祖父给我的遗嘱,如果国公爷不慈,我可将此遗嘱转呈陛下,让他收回国公爷的爵位,可以让清芳招赘继承爵位,再不济,还有族里的能人可以继承。」 说完,芳华跪在各位老夫人的面前,「请恕芳华不孝,如果不这样,唯有将双亲告上公堂,不在乎家丑外扬。」 「小畜生,你敢这样对你老子?」靖国公震怒,一巴掌拍在芳华的脸上,顿时五个手指印。 温氏的身形也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只要国公爷的位置还在自家一天,她儿子还有希望,可如果真的被夺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周老夫人没想到芳华这样决绝,她面色复杂的看着芳华,「你爹要什么都没有了,你也什么都不是了,你还年轻,完全可以再找个好人家……」 芳华打断了周老夫人的话,「如果不严惩,他们不知还会做出怎样有辱门风的事情,我经过这几次事情,已经对他们深恶痛绝,甚至想要连本带利的报复回去,可毕竟对我有生养之恩,我不想赶尽杀绝……」 周老夫人漠然,堂上的人心里都清楚,芳华这和赶尽杀绝没什么两样,把他们最看重的爵位给夺了,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受。 靖国公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果然,这个小畜生就是他的克星,他的前程,已然断了。 不,他不甘心,猛地,他指着温氏,语调平和,可说的内容却令屋内的所有人震惊,「都是你,你花言巧语蒙骗我,我要休了你,看你再如何算计我儿?」 果然,人至贱则无敌,芳华觉得她的人生真是没有白活,见过可爱的人,也见过厌恶的人,可没有一个人如靖国公这样,让人不耻。 可,她只想日后不再见到他的嘴脸,又如何的会给他翻盘? 他休不休温氏,那是他们两狗咬狗的事情,她不想参合。 当即,她拿出老靖国公的遗嘱,转交给周老夫人,周老夫人身上有着三品诰命,虽然不能面见皇上,却能上折给皇后。 不说靖国公与温氏是如何的狗咬狗一嘴毛,遥远的北方,一个头发刚刚长至耳垂,满面胡须的虬髯客,从下属的手中取过信件,打开看了之后,桌上顿时多了一个大洞,只听他声音冰冷的说:「程二爷?一条腿瘸还能兴风作浪,那就让他去和袁坤做伴,躺一辈子吧。」 周老夫人离去时带走了老国公的遗嘱,临走时,她再三与芳华确认,「你确定要转呈皇上吗?」 芳华坚定的点头,为了避免以后再生龌龊事非,彻底断了他们俩的妄念才好。 周老夫人问她一个女子做到这个地步,就不怕世人的非议吗? 她以前容忍退让也没见人对她好过,索性,她换种活法,要么不予理会,要么把事情做绝,不给任何人退路,包括她自己。 皇上的判决来的很快,事发后三日,就下来了。 死者为大,他同意老国公遗嘱上说的,剥夺杜绍景的爵位,因杜绍景没有兄弟,就让家中尚未出嫁的杜清芳招赘,生的儿子再继承爵位。 芳华没想到皇上真的如此宽容,她所想的结局一个是国公府的爵位彻底被夺,另外一个是花落别家,比如周老夫人所在的三房…… 张姨娘喜极而泣,她深深的庆幸当时主院的丫环偷偷来说温氏密谋的时候,她当机立断去告诉了芳华,总算有了好报。 第27章 接了圣旨后,芳华把家中事务全部交给了张姨娘,至于之后的事情,就是张姨娘和杜清芳来处理了。 温氏到底还是被杜绍景给休了,温氏出府前执意要见芳华。 芳华想了想,反正闲着无事,于是命人将温氏带到了花厅。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温氏,「你还想说什么?」 温氏:「我来感激你,也来拜托你。」 芳华挑眉,「哦?继续说。」 温氏也不再掩饰,直接说了来意,「我想请你照看一下茂儿和清婉,他终究是你弟弟,我会叮嘱他日后出处敬重你和二姑娘,我会日日为你诵经祈福,他们若说有错,就是错在投在我的肚子里,你们终究都是杜家人,姐弟之间,相互帮衬着总能力量大点……」 芳华缓慢踱步,站在廊下居高临下的看着温氏,「我为什么要照看杜茂?把他养起来对付我吗?很抱歉,我心肠冷硬,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刻意去打击他,只要他不来惹我,大家相安无事。」 温氏见温情牌无用,态度变的强硬起来,「难道你就能做一辈子的道士吗?你迟早还是要嫁人生子,你这样,就不怕将来你的儿女遭报应吗?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我做错了,我活该,可茂儿他们没错……」 芳华嫣然一笑,走下台阶,站在温氏面前,「我就做一辈子的道士,有什么不好?上天真的要报应,也该是报应到你身上,如今不就是吗?你做错什么呢?杜绍景还不是休了你……」 她话锋一转,「五岁那年,我娘身边侍候的人忽然全部不是所踪,府里的老人也几乎都换了个七七八八,你是不是把他们全部卖掉了?或者杀掉了……你想隐瞒什么呢?」 她凑近温氏,低声说:「你和杜绍景通奸在先,成亲在后?」 温氏退后了一步,面露凶光,「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杜清婉如何会没足月出生?真的是张姨娘害的?」芳华微眯了双眸,笑着说到。 「你休想污蔑我!」温氏慌乱的摇头。 「我从小到大,你害了我多少次,我污蔑你一次又如何?更何况,这难道不是事实吗?」芳华悠然的看着温氏,话锋一转,「我娘到底是如何死的,我会慢慢查,不过,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会考虑对杜茂好一点……」 温氏面存疑惑,但她现在别无它法,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被杜绍景这个优柔寡断却又冷情冷肺的男人给休了。 她垂头思索了一会,「你敢对天发誓吗?如果不看顾茂儿会天大五雷轰。」 芳华如同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不是我求你,事情的真相总不会掩埋,只不过是要费些时日罢了,可你不一样,杜茂将来好与不好,可是直接关系到你……」 温氏缓缓的说起阮氏去世前后的事情,起初语音艰涩,到了后面,才能做到如常叙述。 芳华越听越茫然,直到温氏说完了,她还未所觉,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眼睛发涩,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问温氏,「你说的都是真的?」 杜绍景不想娶阮氏,他不想娶一个喜欢舞蹈弄枪,鲁莽粗俗的女子,但老国公执意要为他定下阮氏。 那个时候,他已经和温氏相识,并且暧昧不清。 温氏的家世实在太低了,父亲不过是个看守城门的小吏,老国公如何会同意她进门? 阮氏生在武将之家,性格爽朗,阮家男人对妻子忠贞不二,她以为她的丈夫也会如此,却没想到,生下芳华之后,她再次怀孕,在她大腹便便的时候,杜绍景提出要纳温氏为妾。 阮氏如何也不同意,杜绍景就去求老国公夫人,老夫人自然是一口否决了。 杜绍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越来越荒唐,张姨娘也就是那个时候抬起来的。 只要一回家,他就和阮氏争吵不休,阮氏两次动了胎气,见红,最后一次是怀胎七月的时候,杜绍景又来气她,这次,阮氏直接小产下成形男胎,之后血崩而亡! 之后,就是杜绍景在热孝中娶了温氏进门。 那时,温氏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我一直以为,是我娘太好强,红颜薄命,现在才明白,她是被你们活活气死的……温娇娇,你怎么好意思来让我照看你的儿女?杜清婉是奸生女,不该出生,杜茂更不该出生,他们享受了这十几年,没关系,他们会后悔来到人世的。」 温氏听了慌乱的摇头,「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了只要我告诉你,就会照看茂儿的……」 芳华抹了抹眼泪,满眼嘲讽的看着温氏,「我说我会考虑,我现在考虑的结果就是让他们后悔来到人世……」 她冷声的对清欢说:「带她出去,直接扔出府去,别让她再去打扰别人了……」 温氏挣扎着不肯出去,「杜芳华,你明明答应的,你说话不算数,活该阮氏那个贱人被气死,活该你被清婉抢了男人……」 芳华已经快要被心中的愤怒,伤心,失望击垮了。 不仅仅是因为阮氏活活的被气死,而是因为老国公夫人清楚这一切,在她在世的时候,还让芳华和杜清婉,杜茂姐弟情深,否则,她如何会一再的退让?一再的被温氏算计? 第28章 或许,老国公的那道遗嘱也是出于愧疚吧,因为杜家亏欠她和她娘太多了。 偏偏,到了现在,她连个质问的人都没有,她如何去找两个死人质问呢?要问也只能等到将来她也到了地底下去问了。 只是不知道祖父祖母在那边见到她母亲的时候会不会羞愧难当?让她这个自幼丧母的人,和两个畜生所生的儿女为伍。 这一夜,芳华烦躁的厉害,她闭上眼睛,急于入梦,梦里安宁,不会有现世的烦忧。 越是想,却越是不能入眠,最后让清欢点了安眠香才渐渐入睡。 果然,梦里如她想的那样,温暖,心安。 她如同置身在云端,云朵温柔的轻拂着她的面庞,在她耳边低吟,安抚着她。 她又如同在小舟上轻荡,如同置身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什么都不想,只想沉醉在这甜蜜的梦境里。 第二日醒来,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那两姐弟逐出宗族,之后将家事交给了张姨娘母女。 这个家,从此,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把一切都搬到了别院,掰着手指头算着靖边侯一家到京的日子。 在芳华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个月的日子时,张叔从城里采买回来,兴高采烈的与芳华说:「姑娘,程家二爷遭报应了。」 芳华当初只是打了闯入紫藤院的程二爷一顿,毕竟他上头有一个阁老哥哥,她一个有家等于无家的孤女得罪不起。 此时听张叔说他得了报应,不禁默念了一遍《道德经》果然,是恶人有恶报吗? 她兴致勃勃的问张叔具体的情况是如何的。 张叔眉飞色舞的比划着说了事情的经过: 早在一个月前,程二爷去软香楼逍遥之后,就失踪了,程阁老和程夫人急的头发都快白了,程阁老甚至把金陵城的花楼都给翻了一遍,惹的金陵城花娘,嫖客怨声载道。 程二爷还是如同泥牛入海,半分踪影也寻不到。 阁老夫人急的天天以泪洗面,她本身没有生育,把程二爷当成儿子疼,程阁老是急的连朝都没法上了,程二爷要有个三长两短,程家可就断了香火了。 正当程阁老夫妇要放弃找人的时候,程二爷出现了,他赤身裸体的出现在京城最大的戏班德盛班的戏台上。 当时台上台下坐满了人,大家都等着德盛班的角柳青衣上台表演,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所有人仿佛被施了咒语,呆呆的看着程二爷,还有他那腰间颤巍巍突起的地方。 程二爷茫然的看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没头苍蝇般的撞来撞去,见他要去了后台,台下有那起哄的,喊着「把他拦着……」 这样的新鲜事百年难得一见,更何况主角是阁老的弟弟,如何能让它这么快就结束? 程二爷没坚持一会,就因为惊吓过度,直挺挺的昏死过去了。 有那眼尖的,发现程二爷后面红肿不堪,痔疮又不是痔疮,有那明白的,脸色顿时古怪的笑了起来。 德盛班的班主死活从那群看热闹的人手里把昏迷的程二爷送回了程家,他可没忘记程阁老可是差点端了全金陵的花楼,就是为了找他的宝贝弟弟。 程二爷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过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被人劫走的,只记得当时在软香楼抱着头牌睡觉,醒来的时候就在一个乞丐群里,之后被乞丐肆意凌辱,至于怎么出现在德胜班戏台上的,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程阁老夫妻找了一个月,已经心力交瘁,人回来就好,他们这一趟已经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现在只能求个平安是福了。 只是程阁老想的太简单了,这边程二爷回到家,那边就有御史台的弹劾他,什么治家不严,伤风败俗,以权谋私……总之弹劾的折子堆满了皇帝的御案。 芳华边听边笑,到最后眼泪都要乐出来了,不过,她笑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擦擦眼角,这么凑巧……难道……是她想的那样吗? 第二天,芳华就应证了她的想法,做早课的时候,清欢来报说,唯心大师派人送药来了。 自从上次在温泉池碰过一次面后,芳华是再也没见过他,偶尔空下来的时候,也会想到他,不知道他的伤势后来如何了,终归是她的恩人,总是盼着他好的。 初初听到唯心大师派人送药过来,她还怔楞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经书,在花厅见了来人,看着满脸络腮胡,头发冒出来不多,如同炸毛的狮子头一样的男子,僵了一下。 贪狼敏锐的察觉到了芳华的那一瞬,最近他很忧郁,两个月前,爷忽然勒令他们开始蓄发,这让他们这些从小就开始剃光头的人很不适应。 如今天气越发的冷,爷去了北方追查钱庄的事情,身边只跟了几个护卫,偏偏七杀是个蛮汉,哪里能照顾好爷? 可惜他被爷留在金陵城看护眼前的这位姑娘…… 「姑娘,这是接下来三个月的药,我们爷……大师说吃完了这些姑娘的身体就彻底好了,只要平时饮食注意,定能长命百岁。」 贪狼递过楠木匣子,清欢上前小心翼翼的捧过来,嘴唇死死的抿着,好像不抿着,那笑声随时都会冲口而出。 「劳烦您了,不知大师最近可好?」芳华谢过贪狼,又问起薛重光的事情。 第29章 贪狼连声说好,之后芳华又问了几句,贪狼就告辞了,毕竟是外男,而且还不知道爷对这位道长姑娘是个什么章程。 只是当他走到屋外,听到屋内传来清脆的笑声,他摸摸头,心里闷极了。 第二日就是靖边侯一家进京的日子,清欢执意让芳华换了道袍,改穿裙子,被芳华拒绝了,她穿道袍的日子并不多了,这段时间她在世俗与道观两边跑,已然是形象不好,等舅舅一家安定下来,她也就还俗好了。 芳华在侯府二门下了车,没想到早有婆子在那里等她。 她不禁有些奇怪,「舅母他们已经到了吗?」 「夫人他们城门刚开不久就进城了,到府后,想着表小姐您肯定会过来,就命老奴在次等候。」婆子恭敬的回到。 芳华笑着点头,跟在婆子身后一起往里走去。 到了正院的时候,正屋门口,一个中年美妇正站在那里有些焦急的往外看,边上是一个容色昳丽的少女,她与中年美妇不同,正满面不悦,见到芳华进来,收敛了脸色,换上微笑。 芳华紧走几步,雀跃的想前奔去。 她上前拉住美妇的手,软声的说到:「舅母,芳华想你了。」 靖边侯夫人田氏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抚了抚芳华的脸庞,哽咽的说:「舅母也想你,我们芳华受苦了。」 芳华扶着田氏的手,进到屋子里,靖边侯阮昊源,表哥阮鸿飞都在。 虽然大家相隔几千里之遥,一千多个日子之距,许是因为经常有信件来往的原因,彼此间没有半点隔阂。 阮昊源也是一脸激动的看着芳华,以前懦弱的性子一扫而光,眉宇间全是坚毅之色,他欣慰的点点头,这才像他阮家的后代。 芳华正式的与舅舅,舅母行礼问安后,又与一边的表哥阮鸿飞,表妹阮诗琪见礼。 阮鸿飞微笑着站在那里,翩翩皎皎,玉树临风,爽朗清举,这是芳华能想到形容他的词,她眼睛亮了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落落大方的上前行礼,「表哥好。」 「表妹好。」阮鸿飞下意识的抬手想同从前一样摸摸芳华的头,举到一半,僵硬的放下了,咳了咳,「表妹长大了。」 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到了表妹阮诗琪这里,就不太愉快了,没想到过了几年,还是如此,芳华无奈的笑了笑。 说起来,芳华与阮诗琪并没有什么仇怨,最大的莫过于当初外祖母疼她比疼自己的亲孙女更甚,后来,外祖母过世了,舅母也很疼爱她。 世上总有表(姐)妹是讨人厌的,这句话对芳华和阮诗琪都很适用。 刚才阮诗琪就因为田氏才刚下马车,就开始念叨,「不知道芳华什么时候到,赶紧收拾好,别让她看到乱糟糟的。」 听了这话,阮诗琪心里也糟糟的,她就没见过哪家会疼一个外人,超过自己亲生的。 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捡来的了。 芳华在靖边侯府陪着田氏说了一上午的话,在侯府用过午饭之后,就要告辞离开,田氏好说歹说,让她再留一会。 「当初就说过张家不好,可没想到你爹和继母执意要把你嫁进去,现在早离早好,总比一辈子耗在那里强……」田氏说着说着,就伤心的落泪。 阮诗琪皱着眉,上前环着田氏的肩膀,帮她擦眼泪,柔声的说:「娘,以后你就可以经常照顾表姐了,今天表姐上门做客,您这样哭哭啼啼多不好,咱们刚到,不如等安顿好了,让表姐来咱家住一段时日,也好说说这段时间的遭遇……」 说完还瞥了瞥芳华的道袍,之后眉头拧的死紧。 她先是说芳华是客人,又说家里没安顿好,明摆着抗拒芳华,让她不好意思留下来。 田氏听了,擦擦眼泪,马上说,「对,对,对,你舅舅说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安全,你搬到家里来住吧。」 阮诗琪一僵,笑了笑,坐到一边不说话。 芳华笑意盈盈的说,「舅母,我还是住在城外自在,再不行,城里还有宅子,在您这里小住三五日倒是无妨,久了就不妥了,老住在舅舅家像个什么话呢?可别连累了阮家的好名声。」 「舅母真要想我了,使人招呼一声,我肯定随传随到。」芳华软软的朝田氏撒娇。 田氏原本因为芳华不住在府里而不快,见她这样,顿时笑了起来,「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芳华点头,阮诗琪撇嘴。 在侯府用过午饭后,芳华就提出告辞,田氏因为还要整理内务,也就没有留她,只是约好第二日让她来府里,一起去见芳华的姨母。 阮诗琪自告奋勇的说要送芳华出门,田氏一直知道女儿对于她疼爱芳华颇有微词,见到她这样,很是欣慰,哪里有不同意的。 芳华很怕阮诗琪送她出来的时候再出幺蛾子,好在直到她上了马车,也没见阮诗琪做什么,她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舅舅,舅母很疼爱她,她不想和阮诗琪起冲突,那样会让两位长辈难做。 芳华走后,田氏看了看阮鸿飞,想到芳华的亲事,阮鸿飞在边关曾经议过一门亲,女方放着自家这么好的儿子不要,和一个马夫跑了。 自那之后,阮鸿飞就以先立业为借口,不肯再说亲,她心疼儿子第一次定亲遇到的糟心事,所以对他的亲事多了几分纵容,也没逼迫他。 第30章 今天看到芳华,田氏的心又活络了起来,原先芳华糯糯的脾气,她倒看不上,这次见面,开朗了许多,虽说曾经嫁过一次,但是自家儿子也曾说过亲。 田氏越想越可行,将这话与阮昊源一说,阮昊源笑着问她,「你不嫌弃芳华是和离再嫁的?」 田氏嗔了他一眼,「要是介意,会和你说吗?」 不过,夫妻俩想得再好,到了阮鸿飞那里却是行不通了。 「让我娶表妹?不行!」阮鸿飞听了田氏的话,直接拒绝了。 田氏以为他嫌弃芳华和离过,眉毛倒竖,捶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嫌弃你表妹是再嫁的?」 阮鸿飞一双黑眸温润如玉,缓缓的道:「表妹很好,只是我一直当表妹是亲妹妹,和诗琪一样的,让我娶她,会让儿子有种乱,伦的感觉……」 田氏惊愕的看着儿子,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最后无力的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阮诗琪听说田氏想让阮鸿飞娶芳华,跳了起来,冲到田氏的院子里,恼怒的道,「娘,我才不要大哥娶杜芳华,她有什么好的?你们都喜欢她!」 田氏一个巴掌拍了过去,「芳华哪里不好了?最起码比你好,你要落她那地步,一天都活不了。」 阮诗琪见田氏凶她,越发的委屈,连亲生父亲都能说翻脸就翻脸的人,母亲竟然说她比自己好,她生气的坐在那里,绞着手中的帕子,仿佛那帕子就是讨厌的芳华,恨不能绞个稀巴烂。 这些,芳华不知道,远在北方的薛重光也不知道,此刻的薛重光正批着白狐大氅,头上如同悍匪一样,包着天青色的头巾,慵懒的靠在榻上。 一个看不清面目,后背的衣裳上交错着血痕的人,不单单是背上,手臂上,腿上,都有同样的血痕,那人跪在地上,不反抗也不求饶。 室内死一般的静默。 「不要想着死,你死了,同样的痛苦会加诸在你的家人身上,但只要你活着一天,我护他们一天。」薛重光的声音很淡,眼神却是让人从骨子里泛出寒意来。 地上的那人忽然抬起头,咬牙切齿的说:「但愿您这一辈子都没有弱点,没有在乎的人,如有,我所受的一切,将报应在他身上。」 薛重光笑了,指着屋子里站着的下属,「江湖人都知道,我漂泊一生,别的没有,唯有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这些下属你觉得他们会怕你吗?」 屋内的一个肌肉结实,声音洪亮的大汉摇头,「他还不够狠,不够疯狂。」 「至于我在乎的人,我可以告诉你,她不会怕你,我会护着她,只要我活着一天。」薛重光淡淡的说道,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很平和,却那样的掷地有声。 「七杀,把他带下去,好好招呼一下,不用太客气,让其他人准备一下,我们该回金陵城了。」他的眼神透过窗棂,耳朵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眼睛里隐隐有了期待。 芳华当初的嫁妆结合了国公府大半的家产,以及阮氏当年的嫁妆,两厢合在一处可以用‘十里红妆’来形容。 从靖边侯回金陵后,芳华就着手还俗的事情,她恋恋不舍的摸着道袍,其实,她觉得做道士真的没什么不好,最起码在世间走动的时候,不用被人指指点点,说她抛头露面,不守妇道。 只是,她这边还没还俗,那边就有人觊觎上她的产业,先是有人说她的一家生药铺子卖假药,吃死了人,后又有人报官说她的一家酒楼里的肉菜不新鲜。 原本,这样的事情地痞流氓做的最熟,他们图的无非是钱财,每次给点钱,也就了事了。 这次,钱都塞不进去,而且有越闹越大的趋势。 等到总管大掌柜报到芳华这里的时候,已经演变成了官府上门盘查,应天府没有接案子,却被锦衣卫接了过去。 芳华听到‘锦衣卫’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分明就伤彻底好全的袁琨开始找事了。 还没等芳华想好对策,锦衣卫已经上门来了。 「杜姑娘,有人来报说你名下的铺子出了岔子,还不是一件两件,虽然我们锦衣卫平时不管这些事情,但这次影响太恶劣,应天府已经交给我们了。还请杜姑娘配合一下,随我们回去调查。」来的锦衣卫百户赵金说话很客气,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这样的温和,简直让芳华要推翻之前以为是袁琨找事的想法。 她坦然的对赵金说到:「我只是开几间铺子,赚点小钱谋生,我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可以随你们去调查,但如果事情不属实的话,还请你们能够严惩报案人。」 赵金笑了笑,「自然,谁有理我们帮谁。」 芳华临上车前,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清欢,你去道观和玉真道长说下,我不能去她那里了,请她一定等我回来。」 清欢点点头,赵金也不拦着,只是嘴角勾了勾,然后翻身上马,让赶车的跟上。 芳华坐在车里,手指无意识的绞着,到底是不是袁琨在找她的麻烦?唯心大师当时说会解决他的,到底进展如何了? 贪狼安排的保护芳华的人此刻就缀在她的身后,因为不确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不敢贸然的发信号弹,只能是先跟上再看情况了。 马车颠簸了几下,芳华觉得不对劲,去城里的路是官道,非常平坦,她掀开帘子一看,这不是去城中的方向,而是不知道走到哪片山中。 第31章 「你们到底带我去哪里?」芳华怒声质问。 赵金诡异的朝芳华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芳华愤怒的甩下帘子,看了看车内,除了坐凳,无任何别的东西,她摸了摸发顶,只有一根木簪。 她缓缓的抽下木簪,深吸了一口气,等待了一会。 她咬了咬牙,弯身到车门口处,撩开车帘,一把抓住车夫的头发猛的一扯,车夫嗷的大叫起来,整个人就控制不住的后仰,松开抓缰绳的手,两只手来抓芳华,马车失去了控制,横冲直撞的朝前跑。 芳华抓住他的头发,木簪抵在他的脖子处,她的手抖了抖,咬着嘴唇,刺了下去。 既然,不给她活路,那大家都不要活了。 马在狂奔的时候撞到了路边一颗大树上,撞的芳华跌坐在车厢里,车夫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指着芳华,一头栽了下去。 后面赵金策马狂奔上来,他只是帮着袁琨把人带过来,没想搞出人命,万万没想到看起来柔弱的杜芳华如此的烈性。 马车撞到树上挂住了,马不得不停下来,这时赵金也赶了上来,同时还有抬在竹椅上的袁琨。 「袁琨,你到底想干什么?」芳华下了马车,她不知道前方是平地还是悬崖,因为愤怒,也因为对未知命运的害怕,她身子轻轻的颤抖着,却还是声色俱厉的质问袁琨。 但愿清欢能听懂她的话,去找玉真或者肃王妃求救。 袁琨靠在竹椅上,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封寒意,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我想干什么?你难道不明白吗?你以为那场大火把婚书烧了吗?并没有。」 十一月,山上的风很大,吹的人脸上生疼,芳华抬起头,「那又怎么样?我说过,我宁愿死,也不会嫁给你。」 袁琨扭曲的笑了笑,语气忽然变的柔和,像哄孩子一样,「芳华,我们在一起不好吗?以后我们生几个孩子,一家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芳华恶意的笑了笑,「你双腿没废吗?你还能生孩子?」说完扫了他大腿间一眼。 袁琨面色涨的通红,忽然暴怒,「贱人,是不是你找人烧了我的书房?在我的马上做手脚?」 「你做锦衣卫指挥使,得罪的人不知多少,还需要我出手吗?再说,我只是一个被你逼的只能遁入空门的孤女,能找什么人伤害你?如果真的是我出手,那你肯定不会好好的坐在这里和我说话。」 芳华一步一步的往后退,退到了悬崖边上,山风吹乱她的额发,似雪般的脸颊显的越发苍白。 「杜芳华,你站住,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我有什么不好?从前是我错了,我愿意弥补。」袁琨沉声喝止她后退。 芳华好像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张见仁,男人为什么都是想要放弃你的时候没有任何理由就放弃你,而想要回头的时候,就要你毫无芥蒂的接纳他的回头。 女人,就应该如此的下贱吗?她偏不。 她嗤笑了一声,「不论如何,你负我,害我是真的,我只想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难道得不到的都是好的吗?如你执意相逼,那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祭日。」 袁琨望着她眼神中的坚定,想到刚刚受伤的车夫,知道她的烈性,她是真的会跳下去,他脑海里闪过一丝「那就死吧,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可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心脏好像被利刃用刀刺了,生疼生疼。 芳华动了动脚,细碎的山石‘沙沙’跌落,听不到回声,她心里苦涩的想,如果逃不过,那就一死吧。 袁琨苦苦的挣扎着,声音嘶哑,痛苦而绝望,「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只能做我袁琨的女人。」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她话音刚落,纤细的身躯朝后倒去,如断线的风筝,软软的飞落而下,她看着天上的白云,好似那天的梦境一般,温暖,柔软。 她倒下去的同时,一道灰色的身影也跳落下来,一把抱住芳华纤细的腰肢,随她一起下坠,他的头发比炸毛的狮子要好看一点,满脸的络腮胡,只是那双熟悉的桃花眼里满是怒气。 芳华闭上眼睛,她是真的在做梦吧,不过,死前,有这样美丽的梦,也不错,如果他的头发能够再好看点就好了。 还有,他能笑一笑,就更好了…… 薛重光紧紧的抱着芳华,一直往下坠,他那双桃花眼里透出的寒光就像刀剑一样冷厉,浑身杀气四溢,仿佛下一刻就会拔剑而出,只有饮满鲜血才能消去那四溢的杀气。 原本,他以为让季小影去警告了袁琨,又让端宁大长公主频频召芳华去说话,这样会让袁琨止步不前。 只是,袁琨这出生,竟然敢得寸进尺,竟然敢设下那样大的一个局,就是为了劫持芳华。 若是他不能出了心里这口气,他实在不知自己是否能忍到可以顺理成章除掉此人的时候。 这个人品低劣的猪狗之辈,必须让贪狼他们好生招待一番,才能平息他心头之怒。 百丈高的悬崖,看着危机四伏,可很少人知道,下面是个难得的温泉池子,就是芳华上次碰到薛重光的那片池子。 说是池子,靠近山崖的地方却是深潭,下面乱世嶙峋,暗礁林立。 芳华再次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雨过天晴色的帐顶,再然后,不远处背对着她坐着一个男人。 第32章 她眨了眨眼睛。 听到动静,冥思中的男人转头看向芳华,挑了挑眉,浓密且凌乱的胡须里,只能看得清那双熟悉的桃花眼,眼里一片清淡,「你醒了?」声音平淡而自持。 她只记得跳下后有一道灰色的身影也跟着跳了下来,之后的事情却都没有印象了,她以为那是一个梦,却原来是真实的吗? 她暗暗的掐了自己一把,痛!所以,她被他救了?所以,她还活着吗? 「没什么事,就是受了点凉,喝一碗热姜茶驱驱寒就可以了。」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这是在哪里?」她的声音带着点干涩,嘶哑。 「青光观后山悬崖下,我的房间。」 原来青光观后山还有这样的隐秘之地吗? 只见他摸了一把脸上的胡子,「你能认出我?」 芳华点头。 薛重光双目发亮的看着她,转瞬,又冷淡了下来,沉声说到,「你这条命是我救的,也就是我的,我不希望你以后这样随便对待它,还有,你听好了……」 他停了一下,捻着手中那串佛珠,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灼亮的看着她,步步靠近躺在床上的芳华,轻描淡写的说道,「杜芳华,我薛重光心悦你,我欲娶你为妻,你可答应?」 那双眼睛太过火热,简直快要把芳华融化了,她抬头看着薛重光。 靠近之后,芳华才看清他为什么在头上扎着方巾,原来是为了挡住头发吗?不知道为何,她忽然想到上次送药的贪狼,那炸毛狮子的样子。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和她说了什么? 沉默半响,她没问他原因,也没有矫情的嗔怪他,她早该就想到的,那么多次的出手相助,那么多次的巧合遇见,还有他看她的眼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在他消失了那么长时间没见面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有失落感。 正当她思索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只见玉真道长端着药碗进屋,见芳华要坐起来,连忙上前,「我让人煮了姜汤,你喝了好好休息一会。」 说完把药碗递给芳华,看着芳华一饮而尽后,转身看了一眼边上的薛重光,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怪责,「你瞎胡闹什么?那温泉水虽然好,但是能从上面跳下来吗?你自己皮糙肉厚的,万一芳华受伤怎么办?」 芳华眸中带着一丝不解,看向薛重光。 薛重光坦然的看着她,「抱歉,刚才吓到你了,我也很后悔,下次不会了。」 芳华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事,我也没怎么样。」 她要感激他帮着她遮掩,毕竟被人绑了无论如何名声都不好听,就算玉真道长是个对她心存好感的人,可终究是外人,而且,这件事情到底不光彩,这也是袁琨最终的目的吧。 把她绑上山,之后要如何的操作就随他了,和张见仁当初设计她的样子是多么的相似,原来计谋如何的低劣都没关系,只要好用就好。 …… 跳崖事件已经过去十多日,当日玉真道长走了后,薛重光就让人送她回到山下的别院,临走前,他把那串带着体温的佛珠串塞到她手里,「这珠串从我入寺就跟着我,我把它给你,三日后,端宁大长公主那里给你下帖子,你尽管去。至于袁琨,你不用管,只要想我就好了。」 说完就离开了,留下芳华捏着珠串羞窘的手足无措,脸红耳赤。 「姑娘,你没事吧。」清欢满面焦急的硬上来,这丫头已经急的快哭了,她和清实分头行动,一个去了青光观,一个去了肃王府,玉真道长听说了,马上派了人去城里,让她回来等消息,清实去了肃王府还没有回来。 听清欢说她去了青光观,想到刚刚玉真道长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她脸色骤然而变,之后又是羞恼,明明道长什么都知道,却配合薛重光遮掩,顿时让她有点被人看光的感觉。 她捏着手中的佛珠,真想把它给扔的远远的。 到了傍晚的时候,清实也从肃王府中回来了,同来的还有肃王妃。 见到芳华,肃王妃上前一把抓住她,紧张的问到,「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亲自去见了锦衣卫指挥使赵大人,他说锦衣卫根本就不会管这样的案子,那边他已经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芳华连忙安抚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到她用簪子刺了那个车夫,肃王妃拍拍胸口,一脸后怕,「你还能冷静下来,如果是我,只会吓的发抖。」 芳华微微一笑,在娘家娇养着,嫁到王府后王爷独宠着的阿莲自然是不需要面对这些的。 当说到是唯心大师救了他的时候,芳华并没有注意到肃王妃的神情微微一变,薛重光求婚那段被她隐去不提。 肃王妃是少数知道薛重光真实身份的人,也知道他的性子,对于他能出手救人是惊讶不已。 见到芳华安然无事,肃王妃一颗心放下了,当下就要告辞回城去了。 等肃王妃走后,芳华坐在屋内握着那串佛珠,脑中纷乱无比,根本想不出答案,其实,想不出答案何尝不是一种答案呢? 最少,意味着她其实也动心了。 想到薛重光临走前让她三日后去端宁大长公主府赴宴,她忽然道,「清欢,你让张叔备下马车,我们住到城里去吧。」 第33章 既然无法给出答案,她就只能选择逃避了。 她能避去哪里呢?还有能避多久?只能顺其自然了,只期望这段时间里,她能将这份感情理得清楚吧,既不辜负自己,也不敷衍他。 「姑娘,刚才应该和肃王妃一起回城去的,万一那个袁琨又出幺蛾子怎么办?」清实在一边忧心忡忡的说到。 「不会有事的。」芳华的语气异常的笃定,说完之后,她一怔,是因为薛重光临走前的语气太过坚定了吗?让她自然的放下心来。 趁着清欢和清实各自去准备的时候,芳华也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她把那串佛珠放到装药丸的楠木匣子里,然后放到箱笼的最底下。 如此忙碌了一番后,主仆一行朝城内行去。 一行人赶到金陵城内芳华陪嫁的宅子里时,已经华灯初上,芳华刚下马车,抬首望去,竟不由的呆住了。 只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向着她浅浅一笑,一双桃花眼中光芒太盛,俊美的容颜一时间竟令人无法直视。 他怎会在这里?芳华内心震惊无比,已经忘记控制自己惊愕的表情! 她匆匆茫茫的跑回家来,想要躲开的就是他啊!可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她以为绝对安全的家中?她竟然……竟然是活生生地送上门了吗? 芳华回过神来,果断的转身上了马车,车帘随着她的手抖落下来,晃动不已。 她坐在马车里,磨着牙,「实在是太狡猾了,竟然直接登堂入室了!她,还能去哪里?如果她去舅舅家,难道他也会跟着去?」 斜倚在门边的薛重光看到芳华的举动,禁不住愉快的笑了起来,他就知道,她肯定会和乌龟躲回壳里一样,逃回城里。 只是他没想到这样的快,他原本并没有打算今日会见到她,纯粹就是过来碰碰运气,以为她怎么也能捱到明天呢, 不过,见到了她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没有了平时的平和,温婉,带着点少女的娇俏,也不枉他走这一趟,他唇角勾了勾。 「别闷在马车里闷坏了,我是来给你送公主府的帖子的,马上就走。」正当芳华在车内胡思乱想,‘要不要’下车,不下车好像太‘矫情’了…… 外面就传来薛重光的轻笑,还有带着戏虐的声音。 她连忙撩开帘子,外面却已经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她呆呆的站在马车前,因为已经掌灯时分,街上的行人寥寥,冬日里的呼呼的吹过,就如同吹过她平静的心,泛起微波。 「姑娘,外面怪冷的,我们进去吧。」清欢低声的在她身边说了三遍,她才回转神啦。 「进去吧。」芳华拿过清实手里的帖子,向着内院而去。 在陪嫁的宅子窝了两天,连靖边侯都没有去的芳华,终于在去端宁长公主府赴宴的那天从恍惚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被人喜欢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却被她纠结成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想东想西的,细细想起来,逃避其实不是她的性格,一直犹豫下去也不是她原来的本性。 赴宴那天,一大早,她就打扮妥帖,去了端宁大长公主府,带了公主府的二门处,是端宁大长公主的孙媳秦氏在门前接她。 芳华下车就看到公主府到处装饰的很精致,华丽,停车场停了好几辆马车,甚至还有金顶华盖车,俨然是皇室宗女才能坐的马车。 「今天公主府有什么宴请吗?」她微笑着,惊讶的问前来接她的秦氏。 上一次来公主府的时候,端宁大长公主原本令那位‘阿微’陪着她,但阿微的态度太不客气了,之后独自逛园子的她碰到了秦氏,两人相谈甚欢,这次秦氏自告奋勇的前来接她。 听了芳华的话,秦氏挽着她的手,有些不快的看着那些马车,「祖母平时不太喜欢办宴席,这次是有一位一直都在封地上的王爷进京,祖母高兴,就说要办家宴,邀请的都是些有点日子没见的亲戚朋友,可以好好的热闹一番,结果,不知道那些人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这王爷还没成亲,竟然一个个都带了三,五个小姑娘一同过来……」 「祖母和母亲都不太开心,不过,还好,不要我去接待她们,祖母说了,今天让我只陪着你。」秦氏声音太过欢快,让芳华哭笑不得。 不过,芳华皱了皱眉头,既然是家宴,怎么会邀请她过来?那位王爷…… 跟着秦氏到了设宴的大殿时,芳华不着痕迹的扫了殿中一眼,在贵妇丛,竟然意外的看到了舅母……她朝田氏微微一笑,田氏看到她也很讶异。 见到她进来,端宁大长公主就看了过来,朝她微笑着说:「芳华,过来坐。」 端宁大长公主的话一出,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芳华的身上,有疑惑,有意外,有不相信,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芳华顶着众人的目光,从容的走了上去。 「见过殿下。」她朝上首的公主福了福身,行了个礼,早有机灵的丫头端了锦凳放在公主的座位边上。 刚坐下,就有一位年轻的贵妇说道,「姑母,这位漂亮的姑娘一来,您眼里就只见到她了,我们这些老人就抛到一边去了,不过我好像没见过,您可别将她给藏起来,也让我们和她亲香亲香。」 第34章 「以前没细看,如今这样一看,你这孩子长的水灵的很,容貌秀丽,性情也很恬淡,很是耐看,越看越好看呢。」端宁大长公主拉着她的手,赞叹的说到。 她又看了看,说:「嗯,就是身子看起来有点消瘦,以后可得多补补,那就是个十全人了。」 芳华被称赞的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被称赞的有点心虚,忽又听到端宁大长公主说:「你外家是不是靖边侯府?我记得今天邀了你舅母过来的……」 田氏站了出来,朝端宁大长公主福了福身,「给殿下请安。」 田氏也有点日子没有见到芳华了,她还想着这两天就去城外看她,没想到就在公主的宴席上见到她了,她还和公主很熟悉的样子。 「你娘不在了,靖国公……」端宁大长公主顿了一下,然后又说到,「也罢,舅家也是半个家,也能做主。我想给芳华这孩子做桩媒,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田氏木楞楞的看着她,下意识的问道:「是谁啊?」过了一会,她终于反应了过来,捏着帕子,激动的手指都要发颤了,「真的,不知是何人?什么身份?」 她回来后就忧心着芳华的终身大事,害怕芳华真的做一辈子的道士,孤零零的一个人过一辈子,以后她可怎么去地下见小姑? 现在有端宁大长公主帮着说媒,真是太好不过了。 端宁大长公主笑了起来,田氏很上道,她看了看沉默的芳华,怕以芳华的聪慧,此时心里应该有所明白了,所以表现的很淡然。 「是端王。」 端王?芳华和田氏一样的,第一次听到有端王这位王爷。 端宁大长公主解释了一番,「也不怪你们不知道,端王一直都在封地,前些日子才进京的,因为他喜欢清静,所以外人也不知道他的行踪,只是进宫见了皇上,端王对芳华很中意,就请我来做这个媒人,想娶芳华。」 她见芳华听到唯心大师的时候神态动作都很惊讶,意外,她猜测芳华或许并不知道薛重光的真实身份,心里又是嫌弃了薛重光一次。 她的话一出,室内又是一静,静的针掉地上都能听到声响,田氏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位王爷要娶外甥女,虽然她也觉得芳华很好,但是,毕竟和离过,让她根本没法想象突然有一位王爷跳出来要娶她做王妃…… 这让她都要怀疑这……没什么阴谋吧。 先前那位年轻的贵妇又开口道,「端王什么时候看到靖边侯家的姑娘了?不是说之前她一直都在出家吗?」 言下之意,端王如何能看上一个道士?莫不是有什么内情? 大家看芳华的眼神里多了点异样。 而那些被这件事情冲击得反应不过来的小姑娘们也是愣愣的,直勾勾地看着被淑宜大长公主拉着坐在身边的曲潋。 端宁大长公主拍了拍芳华的手,笑眯眯的说到,「这就是端王的私事了,按照辈份来说,端王是我的堂弟。」说到这里,下面一片哗然,端宁大长公主的弟弟?这个辈份可有点高了…… 「他的年纪虽然有些大了,不过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一直没有成亲……」 「什么原因?他今年贵庚?」田氏从震惊中醒转过来,脑子就特别的灵光了,一下就捉住了重点,连声问到。 端宁大长公主笑了笑,芳华还不算特别惨,总算有个疼爱她的长辈,也不枉重光把靖边侯给调了回来。 「他去年刚过而立之年。」说完又看了眼芳华,虽然是和离之身,但对于她来说,也还是挺大的。 「原因嘛,其实也没什么,他以前一直在外游历四方,没有娶妻的意思,加上他那支长辈都没了,我又离的远,也没人催他,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如今他想安定下来,无意间相中了芳华,特特托我做媒,正巧,今天人都在,我就偷个懒,在这里说吧,还有这么多人做见证……」 田氏点点头,这样一听,也没什么,年龄也不是太大,年龄大点还疼人,又是一位王爷,辈份那么高,还托端宁大长公主上门说亲,看起来诚意满满。 芳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心里有点恼,恼他弄的这么大的阵仗,之后又有点喜,这个男人确实不一样,同她以前碰到的人都不一样,在她的心里地位也不一样。 或许,她应该努力的去相信他才是,相信他们能够互相理解,互相支持,互相信赖,能够坦然的相爱,一起度过剩余的美好时光。 瞬间,芳华又承受了一次目光的洗礼,并且很快地,新进京的端王看上了以前靖国公府和离归宗的大姑娘这件事情很快传遍了端宁大长公主府。 所有刚知道这事的人都愣住了。 有知情的都知道端王是高宗皇帝的兄弟,他与高宗皇帝的感情特别好,后来高宗皇帝登基后,端王为了避嫌,就请旨去了封地,直到死都没有回过金陵。 只不知道这个端王怎么这么年轻……虽然而立之年,可他是端宁大长公主一辈的…… 田氏到底是舅母,她看了看芳华,对端宁大长公主说:「殿下,臣妇想回去问下老爷的意见,能否迟些答复您?」 端宁大长公主点头,也知她的为难,只是,说亲这样的事情,总不好直接和一个姑娘家说,靖边侯是最好的选择了。 「芳华,你和我一起去下后面吧。」说完她站了起来,领着芳华去了大殿上的偏殿中,留下满室妒忌的眼光。 第35章 大家今天都是冲着端王来的,那么多的姑娘,就算是个闲散的王爷,也比金陵城里的很多人家要好,可惜,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到了门口,她朝芳华点点头,进去吧,之后,就在丫环的搀扶下走了。 芳华进到里面,里头摆了一桌席面,宽大的桌上摆满了各类吃食,她刚要回身,殿门就被合上了,然后是一道懒洋洋,又带着点抱怨的声音,「总算是放你过来了。」 芳华淡定的转身看着门边的人,嘴角抽了抽。 好吧,既然也有点喜欢他,那就坦然的接受吧,安然的接受他给予的各种惊喜就好了。 「见到我一点也不意外嘛。」薛重光慢悠悠的走到她的对面,自然而然的坐了下来,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过来坐呀。」 「你都弄那么大的架势,还有什么可意外的。」芳华回道。 「我可不是要逼迫你,只是,都说娶个媳妇好过年,过年的时间快到了,我定个媳妇总可以吧。而且,我也很想你,想要日日与你在一起。」 芳华听了差点被口水给呛了,今天他仍然是戴着头巾,可脸上已经刮的干干净净,俊美的脸盘已经让她吞口水了,可这样动人直白的情话,禁不住让芳华双颊一热,眼波流转,心跳如雷。 她默念了几句《道德经》让自己定神,抿了抿唇,「你确实没有逼迫我,是我自己逼迫自己,我怕,怕你只是玩玩,怕你会有一天和我说,哦,我弄错了,我喜欢的是别人,也怕我们不合适。大家的年龄都不小了,经过的事更不少,而我,则是和离过的,应当清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最恰当,我不想同样的错误发生一次又一次,这样会很累。」 她的这些怕,其实也让她理清了自己的担忧,也想让她与他来一次真诚的沟通。 薛重光听了她说的,忍不住郎声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我以为你还要很久才会承认自己动心了,我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只有动心了,才会患得患失,只有动心了,才会左思右想,他突然站起来,在位置前转了几圈,「怎么办,我现在很想吻吻你,这样我才会觉得不是做梦……」 见他这样,又说想‘吻’她,芳华脸越发的热,勾了勾唇角,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她说,‘我很乐意你亲我?’ 薛重光又坐了下来,看着她,桃花眼的眼尾上挑,越发的眉目含情,他趋近芳华,「那你想出个结果来了吗?我们如何?」 「结果如何,取决于你,如果你能给我解惑,我也会干净利落。」芳华直视着他的目光。 她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很多疑惑要问,可最后却只问了一句,「你为何会对我动心?」 这也是所有恋人最关心的问题吧?到底是为什么喜欢我?喜欢我什么?会不会一直喜欢我?所有的问题不过是由这个问题延伸出来的问题而已。 「为何?」薛重光笑了起来,没有任何的思索,话就那样脱口而出,「你的所有都让我动心。你这样坦率的回应我的心意,你的左思右想,你的不加掩饰,我最想给你的也是这个,你不想笑的时候不用笑,不想说话,就不必说,我希望你活的坦然自在。」 芳华一愣,随即鼻子控制不住一酸。 这也是她动心的原因吧,每一次和他相处的时候,她都不需要去假装,迎合,自然而自在。 「我也有一个问题问你,你能回答我吗?」对面伸过一只大手,抚过她的眼睑,抹去她的泪花。 芳华下意识的蹭了蹭温暖的手,又害羞的缩了回去,然后点点头。 「我将来只会是个闲散的王爷,多年居无定所,我喜欢名山大川,各地的风俗人情,成婚后,我想带着你出去游历,那样生活不会如此的安逸,你可愿意?」 芳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愿意。」 为何不愿意?她喜欢出家的生活,也是因为更加的自由自在,不用承受太多世俗的规矩,虽然也有出家人的清规戒律。 薛重光抚掌打笑,「我就知道,不管我做什么,去哪里,你都会愿意陪着我,不管我想做什么,你肯定会支持我去做,或许,这个世界还有你这样的女子,但是,我只遇到了你,也只会遇到你。」 芳华垂眸,也许这就是公平,前半生生活的不愉快,所有的幸福都集中在她的下半生。 再次抬眸,她灿然一笑,「谢谢你,喜欢这样的我。」金陵城内对她的传言并不好,单单她上折剥夺了靖国公的爵位就让很多人诟病。 更何况她还是和离过的,说的好听是她自请和离,又何尝不是她不得丈夫欢心才会如此? 薛重光回了她一个同样的微笑,好似想起什么,「你当初说做一辈子的道士也没什么不好,我能问你为什么不愿意还俗吗?如果是袁琨的事情,你知道我一定会帮你解决的。虽然方外之人确实比寻常贵女更加的不受约束,但是,不管是什么身份,对女子都有很多的约束,就算我姐姐端宁,也不能活的恣意张扬,不过,做了我薛重光的妻子,你可以不用考虑那些。」 芳华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忍不住的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样的自负真的好吗? 「其实,我并不太喜欢那些游玩宴饮,相夫教子,我还没太多的感觉,希望以后能做好。」 第36章 「你肯定能做的很好的,我保证内宅一定干干净净,任何多余的人都不会出现在我们之间,影响我们的感情,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风风雨雨,你交给我就好了。」薛重光保证道。 芳华觉得这真的是意外之喜,不禁笑着说:「包括这次袁琨也是吗?」 「当然!」薛重光回答的干脆利落,理所当然。 芳华倒是很想知道他会如何的处置袁琨,于是她问,「到底怎么解决?需要我帮忙吗?」 薛重光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不用,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准备做新娘就好了,以后你要帮我的地方很多……」 该说的都说了,该解惑的也解惑了,芳华也饿了,于是两人慢慢的享用桌上的美食,偶尔相视一笑,目光缠绵,空气中流淌的都是甜蜜的芳香,情意如发酵的酒,浓厚醇香。 不过,临走的时候,薛重光又给了她一击,「其实,我是高宗的幼子,和端宁姐姐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其他的,以后再和你说。」 芳华看着他,恍然,她就知道不是那么简单,不过亲弟弟和堂弟也没差了,反正辈份很高,她已经预见皇帝叫她姑母的情景,还有阿莲……想着,她不禁掩面,辈份高好像感觉很不错。 她特别的期待了。 外面有嘈杂的人声传来,门外有人敲门,之后是提醒他们宴席散了,大家要去后花园听戏。 于是,只见薛重光站了起来,利落的翻过窗户, 「芳华,过几日我再去看你,到时候端宁姐姐肯定会去你舅舅家提亲的,我也会请皇上的赐婚圣旨。」说完,人就不见了。 下一刻,就有几个陌生的年轻贵妇出现在门外,随着前面丫环推开殿门,鱼贯而入。 「哟,怎么在宴席上没见到你,是因为知道自己身份不配所以躲了起来吗?就算不能和我们一起吃酒,也该一起去园子里走走嘛。」还是刚才在殿上一再发问的年轻贵妇。 芳华淡淡一笑,「对不住,一时间还脱不了道门中人的习性,喜欢清净,真是对不住殿下了,还不得不顾虑我。」 她不太识得那位贵妇是何人,今天见面起就咄咄逼人,她得罪过她吗?为什么总有这样莫名其妙的人上前来? 秦氏也没想到那位妇人会这样,靠近芳华道,「那是忠毅侯府大奶奶,他们府大爷不知为何没有继承爵位,反而是被儿子袁琨得了,也可能是因为袁侯爷娶的是承恩公府的姑娘吧。」 承恩公府,皇帝的母族,难怪了。 想到是袁琨的大嫂,难道不应该是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吗?她丈夫可被袁琨夺了爵位的,对自己这个被袁琨退过婚的应该是同情呀,毕竟同病相怜,没想到她竟然专找碴。 秦氏和芳华很投缘,将来又是亲戚,这个时候肯定要帮她,于是笑着挽着芳华的胳膊,笑着说:「 你和祖母是在是投缘,不然怎么会给你做媒人,要我说,你这样的客人,就算是我也恨不能天天和你在一起,不过以后你辈份比我高很多,趁现在还没下聘,我们好好做朋友吧。」 那些年轻的贵妇听她的话,脸色变了变,忠毅侯府的大奶奶更是冷哼了一声,双眸暗自沉了下来。 芳华没有管这些人,一意的和秦氏说话,听她说到以后要叫她舅婆,她就脸微微一红,好像真的太高了。 这样会不会没有朋友?不过,以前她也没几个朋友就是。 …… 从端宁大长公主府回去,忠毅侯府的大奶奶,袁琨什么的都被她抛在了脑后,田氏开始两边跑,帮着她处理订亲的各种事宜,最后芳华不忍心她两边跑的辛苦,搬到了靖边侯府去住了。 只没几天听说袁琨在说亲,对象是太后的娘家,开国公府徐家的姑娘,据说那姑娘哪里都好,就是年纪大了点,不过,反正袁琨也是二婚,也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袁琨很好,人生得好,脾气好,又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死活都要定下袁琨。 最终,袁琨也同意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袁家没有长辈,忠毅侯夫人也和离归家了,现在当家的是大奶奶马氏,那天马氏得了盆山茶花,冬日里山茶花能开,可是很新鲜的事情,于是马氏办了个赏花宴,一众女眷看的也就是一个新鲜,天气冷,大家也就在屋子里谈天说话。 宴会过半的时候,开国公府的那位姑娘也来了,本来要定亲的姑娘是不好出门的,可谁让她是太后的侄女呢,就是把亲事挂在嘴上也没人说什么。 正巧,有管事的找马氏,马氏去了后院,一个管事接待了开国公府的姑娘,并引着她和众夫人去了马氏的院子。 管事领着一众女眷七拐弯八拐弯的,竟然走到了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一座普通的院子,大家都惊讶,马氏怎么住在这么偏僻的院子里。 管事的推开那虚掩的院门,里屋里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夹杂着猫叫,春一般的娇声软语。 在场的都是经人事的妇人,除了开国公府的那位姑娘,大家脸上都浮起了红晕,转念一想,马氏夫妇可真是,青天白日,就做上了。 却见那管事朝地上一跪,「求姑娘随奴婢回前面吧,夫人会打死我的。」 徐姑娘却没有理会她,而是提起裙子快步走到里屋们口,其余夫人哪里肯错过好戏?口中叫着,「姑娘不可。」却没一个人拦着,追了上去。 第37章 屋里的人大概正在动情处,声音不堪入耳,「你姓马,可不就给我骑吗?爽吗……」 豆又说,「做鬼都甘愿,畜生算什么……」 豆听的大家面红耳热,却还是不愿意错过热闹。 网徐姑娘推门,掀帘动作一气呵成,看到屋子里的人,声音尖叫起来,「好你个忠毅侯……你这个不要脸的……」 徐姑娘上前扬手给了袁琨一巴掌,然后绕到他身后,把那个云鬓散乱的女子拽了出来,「你这个不知廉耻,白日宣淫的下贱胚子……」 看热闹的夫人傻眼了,男的还没什么,哪个男的不偷腥,可这女的……竟然是本应该有事去的马氏。 大家恍然,原来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事情…… 我们再回头说下徐姑娘,徐姑娘大龄未嫁,着实是因为她的长相太可言说了。 胖就不用说了,还壮,黑壮,假如换上男装,那就是活脱脱一个猛张飞,嘴唇上来一抹胡子,那真是霸气十足! 只见徐姑娘双眼圆瞪,突然跳起来,「啪」的一把拍在袁琨身上,然后把马氏果着扔到地上,「敢抢我男人?我让你抢……」连个遮盖的布都不给马氏。 袁琨对马氏还是很回护的,「够了。」他低声呵斥,他这个时候也回过神,血气涌到头顶,上前一步抓住徐姑娘的手,把马氏护在身后。 「你一个未婚女子,成何体统,你家就是这样教你的马?」 徐姑娘听了更是不可收拾,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 一个未婚姑娘跑到未婚夫的家里来捉奸已然跌份,未婚夫还对她不假辞色,但徐姑娘是谁?大龄未嫁,好不容易定亲下来,竟然有人和她抢未婚夫,是外面的小妖精也就罢了,偏偏是他的嫂子,这让徐姑娘怎么咽下这口气? 她满心羞恼,越发迁怒马氏,非但不放开,反而一边使劲撕扯着马氏的头发,一边劈头盖脸的扇她耳光,直打的啪啪响。 袁琨虽然腿伤刚愈合不久,但毕竟是个习武之人,否则也当不了锦衣卫副指挥使,他上前掰开徐姑娘的手指,三两下就把马氏给夺到了背后护着。 这样的发展让人始料不及,今天马氏邀请过来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世家夫人,虽然大家私下里也会斗,可斗得再凶也会讲个‘体面’,眼下的情形想劝也无法下手啊。 袁琨本就不喜徐姑娘,她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身上流着皇家四分之一的血脉,哪里受得了徐姑娘这样的羞辱,就算他再想靠开国公府的权势,此刻也不想再娶徐姑娘。 他满含怒气的对徐姑娘说:「我会和令尊说清,婚事做罢。」 徐姑娘再怎么黑壮,粗线条,到底是个姑娘家,还被未来夫君当着众人的面拒婚,大感颜面尽失,像个市井夫人一般抬起袖子抹眼泪,一边抹一边说:「你想和我退婚?我要告御状去!」 说完,推开众人,朝外跑去。 袁家老大虽然混,但是听说妻子和弟弟搅和在一起,抢爵位他忍了,连妻子也抢,一想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搅和在一起,头上绿油油的一片,袁老大怒急攻心,拿着一把刀冲到袁琨的院子里给他就是一刀。 当时袁琨正焦头烂额的想着对策,根本没防备袁老大会来这一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已经被袁老大给捅到胯间…… 马氏则被袁老大休回家,可马家如何会愿意接回一个与小叔通-奸,害了全族姑娘的女儿? …… 袁家的纷争丝毫没有影响到芳华,她听到这些只是当做一个笑话,听过,就抛到了脑后,她相信薛重光会处理好一切的。 倒是清欢说:「可惜,没看到那场热闹。」 到了年节底下,芳华忙着理清嫁妆中店铺,庄子的账目出息,繁杂的很,而忙碌着各种年节礼的田氏随时想起什么就往芳华的嫁妆里塞,全然不顾阮诗琪那幽怨的小眼神。 等到芳华终于能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薛重光让人送了一封信过来,厚厚的好几张,通篇骈四俪六,从头说到尾,无非就是「我想你,非常想你」两句肉麻话。 亏他竟想得出这么多不带重复的华丽辞藻和比喻拟兴,看得芳华一阵阵牙酸,外加浑身往外冒鸡皮疙瘩。 最后盯着他信末的那句收尾:「敢问相思可药否」,实在忍不住,丢下信倒在了床上,捧着肚子滚了好几个来回,笑完了之后,她回了封信,「佛祖曰,无解。」 除夕转瞬即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兴高采烈的过着新春佳节,准备新年的事情完全不需要芳华动手,她只要看着田氏带着阮诗琪准备就好,她只需要等着过年就可以了。 一家人吃完丰盛无比的年夜宴之后,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守岁,之后就到了正月十五。 如果一定要选出大周朝一年中热闹的节日,那肯定就是正月十五第一名,因为一整年里只有正月十五前后三日全程解除宵禁,彻夜狂欢。 所有大周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不舍得错过这难得的三个夜晚。 薛重光从宫中的宴席出来之后,因喝了酒,他只背着手缓慢的走着,贪狼牵着马跟在一边,至于后面有多少暗卫不得而知。 走了一半,薛重光翻身上马,朝着靖边侯府的方向而去。 靖边侯府阮鸿飞带着阮诗琪与芳华正准备去东市观灯,田氏正叮嘱阮诗琪要听阮鸿飞的话,不要乱跑,阮诗琪只想快点出去玩,哪里乐意听田氏的唠叨,于是一脸的不耐烦。 第38章 那边薛重光下了马,把缰绳扔给贪狼,上前给田氏行礼,朗声道,「舅母。」又对着阮鸿飞叫「表哥。」 阮鸿飞被薛重光的这句‘表哥’给呛了一下,他这是占便宜了嘛?叫的可真坦然。 不过他还是咳了咳,淡定的‘嗯’了一声 田氏则是乐呵呵的应了,想想今天的日子,也知道薛重光是来做什么的,于是拍拍芳华,「去吧。」 芳华没想到薛重光会过来,还以为他在宫中饮宴,见他叫的那么顺溜,也不知道他的脸皮有多厚,但薛重光能做到这一点,她还是很感动的。 如果她知道是自己的未婚夫把靖边侯给调回京城的,不知该如何做想? 不过,当着舅母和表兄妹的面,与未来夫君约会,就算芳华再淡定,也还是难掩羞涩。 她脸微红了起来,低声的说:「舅母,那我先去了。表哥,表妹,不能和你们一起玩了。你们小心些。」 田氏颔首,「别回得太晚。」 阮诗琪羡慕的看着芳华,她出门的时候,娘就唠唠叨叨一大堆,可是对着芳华,只是让她回来的别太晚。 芳华跟着薛重光两人比肩去了最热闹的东市,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两人的手牵在了一起。 甫进入东市,迎面便见一棵高近百尺的灯树,以木扎成枝桠繁复的树状,而后在上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远远看去灯火辉煌,耀眼夺目,在那灯树下,各种杂技百戏班子竞相演出,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 芳华随着薛重光进了一个关扑的彩棚,这个彩棚用镂空屏风隔开着,屏风前后,放着擦得发亮的长几,摆了许多盛开的水仙花,整个彩棚里,都弥散着水仙花的香味儿。 彩棚里只隔成了三处,围着三张长条形木桌的,各有二三十个衣饰讲究、年龄不一的男子,也零零星星坐着几个衣饰华美的女子。 有一个接引的中年男子引着两人往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走去,边走边解释玩法,「两位要玩一手吗?」 薛重光征询般的看着芳华,芳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跃跃欲试,这时彩棚帘子被掀起,一个锦衣少年在几个贵家子弟的簇拥下,昂然走了进来。 「是大皇子。」 薛重光贴近芳华的耳边,低低的说到,芳华往薛重光的身边靠了靠,细细的打量着这皇家唯一的一位血脉。 大周朝立朝以来,历代子嗣一直不丰,到了这一朝,也只有贤妃生了一子,皇上皇后一直恩爱有加,却多年无子,皇上始终不肯幸后宫别的女子, 之后太后不得已,趁着年节,给皇上下药,幸了贤妃一晚,竟然就有了,生下来一看,是皇子,皇上松了一口气,自此只守着皇后过日子。 为此,曾经一度皇上被笑放着好好的肥田不种,却只耕那一块瘦田。 只见大皇子一件极合身的大红缂丝面紫貂斗蓬,头上戴着攒八宝紫金冠,五官生得极好,就是那股子不可一世,让他有些破了相的感觉。 芳华皱了皱眉头,嫁给薛重光以后肯定会碰上,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又抿唇笑了笑,她拉了拉薛重光,低声说:「咱们走吧,忽然不想玩了。」 薛重光是无所谓的,不过他只想好好的和芳华相处,自然是她要做什么都随他。 芳华怕扫了他的兴,低声的解释道,「我们俩身份这样大,他身边也没个大人,倒像我们欺负小孩子似的……」 薛重光挑了挑眉,笑了起来,点点头,揽着芳华从另一处门退了出去。 大皇子身边的一位贵公子眨着眼上前奉承,「爷,就算他是您长辈,还敢惹您不痛快。 旁边围着的几个纨绔急忙或含糊或清楚的奉承着,一群人兴高采烈的坐到最里面的桌子上,吆五喝六的扑起骰子来。 薛重光牵着芳华出了彩棚,继续逛了起来。 平日大唐的百姓们只有在寺庙里才能得见百戏班子,哪里能像今日这般看得如此齐全。杂技百戏耍得精彩,围观的群众更是几乎要将整条路都堵住了。连灯树附近的酒肆、食肆里都站满了人。 芳华环视着周边的人山人海,心里感慨着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的看一眼金陵城了。这样一看,觉得什么都很新奇。 「不如再去看灯?」薛重光在她耳边问道,拉着她走出东市。 刚出东市,迎面便又见皇城安上门前屹立着一个宛如摩天轮般的灯轮,悬挂着成千上万盏造型各异的花灯,又以绫罗绸缎缠绕装饰。端的是瑞气千条、霞光万丈、富贵逼人,就如金乌坠入了人间一般炫目之极。灯轮对面,仿佛比斗似的也扎了一座灯楼。 那灯楼就像缩小些的安上门,城门、城楼清晰可见。一排排的灯上绘着熊虎豹狼等猛兽,待灯随风转动起来的时候,竟似或扑或跃般栩栩如生。 这灯轮与灯楼将金陵城周边映得宛如白昼,数千名着绮罗华衣的宫女以及寻常衣饰的平民妇人正载歌载舞。有独舞,亦有群舞,更有上千人手挽着手踏歌。嘹亮的歌声响彻周围,不少男子或驻足观赏,或搬来羯鼓乐器演奏,或干脆也齐聚起来一同踏歌。你唱我和,此起彼伏,人人脸上皆是欢笑,喜意从每一个人的心底透了出来。 在这个时刻,没有人想到富贵贫贱之差,也没有人想到世族寒门之别,甚至没有人想到这几日过后将要面对的困苦潦倒,没有人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家远行。 第39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盛世大唐之人那豁达放纵的风流性情,就在这些歌舞之中,尽情地展露绽放。 芳华也受到了感染,与薛重光加入了踏歌队伍里。她原本什么也不会,但拉着薛重光骨节分明的大手,学着他举手投足的每一个动作,舞步从滞涩到流畅,从小心翼翼到自然热情,很快便融入到了欢乐的人群中。 薛重光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跳得兴奋起来,目光越发柔和。 待到跳得累了,两人便又牵着手走出来,买了两盏花灯,缓缓地逛起了吃食摊子。 赏了灯、跳了舞,又尝了应节的吃食,时候也已经不早了。虽则周围的人群依旧喧闹,但他们一路慢慢的走着,人渐渐的稀少起来。 到得靖边侯府附近,更是十分安静。 长干里虽有不少世族人家,但因无人扎起灯楼、摆出灯会,离东市、皇城又近,大家都涌出去看灯凑热闹,尚未来得及归家。 靖边侯也只在乌头门附近燃了几盏灯,指引着夜归之人。见到那昏黄的灯火后,芳华和薛重光的脚步却越来越慢,在几百步外便停了下来。 今夜走了不少的路,虽然双脚已经又酸又疼,但芳华却并不想就这样告别,结束这一夜的相约。 想到此,她轻轻一叹,与他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仿佛刚见面,便又要分别了。她抬起首,借着灯光描摹着那张俊美的脸,忽然有种亲吻那两片嘴唇的冲动。 而薛重光仿佛洞察了她的内心,俯下首,迅速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轻触即分,唇上一热,接着便又凉了下来。芳华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这个吻便已经结束了。 便听薛重光又道:「剩下的,三月初二再说。」顿了顿,他叹息道:「才正月十五。」 王玫后知后觉的烧红了脸颊,抽出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低声道:「只剩下一个多月了。」四十几天而已,或许转眼就过去了。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不,不,远不止三秋——应是‘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芳华只觉得他一次比一次的直白,可是她好喜欢,下一回,她是否应该更努力、更主动一些? 忠毅侯府,袁琨听到下人禀报,芳华跟薛重光一起看花灯,把床边小几上的东西一扫而落,一个杯子砸在边上侍候的丫环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因这猛的一下动作扯疼了胯部的伤,袁琨疼得粗声喘息起来,对着跪在地上的侍卫吼道:「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那侍卫叩首行了一礼,闷不吭声地离开了。侍候的丫环也立刻涌出了屋子,顺便将伤者带了出去。 袁琨凝视着地上那滩鲜血,视线又移到了自己的胯部上,双目顿时一片赤红。 那日被袁老大捅了一刀之后,他就再也不能下床了。 无论请来多少擅长外伤的医者,都推辞不治他的伤。他就知道,内腑之伤尚可调理,但他的子孙根是永远的废了。 自那日被人当众捉奸,徐姑娘一状告到太后跟前,之后,皇上的旨意就下来了,革除了袁琨锦衣卫副指挥使的职位,呵斥他伤风败俗,让他闭门思过。 因为他是永福郡主的后代,身上带有皇族血脉,皇上把忠毅侯降为三等伯,爵位也给了袁府老三。 「一定……一定和芳华脱不了关系……」 他低声念着,咬牙切齿,只恨不得吃芳华之血肉。除了芳华,还有谁恨他至此? 可是,她哪里有那样大的能耐?否则,如何会与张见仁和离?一想到张见仁如今的处境,他又踌躇了起来,肯定就是芳华害得他如此。 可他却不想想,如果不是他自身不正,又如何能给人找到破绽,把他打的爬不起来? …… 芳华和薛重光两人难得相会一解相思,时光转瞬即逝。 不过,无论两人再如何的难舍难分,终究是要暂时别离,不过,到下一回相见,就是一生相依相伴了。 薛重光傻傻的说,「这世俗之礼可真烦人,还没有以前见面来得自在。」 芳华抿唇偷笑。 不过,一想到下一次,两人仿佛凝结在地上的双脚,又有了挪动的力气。 薛重光的情话张口就来,让芳华双颊绯红,她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到薛重光的手里,也不等他问是什么,她就轻轻的后退几步,笑着说:「我进去了,你路上小心。」 他立在原地,就这样目送着她一步一步远去,走进那大门中。她的丫环出来迎接,大门缓缓关闭。 月余之后,他便将带她离开这座宅邸、这架大门。他心中充满了急切,只恨不得能早些将她揽进怀里,让她属于自己方能放心。 只是,仔细想来,需要筹划的事情还多得很。若是让自己忙碌起来,不过四十来天而已,弹指一挥间便可过去罢。 看了半晌,薛重光这才缓缓转身往回走。 东市的灯树隐约露出身形,绚丽夺目。它与背景般的夜空都静默不动,而左右说笑穿行的人们却仿佛不息的川流。一静一动,一明一暗;静中有动,动中有静;明中有暗,暗中有明。 他脑海中忽然又浮起了灯光下她欢笑踏歌的神采,黑暗中她脉脉相望的模样。 第40章 忽然他随意地绕进了依旧热闹非凡的东市里。他忽而停下来看灯,忽而走进那些仍然开着的店铺,忽而又挤入人群里看百戏。很快,苦苦跟在他后面的几人就失去了他的踪影。并没有人发现,绕了一圈后,他又回到了皇上御赐给他的端王府邸。 王公贵族居住的地方也扎了灯树,灯楼,但远不如东西两市,皇城前那般壮观,却也吸引了不少看灯的人。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也就没什么人注意到薛重光背后多了几个彪形大汉,他们一路跟着薛重光进了端王府,一直到薛重光暂住的书房,才松了一口气。 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薛重光没有了在芳华面前的和洵。 「袁家那边既然还能派出侍卫来跟踪,你再给他们找点事情。」薛重光冷淡的说到。 没了职位,废了身子,也遭了皇上的厌恶,袁琨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不过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情景,但是,还不够痛苦。 他要让他无法忍耐,失去理智,再彻底的击垮他,才不违他的初衷。 贪狼心领神会,退到一边。 七杀上前说到他追查泰和钱庄的事情,说差点捉到钱庄的当家夫人,可是却被逃脱了。 薛重光陷入沉思,如果只是一个简单的富商夫人,如何能轻易的逃过七杀的追捕? 只是,他当初见过那位当家夫人一面,只是觉得她有些面善,可他游历了这么多年,过目不忘,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在何处见过那位当家夫人。 「属下办事不力,去到当家夫人的院子时,她的书房已经着火了,很多资料名单都没了。」说到这里,七杀的心里堵的厉害,如果当时能找出来,说不定现在爷也能知道他的身世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薛重光也可惜,不过,他还是安慰了一下七杀,「你已经尽力,不用想那么多,原来那批人已经暴露,再换一批过去,一定要找到那位夫人,她肯定在当地经营了多年,势力网庞大,趁现在她还在惊慌中,找到她,否则她可能隐藏的更深,或者逃的更远。」 芳华回到府里,因已夜深,就没去给田氏请安,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后面的清实和清欢则是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姑娘和王爷好好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喜闻乐见。 这样鲜活娇嫩的姑娘和以前死气沉沉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这好,主子好了,她们才好。 从净房洗漱出来,还见到清欢一脸傻乎乎的笑,芳华佯怒,「还笑,再笑我罚你留在舅舅家,不带你出门子。」 清欢大惊,她可是要跟着姑娘一起去王府的,要好好侍候姑娘,当下她大叫起来,「姑娘饶命啊。」 芳华瞪瞪眼,「太假了,演的一点都不好。」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于是赶走两个丫环,「走开走开,我要睡觉了。」 清欢笑盈盈的说到:「奴婢可走不了,今夜轮到奴婢守夜。」 芳华上了床,清欢帮着放下帐幔,拿走灯,去了外间的榻上歇息。 芳华已经安睡,薛重光还在书房坐着,他唇角带着笑意缓缓打开分别前芳华塞给他的荷包,荷包是青竹纹样,虽然女红不怎么样,但好在意境不错。 不过只要是她精心准备的礼物,不管是什么样的,都很欢喜。 荷包里面是一个剑穗,一方绣着青竹纹样的帕子,薛重光把剑穗拿出来,放到书桌下的暗格里,把身上的荷包解下,里面东西都放在了芳华送的那个,摩挲了一下,去了厢房歇息。 越临近婚期,芳华反而闲了下来,原本端宁大长公主想要送一个嬷嬷过来教导芳华宫廷礼仪的,却被薛重光给挡了,他希望芳华能够活的恣意,不要被条条框框给束缚了。 不过,他也没拦着芳华学习基本的礼仪,毕竟将来肯定要入宫面圣。 芳华见家里没什么事情,正巧她有一家果脯店新开起来,于是带着丫环禀报过田氏后,出门去了。 从果脯店里出来,芳华领着清实与清欢沿着河道旁的小道一直前行,这样的悠闲以后难得再有了。 行到半途,一株柳树后突然钻出来一个脑袋来,阴阳怪气的开口,「小人明月给杜姑娘请安。」 芳华疑惑了半响,想不起她曾见过这小厮,「你家主人是哪位?」 还是清欢眼睛更尖,低声的与芳华说:「姑娘,好像是张家的仆人……」 芳华心里有了数,心里涌起淡淡的厌恶,不过还是随意的说道,「怎么换成了你?」 明月愣了一下,小声的回到,「清风一家都被卖了……」 芳华点头,绕过他朝前走去,明月见她要走,急忙拔高声音说到,「姑娘,我家世子在前面的茶楼天子房等您,说有东西要亲手交给你,不去你会后悔的……」 芳华禁不住回头看了明月一眼,明月吓的连忙低头,不敢看她,垂着头,手紧张的交叠在一起,眼角偷偷的看着满面怒容的清欢。 明月从小就会察言观色,否则也不会清风卖了,换成他上位,他感受到了面前主仆三人的不悦,他拔开腿就要跑,可刚跑了没几步,就被清欢一把给扯住了后衣领。 清实见清欢抓住了明月,连忙上前帮忙,一个抓一个推,把明月给扔到了边上的河里。 第41章 二月春风似剪刀,河水清澈见底,冰凉刺骨,明月在里面狗刨一样的刨了几下,边刨边嚎,「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清欢站在岸上,‘呸’了一声,茶壶状的朝水里骂到,「名字倒是取的好听,清风,明月,可是却是龌龊的一家子,你家世子是哪个牌面上的人,让我家姑娘去见他?还后悔?你给我滚去见你家主人,让他好好回家抱他儿子去吧。」 芳华见明月已经快爬上来了,拉了拉清欢,「他也不过是个不由己的下人,不要计较了,我们走。」 清欢瞪了一眼明月,冷哼了一声,跟着芳华走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明月的‘救命’声,他想爬上来,河边却是长满了青苔,滑溜溜的,没个落脚的地方。 走远的主仆三人,自然不会知道有一个满面络腮胡的‘好心人’恰好路过,看到明月在水里扑腾,好心的要拉明月上来,却又不小心‘失手’了三次,最后折腾的明月半条命都快去了,才把他拉了上来。 望江楼里,张见仁捏着手中的一方帕子,那不过是芳华在搬家的时候遗漏下来的,可他却如获至宝,保存了起来, 包间的门被推开,张见仁以为是芳华,充满了期待的看过去,见到的却是一位陌生男子。 来人穿着浅蓝长衫,束着白玉腰带,头发有点怪异,面如冠玉,挺拔如枪,一只手提着马鞭,一只手背在身后。 「这位兄台是不是走错门了……」张见仁问到。 「并无。」 「那是……」 「听说你想见杜芳华?」来人抬了抬下颌,满面轻慢之色,居高临下的看着张见仁,马鞭随意的放在桌上。 张见仁抬头,忽然一丝念头闪过,「端……王?」 薛重光淡淡的‘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张见仁瞬间有一丝狼狈,这是来示威还是来干什么的?瞬间又有意思不甘心,忿忿的看着薛重光。 「不知你找本王未婚妻有何事?你还是离她远点的好。如果你是个男人,就离她远点。」薛重光拿起桌上的马鞭直指着他,抬了抬。 「虽然你是王爷,位高权重,我和芳华虽然眼下已经和离,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平安度过下半生,她脾气不好,你可得让让她……」 薛重光抬起鞭子重重打在张见仁的脸上,「你这样不知所谓的小人,在你身边的时候,不知珍惜,现在却来假惺惺的,你恶心谁呢?」 张见仁没想到他说打人就打人,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耳朵嗡嗡做响,无耻小人,果然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土包子王爷。 「你……你这个卑鄙小人,别以为你是王爷,就可以乱打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张见仁愤恨的无以加复,死死的瞪着薛重光。 薛重光淡淡的说,「这是给你的教训,本王就是仗势欺人又如何?我有势为何不仗?你听好了,既然你已经和芳华和离了,而且也已经再娶,就留着你的心思去侍候你的妻妾,少去恶心芳华。下次再这样,我不介意再教训你一回。」 说完慢吞吞的从他身边走过去,出门离开了。 …… 芳华主仆三人回到家后,与田氏请安,用饭之后,芳华才回到暂住的院子,结果才刚进院门,就有刚提上来的丫环清桔站在门口,「姑娘,王爷来了。」 芳华进了院子,见他背着手站在廊下,抬头望天,那意态仿佛是在自家的随意,见她进来,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看。 两人好些日子不见,本以为会三月初二再见,没想到他竟然过来了,芳华很是欢喜,刚往他那边走了几步,又想到院子里丫环看着,就停住了,含笑说,「你来啦?」 薛重光‘嗯’了一声,然后说,「我饿了。」 片刻后,薛重光坐在屋子里,一边吃饭,一边抬眼看对面的芳华,他三两口就将碗里的米饭下了肚,然后将碗递给芳华,示意她再装点。 芳华笑着接过碗,盛了一碗递过去,「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吃饭?吃慢点,吃急了不好。」 薛重光随口回到,「打人去了。耽搁吃饭。」 芳华不信,笑道,「京城还有敢惹你的人?」 「张见仁。」 芳华怔了一下,他是知道下午的事情了?然后去把人教训了一顿?于是低声道,「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你累着自己的手做什么?」 旋即又漾出一抹笑,这样有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薛重光‘哼’了一声,芳华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然后说,「谢谢你,辛苦你了,多吃点。」 薛重光挑挑眉,接受了她的感谢,又吃了几口,放下筷子,端起边上的薄荷水漱口。 芳华让丫环进来收拾好,看看外面的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家去,好好休息一下。」 「才来你就撵我走?」薛重光握住芳华的手,捧到唇边轻轻一吻,低声的说了声,「我想你了。」 芳华忽然想到他传来的书信,每次也是这样来一句,「我想你了。」 她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心头又是软软的,酸酸的,暖暖的。 她已经和他定亲了。 余生要和他在一起度过。 第42章 想到这些,心里特别踏实。 她不自主地微笑起来。下半生,她要过的更好,也要让他过得更好,那些不甘、遗憾、寂寥,不会再有。 他是那样好看的人,她可以看一辈子。 他是这么好的人,她也可以对他很好。不,要比他对自己还要好。 芳华不知所措,想要和他说话,又找不到话题。 这时,薛重光也在凝视着她,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干净,美丽的笑魇。 他珍重的在她手上连着吻了好几下,甩了张见仁两鞭子之后,他不想回冷冷清清的王府,顺着心意翻墙而入,到了她的院子。 他刚刚踏入芳华的房间时,后背一阵发热,心口更是滚烫,原来他想她的时候,她就在这间屋子里。 他的指尖,抚过她的眉宇,脸颊,唇角,最后覆上她的唇,描绘着美好的唇形,触感一如柔软的玫瑰花瓣,细腻温润。 他轻轻扣着她的头,亲吻落下去,并不急切,却不容拒绝。 芳华眨了眨眼睛,没有回避,他的容颜趋近,他的动作极为克制,轻柔,怕惊吓到她似的。 偏生此刻却又人煞风景,只听芳华问道,「你会不会想念心经?」 薛重光怔了一下,却是越发用力的抱着她,吻的越发用力,好似惩罚,又好似兴奋。 两人腻歪了很久,说了些不知所谓的话,芳华一再催促薛重光回去,他叹了口气,终于牵着她的手,往后面的角门处走去。 她打开锁,拉开门闩,正要让薛重光离开,却身子一紧,被他抱住了。 想到没几天就是大婚之,她仰起头,他想亲,就让他亲个够好了。 正当二人你侬我侬的时候,浑然忘我的时候,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声的喝到,「你们在干什么。」 这道声音如同平地忽然起了一个惊雷,把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不远处一个提着灯笼的人正皱着眉头看着两人,不正是靖边侯阮昊源吗? 这一惊非同小可,简直是如魂飞魄散,心跳得简直都快蹦出喉咙了。 等芳华回过了神,发现自己还那样搂着未婚夫,‘哎呀’了一声,像被火钳烫了般地一下缩回手,喃喃的叫了声‘舅舅’。 「他说王府里没饭吃,就让他吃饭了……」芳华连声解释。 本来阮昊源还想放过两人,反正只有几天就快大婚了,听到芳华这样说,简直被逗乐了,他压低声音说:「他会没地儿吃饭?还特意跑过来要吃咱家的饭?」 他是想到芳华快出嫁了,有个好归宿,也终于对得起早逝的妹妹,心里激动有点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怕吵醒田氏,干脆起身,和那些守夜的侍卫一样,提着灯笼到处看看,没想到会抓外甥女一个现行啊。 「是我想他了,叫人传信给他,他才来的,舅舅,下次不会了。」芳华急忙道。 阮昊源呆住了,上前的脚步一顿,手紧紧的拽着灯笼的手柄,没见过这么坑舅舅的外甥女,还没教训上呢,就护上了。 芳华见阮昊源站在那里没动,赶紧开了门,推了推薛重光,低声说,「你快走吧。」 她的手忽然被薛重光握住了,大手温暖而有力,她不解的抬头看,只见他正看着自己,然后微微一笑。 她看着薛重光朝着阮昊源走了过去,然后朝阮舅舅行了一个礼,「是我唐突了,还请救救恕罪。」说完还想跪下去叩拜,却被阮昊源一把给拉住了。 「我知道这样欠妥当,只我和芳华情投意合,我们马上就要大婚,所以,随她一起称呼您为舅舅,还请舅舅勿要见怪。」 他跪为亲王,辈份比皇上还高,即使纳妃,也不用像普通人那样对女家以小辈自居,更无须对女家行礼。 阮昊源没想到他会为了芳华这样,他‘啊’了一声,咳了咳,镇定的说,「殿下言重了,只要你将来能对芳华好,就行了。」 薛重光继续道,「我与芳华之事,在旁人看来,是王府纳妃,在我自己看来,却是我薛重光迎娶心爱的女子为妻。从今往后,琴瑟友之,钟鼓乐之,与她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阮昊源看了眼芳华,见他一脸的感动,苛责的话是再说不出口了,只是提着灯笼,对薛重光做了个‘请’的姿势,堂堂王爷翻墙,走角门算怎么回事。 薛重光握了握芳华的手,低声的说,「那我先走了,你快回去歇息。」看了她一眼,又说,「你等着,过几天我来娶你。」 芳华压下心中因了他这一句话而涌上的慢慢幸福感,‘嗯’了一声,目送他跟着阮昊源一起离开。 阮昊源停了一下,看了她一眼,虎着脸说:「更深露重,还不快回去睡觉,小心着凉了。」 芳华羞愧的看着舅舅,舅舅这是心疼自己了,赶她回去睡觉,心情一松驰下来,张口就说,「舅舅,您可别为难他了,我……我就回去。」 说完飞快朝另外一边走去,阮昊源看着外甥女飞奔的速度,「臭丫头……」摇了摇头,上前给薛重光带路。 …… 离三月初二的婚期只剩下几天了,芳华的嫁妆以及大婚那天的安排,田氏亲自看了好几遍,十分满意。 婚礼的前三日,端宁大长公主府的林嬷嬷忽然来靖边侯府,田氏派丫环过来请她一同见客。 第43章 芳华不免有些诧异,不会是薛重光又早借口见面吧,她可还记得那次他派林嬷嬷来接自己去公主府见面的事情,怀着疑惑的心情去了主院。 见到林嬷嬷,她上前行礼,林嬷嬷哪里敢受她的礼,侧身避开了,然后给她行礼,方才笑盈盈的说:「今天打扰姑娘了,老奴过来和姑娘说一声,公主请姑娘明天过府一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几天公主进宫寻太后娘娘说话,太后娘娘提起您,就迫不及待的想见见您。」 芳华一时间有些愣,从前作为长乐侯世子夫人也是经常进宫的,不过那个时候她沉默,也畏缩,都是躲在后头。 不过能得太后娘娘召见是件荣耀的事情,田氏也很高兴。这边林嬷嬷从靖边侯府出来后,拐了个弯先去了端王府邸。 刚下马车,就看见贪狼在那儿探看,见到她,大步上前,笑嘻嘻的给她请安,「嬷嬷来了。」 「王爷在哪里?」林嬷嬷笑盈盈的问道。 贪狼引着林嬷嬷去了演武场,只见一身劲装的男子正在练习射箭,箭箭正中靶心,那破空而去的凌厉声响,挟着千钧之势,凌厉非常。 两人都没有上前打扰,而是等待主子停下来。 「贪狼,嬷嬷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即使穿着一身劲装,却还是给人飘逸出尘的感觉,一双桃花眼看了过来。 可能是刚刚运动了一场,面上带着好看的红晕,鬓角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几缕黑发掉下来黏在脸旁,衬的他更加的温煦俊美。 没等贪狼说话,林嬷嬷就先禀报道,「奴婢今日去了靖边侯府,明日杜姑娘会去公主府和公主一起进宫给太后请安。」 薛重光皱了皱眉头,只剩三日就大婚了,婚后第二天,新婚夫妇肯定要进攻拜见的,怎么这个时候召人进宫? 林嬷嬷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想法,连忙说,「太后娘娘应该只是好奇。」 薛重光点头,「明日我会进宫。」 翌日,芳华早早就被人叫起,叫她起来的人自然是田氏,身边跟着撅着嘴的阮诗琪。 看着芳华被打扮好,田氏才松了一口气,等到芳华登上去公主府的马车时,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娘,你到底担心什么?她又不是没进过宫,你和个老母鸡一样干什么……」阮诗琪真是看不下去了,不怪她不喜欢芳华,就田氏这样,心都完全偏了。 田氏一巴掌拍到阮诗琪的身上,「我难道不操心你吗?你都十六了,还没定亲呢,对,我该让你爹去打探京中各家儿郎的人品才行……」 阮诗琪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她完全没嫁人的想法好吗?万一碰到个和表姐一样的夫君…… 芳华刚到公主府的时候,就见代表着公主身份的撵车停在了门口,端宁大长公主坐在正中央的位置,看到芳华下了马车,从车窗朝她招招手。 芳华连忙上去坐在端宁大长公主的左手边。 「不用太紧张,你以前应该见过太后,她是个慈善不过的,到时,她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不必太拘谨。」 芳华自然温顺的应了,她知道自己等会该如何的表现了。 快到皇宫时,端宁大长公主提了一些在宫里注意事项,让芳华放松下来。 到了皇宫后,早有内侍在宫门口侯着,忙上前来请安,很快便有内侍抬来了软轿过来,二人坐上了软轿,往太后所居的慈宁宫而去。 等下了软轿后,芳华低眉敛目地跟着端宁大长公主,目不斜视。到了慈宁宫时,就有宫女内侍来给端宁大长公主请安。 进了正殿后,便听到一道柔和的女声说道:「端宁,你可终于来了,每次都是这般,摧三摧四都不肯进宫,让哀家好等。」 然后便是端宁大长公主的声音,「嫂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喜静,不耐烦出门去乱蹿,若是如此,指不定给人说我为老不尊呢。」 「你这样可不好,人老了,就应该多出去走走,身体才健康。」 说话间,端宁大长公主带着芳华上前去给太后请安,太后给他们赐了座。 「这位就是重光千求万求的那位姑娘?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 芳华垂眸听到这个,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她小心的抬起头,飞快的看了太后一眼,其实以前也远远的看过,却没有这样的近距离过。 太后是个容貌秀丽的妇人,虽然上了年纪,却能从脸庞的轮廓中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她看起来比端宁大长公主年纪大些,不过保养得宜,皮肤看着倒还算细致,一双眼睛波澜不惊,透着一种岁月沉淀的睿智。 比起端宁大长公主刻到骨子里的骄傲与尊贵,太后反而像个平常不过的妇人,雍容而平淡,说话也慢条斯理的,正像端宁大长公主说的那般,是个慈善不过的人,听着她说话时,很快便会忘记了紧张。 芳华慢慢地平静下来,等太后开口询问她的年龄等事情时,一一答了,神色从容,不怯懦也不特意讨好,果然看太后脸上露出了笑容,似乎还算满意的模样,眼角瞄见端宁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容,让她心里松了口气。 说了一会,太后让身边的大宫女引着芳华去外面的花园走走,芳华知道,这是太后和端宁大长公主有悄悄话要说。 「奴婢燕如,请姑娘随奴婢往这边走。」燕如带着芳华去了花园。 第44章 两人走了一会,有宫女找燕如,燕如歉意的看了眼芳华,随那宫女过去了。 芳华随意的在园子里走着,想到再过三天,有新的一种生活在等待自己,嘴角微微的勾了勾,笑意在看到面前出现的女子而凝结了。 那是一个长相称得上十分美丽的少女,身形有些高挑,身材秾纤合度,盈盈站在那儿,宛若一副引人入胜的仕女图,让人忍不住赞叹。 不过这些却不是最吸引人的,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的那种洒脱清傲与时下贵女们所不同,她淡淡地望过来,美目微微一动,给人一种凌于万物之上的盛气傲然,瞬时光华万丈,让人不能避其锋芒。 「你是……唯心的未婚妻?」那女子淡淡地开口,声音有些冷然,仿佛是个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芳华大方的笑道,「是啊,不知这位姑娘是……」 「很好!」 得到答案,那少女点头打断了她的话,随后身形动了动,在芳华还没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一只莹润如玉的手掐在她的脖子上,让她动弹不得。 虽然她只是一个内宅女子,可自从认识了薛重光之后,芳华也算见过了世面,当初薛重光当着她的面杀人,她也没怎么样。 可这个女子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一股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无形中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压迫力,让她脸色有些发白。 芳华甚至可以感觉到,这个女子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是那种位于上位者的凌厉强势。 她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瞬间背后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甚至将背后的衣服都打湿了。 不过让芳华比较安心的是,虽然这女子看似凌厉冷然,但只是扣住她的脖子让她动弹不得,没有让她受罪。 她也明白了燕如为什么会被人叫开,就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否也参与在其中…… 那女子扣着芳华的脖子,凌厉的视线在她脸上看了看,淡淡地说道:「长得还可以,却没什么特点,唯心那样的人……为什么会还俗娶你呢?」说着,慢慢地放开了手,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盯着芳华看,仿佛在审视她到底有什么优点让那个男人愿意娶她。 芳华闻言,瞬间明白这是薛重光以前惹来的烂桃花,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这女子可真重口味,光头和尚也喜欢。 她被这个女子用那种看蝼蚁般的目光打量了一番,让她顿时不爽了起来。 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摸了摸刚才被掐的脖子,捋了捋鬓角的头发,坏坏的说到,「当然是……」 她声音拉长,见那女子虽然脸上表现的很淡然,但身体细微处可见她十分关注,心里不禁嘲笑了一番她的装模作样。 「他就是喜欢我,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怎么,姑娘你也想喜欢我?我不是磨镜喜好者哟……」 那女子一听,柳眉竖了起来,她没想到芳华会这样的厚脸皮,瞬间她脸上又带了些忧伤,身上的那种凌厉感也消失了几分,倒像个幽怨的深闺怨妇,喃喃自语到,「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目光一凝,有些森然的看过来,说:「谁……谁磨镜,差点着了你的道,你倒是镇定,看来与一般女子是有些不同,但那又如何,你还是配不上他……」 言罢,一掌劈来,掌风犀利无情,然后悬之以悬停在芳华的心口前,但没有真正拍下去。 芳华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扑面而来的掌风把她的刘海吹向脑后,露出洁白的额头。 豆大的汗珠沿着脸庞滑了下来,虽然那掌没有劈在她身上,但她只是个普通人,她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隐隐有呕吐的感觉,脸色更是苍白的可怕。 那姑娘似乎是有所顾虑,所以这一掌迟迟无法劈下来,瞪了芳华一眼,收回了掌,说道:「今天在宫里,我不能动你,不过在外面,你可要小心些,别让我瞧见你,否则,我一定会动手,当然,若是你自请解除与唯心的婚约,我可以放过你。」 芳华听到她的话,不禁气笑了,也觉得这姑娘天真得像傻瓜。 「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你有哪一样配得上他?身份?才情?品德?样貌?更不要说你还是和离再嫁的女子,已然是残花败柳……」那姑娘一一数了下来,眼中满是不屑。 「他能喜欢你这样的,也会喜欢我这样的,从前,我以为他会一直出家,所以……哼,我可是和他……」 话没有说完,但已教人想入菲菲,特别是这姑娘的那语气与眼神中的骄傲,仿佛自己与那个男人有什么超越普通人的情谊与秘密了。 芳华承认自己承认自己现在很不爽,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夫,三天后就要大婚了,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指手画脚,说她配不上! 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端看两人愿不愿意坚持,坚持了,在一起了,就是配得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问:「那么,姑娘,你认为谁配的上?你吗?抱歉,如果重光要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了,你们认识的肯定比我早吧?为什么他还喜欢我喜欢到愿意还俗,说明什么?不……喜……欢……你啊。」 芳华说完,不给那位姑娘反应的时间,又问到,「不知道姑娘是哪位?怎么称呼?」 她倒想知道这位到底是哪家的,脸这么大,不过,能够自由出入这里,家族应该是有点身份的吧。 第45章 而且,她总要知道那个男人惹了哪里的桃花,才好同他提啊。 那位姑娘听到芳华嘲讽的说薛重光‘不喜欢’她,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哼,我姓盛,贤妃的妹妹,盛国公之女。」语气傲然的不得了。 芳华抿了抿唇,淡然的说道,「原来是盛姑娘,盛姑娘,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不要这样眼睛看着别人的未婚夫,大周那么多好儿郎,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盛姑娘有些惊讶她的反应,觉得她表现得也太淡定了,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被人威胁的怒气,平平淡淡的反应,让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当然,她也可以认为对方有什么倚仗,这样的猜测让她暗暗的感知了一下四周,瞬间,她的身子僵了下。 只见薛重光从园子另外一头大跨步的走了过来,脸色淡淡的,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锦袍、腰间系着深紫色绶带,左边挂着鸦青色底绣青竹的荷包,右边挂了一方小印。 明明已经而立之年,却看起来还是二十来随,面容俊逸,身上沉淀着一种奇特的气息,有些出尘飘逸,甚至隐隐透着一种宝相端庄之色,在宝蓝色的锦衣华服映衬下,越发的清贵。 而奇怪的是,他的头发并不像其他的男子一样,皆长及腰臀,堪堪只及肩膀长,用了一条锦带束在身后,看起来颇为怪异,却出奇的衬他的气质。 盛姑娘着迷似的看着他渐渐走进,喃喃的叫到,「唯心……」 薛重光眼里只有盛装的芳华,他去见过太后之后,听说她在园子里,就急忙的过来了,他只看了一眼,然后神色一紧,瞬间就飘到芳华面前,拉着她的手, 摸到上面一片冰冷,眼中有些冷然,问道:「怎么了?你的手为何这般冷?」 芳华盯着她,见他好像真的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盛姑娘,嘴上说到,「边上有人呢。」手却并没有抽回来,而是小手指在薛重光的掌心勾了勾。 薛重光听罢,眉头皱了皱,又被她的动作弄的眉头微挑,他看向边上,冷淡的说了声,「退下吧。」 盛姑娘愕然,芳华偷笑,他以为是对方是宫女吗?明明盛姑娘好似和他很熟的样子…… 「唯心……你不认得我吗?」盛姑娘一脸受伤的看着薛重光。 「我应该认得你吗?是你把芳华弄伤了?」薛重光冷飕飕的瞟了一眼盛姑娘,冷笑着问她,他摸了芳华的脉象,脉象有点不稳,显然是被一个内力不弱的人给伤到了。 花园只有她一个外人,而且,观她身手马虎可以过得去。 「她说她是盛国公之女,和你很熟悉,还说我配不上你,让我识相点自请解除婚约,不然在外面见到我了就对我不客气。」芳华很诚恳的不顾盛姑娘悲痛欲绝的脸,将对方威胁她的话都一一告诉了眼前冷然的男人。 她本就不想继续做什么善良的救世主菩萨,她只想活的恣意,自然不会被人欺负了还不还手。 更何况明显薛重光不认识这个什么‘盛姑娘’这么护短的男人,是自己的,不用什么时候用? 听到她的话,空气在那瞬间忽然变的有些凝滞,虽然她知道那股怒气不是针对自己,不过芳华还是被突然迸发的气息压的难受。 不过,好在感觉到了她的难受,薛重光很快收敛了气息,用手抚了抚她的背安慰她。 薛重光低头看身边的芳华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语气森寒,「我很乐意的想知道‘大胆’的你到底是哪位,能为我解惑吗?」 盛姑娘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心口一痛,几乎要忍不住气血上涌,「你……何其残忍,竟然说不认识我……」 那样子完全是一副遭受情郎抛弃,我见犹怜的模样,看的芳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本王的未婚妻很好,不需要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如果盛国公不会教女儿,本王可以请皇上赐几个女官帮他管……」 说完,柔声的对芳华说,「姐姐在殿中等你,我送你们回去。」 然后留下一脸受伤的盛姑娘在哪里颤抖个不停。 在众人的期盼之下,寒冷的二月过去了,温暖的三月姗姗来迟,初春转换到仲春,也不过一夜的时间。 三月初二,宜祝福、求嗣、订婚、嫁娶、出行、求财;忌盖屋、移徙、作灶、开市。 今天是芳华出阁的日子。 芳华一大早就起床梳妆,为了出嫁的地方,当时还争执了一下,芳华的意思是回自己宅子出嫁,而靖国公府那边,杜清芳和张姨娘一同上门想让芳华回杜府出嫁,毕竟那才是正经的娘家。 最后是阮昊源大手一挥,让她就在靖边侯府出嫁,亲舅舅的家也是家。 田氏眼眶微红的看着梳妆台前坐着的芳华,递给她一碗汤圆,「圆圆满满,顺顺利利。」 芳华接过田氏手中的碗,阮昊源,阮鸿飞,连一向和她不对盘的阮诗琪也是眼眶微红的站在那里。 她的眼眶微酸,微微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谢谢舅舅,舅母,表哥,表妹。」 女子出嫁当天,家中长辈亲手煮一碗汤圆,然后由家人陪同一起吃完,代表着娘家对女儿的祝福,同时也是在告诉女儿,娘家永远是她的后盾。 这个风俗在世家已经很少有人会用了,毕竟为了家族的利益,很多人许不下这个承诺。 第46章 可是,现在,她的舅舅一家,却给她了,给她一个世家不会轻易许下的诺言,她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汤圆的馅料太甜,甜到了芳华的心上去,她眨了眨眼睛,眼泪在垂头间掉落进碗中。 吃完汤圆,全福夫人就开始给她一层一层的给她穿戴起来,将珠翠插了满头,然后说起了吉祥话。 纁红色的嫁衣,广绫宽袖,逶迤拖地,边缘尽绣鸳鸯石榴,中间的凤凰似要活过来一般。 华丽庄重的凤凰展翅镶嵌七宝明珠金步摇下,一张俏脸比外面灼灼的桃花还要娇艳,凤眸潋滟,琼鼻挺立,皓齿红唇。 申正时分,阮诗琪额头上布满细小的汗珠,脸色微微红涨着,拎着裙子,急急忙忙的冲进了芳华的院子,还在门外,就听她的声音传来,「表姐赶紧赶紧,说是新郎官已经进门了。」 芳华痛苦不堪的顶着满头珠翠,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喜福,简直要热的汗都出不来了。 田氏听到说新郎官已经进门,眼眶湿润,接过大红绣金盖头,盖在了芳华头上。 外头,阮昊源和阮鸿飞站在门口,迎接皇家的花轿。 在一片贺新人的鼓乐声和鞭炮声中,皇家的迎亲队伍终于到了,同时人们也看到了坐在一匹扎着红绸的白色骏马背上、身上穿着红袍的男人。 对于端王,大家一向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就算是有皇上亲自赐婚,端王爷除了让人送了很多的东西到靖边侯府外,其他时间并不曾在众人面前出现。 如今,因为亲迎礼,大家终于见到端王的真人了,所有人都忍不住看过去,然后心里暗暗的感叹。 听说端王今年已过而立,可是那马上的青年看起来格外地年轻,看着就像个二十来岁的俊逸男子,一身红袍掩不住他身上那种特殊的气质,但是什么气质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只觉得那艳红色衬得他的眉眼和气质,不仅不显俗艳,反而被他穿出了一种清正出尘的气质,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俯视人时,眼里一片轻淡,仿佛众生在他眼里,不过烟雨浮云。 阮家父子都抽搐了下嘴角,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也会翻墙偷会佳人? 接下来,薛重光被人簇拥着,在一片喧嚣热闹中,行到芳华所在的院子,长揖请芳华上轿启程。 阮鸿飞蹲在芳华身前,轻声说:「妹妹,我背你出门。」 芳华眼泪差点要流出来,想到了当初嫁给张见仁的情景,她摇摇头,不,不能想从前那些过往了,她要好好的往前看,她趴在阮鸿飞看着瘦削,却异常坚硬的背上,哽咽的说:「谢谢哥哥。」 芳华上了花轿,薛重光也向阮家人辞别,在一片高昂兴奋的喜歌声中,在飞舞的打赏银票中,除了阮家大门,上马,带着他的新娘朝王府而去。 芳华刚一进去轿子里,就觉得味道有些不对,她靠近车边,低声的问跟在外面的清欢,「这里面也不知道什么味道,有点刺鼻。」 清欢则傻傻的说:「姑娘,是不是你面上的脂粉味?」 芳华和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也就没有再说,反正忍忍就过去了。 迎亲队伍行到金陵最繁华的大街时,碰上另外一支迎亲队伍,两支队伍一东一西而去,交汇时,人群拥挤了起来,也只一会,又井然有序起来。 …… 就在芳华快要被熏晕过去的时候,花轿终于停了下来,轿帘被掀开,一双手伸进来,搀扶着她下去。 那双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在大红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好看。 芳华微微探出身子,人才刚刚出了轿子一点点,就被人抱了起来,身体猛然凌空,她吓了一跳,连忙环在薛重光的脖子上。 她知道新嫁娘从娘家到婆家的新房,脚都不能沾地,但不应该是喜婆把她背下去吗? 芳华太紧张,也就没有注意到周边喧闹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更没有听到吸冷气的声音。 薛重光戏虐的声音响起,「抱紧了。」 芳华环着薛重光脖子的手抠了一下。 薛重光身上的味道熟悉又陌生,她觉得自己的脸热腾腾的,又有了那种汗出不来的感觉。 先去了正房上院拜了天地,皇帝派来的使者念完赏赐旨意后,拜天地才真正开始。一拜天地,三鞠躬。二拜父母,三鞠躬。夫妻对拜,三鞠躬。 全福夫人扶着芳华进了新房里休息后,其他无关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清欢,清实陪着她。 此刻,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新房里灯火通明,儿臂粗的蜡烛把屋子照的亮如白昼。 芳华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等着外面被灌酒的新郎来揭盖头。 就在芳华正闭目养神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熟悉的声音,「芳华。」 听到熟悉的声音,芳华刚想掀开盖头,却被清实制止了,「姑娘,盖头得等王爷来掀。」 「阿莲,你怎么来了?」 肃王妃拍拍芳华的手,「你大喜的日子,我怕你紧张,所以过来陪陪你。王爷正在外面灌新郎倌的酒呢。」 说完她停了一下,幽怨的说,「你以后辈份比我高那么多,我可怎么办?要叫你婶婆?」 第47章 芳华听了是一声轻笑,拍怕肃王妃的手,表示安慰她,「以后婶婆给你多包点红包。」 肃王妃笑了出来,她本以为好友会紧张,看她能和自己开玩笑,也就放下心来。 「你是不知道,刚才叔公抱着你下轿子的时候,周围好多女人都羡慕极了,说年纪大就是疼人……」 随着肃王妃的话响起,屋子里头也响起了说笑声,听起来都是些年轻的姑娘们。 估计这些人是来瞧新娘子的,不过可惜,新郎还在前头喝酒,没掀开盖头,她更不可能掀开盖头见人了。 「一个和离,丧母,家里还乱糟糟的人,也能高攀端王,也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呢。」一道酸溜溜的声音响起。 「听说,是端王自己看上的……口味可是真独特……」 「茵茵,你少说点。」一道冷清的声音阻止了那人继续说话。 芳华听出冷清的声音是薛重光的那朵烂桃花,没想到她也会来参加婚礼。 肃王妃听到有人说芳华,当即回到,「盛茵茵,你来这里说什么酸话?还是听你姐姐的,给本王妃闭嘴。」 「你……」 因为薛重光的辈份太高了,原本那些想要闹洞房的年轻小辈畏惧他的辈份,就没有吵着要来看新娘子,最后陪着他来新房的只有喜婆,全福夫人以及几位儿女双全的夫人。 新房里的姑娘们,见薛重光进来了,都等着他掀开盖头,等着看新娘子。 盛语蓝死死的捏着拳头,她哪里比这个女人差了,可偏偏唯心看上了这个女人,在皇宫里,他还为了这个女人那样的羞辱她。 她……她……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王爷,请揭盖头。」喜娘笑着双手递上喜秤。 接过象征着称心如意的小秤,薛重光挑开了芳华的盖头。 芳华抬头,与薛重光对视。 薛重光本就长的俊美,今日穿了大红喜炮,眉梢眼角都流露着喜悦,让他的容貌更加的动人心魄。 眸子里满是柔情,此刻,他直勾勾的看着芳华,毫不掩饰欣赏与喜欢。 芳华被他直白的目光看的低下了头。 当着薛重光的面,姑娘们就是谁心里再妒嫉不平,此时面上也不敢显露出来,于是,芳华收到了各式各样的吉祥话语祝福话。 这些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薛重光自然是明白的很,若不是婚礼上必须有这么一遭,他才不想让这些不相干的人来凑热闹,听的耳朵都不舒服。 「咱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去前面吧,再待下去,新郎可就要恼了。」肃王妃带着笑意出声催促大家离开。 走之前,还飞快的在芳华耳边说了声,「春宵一刻值千金,珍惜啊。」 「好的。」 肃王妃掩面,果然,还是芳华更加的脸皮厚。 等到人都走光了,芳华才松了一口气,神情轻快了许多。 然而,一想到整个帐篷内就只剩下她与崔渊二人,继而又有些紧张起来——不但心砰砰乱跳,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虽说是再嫁之妇,可第一次与这次心情一点也不一样。 她迅速地斜飞了身边的薛重光一眼,发现他正含笑望着她,仿佛一直在端详她的神色,她反射性地立刻移开了视线,「认真」地研究起了周围的摆设。 这样好看的人,光是看着就让人很高兴,怪不得那个盛姑娘对他念念不忘。 薛重光却随意的拉了一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累不累?」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带着金属质感,只是嘴角微微的上扬,带着几分笑意。 芳华摇摇头,「不累。」 也许是因为薛重光随意的态度感染了她,她羞窘的情绪一下子就消失了。 「过来这坐。」薛重光先帮她把凤冠拿下来后,然后干脆利落的将人搂进怀里,揽着她的腰肢,半抱半带的一起走到桌边, 接着道:「先吃点东西,今天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是吗?」 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把桌上的几样小点夹到她跟前的盘子里了。 芳华抬眼看了看他,跳动的烛火将她点了口脂的红唇映出一层诱人的光泽。 薛重光深邃的眼眸暗了一暗,握着她的手的力道紧了又松,然后似叹了口气般,放下筷子,轻轻拈起一块梅花糕送至她唇边,笑着道:「别着急,夜还长着呢,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先吃点东西,免得一会没力气了。」 在薛重光半哄半喂之下,两人把吃食一扫而光。 薛重光这才放开她,让她卸了钗环,芳华还想去净面,薛重光一把拉住她。 「芳华……」薛重光唤她,声音格外的低沉,甚至还带着几分沙哑。 芳华脸又热了起来,看着烛光下那张情意涌动的俊美脸庞,心一横,闭上眼睛,靠近他的嘴唇,两人呼吸相交,一阵阵的热气带着彼此的气息,仿佛撩拨一般,将心弦拉到了极致。伴着唇齿接触,那心弦便轰然断裂,理智也随之飞到了九霄云外。 只是,忽然间,他就结束了这个吻。然后喘着粗气垂着眼睛看着她,眼眸浓黑。 她慢慢睁开眼,有些不解的看回去,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双唇微启开,舌尖探出来,舔了一舔,马上又缩了回去。 第48章 「活生生的妖精!」他低语,否则如何的会迷的他这样,不顾一切,打破誓言。 说完,就抱起芳华往屏风后走。只见纱幔后,还有一间屋子,是一间奢华的浴池。 汉白玉的赤子,里面正冒着浓浓的热气,边上沐浴用的一应用具整齐的摆放在那里。 薛重光将芳华放下后,拿掉她绾发的簪子,三千青丝披散而下,他细细的抚摸着她的脸,手渐渐往下落在衣领上。 嫁衣十分繁琐,薛重光解的极耐心,一层又一层,缓缓打开自己期待已久的珍宝。 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滑腻柔嫩的肌肤诱使人止不住要生出蹂躏的欲望来。烫热的手心缓缓移到她的脖颈上,此时她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红底金线粉花肚兜,和下面水红色的撒花亵裤。 他的手指移到她脖子后面的打着蝴蝶结的线上时,她突然就往旁边躲了一下,然后一咬唇,就急步往那池子走过去,踩着台阶,下到了水中。 薛重光一愣,收回手,心中微空。再看她泡在水里,低下头,一脸羞怯的样子,心里又是一热。三两下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光了,然后也下到池中,从后面把她抱住。 牡丹靠着他静静坐了片刻,低声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薛重光正轻抚着她的胳膊和背脊,听到她这样严肃的态度,虽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总归不过是对他提要求,微笑着说:「这样的严肃,是什么大事?」 芳华微微有些不自在地低声道:「我从前,一直都是一个人,从不曾……会疼,所以你不能粗鲁。」 薛重光轻声的笑了笑,「嗯,我知道。」他的医术并不低,自然是能看出来的,只是他一时也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是觉得芳华当初得该多么的可怜,才会被冷落三年…… 他抱紧芳华,脸贴着她的脸,低声说:「芳华,我在给你把脉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些我并不介意。」 薛重光想想还是应该坦然的告诉芳华他已经知道的事实,夫妻间贵在坦然,而他想和她过一辈子,不希望两人之间有何隐瞒。 芳华转头看着他,挠了他几下。 「芳华……」随着她的抓挠,薛重光仿佛叹息一般,兴奋与痛感交织在一起,芳华主动吻上他的唇,两人纠缠相交,融在一处。 随着这一吻的加深,她软软的靠在薛重光怀里,周边围绕着温热的池水,薛重光再也忍耐不住,紧紧的锁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好半响动静才消。 薛重光抱着柔若无骨的芳华出了水池,欺霜赛雪的玉体上红痕点点,他将她放在一旁的榻上为她擦湿发,擦着擦着,高大的身躯又忍不住覆了上去。 他爱极了她这半醉不醒的模样,乖巧的不可思议,由着他肆意妄为不说还会配合他,只在他力道重了些时会不满的呢哝一句,声音又娇又软,叫他魂飞魄散,只想让她多吟两声才好。 芳华累的昏睡过去,薛重光抱着她,小小的身子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温暖而甜蜜,美好而梦幻,他在她的脸上,温柔的吻了吻,低声的说:「你不知道,我好欢喜。」 之后,搂着她一同进入梦乡。 清欢和清实两在外面听的面红耳赤,捂着耳朵,站的远远的。 …… 芳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薛重光搂在怀里。他的下颏正轻抵着她的额,呼吸出来的温热鼻息微微撩动她的几丝额发,瘙着她的皮肤,感觉略微有些痒。 昨夜这一觉,不对,确切地说,是只有几个时辰的觉,并没有解去多少的乏。反正现在她睁开眼,还是觉得四肢酸沉,一动也不想动。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那个正搂着她的男人便也跟着醒过来,眼睫微微一颤,随即睁开了眼睛。 红绡帐外的喜烛彻夜不灭。暗霞色的烛光透进锦帐,瞧着,他倒是睡得挺满足的样子。 「还累吗……」 他垂眸凝视她片刻,开口问。这第一声,慵懒,且略带些了些沙哑。 她重新闭上眼睛,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身上还酸呢……」半是埋怨,半是撒娇。 他忽然收紧了搂着她的臂膀,将她整个人抱住,抱着滚了一圈,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她仍闭着眼,只扭脸躲着他刚一醒过来就又继续施加给她的进犯,嘴里不满地咕哝了一声,「我还没睡够呢……」 端王殿下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慈悲为怀,不强人所难的,但现在,这种美德好像离他远去了,身下这暖洋洋的一团柔软人儿,越这样抗拒,越被撩拨的兴奋起来。 昨夜的滋味再次浮现在眼前,他的眸色蓦然转暗,正当他想进一步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芳华推了推薛重光,「今天不是要进宫吗?」 照了规制,新婚夫妇洞房次日早,要一道去皇家宗庙行庙见之礼,然后再入宫朝见太皇太后,如此,这个大婚之礼才算落下帷幕。 芳华知道这是来催促的敲门声,如逢大赦,急忙用力推他,低声道:「快些,迟了就不好了!」 薛重光看了眼传来声响的门口方向,凑到她耳边,低低耳语了一句,「那就记着这一次,下回补回来……」说罢顺了她的手,从她身上翻了下来。 第49章 清欢和清实带着小丫头鱼贯而入,薛重光自己去了屏风后面整理洗漱,芳华本想让一个丫头过去服侍的,但看他一点意思都没有,也就住了嘴。 梳妆过后,芳华换上了今日要穿的吉服,和薛重光携手到了厅里,一名管事早就侯在那里,见两位主子出来,忙让人将早膳摆上来。 清欢将已放凉的燕窝粥放到芳华面前,芳华看了看薛重光面前的食物,暗暗记下哪些他下筷子比较多,应该是他喜欢吃的,以后可以吩咐厨房多做一点。 早膳过后,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两人登上马车,由王府仪仗引领着,马车往太庙方向粼粼而去。到了供奉着列祖圣容的寿灵殿,在礼部和太常寺卿的主持下,完成了庙见礼。 之后,再改道,入宫拜见。 进了宫,芳华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等级森严的味道,路上遇到他们惶恐行礼,躬身避视的宫女太监,领路太监小心翼翼的态度,都让芳华有一种新奇的感觉。 昭庆帝居住的御乾宫是后三宫之首,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高大的殿宇,汉白玉砌成的台阶,以及地上铺设的金砖无一不昭示着主人的至尊地位。 两人刚到御乾宫的外殿门口,就有昭庆帝身边的用的太监王公公等在那里,见到薛重光和芳华,脸上打迭起一堆的笑容,「奴才贺喜王爷大喜。」王公公躬身作揖,「祝王爷和王妃早生贵子。」「承王公公吉言。」薛重光一如从前那样淡然的态度,不过,说话的时候脸上柔和了很多。 王公公恭敬的往边上退了退,「王爷,王妃请随小的来。」微微躬身领着两人朝朝阳殿走去,从头到尾都没有因为好奇而去打量芳华。 「臣携内子拜见皇上。」薛重光带着芳华走到殿前,芳华之看到一个明黄色的衣角,就跟着薛重光跪了下去。也许和大周朝建朝时杀戮太多有关系,大周朝历代的子嗣都不丰,高宗皇帝起初除了有端宁大长公主和先帝两个子嗣,而端王薛重光则是高宗皇帝晚年临幸一名宫女所生。对于子嗣稀少的高宗来说,薛重光的出生自然是喜事一件,不过,端王出生时,身体颇为孱弱,甚至可能会夭折。这个时候,白马寺的一名高僧告诉高宗,只要将薛重光养在寺庙里,等他稍大一些后,因为与佛有缘,就让他出家了。而昭庆帝的年龄比端王还要大,当年可谓是看着薛重光出生的,当年知道高宗老了之后还像个老流氓一样弄大宫女的肚子,他内心的想法简直没法言语。不过,他还是很高兴薛家新添一个名成员。只是没想到后来端王叔会气当年皇祖父不顾他的意愿让他出家之事,在皇祖父让他还俗时,他却偏偏不肯还俗,最后还云游四海去了。其实,薛家的子嗣历来稀少,哪真可能让皇子出家?出家不过是权益之计,谁能想到薛重光的脾气那么硬,最后还跑了。昭庆帝笑着看着面前的一对璧人,神色很是温和,当初皇祖父临终前,曾经叮嘱过他,只要端王叔不做危害薛家江山之事,让他多照顾着一点。他托住刚要跪下的薛重光,笑着道,「皇叔不必多礼,自家人哪里用这样客气,都坐下。」薛重光拉着芳华坐下,姿态虽然随意,但却也恭谨。芳华只感觉有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只见昭庆帝正目光灼灼的打量着她。她飞快的低下头,不知皇帝这样兴趣盎然的样子是因为什么。珠联璧合,的确是一对养眼的璧人,容貌端靖秀丽,气质文雅雍容的女子,站在端王身边,丝毫不逊色,反而有自己的风姿韵味。他还记得当初她跪在自己面前,要求与长乐侯世子和离的样子,那个时候苍白瘦弱,看起来摇摇欲坠,哪里有如此的风姿?昭庆帝打量了一会,笑着出声道,「皇婶,母后与皇后他们已经在永璋宫等候,王公公,带皇婶去永璋宫,朕与皇叔还有事相商。」薛重光安抚的看了看芳华,握了握她的手,温声说到,「你先去皇嫂那里请安,我这里先和皇上说会话,等说完了,我去接你回家。」此刻的薛重光完全一副丈夫的口吻,芳华觑了他一眼,以前他可不这样和她说话,被他这样牵着手,想到了两人昨夜在一起的情形,她头一偏,点头,然后跟着王公公去了永璋宫。昭庆帝在边看边笑,一个完全是丈夫的口吻,另外一个则是听话的小妻子,才成亲一日不到,两人就有了夫妻的模样,满心的欣慰,自觉以后可以坦然的去见高宗了。永璋宫里,皇后正陪着太后聊天解闷,贤妃坐在下首无聊的看着上面两个女人说话,一句嘴都插不进去。「启禀太后,皇后,端王妃来给你们请安了。太后身边的周嬷嬷满脸笑意的走进来,朝两人行礼。还不等皇后开口,太后已经是满脸是笑的说:「快让她进来,阿夕,说起来,我以前还真没关注过端王妃,前几天虽然让端宁带她进过一次宫,但也只坐了一会,今天可要好好看看。」皇后坐在旁边抿唇轻笑,附和太后的说,跟着一起朝门外瞧去,贤妃一脸不屑的看着外面,一个和离再嫁女,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是天仙,那也是二手货,端王真是瞎了眼了,自己的妹妹那样好,看不上,偏要娶个二手货。太后一见芳华进来,就让她上前,抓着她的手,「以前哀家屡次召重光进宫,可他说什么发了不进宫的誓言,现在好了,他终于回心转意了,以后,你可要经常进宫陪我说话,这宫里就这么几个人,唉。」皇上不肯幸别的妃子,宫里已经很多年没选妃了,太后确实挺寂寞的。芳华笑着任由太后拉着自己的手,柔声的说,「皇嫂只要不嫌弃芳华笨嘴笨舌的,随叫随到。」太后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怎么会,就算笨嘴笨舌,可能让重光还俗,就是好的。」说完,赏了芳华一堆东西,很多东西有钱都换不来。皇后还没说话,贤妃却已经不高兴了,这宫里就她儿子一个皇子,皇后都已经快四十了,想必是生不出儿子了,那以后这宫里的东西就都是她儿子的,太后送一件少一件啊。「皇婶手上的镯子不错,碧绿通透,看起来是难得的,肯定费了很多心思才得到吧?太后送的那些东西肯定比不上这个。」贤妃酸酸的说到。芳华看了看贤妃,倒是和盛语蓝模样差不多,只是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她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淡淡的说道,「再怎么通透,也不过是件玩意,哪里值得什么心思,再说太后的东西那肯定是天下间最好的,否则哪里能到得了太后这里。」贤妃脸色涨红,盯着芳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芳华也不理她,而是和上首的太后,皇后说起话来。芳华以前只是远远的看过皇后几次,这次却是近距离面见,虽然不是那种艳色无双,但是眉宇间有着一股璧人的英气,与寻常娇弱女子截然不同的美,大气端庄,自信满满,不用说话就足够吸引人。难怪当今圣上治的服服帖帖,这样的女子才真正的魅力四射。「说起来,皇婶以前作为长乐侯世子夫人应该也参加过宫中宴席,怎么那个时候很少见到你。」贤妃趁太后喝茶的空隙道,「皇叔好福气,娶得如此佳人。」贤妃是哪里痛戳哪里。芳华抿了抿唇,笑着说道,「全靠皇上隆恩,臣妾才能嫁的良婿,只是,皇嫂,您还有另外一个儿子吗?弟媳记得您只有皇后一个儿媳呀。」说完,惊讶的看着贤妃,「不知这位是……」贤妃不是戳她心窝子么,那就比比谁更痛好了,皇上的正妻只有皇后一个,其他的就算是皇贵妃,那也还是妾,一个妾有什么资格叫她皇婶?皇后眉梢微挑,没想到芳华会这样的直接,不客气,满宫可只有贤妃生了一个儿子,她就不怕以后大皇子上位对端王不客气吗?不过,芳华这样的态度,让她好受了不少,当下对芳华越发的热情,而贤妃则低低的喃道,「什么玩意,看你得意到几时。」太后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盏,「贤妃,你要不舒服,你就回宫去歇着,管住嘴,别什么都往里吃,一不小心就吃坏了肚子。」因为她生了皇上唯一的子嗣,还是一个儿子,太后也会给贤妃几分体面,谁曾想,她倒骄横了起来,越来越不象话起来,她早就后悔当初没有去母留子,惯的不但贤妃的心大了起来,连盛国公府都越发猖狂。贤妃脸上泛着青色,猛的站起身,一阵风一样的出了永璋宫,回去自己的寝殿了。芳华眼角余光瞄着怒气冲冲的冲出去的贤妃,脸上微笑着,半分异色也没有,贤妃能够嚣张至此,不就是因为有大皇子吗?可是,那又如何。和太后说了会话,之后太后和皇后两人都给了芳华进宫的牌子,让她随时进宫陪着说话,芳华自然是应允的。薛重光和皇上说完话之后,就到了永璋宫接芳华,太后见薛重光行礼之后,眼睛就粘在芳华的身上,忍不住笑着说:「皇弟这样里除了你媳妇就没别人了,罢了,我也不留你了,去吧,去吧。」于是,芳华只能红着脸告退,跟着薛重光出了宫。马车上,芳华将呛了贤妃的事情和薛重光说了之后,轻声的说:「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毕竟,将来很大的可能是大皇子接掌天下的。薛重光知道芳华的意思,亲吻她的唇角,温声说:「不过就是个育有皇子的妃子而已,你不用理她,将来,这天下是谁的,言说过早。」说着,他眸色冰冷,嘲讽的勾起唇角。皇上的身体很好,皇后的身体也没毛病,老蚌含珠也不是不可能。芳华吞咽了口口水,看着他依然温煦淡然的眉眼,那隐藏在温和表相之下的,是属于男人的野心及掠夺,只是被无害的皮相掩饰了,无人能探究清楚。「怎么了?」薛重光忽然朝她一笑,那双眼睛瞬间变的温和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慈悲的大师模样。「没有。」芳华摇摇头。「你不用理会,只要高兴就好。」薛重光又说了一遍。芳华听他说不用理会,那就真的不理会了。薛重光见她这样依赖自己,心生欢喜,抚着她的脸说,「芳儿,我娶你,是让你享福的,那些烦人的事情,你不必理会它,谁给你气受,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他是恨不能将一切都自己扛着,搭理的妥妥贴贴,她只要高高兴兴就好了。他现在的地位,不需要妻子四处迎逢讨好人,也不需要妻子打理好内宅,人情往来之类的事情,王府自有一套规制,管事,婆子那么多,她只要舒舒服服地当他的妻子就好了。芳华听到这话,笑意盈盈的说:「你放心,没人敢给我气受,就算给我气受,我也会打回去的,只要你不要嫌弃给我收拾烂摊子就可以了。」薛重光忍不住失笑,好像她确实不用自己太担心,否则也不会有那样的名声传出了。不过,这样很好。他握着她的手,吻了吻她。马车内安静下来,芳华听着马蹄声,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态靠在薛重光身上,没等片刻,就睡了过去。薛重光伸手揽着她,没有听到芳华说话,低头看她,发现她已经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回想昨天夜里的,他控制不住的疯狂,唇角露出了笑意。马车停了下来,外面贪狼扬声禀报,「爷,王妃,王府到了。」薛重光见芳华睡得正好,刚想伸手去抱她,就见芳华睁开眼睛。「到了?」芳华睁开眼愣愣的问薛重光,她摸了摸发髻,还好没弄乱。薛重光掀开车帘先下了马车,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牵过芳华的手,等她下了马车,又牵着她的手朝王府内走去。「王爷,天气不错,我们在府里走走吧。」今天一大早就进宫去了,还没来得及看王府是怎么样的。「好。」薛重光自从住到王府,都是在前院书房住着,同样不知道王府是什么样的。这座王府是前朝一位亲王府,院子修建的美轮美奂,让芳华感叹不已,她已经想好要经常邀肃王妃过来玩耍了。两人静静的走着,偶尔府里的管家在边上讲解一一番,两人都觉得不错。「这个管家是端宁姐姐送过来的,你要看着合用就留下。」薛重光看了眼管家,对芳华说。「端宁姐姐送过来的自然是好的,难得姐姐送了这么个机灵的人过来,必定是要重用的。」芳华笑着对管家说到。「不敢当王妃的赞,不过是尽到吓人本分而已。」管家恭谨的行了一个礼,「王妃有什么吩咐,笑的一定尽心尽力去办,还望王妃别嫌小的粗笨。」薛重光从进王府开始就一直牵着芳华的手,跨门槛,上台阶,小心翼翼的牵着她,也不管王府下人的异样眼神。两人走到一处假山凉亭处,忽然听到假山那边传来两道交谈的声音,隐隐还提到王妃的字眼。管家本想喝止,但看芳华带着淡淡笑意的脸,犹豫了一下,随后站到了一边。「你看过咱们王妃吗?瞧着挺和善的。」丫环甲八卦的说到。「你傻不傻,和善?她不和善能迷得我们王爷五迷三道的娶她进府?」丫环乙语带不屑的说到,又把声音压低了点,说:「她一个和离下堂妇,要没点本事怎么可能,和善就是她伪装的模样。」「你瞎说什么,就算那样,那也是王妃的本事,不然,你去试试看,能不能让王爷看你一眼……」丫环甲想八卦,可不想说别人的坏话啊,尤其是王妃的。丫环乙摸了摸自己就的脸,又想到她曾经见过端王一面,顿时面色潮红,「你怎么知道王爷不会看上我?」她们都是大长公主送过来给王爷使唤的,使唤可有很多种的……丫环甲可没有她这样的想法,忽然她瞥见假山后露出的一片紫色袍角,当看清假山后面的人是谁后,她吓得脚下一软,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噗通跪在地上。丫环乙回头一看,也是面色大变,跪了下去,不断的朝芳华磕头。芳华看了眼身旁面色淡然,没有怒色,却又不开口说话的薛重光,又看向两个吓得面如土色,全身瑟瑟发抖的丫头,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啧啧,被吓成这样了还敢在背后说这些话,这胆子也真够大的。「王妃饶命!王妃饶命!」丫环乙一个劲的磕头,几下就磕的满脑门的血来,不过就算如此,她的动作也没敢放轻,放慢,反而磕得更加厉害了,仿佛若是磕慢了,小命就保不住了一般。芳华看着被鲜血染红的青石板,抿着唇,说到,「好了,停了吧。」丫环乙磕头的动作顿了一下,可就算芳华发了话,她还是不敢确定薛重光会不会追究……「王妃的话你还敢不听?别惹了王妃不高兴。」薛重光看着石板上的血,皱着眉头说,「端宁姐姐送你们过来是侍候人的,什么规矩你们不知道吗?」满脸是血的丫环乙听了吓的浑身一软,趴在地上,就连那个劝她的丫环甲也是满脸绝望,端宁大长公主府的规矩她们自然是知道的。芳华看了看满脸绝望的丫环,咳了声,「王爷,我看这个丫环还知道规矩,处罚就轻点吧。」薛重光自然无不可,「内宅的事情你做主,既然你说轻罚就轻罚吧,只是以后再犯,后果你应该知道。」他看了看边上的管家,示意他来处理。「谢谢王妃,谢谢王妃。」那丫环激动的朝芳华磕头。被这样两个丫环一搅和,芳华也没了逛的兴趣,于是任薛重光牵着手回了主院点睛堂。刚到点睛堂,贪狼就来报,前院有事情需要他处理,薛重光歉意的看着芳华,「我等会回来陪你用午饭。」一松懈了下来,芳华就觉得很累,她趴在榻上等薛重光一起用午饭,谁知道等着等着,薛重光一直没从外院回来,她忍不住就开始打瞌睡,眼皮就开始粘在一起。朦朦胧胧的时候,感觉一双手按在自己身上,微微用力按摩,她立刻醒了过来,揉揉眼睛,是薛重光。薛重光把她轻轻按回去,「从昨天开始你就累坏了吧?我给你按按。」芳华想到他的医术那样高超,也就真的趴回去让他服侍自己了。薛重光除去她的袜,从她脚底开始,替她按揉穴位。过了一会儿,芳华含含糊糊地道:「你的技术不错么……」薛重光轻笑,「我别的技术也不错的……」芳华正舒服的忍不住轻哼,根本没有听到她说什么,整个人软绵绵,昏昏欲睡地趴在贵妃榻上任他按着,连一根手指头也懒得动弹。  他的手从她足底一路向上,捏过小腿、大腿、到腰部,到后背肩膀,最后回到了她的脚掌上,反复揉压。「舒服吗?」 她仿佛听见他贴着自己耳朵,这样问了一声。 「嗯……」  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软绵绵的鼻音,入他耳中,像是一剂充满了力量的春-药。  他原本倒也没什么歪念头,只是处理好事情后,回来见她趴在这里一动不动,满面倦容的样子,心中怜惜起来,就想替她解解乏,如此而已。现在,心上人柔软的身躯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在他掌中任她揉捏,他身体某处又不受控制起来,再捏几下她那双白生生的肉足,心头越发的火气。他叹口气,想了想,俯身下去试探道:「早上的事没完,现在再继续?」见她不应,不动声色放开了她那双引出他无限遐思的足,一路向上,脸慢慢的变红,眼神乱飘,心说,这不是白日宣淫,而是一种夫妻情趣。大概这就是当和尚的一种后遗症了,总觉得自己好像在破色戒,但又忍不住。这会舒服的快要再次睡去的芳华,怎么想到有人会这样大胆,朦朦胧胧间,只觉得自己腿窝处一热,然后就被某人得逞了。瞌睡虫瞬间飞走了,她想转头推开他,被身后的男人按着,「不要脸,你说帮我按摩的,你……」「这样也是按摩,你躺着就好了。」……到底是谁按摩谁? 第50章 经过假山一事,芳华嫁入端王府不到三日,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后宅做主的是王妃,这让原本有点蠢蠢欲动的人心平静了下来。 新婚第二天晚上,夫妻俩用了晚饭,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薛重光在芳华洗漱的时候,把管家刘福叫了过来问了几句,打发了之后,拿了本书,坐在床边上翻看起来。 芳华从净房洗漱完出来后,就看到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人坐在床边看书,姿态闲适,神态悠然,听到动静抬起头,对芳华说: 「明日是你回门的日子,回门的礼物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明天出门就可以了。」 「谢谢。」芳华探过去在他的脸颊处亲了一下,在里面隐约听到他在外屋和人说话的声音,想必是叫管家过来询问吧,本来她还想着要不要让清欢和清实去准备。 「我们歇息吧。」他轻轻的说到,呼吸打在她的耳朵上,芳华推开他,脱离他的怀抱,滚到床里面。 一夜梨花压海棠…… 翌日,一大早,端王府的下人就开始忙碌起来了,芳华用过早饭就薛重光一起上了马车出发。 他们去的自然是靖边侯府,想到能见到舅舅舅母他们,芳华心里止不住的高兴,不过才离开几天,她就已经开始想念,连经常她和呛的阮诗琪她都很想念。 不过她的好心情到了靖边侯府的时候,看到同样立在门口迎接的张姨娘和杜清芳就消失了。 杜清芳还是一如从前的木讷,见到芳华进来,只是朝芳华笑了笑,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张姨娘站在她身后。 芳华朝杜清芳回了一个笑,上前给田氏和阮昊源行礼,阮昊源夫妻朝她还礼,芳华瞬间堵了一下,上前拉住田氏的手,「舅舅,舅母,你们这是做什么。」 阮昊源爽朗的笑道,「礼不可废,好了,你们女人说话,我和王爷,鸿飞去书房聊聊。」 阮昊源和薛重光刚离开,田氏和芳华还没来得及说话,杜清芳忽然站了起来,开口道,「姐姐,临出门的时候,父亲让我一定要转告你,往日对你的事不够伤心,回想起来很不安,想找你推心置腹的说说话。」 芳华失笑,「是我听错了,还是他发疯了?」 杜清芳忙道,「是真的,爹爹已经重病躺在床上,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大姐,你好歹回去一躺吧。他说有事关重大的事情问你。」 张姨娘一直在后面拉杜清芳的衣袖,她却视若无睹。 在端王妃回门当日让她心情不好,这样不是给端王妃找碴吗? 芳华似笑非笑的看着杜清芳,「你真的要我回去?」 「是爹爹要你回去。」她倔强的回到。 「亲家姑娘,今天大好的日子你怎么只给芳华添堵?恭贺的话没说一句,我们娘俩都没来得及说什么,你就这样巴拉巴拉的让她回去见你爹,到底是恶心谁呢?」田氏不悦的喝到。 杜清芳脸色发白,她不甘心的还想说什么,却被张姨娘捏住了手腕,只好面色难看的闭上了嘴。 见她识趣的不再说话,田氏笑着上前理了理芳华的头发,急急的开口问,「王爷对你好吗?」 芳华见田氏焦急的模样,扶着她坐下,笑着说,「王爷人很好,王府后院很简单,对我也很贴心,舅母,您不用担心。」 田氏听到说端王府没有什么通房妾侍后,笑眯眯的,阮家男子都没有这些坏习惯,她给阮诗琪找婿的标准也是要洁身自好。 两人说着话,刚刚杜清芳带来的那点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了,只能说贱人就是贱人,用过午饭,芳华让清欢去前院通知薛重光,准备回去了。 消停了一会的,杜清芳一看芳华要会王府了,坐立不安起来,忍不住开口道,「姐姐,你真的不和我回去吗?爹爹真的很可怜,现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没有多少时日了。」 芳华满脸忍耐,「你这样执意的要我回去,我要是把他气出个好歹来,你可别怪我。」 杜清芳听她说愿意回去,自然是欢欣不已,只无人的时候,唇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芳华无论是拧着还是顺着爹爹,都没好果子吃。 芳华当即和田氏告辞,田氏带着阮诗琪把芳华送到垂花门处,然后停下了脚步,薛重光正站在垂花门外。 芳华回头看了田氏一眼,朝田氏甜甜的一笑,提起裙角出了垂花门。 「表姐,你真的要去杜家?你可别傻了,看起来就没好事。」阮诗琪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叫住芳华,看了看不远处的杜清芳和张姨娘。 「谢谢表妹关心,我现在可不是以前,任他们搓圆揉扁的。」芳华朝阮诗琪笑了笑。 阮诗琪扭捏的说,「我可不是关心你,我只是担心娘等会又想东想西,烦死了。」 见她这样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芳华只觉得特别的可爱,也不和她计较,挥挥手,朝薛重光走去。 听到脚步声,原本背着身的薛重光转过身,见到芳华,朝前走了几步,朝田氏行了一个礼,之后握住芳华的手,轻声的说,「以后我多陪你回来看他们。」 「好。」芳华抬头对薛重光展颜一笑,由着他扶着上了软轿。 出了靖边侯府,芳华就对薛重光说要回杜家一趟,他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多问一句,就让车夫朝靖国公府方向行去。 第51章 杜绍景躺在床上,面色发青,见到芳华进门,极为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指着床前的脚凳,尽力让声音显的温和,「芳华回来了?坐吧。」 芳华见他这样,只觉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她简直要忍不住去看太阳到底是从哪边升起的了,人生中,杜绍景从来没有和她这样和颜悦色过。 这样的杜绍景让芳华头皮发麻,她站在屏风旁边不挪步,「有话直说,王爷还在外面等着。」 换作往常,杜绍景早就发作,顺带冷嘲热讽起来,可他只是对后面匆匆而来的杜清芳挥了挥手。 杜清芳挥退了房里侍候的下人,亲自搬了一把椅子,又去倒了杯热水放在芳华面前。 芳华挑眉,「有什么事快说吧。」 杜绍景看着芳华身后的清欢,示意她下去。 「不用,没什么她不能说的,你要说就说,不说我就走了。」芳华欲站起身。 杜绍景也就没再坚持,「这么多年,我承认是我疏忽了你,可你到底是我的血脉,我现在嫁的这样好,我也很欣慰,总算,我可以去见你娘和祖父祖母了。」 芳华看向杜清芳,一副很疑惑的样子,「你给他请过大夫吗?是哪里的大夫?怎么治的把他忘记以前的事了,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天,他大概要变成疯子一样了吧。公府以后是你的后代继承,所以,还是找个好点的大夫吧,不然你的名声也不好听。」 「混帐,孽障!」杜绍景顿时原形毕露。 芳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生气了?谁叫你和我惺惺作态的?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回来,实在是因为我还姓杜,以后,还是少让我回来,我怕真的把你给气死,我还要添一个坏名声。」 话音未落,杜绍景使尽全力拿起床头的一个茶盏扔向芳华,气急败坏的喝道,「孽障,野种,你给我滚,这十几年我就是养条狗它还会对我摇摇尾巴,你连条狗都不如。」 茶盏扔在芳华的脚上摔的四分五裂,茶水溅到她的脚上,滚烫的水没有让她感受到疼痛,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野种’那两个字上。 芳华脸上的笑意倏然消散,眸子变得黑沉沉的,她抬脚走向杜绍景的床榻,「我不是你能呼来喝去的,我本想让你好好了此残生,可你偏偏要惹我,你如果今天不说清楚‘野种’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就准备进棺材吧。」 杜绍景挣扎着坐起身来,额上青筋直跳,「说就说,原本以为娶了阮家女,我的前途会一片光明,可没想到虽然继承了国公府,却只是在小小的六品上停滞不前……」 芳华笑容冷酷,「你仕途不得意就如此的狼心狗肺,如果仕途得意,那还了得?我要谢谢皇上的慧眼。」 杜绍景仿佛没听到她的这些,目光不知道看在何处,「这么多年,靖边侯府没有扶持过我,还仗着军功,处处阻扰我,蓄意打压我,而你,从来不和我一条心,也好,你要和我一条心,我还会有恻隐之心。」 芳华抿着唇,静静的听他说,手紧紧的握成拳。 「阮氏进门后一直无所出,其实是我吃了药,因为我不想她生下我的孩子,她身边丫环仆妇围的铁桶一样,我没办法给她下药,也不耐烦哄她,只能给自己吃药。 我本想过两年,就纳温氏进门,到时候再吃了解药,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喜欢的孩子的。 只没想到,阮氏听从她奶嬷嬷的话,去郊外上香,就是那次上香回来之后,阮氏忽然怀孕了,我以为是药失效了,去找那个大夫,也在温氏身上试过,可药效分明还在! 我想休了阮氏,你祖父祖母怎么也不肯,我只能告诉他们,我服了药,你祖父惊怒吐血,也是那个时候开始身体不好。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我休了阮氏。」 芳华冷眼看着杜绍景,忽然笑了,「你说你服了药,那我娘第二次怀胎又是怎么回事?杜青芳有是怎么回事?她可是比杜清婉还要大!那我娘的奸夫是谁?这样大的绿帽子,你不可能不查探!」 杜绍景冷漠的看着他,冷冷的说,「奇就奇在没有奸夫,你祖父怎么也查探不到。」 说到第二胎,他的脸撇了过去,厌恶的说,「那是阮氏让她身边的老嬷嬷给我下药才有的!」 芳华简直要被逗乐了,「一会说自己服了药,说我娘有奸夫,一会又说我娘给你下药才有第二次怀胎,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杜绍景闪烁着目光,看像别处,「那个药效有时间限制,等药效过了,我却找不到那位大夫了,也让你母亲得逞,幸好,她死了,否则,我肯定会掐死那个孩子……」 「所以,从小,你一直畜生畜生的叫我,你从来不把自己当作是我的父亲,也从未宠爱过我,如今,看来还是有道理的。」芳华的声音轻轻的,虚无缥缈的。 「但,你说我娘偷人,我是不会相信的,她那样风光霁月的人,你想要污蔑她,还请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你就不怕我娘半夜三更来找你吗,她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你还要如此污蔑她!」 「我不会相信的,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如果你有一句假话,我让你不得好死!」芳华踉跄的朝外走去。 经过杜清芳的时候,只见木讷的杜清芳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轻轻的说,「你以后可就是个父不详的下贱胚子了,你和你身后跟着的奴婢没有什么两样。」 第52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本该是个被人使唤的命,却做了这么多年的高高在上的嫡出姑娘,还被祖父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疼爱,以后落差肯定会很大吧。 「谢谢你的提醒,你管好自己吧。」芳华对她淡淡一笑。 芳华以为,她的前半生已经吃尽了苦头,父亲憎恶,前夫冷落,她以为她可以坦然的面对一切,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原来,当那些痛苦不再是痛苦,当有更大的痛苦来袭时,人会是这样的脆弱。 可她不能哭,至少现在不能,她不想杜绍景和杜清芳看她的笑话。 经过今天的事情,她才知道一直以来,她以为木讷的杜清芳原来藏的这样深。 可她自认从来对她是和颜悦色的,也一直帮着她,却得来这样的回报 芳华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垂花门走去,清欢跟在她的身后,眼泪直往下掉,姑娘好不容易过的舒坦一点,转眼就被人打碎了。「姑娘,就算您不是杜家的小姐,可,您还是阮家的外甥女,您不要在意那些。」 芳华机械的回过头,看了眼清欢,忽然转身问清欢,「你说,杜家的祠堂现在还开着吗?」 清欢眨了眨眼睛,摇摇头。 芳华没等清欢的回答,转身朝祠堂走去,「我要去祠堂看看,也许,以后没机会了。」 如果查到真的不是杜家的姑娘,她该用什么身份进去呢? 芳华快速的走到祠堂,一个人进了祠堂,清欢守在外面。 她走到老国公夫妇的排位前,轻轻的用边上的鸡毛掸子扫了扫牌位上的灰,她只觉得心都空了,「祖父,您能告诉我真相是什么吗?」 她站在老国公的排位前,鼻头发酸,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她想起老国公从小把她架在脖子上当马骑,呵护她,保护她,所以,她才会什么都听老国公夫人的,让她好好的和杜清婉兄妹友好,她就友好,让她忍让,她就忍让,只是因为老国公是真心的对她好。 可是,到如今,她会忍不住的去怀疑老国公那份真心到底有几分,几分假装的。 她真的很想此刻那位慈祥的老人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一切真相。 「芳儿……」背后有人轻轻的喊她。 芳华抬起头,泪眼朦胧,看着他走近,「芳儿,你不要伤心,我在这里。」 然后,她整个人被人紧紧的拥在怀里。 她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放声大哭起来,哭的天昏地暗。 薛重光紧紧的抱着她,让她紧紧的靠在自己的胸前,「不管你是谁,都是我的王妃,是我心爱的人,你想哭,就哭吧。」 刚刚清欢见芳华一个人进了祠堂,心里担心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想到薛重光,于是匆匆的跑去外院,结果,半路就碰到了前来找芳华的薛重光。 清欢带着薛重光到了祠堂,一路上磕磕绊绊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给薛重光听,听的薛重光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只想快点看到芳华,给她安慰。 芳华在祠堂的时候,杜清芳回了院子,张姨娘见她进来,懒洋洋的说,「她见过你父亲了?」 杜清芳坐到了张姨娘的身边,撇了撇嘴,「见了,也说了。」 「她可是失魂落魄的?」张姨娘眼睛亮晶晶的问她。 「是,不但失魂落魄,同时也落魄了,她还去了祠堂,我没让人拦着,要去就去吧,也就今天这一次了。」杜清芳轻声的说。 「她到底是端王妃,这样得罪她好吗?」张姨娘揣揣不安的问到。 「不过就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闲散王爷,只要到时候再放出点风声,她能不能做王妃还不一定呢。」杜清芳笑了起来。 「明明是个低贱胚子,却顶着小姐的身份活了快二十年,要是生在外头,她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被卖给哪家老爷做妾了……」张姨娘捂着嘴笑了起来。 说完她又拍拍杜清芳的手,「还是我儿金贵,以后杜家就都是你的了,再找个听话的夫婿,生了孩子,就等着享老封君的福吧。」 杜清芳眼睛暗淡了下来,听话的夫婿有什么用?永远不会是自己心爱的那个人,她一点也不想要。 她揉着手中的帕子,没注意到张姨娘那探究的眼神。 薛重光抱着哭晕过去的芳华上了马车,问清欢,「我记得芳儿手里曾经有一个投靠了前国公夫人的老嬷嬷,你知道在哪里吗?」 清欢点头,她当然知道,那个时候姑娘不让国公爷把她给卖了,只说到时候有用处,就放到庄子里去了。 薛重光吩咐贪狼,「带着她,让她给你指路,去把那个老嬷嬷带回王府,回城之后把杜绍景也带去王府。」 贪狼得令,拎着清欢上了马,朝城外策马而去。 芳华再次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闭着眼睛,哑着嗓子叫了句,「清欢,水。」 一双有力的大手半抱着她,「你醒了?」 「王爷……清欢呢?」芳华有气无力的问道。 「我让她们侯在外面,你先休息,我已经把你扣着的那个老嬷嬷和杜绍景都抓到王府来了,等你养好精神,你就可以审问他们了,我保证那个老嬷嬷说的是真话。」薛重光把芳华额前的乱发捋顺,柔声的说到。 第53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芳华没说话,半响后,「我现在就要去问。」 薛重光也没反对,只是把她抱起身,出了院子,去了一处暗房。 老嬷嬷被绑在椅子上,眼睛被一块黑布蒙着,受了些伤,但并不重。头发乱蓬蓬的,身子不断的在发抖,听到有人,连忙尖声的说,「别再放我的血了,你们到底要钱还是要什么?我的主子可是端王妃。」 芳华听了,轻声的笑了起来,她还记得她的主子是自己啊。 这样的精神折磨肯定很难受吧,也不知道是谁想出里的刑罚,假装隔开了她的手,边上放一个盆子,面架着一个漏壶,壶子里的水一滴一滴的往盆里滴,犹如她的鲜血在流,她看又看不到,手上却有痛感,以为是自己的血一直在流…… 芳华没和她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道,「你是我娘的陪嫁,当年,你有没有陪我娘去郊外上香?」 老嬷嬷身子抖了抖,听出是芳华的声音,她大叫起来,「姑娘,您饶了老奴吧,不看别的,就看我也是把你从小带到大的,虽然投靠了温氏,但奴婢是不得已的啊。」 「你不用说这些,你只要告诉我娘上香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就放了你,还保你一家平安。」芳华打断了她的嚎叫。 老嬷嬷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甚至有点扭曲,当年的那些人,老的老,死的死,只有她当时偷偷的投靠了温氏,才留下一条命,如今,还是要活不成了吗? 「老奴不知道姑娘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夫人绝对不会做通奸的事情的,你不要听国公爷乱说。」 「我自然不相信,所以,我要你说,」 「当年,老国公去阮家求娶夫人,明明说好要对夫人好的,谁知道却是嫁了一个狼心狗肺之人,否则,夫人如何会因为忍不下去了,才避去庙里……」 「你胡说,她分明就是去和奸夫幽会,才去的庙里……」杜绍景被人抬着从门口进来,他怒气冲冲的指着老嬷嬷,说到。 「夫人那样好的人,如何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你以为她是你吗?和温氏通奸,你冷落她就算了,你还污蔑她,她都已经死了啊,你的心是黑的吗?」 老嬷嬷以前都是一副谄媚的模样,可现在,却是仇恨和愤怒的看着杜绍景,恨不能上去撕了他! 杜绍景一时被老嬷嬷的气势给震住了,脸色却黑的可怕。 「当年,你对夫人万般嫌弃……」老嬷嬷吐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杜绍景,就不禁想到当年夫人受到的那些屈辱。 没用的懦夫,扛不过老国公,却来折磨夫人,一想到这些,她对杜绍景的厌恶止都止不住。 「夫人哪里是为了求子去庙里,分明就是忍受不了才避到庙里去的,你以为你和温氏私通的事情夫人不知道吗?她全都知道,可她还是放下身段,为你操持家务,侍候你的起居,忍受你的嫌弃……」 老嬷嬷的话仿佛一记又狠又急的耳光,打在杜绍景的脸上,让他满面通红。 他隐约想起了阮氏也曾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而他则是冷脸怒对…… 「夫人对你是真的绝望了,她才避去庙里,可谁能想到避去庙里却受到了那样天大的伤害,谁能想到半夜会有贼人掳了她去?太太明明吃了避子汤,还是有了孩子…… 老奴让她落胎,夫人却说什么都不肯,她说既然避子汤都避不过,那说明这个孩子和她有缘,所以,她要留下。 她已经做好了被休妻的准备,一个人去外面生下孩子,是老国公,他怎么都不肯,她说是杜家对不起夫人,孩子生下来,就是他的亲孙,夫人这才留在杜家。 老国公都如此的自责,而你呢?你有什么资格对夫人说三道四?」 「那第二胎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是娘给他下药,我不相信,你说!」芳华注视着老嬷嬷,一字一句的问她。 老嬷嬷‘啐’了杜绍景一口,「呸,从夫人生下你后,再没让这个畜生近过身,是老国公夫人,她见国公爷怎么也不肯休了夫人,就想要一个亲生的孙儿,才会想办法给夫人下药的……」 杜绍景梗着脖子大声说到,「那也不能改变阮氏是个淫妇的事实,她就应该自己上吊死了,还有这个个畜生,孽种,我要逐她出杜家,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他仿佛看到了阮氏就站在他的对面,正看着他,嘲笑他,嘲笑他把一个野种当成自己的孩子。 他要把他们母女都给逐出杜家,从族谱除名! 以前,不敢逐芳华出门,是因为可以用她换利益,可是现在,她不但把他的爵位给弄丢了,把温氏给赶了出去,他什么也没有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好,你尽管去大肆渲染,丢脸的也不是我一个,反正您从来只当杜清婉,杜茂的父亲,你从未给过我一个好脸色,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想做杜家的姑娘了,没有享受到尊荣,却要承担着责任……」 说完,她看向薛重光,目光凄婉,「王爷,我们才成婚一日,您要反悔还来得及,原来,我只是一个和离的女子,现在还要加上父不祥的身份……」 薛重光目光温和的看着芳华,抚了抚她的脸,「你嫁给我,冠的就是我薛家的姓氏,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薛重光在一日,你就是端王妃,如果,皇上容不下你,那就要劳烦你和我一起在江湖飘泊,风餐露宿,你……愿意吗?」 芳华眼眶发红,眼泪一直往下掉,不断的点头,「愿意,我愿意……」 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这样的她他都能够包容,她还能说什么? 老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绳索,她跪到芳华的面前,又是悲伤又是怜惜的看着芳华,规规矩矩的嗑了三个头,「姑娘,以前嬷嬷对不起你,只想要活命,保全家人,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只望我这条贱命能够让你消气,如此,我也能去见夫人了。」 说完,她站起身快速朝墙上撞去,所有的人都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应该说,有人可以来得及的,但是他却没有出手,薛重光揽着芳华,默念往生咒。 他可以救,却不想救,伤害过芳华的人,他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放过。 老嬷嬷想以命抵去罪孽,却哪里有那么便宜呢?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王爷假正经》卷一 作者:采荇 02、《王爷假正经》卷二 作者:采荇 03、《王爷假正经》卷三 作者:采荇 04、《王爷假正经》卷四 作者:采荇 05、《王爷假正经》卷五 作者:采荇 06、《王爷假正经》卷六 作者:采荇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