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假正经 卷二》 第1章 【正文开始】 没过几日,金陵城隐约流出了一些流言,‘端王妃是个奸生子’‘端王妃是她母亲与人私通生下的……」 流言只在小范围流传的时候,就被薛重光给按了下去,但还是被端宁大长公主给知道了。 这个消息,是端宁大长公主的女儿丹阳郡主带回去给她知道的。 作为少数几个知道薛重光所有身份的人,丹阳郡主简直是要奔溃了。 「娘,舅舅简直是鬼迷心窍,这样的女人还和一个宝贝一样的护着,这成何体统?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到底那个女人有什么魅力,不但让舅舅不顾一切的娶她,现在她这样声明狼狈的时候,还护着她。 端宁大长公主冷冷的到,「什么那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她一日是重光的媳妇,就是你的舅母,你不帮着解释流言,还和那些无知妇人一样,跟着参合。」 「那是舅舅,我怎么能不在意?您就那么喜欢那个女人?喜欢到不介意这些?」丹阳郡主怀疑的看着母亲。 「我在意这些有什么用?你舅舅是听我话的人吗?」端宁大长公主涌上一股无力感。 「你以前也是见过他的,知道他是什么脾气,连你外祖父都拿他没办法,我能怎么办?你别管了,皇上只会对这样的事情乐见其成,巴不得他快点生孩子,芳华的身份也不是她能选择的,只要她不是那些肮脏地方出来的,皇上就不会介意。」 端宁大长公主虽然想通了,但是有着浓浓的疲惫感,糟心的弟弟,加上糟心的侄孙,坑死她了。 丹阳郡主听完母亲的话,心里憋屈的离开了,虽然没再说什么,碰到闲话的时候还会帮着解释几句,心里却越发的不待见芳华。 芳华是不知道端宁大长公主母女俩的心情,就算知道了,她也没什么反应。 她此刻正准备去青光观看玉真道长,玉真道长送信过来让她去青光观,说想她了。 难得玉真道长那样冷情的一个人说出这样肉麻的话,芳华哪里会不去? 她知道薛重光在处理那些流言的事情,其实,她很想说只要薛重光不在意,她就不会在意,但看到薛重光那维护的样子,她又心里甜甜的,刚知道身份的那些憋闷也烟消云散了。 「师傅让我去看她,你去不去?」芳华一边整理带给玉真道长的东西,一边问边上正含笑看着她的男人。 「我有一点事情,晚点去接你。」薛重光温声的回到。 芳华亲了亲他的唇角,她喜欢两人这样静静相处的时光,虽然新婚不久,却好似老夫老妻般的温馨。 只是她的唇还没离开,就被薛重光抱住加深了这个吻,等到他的手从衣襟伸了进去,到了小桃子的方位时,芳华别开脸,喘了会气,才捶着他,「放开,她们都在外面等着呢。」 薛重光无奈的放开她,深吸了口气,「晚上回来治你。」 芳华抿唇嗤嗤的笑了起来。 薛重光在芳华出门后,带着贪狼也出门去了,去的方向竟然和芳华相同,只不过,他直接去了青光观的后山,而芳华则先去了别院。 青光观后山温泉池的深处是一脸湍急的瀑布,看起来很峻峭,但薛重光却一点也不在意,他跃下池中,动作娴熟的一路穿过,直到山腹之内,那里有一处隐秘的洞穴。 听到外面有动静,里面有人出来迎接,是七杀。「爷。」 薛重光行到里头,七杀递上干净的衣物,棉帕,侍候薛重光换下,收拾妥当,才开口道, 「破军在里面,想和您禀报关于泰和钱庄一事的进展。」 薛重光颔首,问七杀,「袁琨那里有什么动静?」 石壁上轮盘转动,开出一道石门,七杀引着薛重光进去,一边禀报,「暂时没有动静,自从他被袁老大伤了子孙根之后,一直在府里养伤。」 「属下也查了他的一些事情,没想到他除了和他的大嫂有私外,和京中一些高官的夫人,小妾都有来往,他之所以和离,是因为他前妻无法忍受这些……」 七杀有点鄙夷这样的男人,靠女人上位,真是丢尽男人的脸面。 薛重光沉声的说道,「继续跟着,随时汇报消息。」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国公府那边有异动也告诉我。」 他话音刚落,又转进了一间石室,里面的石桌边已经坐了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 「爷,破军已经抓到了那位当家夫人,这些年,她一直深居简出,极少和人打交道,但是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会有北方的人来寻她,因为行事颇为谨慎,属下让江湖上的朋友在盯了,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 薛重光与那男子说了很久,最后说,「你让破军把那位当家夫人带到金陵来,想办法不要惊动外人,我要当面问她!」 空旷的山腹,偶有穿堂的凉风,薛重光的短发被吹的轻轻飘扬,他对着空气一声低叹,抖落满室寂寥,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无波,他的手抚过腰间的青竹荷包,坚定刚毅的脸柔和了下来。 第2章 虽然有些事情,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能再回头。但是,他庆幸有她陪在他的身边。 …… 芳华去了道观见玉真道长,看到她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肯定是薛重光让道长传信给她,让她出来散心的。 芳华只觉得心里满满的,恨不能薛重光就在她的面前,她和玉真道长说了会话,玉真道长就赶她了,「你这样屁股如针扎一样的,坐立不安,还是早点回去见重光吧。」 说完戏虐的看着芳华。 芳华面红耳赤的也没反驳,和玉真道长告辞了。 她出了玉真道长的禅室时,已经过了正午,上了马车,行了大约两三里路的时候,天气渐暗,芳华从车窗往外看,远处的天,云层如积灰,一层又一层,等到十里开外的时候,云层已经沉甸甸的感觉随时都要掉下来。 芳华隐隐感觉会有暴雨,于是吩咐车夫,「许是要下暴雨了,返回青光观去吧。」 只是往回走了不过两里,就开始下暴雨了,豆大的雨滴敲打着车厢,如同在头顶炸开了无数的小鞭炮,瞬间外面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她的心里隐隐有点后悔,应该在道观等薛重光来接的,只期盼着暴雨快点结束,这样薛重光出来的时候不至于淋雨。 山中都是泥路,一下雨就变成了泥泞,马车在泥路上驾驶的异常幸苦,要不然就是陷入一个坑,要不然就是打滑。 车夫无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王妃,这雨下的是在太大了,前面的路都看不清楚,要不先找个地方躲躲吧。」 芳华揭开帘子一角,外面风大雨疾,再看边上跟车的王府护卫,都已经湿透了,不断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水,问车夫,「这附近有没有躲雨的地方?」 车夫大声的说,「有,属下记得前面有个小庙。」 「那就去那里吧。」 车夫重新挥鞭,马车跌跌撞撞的朝车夫说的小庙驾去,没一会,到了那个小庙。 马车停在了庙门外面,清欢,清实先下了马车,然后搀扶芳华下车。 芳华正要下车的时候,听到庙里面有粗声粗气的声音问道,「外面什么人?」 跟着又有一到温和清越的声音,「豆豆,许是有人来避雨,你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是,王爷。」 随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身材魁梧,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走了好出来,看了眼马车,怔了一下,随后问,「有需要帮忙的吗?」 清欢连忙摇头,低声的和芳华说,「王妃,我们要不就在马车上吧。」 芳华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当下点点头,「好。」 然后又吩咐车夫,和随行的侍卫头领,「你们把车下了,我们坐车里,你们牵着马去里面避雨。」 随行的侍卫头领拱手,「巨阙代兄弟们谢过王妃了。」 说完,也不矫情,吩咐其他的人去避雨,但他和另外一个侍卫一左一右的站在马车边。 芳华见雨水一直冲刷着两人,连忙说,「你们也去避雨吧,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巨阙谢过她,回到,「不用了,属下没事,王爷吩咐您身边不能离人,到时和他们换班就是了。」 芳华知道薛重光自有一套御下手段,也没再矫情的催他们去避雨,而是退回了马车。 芳华三人坐在车上,听着外面暴雨打着车厢,期盼着它早点过去,谁知道雨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黑。 芳华急的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庙里又有脚步声响起,走到了车厢外面,还是刚才的那个粗声粗气,豆豆的声音,「这位夫人,我家王爷说了,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请姑娘去庙里躲雨。」 芳华想了想,硬撑也不是办法,当即说,「多谢。」 她让清欢帮着戴上帏帽,然后下了马车,跟着那个侍卫豆豆进了庙内,之后豆豆指着中间蒲团上坐着的紫衣男子说:「这是我们王爷。」 芳华曲膝行礼,那王爷抬头一瞬之后低下头,然后摆摆手,「不必多礼,夫人随意。」 说完低头继续下棋。 香案上点着几支蜡烛,照的大殿明晃晃一片,借着帏帽的掩护,芳华打量着屋内的情形。 和那名王爷对弈的是一个做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而低着头正思索的王爷穿着紫色锦袍,面色白晰,眉眼坚毅,全身散发出铁血战场才磨砺出来的将帅之气,就好像一把上好的千锤百炼出来的宝剑,锋芒灿灿,夺人魂魄。 芳华虽然背过薛家家谱,但还没有机会一一见过薛家其他的宗亲,也不知道这是哪位王爷。 不过,人家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愿,她也更加不会上赶着询问,而是带着两个丫头坐了下来,又让那侍卫头领去想办法弄干衣服。 第3章 「你们是哪家的夫人?怎么大雨天跑出来乱逛。」见侍卫离开了,豆豆扬眉问道。 他这般问话简直有点无理,芳华皱眉,清实却是声调不高不冲的说,「我家夫人是端王妃,今日去青光观上想,不想遇到暴雨,才来到此处避雨,并非有意打扰各位,雨停了,自然会离开的。」 芳华听了,暗暗称赞,清实以前只觉得她没有清欢活泼,却没想到关键时刻是这样的不卑不亢。 听到说是端王妃,紫衣王爷抬眼看了眼芳华。 豆豆小声的嘀咕,「京城里的闺秀夫人都是如此吗?瘦的和猴一样,比起北边的女子差远了,我还未归京,就知道端王妃的名声不怎么样。」 芳华没想到会遭受这样的羞辱,心里微微的恼怒起来,清欢拳头紧握,准备上前和那个豆豆理论。 紫衣王爷皱眉,低喝了声,「豆豆,休要放肆。」 芳华没想到流言已经传到外面,不过,她虽然不介意,却不能让薛重光和自己一样脸上无光,就算是事实,她也要打回去,不过,从北边来的王爷就能纵容属下如此的肆意? 当下,她轻声的笑了一声,说,「这位小哥言之凿凿,是亲眼所见,还是亲耳所闻呢?」 声音清冷冷,不带一丝杂质,好听的让紫衣王爷都不由自主的抬眼看着芳华。 豆豆嗤笑,「京城不都是那样传的?说王妃你请旨夺了自己父亲的爵位,和离,还是个父不详的奸生女……」 芳华看着豆豆,问道,「阁下遵姓大名?」 「陈,好豆」 「明日我会买很多的糖果,召集几十名小童,分给他们,请他们去金陵城的各大茶馆逢人就说,某位北面王爷身边的侍卫陈好豆是个断袖,过不了两天,金陵城的人都会知道您的大名,也会知道您分桃断袖之名……」 豆豆愣了楞,跳脚,「你……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成断袖呢?你是王妃也不能如此污蔑人啊……」 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文士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了,豆豆,快和端王妃道歉。」说完又歉意的说,「王妃莫怪,豆豆是个粗人,还是个孩子,不知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还请王妃不要介意。」 芳华笑了笑,「如今,我名扬天下,那些流言,并无差错,那些事情也都是我做的,不惧人说,但错在这位小兄弟的态度不对,还请约束一番,此处不是北疆……」 文士朝芳华行了一礼,「谢谢王妃提醒。」 从头到尾,没人介绍紫衣王爷到底是哪位王爷,芳华也不在意,她一个内宅女子,如果不是凑巧,很少见到外男。 天色越发的黑了下来,雨也越发的大,砸在院子里的泥土上,一滴一个坑,芳华不由的着急起来,若是暴雨不停歇,可怎么办?而且如果薛重光接不到她,也不知如何的着急。 又过了一会,雨还是没有停歇的迹象,却听外面刚刚那位侍卫头领在外面惊喜的说到,「王爷,您怎么来了?王妃在里面。」 芳华站了起来,不顾礼仪,提起裙摆,小跑到门口,就见薛重光戴着斗笠和蓑衣站在门外与那侍卫头领说话。 「重光……」芳华惊喜的叫道。 薛重光摘下斗笠,脱了蓑衣,朝芳华走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芳华仰起脸,笑眯眯的问他,还用帕子擦了擦薛重光额前的湿发。 薛重光原本冷厉的脸,见到芳华,神色不知不觉变的温和起来,桃花眼里让人心悸的深沉褪去,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柔和,「寻着车痕过来的。」 他去了青光观,玉真道长说她已经走了,可他却没在路上碰到她,心里焦急起来,当下也没多留,又沿着原路回城,幸好侍卫发现了车痕,否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夫妻两低声细语的时候,没有注意里面的紫衣王爷正探究的看着薛重光。 然后对芳华说,「端宁姐姐在这附近有一个田庄,我们去那里歇息,明日再回城。」 说完,他朝紫衣王爷点头颔首,揽着芳华去了马车内。 等到薛重光与芳华离去后,那位文士对紫衣王爷说,「没想到王爷的皇叔不显山不露水的,还很长情,不顾大雨来接王妃。王爷,您也应该娶妻了,这次到金陵,可以请皇上帮您物色一名门闺秀。 只是这位端王妃看起来气度泱泱,端庄自持,进退有据,却为何传闻如此不堪。」 豆豆在一边小声嘀咕,「伶牙俐齿,一看就不是善茬。」 紫衣王爷不置可否。 他隐约知道高宗曾有过一个小儿子,但是后来却一直都没出现在众人的眼中,还以为他已经夭折了,没想到忽然冒出来,从他出现后,皇上的态度可以知道,他对这位皇叔是很器重的。 第4章 「先生,再派一对人,盯着端王,让他们长点心,端王手下的都不是吃干饭的。」 刚才离去的时候,那些侍卫井然有序,步伐有力,眼睛四处探看,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 他忽然对那位皇叔很感兴趣了,还有他的王妃…… 薛重光在成婚后一个月终于开始了上朝的生涯,比起超重以科举入仕的官员,王公贵族拼的就是帝王的恩宠,能让皇帝记住你,赏赐不断,宗室也是如此。 端王一脉从高宗时开始,就一直都在封地上,众人那里会理你一个没有势力的藩王? 可是,当端王回到金陵城,众人的视线之后,皇帝有是赏宅子,又是赐婚,现在又是对端王委以重任。 那代表着皇帝对他的重视,以及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薛重光以前可以称得上是天纵奇才,无论是佛法还是医术,他随便学学就会,甚至比那些钻研了一辈子医术的太医还要高明。 当初白马寺的方丈曾有言,若薛重光不收敛,慧极必伤,无法活到成年。 可坏也坏在他的早慧,对世间一切事情都很好奇,心在红尘中,怎么可能就端了一切出家? 有的人,无论如何努力,终其一生一事难成;有的人,倾其一生努力,也不过是在某个领域中有所成就。 可是有的人,便便随随便能成为通才,很多东西只要看一眼就学会了,根本不用怎么努力,可称为旷世奇才,端王就是这样的人。 越是聪明的人越有计算,越不服从命运的安排,端王就是这样的人。 从端宁大长公主的田庄回来后,薛重光又过了半个月悠闲的日子,这半个月时间,他大多数时间在家里陪着芳华,偶尔会有些事情出门,不过大多是傍晚就回来了,陪着芳华一起用膳,很少会超过掌灯时分回来的。 有薛重光陪着,对芳华熟悉王府的人事有了很大的帮助。 王府里就只有夫妻俩个主子,清晨的时候不需要她起的大早去请安,如果不是芳华想给下人们做榜样,完全可以睡到自然醒。 薛重光坐在书房的书桌前,他拿着皇后的脉案,眉头拧的紧紧的。 这张脉案是他回京后皇上悄悄塞给他的,里面有太医院这几年给皇后开的药方,甚至还有皇后未嫁前的脉案。 他细细的研究了一番,他发现皇后进补的药在她进宫的时候,就开始改变了,都是一些细小的变化,若非一项一项的比对,根本发现不了问题, 而且这个做药方的人很谨慎,药没有问题,可是配上皇后平日里吃的东西,就可能逆转药性。 到底是谁会想出这样的方式对皇后呢?还能沉住气这么多年。 漂泊这么多年,世间的黑暗他见过很多,可人心的黑暗却永远没有底线,人心的黑暗远远超出想象,一处顾及不到,就可能是深渊陷阱,更何况皇宫内院。 当下,他扔了药方,去了内院。 日子过的悠然,薛重光也被皇上给拉到朝堂里去了,其实,薛重光早就做好了准备,既然准备回来,就不可能独善其身,于是,他开始了上朝夏朝的生涯。 芳华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搂着自己的人在她脸上亲了又亲,最后把她按在怀里揉了几下就离开了。 她忽然睁开眼睛,想起今天是薛重光上朝的日子,一骨碌坐了起来。 她打了个吹欠,揉着眼睛扒开帷幔,就看到床前不远处,正在屏风前穿衣服的男子,此时他穿的是深紫色的官服,以往她见过的灰色僧袍,雨过天青色的直缀这些素淡衣服大相径庭。 芳华爬了起来,为他系上腰封,帮他整理衣襟,抿着唇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 薛重光很适合这样颜色浓艳的衣服,尤其是官服,配上他英俊的脸,整个人顷刻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给人一种很严谨禁欲的感觉,比之前他那淡泊出尘的得道高僧多了一种肃穆。 芳华忍住想要把他衣服扒了的冲动,移开目光,拿起梳子帮他梳头束发。 薛重光等她为自己束好发之后,将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在她脖子上蹭了蹭,声音低哑的说,「生途险恶,幸好有你。」 芳华回身抱着他,静静的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拥抱了好一会才分开,临出门前,薛重光叮嘱她,说,「你在家里,如果有什么事情,就让巨阙去宫里找我。」 芳华失笑,说,「家里能有什么事情?而且,你晚间不就回来么?」 薛重光摸摸她的脸,原来无家无累,无牵无挂,如今却不得不多思多忧,才分开一会,就会想很多,恨不能将她揣在怀里,时刻带着,看着。 这样想着,薛重光将唇贴在她的额头上,低声叹息,「我现在胆子比以前小得多了。」 第5章 或许他应该对她多点信任?可是每当看到她用一双清清澈澈的眼睛看着他时,总会忘记她其实并不是一味依附着男人的柔弱女子,忍不住想为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芳华虽才进门二月不到,但府里的人都知道端王对王妃宠爱有加,这会见端王不过去上个朝,就与王妃依依不舍,又觉得端王太过于儿女情长了。 芳华望着他在金黄的晨光中离去的背影失神,直到清欢提醒,她才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回房去了。 时间还早,芳华本可以睡个回笼觉,但是躺在床上,身边没了人,睁眼躺了半响,她叹了口气,爬起身来,叫了清欢她们进来时候梳洗。 一个人没滋没味的用过早膳后,处理好王府的内务后,芳华在院子里无聊的走着,思索这应该做点什么才行,或许应该请肃王妃,端宁大长公主府的秦氏一起来说话喝茶…… 正思索的时候,王管家过来禀报,「外头来了一家三口,说是王爷的舅家……」 芳华怔了一下,这段时间,夫妻俩你侬我侬的,并没有问这些事情,而且,她知道的是端王的母亲应该金陵城一个小吏金家的女儿。 成婚后,她也曾收到过金家女眷拜见的帖子,也曾拿给薛重光看过,不过薛重光淡淡的,并没有让她去应酬,她是什么都听薛重光的,所以,她也就没太在意。 可现在,又来了一家说是薛重光的舅家,这让她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她让王管家把人带到花厅,看看身上的衣裳,可以见客,径直去了花厅。 来的是一家三口,弓着背满脸皱纹的老父亲,眼神不正满身风霜的母亲,和粗布麻衣也掩饰不住俏丽容貌的女儿,被领进门之前,那母女就东张西望时不时发出赞叹之声,眼中的垂涎之色是个丫鬟都瞧得一清二楚。 那位老父亲畏畏缩缩,见到端坐在上首的芳华迎头就拜,连续磕了三个响头,说,「张家宝见过王妃。」 起身后,他正准备介绍自己的老妻和女儿的时候,见那娘俩从随身携带的竹篮里面摸出瓜子在磕,一边绕着富丽堂皇的花厅转悠。 咔嚓咔嚓之声在空旷的厅堂里格外响亮,磕一个瓜子,瓜子壳就随手丢弃在地,两母子旁若无人的交头接耳如入无人之地。 薛重光不在,芳华并不认识来人,王管家显然也不认识这些人,听了介绍,芳华请张家宝坐下,又让人上茶,对那对母女的无礼好像浑然不觉一样。 她轻声问,「不知这位大伯从何处而来。」 张家宝虽然看起来畏缩,礼仪去不差,躬身回到,「我是从北边过来的,走了很久,才到了金陵城来找亲戚。」 芳华又问,「大伯的亲戚姓薛?」 「不是,姓张,是我妹妹……」 芳华微笑,说,「我们家王爷姓薛,哦,对,你说找妹妹,可我婆母在王爷刚出生就去世了……」 这一次,张家宝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那满面风霜的夫人插口说,「这就对了,我们找的薛王爷他娘是个短命鬼,早早去了……」 不待芳华说什么,那妇人肆无忌惮的将芳华打量了一番,对边上的女儿,说,「燕儿,快来看抢了你夫君的狐狸精。」 张燕听了她娘的话,把手中的瓜子一扔,拍拍手,一脸单纯的看着芳华,「呀,她就是大家口中的那个没爹的‘野种’啊。」 王管家在一边听的心头一紧,「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把你们打出去。」 张家宝的脖子缩了缩,伸手去拉张燕,只听她说,「怎么,我说错了,我们进城就听人说表哥停妻再娶了个野种做妻,她霸占了我的名分,做着属于我的王妃,我还不能说了?」 「你的名分?」芳华愕然。 「对,就是我的名分,我是我表哥的未婚妻,他没告诉你吗?不过,他肯定不敢告诉你。」张燕理直气壮的说到。 「未婚妻?你们有什么凭证?」芳华失笑的问张燕。 那妇人上前一步,立在芳华面前,双手叉腰,「我就是凭证,大外甥还没影的时候,就已经和我家燕儿定下婚约了。这个可是小姑亲口说的,虽然人死了,但是说出来的话总不能收回吧,人死债不烂!」 芳华不知说什么才好,妇人如此的理直气壮,薛重光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时候就已经被预订了,她抚了抚额头,好想笑。 芳华原本还是端坐的身姿顷刻之间就斜斜的半靠在椅背上,眉目半瞌,懒洋洋的探手端起桌上已经有点凉的茶盏,拨了两下茶盖,吹了一口凉气,这才慢悠悠的轻轻抿了一口。 她姿态曼妙,举手投足之间早已寻不到方才的和善亲厚,仿佛在一个瞬间,整个人就由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变成了历尽世事的贵妇,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开始内涵深意。 第6章 诺大的厅中几乎落针可闻,威严冷傲的女主人,神情冷肃的大管家,再加上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威武侍卫,让没有见过世面的一家三口噤若寒蝉。 张家宝忍受不了这样的静默,吓的身子一软,又要跪下去磕头,那妇人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力大无比的将他给提了起来,「没用的软蛋,就知道给人磕头,过了今天,你可就是端王的岳丈,我是他的丈母娘,燕儿就是端王妃。」 说完,她指着芳华,「你,只能给我家大外甥做小妾。」 「妾?」芳华冷笑,站起身,傲慢的看着面前的三人,声音温柔,问,「王管家,你说,现在这个家里的主母是谁?」 王管家垂手肃立,「自然是王妃您。」 芳华又问,「那若是有人欺辱你家主母,你该如何?」 王管家朗声说到,「辱了王妃,就是辱了王爷,辱了王爷,自然是辱了整个宗室,可以乱棍侍候。」 「那还等什么?给我将这粗俗无礼的女人抬出去,狠狠的打。」芳华坐了下来,看着王管家。 芳华不知道这三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她才刚新婚不久,就有人上门来挑衅,说她抢了别人的名分,张口‘野种’闭口‘小妾’,这口气让她怎么咽的下去? 薛重光回来的时候就听院子里一片狼嚎之声,夹杂着各种咒骂之语,「你有种杀了我,否则,我让王爷表哥杀了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巨阙在张家宝进府的时候派人去宫门口传话了,薛重光听了就从宫里出来往王府里跑。 王管家见薛重光回来,连忙上前,轻声的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薛重光目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进了厅内。 芳华见他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王爷……原来你还未出现在娘胎的时候就已经被预订出去了……」 薛重光连忙安抚了一下芳华,让她好好休息,事情交给他,之后也没多说,到了院子里,一步步的逼向那妇人和张家宝,「说说看,在来我端王府,你们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张家宝吓的面如土色,那妇人干笑道,「你是大外甥啊,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薛重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你听不懂?那我找个能让你听得懂的人来说。」 他转身对王管家说,「去,请了应天府,宗人府的人过来,就说府里有骗子,企图冒充薛家的亲眷,还满口胡言攻击王妃……」 话还没说完,板子还没打够的张燕跳了起来,「我们没有,别欺负我们是从北边来的,整个大周,谁不知道杜芳华,不对,她没爹,这个女人不但和离再嫁,克父克母,声名狼藉……在我们北地都知道她的恶名,表哥,你可睁开眼看看吧……」 薛重光眯起眼睛,「北地……北地距离金陵城何止千里,表妹你居然靠两条腿走了这许久来找我,我很感动你这份毅力。」 张燕心花怒放,一脸娇羞的说,「表哥,我比那狐狸精好多了,我可还是处子之身……」 薛重光俯身摸了摸她的发顶,「表哥谢谢你,不过,从北地来金陵,一南一北,马车颠簸的让你很难受吧?」 张燕被他的动作弄的心蹦蹦直跳,点头,「每天坐在马车里好无聊,车夫还很凶,不过他的功夫很不错,路上我们碰到劫匪的时候,那个车夫一手一个,就把那劫匪打跑了。」 薛重光收回手,抽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把帕子扔到了痰盂里,冷声的吩咐王管家,「送到应天府去。」 张燕看着薛重光的一系列动作,没反应过来,「表哥,我哪里说错了?我不做正妻了,我做小妾,我喊那个女人做姐姐可以吗?」 王管家摇了摇头,叫上巨阙把三人拉了出去,送到了应天府去。 芳华见薛重光进来,端了盏茶给他,斜睨着他,「美男计用的不错嘛。」 薛重光嫌恶的看了下手,让人送了三大盆水上来,手都搓红了,才停下。 「背后之人在明知道我的外家就在金陵,却还是弄出这么一出,目的为何,还未可知。」薛重光握着芳华的手皱起眉头。 芳华忽然间悠悠的说,「你的外家现在不在金陵……而是在端王的封地上……」 薛重光回神,他还俗用的是和高宗一脉端王后代的身份,果然是被自己绕晕了吗? 芳华又道,「既然你用的是端王的身份,那金陵金家又是如何会用你舅家的身份上门来的?」 说完,芳华深觉自己这段时间太懒散了,没有了警觉性。 两人叹了口气,儿女情长,温香软被,果然能让人放松警惕…… 朝廷不是江湖,打打杀杀就能解决,在朝廷里,杀人不用刀的办法多的是。 御史抓人小辫子也是信手拈来,管你有没有凭据,只要有风闻,他们就参你个天昏地暗。 第7章 张家一家人上门后的第二天,就有御史台的人参薛重光目无尊长,残害亲族。 薛重光问御史,「我残害了哪一位亲族?人在哪里?」 薛家亲族那可都是皇族,御史报了张家宝的名字,薛重光淡淡的说到,「不认识。」之后直接交给宗正令,请他告诉御史,他的亲族都有哪些。 御史本身也没想怎么样薛重光,于是听了宗正令说的,退了下去。 过了几天,又有人被参,这次被参的人不是薛重光,而是贤妃的兄弟。御史参他目无王法,草菅人命,告密之人姓张,名家宝。 一颗石头激起千层浪,当日的早朝直接炸锅了。 贤妃的兄弟大呼冤枉,御史大夫言词凿凿,从今年开春的第一场旱灾说起。 盛二爷在北地当官的事情,刚调回来不久,这朝中大部分的人都知道。 朝中有官好做事,旱季的时候,盛二爷帮着北地的富商乡绅在旱季的时候,把水库里的水都泄到了那些人家的天地里去沃田。 而其他的百姓家却是一滴水都没有,没多少功夫,村民们不单颗粒无收,还被逼得背井离乡,心里的怨恨可想而知。 御史大夫明显是有备而来,手里不单有张家宝的状子,还有当地上下数百户人家的血手印,只求朝廷给他们主持公道。 朝廷上群情激昂,皇帝也大喊:「给朕查,仔仔细细的查!」 这一查,盛二爷就再也没有从天牢里出来。大皇子倒是想要保他,可谋士们明显有别的看法,觉得不值得。 果不其然,盛二爷的血还没冷呢,北地的官员们就大幅度震动,被贬的被贬,被砍头的砍头,拔出萝卜带着泥,一个个官员的背后都是一座座闪闪的金库,国库都充盈了不少。 菡萏宫里,盛贤妃额头顶着一个帕子,双眼通红,面色苍白的靠在榻上,眼泪不停的掉下来,就算她生了一个皇子,可还是和守活寡一样,皇上从来不踏进她的宫里。 她在皇上的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只求他能放过她的兄弟,可是皇上连她的面都不见,这让她燃起了要上爬的欲望,她要可以掌控这一切,她说的都能算数! 而不是这样,哀求都无门。 她要她的儿子坐上那至高的位置! 等事情都平息的时候,正巧是薛重光的休沐之日,他索性带着芳华去郊外散心了,等到黄昏的时候,他又带着芳华去了城南停着大小游船的码头,雇了一艘小篷船,扶了芳华上去。 「难得休沐,出来一趟不容易,回去也无事,你没来过此处吧?风景不错,为夫带你沿河荡舟……」 天色渐黑下来。夹岸河房灯火辉煌,绿窗朱户里,不时闪出半张倚栏窥帘的艳姝面颊。 河面大小画舫挂满了珠联羊角灯,与两岸灯火相互交映。河面上,处处画船萧鼓,歌声飘荡,船外又不时有凭栏笑声入耳,声光凌乱,令人耳目几乎不能自主。 芳华起初还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不知何时起,人就被薛重光抱到怀里去了。 两人耳鬓厮磨,你喂我,我喂你,如同在一个虚幻梦境之中。 两人正纠缠着,船身忽然左右晃了下,陡然而停,惯性叫摆在矮几之上的果盘茶壶朝前滑去,咣当一下跌落到舱底打碎。随即,舱外传来一阵骂声。 河面狭仄之处,若遇船多,或为争个头筹,往来船只难免碰撞。 几句粗口也就带了过去。不过像这样不饶人的,倒也不大多见。 「船碰了下,别怕。」 薛重光护住芳华,过了会,外面的骂声还没断,「大胆贱民,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还敢往上撞,扰人兴致,不想活了是吗?」 薛重光皱眉,芳华怔楞,这分明就是那日在庙里碰到那个什么‘豆豆’的声音,那边薛重光已经出去看究竟了。 薛重光走到外面的时候,对船那个护卫装扮的正对着船夫怒骂,看到薛重光,滞了一下,刚要说话,从船舱出来一个人,正是那日芳华在庙里见过的紫衣王爷,英王薛明睿。 薛明睿本是出来呵斥豆豆,却没想到又和薛重光见面了,他面上露出微微的讶异,朝薛重光颔首,两人在朝堂上见过,他不可能再和在破庙里一样,对薛重光视而不见。 他拱手道,「皇叔。」 薛重光淡淡的‘嗯’了一声,说,「本王带你皇婶出来游船,船夫惊扰了你,本应受罚,只此刻良辰美景,无需为这样的小事扫兴,放过他如何?」 薛明睿自然称是。 叔侄两都不是善于交谈的人,说了几句,就道别各自回舱。 薛重光抬头看看,夜已深,吩咐船夫往回转,他入了船舱,见芳华放下手中捏着的帷幕,笑着说,「是英王的船,他一直在北地,这次回来参加皇上四十五岁的寿诞。」 第8章 说完,他坐到芳华的身侧,揽着她,温声的问道,「累了吗?我们这就回去吧。」 芳华靠在他的肩头,‘嗯’了一声,又是北地,有没有这么凑巧? 薛明睿回到船舱,慢慢的坐了回去,眼前却一直闪现着方才看到的那半张脸。 他疑惑的问正悠闲摇着羽扇的中年文士方文辉,「先生有没有觉得本王那皇婶很面熟?」 方文辉摇着扇子笑眯眯的看着他说,「才在庙里见过不久,又同是宗亲,王爷自然看着觉得面熟。」 薛明睿摇摇头,不是这样的,他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一瞬就逝,却怎么抓都抓不住。 …… 过了几日,就是昭庆帝的千秋寿诞,金陵城中四品恭人之上的命妇,都要入宫朝拜贺寿,连外地的各藩王,郡王都回来给皇上贺寿。 一大早,薛重光就起身赶早朝,芳华在房里按品大妆,打扮完毕,登上了准备好的马车往宫中而去。 一路之上,但见华盖舆车络绎不绝。到了皇城外,从永定门入了皇城,下轿,被脚步匆忙的宫人引领着往皇后的长乐宫而去。 当初升的第一缕朝阳照射到长乐宫大殿前的两根彩绘朱红大柱前时,偌大的前殿和两边侧殿中,已经齐聚数百命妇,各自照品级分立其位。前头是皇族内眷、再往下,各国公府,侯府,伯爵府以及不可胜数的京官命妇。 个个无不盛装彩服,耀丽夺目,面上喜气洋洋。原本清冷的大殿空气,都似因了这些大周朝顶级贵妇们的到来而被染上了浓烈的脂香粉气。 芳华是端王妃,辈份与端宁大长公主,太后相同,加上城中的一些流言,注定了芳华今天要成为除皇后外最吸引人目光的焦点。 她从进入这座美轮美奂、金碧辉煌的大殿开始,各种目光便轮番在她身上扫射不停,嗡嗡声也不绝于耳,但还是有不少人来跟芳华见礼,这样自然又是一番动静。 芳华在宫女的安排下,坐在左首位置上坐下,端起茶抿了一口,就搁下了 太后,皇后的凤驾还未驾临正殿,芳华扫了一圈,她竟然发现了温氏和杜清芳的身影,不禁笑了下,前几日听清欢说杜绍景又把温氏给接了回去,果然是真爱无敌,这也确实是杜绍景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温氏身上并无诰命,她是如何进来的? 「芳华,你来了。」一身华服的昌华郡主走到芳华的面前,面带笑容的和她打招呼。 芳华轻笑了声,与边上的一位夫人说到,「我想各家都会请教养嬷嬷教贵女们规矩礼仪,这称呼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一项。」 边上的夫人面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这两尊大佛打架,她可不敢参合,不过,她走也走不了,想了想,只好笑道,「贵女们的利益那都是从小一点一滴教好,练出来的。」 芳华拿帕子抿了抿嘴角,「那为什么昌华你的礼仪没教好?荣王府是不是请不起教养嬷嬷,如果请不起我可以让王爷帮着请。本王妃的名讳是你可以直呼的吗?」 昌华郡主脸色黑如锅底,冷笑了一声,当真是山鸡变了凤凰了,连派头都大了起来。 这时丹阳郡主过来给芳华请安,「舅母可算来了,母亲和我一直都盼着呢,母亲正在太后娘娘的宫里,让我请您过去呢。」 丹阳郡主的年纪都可以做芳华的母亲,可她还是恭敬的给芳华请按,昌华郡主咬着唇,声如蚊蝇,「给皇婶请安。」 请完安之后,忽然理直气壮的说起来,「虽然你辈份比我高,但是,总高不过你继母吧。怎么不见你去和她请安,就算你是你娘通奸生下的,可你名义上还是靖国公府的姑娘。」 芳华原本想着今日是皇上的寿诞,安安静静的贺完寿,吃完席就回府去,却没想到总有人要作死的来找茬。 难怪温氏能进来贺寿,是跟着昌华郡主进来的吗?这叫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吗? 旁人见到昌华郡主的做派,心里暗暗笑她愚蠢,按理芳华确实要称呼温氏一声母亲,可现在芳华是皇室中人,在皇家人面前,任你是谁,都要矮上三分,更不要说一个继母,一个没诰命品级,曾被休过的继母。 更何况就算芳华真的是奸生女,可现在她已经是端王妃,私下里可以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人心窝,这打的不仅仅是芳华的脸,端王妃,皇室,甚至连她自己的脸都打的啪啪响。 丹阳郡主虽然恼芳华让薛重光从皇室直系变成了旁系分支,但是,在外面肯定是和芳华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在外人面前无论如何是不愿意让别人踩芳华半分。 当下,她就笑着说,「昌华,你糊涂了不是?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舅母如今是我薛家端王府的主母,入了皇家,和娘家就有了君臣贵重之分,她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要我舅母巴巴的去给她请安?这里有几人比得上我舅母的辈份?」 第9章 「还有,今日是皇上的寿诞,只有四品以上诰命夫人才能入宫贺寿,请问这位夫人她是何品级?哪家夫人?」丹阳郡主特意把‘夫人’二字说的重重的。 众人见丹阳郡主出声,无不看着昌华和温氏的笑话, 温氏经过程二爷那事,有点怵芳华, 所以,她才会撺掇着昌华去和芳华斗,可没想到不用芳华出声,昌华郡主就败了下来。 丹阳郡主不再看旁人,只是催促芳华,「舅母,母亲还在太后宫中等您,请随丹阳一起过去吧。」 芳华本以为昌华这次的幺蛾子也就这样了,谁曾想她却是越挫越勇了,在贺寿宴过后,宫中教坊司准备了很多的节目供各位贵妇们观看。 助兴的表演设在欣扬殿的千秋亭。芳华与端宁大长公主,太后坐在最前头观看,其他命妇们三五成群落了座。 芳华坐了下来,选了个方位让自己坐舒服了,眼睛看着台上,欣赏起喜庆的舞蹈来。 却见昌华郡主后面带着一个小姑娘过来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您看看,这丫头生的好不好?」 只见那小姑娘忙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太后虽不喜昌华的飞扬跋扈,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抬手示意那小姑娘起身。 太后仔细看着那小姑娘,笑着点了点头,「果然是生的极好。是哪家的?」 昌华郡主打蛇随棍上,「是贤妃娘娘隔房堂妹,她啊,不光生得好,脾气性格更好,人也温婉柔顺,我刚才看到她,想起了件美满姻缘来,太后您老人家听听合不合适?」 太后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慢慢点了点头,下边的贵妇们看着热闹,有害怕昌华的不按常理出牌,把那小姑娘送到自家来。 昌华笑容满面的说,「就是给端王叔做个侧妃,不是正正合适?端王叔尊贵无比,理应多一些人贴身侍候才是,就是王妃,王妃也曾在张家过了三年,却无所出,也该有个这样家世,长相,气度的人侍候着才好呢,以后孩子出生,王妃不至于膝下空虚。」 说完,她恭敬的看着太后和端宁大长公主。 昌华的话一出口,底下的人就暗暗兴奋起来,她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昌华抢了芳华的夫婿,却还这样视芳华如眼中钉,肉中刺,连长幼尊卑都忘记了,就是要给芳华添堵。 太后看了眼拧着眉头的端宁大长公主,以及芳华,微笑着说,「你这个孩子,皇叔家的事情哪里轮到你管,合不合适得王妃来说。」 芳华眯了眯眼,微笑着站了起来,走到盛家姑娘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说, 「这样好气度,好样貌的姑娘,应该仔仔细细的挑户好人家,三媒六聘,风风光光的嫁到别人家做正室,给我家王爷做侧妃,那不是糟蹋了? 再说,这以后贤妃娘娘该如何自处?娘家妹子,给皇叔做妾,辈份怎么算?虽然贤妃本身也是妾,妾的家人不算亲戚,可到底不好听不是吗?」 盛家的姑娘都嫁不出去吗?一个两个都往上凑,不是要做妾么?那就让盛国公府变成产妾专业户! 更何况上次因为盛家二爷的事情,盛国公府已经和端王府结仇,这仇人想要把女儿送过来,做眼线?添堵? 他们不恶心,她可是恶心的很。 端宁大长公主眼底闪过笑意,盛家姑娘手指微微颤抖着,眼睛四下转动着,想要找贤妃,半句话都不敢接。 昌华郡主上前,围着芳华转了一圈,夸张的叫到,「哟,怎么皇婶和盛姑娘看起来像亲姐妹一样。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说了不是亲戚,那就没有辈份之说了,盛家姑娘能跟了皇叔,那可是她此生难遇的缘分。」 这时,从边上窜出一位中年夫人,朝芳华行了一礼,笑着说,「若能时候王爷,王妃,是我女儿的大福分!」 芳华笑吟吟的看着盛姑娘和突然冒出来的盛夫人,对端宁大长公主和太后说,「姐姐,嫂子,盛家姑娘这样的好,我也是很喜欢的,虽然说是昌华这个小辈牵的线,名声不好,但合着今日是陛下的千秋,这样的好日子,又有这样的好事,芳华还想请二位做个主。」 端宁大长公主点着她的额头,说,「纳个妾,有什么好事不好事的,只要互相看中了,这事也就定了,可端王却是个脾气坏的,犟起来,可是我的话都不听的,你还是回去和你家王爷商量吧。」 又对盛夫人说,「你且等一等吧,得王爷过目才可以……」 盛夫人拉着盛姑娘的手,跪倒磕头,喜气洋洋的退了下去。 昌华郡主上前朝芳华行了一礼,「皇婶,您可别怨怪我,我可真是为了你们好,我就等着喝喜酒了。」 芳华压下心底的恼怒,满脸的笑意,眯着眼看着昌华郡主,认真的说,「侄女放心,喜酒肯定让你喝到吐!」 第10章 这边女眷们打着机锋,那边有太监去了欣扬殿前殿,找到了薛重光,低声的说了几句,薛重光听了眉头拧的死紧,朝皇上颔首歉意,跟着太监往外走。 等到助兴表演,庆典结束之后,太后留了端宁大长公主和芳华说了会话,等到要打发太监用轿子送两人去宫门口的时候,皇后来人传话,请芳华去她的宫里坐坐。 到了长乐宫的时候,皇后正坐在一张榻上,这张榻是用上好的花梨木做成的,上面雕刻着飞凤图案栩栩如生,扶手处更是雕出一只真凰, 这张榻是皇后入宫后,皇上从内库中搬出来讨好皇后的,皇后也很喜欢这张榻,如心爱之物半摆放在寝殿中。 见到芳华进来,皇后挥退了给她揉肩的宫人,「皇婶,刚才昌华的话你不必在意,皇叔必不会答应的。」 芳华没想到皇后特意叫她过来,竟然是安慰她,当下,心中一暖,谢过皇后。 她又为皇后可惜,与皇上这样的恩爱,虽然说有个贤妃杵在中间,但有等于无,皇上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也是难能可贵。 她打量了一番皇后的寝宫,并不见奢华,殿内的陈设都是以低调实用为宗旨,尤其是这张榻,更是别致。 皇后看芳华在打量着榻几,笑着说,「这是皇上从内库淘出来的,我看着不错,就放在这里随便用用。」 语气是那样的自然,却带着甜蜜,让芳华跟着心情也好了起来。 薛重光能把她这个被太医断言没多少日子好活的人调理好,必然也能治好皇后的不育症吧,妇人四五十生子的也不少。 不过,她却是不敢和皇后说这话,实在是薛重光的脾气又点古怪,万一他不肯给皇后看病怎么办? 和皇后说了好一会话,直到贺寿的人都走尽了,才打发太监用轿子送芳华到宫门口。 芳华刚掀开车帘,就见薛重光坐在里面,见她进来,一把拉过她,然后揽住她。 「王爷,你听到喜信了吗?」 薛重光揉了揉她的头,也不管她的满头珠翠,直揉的芳华手脚并用又是捶又是踢,才放开她。 「我怎么不知道有喜信?只听到有恼人的事,还有浓浓的酸味。「 芳华冷‘哼’了一声,「你的侄女给你做了门好亲,是贤妃家的堂妹,人我已经看到了,比那个功夫盖世的盛语蓝还要性格柔顺,你有福了。」 薛重光大声的笑了起来,「生气了?答应了你后宅很清静,就会很清静的,你别着急,为夫帮你报仇。」 芳华斜斜的看着薛重光,慢吞吞的说,「我才不生气,我可是很贤惠的,是你自己说不要的,你要是愿意,我给你一年抬一个,不对,月月抬一个,让你月月做新郎也不是不可以。」 薛重光笑容满面,慢慢的又收敛的笑意,怒气腾腾的说,「好了,你受委屈了,我给你出气。」 芳华仰起头,看着薛重光,抚了抚他的眼角,掩盖住他眼里的腾腾怒意,「只要你不嫌弃我行事张狂,坏了端王府的名声就可以了。」 「我说了会给你撑腰,就会的,除了皇宫里的那三位,你不用让着谁,也不必委屈自己。」薛重光笑着说。 「你手下能人多,能尽快买到一些色艺双绝的清倌人吗?」芳华低声的附在薛重光的耳边问道。 薛重光疑惑的看着她,问,「买那个干什么?」 芳华慢悠悠的说,「人家一片好意,那我们总要感谢感谢不是?礼尚往来才行啊。」 薛重光失笑,也不问她要怎么做,对她又是一通揉,揉的芳华直抗议,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这样的动作无疑是羊入虎口,当下就被薛重光抱了好一通亲。 车子在王府二门处停下来,薛重光直接抱着遮着头的芳华去了内院。 掌灯时分的时候,端宁大长公主府派人来和芳华说,让她别管那些,她已经在太后那里帮着回绝了。 芳华打发走了公主府的来人,歪在榻上喝着茶,然后,叫了王管家进来,仔细的吩咐了一番。 第二日一大早,七杀就忙碌坏了,昨天夜里,王妃忽然让他连夜去买十几个调,教好的清倌人,他还吓了一跳,以为王妃是给王爷买的。 结果,今天一大早,就见二门处停着十几顶扎着红绸,布置的喜庆无比的喜轿,边上侯着的轿夫,后面的唢呐手一个个精神抖擞,红服披身,都卯足了劲等着看热闹和制造热闹。 贪狼站在那里看七杀忙忙碌碌,叹了口气,王爷是个任性的性子,娶的王妃更任性,偏生王爷还不约束着。 等到清倌人都打扮好了,上了各自的喜轿,王管家派了积年老成的嬷嬷吹吹打打的出了端王府。 十几顶轿子分了几路,一路去了长乐侯府,一路去了荣王府,一路去了盛国公府。 第11章 荣王府的门房还在打着呵欠,就听外面唢呐震天响,他打开房门一看,那喜庆的队伍冲着王府而来,吓的飞快的往里面报信。 只见那老成的嬷嬷敲门,笑容满面,大声的说到,「我们王爷,王妃来给府里的王爷,世子,爷们送谢礼来了。」 里面的荣王爷,世子,还有各位爷们已经得了信,飞奔而出,不知道这是闹的哪一出。 嬷嬷看到荣王爷出来,连忙上前,「给王爷见礼,奴婢奉我家王妃令,给王府各位爷们送谢礼来了。」 说完,吩咐轿夫停下轿子,掀开轿帘,只见一溜喜庆洋洋的清倌人下了轿子。 「我们王妃说了,侄女如此的关心叔叔家的后院生活,她也不能落于人后,给各位爷们送来这几个清倌人,感谢王爷的教女有方,无论是做暖床丫头,贴身侍候,还是给昌华郡主再添几个弟弟妹妹,侄儿侄女都是使得的。也不枉费昌华郡主对端王府的一片心意。」 「哦,还有,如果不够分,我们家王妃说了,上王府说一声,一定会调,教好了送过来。」 老嬷嬷直说的口干舌燥,然后不等荣王爷说什么,就招呼轿夫抬着空轿退了出去。 荣王爷脸色铁青,怨怪荣王妃教出了个好女儿。 荣王世子和其他的几位爷眼角瞟着面色铁青的荣王爷,又瞟了瞟那些绝色清倌人,咽了咽口水。 正当荣王爷想发作的时候,那位老嬷嬷又回转了身,笑眯眯的说,「我们王妃说,是连夜采买的,也不知道管事的办事牢靠不牢靠,过几天,我们王妃再遣人到府上,看看有没有落红,没有落红,就要追究管事办事不力,还有要去打了那家青楼子。」 说完,福了福身,走了。 等到端王府的人彻底的走了,荣王府二爷摸到世子身边,「大哥,你可得让让弟弟,让我先挑,你知道你弟妹管的紧,难得有这样好的理由……」 荣王爷听了上前对着二爷就是一脚,瞬间满王府鸡飞狗跳。 这样的乐事一家出了一家,盛国公府却是更加的恼恨端王府,可偏生人辈份在那里,只能责罚自家的人,那位被相看的盛姑娘被寻了突发恶疾的由头扔到了庙里,都已经这样了,也不能嫁给别家,只能是自生自灭了。 皇宫里,皇上正和皇后绘声绘色的讲述这场热闹,听的皇后笑个不停,然后感叹的说,「就知道皇婶不是那样软弱的人。」 说完又斜睨了一眼皇上,「你的好贤妃,和你的好儿子可就要恼了皇叔他们了。」 皇上探过身,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你宽心吧,我已经把我们的脉案都给皇叔看过了,难得他肯伸手,不管我们谁出问题,都可以治好我们的。」 皇后暗暗舒了口气,满眼信赖的看着皇上,点了点头。 端王府里,薛重光含笑,宠溺的看着芳华,「这些出气了吧?」 芳华‘哼’了一声,这还是给他们面子了,不然她可以做的更绝。 自从薛重光答应帮皇上,皇后看病后,就变成了三天去一趟长乐宫,有时候怕芳华在王府里无聊,就会带上芳华,次数多了,她和陈皇后的感情处的很不错了。 当然,芳华也知道了薛重光在给皇后看病。 这天,薛重光又带着芳华进宫,给皇后把过脉之后,留下了芳华呆在长乐宫,自己则去了皇上那里。 陈皇后拉着和芳华的手感叹,「皇叔的医术是真的很好,,从前总觉得身子乏力,可躺下又不怎么睡得着,心情总是烦躁,自从吃了皇叔的药之后,睡眠明显好了起来,身子好像轻便了许多。」 她简直不知该如何的感谢皇叔,果然娶亲之后,人情烟火味就越来越浓了。 以前太后多次召唤他进宫,他都没答应过,只说当年立过誓此生不见皇室中人,所以当薛重光突然进宫请求赐婚,皇上二话没说,就应了。 不管如何,她都应该感谢芳华,如果不是芳华,皇叔根本就不回进金陵城,只会躲的远远的,更不要说给她瞧病了。 陈皇后倚坐在黄花梨凤榻上,笑容满面的听芳华给她讲这四方城外的故事。 听到芳华说找话本子看,陈皇后指着不远处的书案,说,「我进来无聊,让人从宫里的旧书楼里面挑了几本没看过的孤本,你要看,等会带几本回去看看。」 芳华眨了眨眼睛,也不推辞,包了几本书,又在皇后这里吃吃喝喝,饱餐一顿后,才被从御乾殿过来的薛重光接走。 走到宫门处,薛重光回头,见芳华默默跟在身后,蓦然一笑,然后伸手,说,「来,我们上马车。」 芳华抬头,就看到王府的马车在十几步开外,她伸出手握住那只有力的大手,就听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芳华回头,是英王薛明睿,身穿暗紫色的亲王服饰,身材挺拔,面色冷清,惹来不少宫女们的眼神, 第12章 英王缓步走来,在距离两人相隔三步远的距离站定,对着两人展颜一笑,竟然有种冰河解冻之感,让那些路过的宫女们都看呆了,「见过皇叔,皇婶。」 「英王不必如此多礼。」薛重光微笑着抬了抬手。 「礼不可废。」薛明睿淡淡的说到,他瞥了眼对面夫妻俩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看来两人的感情很不错。 「本王先行一步。」薛重光也没再废话,牵着芳华转身走了,等到了马车前,伸手扶着芳华上马车后,自己才跟着上去。 薛明睿一直等到端王府的马车走的只剩下一点黑影,在身后豆豆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 为何他一直觉得端王妃是如此的面熟? 自从曾经服侍过的阮氏的老嬷嬷道出了芳华的身世,而杜绍景又扬言要逐芳华出杜府,虽然一直没实现,但芳华对靖国公府是厌恶了。 薛重光让贪狼专门派一队人查探十九年前的事情,但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而当时阮氏去上香的寺庙遭受过一次火灾,把庙里来访记录都烧了个精光。 芳华听后,沉默了半响,抬头笑着对薛重光说,「你不是说我和你姓吗?我已经无所谓我的父亲是谁,只要有母亲就好。 她虽然记不太多关于阮氏的事情,但存在于脑海里的都是美好的时刻,这样,就够了。 而且她还有阮家,虽然她没有父母疼爱,但她有阮家。 因为这件消息芳华委靡了几天,就放开了,正巧肃王妃送了帖子过来,邀她赴宴,人总是往前看的,所以,芳华决定换换心情,欣然同意赴约。 肃王按照辈份来讲,应该叫薛重光叔公,肃王府她从前来过多次,芳华到的时候,肃王妃早早就在内院门口侯着了。 她见到芳华,禁不住含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带着朝宴会地而去。 「看你脸色红润,气色比从前好了不止两三分,这笑也更甜了,恭喜恭喜。」两人关系极好,她这样打趣倒显得更亲近起来。 芳华笑嗔,「你以前哪里会细看我啊,看肃王都来不及,好啊,连婶婆都打趣起来,你厉害了。」 闻言,肃王妃笑的打跌,「婶婆,你可饶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这样可怎么办?以后你和叔公两起了争执,我都没法用身份压他了。但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芳华失笑,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宴会的地方,都是皇室中人,此时一个华衣美妇上前给她见礼,「见过王妃。」 肃王妃连忙为二人介绍,「这是刚回金陵的新阳郡主。」 大周朝直系公主只有端宁大长公主一位,其他旁系的王爷,郡主倒是很多。芳华也没管她是出自哪一家,对于自己的高辈份原先还会很新鲜,现在则是麻木了。 当下她扶住新阳郡主的手,「阿莲叫我们来是为了热闹热闹,这样多礼,以后我可不敢出来了。」 新阳郡主笑着道,「谢王妃,我平日里也不耐这些规矩。」 之后肃王妃又介绍了韩王妃,康王妃等几位皇室宗亲给芳华认识,芳华这才知道肃王妃是专门给她设的宴,好让她能融入皇室里去。 等到坐定下来,发现院子里还坐着不少年轻姑娘,也不知道肃王妃是何用意,却见肃王妃含着歉意的看着芳华。 芳华发现盛语蓝也在里面的时候,脸色难看了几分,肃王妃正巧抽到空隙,上来凑在芳华的耳边低声说,「对不住,原本是好意,想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谁曾想她们一带二,二带三,带了这么多年轻小姑娘过来。」 肃王妃听过芳华问盛国公府的事情,知道盛语蓝好像看上了端王叔公。 之后经过盛二爷和送清倌人的事件后,端王府和盛国公府是彻底交恶了。 芳华低声道,「我没事,阿莲,你不必担心。」 韩王妃性格随和,康王妃则是沉默寡言,听闻她把康王府搭理的是井井有条。倒是新阳郡主与芳华更能说到一块去。 「她们年轻小姑娘玩她们的,不如我们一起去听听曲?」肃王妃早就预定好金陵最有名的德盛班来唱曲。 主人家的邀请,自然是没人拒绝,众人纷纷说好。 台子搭在临水的水阁,四面窗开着,凉风吹过屋子角落放着的冰盆,散发出的凉意让人心情愉快。 只是,台上的戏唱的却就让人不那么愉快了。 无非就是无情男人痴情女,等到男人老去,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 这就是芳华不太爱听戏的缘由,她看到这些情节,心里就难受。 凭什么女人在家相夫教子,男人却在外面逛青楼,在家里蓄婢纳通房?坏事做尽。等到女人老了,男人也老了,玩的没意思了,就想回家和老妻颐养天年? 第13章 可笑的是,还要被人称颂,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后宅的女子流的那些血泪,女子消逝的青春,谁看到了? 清欢在后头看到芳华的脸色不太好,以为她不舒服,俯身轻声的问,「您可是身子不舒服?」 芳华摇头,「只是不太喜欢戏台上的戏文罢了。」 边上的新阳郡主点头,冷笑说,「确实,世上就有那样想四角俱全的人,这样的男人就该容不下惯不得,也不配儿孙满堂,就该让他们下场凄惨。」 这话一出,座上的妇人们心里五味杂陈,世界上哪个男人不偷腥? 康王妃抿了口茶水,嘲讽的想,端王妃敢如此的理直气壮的说不喜欢,那是因为现在才新婚,仗着端王对她的宠爱,带到新鲜劲过去了,端王不宠爱她的时候,她还会如此的嫌恶台上的戏文吗? 她叹了一口气,端王妃都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却还是没学会长大,或许,她应该要更残酷的现实才会学着长大吧。 不多会,有着装统一的丫环上来给看戏的人上茶水点心,等到芳华这里,丫环在青花缠枝纹茶盅里倒满茶水,颜色清亮的茶水看着格外诱人。 一切完毕后,芳华朝丫环点点头,丫环朝芳华福了福身,准备退下,谁料,临走时不小心撞了芳华一下,芳华身子一歪,桌上的茶盏被撞的翻到,桌面上的茶水瞬间流到她的裙子上,晕染一大片。 「这丫环怎么毛手毛脚的。」肃王妃面色不悦的呵斥到。 那个丫环吓坏了,连忙跪地求饶,芳华用帕子擦了擦,还好,多带了一套衣服。 肃王妃歉意的对芳华说,「都是我不好,没招呼好你,我让人带你去我的院子换衣服。」 芳华点头,跟着肃王妃安排的丫环下去换衣服。 正是炎炎夏季,屋子里放了冰盆子倒是凉爽,出了门后,一阵热气扑面而来,一下子让人热的够呛。 芳华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才跟着丫环转过一条回廊时,远远就看到负着手站在远处的盛语蓝,见她一身煞气,芳华顿时有了种自己还是太蠢了的感觉。 也让她懊恼不已,以为是在肃王府,盛语蓝不敢怎么样,却没想到自己还是大意了。 果然,就见盛语蓝如鬼魅般的飘到她的面前,芳华就动弹不得,前面带芳华去换衣服的丫环已经被制住了。 盛语蓝眉梢眼角间流淌着一种深闺小姐所没有的煞气,让芳华心中一凛,只见她红唇轻启,「你可知道,为了你,他将我的人都杀了!」 「我知道。」芳华眸子闪了闪,淡定的说到,反正已经被抓住了,这样的人,示弱也不会放过你,还不如强硬点。 而且,她虽然只见过盛语蓝两次,盛语蓝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高傲,我最强,这样的人不会屑于使用下三滥的手段。 或者,可以说是因为她自负武功美貌,不将访华这个弱小,没有一点武力值的平凡人放在眼里。 不过,她到底是个女人,还是个爱慕薛重光的女人,所以对她这个成为薛重光妻子的人妒忌之下,生起消灭情敌之心。 盛语蓝愕然,不过瞬间,她又鄙视的说,「告诉你有什么?告诉你也是一种负担吧?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和他并肩?」 说完高傲的看着她,仿佛世间只有她最强。 「就算告诉我没什么用,但他就是愿意和我分享一切,我们之间没有秘密。」芳华淡淡的盯着她。 其实,她很想问盛语蓝一句,薛重光都这样对她了,她为什么还要往前扑呢? 再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别说薛重光没有作孽,就是作孽了,盛语蓝该找的难道不应该是薛重光吗? 盛语蓝却没有被她的言语给打击到,只是越发的鄙视她,说的再好听,还不是迟早一天要被她解决,现在不出手,不过是顾及着薛重光护着她罢了。 想着,她的手就欲抓住芳华的肩膀,忽然,她感觉到一阵冰冷的寒意,她放开芳华,后退了几步,拿芳华挡在前。 等身形稳定下来,见是一个穿着紫袍,身形高大的男子,此刻男子满面肃容,淡淡的看着盛语蓝,「放开她。」 盛语蓝挑眉,傲慢的说道,「你是谁?」 这个人盛语蓝不认识,芳华却是认识的,是英王薛明睿。 「你师傅教你武功应该不是让你来对付后宅弱女子的吧?不知我皇婶哪里得罪你了?这里是肃王府,你面前之人是端王妃,还请姑娘三思为好。」薛明睿看着盛语蓝,冷声的说到。 盛语蓝放开芳华,冷声说道,「希望下次见面,你还会有这样好的运气,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转身走了。 芳华松了一口气,朝薛明睿福了福身,「谢谢英王出手相助。」 第14章 不管他如何会到这内院里来,总之是多谢她了,否则,也不知道盛语蓝会做何时。 薛明睿手背在身后,侧开身子,并没有受芳华的礼,淡然的说,「举手之劳,任何人看到都会出手的。」 芳华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摸摸鼻子,又指指被制住的清欢还有王府带路丫头,「能帮他们解开吗?」 薛明睿上前一人拍了一下,然后朝芳华点点头,就朝前院走去了。 看完两场戏,已经过了午时,肃王妃请诸人用过膳后,休息片刻,芳华就起身告辞,康王妃笑着身,也说要告辞了。 肃王妃把二人送到垂花门处,悄声的对芳华说,「这次是我失算了,下次就我们俩聚吧。」 「王妃,方才门房的人来报,说是端王此时正在府门口,只是不知为何不进来。」一个丫环模样的人匆匆的和肃王妃禀报。 肃王妃听了笑了起来,「好了,你快去吧,叔公亲自来接你了。」 芳华红了红脸,啐了她一口,上了轿子往门外而去。 康王妃坐在轿子里,想着方才宴上发生的事情,自家王爷是个任事不管的,她却做不到。 轿子在大门内停了下来,康王妃扶着丫环的手下了饺子,站在门后,看着芳华扶着薛重光的手上了马车,神色有些恍然。 康王府虽然有世袭的爵位,却已经是好几代之后了,如果不想没落,就要好好的筹谋,她为王府操碎了心,也不见王爷这样待她。 她看着芳华织锦的裙摆消失在马车上,这样的一条裙子要花费一两百两银子,而且穿过之后就不能再穿了。 王府不缺银子,可是身为当家主母,她已经习惯节俭,更何况府上的用度都有定数,她需为那些侧妃侍妾做好榜样。 康王妃笑了笑,扶着丫环的手上了马车。 自己何必在意这些,只要做好自己端庄贤德的康王妃就好了,等到端王厌弃了端王妃,看她如何自处?那个时候,她的一切优点就会变成缺点,对的是错的,错的还是错的。 夏日里,马车的窗帘是轻薄的绡纱,里面看外面清清楚楚,外面看里面朦朦胧胧,芳华看着外面的街景,随意的问道,「重光怎么来了?」 她也喊过薛重光‘王爷’却被告知,更喜欢她喊她的名字,于是,私底下两人都是以名字称呼。 「衙门里无事,刚好路过,就想着接你一起回去。」薛重光含糊的说到。 芳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长长的‘哦’了一声,说,「衙门会府的路,可是和这边方向相反……」 薛重光坦然的说,「难得看到这样的好景色,绕路看看。」说完,他皱了皱眉头,「以后这样热的天,你还是少出门,外面可有不少人都中暑了。」 「谁愿意这样的天气出来折腾。」芳华笑着说到,「因为阿莲好意的要给我介绍女眷认识,总不能驳了她一片好心。」 薛重光抚了抚她的鬓发,然后僵了一下,把她上下摸了个遍,摸的芳华面红耳赤,低声呵斥,「这可是在外面,你别乱来。」 「宴席上你还碰到什么人?」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残留的内力气息。「有没有伤到你?」 芳华这才‘啐’了自己一口,说,「还是不你的烂桃花,就是上次宫里见过的那个。」 薛重光冷笑,语气森寒,「看来,给她的教训还不够,还敢来找你麻烦。」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惹的桃花,是我来倒霉。」芳华磨了磨牙。 薛重光把她抱到怀里,胸口有点发闷,抱的芳华骨头都要疼了,抗议到,「疼。」 薛重光放开她,低首在她唇角轻轻碰了碰,「你放心,下次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保证!」 「你不用生气,你心疼我,我都明白。」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芳华同样赏了他一个吻,笑了起来。 薛重光含笑看着她,「我去调两个会武功的丫环给你,你以后赴宴带着就好了。你要受点什么意外我怎么办?我又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着你,真想把你带在口袋里。」 他叹息了一声,揽着芳华,悠悠的说到。 靠在薛重光的胸口,芳华笑的一脸甜蜜,唔,这个男人越来越会哄人了。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薛重光连忙揽紧芳华,把她护在怀里,沉声问,「怎么回事?」 「回王爷,有人忽然冲了出来,差点撞到马车上。」贪狼在外面禀报,他一边说,一边动了动身子,挡在马车门口。 芳华被薛重光紧紧的护在怀里,听到外面有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民女被兄长还赌债,卖给了一个傻子做妻子,我不想嫁给傻子为妻,求求你们救救我!」 薛重光松了松手,没出声,不过还是环着芳华。 第15章 芳华也松了口气,她轻轻的趴在薛重光的耳边说,「王爷可真有艳福……王爷,要不要英雄救美呀?」 走了一个张燕‘表妹’又要来一个无辜可怜的孤女吗? 薛重光凑到她的耳边同样轻声的说,「美人已经在怀里,别的哪里还有美人。」 芳华嗤笑了一声,张口就咬在薛重光的下巴上,「是吗?你不看看马车前面的那个美人是如何的?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了。」 薛重光大笑,刮了刮她的鼻子,「醋坛子翻了。」 马车外的贪狼打量着拦在马车前面的可怜姑娘,一张小脸楚楚可怜,眼角眉梢隐约有王妃的影子,却比王妃更惹人怜爱,白皙的脸庞,因为奔跑有些凌乱的头发,身上的衣服轻薄贴身,身材姣好,很有几分诱惑力。 不过,当他看到那双娇嫩的和豆腐一样的手,朝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神,「哪里来的鲁莽女子?还不让开。」 那两侍卫上前托破布一样的把女子扔到了一边,贪狼见妥当后,吩咐车夫上路。 贪狼‘嗤’笑了声,如果真的是民女,如何会有那样一双嫩豆腐样的手?不说别的,光家务活就能让人一双手变的粗糙不堪。 「不知道又是哪位送给我的好礼,不过,他却是打错算盘了。」薛重光放开芳华,让她坐好,却还是把人虚虚的揽在怀里。 芳华笑道,「就不可以是有人仰慕你端王的风姿,自荐枕席?」 薛重光冷笑了声,「得了吧,真的是民女的话,看到王驾,早就避开了。」以为他是色中饿鬼?见到美色就迈不开的那种? 这样的小插曲在两人这里只是个乐子,一会就被抛到了脑后。 从肃王府赴宴回来后,天越发的热了起来,芳华除了偶尔进宫去陪太后,皇后聊聊天,再去端宁大长公主那里转转,其他的帖子是一概推了。 这日,送走了薛重光,芳华处理好王府的内务之后,让清欢把她从皇后那里带回来的孤本摆在了水阁里,一盘水果,一杯清茗,一把摇椅,好不悠闲快活。 从皇后那里带回来的书,有偏门的杂记,记录一些旧闻和野史,也有游记,记录着各地风俗人情,山水之间。 芳华随手拿了一本躺在摇椅上,举起的书里忽然掉出一本小册子。 那册子纸张发黄,有写破损,显然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有一大半不知道是被人故意撕坏的,还是因为在漫长的时光长河里因为意外损坏的。 小册子上的字一开始歪歪扭扭的,记录着宫中生活,甚至有一些秘辛,芳华努力的镇静下来,也不管自己跳的飞快的心脏,飞快的翻着笔记。 还要再翻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后面的已经被撕了,只剩最后几页,字体的却同之前的大相径庭,上面写了一句话,「我誓要颠覆这大周王朝,管他仇满天下,尸山血海。」 即使那枯黄脆弱的纸张上,墨迹早已经干枯,可那浓重的恨意依然扑面而来。 芳华仿佛感觉到有凉气自脚底钻入身体,原本沸腾的血液透凉彻骨,那冰冷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那飞快跳跃的心脏,仿佛要停止了跳动。 她抑制住自己颤抖的手,翻看着最后遗留下来的手记。 上面只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写着一些无人可知的秘密, 「我有孩子了,但我一点也不想生下他,这是我的耻辱。可那个天下至高的男人却非常开心,因为他的子嗣太稀少了…… 我吃了打胎药,可孩子还是顽强的在我肚子里生存了下来,我躺在那个男人送给我的榻上,想慢慢的就此死去,但某一天肚子里的孩子却动了一下,我下不了手…… 那就让这张榻去祸害别人吧……」 芳华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从气管到肺部,在灼热疼痛的同时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手忙脚乱的把那个小册子放好,然后神情不定的拿过一本书,发呆。 榻!榻!榻!她忽然顿住,想起皇后宫中的那张榻,还有皇后说起来的那股甜蜜,想必经常坐在那榻上吧。 札记上的那句话不断的在她的脑海里重现,「就让它去祸害别人吧……」 芳华打了个激灵,恨不能现在就去皇后的宫里,好好的看看那张榻。 这一天芳华都没有做什么事情,反复的看着那个手札,她断定写手札的前后是两个人,前面那个歪歪扭扭的字,没有任何的笔锋,如同一个初学者。 而后面那个龙飞凤舞,看起来练习了很久,可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个至高的男人应该是某一代帝王吧,可宫里的女人难道不是以生下皇嗣为终极目标吗? 生下皇嗣,就有可能一人得道,万人升天。 芳华摇摇头,想的脑袋都快爆炸了,她好想现在薛重光在身边,这样就可以把事情丢给他去处理。 第16章 在芳华的坐立不安中,薛重光了,夕阳西下,斜斜的照在院子里,把大地也晕染成金黄色,听到外面有人请安,「王爷。」 芳华从内室提着裙子飞快的跑到外屋门口,一手打着帘子,一手提着裙子,看着那个逆光行来的男子。 忽然‘子嗣稀少’冒入她的脑海里,然后入烟花般炸开,她双手软了下来,靠在门边,那个手札,是他母亲写的吧? 如果他知道他的生母并不想要他,甚至用各种方式都想要打掉他,他该有多难受? 薛重光走在白石路面上,耳边偶尔传来嘶哑的蝉鸣声,他看着那个打着帘子的,巧笑倩兮的女子,不禁迈大步子。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归心似箭是什么意思,从前的他,四处飘泊,没有谁等候他的归来。 而现在也不一样了,他有了自己的家,他心爱的女子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她会递上温热的帕子,洗去满身的风尘,再送上美味的食物。 他觉得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幸福的时刻了。 薛重光大跨步走到芳华的面前,握着她的手,温柔的说,「傍晚的太阳也很厉害,怎么站在外面?以后别站在外面等了。」 芳华怔怔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从小肯定吃够了苦头,就连她也曾经享受过几年母爱,可他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还被父亲送去了寺庙。 小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寺庙里青灯古佛,早课晚课,那么多的规矩约束着他。 那一刻,她决定不把那个手札给他看了,至于皇后宫里的那方榻,她总能想办法让皇后搬出去的。 「怎么了?」薛重光去净房洗漱后,换了家常服出来,看芳华还坐在榻上发呆。 芳华呆滞的抬起头,薛重光的脸凑在她面前,如此近距离之下,他肌肤的毛孔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肌肤也很细腻,完全不像一个曾经居无定所的飘泊男人。 她动了动因为久坐,僵硬的脖子, 「你怎么这么好看。」芳华喃喃的说到。 薛重光在她眼睑上亲了下,笑着说,「你的眼光好。」 芳华楞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果然脸皮这样厚,夸了自己又夸他。 蓦然间,她心里的那些纠结也就没有了,不管是对是错,将来他是否会知道那些,现在,她不想告诉他,就让他这样快乐着吧。 夜深人静,芳华被薛重光折腾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连净身都是薛重光抱到净房的,从净房出来后,她滚到床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芳华绵长的呼吸声传来,薛重光翻身下了榻,到了外屋,清欢正在门外打盹,赶蚊子,两人成婚后,就把侍候的丫头赶的远远的。 「今天王妃见了什么人?」 清欢在薛重光出来的时候已经清醒的站了起来,她恭敬的回答到,「王妃处理好府里的事情,就在水阁看书,并没有见外人。」 书?薛重光皱了皱眉头,吩咐清欢,「书在哪里?」 清欢又去了芳华的小书房把书递给薛重光。 他随意的翻了翻,又还给了清欢,「放回去吧。」随后进了内室。 他轻手轻脚的躺下去,将芳华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背脊,是什么事情让她那么纠结呢? 没见外人,看的书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看她的样子,暂时不会告诉他,嗯,这样挠心的感觉可真让人难受。 翌日,芳华醒来的时候,薛重光已经上朝,外面的太阳已上三竿。 芳华缩在床上,懒洋洋的不想动。 想到今天要进宫,芳华在床上滚了几圈,折腾得原本就泛酸的腰肢更难受后,终于爬了起来。 陈皇后见到她进宫来,自然是特别的高兴,宫中人少,连打个叶子牌都凑不齐,让她对着贤妃那张脸她又不乐意。 芳华在两人寒暄了一会后,走到榻边,抚摸着那被磨的光滑的扶手,轻声问,「这东西看得旧旧的,也有些年头了吧。」 陈皇后缓缓的说,「是,之前宫中的库房被火烧过,一些物件和名册被烧毁了,具体的时间不太清楚了。」 芳华感觉自己的手指都颤抖了起来,明明过了一晚,心还是颤抖个不停,她咬着唇用尽力气,让自己声音平静下来。 「娘娘可别怪臣妇多事,这东西这么久了,谁知道哪些人用过呢?说不准很不吉利呢,娘娘,要不你就让人把这张榻搬出去吧,你不是正调养身体吗,应该摆些吉利的,去去晦气。」 「可有人说这话了。」陈皇后身边的女官闻言笑了起来,附和芳华说的,「这东西当初从库房里搬出来看起来灰扑扑的,可是因为皇上淘出来,送给娘娘的,可不就被娘娘当成宝了。 第17章 这张榻也不知道睡过什么人,要真有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你们两个就会胡思乱想,都用了这么多年了,也没怎么样,除了……」陈皇后开始还被两人逗笑了,后面想到年近四十都无子嗣,又黯然了下来。 她抿了抿唇,微微点了点头,「那就换吧,不过也不要放到库房去,放到偏殿去吧,到底用了这么多年。」 芳华微微松了一口气,说,「娘娘,都是臣妇乱说话,娘娘恕罪。」 不管皇后的身体和这张榻有没有关系,先搬出去总没有错,到时候再想办法怂恿皇后彻底的把这张害人的榻给毁了。 陈皇后淡淡笑了笑,看上去笑容温柔明媚,「皇婶都是为我着想,该是我谢谢皇婶才是。」 她连‘本宫’都没有用,而是用‘我’来表示亲近。 芳华办成了事,心情就放松了下来,和皇后说了一会话,就起身告退了。 等她走远了,陈皇后才皱起眉头问身边的女官,「芳姑,你说,皇婶真的是随口说的?」 芳姑思虑了半响,笑着说,「不管她是不是随口说的,总是一片好心,老奴也觉得那榻有点邪门,早就想让您把那榻给撤了下去,您要真喜欢,让人照着那旧榻重新做一张一模一样新的就好了。」 皇后到底没再往下想,她揉了揉额头,说,「那不是因为是皇上巴巴的送过来的吗?」 别看后宫现在无人,皇位也后继有人,可到底深宫重重,谁知道人心什么时候会变。 想到自己年近四十,膝下尤空,陈皇后又释然,就当配合皇叔的治疗吧。 …… 芳华一路好心情的回到王府,刚到家,守家的清实就递上了一张帖子,是新阳郡主的帖子,在府里设宴,请芳华赴宴,好想怕芳华不去一样,特意在帖子后面加了一句,还请了肃王妃。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别的不碍眼的人,会很愉快。 芳华笑笑,当下亲手回了帖,准时赴约。 只是,当她去赴宴的那日,到了郡主府的时候,先看到的是一个光裸着上身,背上背着荆条的男人跪在郡主府门口。 芳华抬手用袖子遮住眼睛,非礼勿视,吩咐车夫赶紧从侧门进去。 跟着下人进了郡主内院,见新阳郡主正一脸怒气,肃王妃陪在她身边,正小声安慰她。 见到芳华进来,新阳郡主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珠,歉意的说,「没想到会这样,还请婶婆恕罪。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芳华跟着肃王妃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边,问,「到底发生了何事?门口那人?」 肃王妃愤愤不平的说了原委,那人是新阳郡马罗有德,是郴州望族,当年新阳下嫁后, 就随他去了郴州。 开始的时候两人还是浓情蜜意,生活的很幸福,生儿育女,只是没想到几个月前罗有德开始作幺,迷上了一个民女,并且把她养做外室。 新阳愤而回到金陵,并且要和罗有德和离,却没想到罗有德竟然摆出这样一幅样子上门请罪。 「这些年,与他还算相敬如宾,只是谁曾想他能够不顾念往日的情分和儿女,与一个普通的民女厮混在一起。这样的一个没了心的男人要了也没用了。」 说完眼神坚定了起来。 「肯定是罗家逼迫他来的。」新阳郡主冷哼了一声,罗家本就是个空有名声并无实权的人家,这事闹大了,恐怕连名声都没有了,罗家的长辈才会押着罗有德来金陵给她请罪。 因为罗有德日日惦记着那个外室,他们夫妻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说不定连她回京都不知道,如何会有负荆请罪的觉悟?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一酸,站了起来,整个人都凛然起来,「我要去门口看看,他想弄什么幺蛾子。」 芳华和肃王妃没办法,只能跟着她一起去了大门口。 罗有德确实是被逼的,他这段时间都在外室那里,等终于想到回家的时候,才发现新阳回了金陵,他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 他以为他已经这样委屈了,新阳肯定会原谅他的,谁想她竟然连门都不让他进,而是让他这样跪在门口,让旁人指指点点。 正当他怒意滔天的时候,新阳郡主盛装扶着丫环的手,从大门口出来了。 「郡马这是做什么呢?」新阳郡主似笑非笑的看了他背上的藤条,「怎么不见你带着你的心上人过来?」 罗有德满心的怒意在见到新阳郡主瞬间如被冷水浇了一样,灭了。 他站起来,尴尬的看着新阳郡主,头低的低低的,「还请郡主原谅为夫,为夫知错了。一定悔过自新。」 新阳郡主嘲讽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人还是当初那个人,心却不是当初那颗心了。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她要来何用,天下皮囊比他好的人太多了。 第18章 她忽然笑了起来,「郡马可真好笑,你还知道是我的夫,是我儿女的父,那你为何会做出那样龌龊的事情来伤我们?如今想用这破荆条就想让我们原谅你?你有何脸面?」 罗有德不顾大庭广众之下,又跪了下去,「那不过是个逢场作戏的玩意,为夫自然是以你们为主的,请郡主原谅这个,以后为夫定不会这样糊涂了。」 肃王妃噗哧的笑了出声,狗能改了吃屎的毛病吗? 罗有德恼怒的看了她一眼,又不敢发作。 新阳郡主摆摆手,「你还是收起你的惺惺作态吧。如今一切都晚了。」 如果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悔过的话,她还有可能会原谅他,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罗有德,转身对门房说,「赶他走。」 罗有德负着荆条,看着新阳郡主那样高傲的表情,心上的火又燃了起来,他以及其怪异的姿势跳了起来,「新阳,你不就是一个郡主,又不是皇家公主,摆什么谱,不就是一个玩意吗?你还有正妻该有的大度吗?」 新阳晒笑,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呀。 「郡马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想过你的孩子和你的妻子?你可尽到了一个丈夫该有的责任?如今寒了公主的心,不说诚心求原谅,还这样咄咄逼人,是觉得我薛家人好欺负吗?」 肃王妃一直与肃王恩爱有加,最讨厌的就是三心二意的男人,见他这样,顿时不客气的呵斥了起来。 罗有德低头没再说话,新阳郡主的父亲虽然去世,家里是继母继兄当家,没人撑腰,他才慢慢有了二心。 可是,终究忘记,她还是姓薛! 新阳郡主和罗有德的事情转瞬就传遍了金陵城,同情新阳的有,一个女人碰到这样的男人也是够恶心的,同情罗有德的有,说他不该把事情做绝,种种终究不过是别人闲余饭后说嘴的谈资罢了。 真正能够理解的又有谁呢? 芳华从新阳郡主府出来后,心里有点恹恹的,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回到端王府。 她刚下马车,远远的就看到薛重光迎面走了过来,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眼神冰冷,浑身透着一股让她说不出来的气息,让她想到了当初在端宁大长公主杀那个小厮的时候,那样的气息让她心头发紧。 「重光。」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薛重光的步伐一顿,目光停在了她的脸上,面上的那种冷冽如同遇到暖阳一般,瞬间消失,身上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泊飘逸,只是眼神依然冰冷。 「你……」 芳华走过去,挽住他的手,努力的朝他笑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薛重光低头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芳华脸上的笑意都快撑不住,一点点的退了下去,他才用那带着那许久未听到,带着丝丝金属特质的声音道,「没事,我有事情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 芳华看了他一会,松开手,笑着说,「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薛重光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芳华目送着薛重光离开的身影,好一会才回房。 这是成婚以来,夫妻俩第一次分离,晚上躺在床上,她摸摸身边空出的那一半位置,叹了口气,原来习惯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辗转反复间,她抱着平时薛重光用的枕头,闻着上面清冽的气息,之后沉沉的睡去, 芳华以为薛重光隔天就会回来,可是却没想到她等了整整五天,还没见到薛重光回来,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打探消息。 薛重光离开的时候,甚至留下了平时随侍在侧的贪狼,那说明他不想让人知道。 他不想让人知道,那就没人能打探出来。 芳华本想去找端宁大长公主,可她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他明显不乐意让人知道,那她就尊重他的决定好了。 只是尊重他,不代表不会他担心,她死命的捶了捶薛重光的枕头,好想那就是他本人。 那天薛重光离开的时候神色太过可怕,芳华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薛重光由消失不见,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她甚至想,是不是她自作主张的让陈皇后把那张榻搬走,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想到了手札上的那一句「颠覆王朝。」 这一切都是她的胡思乱想,更可怕的是,等待的时间,陈皇后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好,昭庆帝派了太监过来请薛重光进宫,得知他出门好几天了,只能回宫去禀报昭庆帝。 这又惹来了一件麻烦事。 虽然昭庆帝对薛重光很信任,可再信任,可帝王哪个没有一种‘多疑’的性格,多少功臣,良弓尽,走狗烹。 以往薛重光没有还俗,在外面漂泊的时候,从不见面的时候没什么,现在重回俗世,又忽然消失,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19章 虽然这份猜疑暂时不会让皇上对端王府怎么样,盯着端王府的人肯定很多,无论是巴结的,还是仇视的,如果处理不妥当,也肯定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比如盛国公府。 就在芳华等的快没耐性的时候,望眼欲穿,眼泪都要出来的时候,薛重光回来了,满身疲惫。 薛重光悄无声息的第六天晚上,芳华强打着精神坐在梳妆台前任清实帮她通头发,准备安歇,头发才梳通,就听外面有小丫头气喘吁吁的禀报到,「王妃,王爷回来了。」 芳华听了,猛的站了起来,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清实一愣,拿着手中的梳子跟了上去,王妃头发就这么披散着出去,下人看见了可怎么好,转瞬又安慰自己,大晚上,乌漆抹黑的,也没人看得清…… 已经已经接近三更天,廊下点着灯笼,幽幽的光泽,像风中的烛火,仿佛下一刻就要灭了。 芳华从屋子里奔了出去,虽然周围很昏暗,但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行走的身影,根本不用看脸,她冲了过去。 他看到她了,站在那里没动。 芳华冲到他面前,双手紧紧的将他搂住,不管是否有下人在边上看着,会不会有人说自己这种行为不合妇德。 她只知道,她想要拥抱他,缓解这么多天的焦虑,也想告诉他,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完全信任他,支持他。 薛重光走在黑暗中,看到芳华披散的头发,随着她的奔跑而飞扬,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棉布旧衣裤,她曾经说过旧衣裤绵软,穿着舒服。 他伸出手,将她也紧紧的搂住。 「进屋去吧。夏末夜晚风凉,小心着凉。」半响,薛重光哑着声揽着芳华朝屋内走去。 回到屋子里,芳华才看清楚薛重光的模样,他的神色看起来十分疲惫,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挂在身上,还是那天离开时穿的那身,眼底青色浓郁,头发沾了尘埃,都快打结了。 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时大不相同。 这让芳华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 「重光,你看起来很不好,先去洗漱一下,我让人准备吃食好不好?」芳华蹲在薛重光的面前仰头望着他。 薛重光看起来很疲惫,对她点点头,简单的答了个‘好’。 芳华起身,吩咐丫头们准备沐浴的水,看着他进了净房,转身去了小厨房吩咐厨娘做点清淡易克化的食物。 薛重光并没有让丫环侍候着沐浴,或者说,他从来没让丫环侍候的习惯,有时候他的作风,还如同一个和尚一样守着佛门的清规戒律,这是他近三十年来的生活模式。 芳华并没有去纠正他的习惯,反而觉得这样很好,不过,她也不介意亲自侍候他的起居。 从小厨房回来后,她捧着干净的衣服进了净房。 薛重光靠坐在浴桶边,头靠在桶沿,双眼紧闭,多日里没有搭理,下巴新冒出一层粗硬的胡茬,洗净的脸庞透出一种莹润的白,眼圈下的青色被衬的越发浓重。 他是真的很累了,直到芳华手搭在了他的头上,他才猛然睁开眼睛,看到是她后,又闭上了眼睛。 芳华帮他把头发清洗干净,又用指腹轻轻的帮他按压头皮,舒缓头皮,疲累让他在这样静谧的时光里,忍不住睡去。 薛重光靠着小睡了片刻,朦胧间感觉到头发正被人捧着用帕子一点点的绞干,他睁开眼睛,是芳华。 他从变凉的水中起身,打了个哈欠,在芳华的帮助下,慢慢的穿好衣服。 芳华无奈的看着他,他从来不会擦干身体上的水珠,衣服经常穿上就变湿,也不知道以前他到底是怎么过的。 从净房出来后,清欢正在摆饭,只薛重光却没有什么胃口。 「你多少吃点,不然身体怎么受得了?」 薛重光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问,「你和我一起吃点吧。」 芳华陪着一起用了几筷子,等到用完膳之后,薛重光并没有去歇息,而是站在了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脸上的神色凌冽肃穆。 芳华在边上静静的看着他,薛重光回头看着她,用手握住她的手。 半响,他说到,「年前,我消失的那段时间一直在查一桩江湖旧案,幕后之人在我看来,是个奇女子,又勇有谋……」 他的声音很低沉,起初透着一种冷冽的味道,最后声音变的平静,「我的生母是一个宫女,我出生之后,父皇就一杯毒酒赐死了她,随后把我送到了白马寺出家,虽然我的身体当时确实不好,可还是对于送我出家这事耿耿于怀……」 当年他从白马寺逃走,顶着和尚的身份在外面漂泊,甚至一辈子不见薛家的人,不进金陵城,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恨父皇亲手杀了他的生母,逼他出家。 第20章 佛法精深的他,对很多事情都可以看淡,唯独这件事情,从幼年起就成了他无法磨灭的执念。 「查探当年事情的真相是我从小就开始做的事情,开始因为力量太弱,等我强大起来的时候,年代已久远,尾巴也扫的很干净,我一直没查出什么来,没想到这次这个奇女子,让我知道了当年的一些真相。 我父皇要赐死我生母的时候,她被人救走了,本来还想带走我,但被父皇拦了下来,之后一直隐藏在江湖之中,而我,却和她有过几面之缘,当时我还觉得她面善,确实面善,因为那就是我的生母,她这些年一直化名为江南富商夫人,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是,还没等我查清她真正的身份,她死了,死在我的面前…… 我的父皇在我出生的时候送走我,而她明明活着,见过我,不与我相认,却还死在我的面前,我的存在那么让他们难堪吗?又或者我还有别的什么身份?」 薛重光说到最后,语调冷静,却隐含着深沉的愤怒,面上带着一个她从未看过的恶劣的笑容。 随着他说的越来越多,芳华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一般,难受的厉害,只是不管如何难受,她都静静的听着,最后为他委屈和心疼, 她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就是上前搂住他,「我嫁的是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就是你。谢谢他们,把你生下,让我碰到了这么好的你。」 他喜欢她,虽然当初那样强势的说要娶她,根本就没有给她反应的余地,可她的心很甜蜜不是么。 他知道她的身世,并没有放弃她,厌恶她,而是将她紧紧的护在怀里。 她的眼泪汹涌的流了出来。 薛重光冷冽的神色渐渐消散开去,又变成了平日那种淡泊俊逸,整个人柔和起来。 「以后也许可能会有人揭穿我的身份,让我变的一无所有,声名狼藉,甚至可能被处死,你也不在意?」 「没关系,我有嫁妆,我能养活你。」她紧紧的搂住他的腰,将眼泪蹭在他的身上,不让他看到,可带着鼻腔的声音出卖了她。 「无论你在哪里,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说完,她仰起泪眼,亲了他一下。 男人在失意的时候,最需要的是有个人来全心全意的依赖他,信任他,肯定他,鼓励他,这样会让他大男人心态得到升华,受伤的心得到治疗。 他紧紧的搂着她,整颗心都像被柔软的东西轻轻的拂过,抬起她的头,低头轻轻的在她脸上烙下一吻,然后辗转到她的朱唇…… 芳华想要别过脸去,小声的抗议,「脏,别亲……我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她想把那个被她藏起来的手册拿给他看,也许对他会有帮助。 亲吻着的那个男人却视若无睹,而是亲的更加凶狠,她脸上的眼泪,都被她一点一滴的吻下去,一路下滑,在她的脖颈处流连。 他将她一把抱起,双手托着她的臀部,声音沙沙哑哑的在她耳边,「此生永不负你。」 他的声音渐渐化为低喃,渐渐的榻上,梳妆台上,柜子上,最后床上,都留下了他们的痕迹。 薛重光好似要发泄什么,却又隐忍的怕伤害她,她柔顺的攀附着他,让自己放松,也让他放松,之后两人一同达到顶峰。 深宫中,昭庆帝坐在龙椅上,微微眯着眼睛听人回报。 「端王回府了。」 他的手扶在龙椅的扶手上,长久的摩挲,已经让那扶手光滑无比,轻声道,「查清皇叔这几天去见的那些人是谁么?」 黑暗中的暗卫头领小心的回到,「端王殿下的武功极少人能及得上,他若不想让人跟着,属下没法跟上。不过,属下已经让人盯着那群人了……」 昭庆帝颔首,淡淡的说到,「朕倒不是担心什么,端王叔既然肯打破誓言留在机灵城,肯定也不会做什么,更何况他还弄了个旁支的身份,他是聪明人,不会自寻死路的,况且……」 他笑了笑,「还有端王妃在。」 暗卫头领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皇上并没有责怪他办事不力,那就是对端王还是很放心的,没有对他起疑。 只看端王天亮后是否进宫了。 昭庆帝没再问什么,让暗卫头领退下,起身去了皇后的长乐宫,至于贤妃,一直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翌日,芳华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剩下她一人,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气温开始上升,整个世界变的如同个炎热的蒸笼一般。 屋子里四周冰盆的冰块已经笑容的差不多。 芳华呆呆的坐在床上坐了会,回忆起昨晚的事情,脸红之余,猛然想起她还没把那本手册给薛重光,急忙起身,没想到双脚踮在窗前的脚踏上,虚软的厉害。 第21章 她扬声唤道,「清欢?清实?」 「王妃,怎么了?」清实推门进来,看到芳华披散着头发坐在窗前,一脸沮丧,连忙询问道。 芳华没精打采的说,「王爷什么时候起身的?」 「王爷卯初就出门去了,说是进宫见皇上,让奴婢等别打扰您。」 清实轻轻的笑了下,原本因为王爷出门几天,王妃的心情很不好,如今王爷回来,两人还是一样的好,这让清实心放了下来。 芳华起身准备去净房,因为脚软,动作比平时迟缓了几分,清实的心又提起来了,虽然她在靖边侯府听那些嬷嬷说过,夫妻感情好才会折腾。 可让她不明白的是感情好的话,王爷如何舍得这般折腾,王妃脚都迈不开了。 泡了个澡,在清实的巧手按摩下,芳华终于恢复了精神。 用了早膳处理好事情,就在王府等着薛重光从宫里回来,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芳华就这么靠在榻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腰间搭着一只手。 薛重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而且直接抱着她一起在榻上睡觉了。 芳华看着他安静的睡脸,只觉得这男人无论何时都是这么好看,让她越看越爱,再也不用默念《清心咒》了。 看了一会,睡意涌上来,她将脑袋朝他怀里拱了拱,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芳华揉着眼睛,刚准备起身,就见身边的男人靠在大迎枕上,他手里拿着卷宗,发现她醒了,温柔的笑了笑,「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还是再睡会?」 丫环说她睡了一天了,他愧疚的摸了摸她的脸,昨天太激动了,自然会累到她。 「皇后怎么样?那几天说不舒服,你去给她把过脉了吗?」 「她很好,给她开了方子,过几天再去给她看看。」薛重光把卷宗随手放到边上的案几上,理了下她鬓角的碎发。 芳华靠在他的怀里,忽然鼻子皱了皱,然后在他身上嗅来嗅去,脸色大变,一把将他的衣襟拉开,去找他身上的伤口。 当看到他背上一大块伤的时候,忍不住红了眼睛,「你都伤成这样,你昨夜还乱来。」 「没事,只是些小伤而已,以前比这还厉害的都有。」他漫不经心的回到。 芳华看了他一会,最后只能无奈的说到,「那你怎么不包扎一下。就这样,衣衫磨着多难受。还有,我看着多难受。」 薛重光脸上越发的柔和起来,「我够不到,又不爱别人近身,只能劳烦你了。」 芳华紧紧的握着他温暖宽厚的手,破涕为笑,却还是矫情的说,「以前没我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包扎。」 …… 薛重光在府里修养了几天,偶尔被皇上叫到宫中议事,或者去给皇后把脉,回到府里就陪着芳华。 皇宫,皇子所灵武殿,大皇子正靠在榻上,直直的看着面前柔软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 身材玲珑有致、皮肤洁白,高鼻红唇,弯眉大眼,穿着件极合身的白绫短衫.一条银红绡纱裙,短衫极短,走动间,雪白柔软的腰肢时隐时现。 如果贪狼在此,必定能认出,这个少女曾经拦在薛重光与芳华的马车钱求救,但被赶走了。 大皇子跳起来,一把抱住少女,就要往榻上压,少女抱住他的胳膊,咬着舌尖娇娇的说,「爷,让奴婢先沐浴,那样才能好好的侍候爷。」 大皇子死死的盯着她,不耐烦的答应,「快些,怎么这么多麻烦事。」 少女笑着答应了,还不忘回头勾魂的看了大皇子一眼,大皇子盯着她知道看不到了,随后让宫女侍候着去隔壁洗漱。 贤妃对于大皇子如同眼珠子般的护着,大皇子住到皇子所去之后,贤妃还曾埋怨过,宫中只有大皇子一个皇子,为什么还要去皇子所? 但她拗不过皇上,只能对他的起居,去向那是要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可是她的后半辈子的依靠。 这边大皇子进去洗漱,那边就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躬身去了贤妃的宫中禀报。 贤妃‘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大步往殿外走去,内侍和宫女急忙跟着,一行人急步往灵武殿走去。灵武殿里,少女匆匆的沐浴之后,穿着长长的曳地纱群,上面的衣衫还是短的盖不住腰肢,头发末梢湿漉漉的,脚步轻盈,扭着腰肢,出了净房,朝大皇子奔去。 大皇子看的眼发直,顾不得其他,宫人还没退下的时候,就握着少女柔软的好似没骨头的腰肢,气息紊乱,「爷要折了你这腰。」 贤妃急匆匆的从朝晖宫到了灵武殿,灵武殿侍候的人都站在殿门口,见到贤妃,连忙跪地请安。 第22章 贤妃看也不看,拎了裙子往正殿寝室冲了进去。 她一路昂然的到了殿内寝室,里面传来隐隐的嬉笑和喘息声,贤妃脸色涨的通红,猛的推开门,隔着极薄的绡纱帐幔,榻上,浑身果着的少女正奇在大皇子的身上,扭动着腰肢…… 贤妃看着眼前的活春宫,只觉得浑身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让她头脑发晕,她想后退,却是尖叫着用里扯下了轻薄的帐幔…… 榻上的两人惊呆了,看着发疯一样的贤妃,贤妃手指颤抖着指着两人,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女惊醒了过来,她爬下榻,想要拿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却看到还呆愣在榻上的大皇子,以及他腰间还立着的物件,手忙脚乱的把衣服遮在了大皇子身上,然后往大皇子身后躲。 大皇子这时也回过神来,很不在意的起身,随手拣起地上的衣服,慢条斯理的穿了起来,不耐烦的说, 「哪有母妃这样的,要进来也该让人禀报一声啊。」 「你……」 贤妃只觉得胸口发闷,看着躲在大皇子身后整理衣服的少女,心头的火烧的越发的旺,声嘶竭力的,手指着少女,吩咐道, 「来人,把这个小妖精拖出去……给我打……往死里打!!!」 跟着贤妃过来的太监连忙上前,扭,捆,拖一气呵成,少女拼命的挣扎,想要和大皇子求救,嘴却被堵上了块布。 大皇子愣了一下,在后面叫唤,「你们可长点眼啊,别给我打伤了,本皇子觉得她侍候的很好!」 贤妃气的脸色发青,一巴掌‘啪’在大皇子的脸上,「白日宣淫,你还要不要脸了,你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你父皇知道了该怎么办?」 大皇子怒视着贤妃,大声的吼到,「你干什么?这天下将来都是我的,我现在睡个女人怎么了?」 贤妃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只觉得透不过气来,身子一个摇晃,身边的宫女急忙扶住她。 大皇子神情动了动,却见贤妃对着殿外大声的喝道,「谁敢放水,没有打死这个贱货,那就等着自己死!」 正在行刑的两个太监顿时抡起板子,用尽力气,打在少女的身上,大皇子奔到殿门口,跳着脚,「你们打死了她,也是个死!」 昭庆帝站在灵武殿的外墙,听着里面一片怒吼,惨叫声,脸色阴沉,进了灵武殿,停在影壁前。 正在殿门口僵持的贤妃和大皇子看到影壁前的昭庆帝,一起傻眼了。 两人回过神,连忙跪下请安,太监,宫女乌央央的跪了一地。 昭庆帝看下王公公,王公公连忙上前,探了一下地上果着身子,血流了一地,还在痉挛抽搐着的少女,低声禀报, 「回皇上,已经不中用了。」 昭庆帝的目光,从大皇子,再到贤妃,再到地上的尸体,片刻,背着手,转身出了灵武殿,离开了。 大皇子得意的笑了笑,爬起来,抹了下冷汗,急声吩咐,「快叫太医来。」 贤妃捂着胸口,在宫人的帮助下站起身,抬手给了大皇子一巴掌,骂道,「不争气的东西!豆l豆l网」 说完,不管大皇子如何的反应,朝宫外奔去,跌跌撞撞的回到朝晖宫,吩咐心腹太监出宫去找盛国公。 只是盛国公还没来得及进宫,皇上的圣旨就到了朝晖宫和灵武殿以及大皇子的各位老师府中。 贤妃嚣张跋扈,无故杖毙宫女,大失后妃之德,贬为采女,禁足三年。 大皇子私德不修,太庙跪十天,悔过自新,之后搬出皇子所,封为福王,迁居宫外。 大皇子的各位先生为师不严,罚俸一年,各悔其过。 同时皇上还责罚了自己,为君为父都没有起到该有的责任,太庙悔过,茹素三月。 旨意下的同时,也送到了薛重光的案头,听着贪狼的密报,他失笑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看着窗外芳华正在安排丫环修养树枝,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都还没有动手,却已经有其他的手在推动,子嗣单薄,是幸也是不幸,幸的是没有兄弟厮杀,不幸的是,也让旁人蠢蠢欲动。 贤妃关注大皇子的一举一动一点也不奇怪,可皇上,怎么那么凑巧去了灵武殿? 大皇子被封为福王,到底是保护他还是放弃他? 世上也许有巧合,可宫里的巧合,那就不是巧合了! 他没有什么野心,只想要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 他吩咐好贪狼接下来该做的事情,然后靠在窗前欣赏着外面忙碌的身影。 芳华挥汗如雨的在院子里指挥着花匠修剪树枝,最近她觉得自己闲的发霉,就折腾起了王府。 不过,她很快就不会觉得闲了,因为她被一个如大雷一般的消息给惊到了! 第23章 不过,她很快就不会觉得闲了,因为她被一个如大雷一般的消息给惊到了! 芳华一个夏季大部分的时间都窝在家里,到最后夏末的时候才想起折腾王府来,恰巧,这个时候,府里接到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说是要在欣扬殿举办家宴,让芳华和薛重光都要到。 欣扬殿是专门用来举办庆典的大殿,比如上次皇上的寿诞就是在欣扬殿所举办的,这次家宴也在那里举办,那估摸着是一个大规模的家宴了。 只是皇上寿诞的时候,大家都应该已经见过了,而且马上就要中秋,到时宫中势必要举办宴会。 这个时候不上不下的,是为了什么? 薛重光见芳华一脸沉思的模样,开口说,「你不用担心,明日大概就是纯粹的家宴,大概是为了帮新阳撑腰。」 芳华忽然明白过来,新阳的父王已经去世,王府名存实亡,否则罗有德也不敢放松自己,做出昏头的事情来。 她发现可能是因为大周朝子嗣单薄的原因,昭庆帝对薛家人很是宽容,只要不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连带对出嫁的女儿都很好,就不知道罗有德会是个什么下场了。 她点点头,「是应该帮新阳撑腰,否则那些娶了皇家女儿的人还以为皇室女好欺负,一个个纷纷效仿起来。」 薛重光见芳华义愤填膺的样子,笑看着她,「世界上男人那么多,有长情的,也有不念旧情的,新阳只是运气不好,碰到了一个不好的男人。」 芳华斜睨着薛重光,「嗯,幸好我遇见了王爷。」说完笑眯眯的看着薛重光。 「不然如何能被你看上?」薛重光懒懒的靠在榻上,淡定的回到。 脸皮真是够厚的,芳华心里梗了一下,当下又不甘示弱的回了过去,「你也不错。」 薛重光呛了一下,欺身在她脸上亲了亲,抬起她的下巴,先轻咬了她一下,低声说,「还是你更聪明。」 芳华噗嗤的笑了出来,「这样无聊的话题还是别继续下去了。」她靠在他的胸前,声音带着些慵懒,「天凉了,皇上赏给你的庄子里头有一个有温泉,我们什么时候去泡泡?」 说到温泉,薛重光就会想到两人当初在青光观后山遇到的情景,轻笑着说,「你说,你当初怎么心就那么大,敢把我带回禅室。」 芳华嘟嘟嘴,也不想想当初他那高尚的名声……谁能想到是个假和尚,再说他一直都帮她,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当即回了他一个斜眼,也不说话,顾自去休息了。 芳华跟着薛重光进了欣扬殿,见到帝后都在,大皇子不见踪影,下首第一的位置还空着,薛重光牵着芳华走了过去。 她抽了抽手,从进大殿开始,那些人的眼睛就看了过来,偏薛重光还不放手。 昭庆帝正和新阳在说话,「当初是朕给你们指婚的,以前看起来还好,谁曾想会变成这样……」 新阳郡主笑着说,「不怪陛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陛下也是经过侄女同意才指婚的,终究还是我的眼光太差了。」 昭庆帝因为大皇子的事情也是心里不舒坦,这下碰上新阳郡主的事情,就更加的不舒坦。 「侄女以前和郡马也算相敬如宾,可如今他的心不在我的身上了,不如和离了,侄女带着孩子还能过点清净的日子。」 新阳郡主苦笑,「侄女的脸可以丢,可皇室的脸不能丢,也不能给姐妹们做坏榜样。」 殿里一阵沉默,昭庆帝叹息了一下,常言说儿女都是债,他只有一个儿子,却多了这么多侄儿侄女,甚至皇叔的债。 「那朕就允你和罗有德和离,孩子给你抚养,虽然薛家子嗣单薄,但堂下也坐了这么多的兄弟,还有你叔公,他们都会照应你的。 朕和皇叔商量过这件事情,皇叔觉得既然你要自己带着孩子,那还不如就让两孩子姓薛,罗有德不是不喜欢吗?那朕就让他断子绝孙。没有你的允许,罗家的人不得接触两个孩子。 朕倒是想给孩子一个爵位,可祖制云,无军功不可封爵,不过,将来只要孩子出息,总少不了他的前程。」 新阳郡主连忙起身谢恩,有了皇帝这句话,以后两个孩子怎么也不会差,她隐晦感激的看了眼芳华。 芳华颔首。 昭庆帝坐了一会,就走了,留下皇后主持宴会,临走前说,「罗有德来了,你们不必客气。」 芳华知道重头的肯定不是这些。 果然,没一会就有太监过来禀报,说新阳郡马求见。 皇后冷声的说,「还叫什么郡马,他马上就是一匹死马了。」 芳华失笑,果然,能迷住皇上的皇后就是这么的霸气。 芳华上次在新阳府邸前见过罗有德,只觉得他这次比上次看到憔悴了不少,不过,看起来还是一个很俊雅的男人,衣冠禽兽大概就是如此吧。 第24章 罗有德躬身朝殿上的人行礼,之后孤零零的站在殿中央,手脚僵硬。 胖胖的康王打量了一番,嫌弃的说到,「就这样窝囊的样子,竟然敢到外面拈花惹草。」 「就是这样窝囊的样子骗了皇室好多年,京城的很多名角都比不上他啊,这么会演戏,罗家开的是戏班子吗……」 薛明睿端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的直直的,说出的话却是淬了毒的,直插罗有德心脏。 罗家是郴州望族,也出过很多的高官,否则昭庆帝如何会把新阳郡主下嫁到罗家,把罗有德比做戏子,罗家是戏班子…… 芳华差点笑出声来,干咳了一声,对新阳郡主说,「新阳不必难过,就当是碰到了个恶心玩意儿,人生在世,总是会碰到那么一两个的,以后会有更好的。」 罗有德想到今天会被人发难,可是,没想到一点招呼都不打,就齐齐上阵了,可里面的人都是大周朝皇室中人,他只能忍了。 肃王妃上次在新阳府已经骂了罗有德一顿,今天还是忍不住的说,「英王说的对,这罗有德就是个戏子,还有德,你的‘德’在哪里?被狗吃了吗?」 罗有德求救般的看向新阳郡主,期盼着她能说一句话,可新阳郡主却移开了视线。 新阳郡主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窝囊男人,想到那天还理直气壮的问他正室的风度在哪里,今天却老实的跪在殿中央请罪,她就犯恶心。 她厌恶的移开视线,对皇后说,「娘娘,侄女不想再看到这个男人,侄女没什么好说的,谢谢陛下同意把两个孩子改姓薛。」 罗有德听了这话,心都凉了,瘫软在地上,然后被太监给拖了下去。 芳华轻声的对薛重光说,「还好,两个孩子没看到他这个样子。」 薛重光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想到她也有一个差不多的父亲,心里充满了怜惜。 很快,关于新阳郡主和罗有德和离的圣旨就下来了,果然,皇帝是天下最厉害的,他在圣旨中写明,「郴州罗氏,家风不正,家中子女比之戏子,过及也,不是做亲之选,朕愧对新阳,望后者以此为鉴。」 有了皇上这句‘不是做亲之选’以后还会有谁敢和罗家做亲?果然是要罗家断子绝孙吗? 这就是真正的皇权,皇上说罗家不好,那就不好,谁敢求情,那就是和罗家一样不好。 芳华有点同情罗家那些无辜受牵连的人,但又恶心罗有德的行为。 只是,不知道罗家的人会如何的对待给他们招来祸事的罗有德,不过,如果真的是明白人家,在罗有德做出宠爱外室之事的时候,就该阻止,否则也不会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薛重光拍拍坐在葡萄架下发呆的芳华,「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回来都没迎接。」 芳华干脆趴在石桌上,「在想罗家的事情,也不知有多少人被罗有德给牵连。」 「那些人是无辜,可谁让他们姓罗,既然富贵已经享受过,那祸事来临也该一起承担才是。皇上这已经是看在新阳的孩子面上轻罚了,否则,肯定会把罗家九族内的亲人全部贬为贱民……」 芳华想不明白,为什么代价这么大,为什么还要做呢?如果新阳做的不好也就罢了,可新阳为罗家生儿育女,和罗有德相敬如宾,罗有德和罗家就不亏心吗? 薛重光光不会告诉芳华,他刚刚和那些王爷侄子们去城门给罗有德送行的时候送了他一件礼物。 他送了一瓶‘情丝’给罗有德,是他制的药,服下的人不会马上死去,而是被丝丝的痛苦缠绕,犹如情丝,深入骨髓,最后痛上三天三夜才会死去。 那两个人不是有情吗?那就送一瓶‘情丝’给他们,至于给谁用,那就是罗有德的事情了。 新阳郡主的事情在金陵城传扬了几日,就沉寂下来了,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又多了一个可以走动,奉承,巴结的人,而对于男人,那就是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和罗家的人往来。 其他,没什么变化。 …… 贪狼将几封密信放在桌上,对正在沉思的男人说,「王爷,破军在信上说,嘉峪关那边已经布局好了,就等王爷亲自去……」 薛重光皱眉,久久未语。 贪狼脚动了动,又说,「泰和钱庄的当家夫人被我们捉了之后,她手下的那些生意就被人抢夺了,有一股人在到处查探她的消息……」 薛重光终于抬起头看他,贪狼眼神飘忽,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薛重光看完桌上的那几封密信后,然后冷声的说,「等过了中秋节再说吧。」 说完就将信件烧了,一拂衣袖,离开了书房。 贪狼松了口气,还好,主子没有沉醉在温柔乡里不可自拔,不过也不怎么情愿就是。 第25章 …… 中秋节还没到的时候,皇上突然下旨要给大皇子选妃了,这个消息犹如油锅里滴入一滴水,让金陵城各权贵高门沸腾了起来。 大皇子虽然被皇上迁出宫外,但毕竟皇上就只有这一个皇子,将来的天下不交给他,交给谁? 如果家里出了下一个母仪天下的姑娘,那将会造福三代! 这个消息也传到了靖国公府,因皇上并没有削爵,而是空置,杜绍景一直都在上窜下跳,找关系,想要重袭爵位。 三个女儿,只剩下杜清芳没有嫁出去,等着将来招赘,继承爵位,本来,因为要共同对付芳华,杜绍景对杜清芳另眼相看了几天。 可一想到杜清芳的儿子将来会继承国公府,杜绍景的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他和温氏在房里嘀咕,想要把当初用在芳华的那套,用在杜清芳的身上,让杜清芳自己坏了名声,不管做妻,做妾,嫁出去,总不能把爵位也带走吧。 「你说什么?温氏下了帖子给我?让我去回杜家,有我身世的事情要告诉我?」芳华不可思议的看着清实。 清实默默的点点头,不但给王妃下了,还给很多高门都下了,但是有几个人去就不知道了。 芳华嗤笑,「王妃,若是您不想去,回了就好了。」清实见芳华不屑,劝到。 如果温氏只给她下帖子,那她可能会推了,但是请了那么多人,有热闹可看,她为什么不去? 这么好的‘衣锦还乡’不用,白白浪费了她端王妃的身份。 「不必,到时候我带你们回去看热闹。」芳华轻笑,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靖国公府,温氏得到芳华那天会回来,并且王爷回陪着同会的消息,冷笑着说,「摆出一副王妃的谱,就看那天怎么死吧。」 她拍了拍杜清芳的手,慈祥的说,「那天你可要好好的表现。」 杜清芳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开口。 进入秋天,天气渐渐凉了起来,靖国公府上上下下喜气洋洋,门口停满了各色的马车,各女眷本不愿意和白身的温氏坐一起,但是听说端王和端王妃会回去,又都捏着鼻子来了。 杜绍景在前院招待男客,温氏和杜芳华在后院招待女客,芳华到后院的时候,已经来了很多的女眷,田氏也在其中。 芳华很久没见田氏,出嫁女不好经常回娘家,更何况舅家,上次见到田氏还是皇上寿诞的时候。 田氏也顾不上这里是杜家,芳华给她见礼,带着阮诗琪给芳华回了一个礼后,就拉着她的手左右看了看,「都瘦了,你苦夏,现在夏天过去了,可要好好的补回来。」 天下长辈都一样,见到就不见的晚辈,总觉得对方瘦了。 芳华亲热的挽着田氏的手,说,「哪里就瘦了,舅母最近可好?」 田氏是真的疼爱芳华,否则阮诗琪怎么会那么吃醋,见芳华不避人的亲近自己,很高兴,拍着她的手,说:「苦夏,还要管那么大个王府,怎么会不瘦。」 说完,又问她吃住好不好,府里的下人好不好管,诸如此类的。 最后低声的对芳华说, 「本来我今日不想来的,但是温氏下的帖子上让我务必来一趟,不然就会后悔终生,我就来了。 你看今天的女眷都是些大嘴巴的妇人,你可要小心。」 芳华点点头,让田氏放心。 温氏在一边复杂的看着两人,不管温氏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是不敢对芳华怎么样的,当下上前朝芳华行礼。 「王妃府中事物繁忙,还能早早赶来,还是把国公府当成自己家的一样孝顺的。」 芳华微笑,「你不是说有关于我身世的事情要和我说吗?不来怎么行?」 反正金陵城现在没有人不知道她和杜绍景夫妇不合的事情,藏着掖着,还不如摆在台面上说。 温氏尴尬的笑了起来。 芳华也不管她如何,在左首位置上坐下,就和田氏闲话起来。 靖国公府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包括杜绍景夫妻拿芳华换利益的事情。有那促狭的夫人说,「王妃如今起色越发的好了。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可不是,我许久不见王妃,差点都不敢认。」一位与田氏要好的夫人笑着接过话。 当年杜绍景在阮氏去世之后,马上就娶了温氏进门,七个月后生下杜清婉的事情让很多人不耻。 芳华冷眼看着各位夫人话里话外的嘲讽温氏,她只当听不明白,笑而不语。 以靖国公府现在的样子,不过是个空架子,杜绍景再如何的筹谋也不会改变这样的局面。 「大姑娘什么都好,就是以前太过沉闷了,才会和长乐侯世子过不下去。以后可要和王爷好好过啊。这样我也放心了。」 第26章 温氏这样的话反复来反复去的说着,芳华扯了扯嘴角,「我在王府过的很好,太太不用担心。」 边上冲着芳华来的女眷也都围着芳华开始寒暄,就见清欢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件薄披风。 只见清欢到了芳华的面前,屈膝,「王妃,王爷说现在天凉了,担心您受凉,让贪狼送了披风过来,还特意吩咐,要您别用辛辣之物,秋日里天气干燥,别伤了嗓子和脾胃。」 芳华眨眨眼睛,笑着说,「又不是小孩,要这样的叮嘱。」虽然是埋怨,却带着甜蜜。 说完,她让在身边服侍的清实接下披风,对清欢说,「你在府里不是有姐妹吗?去找你的小姐妹说话吧,这里有清实就行了。」 清欢明了的点点头。 众女眷看着那件披风,心里有升起了一股股羡慕,这端王也太宠妻了,果然还是年龄大点更疼人。 杜清芳看着上首举止风雅的芳华,心头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曾经,她很同情这个大姐,觉得她被父亲拿去换利益,很可怜。 可如今,需要自己同情的大姐,已经让金陵城大部分女眷上前巴结。 也是因为她,自己才要留在家里招赘,不能和心上人厮守,就因为她要对付温氏,却牺牲了自己。 想到这,杜清芳心里说不出的焦躁之感,不过,她也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 她上前轻声细语的对芳华说,「大姐,我那里还有一些你以前的旧物,不知你是否可以和我一起去拿。」 芳华挑眉,杜清芳也插了一脚?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杜清芳,「旧物?你扔了就是了。」 杜清芳涨红了脸,难为情的说,「那个可扔不得,和母亲在帖子里说的那件事有关。」 芳华冷眼看着对面的女子,可真会演戏。 瞬,她起身对诸人善意一笑,「大家失陪一下,我这妹妹,就是这样的害羞。」 诸位夫人闻言又夸了杜清芳一通,又说芳华姐妹友爱。 芳华跟着清芳去了许久,都没有回来,田氏看看周旋在女眷中的温氏,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正当她快忍不住要去找芳华的时候,突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随着脚步声,一个丫环直直的跑了进来,语无伦次,大声的说,「大奶奶,不好了,不好了。」 温氏脸放了下来,「大呼小叫什么,你们姑娘不是和王妃去拿东西了,人呢……」 那丫环也不知道是吓懵了,还是故意的,「端王妃在花园里和人幽会,被三姑娘撞到了。」 端王妃偷人,这简直是奇闻啊,刚刚才和端王秀过恩爱,转身就去偷人,屋内的女眷一脸的兴奋之色。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敢污蔑王妃,芳华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田氏忍不住怒视着那丫环。 阮诗琪更是干脆,上前一步,「你说我表姐偷人,被你家姑娘看到了,那她们人呢?带我们去。」 她虽然和表姐不合,那是自己家内部争争宠爱而已,可是要看着人污蔑她,肯定是不答应的。 她曾和阮昊源学过武,一把扭住那丫头的手,那丫头直呼‘痛’。 「你现在喊痛,要是扑风捉影的事情,小心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如果是我表姐真的不自爱,那我给你磕头赔礼。」说完,拉着那丫头就往外走。 屋内的女眷也都急切的跟了上去,有好戏看,不看白不看。 一行人刚走到花园口的时候,见另外一个丫环匆匆的跑了过来,阮诗琪一把抓住她,「跑什么?你们杜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吗?」 那丫环惊惶的说,「奴婢不敢说……」 「快说,还是你也想像她一样被我扭着?」先头那个报信的丫环已经被她扭的麻花藤一样,脸上冷汗不断的流。 「奴婢见到三姑娘和端王爷正……正在房里妖精打架……」那丫环眼一闭,视死如归的说了出来。 这位姑娘好可怕,她不敢不说啊。 这话如同一个炸弹一样,让那些女眷失声尖叫起来,这夫妻俩怎么回事? 田氏这个时候终于品出了一点阴谋的味道,当下,她指着那个丫环说,「你,带我们去你看到王爷的地方去……」 说完,冷笑着对温氏说,「你可真是个好主母,这样会管家,家里都和筛子一样,没点规矩章法。」 温氏梗着脖子说,「这里也是王妃的家,当然也是王爷的家,他们身份那么贵重,府里的下人还能阻止他们不成?」 田氏冷眼看着她强辩,不再理会她,让后来的丫环带路,她是不相信芳华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至于王爷,她…… 同一时刻,杜清芳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茫然的看着眼前如神仙眷侣一样的夫妻俩。 第27章 她是要算计杜芳华的,甚至打定主意玉石俱焚的,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哪里出了差错。 嫡母明明说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让她领着芳华去她的院子,用早就准备好的迷药迷倒她, 那药物极为霸道,哪怕混在茶水里,只要喝下一小口,几息的功夫就会让人受不住,身上瘫软陷入幻觉。 然后她只要把温氏准备的那个男人放进去就可以了,之后让丫环引着端王来看…… 杜芳华毁了她和心上人在一起的路,那就让端王也厌弃了她吧,所以她才会配合着温氏的计策。 要么是她憎恨自己一辈子,要么是自己憎恨她一辈子,那还不如玉石俱焚的。 反正父亲也不想她在家里招赘,于是,她干脆买通了前院侍候茶水的丫头,在端王的茶水里下药,谢谢温氏请了这么多人过来,只要让人看到她和端王滚在一处,那她怎么都能进王府做侧妃吧! 可现在,为什么只有她变成这样,而杜芳华和端王好好的站在她面前。 她费尽心思,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 她想起芳华在喝下茶水的前一刻说的那句话,「你要破釜沉舟,结果只能是引火烧身。」 她听到外面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之后是一道怒气推开了门,见到的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少女,以及她身后温氏请来的女眷,所有人鄙夷的看着她。 她看向边上和自己一样衣衫不整的杜茂,是,她引火烧身,还搭上了温氏的命根子杜茂! 她张了张嘴,争辩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要如何告诉外人,这是杜芳华在陷害她和杜茂? 没人相信! 杜茂懵了,嘴里一直在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会看上她……」 杜芳华为了报复温氏,报复父亲,可谓用尽了心思,她技高一筹,她满盘皆输! 不出半日,这样的丑事就会传扬的满城皆知吧,她的心上人也会知道! 田氏和阮诗琪见芳华好好的站着,心里一喜,「表姐你没事吧。」 阮诗琪冲口而出,一脸的关心,可能觉得和自己平时在芳华面前的形象不一致,马上闭上嘴巴,退到田氏的身后。 芳华只觉得阮诗琪是那样的可爱,心里又是难过,表妹和自己虽然有龌龊,可关键时刻,却如此的维护自己。 而亲姐妹,却是想尽办法坏自己的名声,不惜用自己做饵。 如果,她不愿意招赘,可以告诉自己,谁还会强迫呢? …… 芳华恹恹的坐在马车里,这样报复人的事情,并不能让人得到快感,她倒希望他们能够安分点,大家相安无事多好?各过各的,不好吗? 她不再是那个能让他们做跳板的人了。 所以,回到杜家后,她就让清欢去外面查看,她性格活泼,有时候说话快言快语,别人想要套她的话,却在不经意间已经被清欢给绕了进去。 而薛重光那边,医术高明的他,不可能连迷药都识不出。 薛重光无声的搂着她,两人坐在马车里,都没说话,各想各的事情。 因为想的太入神,当马车外突然响起嘶鸣声,马车车厢往一旁歪倒的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防备,薛重光眼疾手快的拉住芳华,没让她甩出去。 不过薛重光头部撞到了马车车壁上,绕是他会武功,也还是撞的眼前发黑。 「王爷,王妃。」 贪狼在外面大声的叫道。 薛重光揽住芳华,「无事。」 然后,就听外面一阵刀剑声,薛重光把芳华放在座位上,柔声的说,「外面来了好几个好手,我出去看看,你别怕,后面有专门保护你的人。」 芳华点头,努力的笑到,「你在,我就不怕,你保护好自己。我在车里不出去。」 薛重光亲亲她的额头,掀开车帘,跳下车去。 她努力坐直身子,因为薛重光在马车里,丫环们都坐到后面的车里去了,她将手举到面前,就见手掌破了一大块皮,刚才薛重光拉住她的时候,她同样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东西稳住自己,却没想到蹭破了一大块油皮。 芳华受伤的痛感渐渐真实起来,一直娇生惯养的她,受伤的数次五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所以,有一点疼,就会觉得特别的疼。 不过,即使疼,她还是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外面只有刀剑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马车还保持着歪倒的样子,想来外面的形式确实很严峻,连薛重光都要下去迎敌。 芳华不知道这次事情是刺杀还是闹事? 是冲着薛重光而来的吗? 芳华冲怀里抽出干净的帕子,小心的把手上的手包扎起来,看着那块雪白的帕子瞬间就被血给染红,觉得更疼了起来。 第28章 大概过了半刻钟左右,外面打斗声停止了,外面是薛重光那好听的男中音响起,「芳华,无事了。」 半响,并无人回答。 薛重光掀开帘子一看,里面空无一人,只剩薛重光呲目欲裂。 不到一会端王府马车遇刺的消息就传遍了金陵城,昭庆帝知道后,勃然大怒,当即吩咐关闭城门,捉拿此刻。 但芳华失踪的消息却被瞒的滴水不漏,只有端王妃受伤的消息传出,宫里的太医不断进出端王府,让众人不禁猜测,端王妃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之后又有靖国公的消息传来,杜绍景与温氏被逐出了杜家宗族,他们被薛重光送到一处庄子上,并没有囚禁他们,而是如同庄子上的仆妇家丁一样做着苦力。 而和杜清芳有丑闻传出的杜茂,被他命手下送到了一个寺庙里,当日剃度出家。 杜清芳也是大同小异,送到了金陵城外一座规矩很严的寺庙落发出家去了。 至于一些细枝末节他没功夫去处理。 结合着靖国公府上下发生的事情,消息不断传出,有说端王妃已经不治身亡,有说端王妃只是受了轻伤,有说端王妃根本就没受伤,而是失踪了。 城中的留言,根本没有影响到薛重光。 此刻,他心神俱裂,早就说好要放两个身手好的丫环在她身边的,却因为仗着自己在她身边,以为可以护她安然无虞才拖了下来。 端王府马车被袭的地方在安静的贵人住宅区,离端王府不到半里地,谁能想到天子脚下会发生如此事件?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胆量和魄力,在京城劫杀端王府的马车,还把端王妃给掳走? 不惜重金请了杀楼的好几名,牵制着薛重光和贪狼,趁他们不备劫走了芳华。 薛重光死死的盯着金陵城的城防图,眼神森寒阴鹫,「金陵城说大不大,他们肯定还在城内,我不信他们还能插翅飞出去不成,肯定在城内,加大搜查力度。」 然后又期盼着,自己派的那个隐在暗处,专门保护芳华的隐卫能够传来一些消息。 …… 英王府里,薛明睿正坐在书房里,听了属下的禀报,头转向窗外,浓烈的阳光照在地上,反射出光芒。 端王妃被劫了,但消息却没漏出来,他笑了笑,这位皇叔真的是情长,这个时候了,还是不想端王妃声名受损。 这让他有一种破坏的欲望,如果把端王妃被劫的消息散播出去,端王是护还是不护? 豆豆见英王开始神游,抹了把汗,最近主子是听多了端王府的消息吗?已经不耐烦了? 他小心的回到,「跟踪的人本想救下端王妃,但又怕暴露自己,只能隐而不发,不过,端王那边也有一个人跟了上去……」 薛明睿颔首,「让他撤回来,不要跟着了。」 他不破坏,也不会去救,一切就看天意吧。 薛重光一面指挥着御林军在城里大肆搜查,一面心急如焚的在等待着隐卫传来的消息。 终于,第二日清晨,有消息传回来。 「爷,十一那边传来消息,是天音阁的少主抓走了王妃。」 盛语蓝正是天音阁少主,也是盛国公的二女儿。 薛重光听了,心里已经明白了。 第一次在皇宫,盛语蓝敢对芳华出手,她虽然没有让芳华受到伤害,但仍然触及了他的底线。 他毫不客气的派人去捣毁了天音阁几处分阁,坏了天音阁好几桩生意,再将天音阁偷摸的勾当捅到了武林盟主那里。 天音阁的阁主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子,也让盛语蓝这个少阁主偷偷离京帮着收拾烂摊子,没法再盯着端王府不放。 「她们在哪里?」 「城外五十里外的白云观里。」 「走。」 薛重光担心天音阁最近吃亏太多,将对他的怨气发泄到芳华身上,会对芳华不利,一刻也呆不住直接动身了。 等到贪婪追出来的时候,只见薛重光消失在墙外的身影。 薛重光担心盛语蓝对芳华不利,连马也没有骑,直接用尽全力,发动轻功朝白云观而去。 白云观位于金陵京城外北面五十里处,除了一些特定的节日外,白云观素来少有人迹,而今日,白云观似乎比常时候看起来热闹了一些,气氛中也透着几分诡异的凝滞 从山脚通往白云观的一条小路上,一个身穿天青色长衫的颀长身影悠然而行,明明看起来步履十分悠然缓慢,但须臾之间人已在几丈之外了。 不过半盏茶时间,那人已经来到了白云观门前。一双桃花眼微挑,随意地看了眼门上的牌匾,唇角挂着风光霁月般的淡笑,通身名门子弟的气派一览无遗,相信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不得不赞叹一声此子好风彩。 第29章 在他抵达的时候,两名穿着粉色襦裙的女子也突然出现,拦住了他要进入白云观的脚步。 「来人可是唯心大师?」其中一名女子沉声问道。 「正是。」 对面两位女子转头互相看了下,她们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光头和尚的唯心大师,成了翩翩君子…… 其中一名女子严肃的说,「大师请稍等,带小婢去请示少主……」 话音未落,另一道尖叫声又起,「啊……」 两名拦在前头的女子尖叫着,身子高高的飞起,然后像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一样高高的摔落在地上,随即喷出一大口血。 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江湖中,赫赫有名,慈悲为怀的唯心大师会一言不发就直接动手,可一切都晚了。 薛重光看也没看地上的两人,直接将门轰了个粉碎,径直入了白云观的大门,嚣张至极。 白云观大门后的大广场上,一群粉衣女子正严阵以待,粉衣飘飘,如果是平时,大概会有人感概,好一幅美人怒煞图。 只是进来的男人丝毫没有把这个阵势放在眼中,而是沉声到,「在下唯心,还请天音阁将我夫人归还于我。」 他的声音虽然有礼,却隐含着克制的怒气。 一名看起来地位比较高的女子走上前来,道,「唯心大师,天音阁一直都很敬仰你在江湖中的地位,可你屡次破坏我天音阁的好事,甚至将我们内部隐秘之事流传于外,是为何意?」 薛重光背在身手的手指摩挲着,不答反问,「我夫人呢?」 「唯心大师,还请回答小女子的问题……」 ‘轰’的一声,那名问话的女子如同大门处的那两名女子一样,如破布娃娃一样跌落在地。 「师姐。」那群女子纷纷上来围住受伤的女子,扶起她之后,纷纷怒视着面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男人。 江湖中人对于唯心大师多是敬仰,佛法精神,慈悲为怀,待人温和有礼,可面前这个又暴力,又没风度,又没教养的暴力狂到底是谁? 薛重光对于面前粉面含煞的女子视而不见,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有礼貌了,等待了一天一夜,终于有了自家娇妻的消息,眼前这群女人却在这里如同苍蝇一样嗡嗡个不停。 再好的脾气也没磨没了。 领头的女子被众人扶起,勉强站住后,恨恨的说道,「你夫人她不在,她已经死……」 只几息功夫,远在十几丈外的男人已经来到她的面前,她的脖子已经被一串珊瑚佛珠勒住,面色由红到紫。 那个男人面上布着风暴般的怒容,一字一句的问道,「到底在哪里?」 「她真的不在这里。」人群中一名粉衣女子鼓起勇气尖声说到,「她真的不在这里。」 薛重光侧脸看着她。 那名说话的粉衣女子咽了口口水,刚刚鼓起的勇气被他这样一看,全部泄了,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还是很温和,可他出手的时候是真的狠辣无情。 这一刻,天音阁的弟子心中隐隐后悔和此人对上,已经预见天音阁将来的局面,但少主的命令她们又不能违抗。 「我们……我们只是听少主的吩咐引着你来这里,并没有见到尊夫人……」 「你们少主呢?」 「不……不知道……」 薛重光收回手中的珠串,淡淡的扫了一眼在场的这群粉衣女子,声音冰冷入骨,「告诉你们少阁主,若是我夫人伤了一根汗毛,天音阁就等着被灭门……」 如此狂妄霸道的宣言自然让天音阁的弟子脸色发白,有的已经气的拿起了手中的武器要冲向薛重光。 在江湖中,天音阁是唯一一个全是女子的门派,而这些女子都皆是些熟读琴棋书画、礼乐诗书的大家闺秀、侠义女子,就算再不济的也是个颇有风骨的小家碧玉。 不知令江湖中多少世家子弟、名门少侠趋之若鹜。娶妻当娶天音阁弟子,已成为武林中众多男人的口头惮了。 可现在,一个男子口出狂言,说要灭了天音阁,如何能让人受的了? 在场的女子都拿起了武器袭向薛重光…… 一刻钟后,白云观已经成了一群废墟,一群灰头土脸的天音阁弟子你扶我,我扶你,哭哭嘀嘀的往总舵而去。 而薛重光望着来路,心里默念着那个名字,身影如烟般消失在青山绿水间。 …… 芳华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从头开始,大半个身子仿佛被套在了一条袋子里,此刻被人负在肩上行动,头一直朝下,十分难受。 她在马车里听着外面薛重光与人打斗的声音,刚包扎好手,就见一个蒙面人从马车后面破开马车闯了进来,把她给掳走。 第30章 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这个样子,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 她一动不敢动,深怕对方知道自己已经醒来了,会再对她下手,将她弄晕。 四周静悄悄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 正绝望之时,她好似隐约听到一阵似曾相识的钟鼓之声。 再听,她听出是皇宫钟鼓楼方向传来的报点声。 难道,她竟被人带入了皇宫? 她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之后,她绝倒自己被人像丢垃圾一样丢下了一个深坑一样的地方。 她顾不得被摔的头昏眼花,浑身疼痛,摘掉套在自己头上的那个袋子,仰头往上看去,简直呆住了…… 这是一口深枯井,井口狭窄。 而此刻正从进口探看的那张人脸,让她更加的说不出话来。 借着月光,她看得清清楚楚,那人正是盛国公府的盛语蓝! 盛语蓝此刻正用一种无法言说的表情看着井中的芳华,那淡然的表情,此刻却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怎么样?你以为有唯心护着你就没事吗?我还是一样把你带到这里来了。」她咳嗽了几声,从胸腔里传来的咳嗽声,如风箱抽动那样难听。 芳华仰脸看着她,压下心中的惊惧,一语不发。 这个盛语蓝,此刻看起来很不正常,越开口,越发的刺激她,也不知道薛重光有没有发现她被掳到这里。 盛语蓝咳嗽了两声,头往下伸,「你不想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芳华看了下井壁,不解的问到,「什么地方?」 盛语蓝并没有得意,或者别的情绪,而是一如从前的那样淡然,「这里是冷宫废苑,住子这里的前一位主子是一名罪妃,很久很久前就死了,她就是跳入这口井,活活饿死的,等被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一个骨架了。」 说完,她轻笑了一声,「说不定你现在就踩着她的尸骨呢……」 芳华压下全身竖起的汗毛,告诉自己不怕,当初被袁琨带走的时候,有勇气刺伤车夫,那这次还是能想办法出去的。 「那些刺客是你派来的?」 盛语蓝冷冷道,「不错,是我叫来的,那些杀手,觊觎天音阁的弟子,只要答应他们事成后如愿,他们就颠颠的去了。 薛重光功夫再高,也难敌杀手们的围攻。」 芳华忍不住,「盛语蓝,你把那些弟子当什么人了?」 盛语蓝不以为意的‘哼’道,「不过是些弟子而已,多少人想入天音阁而不得入,只要愿意,天音阁的人多到数不了。」 「你简直丧心病狂。」芳华感到恶心,什么名门大派,竟是如此的恶心。 盛语蓝抬起头,悠然的坐在井沿上,一双脚挂在井壁处晃荡,「这个地方早就没人肯来了,你是端王妃又如何? 所有人也都以为你在外头,他们找啊,找啊,可惜,就算翻遍了金陵城,也不会再找到你。 还有唯心……」 她说到‘唯心’两个字,声音诡异的变的甜蜜起来,停顿了一下,她幽幽的说起她和薛重光认识的经过…… 「好几年前,那个时候我才是个小弟子,一次武林大会上,大家都在观看两名前辈比试,只有一个人穿着灰色的僧袍坐在树上吹着口哨。那声口哨惊动了在场所有的人。 有人看不过他吹喝倒彩的口哨,要和他比试,那人却摇头,说没有人需要他出手,果然,真的没人需要他出手,因为所有的人都没近他的身…… 之后,大家都知道他就是那个鼎鼎大名,佛法高深的唯心大师…… 芳华坐在井下,仰着头,被迫听上面的人讲她的男人曾经闯荡江湖的事情,又如何的以光头之身俘获了多少侠女,妖女的芳心,以能和她家男人一夜贪欢为目标。 芳华想,如果这次能被救回去,她一定要让薛重光重新蓄上他的满面胡须,省得他出去招风引蝶。 「可我帮了他那么多次,这么的喜欢他,为什么他要如此的狠心对我?只是吓了你一吓,他就杀我天音阁弟子,毁了那么多的分阁,我的颜面被他踩在了地上…… 若是没有你,他会不会看我一眼?」上首的人摇晃着双脚,一荡一荡的。 她以为自持骄傲不愿意动一个没有任何武力的平凡人,就会得到他的一眼回顾,可是,经过这么多事后,她只想杀了占据他心房的女子! 「你以为你很快就会死吗?不,我不会这么容易让你死的,我要让你和那个跳入井中的妃子一样,活活饿死在这口枯井里……一点一点的感受死亡来临的滋味。 等到薛重光找到你的时候,你早就已经饿死在这个地方了。 第31章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辈子也想不到,他只会和所有愚蠢的人一样,以为你死在了外头…… 你知道吗?我派了人引诱着他往别处找去了,他休想再找到你…… 他做梦也想不到,他在外面苦苦的找你,而你,却在这里一点点死去,最后,尸体被虫子一点一点的咬噬,一点点的腐烂,最后连骨头也要被虫蚁给搬走……」 她大约边说边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声音渐渐的由原来的淡然到最后压制不住的兴奋,发泄。 芳华毛骨悚然,几欲作呕,沉默着不再接她的话。 盛语蓝发泄完后,看了一眼枯井底下的芳华,丢下了一句,「三天后,我再来瞧瞧你死了没。」 说完直起身,手一挥,就井口那块石头盖了上去,冷笑了一声,转身而去。 芳华眼前慢慢变的漆黑一片。 她忽然想起被袁琨使计带走,跳崖的那刻,她没有害怕,只有解脱。 可是现在,她害怕,害怕薛重光找不到她,害怕再也见不到薛重光,她还没来得及告诉薛重光,她很爱他。 薛重光把跳崖的她救起后,那样轻描淡写,却又眼神灼亮的看着她,说,「芳华,我欲娶你为妻,你意下如何?」 他是那样的强势,她对他有好感,可是却不是那样的浓烈,直到他消失的那几天,她才意识他,没有了他,她会没办法活下去。 也许是闺阁女子的羞涩,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爱这样的字眼,她以为上天入地的跟随,就是爱。 可此刻,她害怕,害怕再也说不出口。 就像盛语蓝说的那样,谁也不会想到,她竟会置身于皇宫,还是冷宫里的枯井之下。 虽然贤妃被贬为采女,可是深宫生活这么多年,怎么都会有一些眼线,配合盛语蓝的一身武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丢到这里,太容易了。 她简直不用喊都知道,即使她在这里喊破喉咙,估计也不会有人听到。 她压下心中因为黑暗带来的恐惧,摸索着贴着墙壁,慢慢的坐在地上,想到盛语蓝说的这下面有白骨,她的心又是一提。 最终,她蜷缩着,双手探到自己一双赤脚上。 她脚上的鞋袜,在她意识到这里是皇宫的时候,她悄悄的,一样一样的,隔一段路,是一只鞋子,再一段路,一只鞋子,如此,两只脚都光了为止。 希望佛祖能够保佑,她的运气也够好,这样故意掉落在地上的鞋袜能被有心人看到。 毕竟,皇宫中一应用度都有规制,宫女是不可能穿她脚上那样的鞋袜的。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芳华在枯井熬了一夜,不敢合眼,从井口缝中透进来的微弱光亮判断天亮了。 她扯着嗓子使劲的喊,喊到最后喉咙都沙哑了,也没有半点动静传来,最后,她只能颓然的靠在井壁上。 在这样一个封闭的,没有光亮的空间里,她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了。 她只能凭借着头顶那微弱的光亮变化来判断大概的时辰。 之后,她开始感觉到肚子饿,口渴,还有生理需求。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很久,头顶光亮渐渐消失,再回来,再消息,外面一直没有人过来,没有任何的响动传来,连盛语蓝也不见了。 她算着光亮的变化,知道自己应该是撑过了第三个夜晚。 她感觉到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想要就此睡去,醒不过来也好,就这样算了…… 恍恍惚惚间,好像那种下坠的失重感和枯井中的沉闷感重合在一起。 好像薛重光在抱着她,在她的身边,这样,她又浑身充满了力气。 她挣扎着醒了过来,摇摇如千钧重的头,用手摸索着井边石缝里生出来的青苔,抠下来,连泥巴一起放到嘴里,用尽力气咀嚼,直到口中泛出唾液,然后用力的吞下肚腹。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放弃,就算了为了薛重光,她也要坚持到他找到她的那一刻。 她绝对不要在薛重光找到她的时候,发现自己只烂成了具可怕的尸骨,上面爬满了虫子。 …… 青梅巷里一栋扑通的四合院内,一位圆脸富态的中年妇人正在厨房里收拾,听到门口的敲门声,不由探头张望。 见到自家男人走了出去,又缩回了头,之后就听到一道洪亮的声音,「御林军例行搜查。」 这一日,家里迎来了三拨搜查的官兵,妇人见怪不怪,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笑着说,「军爷可不容易,这都快宵禁了,还在搜查奸细。」 领头的那位身材高大,声音洪亮,脾气也不怎么好,说,「就剩你们这几家了,完了就能回去休息了。」 第32章 然后手一挥,下面的人就开始搜查,动作也比前面两拨斯文多了。 那妇人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搜查。 过了好一会,领头的那位挥挥手,搜查的士兵退了出去,领头的走在最后,妇人关门前,他回头看了眼,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这座四合院在第二天清晨,再一次迎来了御林军的搜查,带队的是薛重光本人,然而迎接他的只是一座空无一人的院子。 院子里的痕迹无一不证明,昨天还有人住在这里,可这些人去了哪?又怎么离开的,毫无头绪。 这些人就像是清晨的露珠,阳光一出来,就蒸发在了空气中,无影无踪。 去旁边打探的御林军回来禀报,「王爷,周围人家昨晚都被下了药,昏睡过去了,什么动静都不知道。」 薛重光一拳头砸在木桌上,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可还是晚了一步。 …… 端王府里,灯火彻夜未熄,气氛更是风声鹤唳,下人们皆是大气不敢出,唯恐触了薛重光的眉头。 自从王爷遇刺之后,王妃受伤,王爷的心情就不好了起来。 不过两三天,薛重光又从那个光鲜亮丽,清淡飘逸的端王爷变回了那个胡子拉碴的彪形大汉。 尤其是贪狼口中的那个十一,他心中更是惶惑,没想到他会被人虚晃一枪,把王妃给跟丢了,可王爷并没有迁怒他。 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王爷没有迁怒下属,但是他周身围绕的低气压已经让大伙噤若寒蝉,遂一个个绷紧了皮,小心了又小心。 「彻查每一个商队,每一个人,每一辆马车,不管什么来头,一个都不放过,如果抵抗,就以细作之名拿下。」薛重光冷声说道。 反正这几天的大肆搜查用的是金陵城出了别国的奸细,把九门提督府的城防图给偷了。 城防图是多么的重要?上至高门,下至百姓都清楚。 贪狼应是,退下去布置。 薛重光抓起腰间的香囊,这还是上元节的时候,芳华做给他的,他的武器是佛珠,所以,剑穗一直都没有用。 成婚以来,她倒是给他做了几身里衣和鞋袜,她说外衣太华丽,不会做,只能给他做几身贴身的里衣。 其实,是她吃醋,不愿意绣娘做的里衣贴着他的肌肤。 他摩挲着手中的香囊,慢慢的回忆两人相处的情景,慢慢的有晶莹的水珠滑落,瞬间不见了,仿佛那只是错觉。 荡了白云观之后,天音阁主找到他,信誓旦旦的表明盛语蓝并没有劫持芳华,而是有奸细假传消息给门下之人,才会闹出这样的大乌龙。 天音阁主还交出了那个奸细,那奸细是因为对于盛语蓝坐在少阁主的位置上而不忿。 天音阁主表示那天盛语蓝则是一直都在皇宫里陪着盛采女,并没有去别的地方。 他的查探下,盛语蓝那天确实早早的入了宫,到了晚上才从宫里出来。 他是不相信这一切的,之后派人跟着盛语蓝的人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那就是盛语蓝并没有异动。 薛重光靠坐在椅背上,眸光阴鹫,放在扶手上的双手指骨发白,掐疼了掌心而不自知。 这痛比起失去她的痛苦又算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她现在在承受着何种折磨,一想到她会受伤,她会痛,他就恨不能杀人。 良久,薛重光慢慢吐了一口气出来,他不能着急! 来来回回就是这几个人,他会找到的。 他已经动用了他埋在江湖里的探子,总能找到她的。 夜深人静,盛语蓝从盛采女的宫中出来,换了一身装束,往位于内苑深处的冷宫走去。 这座仿佛已经被时间遗忘的残破宫殿里,现在已经空荡荡,不仅仅这里,宫里其他很多地方都空荡荡的。 皇上不愿意宠幸别的女子,宫里的主子就少了,主子少了,自然需要侍候的宫人太监就少了。 很多地方如同这座宫殿一样,如今只有杂草丛生,以及由此滋生出来的蛇鼠虫蚁,还有两个看门的老太监。 那两个老太监此刻如往常一样,连宫门都不关,各自去睡了。 至于巡逻的士兵,早就过去了,而她就算碰到了也不惧。 盛语蓝负着手,悠然的走到那个井口边上,袖子一挥,井口上的石头被搬开了,她捏着带来的两个馒头,就着头顶的月光,看了下去。 井底有些黑,一时看不清楚。 「喂,你不会这么快就死了吧?才三天而已嘛,你不是端王妃吗?怎么也该比别的女人要强一点。」 她把馒头放在井边,如同上次一样坐在井边,双腿挂在井壁内晃荡,那白色裙裾,飘来飘去,如同女鬼一般。 第33章 她拿过馒头,对着井底说,「你肯定饿了吧?要不,你求我几声?我手上带着馒头,你求一声,我扔一点。这样,也许你还可以多活几天……」 她说完,下面没有声音,她不以为意,只以为芳华饿昏了,继续恶劣的说到,「你知道薛重光要疯了,你不知道吧? 他果然在大肆的搜索着金陵城,还派人来跟踪我……那又怎么样?我师傅已经扫了一切尾,任他再厉害,最后找到的只会是你的丑陋的尸体……」 她恶意的笑了笑,薛重光看不上她,那就毁灭了吧,不但要毁灭他喜欢的人,连他也一起毁灭了! 她把馒头搁在井边,对着下面说到,「馒头就放在井边,有本事你爬上来拿,要么,就等着风吹下去吧,啧啧,可惜,我要用石头盖起来了,掉不下去……怎么办?」 说完,她的手一拂,石头盖在井口,馒头一半被石头压住…… 她笑了笑,恢复了平时那样淡然的模样,扬长而去。 却没想到,她刚走到门口,就后退了几步,面色惊骇…… 「砰」的一声,盛语蓝被扔倒在井底,一张脸贴着地面,井底是半干半湿的泥巴,犹如狗啃屎的姿势。 她刚刚想到杜芳华就快死了,正开心着,刚走到冷宫门口,就见英王薛明睿如鬼魅般出现在她的面前,随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点了穴,之后就被扔到了井中。 井底只有她一个人,想来之前困住的人已经不见了,顿时又惊又怒,可偏偏穴道制住了,她动不了。 身体不能动,却不妨碍她的嘴动,「英王殿下,我不知道哪里得罪您了,要把我扔到这下面来。」 自诩为强者的人总是很自负,她做梦也没想到薛明睿如鬼魅般的出现在这里,不用想,弄走那女人的就是他了。 可她不信杜芳华那个女人饿了四天还活着,也不信英王知道是她把杜芳华掳走扔到这下面来的。 她还想挣扎一下,就见上头一黑,呼地一声,井口处投下来了一团黑影,她躲闪不了,被生生的压在了下面。 那东西重重的压在她的后背上,她刚发出一声惨叫,紧跟着又有东西被丢了下来。 顿时,她被压的差点吐血出来,腰处的脊椎骨好像要段了一样,偏生她此刻动弹不得,连用手推都推不了,更不要说用武力了。 「什么东西?」她惊叫起来。 盛语蓝此时的狂怒,简直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凄厉的尖叫着,「英王,你这样对我,小心我们天音阁,还有盛国公府不给你好过。」 话音未落,上面没有回声,紧跟着又扔下来两个小东西,砸到她的脸上,盛语蓝起的要发疯了,正要怒吼的时候。 井口探出来一个脑袋,对自己笑嘻嘻的说,「不给我们王爷好过?本大爷先让你不好过,那两个馒头可记得要藏好啊,免得你那两个给你放风的人醒来后,饿的难受跟你抢……」 盛语蓝武力再强,被点了穴道,又被两个人重重压着,她哀求道,「是我口出狂言,得罪了王爷,但我刚刚可一句话都没说,就被扔了下来,不知哪里做错了。」 「我们王爷说了,以为皇家的人是好欺负的吗?端王妃又是哪里得罪你了,要被你扔到下面困了这么多天,命都快没了……」 上面那人搬过一个石头盖住了井口,「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之后再无动静。 薛明睿看着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嘴唇干裂,人已经脱型的芳华,心里竟然涌上一股怜惜。 他知道没水没食物的人想要活下是需要多大的毅力,眼前的女子做到了。 他鬼使神差般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下她的脸颊,虽然瘦的皮包骨,可肌肤还是软的不可思议。 他心里一惊,连忙收回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直起身后退两步。 豆豆从门外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王爷,都已经处置好了,端王想必也快赶过来了。这金陵城的大家闺秀,着实可怕,一言不合就把人给掳走扔到井底,太可怕了,还是北地的那些舞娘更可爱。」 「休要胡言乱语。」薛明睿皱眉,低声喝道。 豆豆耸耸肩,不以为然。 门外一名侍卫进来,向薛明睿躬身道,「王爷,端王来了……」 薛明睿点点头,迎了出去,不等见礼,薛重光率先道,「芳华在里面?」 说完就扔下身后的人朝殿中走去。 薛明睿把芳华救上来后,也不敢移动,就先把人安置在近旁一处宫室里,薛重光迈着急切的步子走到床边,久久不敢用手去碰触床上那个人儿。 半响,他伸出手抱起她,臂膀间传来的温软触感,如此真实,让他觉得全身血液再一次流动起来,在血管里奔腾汹涌,就像干涸了千年的泉眼,毫无预兆的喷出活水,滋润得三魂六魄都苏醒过来。 第34章 只是,转眼之间又被人毫不留情的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用脸颊贴着芳华的脸颊,感受她微弱的呼吸声。 他握住她冰凉透骨的手,声音轻柔,「没事了,为夫马上带你回家,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的。」 他的语气极其温柔,面上却是一派肃杀,眼神更是冰冷刺骨,身上不觉透出一股寒意,让人心里发毛。 薛重光抱起芳华朝外走去,经过薛明睿的时候,「这次多谢你了,我先送她回去,后话我们再说。」 薛明睿神色如常的略一颔首,目送着薛重光的身影离去。 「王爷,刚刚端王把井中那个女人又给救了上来,听他侍卫说,端王觉得这样的法子太便宜她了,让她也跟着饿死这样的法子很不好吗?」豆豆挠了挠头,不解的问。 薛明睿笑了笑,如果是谁这样对待他的王妃,他肯定也会让那人生不如死的…… 王妃,他还没有王妃,如果将来的王妃是如端王妃这样的,大概也很有趣味吧。 …… 清欢,清实两婢在芳华失踪的那天坐在后面的马车上,遇袭后,她们好好的,而芳华却丢了,两人自责的要死了。 此刻,见薛重光抱着她回来,激动万分,无不长长松了口气。 薛重光把芳华放到床上,把了脉,开了方子,又让人抓药,熬药,吩咐两个丫环看着她,转身去了外书房。 等到处理好事情,他大步流星的直奔正院,正院门口两只大红灯笼随风微微晃动,他冲门而入,见到清欢,「怎么样了?」 「禀王爷,喂了药,又睡下了。」 薛重光在门口搓了搓手,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屋子里的灯光散发着淡淡的,暖暖的光,芳华被子盖的严严实实,满头青丝披散在枕头上,侧身沉沉而睡。 薛重光慢慢走到床边,半跪半坐的在床踏上,贪恋的看着芳华,抬手想要抚她的脸,却又停住了,他怕惊醒她。 他就那么半跪半坐,目光痴痴的看着芳华,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直看的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芳华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听到清欢的哭声,还有清实在边上劝慰的声音。 「你小声点,吵醒王妃怎么办?」 声音小了下去,不过还是在抽泣着。 她鼻息间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她想要动动手脚,可虚软无力,动弹不了,这让她以为是在梦里,一只温暖的手温柔的抚着她的脸,好似要抚平她微皱的眉头。 「事情可都处理好了?」带着丝丝金属质感的声音响起,让她有丝丝的凉意,不禁打了个寒颤。 薛重光坐在床前,眼睛盯着床上面色蜡黄的女子,眸色深沉难辨。 「盛语蓝如何了?」 「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挑了她的手筋,脚筋,接下来该如何处理?不过天音阁阁主还在找她……」 屏风外的贪狼一一禀报道。 「让她去找,天音阁还有闲心管她,那就说明毁灭的力度还太慢了,加紧速度,还有盛国公府……」 薛重光面色严肃,一双眼睛却是冷幽幽的。 贪狼在心里为盛国公府的人默默哀悼了一声,谁让天音阁少阁主是他们家的姑娘呢,惹谁不好,偏偏惹到王爷的心头肉,估计这下盛国公府下惨难看了。 「本王答应皇上留盛国公府的人一条命,记得,只给他们留一条命……」语气森然。 薛重光想到皇上对他说的,「盛国公府到底是大皇子的母族,我知道是盛家姑娘做错了,但你好歹要给自己一条余地吧,这天下最后还不是要传给大皇子,你总要给你后代留一条路吧。」 薛重光没说什么,只是唇角勾了勾,如果天下真的交到大皇子手里,他不介意搅的个翻天覆地。 反正,现在因为皇上子嗣单薄,有很多人蠢蠢欲动了。 …… 清实捧着药碗进来,薛重光接过药碗,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薛重光坐在床上,深沉的双眸看着床上皱着眉头的女子,她看起来正在忍受什么莫大的痛苦,干燥的嘴唇微张,发出细细的声音。 她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仿佛自己还置身于阴暗的井中,需要咀嚼那带着泥巴的青苔才能活下去…… 薛重光看了她一会,将她上半身托起靠在自己的怀里,端起碗含了口黑漆漆的药,低头贴在她的嘴唇上,将那口苦涩的药哺喂过去。 又苦又涩的药入喉,终于将她从那场恶梦中拉回现实。 芳华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意识混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的眼睫微阖,半覆盖住那双清幽的双眸,而他哺喂进她嘴里的药很苦,他的唇舌霸道强硬地让她将药咽下喉咙。 第35章 「重……光……」 她张嘴,正欲说话,谁知他又喝了一口药汁凑了过来,含住她的唇,继续哺药,然后吮吸深吻。 直到药喂完了,他舔了舔嘴角,小心的放她躺好,随手把药碗放到床边。 他紧紧的搂着她,声音压抑的说,「你醒来了……」 她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被他搂的生疼,却没有吭声, 「是,我醒来了……」她喃喃的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吸了一口气,抚摸着他的身躯,瘦了一大圈,心里头一阵酸痛,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不会的,我们还要白头到老。」 「你能不能放开我,你抱疼我了……」 薛重光依言放开她,她这才终于看清楚面前男人红红的眼眶,以及眼中翻滚着压抑不住的暴戾。 他此刻的模样,就像一只困兽,让她莫名的有些心酸。 她故意装做一副轻松的样子,「我挺好的,你别担心。盛语蓝会这样,还是因为你太出色了,她才会这样。 现在你是我的丈夫,我不怪你,在井底的时候,我是靠想着你,才坚持下来的。」 「我爱你,薛重光。」 抱着她的男人身躯一僵,慢慢的放开她,凝视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杜芳华,我也爱你,非常,非常,爱……」 他一字一字,慢慢的说道,道了最后,红红的眼眶滚落一颗水珠,他低下头亲吻住芳华的唇。 他承认他感动的哭了,他把咸咸的泪水糊到她的脸上,唇上,让她一起来感受他的悸动。 等到两人都气喘吁吁的时候,他终于放开她,她举起手,想要抚摸他,发现手被纱布包裹着,遇袭那天蹭破油皮,因为没有得到护理,已经有点发脓。 她讪讪的放下受伤的手,转移话题,问他,「是谁发现我的?」 薛重光拿过大枕头,一只手揽着她,让她靠在上面,掖了掖她的背角,开始说起那天薛明睿发现她的事情。 「是薛明睿发现了你,他进宫的时候听到两个太监闲聊,说有个扫地的宫女在宫道上拣到一只鞋,想着有一只就有一双,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她一路往前找,果然真的让她找齐了一双鞋袜。 那宫女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绣鞋罗袜,就偷偷的带回去藏了起来,结果被同住的人发现了,说她偷东西,就这样闹到了管事太监那里去了……」 薛重光虽然不知道薛明睿为什么会对这个事情那么有兴趣,甚至还把那个宫女叫来问拣鞋袜的路径,也幸好他这么做了,发现在枯井底下的芳华。 芳华听完,又是惊讶,又是庆幸,郑重的道,「这次多亏了英王,要不然我还在那口枯井底下。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感谢他。」 薛重光也是心里一阵后怕,谁能想到盛语蓝竟然来了好一手‘灯下黑’?还好……还好…… 而天音阁阁主竟然明知道这些,还帮着她掩护,她们都该死!他收了收臂膀,将人抱的更紧。 「盛语蓝发现我被救了吗?」芳华又问。 「薛明睿把她也扔到那个井中体会你当时的痛苦,可是这样太便宜她了,我怎么会让她这么容易的死去呢?你这么弱,受点伤都会疼的厉害,她怎么敢……怎么敢……」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听在她耳里,像一记重锤敲击在心脏上,又酥又麻,难受极了。 芳华沉吟片刻,说,「你怎么处理她都由你,不过,你可要小心,别让皇上厌弃你。」 她对盛语蓝是厌恶的很,自然不会给她求情,却也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够全身而退。 薛重光摇头,「你放心吧,皇上巴不得拿住我的把柄,只会乐见其成。」 长乐宫里,皇上正和皇后在说话,一个宫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嚷嚷道,「不好了,喜乐殿着火了。」 喜乐殿是供奉了喜佛的大殿,皇子接受成人礼也是在那里,在皇宫里,除了冷宫,那里算是第二个僻静的地方。 除了大皇子成人那会去过,平日是一般没有人去的。 皇上,皇后惊的站了起来。 喜乐殿烧也就烧了,只是宫里,殿宇大多连在一起,万一控制不住火势,到时候烧成一片,那就是大事了。 皇上连声喝道,「快去救火,务必把火扑灭……」 被这意外闹的,皇上,皇后都没心思说话了,而是坐在那里等消息,过了一会,方才报信的宫人飞一般的跑了回来,「皇上,娘娘,火已经扑灭了。」 皇上,皇后听说火被扑灭了,松了一口气。 紧跟着,宫人喘了一口气,又说道,「方才扑火的时候,听到里头有喊救命的声音,说自己是盛采女的妹妹……大皇子的姨母……」 第36章 皇上,皇后心紧了紧,对看了一眼,皇后脸色难看的要命,问道,「盛家姑娘怎么到喜乐殿去了?」 边上的宫女,太监听到禀报,脸色也是古怪异常。 「奴婢不知道。」那宫人道,「除了盛家姑娘,还有两个太监……」 皇后起身,对皇上说,「臣妾先去看看,皇上再这里等着。」 皇上也要跟着去,陈皇后面色古怪的说,「一个姑娘家,你去看什么?难道还想把她也给弄进宫来和我做好姐妹?」 说完她匆匆往外去了,等到皇后一行人赶到喜乐殿附近的时候,看见明火已经被扑灭,大殿被烧的面目全非,宫人们还在用水车不断往里喷水,到处都是汪汪的水渍。 内务总管正在指挥灭火,见到皇后都被惊动了,慌忙过来领罪,「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先前听说喜乐殿失火,立刻领人前来灭火。 不想忽然听见里头传出呼救声,听到盛姑娘的求救声!本是想冲进去救太后的,怎奈殿门紧锁,当时火又大,这才无奈退了下来……」 「她现在人呢?」 陈皇后打断了他话,问道。 「救……救出来了……只是……」 总管满头大汗,话说不出口,不住的磕头,「都是奴婢的罪过,奴婢罪该万死。」 忽然一个宫人跑过来,一脸惊恐的说,「娘娘,那两个太监死了,盛姑娘还活着,只是……被火烧的……」 几个太监正用一块门板,抬着从大殿内救出来的盛语蓝过来。 陈皇后远远的看了一眼,见她头发和身上的衣裳到处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全身黑漆漆一片,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脸被烧的显得异常狰狞。 她吓了一跳,胸口一阵犯闷,她急忙用手捂着嘴,转过身,极力压下那种恶心感。 她连忙叫人拿东西盖住盛语蓝,又让人去宣太医,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和两个太监来这里,但是既然救了,总要给她医治。 另一边又让人去通知盛国公府进宫领人。 芳华在王府里养了十多天病,离皇宫喜乐殿失火也过去了好几天。 盛语蓝是在皇宫受伤的,皇上看在大皇子的面上,命太医救治,许是她身怀武功的原因,竟让她给熬过了烧伤最初难熬的时期。 两天前,她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美貌不在,手筋,脚筋都被挑了,形容鬼魅。 终于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淡然感,而是凄厉的哭号了大半天。 因为不能搬动,陈皇后干脆让她住到盛采女的殿内,同时仁至义尽的把盛国公夫人给召进宫看护她。 等她平静下来后,就用沙哑的声音控诉自己是被英王给推下井去的,继而晕了,之后被浓烟呛醒,才发现自己和两个同样昏迷的太监出现在喜乐殿内。 陈皇后听了之后,大怒,把事情禀报到了皇上那里,薛重光抱着芳华回王府的那天,之后就进宫把一切都告诉了皇上。 皇上皱眉,没想到盛语蓝看起来爽朗大气,做出的事情却这样恶毒,但他还是无奈的要求薛重光留盛国公府一条命。 没想到薛重光竟然烧了喜乐殿……算了,反正那里现在也没什么用处,要能平息皇叔的怒火,烧了也就烧了吧。 皇上本不欲将这些丑事宣扬开来,但盛语蓝竟然倒打一耙,他当即让王公公去了盛采女的住所,之后就传出盛语蓝宫廷在,栽赃嫁祸,心怀不德,责令盛国公带回去好好教导。 同时又因为教女不严,剥夺了盛国公一等公爵位,降为三等伯爵。 至于天音阁,江湖中事,江湖人去了吧,薛重光想怎么处置,就随他了。 整个八月,金陵城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下,先是端王遇刺,端王妃受伤,为了捉拿刺客,搅的全城不安,之后又是这场沸沸扬扬的喜乐殿丑闻,连中秋团圆节都没法让人好好过。 朝堂上大臣最会见风使舵,盛国公降等的旨意下来后,没人去探究里面的‘真相’。 原来那些巴结交好的人家渐渐的与盛国公府断了往来。 盛家的女儿遭受退婚的更是好几个,一个未婚姑娘和两个太监去了喜乐殿,盛家的家风可想而知! 更可怕的是,盛家原本好几个活跃的爷们忽然闭门不出,之后不断的有名医出入盛伯爵府,盛伯爷甚至求到大皇子面前,请他派宫中太医来为府里的爷们看病。 当大家都在猜测盛家爷们得了什么病的时候,一位嘴巴不严的太医不小心将府里几个爷们得的病泄露了出去,众人哗然…… 然后一脸的原来如此,怪不得最近不见盛府的爷们出入勾栏烟花之地…… 原来那几位爷们的病状与花柳病极为相似…… 无论盛家人在外面怎么澄清都只是越澄水越混。 第37章 说多了,有人却说解释等于掩饰,毕竟那病症可是和‘花柳病’一样样的! 薛明睿的侍卫豆豆在客栈听着热火朝天的讨论,默默的闭上因为吃惊而张大的嘴巴,果然,让那个女人在井底默默的死去是非常便宜她的事情…… 他看看正听的津津有味的英王薛明睿,主子什么时候喜欢听这些了…… 外面的风风雨雨,朝堂震荡,并没有影响到在王府养身体的芳华。 芳华整整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才被允许下床。 这其中肃王妃来看过她一次。 肃王妃难掩激动之色,几步从门口串到床前,拉住芳华的手,「你可算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叔公能把你找回来的。」 说着说着就哭起来,那天她听到她受伤的消息,想上门来探望,结果被端王给拒了。 她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后来不顾端王长辈的身份,硬是让他说出了真实情况,之后她每每想起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芳华见她落泪,一惊,连忙让清欢拿帕子给她拭泪,「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说哭就哭。」 肃王妃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睛,哽咽的说,「我这不是高兴吗?喜极而泣,你懂不懂?」 芳华摇头失笑,两人说起了其他的闲话。 「盛语蓝太可恶了,上次在我府里就想对你不利,活该她现在毁容了。」肃王妃幸灾乐祸的说到。 芳华漠然,人做错了事情,总要付出代价,就如同曾经她的软弱,让自己陷于烂泥地,她不会同情盛语蓝,只要想起她靠着井壁上的青苔,靠想着薛重光才活下来,她的心就会变的坚硬无比。 「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你知道皇后娘娘怎么了吗?」肃王妃摆摆手,神神秘秘的靠近芳华,轻声的说到。 「皇后娘娘怎么了?」芳华不解的问到。 肃王妃靠近芳华的耳边,轻轻的说,「听说皇后娘娘病了,现在长乐宫大门紧闭,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 芳华嘴里咬着糕饼,听了肃王妃的话,眼睛睁大,为什么她不知道? 这样疑惑的情绪一直维持到肃王妃用了晚饭家去,等到肃王妃走了,芳华忍不住将府里的一位嬷嬷叫了过来。 这位嬷嬷姓张,是宫里的老人,据闻曾经服侍过高宗皇帝,她也是知道薛重光真正身份的人,是高宗皇帝特意给薛重光留的人。 本来薛重光没准备用这些人,但这次芳华偷偷被带入宫中他一点都不知道,害芳华受了那么多的苦。 所以,他动用了一部分,而张嬷嬷就是他从宫里过了皇上的明路请出来,帮助芳华打理王府内宅。 张嬷嬷能力不错,芳华也不是不能容人的,有张嬷嬷管理好庶务,自己落的一身轻松,还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更好的照顾薛重光。 「王爷回来了?」她声音温和的问到。 「王爷午后被皇上叫去,一直没出来。」张嬷嬷恭敬的答道。 芳华看了她一样,就挥手让她下去了,手托着下巴看着门外,皇后病了,不知道有没有让薛重光把过脉…… 永福宫里,陈皇后正抱着痰盂猛吐,吐到吐无可吐,黄胆水都快吐出来了,身边的嬷嬷急的不得了。 这都吐了快大半个月了,开始大家都以为是老天保佑,皇后怀孕了,可是让太医把脉,却没有把出滑脉,大家也都没敢说什么。 不过太医说过半个月再来把一次。 陈皇后吐完了有气无力的躺在凤床上,不禁悲从中来,她这是要死了吗? 她和昭庆帝是青梅祖马,从还没懂事开始,昭庆帝就念叨着要娶陈妹妹,后来终于如愿以偿的娶了她。 娶了她之后,两人恩恩爱爱,亲密无间,她在宫里也是说一不二,她生不出皇子来,昭庆帝虽然着急,可还是安慰她,别人五十多还能生,也许是时候未到。 最后,太后看不下去,不想看到皇上到时候连个孩子都没有,偷偷的给皇上下药,幸了盛采女,这才有了大皇子的出生。 就算盛采女生了唯一的子嗣,在她面前依旧是老老实实的。 这次她生病的起因是因为大皇子娶亲的事情,盛采女虽然被贬为采女,但也还是皇上的后宫,大皇子的生母。 也不知道盛采女脑子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跑到昭庆帝面前说要帮大皇子娶陈家的姑娘。 陈皇后大怒,什么东西?竟然把注意打到了陈家头上? 昭庆帝对于盛采女一家都没什么好感,盛采女是先帝指过来的,当时他只当多养一个闲人,并不在意,谁曾想太后会下药?还让她一举得男? 所以盛采女来探口风的时候,他义正言辞的给骂回去了,却把皇后给气病了。 第38章 「媛妹妹,朕带皇叔来给你诊脉了。」陈皇后躺在凤床上暗自流泪,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昭庆帝带着薛重光到了长乐宫。 当初皇后开始不舒服的时候,芳华正好出了事,昭庆帝哪里敢去找端王叔来给皇后把脉啊。 这次还是昭庆帝特意放出皇后重病的风声,果然,君臣议完事情后,端王叔淡淡的让他带路,来给皇后把脉。 薛重光眯着眼睛给陈皇后把脉,脸上一点表情也无。 昭庆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媛妹妹真的得了绝症吗?他忽然有点不想听端王叔说诊脉的结果了。 他猛的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 陈皇后听到响动,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大不了就是一死,你怕什么。」 昭庆帝脸色煞白,说不出到底是吓的还是气的,「你……不许你胡说八道,连孩子都还没给朕生,你就想死,小心朕对你不客气……」 「她马上就要给你生孩子了。」薛重光淡定的收回手,去了边上的水盆洗手,慢吞吞的说道。 「她马上就要生孩子啦?」昭庆帝身子一软,跌坐在凳子上,摇晃了两下,吓得王公公连忙上前扶住他。 昭庆帝用力的推开他,眼睛瞪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一个健步,跨到薛重光身边,抓着他的袖子问,「皇叔……你……你说什么?生猴子?谁……生猴子……」 薛重光净完手,还没来得及擦干手上的水珠,被昭庆帝摇的水珠乱飞,他嫌弃的看了眼昭庆帝,皇后怀孕,至于这样语无伦次吗? 「皇上的媛妹妹要给你生孩子……」 昭庆帝僵硬的转过脖子看着同样僵在床上的陈皇后。 薛重光走后,大周朝最尊贵的夫妻俩你捏我,我捏你,以此确认彼此都不是在梦中。 回过神后,昭庆帝连忙吩咐,不准将皇后有孕的消息传出去,甚至还派了一对御林军在殿外守着。 「这又不是打仗,皇上弄那么多人守着做什么?」 昭庆帝已经四十五,此刻却如同孩子一样,满脸紧张,「小心点总没错。」 因为御林军的出现,宫里的气氛顿时变的有些凝重,住的偏僻的盛采女也收到了消息,她悄悄的派人去打听。 那些人却根本就近不了长乐宫的大殿,宫内的人又几乎不出门,御林军老远的地方见到陌生人,就会过来盘查。 盛采女坐在小小的灵犀殿偏殿,有些恼怒的拧着帕子。 「依奴婢看,皇后十有八九是把皇上给得罪了,听说他们吵了好几次了,如今又让御林军去守着,估计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边上的宫人小心翼翼的说到。 「真的?」盛采女大喜,随即幸灾乐祸的拍手大笑,「陈媛娘也会有今天,真是佛祖保佑。」 笑完了,她脸又阴沉了下来,一二十年来,皇上皇后不是没争吵过,皇上也会发脾气,可没几天还是颠颠的去了长乐宫。 明明她比皇后还年轻,还会生儿子,可皇上就不是看她! 她揪着帕子,很想给皇后使点绊子,可是,多年的惨痛经历,让她心有余悸,真要把那个女人惹恼了,打回来,丢的还是大皇子的面子。 不过,皇后再得宠又如何,一个下不了蛋的老母鸡,她只要等,等到大皇子上位的那天,她要新仇旧恨一并算清楚。 拨了御林军到长乐宫,严厉的要求长乐宫宫人不许泄露消息出去的昭庆帝,转眼,一个高兴就漏到太后那里去了。 …… 太后一脸嫌恶的看着面前的糟心儿子,也不知道他傻乐个什么,一脸乡下土包子进城的模样,不就是皇后有身孕了吗? 都一把年纪了,还‘媛妹妹’。 嗯?太后张着嘴巴,噌的站了起来,指着昭庆帝,「你说什么?皇后有孕?皇后有孕?」 昭庆帝跪在太后面前,眼含泪水,颤抖的说,「是,媛妹妹怀孕了。」 太后此时听到‘媛妹妹’三个字也不嫌弃了,而是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真的怀上了?」 昭庆帝点头,他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坐到太后的身边。 「哀家还以为皇后是病了,看她一直吐啊吐得,太医又诊不出个所以然……」太后犹如在梦中,喃喃的说到。 「那时月份还浅,脉象看不出来,所以,太医诊不出来,端王叔听说媛妹妹病了,就说要帮媛妹妹看看,没想到就诊出滑脉来了。」昭庆帝一一的解释给太后听。 「这是大喜事啊,哀家要每晚三柱香来感谢佛祖,还要去太庙告慰列祖列宗……」太后站起来团团转,一会这个,一会那个。 昭庆帝连忙扶着她坐下,「母后,你动静小点,月份还浅,儿子暂时不想让天下人都知道。」 第39章 大皇子都已经十八,马上要加冠礼了,虽说一直没有册封太子,但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都把大皇子当做了储君,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悄悄站在他那一边。 更何况,端王叔告诉他从皇后进宫开始,就有人给皇后下绊子,皇后这才没有生育。 这样用心险恶,谋害皇嗣之人,他恨不能诛九族,但他现在还不想揪出来,一切等到皇后稳定的生下皇子再说。 太后点点头,「你顾虑的不无道理。」之后又急切的问,「你皇叔有没有说是男是女?」 昭庆帝哭笑不得,也明白太后的心情,「皇叔说月份还浅呢,哪里能看得出来?」说罢他又有点不安,「媛妹妹这样一直吐啊吐得,也不是个办法,端王叔也不能一直来后宫,更何况,他不想别人知道他就是唯心大师……」 太医院能够一直给皇后开那样的药方,他还真有点不敢用。 太后想了想,「你皇叔不能进宫,让你婶娘进宫不就好了,反正哀家和皇后也很喜欢她,常召她进宫说话也没什么,有她在,你皇叔也不好不管……」 昭庆帝点头,和太后讨论了一会,就由着太后去布置了。 …… 芳华等到了晚上就知道皇后老蚌怀珠的消息了,当时她笑弯了眼。 也不知道到时候皇后怀孕的消息爆出去的时候,有多少人睡不着了。 薛重光弹了弹她的额头,「皇后怀孕你这么高兴。」 她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不说别的,就说盛家,我就想皇后怀孕,这天下真要给了大皇子,还有我们的活路吗?」 薛重光笑了笑,「你好好的养身体吧,赶紧把肉养回来。」说完,在她唇角亲了亲,又摸了摸她纤细的手臂。 大皇子想当皇帝?做梦吧。 他是不会给盛家任何能够翻身的机会的,现在还容他们悠闲的享受着伯爵府带来的尊荣,但他会慢慢的把他们打入尘埃的。 「我的身体现在怎么样?」芳华揣揣不安的问薛重光,皇后怀孕固然高兴,她和薛重光成婚也差不多半年了,他们也不是不恩爱,但月事月月如期而至…… 薛重光失笑,「你身体很好,孩子总会有得,或许我们缘分未到。」他安抚着芳华,说出的话也是带着‘禅’的味道。 「睡吧。」他拍了拍她的背,搂着她,把被子掖了掖,准备搂着佳人入梦去。 可芳华还沉浸在皇后老蚌怀珠的震惊中,怎么可能睡得着,忽然她直接掀开搂着自己的双臂,然后翻身坐到薛重光的身上,滑到他的腰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大师,我们来生孩子吧。」 薛重光惊呆了。 这是他的那个端庄温婉,太后,皇后都很喜欢的那个王妃吗? 芳华豪放的一把将他的里衣给扒了,秋天的夜晚有点凉,她一把抓过被她掀掉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很快压人的反被压,芳华被压在床上,双手双脚缠在薛重光的腰上,恨不能巴在他身上,犹如树櫴一样挂在他身上。 但薛重光只是将她的手强行拉开,将她的腿也摆好,然后躺回去。 一脸无奈,「乖,睡觉吧。」 …… 她都这样了,他竟然还无动于衷?定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以前她只要恶作剧的喊他‘大师’他只会更加的兴奋…… 她摸了摸皮包骨的身体,难道是因为太瘦了,他对自己没兴趣了? 她不信,于是继续去撩拨他,发现他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忍着不碰她! 等到三次之后,芳华颓然的躺在那里,好丢脸啊,这样卖力,都不能勾起他,她转过身去,咬着手指,眼珠转个不停。 「我的腰怎么又点不舒服……哎呀,怎么动不了了……」 一只手伸了过来,搭在她的腰上,不疾不徐的帮她按摩。 按摩了一会,男人无视她的声音,拍拍她,「不舒服就早点睡吧。」 芳华恨恨的翻身,爬了出去,闷声不吭的披好衣服,当薛重光问她去哪里的时候,她没好气,没有丝毫仪态的回到,「出恭。」 薛重光无语…… 芳华坐在底下铺着松香的恭桶上,一只手托晒撑在大腿上,自己是被嫌弃了吗? 在床上时,他很享受她发出的某些之声,她的声音越动听,他就越高兴,大有在这动听的声音陪伴之下,恨不得把她拆吞了入腹。 所以方才他伸手过来替她按摩的时候,她故意弄出些连自己听了都面红耳热的哼哼声,还曲曲折折上上下下的,他竟然不入套,这不是嫌弃是什么? 还是她虽然身体养好了,但是却不能生?他不愿意打击自己…… 第40章 胡思乱想的她沮丧的坐在恭桶上,半响不回房。 「半天不回房,腿不麻吗?」低沉温和的声音一如平时那样好听。 芳华抬头沉默的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脚如针扎,果然麻了…… 薛重光看的忍俊不禁,弯腰伸手一抱,将芳华抱了起来,往寝室走去。 把她放在床上,他蹲下,身子帮她揉脚,垂着头,一脸无奈的笑意。 等到脚步麻了,芳华回到被窝,一翻身,面朝里,背对着外面的男人,不准备理他。 身后很快就有身躯贴了上来,耳边是含笑的声音,「我是为你好,你还和我使小性子……」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克制自己,因为她身体还没完全修养好,他才努力的忍着,只是,她可真是只叫人又爱又恨的妖精。 在他面前发出那种让人血脉喷张的声音。 他狠狠的将她转过来,恶狠狠的咬了她一口,疼得她差点叫出声,听到他用一种让她头皮发麻的惊悚语气道,「等下你可别求饶……」 芳华眼睛一亮,扑了上去…… 事实证明,不作死不会死,第二日芳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生生被饿醒的。 身边早就没有了那个男人的身影,她拿过他的枕头,狠狠的捶了几下,虽然是她作死,但他就不觉得使用过度吗? 等到洗漱完毕,芳华仍然有点恹恹的,打不起精神,不过,很快,张嬷嬷进来,说宫里皇后派了女官来请她进宫说话。 如果,是从前,芳华不会想别的,这次,她刚得知皇后怀孕了,就马上请她进宫…… 但皇后的诏令不能不听,她强撑着身子跟着女官去了皇宫。 秋风一日比一日冷,吹在脸上,带着一股凉意。 守在门前的宫人见女官带着芳华过来,赶紧上前掀开帘子,芳华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干呕声。 进门一看,陈皇后正趴在铺着貂皮毯子的罗汉床上,对着宫人捧着的痰盂呕吐,几个宫人正围着她团团转,拍背的拍背,端水的端水,太后娘娘在一边走个不停…… 陈皇后吐了一阵,漱了口,方才虚软的让人扶坐好,神色有些倦怠,看到芳华,有气无力的说,「皇婶见谅。」 太后等到陈皇后停下来,她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看到芳华,连忙让她坐下说话,连她的礼也给免了,「自家人不用多礼。」 太后被陈皇后这不断的呕吐给吓坏了。 到底年纪大了,虽然身子调养的好,还是受了一番罪。 「皇后怀孕了,人不怎么舒服,就想着请你进宫来,陪着她说说话,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太后哀愁的说到。 芳华挠了挠手心,她一个未曾生育的,能说什么呢?不过,还是笑盈盈的回到,「恭喜娘娘,总算是拨开云雾见月明了,来年定能得个胖乎乎的小殿下。」 皇后笑着谢过芳华,掩嘴笑到,「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若能生个皇子自然大好,若能生个小公主,她也依旧喜欢,本以为这辈子都不能体会为人母的滋味,现在老天爷开眼,她还求什么呢? 太后在一旁说到,「肯定是个男孩,看他这样调皮,连脉象都诊不出来的时候,就成天的折腾你,等他出生,哀家可要打他的屁股。」 陈皇后笑眯眯的点头,「那可就指望母后来教导他了。」 虽然皇后好像不在意,芳华还是能感受到太后非常的期盼着这是个男孩,甚至还看了她一眼。 芳华失笑,虽然薛重光和她说了皇后怀孕了,但他可没说是男是女。 她犹豫了片刻,出声道,「娘娘的身体好了,能生一个,就能生第二个,还愁皇子不来吗?」 皇后当然期盼着能多生几胎,太后闻言眼睛一亮,「对对,能开花就能结果,不管怎么样,总算上天待薛家不薄。」 她早就熄了让别的女人生孩子的心思,皇上除了她给下药的那次,就没近过别的女人的生,她已经绝望了,没想到皇后居然又怀上了。 皇后是个朗阔的性子,当下自然大方的说,「先生个哥哥,将来就带着下面的弟弟妹妹,如果先生个女儿也不错,总之本宫是很欢喜的。」 太后也是直点头。 这时,一位宫人在门外禀报,「娘娘,承恩公夫人递牌子进宫,可要见她?」 昨日皇上下令任何人都不许打扰陈皇后,宫人这才来确定一下。 承恩公夫人是陈皇后娘家大嫂,陈皇后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应了一声。 芳华原本是要告辞的,太后挥挥手,「哀家都没走,你走个什么,正好大家一起陪着阿媛热闹热闹,让她别一个劲的吐。」 第41章 承恩公夫人很快就被人请了进来,随行的还有一位和芳华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 承恩公夫人被长乐宫的宫人请进皇后的长乐宫安息室后,感觉这里和以往来的时候变化很大。 空气中没有皇后平时喜欢的熏香,连角落里摆放着应景的盆栽花卉也没了,看起来素淡,根本不像个皇后的住处。 再看皇后一脸苍白倦怠的坐在那里,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外面说皇后病重失宠的消息是真的? 先前府里老夫人想进宫来探望,被皇后给拒绝了,她忧心忡忡的给在场的三人行礼,然后坐了下来。 毕竟有太后和芳华在,承恩公夫人也不敢问些别的,只一脸关切的问,「听说娘娘身体有恙,老夫人一直担心娘娘,原是想进宫探望娘娘的,又怕打扰到娘娘休养。」 太后一脸喜气的挥挥手,「你以后多多进宫陪皇后吧。」 承恩公夫人越发的忐忑,娘娘这是真的不好了吗?已经到要娘家人陪伴最后时光的地步了。 谁知道太后后面一句,让她失神,「皇后怀了身子,一直呕吐,别说吃东西了,连喝口水都吐……」 承恩公夫人又经历了一遍在梦中的感觉,太后看的笑眯眯的,原来大家都和她一样,听到消息的时候一样的蠢相。 承恩公夫人喜不自禁的恭喜皇后,太后,说了一通育儿经之后,终于说明来意,「娘娘,臣妇今儿来,是想和娘娘商量一下萱儿的事情。」 说完,她拉了拉沉默的坐在身边的年轻女子。 「当初娘娘的父亲瞎了眼把她嫁给了忠毅侯,没想到那忠毅侯是个中山狼,承了爵后,竟然对萱儿始乱终弃,虽然当时是萱儿要和离的,但也是他实在不像个样子……」 说完承恩公夫人还看了芳华一样,把芳华看的莫名其妙,然后想起忠毅侯是谁后,脸又黑了下来。 忠毅侯不就是袁琨那个混蛋吗? 只听承恩公夫人继续说到,「和离了也就和离了,萱儿也还年轻,没想到忠毅侯上次被徐姑娘发现和长嫂私通后,现在转身又回来求着和萱儿复合……」 这样一个忠毅侯竟然和在场的人都连上了,徐姑娘是太后娘家侄女,芳华是被他退婚的前未婚妻。 顿时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了,尤其是太后,娘家有个大龄未嫁的侄女,但长的不好看也不是侄女的错,上次被忠毅侯羞辱了一番。 要不是看在他是郡主之子,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太后吃了他的心都有。 「这个忠毅侯做什么了?」太后不悦的问到。 只见承恩公夫人一脸踩到屎的样子,艰难的回到,「他……」 只见承恩公夫人一脸踩到屎的样子,艰难的回到,「他……」 承恩公夫人一脸踩到屎一样的说,「他竟然学当初新阳郡马那样,跪在咱家门口负荆请罪,又拿着萱儿从前写给他的东西还有贴身小衣寄给了庆远侯府二爷,羞辱他……」 如果袁琨来点新花样,承恩公夫人还不会觉得恶心,偏偏他竟然学新阳郡马,新阳郡主和郡马和离的事情可过去没多久。 陈皇后虽然孕吐得有气无力的,脑子却无比的清醒,她问,「怎么又牵扯到庆远侯府二爷了?」 「萱儿和离后,臣妇不想她就这样孤零零的过一生,当初是萱儿父亲造的孽,怎么就要萱儿承担了,于是想给她找人家,最后,就看中了庆远侯府二爷曾将军……」 承恩公夫人解释道。 说起这个庆远侯府二爷,是金陵城一道奇异的风景,已经快知天命年纪,却未曾娶妻,一直在边关守边,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兵做到现如今的镇北将军。 他曾发出豪言,「男儿当马革裹尸还,娶娘们干什么」然后在边关一直到现在没回过京。 虽然有很多人家看中他将军的身份,但听到这样的豪言,是再也不敢把女儿嫁给他了。 明知道自己的女儿会守寡,一般好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过去,除非想拿女儿换好处的人家。 而承恩公府已经很显赫,也不需要拿女儿取换利益啊…… 果然,陈皇后蹙着眉头,不悦的说,「镇北将军曾言此生不娶,怎么会和萱儿议亲?」 承恩公夫人面色红了红,看了看芳华,「镇北将军虽然不想娶妻,但庆远侯老夫人一直想给他说门亲。 臣妇想着,萱儿如果一辈子不嫁,到时候死了连个捧盆的人都没有,只能做孤魂野鬼,嫁到庆远侯府去,死后总有个地方放排位,也有后代祭拜……」 芳华了然,这和当初昌华郡主游说她的一样,想让她回去给张见仁做妾,也是这样的说法。 陈皇后听了怒道,「所以,你就不管萱儿会不会做寡妇,就把她嫁到庆远侯府去,这样和父亲有什么两样?他还只是识人不清,你是明知是火坑,还推她进去!」 第42章 承恩侯夫人见皇后动怒,陈皇后到底是她小姑子,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训斥她,顿时有点尴尬,呐呐的说到,「娘娘,您别动怒,身子要紧,小心伤到肚子里的小皇子。」 陈皇后也知道自己过了,忍下胸口的不适,「本宫不是反对萱儿再嫁,也不是嫌弃镇北将军,他在边关保家卫国,我敬仰他都来不及,而是他们俩不合适……再说,你问过萱儿的意思了吗?」 让她嫁给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人,虽然是再嫁,可也相差太大了,承恩公府不需要卖儿卖女呀。 陈皇后冷笑,满脸失望。 她知道这嫂子是个见识短浅的,可没想到会这样,一个再嫁女怎么了?能吃得了多少?而且萱儿还有嫁妆,还是亲娘,就巴巴的要送她出门子。 「再嫁还能嫁什么好人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难道让萱儿自己择婿吗?又不是人人都能同端王妃一样,再嫁能嫁个好人家……」 芳华就知道热闹是没那么好看的,一不小心就牵扯到自己身上,她垂目喝茶,嫁妆没听到。 这个时候总不能打回去吧。 太后扫了一眼芳华,缓缓的说道,「常言说,初嫁从父,再嫁从己,既然这样,还是问过萱儿姑娘的意思为好。」 她看向萱儿,「萱儿姑娘,你是怎么想的?」 萱儿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听到太后问她,惊慌失措的抬头,「臣女……臣女……听母亲的……」 好吧,事主不争气,旁人再如何的着急,也只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陈皇后深吸了口气,感觉胸口又涌起一股熟悉的恶心感,摆摆手,懒得再理会母女俩,准备让宫人扶着去内室吐一吐。 承恩公夫人见她这样,吓的忙跪下,「娘娘,是臣妇不好,只是,能不能请娘娘下一道赐婚的旨意给镇北将军和萱儿。」 太后看不下去,「好了,陈夫人,你下去吧,皇后现在不舒服,你还是不要拿这些小事烦扰她了。」 承恩公夫人不敢在太后面前造次,只能不甘心的退了下去,临走前还想和芳华说什么,但被太后一个冷淡的眼神,又给吓回去了。 芳华和太后又说了一盏茶的功夫,等承恩公夫人走远了,她才起身和太后告辞。 太后拉着芳华的手,「弟妹,你能不能回去问问皇弟,皇后这样是不是病?怎么一直吐啊吐得,这才怀上不久,人就瘦了一圈了……」 芳华这才知道,这婆媳俩,哪里是找她说话,分明就是因为薛重光不乐意经常进宫给皇后诊脉,于是这俩人就打上她的主意,拐个弯…… 回到了王府,芳华把太后的话说给了薛重光听,他笑了起来,「你不用管,太后和你说,你都应下来,剩余的我会处理。」 芳华好奇的问他,「真的可以看出男女吗?皇后这胎是男,是女?」 薛重光垂眼,瞥了她一眼,「想知道?」 芳华连忙点头。 「不告诉你。」 芳华哭笑不得,吊起人的胃口,就这样不管了,哪有这样的。 于是道,「王爷,相公,夫君……说来听下。」 「继续……」 「……」 「快点……」 清欢和新来的清希守在外面,隐约听到芳华撒娇套话,薛重光逗她的声音,俩人偷偷的捂着嘴笑,清希感叹,王爷王妃的感情真好啊。 进入十一月,金陵城开始刮着冷风,天一直阴沉沉的,虽没有落雪,但也迎来了寒冷的冬天。 在这样的天气里,宫里传出了皇后有了身孕的消息。 不说皇宫,就是整个金陵城,整个大周朝,顿时为之一惊,然后又为之一支。 最后金陵城初冬的就一直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 权贵圈的人此时明了,原来当时说皇后重病并不是真的,而是关起门来养胎,算算时间,胎也坐稳了。 当今皇后与昭庆帝是青梅竹马的夫妻,感情好到明知道皇后是块瘦田,养不出庄稼,还是孜孜不倦的耕耘。 儒家讲究正统,不管事皇帝还是朝臣,都希望皇后能生下嫡子,可惜这些年来,皇后一直无所出。 渐渐的,众人放弃了,把目光放在了唯一的,成年的大皇子身上。 没想到如今皇后都到了四旬了,竟然传出了身孕里,一时间炸的人头晕目眩。 若皇后这胎能平安的生下来,又或者是男婴,那么他就是昭庆帝的嫡子,妥妥的太子啊。 当然,若是位公主的话,那原来怎样还是怎么样。 不过,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皇后有子无子与他们无关,他们对谁当皇帝也不会关注,填饱肚子才是大事。 第43章 对于与皇家没什么利益的人来说,皇后有身孕一事同样与他们无关,顶多感叹一声,皇后老蚌怀珠。 有那没有生育的,暗自想着要不要和皇后打听一下,是怎么调理身体的?这把年纪的,还能怀上孩子。 而那些有切身利益的人,自然对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十分看重,孩子的性别就是他们重点关注对象。 灵犀殿里,盛采女听到这个消息时,失手摔了自己最爱的青花缠枝纹茶盏,傻愣愣的看着来禀报消息的宫女。 「姑娘……」盛采女的贴身宫女还是她从伯府带进来的,情急之下,当初带了两个宫人进宫,一个宫人已经被她放出宫,回伯府做了三少奶奶,留下这个贴身侍候,一直不舍得送出宫去。 盛采女慢慢坐好身子,又和那个报信的宫女确认了一遍,知道这消息是昭庆帝在大朝上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心慌了起来,猛的站了起来。 「姑娘……」贴身宫女连忙挥退了殿中侍候的宫人,怕接下来盛采女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去可怎么办? 盛采女紧张的捉着贴身宫女的手,「桃儿,皇后若是这胎如果是男胎,那生下来可就是嫡子,本宫的皇儿怎么办?那个女人可不是个心善的,说不定会觉得皇儿妨碍了她的孩子,对皇儿赶尽杀绝……」 说完打了个哆嗦,「对,说不定本宫被贬,皇儿被迁出宫去都是那个狠心的女人做的……」 她在原地不停的转着圈,原本以为她只要忍,忍到皇上没了,皇儿登上皇位,她就可以扬眉吐气了,没想到皇后竟然这个时候怀上了…… 「明明当年被下了绝育药……怎么就怀上了……难道……」 她说的小声,桃儿听的不清楚,当靠近听清楚的时候,吓的魂飞魄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来不及想别的,大声的叫到,「姑娘……」连叫了三声,才让盛采女回过神来,她不得不打断盛采女的话,担心她再说下去,自己命就没了。 盛采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了不能说的话,紧张了下又放下了。 当年的事情与她无关,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没有承宠的妃子,她不过是不小心看到了,也不是她动的手,皇上皇后就算知道了也拿她没办法。 她坐了下来,抓着桃儿的手,「你传消息出去,让我母亲递牌子来见本宫。」 桃儿迟疑了下,现在自家姑娘只是一个小小的采女,皇后会同意伯爵夫人进宫吗?而且,现在姑娘可是住在灵犀殿的偏殿,怎么能称‘本宫’? 但她刚刚听了那样要命的消息,不敢再触盛采女的眉头,只好退出去传消息了。 盛采女一个人在室内,扶着榻坐了下来,咬着唇思索皇后怀孕后带来的利弊。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没有作为,干等着了。她得为唯一的儿子谋划一番。 以前,皇宫只有她儿子一人,那自然是稳坐钓鱼台,可现在皇后怀孕了,那就不一样了…… 不管外面如何轰动,长乐宫里依然一片平静,虽然有人想去长乐宫打探消息,但有一对御林军守在外面,还有昭庆帝的命令,各路人马也只能无功而返。 听到盛家当家夫人递了牌子想见盛采女,皇后笑了笑,挥挥手,放行了,这个时候,盛家如果不蹦跶,那才是不正常的。 盛采女见到自己母亲来了,好不容易压下的惊慌又爬了上来,她慌慌张张的迎了上去。 伯爷夫人王氏神色冷淡,看到她这样慌慌张张的样子,斥道,「多大的人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又呵斥桃儿,「你贴身侍候娘娘,怎么都不劝慰一下?」 桃儿连忙跪下请罪,盛采女顾不得这些,拉着王氏的手走到内殿,挥退宫人,急促的说到,「母亲,陈皇后怀孕了,这个贱人,估计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皇儿出的那事说不定就是她做下的局……」 王氏拍了拍盛采女的手,让她安静下来,「娘娘,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月,而且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并不需要太过着急。豆-豆!网」 盛采女楞了一下,从收到消息到今天,都好几天了,她唯一的想法就是,「万一皇后生下嫡子怎么办?」 她压根就没有想到万一皇后笙下的是公主呢? 王氏叹了口气,「都说女人生孩子就像走鬼门关,皇后年纪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呢,就算生下来,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养不养的活。」 还有,现在到孩子生下来可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分析了一通,王氏意味深长的看了长乐宫方向一眼,「娘娘,大可不用担心。」 盛采女完全是着急了,这些她也能想到,但皇后怀上了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惊悚了,现在听到王氏的分析,心微微松懈了几分。 第44章 她侧首,看着镶嵌在榻上的小铜镜,打磨的光滑的镜面清楚的映照着自己的面容,再怎么保养,皱纹还是不知不觉的爬上眉头。 皇后可是比她还年长,这年龄,再生产,生不生是个未知数,就算生出来,也可能是个体弱的。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要是皇后平安生下孩子,那孩子是个健康的小皇子怎么办?」 王氏冷笑,「就算是嫡子又如何?不过是个稚子,大皇子可是成年了……到时候是要一个稚儿坐在龙椅上,还是成年皇子坐上去,朝臣自有定论。」 盛采女听到这里,顿时是神清气爽,脸上又挂起了当时做贤妃的高傲。 「这事你不用着急,倒是大皇子,最近他来和你请安了吗?」王氏问盛采女。 听到这话,盛采女脸色有些难看,气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上次就是因为迷恋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妖精,白日宣淫,被皇上逮了个正着,现在好了,出宫去了,更是不知白天黑夜……」 说到这里,盛采女心里有些难受。 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大皇子,当初想着只有他一个皇子,自然是什么都随着他,皇上因为厌恶自己,虽然请了师傅教导,可那些老头哪里敢往严里管? 不过,大皇子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她的儿子,以后的依靠。 王氏对这些也是有些无奈,如果是普通人家,外家还可以对其约束一番,可天家之子,哪里敢说什么,见面都要行君臣之礼。 大皇子再糊涂,再不堪,那也是盛家的崛起的希望。 王氏在盛采女这儿待了半天,方才出宫去了。 盛采女,或者说盛家能想通这件事情,其他人照样能想通,并且只会比他们想的还要深一些。 所以,在初时的震惊过后,众人又很快将这件事情放下了,该干嘛干嘛。 所有人都知道,未来的变数可大着呢,皇后终究输在了时间上,不管现在如何,将来的事情还真是说不准。 …… 天气越来越冷,没什么事情,芳华也不爱在这种时候出门。 皇后传出有孕的消息后,芳华只要出门,就被人盯着肚子瞧,问她什么时候有消息,这样的糟心,她就不想出门去了。 不过,接到端宁大长公主府送来的请帖,芳华就没办法拒绝了。 薛重光正好休沐在家,看到帖子,就让人套车,陪着她一起去了端宁大长公主府。 薛重光握着她的手,他的手十分温暖,捂着她的手,就像一个天然的手炉,一点也不冷。 芳华抿唇,笑眯眯的看着他,上了马车后,就把自己塞到他怀里,搂着他脖子,「这么冷的天,要不是姐姐,我可不出门。」 薛重光揽着她,「这还是南方,现在的北方,可是滴水成冰,不过,那冷倒不是冷到骨子里去的。」 「我除了金陵城外,再没去过更远的地方。」芳华失落的说到。 内宅女子,就是如此,除了上香,赴宴,只能关在那小小的四方墙里。 薛重光捏捏她的下巴,然后慢慢的低下头,用脸噌了下她光滑的脸蛋,说,「当初就说有可能带你去江南以外的地方看看,肯定可以的。」 女人是一种很好哄的生物,听到他这样说,芳华一脸惊喜的说,「夫君真的会带我去别处走走看看?」 薛重光点头。 芳华尖叫一声,扑了上去,像一只小手一样在她脸上胡乱的亲着,薛重光扣着她的腰,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两人亲着亲着,差点忘记这是在马车里。 等到外面的人提醒端宁大长公主府的时候,两人回过神,你看我,我看你,笑了起来,薛重光无奈的帮着芳华一起整理发饰,衣衫。 之后扶着她下马车。 英王薛明睿从懂事起就一直随着老英王镇守在西北边陲,封地也在那一块,难得回京,这次呆了也快半年了。 皇室人员稀少,对于一直不成亲的薛明睿都很关注,这次端宁大长公主就受皇上的委托,也下了帖子给薛明睿。 薛明睿对于参加这些宴会一直不太感兴趣,端宁大长公主是长辈,拒绝不了。 他刚下马车,就看到一道红色身影从一辆马车下来,在这寒冷的冬日,那抹红色如同绽放的烟火,显得有些说不出的妖艳,衬的那张脸越发的娇艳。 他定了定神,仔细一看,才发现竟是端王妃。 看清楚是自己的长辈后,他也就不多看,淡淡的移开视线,待两人走近了,上前淡然的行礼,「皇叔,皇婶。」 之后就退到一边,让两人先行。 薛重光点点头,「本王先送你皇婶进去,等会来找你,上次你救了你皇婶,还没好好谢过你。」 第45章 薛明睿点头,口中说,「应该的。」之后目送两人进去,等到人不见了,才迈开步子朝里走去。 到了垂花门,薛重光松开芳华的手,「你先进去,回去的时候使人去前院通知我。」 有叮嘱清希,「别离开王妃一步。」 清希是和张嬷嬷她们一起来到芳华身边的,薛重光说她功夫不错,正巧清实也到了放出去嫁人的年纪,刚好补了空缺。 秦氏迎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薛重光的背影,调笑着道,「叔公可真是的,这么点距离都不放心你。」 芳华掐了她一把,也跟着笑了起来。又问秦氏,「姐姐怎么想到这么冷的天办宴会了,她身体怎么样?」 秦氏神神秘秘的回到,「是为英王选亲才设的宴。老英王叔去的早,留下英王孤身一人,府里现在的老太君是一个老姨娘,也做不得他的主,所以皇上就把这事委托给了祖母。」 芳华诧异,没想到那么英俊的英王,竟然还没成亲,也不知道勾的多少人家动心。 两人还没到端宁大长公主的殿前,就见一位年轻女子拦在了前面,问芳华,「是端王妃吗?」 芳华挑眉,前几天在皇后的长乐宫刚见过,她就不认得自己了? 秦氏拦在芳华的面前,「陈萱,你找我婶婆什么事情?巴巴的等到这里,有什么进去说吧。」 只见陈萱‘扑通’一声,跪在芳华的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裙摆,凄哀的说,「端王妃,求求你,救救我吧!」 芳华被陈萱的动作给吓的不禁后退了一步,她微微皱了皱眉头,「陈姑娘……你上有父母兄长,还有皇后姑姑,不找他们求救,怎么偏偏找我?」 陈萱摇摇头,哀怨的说,「姑姑在深宫中,哪里顾得上我,我娘觉得我和离丢人,只想给我找一户人家嫁了,可,谁能想到袁琨又找了回来……」 她越想越悲,不禁大声的哭了起来。 芳华觉得很尴尬,今日端宁大长公主府请了很多客人,远处不断的有人路过,见到陈萱跪在她面前,都会驻足观看…… 秦氏也很尴尬,她走到陈萱的旁边,「陈萱,你赶紧起来,这样像什么样子?有话进去好好说。」 陈萱却不肯起来,「王妃不说救我,我是不会起来的。」 芳华简直被气乐了,感情还被讹上了,她看着秦氏,「还有别的路吗?」 她不想知道也不愿意帮陈萱,她说的无非就是袁琨的事情,这又与她何干?各人的路,各人走。 那天在皇后宫中,如果陈萱能在皇后问她的时候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皇后怎么会不帮她? 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说,而是说听父母的安排。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秦氏点头。 芳华颔首示意她带路,陈萱见两人丢下自己走了,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因为陈萱的事情,引宴的时候,芳华就不太提得起兴趣。 秦氏作为主人,需要招待的宾客众多,芳华给端宁大长公主请安后,一个人在园子里逛了一圈,既然宴会是给薛明睿设的,自然有很多年轻的小姑娘。 芳华一路欣赏了会三三两两的娇嫩小姑娘们,正想回端宁大长公主殿中,就被个姑娘拦住了去路。 芳华认得她,但是谁家的姑娘却忘记了,姑娘此时目光灼灼的盯着芳华,「王妃,能否借一步说话?」 此时正是冬日,腊梅还没有开,因为宴会,到处扎着彩灯,彩带。 芳华皱着眉头,并不想同她去,于是道,「不必借步了,就在这里说吧。」 那姑娘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是被风吹红的,还是粉面带红,她扭了扭手中的帕子,咬着唇,半响不说话。 在芳华快要没耐性的时候,她方道,「端王如此才俊,王妃怎么能如此霸道?」 芳华‘嗯’了一声,「然后呢?」 那姑娘轻叹一声,「端王那样好的人,想要嫁给他的女子不计其数,王妃……该惜福才是。」 芳华看了看她,勾了勾唇角,「我知道了。」 说完,欲带着两丫环离开,说话的语气显然是满不在乎,不以为意。 一个外人,这样的来操心自家夫妻间的事情做什么? 那姑娘拦在芳华前面,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王妃这样,就不怕别人对你指指点点?你配不上他,不配出现在他的身边。」 芳华愣了一下,没想到薛重光的行情这样的好,面前的小姑娘娇嫩的花一样。 说起来,薛重光成日里忙的很,除了上朝,下朝,多余的时间就是和她腻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外面花天酒地。 既然如此,此人是谁?一副为你好,为了天下人好的模样。 第46章 她有些可怜的看着对方,「姑娘,你脑子有病吧,有病得治,赶紧回家让家人给你找大夫看看,如果不行,本王妃倒是可以给请一下太医,别迟了,治不好了。 本王妃不配,那谁配?你吗?」 那姑娘也不是傻的,当然知道芳华在骂她,「你骂我。你哪里配的上清隽雅致的端王,和离再嫁女。」 芳华莫名有些烦躁,她虽然不在意这些,但每次出门都能碰到这样一些人,拿她的过往说事,当下说的话也就不客气起来,「这位姑娘,我说你有病,你还不承认,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直说你想给王爷做妾不就好了。」 那姑娘面色一僵,面色绯红的说,摇头,「我没有……」 芳华吁了一口气,再次笑了,缓缓的说到,「姑娘,你搞错了,男人要乱来,不是女人能控制的,还有,你一个身无诰命的小姑娘,见到本王妃不但不行礼,还在本王妃面前无礼,你是哪家的,如果家里缺教养嬷嬷,本王妃可以送两个过去。」 谁知那姑娘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说,「就算我想给端王做妾怎么了,那样好的人,谁不想站在他身边,偏偏王妃整日把他拘在身边……」 芳华气乐了,感情,还是她的错了?她微微一笑,缓缓的说到,「姑娘,你搞错了。 至始至终,真正不想见你们这些庸脂俗粉的人,不是我,是王爷自己。王爷就喜欢我这样再嫁过的,有风情,你们想要侍候王爷,要不也嫁一次,再和离,看看王爷能不能看上你们。」 那姑娘被芳华这样毫无廉耻的说法给惊懵了,只能呆立在那里。 芳华不欲与她多说,而是懒懒的回到,「鸡与鸡并食,鸾与鸾同枝,你是什么人?拦在我前头?冲撞了我?你担待得起吗?」 芳华并未破口大骂,或者是脏话连篇,可骂的却极为难听,那姑娘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面色涨的通红,摇摇欲坠,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啊。 如果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是芳华欺负了她,受到辱骂一样。 那姑娘身边的丫环也是吓的面色发白,没想到姑娘会这样大胆,跑到端王妃面前来劝诫她纳妾,一个闺阁女子,传出去还不笑死人? 丫环拉了拉那姑娘的手,希望她不要把事情闹大,不然真的是只能进尼姑庵一条路了。 芳华撇了她一眼,并未见怒容,反而带着笑意,她并没有把话说绝,但还是要追究的,她看了看边上的清欢,清欢会意,转身去打听这姑娘是谁家的了。 一个未婚姑娘,满口规矩妇德,自己不成体统,却来管别人夫妻的闲事。 这姑娘眼看就要晕过去了,刚鼓起的勇气一下就没了,身边两个丫头死死的扶着她,如果这个时候昏过去,事情就闹大了。 两人扶着那姑娘匆匆的离开,芳华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准备回去和端宁大长公主告辞回府,刚走了几步,一道低沉的笑声骤然响起。 芳华下意识的往回看,只见穿着紫红色梅兰竹暗纹锦袍,腰间系着真紫色绦带的英王薛明睿站在一株梅树下含笑看着她,身姿如送,丰神俊秀,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带着淡淡的笑意,教人无法移开目光。 「皇婶好口才,把那姑娘都说的羞愤难当,不过,皇婶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也不会乱说的。」话里隐隐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芳华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只是反击,但被一个年龄比她还大的‘晚辈’看到,还是脸红了红,讪讪的说到,「你怎么在此,有合心意的姑娘吗?」 薛明睿并未回答,而是眼神转道一边,才道,「天冷,皇婶还是不要在园子里吹风的好,小心着凉。」 芳华也确实不好久留,就告辞离开,带着清希回了设宴的殿中。 薛明睿站在梅树下,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见后,脸上哪里还有刚刚那淡淡的笑容,只余一片冷冽深沉,整个人,清清冷冷的像没生气的人偶。 豆豆在后面走过来,瞄了他一眼,又暗暗看向芳华离开的方向,整颗心像被蜂蛰了一样,又痒又麻。 他这个主子,自来是冷心冷肺的,很少会和女子说话,就算以前老王妃在世的时候,王爷的态度也是淡淡的。 可刚才,他竟然偷窥端王妃,还笑了,宛如初融的冰雪,虽然还是冷冷的,但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他不禁发愁起来,世上只有一个端王妃,以后主子该娶哪家的贵女哟。 从端宁大长公主府回来,下了马车,芳华也不等薛重光出来,就先下了马车,扶着清欢的手回了主院。 「芳儿,」薛重光从马车中探出身,跳了下来,看着芳华的背影,问贪狼,「怎么走的这么快?」 芳华听到了,回头,微抬着下巴嗤笑,「王爷大白日的,不好回内院厮混的,你还是去前院吧,我们不同路。」 第47章 说完也不理他,也不要清欢的搀扶,转身就走了。 没走出几步,到了假山边上,抬脚踢了一下假山边露出的一块,道,「凸出这么一块,难看死了。」 第一脚没踹下来,她后退了几步,拎起裙摆,抬脚狠狠的踹了下去,只听‘咔擦’一声,原本凸出的那块掉在地上了。 她放下裙摆,拍拍手,点点头,朝主院而去。 身后一片死寂,贪狼看着那被踹断的一块,脚隐隐作痛,眼神不敢乱看,小心翼翼的说,「王爷……」 「王爷……」 没有反应,但见自己王爷嘴角竟然带着丝丝的笑意,翘的老高。 不过,却是冷冷的看了贪狼一眼,「王妃不喜欢这假山,让人推了,搬走,这里就种蔷薇吧。」 路边种带着刺的蔷薇?贪狼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眼薛重光,见他嘴角的那丝笑还没褪去,但神情认真。 「是。」边上死后的下人们开始手忙脚乱的搬动假山石块。 芳华回到主院点睛堂后,脱下繁复的赴宴衣服,换上轻便的旧衣旧裤,靠在榻上,想了一下,叫来清希,「你去前院和王爷说,我这几日身上不舒服,让他歇在别处吧。」 清欢在边上听的急了起来,被芳华一个眼神给瞄的呆立不动,清希刚来,不明所以,去了前院报信。 薛重光踏进后院已经是三日后,此时冬日的阳光正好,照的整个院子都暖融融的,他随意的靠在影壁前,看着廊下正侍候着一盆盆栽的芳华。 他细细的欣赏了很久,神情变幻了数次,仍旧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终于,等芳华放下手中的剪子后,他缓缓的走上前去。 芳华半眯着眼睛看着薛重光缓缓的走过来,也没理他,径直进了屋子。 薛重光见芳华不理她,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也进了屋子,「我们有几日没见了,你气消了没有?」 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芳华斜睨着他,不说话。 「只要我对你好,你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做什么。」薛重光用手勾起她鬓角落下的一缕头发。 「那是我无理取闹咯?」 薛重光闷声笑了起来,「是我不好,让你在外面受气了。」 说完,放下手中的那一缕头发,抱着她靠在榻上。 芳华被他紧紧抱住,愈发的生气,恨声道,「让你出去招蜂引蝶,你勾搭的小姑娘,找你去啊,老是来找我麻烦,算怎么回事。」 她越说越闹,把手握成拳头,在他背上胡乱捶个不停。 「我们把自己日子过好了,就可以了。不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弄的不愉快,你都冷落我三天了……」 薛重光在她耳边叹息。 脸颊旁有温热的气息扫过来,芳华抬头看着面前俊美逼人的男人,撅嘴道,「讨厌死了,以后再也不去参加什么劳什子宴会了。端宁姐姐那里的也不去。」 「你不想去,就别去了,就是宫里,你不想去也推了好了。你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也无需为那些人动气。」薛重光拍拍她的背,坐了起来。 「等我处理好手中的事情,天也暖起来了,我就带你到处去走走看看……」 芳华不是第一次听他这样说,抬头看着他,见他说完话,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神情认真,眼眸中都是柔情,心里一暖。 这几天确实是自己作的过头了,虽然恨他没有及时来哄自己,但是也知道他的性子,忽然有些后悔起来。 她心一软,眉眼也跟着软了下来,回手抱着他,将自己靠了过去,轻轻的‘嗯’了一声。 薛重光见她软了下来,偷偷的呼了一口气,低声说,「你冷落了我好几天,让我好好看看你……」 说完亲了上去,又剥了她的衣衫,郎有情,妾有意,两人天雷勾出地火般,缠到一处,一直纠缠到四更多。 最后两人都累了,正准备拥着入眠时,外头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薛重光看看累的睁不开眼的芳华,轻手轻脚的披衣下榻开门。 外面是披着蓑衣的王管家,见他出来,他急切的说,「外头来了宫里的公公,说是皇后不太好,让您马上入宫去。」 薛重光滞了一下,说道,「让他稍等,我去换身衣裳。」说完进了内室,拿了衣服迅速穿了起来。 芳华迷迷糊糊中也被惊醒了,却没有力气爬起来,只隔着帐子,含糊的问,「怎么了?」 薛重光已经穿好衣服,整理好,听到她的声音,掀开帐子,安抚的在她额头亲了亲,「没事,宫里让去一趟,你继续睡,回来再说。」 长乐宫中,薛重光进到寝殿,赫然见陈皇后一脸苍白的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一点生气也没有。 第48章 床前太医跪了一地,陛下正握着陈皇后的手,一脸都是惊慌与惶恐。 他见到薛重光进来,连忙跳了起来,「皇叔,快,快帮媛妹妹把脉,她流血了。」 薛重光用帕子擦了手,坐在了床头,陈皇后的脉象十分异常,气血翻腾的厉害,但好在这段时间身体调养的不错,暂时还不会有流产的危险。 当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无事,有身子的时候见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陛下,娘娘不用担心。臣给娘娘扎几针就好了。」 屋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皇上的表情也缓了下来,对薛重光行了一礼,「有劳皇叔了。」 薛重光飞快的给皇后扎了针,过了一会,皇后缓缓的睁开眼睛。 昭庆帝险些哭了出来,带着鼻音,叫了一声「媛妹妹。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陈皇后虚弱的摇摇头,看向薛重光,虚弱的说,「这么晚打扰皇叔了……」 薛重光洗净手,安慰陈皇后,「没什么大事,你好好的休息,一会我开个方子,调养几天就无事了。」 此时,昭庆帝见陈皇后醒来,终于平静了下来,对着下面的人发火,「你们都是怎么侍候的,怎么让皇后见红了?」 陈皇后见昭庆帝发货,连忙阻止他,‘皇上,宫人侍候的很好,到底是我的身体底子不好,才会这样,不要怪他们。而且,皇叔说了,并无大碍,’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她还想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呢。 屋子里侍候的人连忙跪了下去,皇后贴身嬷嬷跪在地上,哑着声音请罪,「都是奴婢的错,没有照顾好娘娘,请陛下赐罪。」 「说,到底是怎么会事。」昭庆帝阴沉着脸,眸中杀气腾腾的,长乐宫的宫人不是吃素的,皇后身边也被护的严严实实,到底是被人如何动的手脚? 薛重光在一边悠闲的喝着茶,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皇后的身体调养的不错,不应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只听嬷嬷慢慢的说起了皇后这一天从早到晚见过的人,和经过的事。 …… 金陵城中,因为大皇子和英王选妃的事情生出了无数的汹涌暗流,搅动的金陵城内大大小小世家的安宁。 就算如今皇后怀孕,可想送女儿进大皇子府的人还是不在少数,自来荣华富贵都是要博的,没有天上掉馅饼的道理。 盛府靠着大皇子,自然是想自家女儿做大皇子妃的,盛家适龄的也就盛三奶奶余氏的女儿一人。 余氏曾是盛采女身边的女官,在盛采女生下大皇子不久后,就被放出宫,做了盛府三奶奶。 这日,大雨倾盆,余氏接到一张条子后,匆忙的和伯夫人禀报后,无视外面的大雨,执意要带着女儿盛华蓝去白马寺上香,用的借口是求佛祖保佑,盛华蓝能够被选中做大皇子妃。 「娘,干嘛这个时候去白马寺,明天去不行吗?」 马车里,盛花蓝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立刻皱起眉头,一脸嫌恶的说,「地上全是泥,一会到了寺里,衣服都要弄脏了。」 盛华蓝梳了垂髫髻。湖绿色缂丝绸袄,外罩一层妆花罗纱,素白月华裙,手腕上戴着翠汪汪的镯子,让人不禁感叹,好一个美人。 余氏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外头风冷,赶紧把帘子拉上。」 盛华蓝有些不情愿的放下车帘,转过头让边上伺候的丫头拿了两块红枣糕给她。 刚咬了一口,余氏睁开眼睛,嫌恶的看着她,「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让你少吃点,你还想不想做大皇子妃了?大皇子可不喜欢胖美人。」 盛华蓝生怕余氏把红枣糕给抢走,一把塞到嘴里,咬都不咬,急急忙忙的吞了下去,噎的两眼发白,还是丫环递了盏过来。 余氏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又不耐烦的转过拳头去,低低的咒骂着,盛语蓝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眼角余光一直盯着那盘红枣糕。 雨一直下,大风呼啸,余氏隐隐后悔,不应该这样的天出来的,她想让赶车的车夫停下来休息一下,但话语在舌尖转了几个圈,又咽了回去。 虽说她是府里的少奶奶,可到底是丫环出身,女官只不过是好听的称呼而已,到底出身不高,府里就没几个人是真心实意的服侍她的。 一想到这里,余氏的心里就不自在起来,脸色难看了起来。 和她同期放出来的还有一个嬷嬷,可她却在乡下做了个老封君,侄子,侄女捧着她,好不威风。 盛华蓝坐在她对面默不作声,就怕触了她的眉头。 外头忽然‘砰’的一声,马车里的母女俩吓了一大跳,外头又闷哼了几声,还带着低低的惨叫声。 盛华蓝连忙去掀车帘,只见外面的车夫,随从全都倒在血泊之中。 第49章 她顿时吓的面如土色,尖叫声还没有冲出喉咙,身后就伸出一只手,如同鬼手一般,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她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的嘴,然后,她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长乐宫里,皇上挥退了底下跪着的太医,让他们滚回去等候处罚。 皇后的贴身女官芳姑跪在地上一一说起皇后白天见的人,做的事。 「娘娘早上还一切正常,中午去永福宫给太后请安,快要回来的时候,临城郡主与安阳王妃来了,听说娘娘怀孕,临城郡主与安阳王妃特意从封地赶回金陵给娘娘贺喜…… 这样,娘娘没走成,说了一会话,太后怕娘娘累着,就赶娘娘回宫休息。回来后并不见异常,娘娘只是觉得有些乏,就在凤床上躺了一会,不想这样一趟,到了晚间的时候,就见红了……」 「安阳王妃?」昭庆帝一听,就跳了起来,动作矫捷,完全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男子该有的,也不像一个天子该有的,他怒声道, 「还用想吗?肯定就是安阳王妃,在闺阁里的时候,就与媛妹妹不合,现在又要来害媛妹妹。她自己生不出来孩子,还想害媛妹妹丢了孩子。 我……朕……要扒了她的皮……」 昭庆帝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气愤难当,连‘我’都说出来了,安阳王妃要在场,估计已经被他拖出去给砍了。 陈皇后怕他真的对安阳王妃怎么样,急的坐起身,「皇上,您可别胡来,那是安阳王的遗孀,没有半点证据,只会让宗人令那边说您容不下一个寡妇……」 先帝生下来就先天不足,一直病歪歪的,高宗就把健康活泼的安阳王养在膝下, 谁知道后来薛重光出生了,先帝也顺利的生下昭庆帝,那自然是没有安阳王什么事情了。 但安阳王得了高宗的教导,先帝也依仗他,到了后期在朝中可是呼风唤雨,结党营私,私底下收拢了多少人,好在后来一场疾病,病故了。 可就算病故了,依然有不少人念叨着他。 如果昭庆帝今天要没有半点证据就抓他的遗孀,明天早上,御案上的谏文就能把昭庆帝给淹了。 芳姑也道,「娘娘在永福宫连口水都没喝,奴婢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昭庆帝也冷静下来了,摆摆手,「除了她就没别人。」 陈皇后摇头,「安阳王都已经死了,她一个无子的寡妇又何必跟我过不去?还冒着杀头的危险,就算我们在闺阁里有点矛盾,也不至于到这个时候来下杀手……」 昭庆帝一时想不出所以然,但他还是怀疑安阳王妃,他把头转向正悠闲喝茶的薛重光, 「皇叔,你可有什么想法。」 薛重光放下手中的茶盏,理了理衣袖,皱着眉头,缓缓的说道,「臣并没有日日给皇后把脉,也无从说起。」 昭庆帝急了,只见薛重光又说, 「早年游历的时候,臣在南疆倒是曾见到过一种异常霸道的药,只需闻一阵子,就会引的人气血翻涌,极容易滑胎, 这药的味道还很奇特,闻起来如薄荷的香味。若真有人带了,宫人们不会闻不到。」 芳姑连忙摇头,「奴婢并未在永福宫里闻到薄荷的味道。」 她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说,「奴婢倒是在安阳王妃身上闻到了一股子佛香,娘娘还曾说味道好闻,安阳王妃说她在封地,常年礼佛,迷上了制香,所以浑身上下透着佛香,洗都洗不掉。」 那就应该是了,安阳王妃用佛香将薄荷的香味盖过了,不知道的人,自然不会怀疑一个孀居多年的女人身上。 「朕就说是她,安阳王不是好东西,娶的妻子也不是个好东西……」皇上猛的拍在案几上,桌上的茶盏摔落在地,水洒的到处都是。 「来人啊……」 陈皇后急急的阻止昭庆帝,「就算是她做下的,这会也已经扫好尾了,她可不会等着皇上去抓她。」 昭庆帝恨的牙痒痒,他觉得他这个皇帝做的太窝囊了,「难道朕只能让你白白吃亏不成……」 他一拳头捶在案几上,血流出来都毫无痛感。 「都怪临城,又不是不知道你和那个恶毒的女人不合,也明知道安阳王当初的嚣张跋扈,竟然还和她一起进宫,要不是看在已故荣王叔和新阳的面上,朕非把她臭骂一顿!」 昭庆帝咬牙切齿的磨了会牙,到底还是挥退了进来等吩咐的侍卫,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嘀咕。 陈皇后无奈的笑着说,「临城也是巴巴的从封地回来恭贺臣妾有喜,凑巧在宫门口碰到安阳王妃,你还能怎么骂她。」 临城郡主与新阳郡主同是已故荣王的女儿,只不过临城郡主是庶长女,而新阳郡主是嫡出,现在的荣王是临城郡主同母所出的兄长,与新阳郡主一直不合。 第50章 也是新阳郡主当初为什么没有寻求娘家人帮助的原因。 皇后到底身体不舒服,说了一会话就乏了,喝了药就睡了过去。 昭庆帝恳求薛重光在宫里住一晚,等皇后真的平安了,再出宫去。 好在皇后睡了一晚后,天亮后薛重光再给她把脉,她的脉象渐渐平和了下来。 薛重光又改了一下方子,只让有事再出宫传他,就告辞出宫去了。 芳华和薛重光胡闹一个晚上,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她拥着被子坐在床头,恍然想起,昨晚薛重光好像进宫了。 听到动静的清希推门进来,「王妃,您醒了?」 「王爷还没回来吗?」芳华问了一句。 还没等清希回答,说曹操,曹操就到。 薛重光迈着大步从门外进来,见她醒了,笑着说,「起了?」 薛重光搓了搓手,脱掉外面的大氅,才走到床边。 他躺在床上,搂过芳华的腰,「陪我再睡一会。」 芳华推推他,「你累,你睡……」 薛重光就是不放手,把头埋在她的颈边。 熟悉的香味,细腻的触感唤醒了美好的记忆,薛重光眼底燃起一簇火苗,细细密密的亲吻着她,含糊的轻呢:「芳儿……你身上真香!」 「……腌入味了!」 芳华吃吃的笑了起来,趁机推开薛重光的‘狗头’又问道,「皇后怎么样?」 薛重光重新揽过她躺下,慢慢的说起皇后的情况。 芳华听到‘安阳王妃’想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是守寡的那位?不是说一直在封地吗?怎么来金陵了?」 「说是来恭贺皇后有喜……」 「听说她年轻的时候是京城第一美人,先帝差点娶了她,不过最后却阴差阳错的嫁给了比她大很多的安阳王,也不知道漂亮成什么样……」 芳华眼睛亮晶晶的,恨不能一堵安阳王得芳容。 薛重光轻笑了声,「你就是想看热闹吧?」 芳华撇撇嘴,「算了,再漂亮也是徐娘半老了,还是少沾惹吧。」 安阳王当初可是按照储君培养的,若不是先帝争气,这大周的江山,恐怕就换人坐了。 对于这样的遗孀,她还是敬而远之把。 许是薛重光累了一晚上的原因,说了一会话,就入睡了。 芳华想要拨开他的手起床,可刚一动,就被搂的死紧,无奈之下,她又闭上眼睛跟着一起睡过去了。 两人再次醒来,已经是晌午。 不过,刚醒过来,她就听到了两个不好的消息…… 「奴婢刚去采买的地方拿东西,听买办在那说,盛家三房奶奶和姑娘被人给掳走了。」 清欢一脸激动,咋咋呼呼的和芳华嚷嚷道。 自从知道是盛语蓝把芳华给绑了扔到井里受苦,为了芳华的名声,不能公然找盛家讨要宫道后,清欢几个丫环对于盛家那是同仇敌忾。 听到盛家的人倒霉,那是高兴的如同过年。 芳华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怎么会被人掳走?」 「听说是上香的时候,被人掳走的。现在金陵城都传遍了。」 芳华惊讶之余,挥挥手说,「盛家的事不用管,恶人自有天收,总会有他们报应的时候。」 在大皇子选妃的当口去上香,被人掳走,不是和盛家有仇的,就是和盛家抢皇子妃位置的人家, 这两种人家金陵城不知道有多少。 清欢悄悄的吐了吐舌头,又说,「听说承恩公府那位和离归家的姑娘也死了……」 「你说什么?陈萱死了?」芳华惊的摔掉手中的茶盏,那天在端宁大长公主府还见过她,不过几天的功夫…… 那个时候她还求自己救命,当时自己恨她不够争气,也跌了自己的面子,所以拒绝了,谁能想到她竟然会死了。 接下来的时间,芳华有点恍恍惚惚的,她不断的想,是不是当时她多问一句,陈萱就不会死? 是不是自己帮了她,她也不会死? 明明应该感同身受的,却还是拒绝了她。 那些负面的信息不断的冲击着芳华,到了晚上,薛重光从书房回来,发现她呆呆的坐在榻上,一本书倒着拿在手中。 他走过去抽了她手中的书,拥着她问,「怎么了?」 芳华茫然的看着他,说了陈萱的事情,薛重光拍怕她,「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有父母兄长可以帮她出头,还能落的如此下场,你当时可是孤身一人,可你挺过来了。 如果一个人自己不想活,那无论外人做什么样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第51章 芳华靠在他的肩头,「你那里谁跟踪最厉害,能不能借给我用两天?」 「好。」薛重光并未问她要做什么。 「袁琨这个畜生,仗着身为男子,仗着身上那点点皇亲血脉,就为所欲为,以为官府不惩罚他就没事了吗?」 芳华咬着唇,恨恨的说到。 「明天我让七杀来见你,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他。」薛重光丝毫没有犹豫,直接说到。 芳华大喜过望,连连点着头,她听贪狼说过,七杀可是探子头,他让她直接吩咐他,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第二天,薛重光下朝回来,就带着七杀进来了。 七杀个子很高,身形瘦削修长,可能经常生活在暗处的原因,脸色苍白,一身黑衣,浑身上下,半点装饰物都无,越发衬的那皮肤白的透明,浑身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芳华打量了半响,转头问薛重光,「他真的都听我的吩咐?」 薛重光点点头。 七杀拱拱手,「王爷,王妃,不知道叫属下进来,有何吩咐。」 「那个袁琨,你知道吧?」芳华问垂手低头站着的七杀。 「回王妃,知道,他曾经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是郡主后裔……」 芳华摆摆手,阻止七杀背袁琨的生平,道,「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和他大嫂马氏搅和在一起的,除了马氏还有没有别的女人,那些女人哪些是良家,哪些是有夫之妇,他现在和什么人搅和在一起……」 七杀眉毛动了动,郁闷的看着芳华,「王妃,这些内宅的隐私,属下们没有关注。」 芳华看着微微皱着眉头,一脸不可思议的七杀,认真的,慢腾腾的说,「内宅隐私关系很大,不要看不起这些,你的属下没有时间关注,那就你亲自关注吧。」 七杀闷了口气,眼角微微抽动了下,眼角余光看向薛重光,见他靠在榻上,嘴角含笑听着芳华的吩咐。 他认命的应道,「是,属下这就下去办。若王妃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告退。」 说完,拱了拱手,就要退出去。 芳华连忙说道,「只给你七天时间,最多七天,你就要来回我。」 「是。」七杀恭敬的回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七杀走后,薛重光悄悄的和芳华说,「他的医术也是我师傅教出来的,他用毒比用武还好。」 芳华听了后,眼珠转了转,嘴角勾了起来。 薛重光和芳华说了一会话,就被贪狼叫走了。 「盛家和大皇子都没有半点异样?」薛重光皱着眉头问贪狼。 「上次盛夫人从宫中出来,去了大皇子府后,大皇子就一直循规蹈矩的,并没有半点异样。」贪狼无奈的道。 薛重光面容冷静,摇头,「不急,等到皇后的肚子越来越大时,等小皇子出世时,拿个时候他们肯定坐不住的。」 他不怕等,天音阁虽然被他灭了,但还有盛府,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他很有耐心,不着急一时半会。 以盛家人的脑子,估计暂时也想不出法子来应付眼下的局面。 两人正在商量事情的时候,就听外面又声音响起,「舅爷,薛重光,人呢?」 然后见闯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三十未到,生的眉目俊美,顾盼只见又自含着一股别样的风流意味,分明就是曾经和薛重光一起在靖国公府屋顶偷窥的那个紫衣男子。 他的身后是一脸无奈的王管家,王管家惶恐的朝薛重光行礼,「王爷,小的……」 那男子冲进来,笑盈盈阻止了王管家的话,看着薛重光,「舅爷,你家的管家好没道理,竟然阻止我进来。」 薛重光让王管家下去,「季小影,就你这样乱闯,就是端宁姐姐也不要你进门。」 季小影没骨头一样的坐在薛重光对面,用那放荡不羁的声音说道,「他奶奶的,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跑到白马寺前面的牛头山犯案,让老子抓到了,非要扭断他的脖子,抽了他的筋不可,还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季小影是端宁大长公主的长孙,秦氏的夫君,如今在大理寺任职,看起来斯文俊秀,却是个火爆性子。 侍立在一边的贪狼嘴角抽了抽,古怪的看了眼薛重光。 季小影还想说什么,薛重光缓缓的开口道,「盛家的案子,你来我这里发牢骚做什么?没有线索?」 季小影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不是应天府的活吗?怎么到你这里来了?」薛重光叹了口气,鄙夷的看了眼季小影,「真为你祖母丢人,整天不着四六的。」 季小影跳了起来,「你是我舅爷吗?是亲的吗?你不帮我,还嘲笑我,应天府那些臭不要脸的,什么都往老子身上推,我……老子明天就不干了……」 第52章 薛重光阴测测的看了他一眼,「这话听的我耳朵都生茧了,不说以前,就今年,你都说了不下于二十次了。」 「禀王爷,是十五次。」贪狼在边上禀报道。 季小影看着对面主仆俩,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贪狼,「你有病吧,竟然数这个。」 薛重光问,「一点线索都没有?马车呢?」 「丢弃在牛头山下了,一场大雨,把什么都给冲没了。那些贼人埋伏在路边突然袭击,盛家的几个侍卫也被他们给废了,之后就不知道了。」季小影懊恼的回到。 「盛家怎么说?」 季小影鄙夷的说,「他们家想往上爬想疯了,大皇子选妃,他家有适龄的姑娘,就想去白马寺求神拜佛,那么大的雨,不管不顾的出门去了。」 「随从呢?」 「死的死,伤的伤,都问过了,没有嫌疑。」季小影趴在书桌上哀嚎,「这些贼人胆子也太大了,可又不像寻仇,若是求财,可也没见人往盛家送信要钱啊。」 季小影揉了揉太阳穴,「舅爷,祖宗,你帮我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重光微微挑眉,哭笑不得,「盛家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情,他们倒霉我巴不得,没放爆竹庆贺已经很好了。」 然后又意味深长的笑笑,「盛家三奶奶和姑娘被绑走这么大的事情,我要真的帮你了,指不定盛家哪天就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了。」 季小影气的直跺脚,干笑着说,「怎么会,我不让别人知道不就是了。」 又说,「你不是我亲舅爷,都不帮我。看着我焦头烂额的。」 薛重光微笑不语。 季小影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磨到薛重光同意帮他,两人说了一会话,季小影就告辞奔去查案了。 刚出端王府的大门,就见前面奔了一个人影过来,「头,有消息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两千两黄金,等消息。」 「这个是盛家刚送来的,有人用箭射在他们家的门房上。」 季小影懒洋洋的把纸还给下属,「那就让盛家的去赎人吧。」他打了个哈欠,为了这个破案子,他觉都没睡,结果是绑匪做的案。 现在,他可以把案子推回去给应天府那些老狐狸了,老是让大理寺来管这些,真是够了。 他伸了伸老腰,「老子找个地方去睡一觉,别找我。」 等到季小影睡了一觉过来,外面的情况已经变了,盛家带着金子去约定的地方赎人,赎回来的只有盛华蓝一个,余氏不见踪影。 盛华蓝已经被吓傻了,嘴里不断的喃喃,「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娘……」 季小影听的有点牙疼,不过还是把案子扔回给了应天府,至于怎么办,接下来就看盛家的了。 季小影走后,贪狼问薛重光,「爷,我们要不要快点去问清楚,现在季少爷也掺和在里面了。」 薛重光摇摇头,「不着急,」 虽然他们做的事早晚要和大理寺对上,但薛重光并不想这么早和季小影对上。 「东西送到了?」薛重光问他。 「送到了。」 「季少爷他们还会差下去吗?」 薛重光摇头,「不好说,不过,盛家肯定不愿意查下去。」 如果继续查下去,肯定会查到余氏的来历,一个从府里出去,在宫里转了一圈的丫环,又回到盛家做了三房当家奶奶,肯定让人好奇。 转眼就到了七天的期限,芳华也迎来了七杀的调查结果。 听了七杀的禀报,芳华简直要吐了,没想到袁琨比个畜生还不如,他不但和大嫂马氏私通,还和金陵城中很多官员家的夫人,小妾有关系。 上到三品京官,下到城门小吏,竟然都被他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这些绿色连起来都已经有一片草原那么大了…… 他做锦衣卫副指挥使得时候,就靠这些女人监视着那些官员,等到他被袁大伤到了子孙根之后,又和那些有特殊嗜好的人搅和到一起,去的最多的地方,竟然是金陵城有名的小倌馆! 芳华听到说他和京城有名的浪荡子长青侯小妾也有关系的时候,顿时有了主意。 …… 昏暗的密室中,没有一缕光线透进来,余氏缩在铺满稻草的墙角处,眼睛深深的凹陷进去,茫然无神。 在密室隔壁的一间房子里,却有一个人悠闲的坐着喝茶,那沏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般的好看,修长的手指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贪狼,你去吧,我就在这里听着。」 贪狼点点头,走到墙边的角落,转了一下开关,墙上露出一块仅容易人进出的小门洞,贪狼闪身进去。 第53章 没一会就听到里面传出来声音。 「我是盛伯爵府的三奶奶,你们要什么,只求你们放过我……」 贪狼哑着嗓子问,带了些许的嘲讽,「除了是盛家三奶奶,也曾经是宫中女官,余女官,我们不要钱财,只要你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了。」 余氏顿时迟疑了,这些人知道她曾经做过女官,到底是谁? 「希望你能老实的回答我的问题,你不说没关系,我们也可以去找胡嬷嬷,还有当初的侍卫,我相信,他们知道的会更多,那个时候,你可就没什么用了,那下场是什么,我就不能保证了。」 贪狼说出来的话阴森冷漠,让余氏忍不住抖了一下,迟疑的说,「不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能从一个小小宫女,一跃成为盛家三房的当家奶奶?」 「自然是贤妃娘娘看中我,三爷也愿意娶我……」余氏得意的说到。 「你以为我们是傻的吗?这种鬼话也会相信?不说门当户对,你可是贱籍!」 余氏顿时哑口无言,半响后才说,「我也不知道,出宫的时候,是贤妃娘娘先提出让我嫁给三爷的,三爷当初不同意,后来还是贤妃娘娘和他说了,才同意的。」 贪狼从袖袋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露出一颗绿豆大小的黑色丸子。 余氏眼睛直直的看着那颗泛着幽光的药丸,大叫起来,「我知道的我都说了,你们还想干什么?」 贪狼笑了笑,「这不会要你的命,它的名字叫‘老实药’,吃了之后让你变的老实起来。我问什么你就会回答什么,还不会撒谎,欺瞒。」 余氏脸上顿时涌出畏惧的神色,「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贤妃娘娘之所以让我嫁到盛家,无非就是想掌控我,但我知道的也不多,贤妃娘娘看起来没脑子,但是她很谨慎,很多事情不会让我们知道,就连回乡做老封君的胡嬷嬷也不一定什么都知道…… 她顿了顿,看向面无表情,阴鹫的盯着她的贪狼,低下头,低低的说到,「那年太后给皇上下药,本不是贤妃去承宠的,而是另外一个采女,但盛家在宫里买通了人,就变成了贤妃娘娘…… 不得不说,贤妃的运气很好,只那么一次,就怀上了,还生下皇子。 不过,七个月的时候,贤妃就早产了,那天陛下和太后,皇后娘娘都去离宫避暑,因贤妃娘娘肚子大了,不能劳动奔波,就留在了宫里…… 之后盛老夫人就进宫得到太后恩准,陪着贤妃待产……没几天就早产了……」 她说完之后,急急的说,「我什么都说了,你们可别再问我了,放了我吧。」 贪狼冷‘哼’了一声,「说了半天都是废话,告诉你,我可不管是男是女,想杀就杀的……你若是想活命,说点有用的出来……」 余氏看着他手中的那颗药丸,咽了口口水,「等一下,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 贪狼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最好是真的很大……」 余氏舔了舔嘴唇,脸上带着些紧张,还有些兴奋,咬了咬唇,神神道道的,低低的说,「我觉得,大皇子……」 她看贪狼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继续说到,「我觉得,大皇子可能不是陛下亲生的……」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天大雷,砸的贪狼都傻了,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边上的小房间。 薛重光听了猛的站了起来,手上的茶杯都失手翻倒了,茶水倒出来,顺着桌面,桌腿流到了地面上,甚至还溅起几滴沾到他天青色鞋面上。 他抓余氏纯粹是因为她能从一个丫环,做到盛家三奶奶的位置,想看看里面有什么猫腻, 当年贤妃,如今的盛采女宫中的宫女,太监端端数年内几乎全都包庇,只剩下盛采女的奶嬷嬷和余氏两三个,他只想挖一点盛家的秘密。 却没想到会挖出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简直太过震撼到不可置信。 他忽然为大周朝太祖皇帝感到悲哀,拼命夺来的江山,却因为杀戮太多,子孙缘浅薄,到了最后,竟然有人要鱼目混珠。 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 「好啊。」他嘲讽的勾了勾唇角,「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地牢。 从地牢出来,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的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站在去书房和内院的交叉口,停留了一会,还是去了内院。 内院点睛堂里,芳华正送走了七杀,看到薛重光脸色不太好的进来,连忙上前,「哪里不舒服吗?」 说完,又拉着他的手,坐在榻上,要去给他倒水。 她正在忙忙碌碌的时候,被薛重光给拉住了。 「你坐,没事,就是累着了。」薛重光轻声的说。 第54章 因为薛重光从嫡系改成了旁枝,皇上很是信任他,很多事情都会交给他处理,甚至已经考虑到如果皇后生出来的是小皇子,就请薛重光做摄政王,辅佐小皇子。 芳华挨着他一起坐在榻上,仰头看着他,「我可指望着你的,你别累倒了,不行就把事情丢回给皇上……」 薛重光低头看他,把她圈的更紧,两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闪烁的灯火,忽然叹息一声,他说的胆怯怕死都是真话,心里装着她就忽然胆小起来,恨不能从此一辈子平平顺顺,安然到老。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在手背亲了一口,「我们晚两年就去封地,倒时候一辈子平静安宁,富贵无忧,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反而让人看你的脸色。」 芳华点头,「好。」 停了半响,薛重光声音低沉的说,「我抓了一个人,得到一些消息,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说。」 他是不想把她牵扯到这样的大事里来的,但与其她以后从别人那里知道,还不如现在告诉她,而且,有些事情也需要她帮忙。 芳华瞪大眼睛,忽然就想到盛三奶奶,转过身,指着他,「你……那个……」 薛重光点点头,「本来,我是觉得她从一个丫环变成一房当家奶奶很奇怪,谁曾想,竟然挖了个大丑闻,她之所以会嫁回盛家,无非是抓住了盛采女的把柄。」 「她说大皇子可能不是皇上亲生的……」 芳华‘啊’了一声,用手捂住嘴,眼睛睁的大大的,就那样看着薛重光。 良久之后,她的眼睛瞪的酸痛,「怎么可能?是盛采女偷情?还是狸猫换太子?」 说完,她摇摇头,「不可能的,皇宫里门禁森严,不管是哪个都很难做到,偷情的奸夫是谁?什么人能那么顺利的进入后宫?狸猫换太子,那只是戏文里的,不说接生嬷嬷,就是偷偷的带个婴儿进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薛重光赞许的看着她,「是,所以这就需要我们查探了。」 「不告诉皇上?」 「暂时不能,大皇子已经快行冠礼,在陛下跟前养了这么十几年,就算阿猫阿狗都有了感情,更不要说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自己的儿子,就算皇上厌弃了大皇子,也不会容许有人诋毁他的。」 薛重光低声的说。 「如果是真的,那盛采女身边的人肯定换的差不多了,除了余三奶奶,原来的老人还有在的吗?」芳华问她。 「还有盛采女的奶嬷嬷,一个老的侍卫,这些都已经回乡了。我会一一的审问的。」 「你说,如果是盛采女偷情,奸夫会是谁?」芳华好奇的问到。 「不好说,她在深宫里,以前也没有露过这方面的马脚,十几年了,如果他们两个现在不联系了呢?」薛重光皱起眉头。 如果真的不联系了,那就更难查探了,只希望那个奶嬷嬷和侍卫那里有突破。 这两人肯定也是和余氏一样,手里抓着把柄,否则,早就和其他的宫女太监一样,尸骨无存了。 薛重光的手指捻了捻,思索着。 盛家三奶奶和盛华蓝被绑的事情以三奶奶失踪,盛华蓝被赎回来结案了,盛家在盛华蓝口中得知盛家三奶奶被杀了,也没有说要去找回她的尸骨,而是给她立了个衣冠冢。 还没等下葬,盛家三奶奶的尸体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身上还穿着失踪前的衣服,衣服很干净,没有破损的地方,身上的皮肉也完整,只是眼窝凹陷。 这些都说明盛家三奶奶没有受到匪徒的侮辱,而匪徒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把人运到这里,简直是太嚣张了。 盛家母女是在郊外被绑的,盛华蓝也是在郊外被赎回来的,而盛家三奶奶的尸体出现在了城中繁华大街上,这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匪徒要把尸体从城外运进来,然后避开夜里宵禁时间,以及巡逻的士兵,要做到这些,城内没人帮忙肯定是不可能的。 盛家匆匆的收敛了三奶奶的尸体,然后一状告到了御前。 盛伯爷几次三番想要进宫来见昭庆帝,都被拒绝了,这次终于借着这个机会进了一趟宫。 他跪在昭庆帝面前,只是哭,不哭盛家的委屈,只哭起大皇子来,细细的数着大皇子从小大大的经历。 又跟着磕头哀泣,细数自己的过错,说自己这么久以来闭门不出,反思己过,约束女眷,实在是有负圣恩,每每想起都恨不得以身还报等等。 最后,他来了一句,「大皇子虽然不能叫采女一声母亲,但臣家怎么都算他的母族,如今臣家出了这样的丑事,女眷已经没脸出门见人了…… 更可怜的是我儿媳妇,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这样被贼人给杀了,现在臣的儿子悲痛欲绝,恨不能和他媳妇同去,偏生,唯一的女儿还被送到了庙里…… 第55章 求陛下一定要给老臣做主啊。」 昭庆帝坐在殿上一言不发的看着盛伯爷,等盛伯爷哭的差不多了,才让他起身,赐了坐给他,还让王公公上了一盏茶, 「你也上了年纪了,既然知道错了,那以后就正身做人,约束好家人,不要再让朕失望了。至于你家发生的事情,朕会派大理寺再审。」 盛伯爷是否真的听从昭庆帝的告诫还不可知,昭庆帝却愿意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再给盛家一次体面。 毕竟是大皇子的母族,也不能让大皇子太难看,这次盛家也确实是受害者。 大理寺接到圣谕之后,薛重光就在王府里见到了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季小影。 薛重光才刚下衙,在书房换了官服,想去后院见芳华,见他这副样子,都不好意思再骂他了。 「怎么了?这是?垂头丧气的,你祖母又骂你了?」 季小影叹了口气,「哪里是祖母骂我,是圣上,把盛家那桩案子交到大理寺,寺卿大人说我原来跟过,就直接丢到我这里来了。 薛重光失笑,「那不是正好,你上次还支支吾吾的和我说,盛家那事有点不对劲,那个什么余氏死的莫名其妙……」 季小影摸了摸了鼻子,装傻,「什么?我不记得了,你做梦梦见的吧?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和你说啊?啊,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不然祖母和真真要一起骂我了。」 一边走,嘴里忍不住小声的抱怨,「我才是亲孙子,真真不过是给祖母生了个承重孙,就被祖母看成心头肉,我成了臭水沟里的肉,没有我,她能生出孩子吗?」 季小影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贪狼看着季小影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有些担心的问薛重光,「季少爷好像在怀疑什么。」 薛重光靠在椅子上发呆,「无妨,就算余氏的事情瞒过去了,等到将来其他人出事的时候,他早晚要追查下去,只要不查到我们就没关系。」 「万一查到我们呢?」贪狼道,「季少爷这样年轻就做到大理寺少卿,是真的有些真才实学的,并不是靠端宁大长公主的余荫。」 薛重光点头,家族遗传是很可怕的,他的姐夫是平定南疆的大将军,他的外甥现在也代替皇上在各地巡查,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 到了季小影这里,端宁大长公主不求他有大出息,可还是给他混进了大理寺。 薛重光本想要把这件事情和端宁大长公主说透的,只是眼下时机实在不对。 这也是他不惧怕季小影的原因,季小影不是端宁大长公主,不明白皇家人对于混淆血脉这件事情的容忍度。 更可况端宁大长公主是高宗嫡亲的女儿,昭庆帝嫡亲姑母。 她肯定是不会同意混淆皇室血脉的,虽说陛下现在成年的皇子只有大皇子一个,再加上皇后肚中未知性别的胎儿一个。 就算陛下这辈子没有血脉,薛家可还有别的孩子。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藩王,驻扎金陵的王爷蠢蠢欲动的原因。 他揉了揉太阳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关键是弄清楚到底是和姘头生的,还是偷梁换柱,才好进行下一步。」 只有拿到确切的证据,才好呈到皇上的面前,才能促使皇上下定决心。否则,只会让皇上猜忌。 他又问了去找奶嬷嬷和侍卫的人现在如何了,只等着弄清楚之后再做计划。 …… 端宁大长公主那次设宴给英王薛明睿相看,英王没有看中一个姑娘,端王妃和一位姑娘起了争执的事情到底还是传了出去。 那位姑娘是庆远侯府四房的姑娘严素素,当时虽说只有一个英王出声,但宴会上的小姑娘特别多,也不是无人看见,加上严素素又被禁足。 本来严素素正是需要到处赴宴的年纪,这一个多月来却是许多宴会一个都不赴,虽说病了,可交好的姑娘上门探病却一个都不见。 倒是英王,还特特的传了消息让薛重光带给芳华,那天的话他当时虽听见了,却是绝对没有外传的。 毕竟关系到芳华和庆远侯府姑娘的声誉,再者也是娘们间的小磕碰,他一个大男人是不会去说嘴的。 其实宴会的隔天,薛重光就派了王府的长史去了庆远侯府找庆远侯说话了,说的话很不客气, 「庆远侯也是从太祖开始就高门大户,怎么到了如今,连个女儿也教不好?老夫到这一把年纪,还没听说哪家未出阁的姑娘去管别人家事的。 王妃不是计较的性子,若是计较起来,流言满天飞了。」 这番话把庆远侯气的面色紫涨,自从二弟成了镇北将军,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这样难听的重话。 可他再气,还是要处理家务,等到王府长史走了,他找了四爷过来,劈头盖脸的就骂了他一顿,之后又把那日跟着严素素出门的丫环叫了过来。 第56章 等一字一句听明白后,气的杀了四爷的心都有,要把她送到家庙里头去,结果严素素早就机灵的躲到了严老太太的身后去了。 到底是隔房的侄女,最后庆远侯只是把严素素关在院子里,让她老老实实的呆着,等到说媒定亲后再放出来,身边的丫环也统统换了,牢牢的看管起来。 之后庆远侯府送礼上门来了,张嬷嬷拿着单子对芳华禀报,「庆远侯府送了果盒,时鲜的礼物上门,王妃看可要回礼?」 芳华摆摆手,知道是薛重光给自己出气,笑了笑,「不必还礼,东西你拿去分给下人,不用入库了。」 进入了十二月,金陵城到处就有了过年的气息,已经有人家开始采买了,但对于浪荡子来说,一年四季都是新年。 金陵城,秦淮河畔,到处都是花楼,画舫,注明的小倌馆也在这里。 袁琨自从被徐家姑娘当众捉了与马氏的奸后,又被袁大伤到了子孙根,整个人就阴冷了下来。 如果,从前是义气风发的高门子弟,皇上看中,人也长的风流,姑娘媳妇捧着,那么如今,就是一个人人嫌恶的落魄纨绔,彻底的堕落了。 他眯着眼睛躺在秦淮河畔的一间画舫里,这样的地方,是他以前最厌恶的,最看不起的,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流连于此。 家已经不是他的家,如果不是还有他娘的嫁妆捏在手里,估计已经被袁三一家给赶了出来。 很多次,他都会想,如果当初没有和芳华撕毁婚约,不去做那劳什子的侯爷,或许,他现在正过着幸福平静的生活。 可,人生里没有如果,他笑了笑,摇摇头,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就晕了过去。 黑漆漆取得屋子里,七杀一身利落的黑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边上是他叫来帮忙的贪狼。 「你架着他。」七杀吩咐贪狼。 贪狼上去,架着昏迷不醒的袁琨直起上身,黑暗中的七杀从袋子里取出一排金针,不用比量,认准他胯间的穴位,飞快的扎了几针之后,两人退到了黑暗之处。 过了半刻钟,昏迷着的袁琨不知怎么兴奋了起来,腰间挺立起来,人也禁不住兴奋的颤抖起来。 贪狼点点头,「到了。」 七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很懂嘛。」 说完走到袁琨的身前,捏着他的嘴,放了一粒药丸进去,在他的后脖颈重重一拍,药丸就滑了进去。 贪狼运气,在他的胸前揉了几下,帮着他化开药丸,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七杀起出袁琨身上的金针,放回针盒里,然后转身而去。 贪狼见他走了,任命的扛起昏迷的袁琨,飞奔出去。 秦淮河畔的画舫本来是停靠在岸边的,这天清晨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条画舫在河道里横冲直撞的,惊的很多脑袋从各画舫里探出来。 人群中有人大声的惊呼,「那船,那船,怎么不停?」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啊,顿时人群作鸟兽散,纷纷缩回船舱。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那横冲直撞的画舫和另外一条船相撞,船身剧烈摇晃起来,尖叫和哭泣骤然响起。 恰在此时,画舫临江的一间房门因为碰撞被甩开了,听到响动的人们纷纷探出去看,然后呆呆的望着里面。 榻上,一个男子正被另一个男子压在下面,赤。条。条的身体起起伏伏,连这么剧烈的碰撞都没能让两人停下来。 有人兴奋的大叫,「那不是忠毅侯和长青侯吗?没想到贵人间还喜欢玩这样的游戏。」 等到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 袁琨是在喧哗声中醒来的,醒来后,看到自己趴在一具身体上,此刻,那人正怒视着自己,「艹,老子从来只压人,什么时候被人压过?」 说完,顾不上身上还果着,对着袁琨就是一拳,打的袁琨跌坐在地上。 袁琨还沉浸在自己雄风再起的震惊中,长青侯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的,回过神的袁琨摸到东西就朝长青侯砸了过去。 顿时,长青侯脑袋被开了花,血流不止,这一切都被秦淮河畔的妓子嫖客看在眼里。 没到一刻钟,前忠毅侯打死人的消息就传遍了金陵城。 到了此刻,却还没完,袁琨到底曾经是个武夫,还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虽然堕落了,但本能还在。 等到官府接到消息,却发现袁琨不见踪影了,也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官府搜索了一阵,只能在城中各处贴满了通缉令,通缉袁琨。 袁琨一身普通老百姓的寻常打扮,死死的低着头,混在出城的队伍里。 远远的看着到处盘查的士兵,衙役,一个个仔细的检查过来,脸,手,脚都会不厌其烦的查看。 第57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以及养尊处优的手,一点茧子都没有,肯定会被那些人看出来。 他一点点的退到巷子深处,现在到处都有人把守,盘查,看来他是出不了城了。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和长青侯搅在一块,然后又转眼成了杀人犯。 他该怎么办? 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的人一时有些茫然起来。 蹲在巷子深处,他要回到长干里一带,那里毕竟是他住了二三十年的地方,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他才有机会成为一滴融进江河里的水滴。 夜幕降临,很快就到了宵禁的时间,街上渐渐没了行人,只剩下士兵衙役在来来回回巡视。 袁琨凭着做锦衣卫副指挥使时记忆,慢慢的摸索回到了长干里,他靠在一处墙壁上喘气。 他低头看了看身下支起的帐篷,他以为他一辈子就是软弱无力了,没想到忽然间就有了感觉,可这该死的感觉一旦发作起来,就和要人命的药一样,让他急着发泄。 他抬头看着身后靠着的小院,他围着院墙四处走了一下,绕到后面,从一处略矮的围墙翻了进去。 落脚的地方是一处偏僻的角落,疑似是这户人家的后花园。 袁琨爬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身上的土。 长干里虽然是勋贵人家聚集的地方,但间或也有几间小院子是一些人家给旁支远房住所。 院子再小,但宅子的布局还是相差不多的,袁琨朝下人房的方向走去,他现在急需女子的抚慰,正房他是不敢去,只能去下人房。 不过,路过一处庭院的时候,他在皎皎月色中看到一个穿着淡粉色衣服的女子,她在庭院款款漫步,消瘦背影随着她驻足仰望夜空,更显得寂寥。 女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被关在这里,十天半月才见一次人,难道说,她就要在这么一个院子里孤苦度过余生吗? 正在感叹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呜呜……」女子踢蹬挣扎。 到了此刻,却还没完,袁琨到底曾经是个武夫,还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虽然堕落了,但本能还在。 等到官府接到消息,却发现袁琨不见踪影了,也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官府搜索了一阵,只能在城中各处贴满了通缉令,通缉袁琨。 袁琨一身普通老百姓的寻常打扮,死死的低着头,混在出城的队伍里。 远远的看着到处盘查的士兵,衙役,一个个仔细的检查过来,脸,手,脚都会不厌其烦的查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以及养尊处优的手,一点茧子都没有,肯定会被那些人看出来。 他一点点的退到巷子深处,现在到处都有人把守,盘查,看来他是出不了城了。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和长青侯搅在一块,然后又转眼成了杀人犯。 他该怎么办? 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的人一时有些茫然起来。 蹲在巷子深处,他要回到长干里一带,那里毕竟是他住了二三十年的地方,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他才有机会成为一滴融进江河里的水滴。 夜幕降临,很快就到了宵禁的时间,街上渐渐没了行人,只剩下士兵衙役在来来回回巡视。 袁琨凭着做锦衣卫副指挥使时记忆,慢慢的摸索回到了长干里,他靠在一处墙壁上喘气。 他低头看了看身下支起的帐篷,他以为他一辈子就是软弱无力了,没想到忽然间就有了感觉,可这该死的感觉一旦发作起来,就和要人命的药一样,让他急着发泄。 他抬头看着身后靠着的小院,他围着院墙四处走了一下,绕到后面,从一处略矮的围墙翻了进去。 落脚的地方是一处偏僻的角落,疑似是这户人家的后花园。 袁琨爬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身上的土。 长干里虽然是勋贵人家聚集的地方,但间或也有几间小院子是一些人家给旁支远房住所。 院子再小,但宅子的布局还是相差不多的,袁琨朝下人房的方向走去,他现在急需女子的抚慰,正房他是不敢去,只能去下人房。 不过,路过一处庭院的时候,他在皎皎月色中看到一个穿着淡粉色衣服的女子,她在庭院款款漫步,消瘦背影随着她驻足仰望夜空,更显得寂寥。 女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被关在这里,十天半月才见一次人,难道说,她就要在这么一个院子里孤苦度过余生吗? 正在感叹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呜呜……」女子踢蹬挣扎。 「别动,别喊,我就放开你。」 女子听到这声音,停止了挣扎。 第58章 那只手松开,女子猛然转身。 「袁大哥?」 袁琨一怔,随后拧眉,「你认识我?」 面前的女子长的不错,但他却半点印象也无。 女子压下心中惊诧,抿了抿唇,「嗯,以前偶然见过……袁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几年前,袁琨去杜家退亲的时候,她曾见过他,那个时候的袁琨意气风发,哪里会是如今丧家之犬的模样。 袁琨上上下下打量女子一眼,笑着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独自住在这里。」 女子不自然的侧过头去,「我是靖国公府上的二姑娘……」 袁琨往前踱了几步,忽地笑了起来,淡淡的说,「原来是你啊。那就好办了,我现在正被官府通缉,以后就躲在你这里。」 杜清芳瞪大眼睛,脸色煞白,冷声的说到,「袁大哥真会说笑,我一个孤身女子,你怎么好在这里?你就不怕我去告发你?」 「孤身女子?告发我?」袁琨轻笑了声,嘲讽的说,「你这个孤身女子可不是普通的孤身女子,眼下,我竟找不到比你这里更好的去处了。」 能够住在长干里的,都不会是普通人,而且,就算他堕落了,也知道靖国公府的二姑娘此刻应该再郊外的庵堂里。 她出现在这里本就耐人寻味,又怎么可能去告发他? 不过,也不知道是谁,明知道她是端王送到庵堂里去的,还能偷偷把她安置在这个地方,果然是灯下黑吗? 杜清芳深深吸了一口气,劝道,「袁大哥,你还是趁早离去吧,我相信你也明白我的处境,万一被人发现了,你我二人都完了。」 袁琨似笑非笑的看着杜清芳,「不知道是谁把你安置在这里的,我很好奇,看你这样应该是个外室吧,那个男人应该是十天半个月才会来一趟吧?你把我藏起来,不是刚好?不用独守空房……」 杜清芳没想到袁琨这么无耻,这个院子里也就她还有一个洒扫的丫环,闹将起来,不一定能扛的过眼前的男人。 一时,她怔楞在那里。 袁琨笑了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了一下杜清芳消瘦的脸颊,「我上下两张嘴都饿了,好妹妹,赶紧帮我弄点吃的吧,正如你说的,还是消停点,不然被人发现了,你我都完了。」 说完,又阴测测的说,「你总不想失去靖国公府的庇护,又背上与男人通、奸的名声吧。」 杜清芳浑身颤抖,许久说不出话来。 袁琨还在说,「也不知道你想什么,好好的招赘等着享受荣华富贵不就好了,偏偏要和杜芳华作对……」 他说到‘杜芳华’三个字的时候,狠狠的咬着后槽牙,他的人生,以前他是那么的风光,谁见着了不露出三分笑脸,如今却成了丧家之犬。 丢了官职,失了爵位,人人唾弃,如今还要背上一条人命。 这一切,都是从他拿着婚约逼迫她开始,当初陈萱和他和离后,他需要一个打理内屋,性格懦弱,家事看起来光鲜的人,来帮他遮掩和马氏的事情。 杜芳华这些条件都符合,可他却算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变的那样强势,最后在青山的后山,宁愿跳崖也不愿意如他的愿。 他咬咬牙,这次如果能够逃出生天,他一定要报复杜芳华和端王…… 杜清芳看着恬不知耻的袁琨,压下心中的厌恶,对他说,「你留在这里可以,但是你不能连累我,有人来了,你得躲出去。」 袁琨调笑着说,「你放心,我还不想死,你那个姘头来了,我肯定躲开……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那个胆儿大的姘头是谁……」 杜清芳没理他,带他去了内室,又拿了点心给他,「丫头睡了,不能开火,你将就着吧。」 她不敢带他去别处的厢房,拿个丫环平时都会洒扫,只有这内室,她没经过自己同意,不会进来。 袁琨也没嫌弃,大口大口吃着点心,吃完了,推开那盘子,拍拍榻沿,「站着干什么?过来坐。」 杜清芳侧开头,「天色已晚,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也去休息了。」 袁琨邪笑着,「睡什么睡,你那姘头总归是不来的,闲着也是闲着,还是让我来给你排解排解寂寞吧。」 说完,上前一把拉过她,拽着到了床榻上,压住了她。 「你不能这样,你这是调戏良家妇……呜……」 「你这里不是还有个丫环吗?你再吵,小心把她招来……」 杜清芳身子一僵,停止了挣扎,她恼恨当初没同意那个人多放几个丫环在这里的提议。 可现在什么都晚了…… 袁琨抬手放下帐幔,埋下头来,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二人各有肚肠,却也缱绻到天明…… 第59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芳华听说袁琨跑的不见踪影的时候,可惜了一番,却也知道,他是再也不可能作出什么风浪来,只让七杀也偷偷的帮着官府找人,毕竟是个大祸害,总归是要快点抓住的才好。 某日,薛重光从外面回来,换了衣衫,洗手净面之后,对芳华说,「最近忙,明天休沐,带你去庄子上游玩一下?顺便打打猎物,给你烤着吃?」 芳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点头如捣蒜,「好,」 她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往事已经不想去回想,和薛重光在一起后,生活也变的多姿多彩了起来,在他的面前,她不需要端着,慢慢的竟变的和小姑娘一样。 薛重光说带她出去玩,当天晚上夫妻俩就出门去了,临出门的时候,还为芳华穿什么衣裳耽搁了一下。 芳华想穿身男衫出门,连衣服都准备好了,薛重光叹气,让她该穿什么穿什么。 最后芳华让清欢取了身素净的家常衣服,扑通的料子,拿了件灰鼠里的斗篷。 「你和我出去,不需要忌讳那些,你最怕冷,灰鼠里的不够暖和,还是穿紫貂的吧。」 芳华轻轻叹了口气,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也太招眼了,就这紫貂斗篷,外人一看就知道是谁了……」 薛重光从清欢手里接过斗篷,小心的披在芳华的身上,不太利索的帮她系着带子,芳华笑眯眯的享受着他的服务。 两人一起出门还是好久前了,薛重光牵着芳华的手四处闲逛,天子脚下,就是热闹,不是年节,夜市里的人也不少。 各个角落里,支着摊子的小吃多的很,还有些扛着,挑着,走动着,吆喝着,卖吃食,花啊,草啊的各色小贩。 薛重光小心的揽着她的肩膀,拱护着她。 芳华靠在薛重光的胸前,只觉得背后温暖而安适,逛了两刻钟,对于不常走动的芳华来说,有些累了。 前面传来响亮,清脆的叫卖声,「卖鹌鹑馉饳嘞……」 芳华眼睛亮了起来,转过头,微微仰起看着薛重光,拉了拉他,「咱们去买馉饳儿吃……」 「让贪狼去买吧……」薛重光低头附在芳华的耳边说到。 芳华看着前面被人群围得密密的馉饳摊,满脸向往,「我想自己去买,还从来没这样买过吃食呢。」 薛重光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揽着芳华往摊子上走了过去。 贪狼和清欢几个跟了上去。 芳华捏着手中的荷包,一脸好奇的看着馉饳摊上的东西和忙碌的摊主,还有边上那些垂涎欲滴的食客。 她高声的问摊主,「多少钱一串……」 摊主拖着长腔,「鹌鹑馉饳儿……十文钱一串了啊……」 芳华转头看着薛重光,「我们留点肚子吃别的,就买一串好不好?」 「好。」 薛重光笑着应道,这样鲜活,又特别的芳华让他很喜欢。 等了许久,才轮到芳华拿到用签子扎着的馉饳儿。 芳华接过签子,在散发着浓郁醇厚醋香味的调料里蘸了下,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呵着热气,头点个不停,声音含糊的说,「好吃……太好吃……」 说着,将咬了一口的馉饳举到薛重光的嘴边,被薛重光一口给咬掉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吃着那一串馉饳儿,芳华时不时的对着薛重光笑一笑。 周围是喧嚣的人群,可芳华却觉得时光是如此的静谧,让她生出一种,只要身边有他,无论生活如何的平淡,都是很好的感觉。 贪狼站在两人的身边,一边警戒,一边暗自咽口水,倒不是多么的想吃那馉饳儿,而是这样的薛重光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那个时候,王爷只想查明身世的真相,愤恨着皇室中人,在江湖中混的宛如蛟龙在海,对女子不假辞色。 可如今,却愿意和一个人分食,他虽然还在查他的身世,但这已经不再是重点,重点是扫清一切障碍,护得身边女子的安全,给她荣华。 贪狼望天,他也很想找一个这样的人,感觉很好的样子。 吃完了最后一口馉饳儿,芳华满足的摸了摸小腹,轻轻舔了舔嘴唇,回味着,感慨着,「真好吃。」 薛重光揽着芳华,低声的问她,「要不再买一串?」 芳华摇摇头,「好东西要有念想,吃够了,下次就不想了,还是吃别的吧……」 「叔父……婶娘……」不远处忽然传来清越的男声。 夫妻俩回头,见不远处的灯笼下站着一位修长俊美的年轻男子,披着紫色的缎面披风,清贵无双。 薛明睿笑着走近两人,「在府中无事,出来闲逛,没想到碰到叔父与婶娘。」 薛重光轻声道,「我与你婶娘也是出来闲逛的。」 第60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薛明睿笑了笑,看向芳华,低声的说,「这家馉饳儿很好吃,婶婶也喜欢吗?」 芳华颔首,「不错,我们是碰巧遇上的,倒是你,来金陵不久,竟然知道这家馉饳儿好吃。」 「我比较爱吃。」 男子就是好,可以日日外出而不会被人诟病,假若一个女子这样到处寻吃的,早就被人给指指点点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薛明睿又说起何处有什么好吃的,芳华原本因为偶尔出来闲逛,就被人发现,心情有点忐忑,拘束,见他说起吃的,不由的放松了下来。 听到薛明睿说丽园的糕点很好吃,甜而不恶,糯而不粘,是糕点中的上乘,配上一壶上好的茶水,悠闲的神仙也不换。 芳华向往不已,可惜,她不能经常出来。 薛重光淡淡的站在一边,听两人聊吃的,温和的说,「你要想吃,让明睿列一个单子出来送给我们,下次我带你一一品尝。」 芳华看看天色不早了,希翼的看着薛明睿,「就劳烦你了。」 说完,她又转头道,「夫君,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薛重光淡声道,「嗯。」 两人同薛明睿告辞后,往停马车的地方行去,坐上马车后,芳华见薛重光兴致不告,靠过去,问他, 「累了吗?」 她还是挺高兴能够和他一块出来游玩的,平时她也不爱去那些宴会,在后宅呆着就有点无聊。 薛重光侧头看她,一双桃花眼里隐有暗光,「无,你可是累了?」 芳华摇头,挽着他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未曾,只是看你有点兴致不高,还以为你白日上朝,晚间又陪我出来游玩,累了呢。」 薛重光侧过头在她额头上啄了一下,「没有。」 他只是见她和薛明睿说的欢快有点吃味罢了。不过,他也反省最近是真的冷落她了。 忽然,芳华听身侧的男人淡淡的问她,「你可曾嫌弃我年纪过大?」 他比她年长十岁之多,他今年三十有一,而芳华才双十年华,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如同绽放的花儿,散发着独特的幽香。 薛明睿和芳华差不多年纪,顶多也就大个一两岁,两人或许年纪相当,倒是聊的很欢,一点吃食也能聊那么久…… 芳华莫名,正身看着他,「你怎么了?」 她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年纪,她觉得这样很好,或许是曾经出家过的原因,某些方面他还是如同苦行僧一样,谨守佛门的清规戒律,但对她,却无比的包容。 开始他的兴致还是很好的,什么时候开始兴致不高的…… 忽然,她抿着唇,吃吃的笑了起来,「你不会是吃味……刚刚吧。」 薛重光结巴的说,「才……才不是。」别过头去,耳根因为被戳破了小心思而微红。 芳华哈哈大笑起来,「他叫我一声婶娘,我可是只当他是晚辈,再说,碰上了,畏畏缩缩的反而落了下乘,还不如坦然的和他说几句。 不过,我以后会注意的,毕竟我和他年龄相当,避嫌的好。」 她趴过去,揽着薛重光的脖子,笑吟吟的说,「你就和晚上蘸馉饳的调料一样的味道了,不过我很喜欢。」 皱着鼻子在他身上闻来闻去,笑个不停。 薛重光狼狈的扣着她的脑袋,恨恨的亲了上去,堵住她的笑声,咬牙切齿的说,「酸死你。」 亲上去的时候模模糊糊的想,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他从前读到这里的时候,都会想,既然又是忧愁又是恐惧,那就放下好了,四大皆空,身心皆明。 可他现在却很享受这样甜蜜的患得患失,一点也不想放下,只想浓烈些,再浓烈些。 薛明睿站在街头,看着那高大修长的身姿,拢着那抹娇小,半响,回头看向馉饳摊,慢慢的走了过去,要了两串,蘸了那酸香的酱料,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吃着。 到最后,他身边的豆豆,忧愁的看着那签子上的馉饳,一边啃完了,另外一边摇摇欲坠的挂在签子上,王爷却还不舍得把它给扔了。 不吃的话,倒是给他吃啊。 …… 芳华用手扇着风,掀开车帘一角,让外面的空气透进来,吹散车厢里暧昧的气息,她‘啐’了一口薛重光,眼睛看向窗外,目光最后停留在不远处路边的一个女子身上。 那女子背对着她,看不清容貌,但从背影看让芳华熟悉不已,可一时又不知是谁? 她在脑海里搜索着认识的人,想要看清楚些,那女子身旁走过来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两人很是熟稔的说着话,然后一同离去。 芳华收回目光,眉头不由的皱起,那女子的背影和杜清芳有七八分相似,但杜清芳此刻应该是在城外的庵堂里,怎么可能此时又出现在这里,且身旁还有别的男子。 第61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薛重光看着她,以为她恼了自己刚刚的胡闹,道,「怎么了?回去我由你如何的惩罚我好吗?」 芳华正胡思乱想着,随意的‘嗯’了一声,再去看时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薛重光挑眉,她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吗?跟她说了几句话,见她心不在焉的,忍不住问道,「芳儿,怎么了?」 「重光,你确定杜清芳还在城外的庵堂里吗?」芳华问道。 薛重光诧异的问道,「当初送到庵堂去后,就没在意了,怎么?」 「要不,还是让人去看看吧。」她是不怕杜清芳再翻什么风浪出来,而且她一个孤身女子,还能干什么? 但想到刚才那个女子,她还是如鲠在喉,还是确认一下好了。 薛重光也没问原因,敲了敲车厢,外面贪狼问道,「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安置杜绍景他们三人的庵堂看看,人怎么样了。」 贪狼领命,吩咐人去查探。 薛重光跟芳华回到王府已经很晚了,把杜清芳的事情丢给薛重光后,她就靠在薛重光身上睡着了。 下马车时,薛重光看她睡的香,也没叫醒她,拿着大氅把她包住,抱回点睛堂,直到放到床上,她也没醒。 薛重光也没让丫环进来侍候,而是轻手轻脚的帮她脱衣服,芳华哼唧了两声。 他哄道,「宝贝,把衣衫脱了再睡。」 费了一番力气把芳华安顿好后,他去了净房洗漱回来,躺在芳华身边,扣着她的脉诊了下,之后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芳华的小腹。 …… 杜清芳站在小院的门口,恋恋不舍的朝门口立着的男子挥挥手,「你真的不进去吗?」 男子含笑看着她,「天晚了,等下次我早点再过来。」 他摸了摸杜清芳的脸颊,转身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杜清芳等到马车不见了,才转身推门进去,一进去,就听到袁琨的啧啧声,「怎么,你的金主不进来?」 杜清芳不理他,恼恨的问他,「你什么时候才走?」 袁琨靠在柱子上,懒洋洋的说,「暂时不想走。」 有吃,有穿,还不用提心吊胆的被官府通缉,他邪邪的看了眼杜清芳,上前一把打横抱起她,「我要走了,你独守空房的时候怎么办?」 杜清芳挣扎了一下,也就随着他抱入房内。 刚刚离去的马车里,男子靠在车厢壁上,脑海里浮现出刚刚杜清芳那失望的脸,心里有点不忍起来。 本来,他们可以关明正大的在一起,就算不能娶她做妻,但也能纳她进门,谁曾想皇上竟然让她招赘。 世间的女子很多,既然无缘在一起,他也就放开了,谁能想到,一场意外,她被送到庵堂里去了。 当初收到她求救的信息,他还是迟疑了一下,虽然他不惧怕端王,被发现了之后,总是有点难堪。 她在信里哀求的说,她只剩他这一个人可以依靠了,他有不落忍,于是把她从庵堂里弄了出来,安置在小院里,自己偶尔过去一次。 他睁开眼睛,敲了敲车厢,吩咐车夫,「回小院。」 到了小院,他轻车熟路的走到侧门,让随从打开门,示意他守在外面,自己进了小院。 走到杜清芳住的院子时,他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想给杜清芳一个惊喜。 院子里只有一个丫环,早就睡了,显得安静又空旷。 他慢慢的靠近门口,正欲推门进去,竟听到细碎的喘息声从里间传来。 那轻微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如惊雷般,震得他半天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活了过来,推开门随手抄了一件东西在手中。 只要是成年男女都能明白的声响越发清晰,他怒火中烧。 「你说,我和你那个姘头,谁更让你满意?」 那道压抑沙哑的声音已经辨不出来原来的音色,他听了只觉得愤怒要把他给燃烧了,烧的他肝胆俱裂。 他顶着和端王对上的后果,把杜清芳从庵堂里弄出来,可不是让她出来给他戴绿帽子的。 他越想越气,再也忍不下去,大步走了进去,举起手中的物件砸向了那趴在杜清芳身上的男人。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王爷假正经》卷一 作者:采荇 02、《王爷假正经》卷二 作者:采荇 03、《王爷假正经》卷三 作者:采荇 04、《王爷假正经》卷四 作者:采荇 05、《王爷假正经》卷五 作者:采荇 06、《王爷假正经》卷六 作者:采荇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