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 第一章 【第一章】 跑跑跑,用尽全身的力气跑,不跑就会成为剑下亡魂,死状其惨无比……倘若若逃不过,他可以预见明日一早皇城将淹没在一片鬼哭神号之中,因为皇室最讨人喜欢的诚王爷竟遭乱剑砍死皇室中找不到像他如此亲民的王爷,且逢人就笑,惩奸除恶,有何理由必须对他痛下杀手? 他还不想死!年方二十,未拜堂,未生子,吃喝玩乐还没过瘾,千山万水还没游遍,怎么能就这样挂掉?何况要死,也要死得漂漂亮亮…… 虽然男子不应该如此在意皮相,但一个人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颜面」,况且他是世人眼中俊美有如天外飞仙般的诚王爷,怎能在身上留下一道道丑陋的伤痕? 他可以不要命,但一定要美美的和世间说再见,只是—— 端正曜终于双脚无力的扑倒在地。不行了,他再也跑不动了,看样子,天要亡他,他又怎能逆天而行呢? 准备两眼一闭,任人宰割时,一臂之距的前方忽然出现一双黑底厚靴,双眸倏地睁亮。他遇到救星了吗? 也不管是否有损王爷的威严,往前伸手一抱,努力仰头看向救命恩人,「有人要杀本王……」吓!是他 「王爷这会不是应该裹着锦被梦周公,怎会在此?」祈儒风——丹凤王朝左丞相——人称冷面宰相,虽然年仅二十五,却高居百官之上。 哼!他准是个逢迎拍马屁之类的小人,要不,怎能深得当今皇上的宠信? 不过凭良心,此人面如冠玉,口若施朱,美得凡夫俗子望尘莫及,除了冷了点,不易亲近,朝中倒也未曾有人敢说他不是。 这么美的男子若非曾为帝师,真教人怀疑皇上对他的眷宠乃出于断袖之癖。 端正曜回过神来,连忙松手放开他的腿,爬起身试图力挽形象的摆出尊贵之姿,不过似乎没有多大的意义……无所谓,反正他就是不喜欢在他面前示弱。 「本王不能出来夜游吗?」若不是他好奇心太旺盛,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被引出王府,这会他正在软榻上看春宫秘戏图。 「王爷难道不知道夜里危机四伏吗?」 「本王又不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没什么好怕。」 皇城买卖活络,并没有宵禁,甚至在东南区设有夜市,每逢正月十五元宵节,八月十五中秋节,观灯赏月,歌舞百戏,不只夜市热闹,整个皇城更是一夜喧闹不歇。可是京畿重地,亥时一到,皇城禁军便会在几个路口设下路防,没事上街,还是会引来关切。 「王爷的意思是,不需要我多管闲事吗?」 他这会终于注意到后面正在激烈厮杀,原来刀剑没有往他身上乱砍,是因为有人挡下来了。 「此言差矣!」他手脚利落的溜到祈儒风左侧,一副没出息的龟样,嘴巴上却不忘耍一下王爷的威风,「皇城竟然出现这种目无法纪的盗贼,左相大人怎么可以放任不管?」 「既然教我遇上了,岂容这等猖狂之徒在天子脚下胡作非为!可是王爷怎会惹来杀机?」 「……左相大人逮到人不就知道了吗?」绝对不能教这个家伙知道真相,否则一定会招来一顿讪笑。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会这么讨厌这个家伙呢?明明长了张赏心悦目的俊脸,可不知为何,他就是瞧他不顺眼! 「这两个黑衣人是高手,想要活抓,除非惊动皇城禁军。」 「我还以为左相大人的人有点真本事。」他嘲弄的斜睨身边的人一脸。皇兄老在他面前夸他,好像他有通天的本领,不像自己,在皇兄面前向来被列为麻烦人物……真是令人嫉妒。 「他们不过是自小跟在身边的护卫,谈不上有什么大的本事。」这话刚落下,就见黑衣人不再恋栈的撤退,两名护卫急见状,起直追。 「既然没本事活抓,教他们别追了,免得遭人埋伏暗算。」 「王爷放宽心,他们本事不大,但绝非无脑之人。」 咦?这话怎么听起来像在暗示他是无脑之人?这个家伙比那两名黑衣人还猖狂,没有狠狠训上一顿,难消他心头之火。正要开口却突然想到,耍性子逞口舌之快固然爽快,可是这么一来,不就认了自己无脑,才会跳进人家设下的陷阱?道出事情的经过……张开的嘴巴赶紧闭上。 半刻钟后,两名护卫回来,回报追到第二街就把人跟丢了。 整个皇城区分为三大部分——宫城、帝城、大城。 宫城乃帝王住所,位在全城最北部的正中。宫城隔着一条大街与帝城相接,帝城为宗庙和军政机构所在地。 除了宫城和帝城,皇城内尚有南北并列的大街十四条和东西平行的大街十一条,坊和市并未明显区分,只是越靠近宫城和帝城,身分地位更为显赫,邸第也更加奢华。 两名护卫跟到第二街,虽不能因此断定幕后指使者是谁,但不难猜出黑衣杀手背后的靠山,若非皇亲国戚,便是高官显贵,当然,也可能是个幌子,可是冒着遇上皇城禁军路防的危险,显然是个不智之举。祈儒风深谙其中道理,但端正曜可没想这么多。 「本王果然是福大命大之人,多谢啦」他是不喜欢这位冷面宰相,但毕竟人家对他有救命之恩,不说声谢谢,不配为人。 「王爷乃贵中之贵,不应该独自在街上夜游,这事若教皇上知道了,王府上的奴才们都要受罚。」 「本王不说,左相大人不说,这事怎么会闹到皇上那去?」 「这事教我撞见了,怎能不禀报皇上呢?」 端正曜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不是摆明跟他过不去吗?「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这点小事有必要告到皇上那吗?」最近老听皇兄唠叨,他耳朵都快长茧了。 「怎能说是小事?王爷今儿个若不是幸运遇见卑职公干回来,明儿个诚王府的奴才们就等着陪葬。」祈儒风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教这位原本端着架子的诚王爷瞬间气势矮人一截。 「呃……本王以后会留心,再也不会教人有机可趁。」今夜他确实太过愚蠢,又不是不知道皇兄即位之后,三番两次差一点被中人暗算,他早该提高警觉,这回出门竟然没带侍卫,分明找死!他死了倒好,但若累及府里上百口奴才,他会死不瞑目。 「请王爷恕罪,卑职担不起欺君之罪。」 「这怎么算是欺君呢?」 「对圣上知而不言,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死脑筋?」端正曜气得直跺脚,活像个姑娘似的。 对此,祈儒风早就司空见惯了,不再多费口舌,拱手长揖,转身指向后方。「我的马车就在那里,请王爷上马车,我送王爷回府。」 「你——本王府里的奴才若因为你多嘴而受到责罚,本王绝不会放过你!」懊恼的甩袖,端正曜大步走向马车。 祈儒风轻扬唇角,态度从容的跟随在后。 只要禀明皇上,诚王爷该娶妻了,以免夜半时分不安分的到处夜游,万一遇到盗贼,出了事,那可怎么办,便能达到目的。 他,绝不会累及诚王府那些无辜的奴才。 第二章 「娶——妻」 轰!天摇地动,端正曜瞬间从富丽当皇的宫殿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万丈深渊。昨儿个夜里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按理他应该是福大命大之人,为何今儿个又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放下手中朱笔,丹凤王朝的皇帝端天穆将目光自奏折上移开,落向那个颓坐在地的弟弟,虽然此刻他的样子很滑稽,不过他可笑不出来。「朕十六岁就娶妻了,你却至今还未婚配,难免招来闲言闲语。」 「臣弟贪玩,不怕闲言闲语。」 「朕知道你贪玩,可是夜半时分独自上街夜游,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祈儒风这个……他硬生生咽下到了舌尖的咒骂。他是生来专找他麻烦的吗?还是他哪又惹到那个冷面宰相?说起来真呕,他这个王爷成天被人家告御状……算了,至少这个家伙倒还识相,真相只道出一半,要不,待会出了皇宫,他非直接杀过去砸了祈府的大门不可! 「……昨儿个夜里太闷了,臣弟不知不觉就游到了街上,皇兄有所不知,这皇城的夜色别有一番风情,若有机会,皇兄真该好好游赏一番……」 「你别岔开话,以为这样子朕就会忘了正事吗?」 「臣弟的事怎能算得上是正事?」 「什么是正事?」端天穆厉眼一瞪。「难道等朕替你收尸,才是正事吗?」 「臣弟连一根头发都没少,还不用皇兄收尸——呃,不过是夜游,皇兄何必看得如此严重呢?」在那双比猎鹰还锐利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安分的收起嘻皮笑脸的好。 「你当自个儿是宵小,还是鬼魂?」端天穆突然拿起一本奏折,正好落在端正曜前方,吓了他一跳,幸好他还坐在地上,否则又要一丢腿软一次。「真是太胡闹了!」 「皇上息怒,臣弟再也不敢了。」天啊!他可不曾看过皇兄生那么大的气。 「你哪有不敢的事?依朕看,还是尽快给你娶妻,有个人盯着你,才不会再莽撞行事。」 皇上的口气越来越严厉,好像真有这个打算,这下子端正曜不是双脚发软,而是脸色惨白。他激动的往前爬了几步,抖着声音提醒,「皇上,臣弟怎能娶妻呢?」 「为什么不能娶妻?」 「因为……」牙一咬,及时拦住接下来的话,他瞧一眼随侍在旁的太监。 端天穆冷笑。「不能娶妻还是要娶,否则,难道真要应了闹得皇城喧闹不休的传言——其实诚王爷是女儿身吗?」 这不是传言,而是事实。这种话他……不,是她,当然不能当着他人面前说出口,万一皇兄不认此事,治她一个欺君之罪……唉!最近她老觉得脖子上那颗脑袋瓜真的会落地,虽然比起乱剑砍死,一刀毙命漂亮多了,可是,脑袋瓜和身体分了家,还是丑了点! 「皇上,那是很久以前的传言。」 「既然有过这样的传言,就表示人们心里有这样的疑惑——怎么还坐在那不起来?」端天穆眉头一皱。「堂堂一个王爷却老像个小娃儿坐在地上耍赖,莫怪皇城的百姓总是笑说诚王爷是个姑娘。」 端正曜撑着软趴趴的双脚站起身,嘴里忍不住喃喃自语,「若是教本王逮到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到处胡言乱语,非剥他的皮,啃了他的骨,喝他的血。」 「你若是有个王爷的样子,会有人敢胡言乱语吗?」 她很努力想当个王爷,可是十四年了,还是个半吊子,她自己也相当苦恼,却又没办法,毕竟骨子里是姑娘家,怎么装模作样都缺少男子气概。 「朕对你太纵容了,凡事由着你,如今才会让你变成皇城的笑话。左相大人说得没错,朕应该给你选个王妃,娶妻之后,你就不会再随意上街夜游。」 「左相大人……」她早该猜到了,皇兄怎么会无缘无故拿「娶妻」这种事吓唬她,那位冷面宰相对诚王府的奴才们这么好心,为什么就不能放她一马?「左相大人管得也太多了,说到娶妻,他不是更应该着急吗?」 丹凤王朝的男子通常十八娶妻,过了二十二还未娶老婆,不是家里太穷,就是有什么隐疾。皇城想嫁给左相大人的闺女可以排满好几条街,他擅长骑射,身手不凡,肯定身强体健,可是二十五了还未婚配,这不是违背常理吗? 「左相大人可不像你,终日游手好闲,为了辅佐朕,他为国事劳心劳力,因此误了婚事,朕对此事自有主张。」 嘴一撇,这种比较真是教人不爽。「臣弟天天要进宫陪皇上射箭对弈,还要上朝,听众臣议论国事,怎能说是终日游手好闲呢?」 端天穆挑眉,冷冷的数端正曜的罪状。「朕要你天天进宫,你三天两头就闹一次头疼肚子疼,甚至连府里马病了也可以拿来当借口,你的花样比戏班子还多。至于上朝,一年十根手指数得完,竟然有脸拿出来说嘴。」 丹凤王朝立国至今第四代了,四代君王皆勤于政事,除了五日休沐一次,还有正旦元宵冬至之类的重要节日外,皇上天天临朝视事,可是这位自诩皇城最讨人喜欢的诚王爷,却把上朝当成一种重要节日,常常不来,教朝廷上下臣僚说起这位王爷,只能摇头叹气。 「上朝对臣弟来说太闷了……呃,臣弟以后对上朝一事会更热中一点。」皇兄还真爱瞪人,也不想想,她是个姑娘家,虽然她当男儿身比当姑娘多出一倍以上的时日,但对诚王爷这个身分还是有诸多不适应之处,虽然皇兄三年前方从父皇口中得知她是替身,却可以完全忘了她是弱女子,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 「不想落人话柄,你就给朕争气一点!」 若她是真的诚王爷,皇兄还要教她争气吗?生在皇室,即便女子,亦懂得皇家没有手足之情,只有权力斗争,如今她可以无忧无虑当个讨人喜欢的诚王爷,那是因为她不可能取代皇兄坐上龙位。 收好几案上的奏章,端天穆瞬间换上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孔,笑盈盈的站起身。「陪朕去校场骑马射箭吧。」 骑马射箭……娇颜转眼垮了下来。她可以像个弱女子直接昏厥算了吗?难道这辈子她都摆脱不了这种野蛮的玩意?是谁说王爷必须善于骑射?王爷不可以专攻吃喝玩乐吗?她对吃的尤其有研究,皇城每一家饭馆酒肆,包括路边最不起眼的小摊贩,她都造访过无数回,特别是奉香楼——说到奉香楼,就想起那里的桂酿醉鸡,哇!口水快流下来了。 不能再想了,她还得骑马射箭……呜,有没有人可以救救她? 每次骑马射箭过后,总要花上三天的工夫方能恢复元气,这正是她痛恨骑马射箭之处。说真格的,待在马背上难道会比夜游安全吗?一个不小心被甩下马背,她的骨头岂不是要四分五裂? 当她躺在榻上咿咿哇哇叫疼时,就不自觉想起那位害人甚深的左相大人,多管闲事跑去告御状,教她饱受娶妻惊吓,肌肉筋骨还受尽凌虐,不狠狠臭骂他一顿,怎消心头之气? 所以,早朝会上数月不见的诚王爷又出现了,众臣眼珠子瞪凸了,诚王爷的眼珠子也瞪凸了——为何不见左相大人?才知左相大人今日告病不上朝,她气得差一点咬舌自尽,那她寅时就斗志高昂准备上朝,是在忙什么? 第三章 朝堂之上君臣参议什么她听了,可是没一句上心,脑子只想着那位冷面宰相。难道是告了御状,心虚了,生怕她会冲上朝堂给他难堪,因而称病躲在家中?他想得美,她的心眼比鸟屎还小,这逮不到人,下朝之后,她上他相府问罪。 念头一转,下了朝,端正曜就风风火火直奔祈府,也不管此举是否过于莽撞,见到门房便问:「祈儒风呢?」 对于这位老是以不速之客之姿出现的诚王爷,门房早就见怪不怪,躬身一揖。「王爷,我家大人昨儿个为了救人落水招了凉,至今还躺在床上。」 「你家大人怎么老在救人?」她半信半疑的挑着眉。「真的招了凉?」 「小的怎么敢欺瞒王爷?」 「本王亲眼见了就知道是真是假。」推开门房,她一路横冲直撞,目标是祈儒风的「快活斋」。皇上微服私访来这几乎都会带上她,还有被某人惹到跳脚时,她也会情绪激动来此一游,这里她已经熟透了,可是,怎么走了那么久还没见到那座建在湖上的楼阁呢? 「王爷,快活斋在另外一边。」跟在后面的门房努力压抑笑意。 她转过身一瞪。「这里怎么看起来都一个样?」 「王爷,请容小的带路。」门房又是躬身一揖,转身在前头带路,东转西拐,一会工夫就来到快活斋,守在外面的是祈儒风的贴身护卫之一陆鸣,看到诚王爷气冲冲的出现,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只是赶紧趋前挡下。 「王爷,我家大人身子不适……」 「让开,本王见过了就会知道。」 陆鸣不再多费口舌的退到一旁。他家大人可以不见任何人,就是不能不见诚王爷,为什么?因为这位王爷不达目的,会闹得大伙不得安宁。 她开心的举步踏进快活斋。当王爷就是有这个好处,蛮横一下也无妨。 一路从前厅杀进内房,她往床上一瞧,不见祈儒风。不是卧病在床,人呢? 「我不过招了凉,竟然惊动王爷,真是过意不去。」祈儒风意兴阑珊的声音从左侧传过来。 她一脸嘲讽的侧过身子,准备大声训斥这个应该卧病在床的人,可是目光一触及卧榻上的男子——头发随意披散,衣襟敞开裸露胸膛,那模样带着教人怦然的放荡,原已经到舌尖的话顿时打住,白皙的脸瞬间抹上彩霞。 「王爷还真像个姑娘家。」他戏谑的轻笑声扬起。 「你……太失礼了!」她很用力瞪他,强迫自个儿不能退缩,即使脸红通通,即使看起来完全没有王爷该有的威严。 「王爷恕罪,若非与王爷熟识,刚刚真以为站在眼前是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你……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眼?干啥连本王的婚姻大事都要跑去皇上面前多嘴?」她差一点被他搞得心慌意乱,忘了今日来这里的目的。 「我是为了王爷的安危着想。」 「本王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 「王爷可是皇上最看重的人,我关心王爷,乃是为皇上效忠。」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歪理,可是一时半刻竟然找不到一个字回击。 「王爷一旦娶了妻,夜里会变得很忙,上街夜游这种事就不感兴趣了。」 轰!刚刚消退的嫣红又迅速布满容颜,她激动得直跺脚。「你把自个儿的事管好就好了,少管本王的事!」 「不是我关心王爷的婚姻大事,而是全皇城的人都关心此事。」他的目光越来越放肆,彷佛要将眼前的人儿剥个精光,看清楚底下的真面目。「王爷难道没听到皇城的传言吗?诚王爷是个姑娘家,这实在有损皇室威严。」 「……左相大人是三姑六婆吗?怎么会将街头巷尾的传言当一回事?」她随手一抓,也不管抓到什么,但求支撑住无力的双脚。既然民间的传言都会闹到皇上那儿,左相大人必定也听过这个传闻,可是这事出自于他的口,就是教她浑身打颤,莫名的不安。 「街头巷尾的传言也不该等闲视之。若非无风不起浪,便是有人恶意中伤,毁损皇室威严,王爷难道不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左相大人应该记得,数月之前本王陪同皇上狩猎,当时就当众证明本王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回想那一天,堪称她这个诚王爷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风光,一旁的侍卫们都给她拍掌,他可是亲眼瞧见了。 「我记得王爷那天射中了一只鹿。」 「左相大人还记得此事,那真是太好了。」 略微一顿,祈儒风微挑眉。「不过,那只鹿当真是王爷射中的吗?」 「……左相大人在暗示什么?难道是本王的侍卫暗中动手脚吗?」若她手上此时有弓有箭,非要一箭射中他的心,教他见识一下她的威风!没错,她的烂箭术竟然射得中那只鹿,确实匪夷所思,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当时唯有她拉弓射箭,不是她射中,是谁?只能说,这是老天爷怜她助她。 「我并无此意,只是王爷的箭术难以使人信服。」他紧咬住事实反击。 「不管本王的箭术多烂,本王就是射中了,谁敢说不是?」 他淡淡的扯动唇角。「王爷何必激动?我没说不是,而是提出大伙心里的疑惑。难道王爷对此事没有丝毫怀疑吗?」 「本王光明磊落,狩猎之前又勤练箭术,何必心虚怀疑?」没错,她这个王爷当得很没出息,可是诚王爷在中毒差点挂掉之前是个神射手,她总不能连弓都拉不开,因此父皇在世规定她平日必得骑马练箭。除了偶尔天冷偷懒,她每天至少会骑马绕上一圈,再射个十支箭,若非如此,她还真的连弓都拉不开。 「王爷要不要跟我来一场射箭比赛?」 「……本王干啥跟你比赛射箭?还有,招了凉就该好好待在床上养病,坐在窗边吹风,就不担心病情加重吗?」看他,除了脸色略带苍白,哪有病人该有的样子?尤其那张嘴巴,一张口,还是一样教她招架不住。 「王爷如此关心,真是令人感动。」 她一窒,「……本王是不希望皇上担心,左相大人可是国家社稷的栋梁。」 「我蒙王爷如此看重,必定好好养病。」 瞧他,还是那张冷面宰相的脸,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在笑,并非嘲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眼前顿时教她生出一种可笑的感觉,气冲冲杀到这明明是为了问罪,怎么这会看起来好似来探病? 「本王走了。」觉得自己好蠢,她仓皇转身冲出快活斋,好像被什么可怕的野兽追杀,当然没机会听见祈儒风愉悦无比的笑声。 若非与王爷熟识,刚刚真以为站在眼前是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这话令她莫名难安,猜想着左相大人是不是发现了? 但怎么可能?若知道诚王爷是女儿身,他待她的态度好歹会温和一点,可是看他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丁点的怜香惜玉,不过…… 细细端详倒映在清溪中的容颜,不像啊,怎么看都是个风流俊美的公子哥,可是若再多瞧上几眼,右耳还戴着叮叮咚咚的珥珰,还真有几分姑娘家的味道……这不是不男不女了吗? 第四章 非男非女,那不是妖怪?她懊恼的举手准备扯下珥珰,可是才碰了一下,又缩回手来。不可以,诚王爷从牙牙学语就喜欢戴珥珰自诩风流潇洒,这是宫中连永巷的宫女都知道的事,突然不再戴这个玩意,岂不是召告天下「本王并非真正的诚王爷」? 她不喜欢狩猎,总觉得那是野蛮人的行为,可是,她也不喜欢戴珥珰,总觉得别扭,这么说来,她还真是非男也非女。 「王爷,时候不早了,应该回府了。」贴身侍卫李妍上前提醒。 她点点头,同时拾起一颗石子丢向水中的自己,涟漪四起,扭曲了那张面孔。是男也好,是女也罢,如今由不得她。 李妍牵来绑在树下的马,端正曜翻身越上马背。虽然她不喜欢骑马,可是出城踏青,马总是比两只脚来得轻省。 握住缰绳,她突然改变主意了。「我们去蔚家大院。」 蔚氏乃是皇城首富,蔚氏的大当家蔚如皜是诚王爷的结拜兄弟。说是结拜兄弟,还不如说是她借着一段排队买包子的缘分缠上人家,从此以后当他家里是开包子店,想吃包子就上他那儿。没办法,谁教蔚家厨子做的包子实在太美味了,吃了一次就上瘾,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强迫蔚如皜结拜。不过,若教他知道诚王爷是女儿身,他肯定不会容忍她在身边打转。 门房一见到这位尊贵的王爷,先是躬身招呼,然后赶紧道出大当家不在府上。 这有什么关系,比起蔚如皜那个臭小子,她更喜欢他的妻子云琉璃,可惜不能以真面目相对,否则她一定拉着她结拜。 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对方是得罪不起的王爷,门房虽然觉得不妥,还是按照惯例直接将王爷送到蔚家大院最幽静的一隅,蔚如皜的书房——水榭斋。 一看到诚王爷,云琉璃的丫头吉儿立刻迎上前。「王爷,我家姑爷不在……」 「本王知道,你去厨房弄几个包子过来。」她欢喜的走到卧榻另一边坐下,和云琉璃之间隔着一个炕几。 「王爷又来吃包子了啊。」云琉璃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专注应付手上的绣活。她的女红针线向来见不得人,可是为了刚刚怀上的娃娃,无论如何都想要亲自帮孩子做一套鞋袜。 「你在做什么?」她好奇的问。 「我在做鞋袜。」 靠过去瞧了一眼,端正曜忍不住摇头叹气。「你的针线比本王还不如,这种活干啥不交给丫头呢?」 「王爷真爱说笑。」他们相提并论会不会太不伦不类? 「琉璃,本王问你……」话到了嘴边,又打住了。堂堂一个王爷提出这样的问题实在很别扭。 「王爷请问。」 抿着嘴,她故意扬起下巴,摆出高傲的姿态。「你看本王像个姑娘家吗?」 云琉璃没有多想的点点头。这会她很忙,忙着跟手上的针线纠缠,没空理睬对方。 脸色一变,端正曜恼怒的一掌拍在炕几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本王是个姑娘!」 虽然没被吓到,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是不可能做好手上的针线活,还是暂且搁下吧。「王爷,我只有点头,一个字也没有说,还有,王爷问我像吗?我点头了,这表示王爷像个姑娘,并非王爷是个姑娘,两者相差甚远。」 怒色稍霁,她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本王哪里像个姑娘家?」 「王爷生得太漂亮了。」他这副小心眼的样子根本就是女娃儿。若非事实,大笑一场就好了,又何必如此激动?这些话云琉璃当然不能说出口,这位王爷不曾像个王爷,可是尊贵的身分却不容她有半点不敬。 「本王是风流俊美。」 风流俊美……她以为漂亮比较贴切。这种话当然是放在腹中。 「若有机会让琉璃进宫一游,就会知道皇城漂亮的男子多得令人眼花撩乱,尤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左相大人。」父皇喜欢美好的事物,凡是受父皇赏识重用的大臣,若没有令人惊艳的才情,至少要有一张教姑娘心仪的相貌,这一点她还真像父皇,特别贪爱美丽。 如此说来,每回见着左相大人,她应该觉得赏心悦目、心情愉快,可是,为何他老是教她想挥拳揍人? 拉回,她扯太远了,这都不重要。最教她想不明白的是,这位丹凤王朝第一美男子为何如此深得父皇看重?父皇英明,没道理因为相貌就教皇兄拜他为师,何况他仅年长皇兄两岁……不过,若非他,两年前父皇大渐之时,远在五仙峰祭天的皇兄也无法安然回到皇城承继皇位。 「那位左相大人生得很漂亮吗?」云琉璃不懂宫廷之事,可是听过左丞相这号人物,据说此人年纪轻轻,权位却仅列皇上和右丞相之下。 「若生为姑娘家,他必定是祸水红颜。」 云琉璃好奇的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王爷更漂亮的男子,真想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 她懊恼的一瞪。「本王是风流俊美!」 「……是,全皇城的人都知道诚王爷风流俊美,宛若天外飞仙。」若非此人贵为王爷,云琉璃肯定会禁不住的大笑出声。难怪夫君老爱取笑诚王爷像个任性的姑娘。 这位王爷真的是女儿身吗?数月之前,曾经有过这样的传闻,可是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如今传闻再起,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声。虽然无风不起浪,可是想想,这事又太匪夷所思。生在皇家,打从娘胎起,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皇子有可能入继大统,皇女却是贵而不尊,众目睽睽之下,怎会让皇女变成皇子? 端正曜闻言开心的高高扬起唇角,她一向乐于接受人家的吹捧。 这时,吉儿终于送来诚王爷爱吃的包子。热腾腾的包子马上勾住端正曜的注意力,毫不客气的扑过去,拿起包子便往嘴巴塞。 吉儿看得胆战心惊,急呼王爷小心包子烫舌。 她哪有那么多心眼注意这种小事,用力给它咬下去,这绵密有弹性的外皮、这汤汁香溢的内馅,真是人间美味啊! 【第二章】 诚王爷贵为皇上的弟弟,又深受宠爱,堪称皇城最有身价的公子哥,可为何她不能过上几天太平日子?这些天她比大家闺秀还安分,除了上蔚家大院吃包子,拉着云琉璃闲磕牙,哪也没去,麻烦还是找上门。 「朕在问你话,为何闷不吭声?」端天穆拿起一颗白子落下。 「皇兄知道臣弟棋艺不精,没法子一心二用。」若知道皇兄今日召她进宫的目的,她宁可从马背上摔下来,变成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跛子。 「朕不下棋了,专心讨论三弟的事情。」端天穆摆了摆手,侍立在旁的太监立刻将棋盘棋子撤下,换上一壶刚刚从南方送到皇城的贡茶和几道点心。「朕还在等你回话,皇城又开始盛传诚王爷是女儿身,你认为此事应该如何回应?」 「皇兄一定要替臣弟做主,这分明有人意图陷害臣弟,要不,皇城的老百姓为何不说左相大人是女儿身?」相信以左相大人的「美貌」,全皇城姑娘见了都会艳羡,希望那样貌生在自个儿脸上,那为何不曾有人质疑他是男是女? 第五章 「朕也在想,为何城里的老百姓老是拿诚王爷大作文章?」端天穆恶狠狠的一瞪。「这一点也不奇怪,这是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成天尽往外跑,又没有王爷该有的尊贵模样,难怪皇城会有这么不像话的传言四处流窜。」 不像话……她还真不知做何反应。还是该说,皇城的老百姓目光如炬,看得可真清楚。不过,这事确实值得深思,她扮演诚王爷又不是一年半载的事,过去为何不曾听过这样的传闻呢?最近却一次又一次的四起,显然有人在背后操纵,只是目的何在?这跟伺机暗杀她的人有关吗? 「怎么不说话?」 「臣弟最近安分得像个姑娘家。」差一点被乱剑砍死,当然要乖上一阵子。 「哪也没去?」 「……臣弟只有出门吃包子。」皇兄不可能不在诚王府安插眼线,她的一举一动即便没有详记下来,呈给皇兄过目,可是她在府里做些什么、有没有出门,这种事大概都会上报。既然不是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实在没必要隐瞒。 「诚王府没有包子可以吃吗?」 「那滋味不一样。」 「依朕看,不是滋味不一样,而是外头的世界比较好玩有趣吧。」 「诚王府当然比不上外头好玩有趣……呃,请皇上明察,臣弟是无辜的,肯定有人企图对臣弟不利。」皇兄真爱瞪人,他自个儿不也是因为外头比宫里有趣,所以动不动就上演微服私访的戏码。 「散播这种传言对你有何不利?」 「……」也是,这只是有损诚王爷的威严,实在看不出其中有何心思。 「朕来告诉你好了,若你真的是女儿身,朕可以治你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她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脖子。她就知道,若是教人家拆穿她的真面目,皇兄绝对会置身事外……难怪皇兄继位后,她老觉得随时有掉脑袋瓜的可能。 口气一转,「朕当然不会治你欺君之罪,这事绝不可能发生。」 「……这是当然。」这就是她不喜欢进宫的原因,待在这无时无刻都得装模作样说瞎话,滋味真是不好受。偏偏这是生在皇家的悲哀,不该说的话就得藏着心头,长期下来,身体健壮之人也会生出病来。 「朕可不想成为全天下的笑话!说朕竟然连臣弟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 对哦,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可别任性。」 「大不了再去狩猎,这一回不要射小鹿,改射天上的老鹰好了。」 端天穆高高的扬起眉,「你真以为自己有那样的本领吗?」 「……臣弟总要试试看。」她确实痴人说梦话,那只小鹿愿意站在那让她慢慢瞄准,再拉弓射箭,可是空中的老鹰,只怕她连寻到它们的踪迹都有困难,当然这些话她不能当着太监宫女的面前说出口。 「朕可以命令一只小鹿乖乖站在那成为你的箭靶,可没法子对天空的老鹰传达圣旨。」 这话意思是说,那只鹿早在她射中之前就被侍卫下药吗?她暗忖。 「你那颗小脑袋难道不能变通吗?每次说到狩猎,你脚底就像抹上了油,溜得比谁都快,就算你今日幸蒙上天眷顾,顺利射下老鹰,文武百官不会因此认为你是可以驰骋沙场的悍将,皇城老百姓也不会认为你是有担当的大丈夫。」 「皇兄的意思?」 「若不想教人看轻你,取笑你是个养在阁楼的姑娘,就应该关心朝堂之事,挂念老百姓的福祉,而不是老在奉香楼那种地方打转。」 倒吸口气,害她舌头差一点打结说不出话来。「……皇兄怎么知道奉香楼?」 「三弟以为朕只是关在宫里的帝王吗?民之所好,民之所恶,民之所论,都是朕关心的事。奉香楼是皇城蜚短流长汇集的地方,四面八方的闲言闲语都在那里聚集,同时也从那散播出去,这是全皇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朕岂能不知它?」 唇角一抽,这会她只能说:「奉香楼果然是皇城最有名的酒楼。」 「不单是朕,朝廷文武百官都知道诚王爷爱上奉香楼听流言。」 她嘿嘿干笑几声。堂堂一个王爷有此嗜好颇难为情,可是,上那听流言比上朝堂有趣多了。 「听好,最近最好收敛一点,若是有人再提起你的亲事,朕不可能继续默不作声,只能帮你娶妻了。」 她一听到「娶妻」两个字就毛骨悚然哀求的道:「皇上……」 仰手制止,端天穆表示此事暂告一段落,话题随即一转。「四妹近来可好?」 怔了半晌,皇兄怎么会突然问起四妹呢?她还是老样子,大部分的时候都待在床上,偶尔会到院子打秋千。」 「朕许久没去探望四妹了。」 「意宁知道皇兄国事繁重。」 「告诉她,朕很想念她,教她养好身子,改明儿朕亲自帮她打秋千。」 「臣弟必定将皇兄的话带到。」不过,意宁那张冷淡无情的嘴巴大概只会吐出两个字一一不敢。她真的想不明白,意宁为何如此仇视皇兄? 诚王府的最北边有一座桃花林,桃花林深处有一座别苑,终日紧闭的门扉上方横写着「德和居」一一这是诚王府的禁地,除了在这里伺候的奴才,唯有端正曜可以自由进出此地。由此可知,住在这里的必定是很重要的人,没错,此人正是当今皇上的四妹德和公主端意宁。 虽然早就过了桃花绽放的时节,德和居依稀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可是再往里头走,香味就会变成药草味,且越来越浓。奇妙的是,一步入正房,那股药草味随即烟消云散,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的薄荷香。 卧榻上正在阅读史书的女子宛若一口幽静的寒潭,看似无风无波,却是深不见底,教人望而生怯,又无法移开日光。这世上竟有如此绝世佳人,若不隐藏在这小小别苑中,想必皇城公子哥都会为她痴狂。 「这个混蛋,本王跟你有仇吗?本王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竟然再一次将本王推向悬崖,存心逼死本王是不是?好啊,胆子很大,你最好别落在本王手上,届时本王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没有一根骨头是完整的!」 女子闻言轻蹙蛾眉,接着清丽的容颜却出现一抹淡淡的笑意。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进来了,这位诚王爷的自制力真是教人不予苟同。 念头刚刚掠过,一声惨叫声响起,看来这位欠缺自制力的诚王爷肯定摔了一跤。 果然,接下来一串劈哩啪啦的咒骂声,教人不想摇头叹气都难。 这位王爷真像个别扭的小孩子,莫怪「诚王爷是女儿身」的流言一传开,没有人站出来帮她说句话。 「……本王今儿个到底是招谁惹谁,为何没有一样事情顺心的?」端正曜怒发冲冠,一路碎碎念的踏进内房。 「诚王爷今日上朝又受气了吗?」真正的诚王爷,如今得以德和公主身份对外的他,口气里半点同情心都没有。 怒眼一瞪,她跳到卧榻上一坐。「看到本王那么狼狈,你觉得很好玩吗?」 第六章 「这回左相大人做了什么惹你暴跳如雷?」他自顾自的问。 「为何是他?」她懊恼的噘嘴,不愿意承认正是那个家伙惹得她乱乱叫。 上天是在整她吗?昨儿个她答应皇兄会多关心朝堂之事,奉香楼那种地方会暂时避开,岂知今日一上朝,就被那个家伙狠咬一口,他竟然在朝堂上提起她的亲事! 他说,若想终止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最好的法子就是帮诚王爷娶妻。没错,这真是个好主意,不过,她这个诚王爷如何娶妻?诸位大臣不明白真相,跟着附和起舞,无可厚非,可是,皇兄竟然也毫不迟疑的笑着应允,「朕确实应该帮三弟选妃了。」这不是想害死她吗? 「除了他,我至今未曾见过有谁可以让你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好吧,她承认遇上那位冷面宰相,她就会忘了维持王爷应该有的形象,总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老鼠又叫又跳。不过,她好像从来没有做是王爷该有的架式,是啊,她一出生就被当公主教养,六岁之后才开始学习当王爷,可是父皇和母妃又清楚她是个公主,结果就养成她这副德行的王爷。 「左相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真令人好奇。」 「瞧你气色不错,开始思春了,想挑驸马爷吗?」她冷眼射过去。真教人不懂,明明是同一张面孔,为何这位假妹妹比她这个假哥哥更像女人呢? 他们是双生子,这在丹凤王朝是不曾有过的奇事,注定他们的出生吸引众人的目光,这之中有父皇的宠爱,也有后宫嫔妃的嫉妒,宠爱带来嫉妒,嫉妒引来杀机,终于在他们六岁那一年,哥哥差一点被后宫的陈美人毒杀身亡。 六岁以前,他们兄妹就很喜欢交换身份,她过一下当王爷的瘾,他过一下当公主的瘾,只是贪图好玩,看看是否有人可以瞧出他们的不同,可是除了父皇和母妃,无人窥出真假。 六岁那一年,哥哥虽然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却落下病根。为了保住他的命,从此妹妹成了诚王爷,而哥哥成了德和公主。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竟然连手足都没有察觉他们交换身份。 如今,他们的相亲依然有九成相似,可是神韵风采却是截然不同。她这个诚王爷四不像,而他这个德和公主完美无缺,若是他们回归原位,只怕有人一眼就瞧出其中的差异,譬如那位冷面宰相。 他轻笑出声。「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她差点反应不过来,虽然那张面孔跟自己差不了多少,可还是教她看得目瞪口呆。他不过是轻轻一笑,竟比女子还要美? 「我看真正思春的人是你,对象还是左相大人。」 「本王又不好男色,就算思春,也不会是因为他。」真是可笑至极,说起那位冷面宰相,她只有一肚子的气。 「那真是可惜,我还以为可以听见王爷恋上冷面宰相的精采故事……我不过是说着玩,你何必这样吓人的瞪着我看?」话虽这么说,他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本王可不觉得好玩。」 「这位左相大人到底做了什么惹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他竟然在朝堂上请求皇上帮我娶妻……」她禁不住又是一长串的咒骂,教听的人真担心她会喘不过气来,赶紧倒一杯茶水递上,她喝了口,滋润嗓子,再度劈哩啪啦的开骂,直到喉咙哑了。 他再次轻笑出声。「真有意思。」 两眼圆瞪。他是不是想气死她? 「你别生气,难道你不想找回自个儿真正的身份吗?」 微微一怔,她闷闷不乐的道:「可能吗?」 唇角冷冷一勾,他的眼神却转为温柔的怜悯,「你就这么相信父皇的话一一唯有让我以德和公主的身份活在这世上,才可以保我一世太平吗?」 是,她相信父皇的话,不是因为畏惧后宫那些善妒的嫔妃,毕竟像陈美人那样的蠢妇少见,而是他会威胁到当今皇上。天资聪颖,不到六岁就是神射手的他,对生为嫡长子的皇兄犹如芒刺在背,皇兄绝容不下他,终有一天阋墙之祸必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父皇不单想保全他,更想保全当今皇上。 他已经从她脸上得知答案。「你对父皇真的是深信不疑。」 「父皇没有理由欺骗我。」 「你生性莽撞,若非以我的生死当筹码,你管得住自个儿的嘴巴吗?」 「但无论如何,因为我们交换身份,至今我们都平安的活在世上。」她不能否认,若非谨记哥哥的生死在她一念之间,她很可能早就任性的道出真相了。 「何必惦记我的生死?是死,是活,那是我的命,无须为了我为难你自己。」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要你长命百岁。」她真心希望。 「如今我活得像个一无是处的废人,这样子长命百岁又有何意义?」 她好像从来没关心过哥哥的感受一一「你只是病了,不是废人。」 「若是你,愿意像我这样活着吗?我宁可当个死人。」 闻言怒眼一瞪,她孩子气的捂住耳朵。「德和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见了好笑又心疼,德和公主——真正的诚王爷端正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虽然这个举动实在不合宜。「别担心,阎罗王不会那么轻易取走我的命。」 她握住他的手,他们的手都很修长、漂亮,看起来差异不大,只是他的大上一寸,不过她的手热呼呼,他却是冷冰冰。「你若不养好身子骨,就算换回自个儿的身份,也没有意义。」 「是啊,我这个破身子能有什么指望?」他自嘲的一笑。「可以安稳的过上太平日子,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这么想就对了,本王想过个太平日子都不被允许。」这会她开始忧愁了。 「皇兄会不会真的要我娶妻?」 「帝王之心难以揣测,你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帝王之心确实难以揣测,父皇爱护百姓,是个贤明的君王,却也独裁专制,诛杀无数功臣;当今的皇上,看似具有雅量,肯接纳忠言,有可能成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圣君,可是若有人企图打压他培植的势力,又会毫不留情的残杀…… 今日登上龙椅的人若是三哥,难道就会不一样吗?她不知道。除非是庸才,否则坐在那个至尊至贵之位的人总有不可不为的算计。 她的未来会如何?不敢想像,只有一个念头一一她宁可以欺君之罪上刑场,也不要娶妻。但如今真的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丹凤王朝虽然五日休沐一次,可是身为皇上的宠臣,祈儒风几乎没有一天离得开皇上,无论何时,皇上下旨宣他进宫觐见,就是饿得发昏,急需饱餐一顿,他也要立刻进宫丽圣。 今几个倒还幸运,皇上赐筵,他得以同皇上进膳。 虽说他于皇上有师生之情,以前皇上在他面前总有几分直率,可是如今已不可同日而语,当初的太子如今已是九五之尊,绝不容臣子放肆。不过今日皇上特别欢喜,频频劝酒劝食,不知不觉,他竟然吃了半饱。 漱口茶,他的脑子都还来不及思想,皇上就递上一份名册,问他谁家的姑娘适合诚王爷,他心里咯噔了下,不安顿时笼罩心头。 第七章 略一思付,他不慌不忙回应,「微臣不敢给皇上进言。」 端天穆冷冷的挑起眉。「担心得罪诚王爷?!」 「微臣早就惹恼诚王爷了,王爷恨不得将微臣碎尸万段,如今再添上一笔,也无所谓。只是,也许诚王爷已有心仪的姑娘,所以不敢贸然给皇上进言。」 「以她的性子,若有心仪女子,早就告诉朕了。」 「皇上所言只是其一,也有可能是其二。」 「你说说看。」 「诚王爷早有心仪女子,只是有难言之隐,因此一直未曾向皇上表明。」 端天穆摇了摇头。「若是如你所言,朕要她娶妻,她正好可以借此跟朕谈判,何必急得跳脚?」 「皇上何不亲自查明诚王爷的心意呢?」他顿了顿,「若诚王爷恋上的是粗鄙的村姑,皇上也会成全吗?」 端天穆怔了一下,哈哈哈的放声大笑。「你就这么瞧不起她吗?」 「微臣不懂诚王爷的心思,只是举个例子。」 「左相大人的担心是多余的,朕的这个弟弟贪爱美丽事物,像是左相大人。」 端天穆淘气的对他眨了一下眼。 「……皇上不应该拿微臣开玩笑。」他厉声道,俊颜竟出现可疑红晕。 这会端天穆笑得更开怀了。「朕没想到左相大人也会脸红。」 「皇上……」 「左相大人不相信吗?若是你愿意向诚王爷示好,说不定她会爱上你。」 「皇上又在开微臣的玩笑了,微臣只忠于皇上,不会对任何人示好。」 端天穆闻言满意的点点头,看着手上的名册。「她的婚事让朕伤透脑筋,既然不怕得罪人,你尽管说出你的想法。」 当臣子的可以随意说出自个儿的看法吗?当然不行。不过,他不想说也不行,皇上显然有意借此事试探他,至于试探什么,虽然一时半刻想不明白,但是那股不安却挥之不去。 他翻开名册,仔细琢磨每一个千金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和派系。 皇上真希望这些势力或派系跟诚王爷连成一线吗? 当然不,与世无争也会被这些人养出狼子野心,历史上数不清的叛乱,不就是一群妄想当功臣的野心之人引发出来的吗? 皇上向来用心平衡朝中派系,心知任何派系独大势必带来祸患,而诚王爷是先皇最疼爱的皇子,母妃属西北平阳派系,地方势力雄厚,若是教他结合军中势力,必成皇上最大威胁。 「这名册上的千金没有一个适合三弟的吗?」 合上名册,祈儒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微臣不曾见过这些官家千金,不清楚她们的品德才情,但是耳闻右相大人的千金温淑贤德、才气纵横,若是诚王爷可以得此佳人,这是诚王爷之福。」 「右相大人的千金……」端天穆喃喃自语陷入沉思。 「诚王爷贪玩莽撞,若能得一贤妻,心性自然会定下来。」 「右相大人的闺女确实温淑贤德、才气纵横。」 「这是微臣的拙见,只怕诚王爷不领情。」 「朕下旨,她也只能谢恩领旨。」 「皇上英明,诚王爷若是早有意中人,这天作之合只怕成了乱点鸳鸯。」 「你怎么老是担心朕会乱点鸳鸯?」端天穆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你就这么关心诚王爷?」 「若是因为臣的建言害诚王爷失去心爱的人,臣总是过意不去。」 「你放宽心,朕可不想让三弟心生怨恨,这婚事当然要问过她的意思。」端天穆摆了摆手。「朕乏了,你退下吧。」 右相大人的千金……他目送退出凉殿的祈儒风,为何挑上右相大人的千金? 难道不知朕若下旨将右相大人的千金嫁给诚王爷,他就会成为右相大人的头号敌人吗?不,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他想必也猜到朕不会轻易下这道圣旨……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若有所思的勾唇一笑,端天穆命令侍立在旁的太监退下,并传唤贴身护卫莫启儿进来伺候,同时拿起那份名册慵懒的斜躺在软榻上,一只手枕着脑袋,再次细细查看名册。 「皇上。」莫启儿轻巧得像只猫咪,教人完全感觉不到他的靠近。 「你还记得右相大人的千金吗?」 「卑职记得。」 「你认为朕应该将她纳入后宫,还是许配给诚王爷?」 略微一顿,莫启儿正声道:「皇上的江山社稷还必须仰仗右相大人。」 「他们若是两情相悦,朕也应该横刀夺爱吗?」 「卑职只关心皇上的江山社稷。」 「……你还真是忠心耿耿。」端天穆冷眼一瞪,手一甩,示意他退下。 暗夜之中,一股淡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香味传了过来,坐在书案后正在书写书箭的祈儒风顿了一下,不着痕迹的瞧了屋顶一眼,淡然的勾唇一笑,立刻退下身旁的贴身小厮小葫芦,迎接这位老爱挑在夜半人静来访的贵客。 约莫半刻钟,一道雪白身影从窗外翻身而入,他放下手中的小狼毫,对这位友人扬起眉。「白公子老是在屋顶上面飞来飞去,难道不怕摔下来吗?」明明是贵客,却老像个见不得人的鬼魅。 「今儿个出门之前我特地泡了温泉水,洗去身上的香味,为什么你还是立刻察觉到我来了?」白公子迳自走到卧榻上坐下。 「你长年带在身上的荷包散发浓郁花香,那香味早就深入骨髓了,只怕不是温泉水可以轻易掩去。」无论什么味道都避不开他天生敏锐的嗅觉,而且从味道就可以猜到对方的身份。 闻言,白公子低头拾起腰间的沉香色荷包,凑近一闻,虽然贴身丫头两天前才换上新的香料,但味道连清甜的泉水都比不上,他自己都不见得闻得到,这个家伙竟然可以由此味察觉到他的存在,真是了不起。 「没想到竟然有人拥有狗鼻子。」 「狗鼻子称不上,只是对香味特别敏锐。」 「你三番两次救了诚王爷,就是因为他身上的香味吗?」 「诚王爷也喜欢带着一个装满香料的荷包,那味道更为浓郁,百步之外便可以闻到。」他起身走过去关上窗子,再亲自为贵客奉上一盏茶。「今儿个你应该不是来讨论我的狗鼻子吧?」 细细品尝茶香,白公子先赞赏一声「好茶」,才慢慢悠悠道来。「皇上今日宣你进宫。」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白公子摇了摇头。「我只是深知皇上的性子,既然你在朝堂之上开口要皇上帮诚王爷娶妻,皇上也允了,当然不会放着你在一旁看热闹。」 「你果然了解皇上,皇上确实给我出了一道难题,令我不得不帮诚王爷选妃。」 白公子那张尊贵清冷的面容瞬间盈满热情,两眼散发万丈光芒。「你给诚王爷选了哪家姑娘?」 这个小子变脸的速度怎么比姑娘家还夸张?「右相大人的千金。」 「右相大人的千金?」白公子的兴致更高昂了。哇!这出戏越来越有趣了。 「你见过右相大人的千金?」 「倒是没有,可是略有耳闻。她可是众所周知的才女,王孙公子心目中的贤妻,皇城的百姓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为何选上她?」 第八章 「你不认为生性沉稳的她正好可以约束任性好动的诚王爷吗?」 「这么说来,他们倒是绝配,不过,就怕有人对这门亲事不满意。」 「诚王爷吗?」他已经可以想像他气得鸡飞狗跳的可爱模样,单是想像,就教他心情无比愉悦。 「你的心思不要老是绕着减王爷打转,教别人听见了,还以为你对他怀了什么心思。」白公子斜睨瞅着他。 「我能对诚王爷怀什么心思?」 「这要问你。」白公子一双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看穿他,可是那张绝美平和到近乎冷漠的面具比铜墙铁壁还严密,任谁也无法看透藏在底下的心思。他很识趣的回到原来的话题。「右相大人如此用心栽培闺女,将她教导成皇城第一才女,盼的是什么?有一天闺女可以入主后宫,母仪天下,若是嫁给了诚王爷,所有的苦心岂不是付诸东流?」 他怎么会不清楚右相大人的心思呢?而为了巩固龙椅,皇上将右相大人的女儿纳入后宫誓在必行,这是寻常人都可以预料的结果,可是,当今圣上岂是那么容易任人摆布的? 皇上在位不过两年,就已经稳稳的掌握军权,又设立了左丞相,平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他这个左丞相虽在右丞相之下,却专职监管朝内各官署,过不了多时,宫里的各个要职都成了皇上的人,像右丞相这种先皇留下来的遗臣终将一个一个从朝廷消失,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老臣自恃甚高,往住成为皇上的挚肘,若是安于现状的宽厚皇上,对这些老臣还能听之任之,可是当今皇上野心勃勃,求仁慈,更求丰功伟业,怎能容得下这些老臣? 也许,右相大人就是察觉到未来岌岌可危,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当上国丈。 可当上国丈又如何?后宫的嫔妃对皇上而言,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其价值在于她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皇上的后宫已经有个独孤皇后了,独孤皇后温柔谦恭、高贵贤德,是皇上心目中唯一的皇后,想要取而代之,难啊!」 「我听说独孤皇后体弱多病,皇后的位子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空下来。」 「无论独孤皇后多少年岁,在皇上有生之年,绝不会让后宫任何一位嫔妃坐上那个位子。」这是当今皇上的帝王哲学,不容许任何一个派系独大,尤其是先皇留下来的老臣,羽翼丰厚,任其坐大,可是会威胁皇权。 「右相大人不明白皇上的心思,只会认定你坏了他的事,你们的梁子只怕结下了。」白公子直言断定。 「皇上会下旨让诚王爷娶右相大人的闺女吗?」祈儒风信心满满反问一句。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皇上不会乱点鸳鸯,我就不会坏了右丞相的事,这梁子也不会结下。」 「那可未必,你扯他后腿,没有结下梁子,也留下心结。」 他无所谓的手一摊。「官场瞬息万变,今儿个推心至腹,明儿个反目成仇,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略微一顿,白公子幽幽的道:「难怪皇上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能相信。」 「我倒是比较好奇诚王爷的反应,他会不会感谢我帮他挑了一个好王妃?」 白公子戏谑的瞅着他。「我看左相大人不是真心想得到诚王爷的感谢,而是想激怒他。」 「我只是在维护皇室的尊严,没法子放着诚王爷是女儿身的传言继续流窜下去。诚王爷真要怪罪,应该找出散播流言的人。」 这流言到底是谁散播出去?目的为何? 诚王爷若真是女儿身,弄巧成拙很可能变成欺君之罪,由此可知,散播之人是敌非友。可是若为敌人,直接告御状就好了,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既然非敌,唯一的可能就是「他」…… 「他不知道这流言是谁散播出去的,可是知道你左相大人在找他麻烦,不找你算帐,如何消他心头之怒气?」 「你认为这事是谁在后面搞鬼?」祈儒风凉凉的再问。 「不知道,我们这位诚王爷老爱像个村姑愚妇上奉香楼说人是非,道人长短,若是有人因此怀疑他是姑娘家,也不是为奇,你说不是吗?」 这的确有可能。不过,若非有心人刻意渲染,这只是几个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不可能喧闹得如此猖狂。 「这事也不必太在意,老百姓不过是看热闹,是真是假,他们倒无心追究到底,相信蜚短流长很快就会在街头巷尾销声匿迹。」 这倒是。他在朝堂上提起诚王爷的婚事,这是身为人臣不能不对流言所做的回应,而皇上应允了,只怕也是做做样子的成分居多。不过,若是有人不愿意让此事告一段落,非要跳进去搅局,这流言必然再起涟漪…… 这倒不见得是坏事,只是涟漪不小心变成漩涡,那就会酿成大祸。 【第三章】 以前她从来没发现自己像一只乌龟,遇事就缩在王府,盼着几天过去,天下就可以太平,当然,天下不会因为她躲起来就太平,灾难也不会自动消失不见。 即便如此,若不是皇兄宣她进宫,只怕她得继续在诚王府龟缩下去。 今日皇上在干坤宫明池的水轩接见她。明池阔大深邃,可是在这天清气朗的日子,水平如镜,日光映在池上,波光粼粼,有种绚烂的平静,此景美呆了,她却是一点游赏的心情也没有。 「数天不见人影,朕还以为你会养出一张圆脸,可是看你,倒像饿了好几天,难道你想饿出病来就没事了吗?」端天穆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臣弟还不至于没长脑子。」说来真奇,从小她的身子骨就特别健壮,人家吹风着凉,总得养上几天,她睡上一宿就回复精神。当初陈美人毒杀的人若是她,这会想生病就可以生病,一年半载不出诚王府一步,也不会有人说闲话,闹得满城风风雨两。 「你先陪朕下一盘棋,今日改下象棋。」端天穆摆了摆手,侍立一旁的太监立刻上前布好棋盘棋子,他接着命众人退出水轩,只留下两名贴身护卫伺候。 「臣弟没有心情下棋。」她好想瞪人,皇兄真爱整人,明知道这会她一颗心七上八下,连个茶盏都拿不好,如何下棋? 「这会知道心慌了是吗?」 略微一顿,她笑得极其谄媚。「皇兄不会真的准备帮臣弟娶妻吧?」 「朕不是警告过了,若是有人再提起你的亲事,朕不可能继续闷不吭声。」 那个可恶的男人!「他天生爱管闲事,臣弟哪有法子管得住他的嘴巴?」 「传言如今闹得沸沸扬扬,左相大人能不作声吗?」 「皇兄不要理他就好了。」 「你以为朕不出声,传言就会上亡息吗?」他突然变了脸色,好像一气之不会拿东西砸人,吓得对方往后一缩,可是这动作却教他更是火冒三丈。就是这副德行,难怪传言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没出息!」 「臣弟本来就胆小怕事。」 「这会连皇后都在关心你的婚事,请朕尽快帮你娶选妃,以保住你的名声,朕可以不帮你娶妻吗?」 第九章 「皇后怎么关心起臣弟的婚事了?」这实在教人受宠若惊,为何连皇后都跳进来搅和?独孤皇后从不管事,皇上甚至下了一道圣旨,若是哪个奴才敢惊扰皇后,拖下去杖毙,也是担心皇后的身子吃不消。 「当然是有人在她面前乱嚼舌根。」 「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要削掉那个人的舌头!」 「难道你要割了国舅的舌头?」 张着嘴巴半晌,她呐呐的低语,「这个国舅爷的舌头怎么跟姑娘家一样长?」 「你的传言闹得文武百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国舅爷不说,后宫流窜的耳语还是会传进皇后耳中。」 「这都是祈儒风惹出来的麻烦,他不在朝堂上提起此事,怎么可能闹得文武百官都知道呢?」她越说越小声。皇帝哥哥真的很爱瞪她。 「朕若是你,这会应该忙着伤脑筋,究竟娶哪家的姑娘比较好。」 闻言,她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皇兄别再闹臣弟了。」 「金口御言,朕都说出口了,岂能算了?」 这会她真的从椅子上滚下来,诚惶诚恐的爬到皇上脚边。「皇兄知道臣弟的难处,臣弟怎么可能娶妻?」 端天穆略微俯靠向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不能娶还是要娶,问题是娶了谁,若是平常人家的姑娘,过几年可以随便找个理由休妻,可是,若为右相大人的闺女,那就不好打发了。」 「右相大人的闺女?」她惊吓得跌坐在地。这号人物不是…… 端天穆戏谑的扬起眉。「你该感谢左相大人,这是他为你选的好王妃。」 「又是他!」她激动得跳了起来。这个家伙跟她有仇吗? 「左相大人真是好眼光,不是吗?」 「右相大人的闺女可是……」 「可是什么?」 「……臣弟是说,右相大人的闺女是皇城第一才女,而臣弟不过是游手好闲的王爷,两个凑在一块,好像有那么点……对了,牛头不对马嘴。」这可是她的真心话,即使她是真的诚王爷,也不该不自量力,况且夺帝王所爱,这不是自寻死路? 没错,右相大人的闺女是皇兄看上的女人,这是发生在去年除夕夜的事。皇兄带着她微服出巡,除了左相大人的府上,他们还去了右相大人的府邸,因此她有幸一睹皇城第一才女的风采。 这位才女的姿色当然不及她,可是浑身散发一股恬静淡雅的书卷之气,皇兄一见到她,两眼就不曾稍离,显然看上这位才女了。 当时皇兄登基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为免人家说皇上贪恋美色,他并不急着将佳人纳入后宫,可是大伙心知肚明,右相大人一定也等着将女儿送进后宫。 「牛头不对马嘴?」那张原本还稍转的帝王脸顿时抽筋似的扭成一团。 「呃,总而言之,我们就是不相配,皇兄难道不同意吗?」真是不好意思,她文思不敏,一时片刻只能从枯肠搜索出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形容。 「那你要配谁?村姑愚妇吗?」 「臣弟好歹有点良心,就是村姑愚妇,也只是糟蹋人家,皇兄何苦为难臣弟?」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那你要娶哪家的姑娘?」 「皇兄就饶了臣弟,别理那个疯子。」一想到祈儒风,她就忍不住跳脚。真是气人,她究竟是如何惹上这个煞星? 见状,端天穆又好笑又好气的摇头。「你就是这么孩子气,谁瞧了都会说你是姑娘,说不定左相大人早就对你起疑了,所以想借机查清楚你的真面目。」 「左相大人早就对我起疑了?」她的心跳差一点打住,脑海突然又忆起那句话一一若非与王爷熟识,刚刚真以为站在眼前是位女扮男装的姑娘。难道他早就发现她是女儿身? 「朕还不曾见过左相大人对一个人如此关心。」 「这不是关心,而是找麻烦吧。」一股不安瞬间从涟漪变成汹涌的浪涛。他真的早就发现她是女儿身吗? 「关心也好,麻烦也罢。他一向不与人亲近,对你却用了不少心思,你以为这表示什么?」端天穆一副看戏似的瞅着她。 「呃……左相大人的心思岂是臣弟这平凡的脑子可以想得透的。」回想起来,他对她确实特别「用心」,三番两次救了她,只是每次救人之后,总爱说一些惹人生气的话,她也就忘了应该视他为恩人。 「左相大人的心思确实不是常人可以想得通透。」 且慢,她和皇兄不是在讨论娶哪一家的姑娘,怎么会扯到那位冷面宰相? 「我不管,左相大人没娶妻,我干啥娶妻?」这个时候只能耍赖了。 「这事岂容你说了算数?」 「皇兄……」 端天穆伸手打断她。「好吧,朕给你一个任务,你若有法子让左相大人娶妻,朕会让所有的人不再提起你的婚事,如何?」 「想法子让左相大人娶妻?」 「虽说左相大人为了辅朕,误了婚事,可是朕相信左相大人也有七情六欲,他至今未婚,事必有因,而你,必须找出原因,解决问题,让左相大人早日娶妻。」 她点头答应了,尽管头昏脑胀,实在不清楚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不用娶妻,要她做什么都没关系。况且这个任务也不是很难,不过是让那个冷面宰相娶妻,他总有心仪的姑娘…… 真是好奇,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身手不凡,又是个美男子,他喜欢的姑娘应该很特别,是像右相大人的千金才女,或是后宫那位柔弱却高贵的独孤皇后……还是像她这个样子…… 冷不防打了一个寒颤。她疯了吗?怎么会扯到自个儿身上呢?连忙甩了甩头,那个冷面宰相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与她无关,要紧的是,她如何让他娶妻呢? 为了想法子让左相大人娶妻,端正曜一一实为德和公主端意宁今日准备在诚王府百花池的湖心亭设宴款待他,只是这位冷面宰相很懂得折磨人,迟迟不见人影,害她等得好无聊,脑子不知不觉就重现同一个问题一一祈儒风真的知道诚王爷是女儿身吗? 问了一遍又一遍,答案始终无解,因为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她一直小心翼翼,连结拜兄弟蔚如娇都没发觉,他又怎可能发现这么大的秘密?除了几次为他所救,或者被他气到跳脚,忍不住杀到祈府外,她对他的态度始终是敬而远之。 不知为何,面对他,总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忘了自己现在是王爷身份,慌慌张张得像个小姑娘,三两下就被他挑拨得蹦蹦跳跳、哇哇大叫……难道因为如此,他才发现诚王爷是女儿身吗? 没错,她真是没出息,总是轻而易举的教人家看穿……不对,她干啥这么心急?皇兄是说他对诚王爷的真面目起疑,可没说他知道了。 千万别慌,他不过是心存怀疑,她不要自个儿傻不隆冬的露了马脚。 这会开始她应该摆出王爷的架子,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消弥他心中的怀疑。 她高傲的挺起胸膛,可是转眼间又泄气了,想到他可能看透她了,这个心就怦怦怦乱了章法,如何冷静? 第十章 「王爷又在叹气了。」李妍是先皇安排在她身边的护卫,是少数知道真相的人之一,两人都是女扮男装,算得上同病相怜,经过十四年的朝夕相处,感情自然比一般的主仆更为深厚。 「本王在叹气吗?」 「自从皇上提起王爷的婚事,王爷就老在叹气。」 「怎能不叹气?皇上真的狠下心帮本王娶妻,本王的日子还能安稳吗?」 「皇上不是向王爷承诺了,只要王爷想法子让左相大人娶妻,所有的人都不可以再提起王爷的婚事。」 「皇上的心思诡谲多变,今日这么说,明日又变了,还是教人不安。」她应该请皇兄下一道圣旨给她,免得他过些日子又忘了他们的约定。不过,她若为了这点小事请他下圣旨,说不定皇兄一气之下一脚将她踹出文华殿。 「皇上金口御言,王爷不用太担心。」 皇上金口御言?她冷笑的抽动唇角。当帝王唯一不变的就是一一善变。 人心难测,帝王之心更深不可测,想想看,当一个人位居九五至尊,手握生杀大权,他还能保有单纯的心思吗?况且凡人都有私心,今儿个打这个算盘,明儿个打那个算盘,无论任何人都只是他手中拨打的一颗珠子罢了。 李妍看着回廊的那头。「左相大人怎么还不来呢?」 「他又不像本王游手好闲,说不定这会还忙得晕头转向,不急。」 「可是,他也太狂妄了,王爷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她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他愿意赏脸就好了。」若非上次在祈府被他颓废放荡的样子吓坏了,她直接找上门就好了,何必特地派人将这位朝廷重臣请过来? 「卑职再派人去左相大人府上跑一趟。」 「不急,今日不来,明日再请,总有一天会将左相大人盼来。」如今是她「有求于他」,对他当然要多点耐性和包容。 「王爷对我如此宽厚,真是教我受宠若惊。」祈儒风仿佛一道白色轻烟似的,瞬间飘进湖心亭,教完全没有察觉到的两人吓了一跳。 他是鬼魅吗?刚刚还没瞧见,怎么一转眼就近在眼前? 「左相大人来了。」她有礼的拱手一揖,斜瞪了一眼在亭子外伺候的奴婢们。 这些人是哑巴吗?看见人来了,不会打一声招呼吗? 「我刚刚从宫里回府,来晚了,还请王爷见谅。」 「本王明白左相大人向来公务繁忙。」她对一旁的李妍摆了摆手。「传膳。」 「且慢,我已经用过午膳了,王爷就赏我一壶茶吧。」 「这个简单,本王刚刚从皇上那儿得到贡茶,李妍,听见了吗?准备贡茶和点心。」这个小子……不,是丫头,干啥一副见鬼的样子?本王也深谙逢迎拍马屁的哲学,只是平日不屑为之。 李妍总算回过神,连忙应声退出湖心事,吩咐奴婢张罗茶点,她则守在亭外。 「左相大人清坐。」 「王爷请。」祈儒风躬身一揖,落坐。 她也同时落坐,这一坐,赫然发现他还是那么令人怦然心动,三魂七魄不经意就会被他摄走了……微微一颤,真是奇怪,他衣冠方正,那张美到脱俗的俊颜不见颓废之气,可是,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眉宇之间流转着迷惑人心的放荡味? 闭上眼睛,她自我催眠,这是错觉。那天上祈府之后,他就动不动跑来眼前搅扰,这会不知不觉又将生病的他和平日的他搅和一起也是人之常情…… 「王爷闭着眼睛想些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她倏然睁开眼睛。吓!那张扰人心魂的俊颜几乎要贴上来了。 「王爷的脸又红了,难怪有人会误以为王爷是个姑娘。」 「你……太荒唐了!怎么可以说本王是个姑娘?」她激动得脸更红了,而他声音中的笑意终于在脸上漾开,那笑中还沁着丝丝柔情,害她呼吸一窒,险些晕过去。「你不准笑!」 「我在笑吗?」 「难道本王眼花了吗?」 「不是,只是我毫无所觉,还请王爷海涵。」 他请她海涵,她反而不知所措。唉!她这个王爷是不是不讲理又可笑? 奴婢们送来茶点,端意宁终于得以借此整理混乱的思绪,而祈儒风也回复那张平和却又令人却步的面孔,挺直脊背,比起软趴趴的坐在对面的主人更显尊贵。 「本王以茶代洒敬左相大人一杯。」她举起前面的茶先干了。 「王爷今日盛情款待,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你对我的婚事如此热心,才令我宠若惊……呃,本王是说,左相大人如此关爱本王的婚事,实在令人感动,本王也不是没心没肝的人,因此向皇上提起左相大人的婚事,不知道左相大人有没有意中人,本王可以奏请皇上赐婚。」如今他是她免于灭顶的救命绳索,她可不能再由着自个儿的嘴巴坏事。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瞅着面前坐立难安的诚王爷。 「……左相大人为了辅佐皇上误了婚事,皇上老早就想补偿左相大人,若是大人有心仪姑娘,尽管开口,本王不但奏请皇上赐婚,还会请皇上为大人主婚,定给左相大人办一个皇城最风光的婚礼。」她是不是说了什么惹他不悦的话? 「王爷对我还真是好心。」这不是感谢,而是讽刺。 「……这是应该的。」她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窜,越来越不安。 「只是,王爷真想知道我有没有意中人?」 「你说,不管是哪家姑娘,皇上都会为你做主。」 「横刀夺爱也无妨?」 「……横刀夺爱也无妨。」她一定会遭天谴! 「断袖之癖也无妨?」 这会她的舌头真的打结了。左相大人好男色?难道他一直恋慕皇上? 祈儒风嘲讽的扬起唇角,再次倾身向前。「我好男色也无妨吗?」 「这个……呃……会让左相大人变成天下人的笑话,不宜。」怪了,她怎么觉得胸口闷闷的,很不舒服? 一顿,他禁不住爆笑出声。他的诚王爷真是可爱! 端意宁两眼圆瞪,不是因这莫名其妙、教她搞不清楚状况的笑声,而是他笑起来竟如此光彩夺目,就连宝石都比不上他。 「王爷可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 「初次相遇?」他跳得太快了,她的脑袋瓜还没转过来。 「我一直记得我们初次相遇,王爷记得吗?」 她当然记得,那是四年前,他们在皇城的第十一街一一 那是皇城最贫穷的角落,她老早就想来这里查探民情,完全不理会李妍的警告——那里可是皇城窃贼乞丐最猖狂的地方。 那年遇上干早,收成不好,涌现许多流民,纷纷涌进富庶的皇城乞讨。 虽然李妍耳提面命,要她定不可插手,可当她看到一个父亲带着孩子,那孩子饿得全身只剩下骨头时,她终究心软的拿了一块小银链子给他们,没想到此举立刻引来四周的乞丐纷纷向她们伸手乞讨施舍,目光却有如豺狼虎豹一样凶恶,即便她愿意将身上的银子全给他们,也不可能安然脱身。 第十一章 李妍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眼看她们就要被那些乞丐剥个精光,急促的马蹄声忽地响起,有三个人骑着马冲过来,人群顿时四散开来,其中一人趁机将她拉上马,此人就是祈儒风。 当时她吓坏了,瑟缩的紧抱着他,当马停下来,她仍颤抖不已,直到他们踏在地上,而他依然握着她的手不放,一股莫名的慌乱跃上心头,赶走刚刚受到的惊吓。 她急忙想甩开他的手,「你这个大胆狂徒放开本王的手!」无论是男是女,她尊贵的身份可不容许他人如此放肆。 「这是什么?」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左手背上丑陋的伤疤。 「这不关你的事,放开本王!」她试着将手抽回来,可是徒劳无功。 「这从何而来?」 「这是小时候不小心被摔碎的药碗割伤留下来的。」她还是坦白道来,希望他能就此放手,毕竟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实在太难看了。 他微微失了神,她趁机将手抽回来。这时另外两人也骑着马跟过来,其中一人还带着李妍。 「三公子!」李妍慌慌张张跑过来,紧张的拉着她从头到脚检查一番,「三公子有没有哪里受伤?」 「本王没事,只是受了一点惊吓,你呢?」 「卑职没事。」李妍转向祈儒风深深一揖。「谢谢公子出手相救。」 「这是巧合,你家公子像极了一位许久不见的友人,我才出手扪救。」 是吗?她不禁低头看着左手背上的伤痕。 「我劝你们不要在此地久留,告辞了。」他躬身一揖,随即上马扬长而去。 此事过了数多年后,他们在宫里第二次相遇,此时身为太子的皇兄已经拜他为师,据说这是父皇的意思,宫里多有议论,可是他文武兼备,比起其他皇子之师并不逊色,争议不久便渐渐消去…… 「这么多年了,这种小事王爷应该不会搁在心上。」祈儒风的声音将她从过去的记忆拉回来。 「本王记得,那又如何?」 「王爷若是记得,就不应该问我是否有意中人。」 此话的意思是……她惊愕的瞪大眼睛。难道他爱慕的男色是她……不,应该说是「他」一一这位冒牌的诚王爷? 皇兄说他对她这个诚王爷用了不少心思,因此怀疑诚王爷是姑娘,难道不是这么一回事,而是他恋上「他」?开玩笑,这怎么可能?若说他对「他」有满肚子的怨气,她毫无疑问,可是对「他」有恋慕之情,她实在想不通。 倘若果真如此,那可怎么办才好? 「王爷真的记得吗?」他对她挑了挑眉。 「本王当时被那些乞丐吓坏了,只记得发生过此事,不记得说过什么。」她实在不知如何回应他的断袖之癖,只能敷衍了事。 略微一顿,他又回复惯有的平和冷然。「王爷吓坏了吧?」 「面对一群豺狼虎豹当然吓坏了。」 「我是说,王爷听到我好男色,是不是吓坏了?」 「……本王不是那种喜欢大惊小怪的人,只是认为这有违天理,不宜。」她故作严肃,以免教他瞧出内心的混乱。 「我只是开个玩笑,王爷当真了?」 「嗄?」她瞠大眼。 「王爷真像个小孩子,我不过是好玩想博得王爷一笑,王爷竟然当真了。」祈儒风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显然在嘲笑她。 他竟然要她?她真想扑过去踩扁他!这个可恶的家伙,根本没将她这个王爷放在眼里……好吧,她当王爷当得乱七八糟,可是,她的身份好歹比他尊贵。 「我确实有意中人,谢谢王爷的厚爱,但我不想为了这点小事惊动皇上。」 虽然这位左相大人令人咬牙切齿,真想将他装进布袋,扔进湖里,可是他不娶妻,她就必须娶妻。「左相大人至今未婚,朝中大臣多有议论……」 「王爷,我只为皇上尽忠。」 「难道左相大人不想娶妻吗?」 他看着她,那目光深沉得令她心慌意乱,好在她快窒息之前,他终于轻启朱唇道:「我想娶妻时,第一个告知的就是王爷,还请王爷耐着性子慢慢等候。」 这在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耐着性子慢慢等候?这下怎么办?难道天要亡她?真是不懂,生在皇室,她的生命何其尊贵,为何命运如此坎坷啊? 当诚王爷感喟生在皇室何以命运如此坎坷,丹凤王朝另一位礼王端正孝也有相同的叹息。他是先皇的六皇子,三岁能认字,四岁能算数,人称神童。 这位神童温文儒雅,当然是人见人爱,人见人夸,更是太后最宠爱的皇孙,太后总说将来他若能成为一国之君,必定是天下苍生之福。 得到太后的认定,他当然渴望越过上面的兄长坐上龙椅,可是谁都喜欢的六皇子却独独得不到父皇的欢心。有一说,因他母妃善妒,令父皇不悦;有一说,他锋芒太露,威胁到父皇。 无论哪一说,父皇不认可,母系在朝中又得不到支持的势力,那张龙椅当然没他的份,虽不服气,却也只能怪自个儿没有帝王命。 虽然身份尊贵,可是父皇在世,他不被看重,皇兄继位,他还是不受重用,心里总是憋着一股窝囊气,偏偏这时听到了一个传闻一一先皇传位给当今皇上,乃因他出生那天,天空升起一颗帝王之星,换言之,这位大皇子一出生就注定坐上龙椅。 诚王爷出生,据说当晚帝王之星的身边出现了一颗比较小的星星,当这星的亮光变小,帝王之星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来,反之亦然,因此有一传言:此星乃帝王之星的守护星。 换言之,诚王爷便是守护当今皇上的人,诚王爷一死,皇上的命也保不住。 弑君难为,可是杀一个诚王爷太容易了——这个念头一钻进脑袋瓜,早已沉寂的野心又冒出来。 真是不甘心,若没有帝王之星,今日居于九五之尊的人很可能是他。他索性放手一搏,派出杀手,可是端正曜福大命大,三番两次从鬼门关逃过一劫。 「你们这群废物,连个人都处理不了,干脆投湖自尽算了。」端正孝恼怒的伸手一挥,将桌上的茶点扫落在地。 「王爷,此人不是普通人,单是他身边那个护卫,就是高手中的高手,暗中还跟着两个护卫,我们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主子每次进宫回来就会闹一次脾气,手下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端正孝这回干脆掀了桌子,激动的起身狠眼一瞪,两名护卫不自觉的往后一缩。「你们不长脑子吗?难道不会想法子找机会吗?」 「王爷有所不知,自从上次行刺失败,他身边的人提高警觉,我们根本找不到机会溜进他府上将人引出来。」 「还有,他近来安分得像个姑娘家,成天躲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就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刺,也没有机会。」 「没法子,就想法子,总之你们再不把人处理掉,就提着头来见我。」他认定不发狠话,他们就不会好好办事。 「干啥生那么大的气?」手执玉笛的勤王爷笑嘻嘻的走进书房,他是先皇同母的亲兄弟,是当今皇上的四叔。 端正孝用目光指示两名护卫退下,接着请勤王爷在卧榻坐下。 第十二章 「皇叔不是常常告诫我,我们最好少往来,免得皇上对我们起疑心,今儿个怎么跑来了?」 「最好少往来,并非不往来,矫枉过正,反而令人起疑。」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 勤王爷不以为然的对他摇了摇头。「别老是教下面的人动脑子,自个儿却放着脑子不用,这样怎么可能成得了大事呢?」 「皇叔也知道,我手上没兵也没权,什么事也不能做。」每次想起这事,他就觉得闷爆了,当今皇上把所有兄弟都当成盗贼防着。 「四叔早就告诉过你了,你只要做好两件事一一第一,费心跟我给你的名单上那些大臣将军交好;第二,解决掉那小子。」 「这两件事我可是牢记在心,第一件事倒还好办,可是第二件事……」他苦恼的叹了口气。「根本连下手都找不到机会。」 「四叔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派人去奉香楼散布消息,说诚王爷即将迎娶右相大人的千金。」 端正孝好奇的瞪大眼睛。「这是真的吗?」 勤王爷忍不住皱眉。这小子真是神堂吗?只怕是有人刻意夸大其词,以此吸引先皇注意,可惜这种小把戏耍弄不了他二哥,令这位神童不但尝不到甜头,还惹了一身腥。「若是真的,散布这个消息还有意义吗?」 想了一会,端正孝愣头愣脑的一笑。「没意义,可是,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伺这么做?」 「右相大人的门槛都快被那些王孙公子给踩平了,他家闺女可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宝贝,怎舍得将女儿嫁给那个没出息的小子?四叔说得更明白些,右相大人想当的是国丈,而皇上也早就看上右相大人的闺女,这一点那小子比谁都清楚。」 端正孝总算反应过来。「皇叔是要我利用这个消息将人引到奉香楼?」 「你只是抛出诱饵,等鱼上勾。」 「万一他不上勾怎么办?」 「诱饵都还没抛出,怎么知道鱼儿不会上勾?」勤王爷懊恼的瞪他一眼。这小子怎么一点做大事的气魄也没有? 「我是说万一……」 「万一发生了,再好好动一下你的脑子。」勤王爷难以忍受的举起手上的玉笛往他头上敲下,「他是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任性冲动,还怕他不上勾吗?」 「没错,正因为如此,皇城老百姓才会笑话他是个姑娘……好,我这就派人去奉香楼放消息。」端正孝急匆匆的想往外冲,可是走没两步就被逮了回来。 「莽莽撞撞只会坏事,应该先计划好如何抛出诱饵,好让鱼儿上勾。」 这会端正孝倒是变聪明了,赶紧躬身一揖。「请皇叔指示。」 【第四章】 祈儒风伸手正准备推开书房的门,就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不禁叹口气。这个家伙越来越率性了,难道不担心惹出麻烦吗? 麻烦……说不定这就是他的期待,最好搞得全天下的人乌烟瘴气。 他示意小葫芦上厨房沏壶茶,顺便弄几道点心,再将两名护卫留在书房外面伺候,便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 点亮房内的烛光,他走到书案后面坐下,对着藏身在屏风后面的人道:「白公子近来老是上我这,不担心被瞧见吗?」 过了半响,屏风后面的人终于出声了。「我对你的狗鼻子很有信心。」 「人会生病,这鼻子当然也有不听使唤的时候。」 「那只能赌我的运气。」 「白公子认为自个儿的运气好吗?」 「至今还未惹出难以收拾的麻烦。」口气充满自信。 「我的运气向来不好,白公子可不要因为我而惹上麻烦。」 「我倒是不怕麻烦,有麻烦,日子总是比较热闹有趣。」 他就知道此人面对麻烦犹如狗遇到骨头,开心极了。这个家伙还真矛盾,外表看起来清冷不苟言笑,骨子里却悖逆不安分。 「左相大人害怕麻烦吗?」 「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当然是能避则避,不想跟自个儿过不去。」 此时,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沉默下来,稍过片刻,贴身小厮送来茶水点心,摆上炕几,他命其退下,并掩上房门,隐身在屏风后方的人这才无声无息的飘出来,坐上卧榻,迳自喝茶吃点心。 大快朵颐一番,白公子心满意足的像只懒猫,一只手搁在炕几上枕着下巴。 「今儿个我听到一个传闻,皇上发了一顿脾气,文华殿的太监宫女都被拖下去杖责二十大板,还有几个宫女晕了过去。」 祈儒风轻轻扬眉,斜睨着他。「你对宫里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宫里没有秘密,皇上打个喷嚏,几个时辰后宫里全都知道皇上病了。况且期许自个儿成为仁君的皇上即位之后第一次杖责太监宫女,宫里自然闹得沸沸扬扬,这么大的事,从宫里传出来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倒也是。」 「皇上喜怒无常,发顿脾气打几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问题是,皇上为了何事大发雷霆?」白公子顿了一下,看着他。「你应该很清楚皇上动怒的原因。」 「我确实听说了,传言右相大人的闺女即将下嫁诚王爷。」 这个有意思!白公子两眼顿时绽放万丈光芒。「这个传言绝对不是你这个始作俑者传出去,当然也不是那个倒霉被你拖下水的诚王爷传出去,至于右相大人,说不定今儿个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那么会是谁?」 「是谁刻意放出消息,这并不重要,要紧的是,皇上下了封口令,这事又怎么会传得满城皆知?」 「我明白了,皇上身边有入被收买了,这是皇上震怒的原因,借此一闹,是警告,皇上的权威不容轻忽,以后奴才们想必会彼此监视,谁也不敢乱来。」白公子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揣测。「不过,究竟是谁在搞鬼?」 「你以为皇上在意谁在搞鬼吗?皇上早就想好好整顿下面的人,如今有人将机会送上门,皇上应该答谢此人才是。」 「皇上不在意,我倒是很在意,不过,我真正在意的是此人的目的。」 「这么做显然是为了激怒某人。」他可以想像诚王爷气到跳脚的可爱样子。 「激怒某人?」 「没错,激怒某人,至于想激怒谁,那就要看谁被激怒。」 「皇上被激怒了,不过,我可不认为此人的目标是皇上。」 「皇上是借题发挥,做个样子,可是,并非人人都像皇上心机如此深沉,有人可是真的会生气。」 脸色一沉,白公子已经感觉到那股怒火了。「诚王爷!」 「诚王爷近来安安分分的待在王府,但愿这个传闻不会落入他耳中。」 「说不定他已经得到消息了。」 「他怎么会得到消息?」 「今儿个是凌贵妃的忌日,这日他一定会陪教王爷去守帝陵。」 他记得凌贵妃,为先皇殉葬的嫔妃当中,唯独她有个儿子,就是教王爷。人殉是一种残酷的恶俗,先皇明白,可是又无法割舍那种想将喜爱的妃妾陪在身边的欲望,因此遗诏只免后宫有子者殉葬。 第十三章 若依照先皇的遗诏,凌贵妃可以不用殉葬,可是她却坚持陪殉。宫中对此事有诸多传言:当今太后嫉妒先皇生前宠爱凌贵妃,逼迫她陪殉;先皇驾崩之后,凌贵妃思念过度病倒了,自愿殉葬……而其中最传得沸沸扬扬的是,凌贵妃以殉葬换取教王爷的一生富贵。 凌贵妃殉葬的真相为何,他并不清楚,不过对此事,皇上曾经有感而言,将来龙驭殡天之后,必定遗诏罢宫妃殉葬。人死了就死了,可是活着的人却一辈子忘不了至亲分离的悲剧,显然皇上多少可以感受到教王爷心里的痛。 「帝陵位在城外的九岩山,诚王爷回到皇城应该天黑了,不至于闲着无聊上街游玩。」 「若是教王爷听到传闻,必走向他求证,我敢说明日一早,他就会直接杀到奉香楼搞清楚发生什么事。」 没错,诚王爷遭到暗杀并非一两次,而是好多次,可是没有一次记取教训,遇到事情,还是意气用事,即使有人好心警告,转眼之间就成了他的耳边风。 这不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吗?单纯,什么事都不会摆在心上,明明生在尔虞我诈的皇室,却不见皇室诡诈与自私……要他不喜欢这样一个人,还真是难! 略一思忖,祈儒风豁然道:「那就让他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吧。」 白公子微皱着眉。「你准备将他推到刀口下?」 「你不认为直接站在刀口下,总好过躲避背后的暗箭吗?」暗箭难防。 「这倒是。」 「况且你不想知道躲在暗处的人是谁吗?」 「你想借机揪出藏在背后的指使者?」 「此人藏得很深,这两年始终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想轻而易举的逮到他,恐怕没那么容易。不过,这是一个机会,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没结果。」 闻言,白公子不得不同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机会摆在眼前,岂能放过?诚王爷自幼就是福大命大之人,掉进湖里没淹死他,马背上掉下来也没摔死他,如今又有你在暗中保护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是啊,他会保护他,无法不管他!几次出手相救后,诚王爷在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他的责任。 毫无危机意识的他,实在教人担忧,也许自己应该找师叔配制药粉,以便让他随身携带,必要时可以成为攻击敌人的武器。 她快疯掉了!这在开什么玩笑? 这些个日子她安安分分的待在府里,一心一意想着如何说服祈儒风早日娶妻,直到昨儿个陪七弟去帝陵,方才踏出诚王府,就发现整个皇城已经淹没在那个可怕的谣言当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究竟是谁在找她麻烦? 她知道有人瞧诚王爷不顺眼,企图谋取诚王爷的命,可是,「诚王爷要不要娶妻」事干谁底? 今日若是传诚王爷要娶某个屠夫的女儿,她还可以哈哈大笑几声,当是疯子胡言乱语,偏偏此女是那个瞧不起他的右相大人的女儿,还是皇上看上的女人,这根本是想置她于死地。 她敢说,这是那些意图谋害她的人搞出来的把戏,她不想再闪躲了,直接跟这些人做个了断。不过是一条命,有本事就来取走好了。 所以今儿个一早,她便气冲冲的杀到奉香楼,问掌柜是哪个该死的家伙在这里造谣?掌柜对此人印象极深,言明那人总是申时出现。申时吗?没关系,她就申时再来会那个家伙!可是从申时等到酉时,那个该死的家伙还是没出现。 「那个散播谣言的人怎么还不来?」她不耐烦的对着柜台后面的掌柜吼道。 「王爷,这几天他确实都是申时出现,这个时候还下来,小的也不太清楚,说不定有什么事担搁了,要不,王爷明天再来。」 「不要,本王今天一定要等到他!」 「再等下去就天黑了,王爷还是明天再来。」 「天黑就天黑,本王今天逮不到人,横着走回府!」 掌柜怔住了。诚王爷横着走回府的样子应该很可爱,真想瞧上一眼。 「掌柜的脑子在胡思乱想什么?」转眼间她已经窜到掌柜面前,手上那把她用来装模作样的玉骨摺扇往他的脑门狠狠敲下去,一阵悲惨的哀号响起。「本王今日没等到人,你的奉香楼就等着被本王拆了!」 「王爷饶命,小的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怎么还不来。」 「奉香楼放任胡言乱语四处流窜,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可这位王爷平日不是最爱听这些胡言乱语吗? 「王爷,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府吧。」李妍忍不住跳出来说话了,眼前的情况教人莫名难安。 「本王都来了,没等到人,绝对不走!」她又走回大方桌坐下,同时让伙计弄几道点心,摆明了在这熬上一夜也不打紧。 不知过了多久,茅厕都上了几回,周公频频召唤,脑袋瓜再也支撑不住咚的一声贴在桌上,却听掌柜突然激动的大叫一声一一 「客官,你可来了!」 端意宁顿时惊醒过来,用力睁大惺忪双眼,寻找那位久候的人。 「掌柜,给我一壶酒。」看到摇摇晃晃朝他走来的诚王爷,全身上下散发腾腾的杀气,他惊吓得连连后退,退到门槛,转身一跃,逃命似的往前狂奔。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给本王站住一一」她卯劲追了过去。 「王爷,小心……」后面的李妍已经意识到危险逼近,可是主子一心想追上那个造谣者,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只能急起直追。 追了一段路,她就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可是她没有回头,本来就打定主意做个了断,怎么可以在最后关头龟缩呢?不过,她很快就发现敌人不只两个,而是七八人,她猛地惊觉今日这一关难过了。 「王爷!」李妍追上来挡在前头,而始终暗中保护她的两名护卫也现身了,可他们还是处于弱势,尤其还要照顾娇贵的诚王爷。 「看样子今日是本王的死期了,好吧,本王的命随时等你们过来取走,不过,你们总要让我死得明明白白,本王到底招惹到谁?」 「王爷下阴曹地府去问吧!」带头的黑衣蒙面人说完,便举起手上的剑,其他蒙面人也跟着举起剑,一副准备大开杀戒的样子。 「且慢,是谁指使的不能告诉本王,但至少可以说清楚,本王为何而死?」 「王爷下阴曹地府去问吧!」 「你是鹦鹉吗?难道不能换句话说?」气死她了,怎么这么难沟通? 「纳命来!」带头的吆喝一声「杀」,霎时全部蒙面人一起冲上去。 她被李妍紧紧护在后方,可是寡不敌众,今儿个真的是死定了,除非…… 真是好笑,她竟然在临死之前想起了祈儒风,期望可以见他一面,诚心说声谢谢。没想到三番两次为他所救,最后还是注定死在乱剑之下。 就在此时,三名灰衣人从天而降,帮助他们对付黑衣人。人数上,他们这边还是屈于下风,可是从两方对峙的情况来看,可以说是势均力敌,这是不是表示她得救了? 第十四章 念头一转,她已经在混战之中失去李妍的护卫。这太危险了,还是赶紧找地方躲藏,免得碍着大伙。然就在这一念之间,迅如闪电的剑锋刺向她,眼看就要落入她的胸口,一道白色身影忽地抱着她闪过剑锋。 四周的打斗非常激烈,她却像个木偶任由白衣人转过来转过去,欲取她性命的剑锋几次从眼前掠过,可是,她却异常安心,这是因为他一一祈儒风,就像她的福星,总是在她危难之际出现。奇怪得很,两人见面经常闹得不欢而散,说起他,她老是恨得咬牙切齿,可在生死存亡的此刻,却深信他会保护自己。 情势逆转,带头的蒙面人只好下令撤退。 「太好了,没事了!」她开心的撇过头看向祈儒风,赫然发现他右胸前已经被鲜血染成红黑色,惊慌的叫道:「左相大人你受伤了!」 「大人!」陆鸣闻言立刻冲过去扶住主子。 「行刺王爷的剑上有毒……」祈儒风一只手摸着腰上的荷包,陆鸣立刻明白,取出荷包里面的药丸放进他口中。 「大人,小的如何找到神医?」 「师叔应该还在梅树林,飞鸽传书请师叔下山……」祈儒风的意识正在涣散,可是一看到那位忧心得快飘泪的诚王爷,他还是努力集中精神,出声安抚。「王爷用不着太担心,我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左相大人……」即使刚刚也没有此刻如此害怕,若非她碍手碍脚,成为他的累赘,他也不会受伤。 「陆狄,由你护送王爷他们回府。」祈儒风终于力不从心的闭上眼睛。 「是,大人。」陆狄转过身向诚王爷拱手一揖。 「本王要跟左相大人一起回祈府。」若不是为了保护她这个只惹麻烦的王爷,他绝对不会受伤,她怎么可以撒手不管呢? 「王爷请放心,小的会照顾大人。」另一名护卫已经牵着一匹马过来,陆鸣随即带着主子上马,策马狂奔回祈府。 这时李妍也把马牵过来,陆狄再次拱手一揖。「王爷请上马。」 「本王要去祈府。」 「王爷跟去了也帮不上忙,还是请王爷先回诚王府,小的向王爷保证,明日大人一醒来,就立刻派人通知王爷。」 没错,这会跟过去也没用,她只能在一旁穷紧张,搞得祈府不得安宁。 她点头翻身上马,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这位娇贵的诚王爷护送回王府。 这是第三天了,她天天上祈府,却天天从祈府总管口中得到四个字——王爷请回——因为左相大人至今尚未清醒。 人还没清醒,当然不便见客,可是,她总觉他们是在敷衍自己。 「本王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左相大人一面,就算他昏迷不醒也没关系。」 「大夫交代,大人最需要的是静养,王爷还是请回吧。」 「本王不会惊动左相大人。」 「我家大人昏迷之前交代过小人,在他没有清醒之前,不许任何人踏进房里一步,王爷不知,我家大人爱美成痴,不喜欢人家瞧见他病撅撅的样子。」 她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眉,上回着了凉,怎么没见他担心过此等小事?不过回想起来,他那个样子只是颓废了点,美色倒是未减半分。 「我家大人清醒过来后,小人会立刻派人通知王爷。」 若她执意闯进去呢?看了一眼房门口,左陆鸣,右陆狄,这两个是祈儒风形影不离的贴身护卫,可以说是高手中的高手,只怕一眨眼的工夫,她已经被他们一掌打飞了……呃,他们应该没有胆子对王爷动粗,不过今非昔比,万一他们真的动手,她不是会摔得鼻青脸肿很难看吗? 她是来探望救命恩人,又不是来捣蛋,还是算了,识相的回府。 一回到诚王府,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有挂念的走来走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德和居。 「诚王爷今儿个怎么变成了闷葫芦?」迟迟未闻熟悉的聒噪声,端正曜戏谵的抬头瞧了她一眼,随即又低头在纸卷上写字。 「今儿个还是没能见到他,不知道他究竟如何,身上的毒是否解了?」跳上卧榻,她懊恼得像个小孩子晃动双脚。 「我还以为你讨厌死他了,正好可以借此封住他的嘴巴,教他没法子在你的婚事上头搅和,这不是很好吗?」停下手中的小狼毫,看了纸卷上面的字迹,摇了摇头,不满意,揉成一团扔进字纸篓,重写一张。 「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会哪有闲工夫烦恼她的婚事,别说皇上,就是右相大人,此刻「关心」的,不是诚王爷的婚事,而是左相大人的伤势,这牵动着之后朝廷的权力结构,总而言之,左相大人这个伤来得真是时候,诚王爷的婚事再也不是大伙关注的焦点。 「这不是他第一次救你,可之前也没见过你说他好话。」 「我……他都为我受伤了,如今还昏迷不醒,我再咒骂他,岂不是良心被狗啃了?」 「这么说,你对他的态度完全改观了?」 「……也不是,只是不想欠他人情。」只要他平安脱险,无须她再牵肠挂肚,见着他,她还是会又叫又跳,当然,他不来招惹她,他们应该可以和平共处。 「又不是你要他以命相救,犯不着感到对他过意不去。」 「他差点丧命,至今是生是死还没定数,我怎么可能安心?」对哥哥的冷情,她激动的反驳。 「难道你要以身相许吗?」他又抬头瞧她一眼。 「什、什么以身相许?」她那张白皙的容颜这会终于有血色,看起来无比娇羞,活脱脱是个姑娘,若教皇城的公子哥瞧见了,必定为之神魂颠倒。 「我听过无数民间故事,这些故事有许多都是这么说的,姑娘为了答谢救命恩人,以身相许,成就了美好姻缘。」 惊愕的两眼瞪得又圆又大,她激动的跳下卧榻,又羞又恼的猛跺脚。「德和又在胡言乱语了,我们那是男子,怎能以身相许?」 他终于放下手上的小狼毫,她像只麻雀在一旁跳呀跳的,实在无法让人静下心来写字。 「你真没想过找回自个儿的身份吗?」他抬头看着她,目光有如平静的湖面,却又透着一股教人戒慎的深沉。 「……德和不要老说这种话,我只求德和长命百岁,其他的不重要。」为何她有一种心虚的感觉?过去这种念头真的一点也没有吗?虽然当了那么久的诚王爷,偶尔还是会想,若自己是德和公主,就可以穿着悬垂的丝绸衣裙:若是德和公主,她就可以发插步摇…… 「真的不想吗?」他的眼神变得咄咄逼人。 嘴一张,话到舌尖又咽下。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试问,她能想吗? 「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你害怕承担不起后果,若我因此遭遇劫难,终此一生你将无法原谅自己,可是结果真会如你所想的吗?未必。也许我会活下来,成为丹凤王朝青史上的传奇人物。」 她明知道他关在德和居有多不开心,可是一心一意只想保护他,以为这对他最好,可她忘了,他并非她,他有可能成为鹏鸟,能一飞数千里,在丹凤王朝的青史上留下一页。 第十五章 良久,她轻轻的问:「德和很想名留青史吗?」 「若能名留青史,有谁不想?」 「我倒是不想。」 闻言,他哈哈大笑,这会他可是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 「德和不要取笑我!」她懊恼的瞪他一眼。 「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我们真的可以怀抱这样的梦想吗?」好吧,她承认自个儿的心动摇了,若能找回身份,她就可以放胆喜欢一个人……等等,她在想什么?怎么会出现这种念头?又不是有心仪的人……祈儒风的身影猛然跃上心头,她不禁一怔。怎么会想到他? 「若你的心有着深切的渴望,就会想方设法让梦想得以成真。」 她甩了甩头,赶紧甩去那道身影。这三天为了他的生死不明,她时时刻刻将他摆在心上,突然想起他,这也是人之常情……是啊,人之常情。 「诚王爷在想什么?」他低下头,两人的额头用力叩了一声,胡思乱想的人儿痛得回神,赫然发现他近在眼前,吓了一跳。 她顿时像个被逮着做坏事的小孩一样不知所措。他怎么跟那位冷面宰相一样,老爱像鬼魅般无声无息的蹦出来? 「你又在想那位左相大人了吗?」 「我……没有,只是有点挂念他的伤势……咦?德和怎么变高了?」她突然发现他高了她半颗头。男女有别,虽是双生子,有些方面还是明显不同,为了不教人起疑,他们尽可能设法掩饰两人之间的差异,譬如身长,她的鞋底总会特地加了高度,可是显然不是。 是啊!他长年卧病在床,若出门,两人也都分坐马车,而他看起来又比她更像个姑娘家,不知不觉,就忘了注意他的身长。 「诚王爷还真是娇小可爱。」他笑着摸她的头,可是立刻被她打掉。 真是太乱来了,若是教人瞧见了,这不是很滑稽吗? 「我不要听德和胡说八道了!」她仓惶的转身走了出去。他根本是邪魔歪道,就知道煽惑人心,不过,她真的可以找回自个儿的身份吗? 她从来不是那种喜欢胡思乱想的人,生在皇室,想太多了,人人都会成为居心叵测的奸邪小人,日子不是变得很难过吗?从德和公主变成诚王爷,她乌上背负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日子已经够累人了,何苦再给自个儿添烦恼。 因此,她在众人眼中是一个不长脑子的王爷,殊不知,不长脑子比长脑子快活多了。所谓的聪明人,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人,人生追求的应该是大智若愚,当个愚人笑看人世的喜怒哀乐、功名富贵,才是真正的智者。 生在皇室,看尽你争我夺的戏码,她总是期许当个智者,也以为自个儿做得很好。可是转眼间,却发现这原来是一种贪念,她终究是个平凡人,有着无法跨越的渴望、私欲、妄想、喜怒哀乐…… 是啊!人就是人,自命不凡跟自以为是一样愚不可及。 果真不能想太多,一想太多就心神不宁,难以好好照顾自己,不小心就会生病,如今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哈啾……哈啾…… 她真的很没出息,至今还无法见到昏迷不醒的祈儒风,不确定他是否摆脱了鬼门关,她竟然就病倒了,只能软绵绵的待在床上,不但惊动了太医,还惊动了皇上。 听到李妍的惊呼声,卧病在床的端正曜连忙坐起身,想要起床行礼,可是屋内的人已经跪了一地,而她实在是力不从心。「皇兄……怎么来了?」 「不用行礼了。」端天穆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扶她坐好,随即挥手退下所有的人,包括他的贴身护卫。「平日自诩健壮如牛的诚王爷怎么会病倒了?」 她难为情的挤出笑容。「人又不是铁打的,岂有不生病的道理?」 「朕是不是对你太狠心了?」他心疼的看着她明显消瘦的脸庞。 「皇兄何出此言?」 「明明是个漂亮的姑娘,却逼着你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眼前的她如此纤细柔弱,教他无法对她是女儿身的真相视而不见……是啊,他故意视而不见,因为身为帝王不能心软,而诚王爷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 「这不是皇上的错。」如今的无奈是父皇一手造成的。 「你真的不怪朕吗?」 「臣弟不喜欢怪东怪西,那太辛苦了。」 「朕最羡慕你的豁达。」 她豁达吗?不,只能称得上接受现实,况且没有任何理由令她不满现状。想想,真羡慕哥哥,至少他有鹏鸟之志,而她什么都没有…… 「三弟听说了吗?左相大人辞官返乡养病。」 怔愣了好一会,她是不是耳背了?「左相大人辞宫返乡养病?」 「祈爱卿中的是一种南方外族传来的罕见剧毒,虽然幸逢神医相救,命是保下来了,却落下病根。值此时节,北方寒气渐重,神医提议爱卿前往南方养病,为未免误了国事,索性辞宫返回湘州府。」 祈儒风竟然辞官?不知道为何,她突然觉得心头空空的,好像失去了什么似的。「皇兄,这是何时的事?」 「今日一早,此时祈爱卿应该已经离京了。」 这会不会太巧了?昨儿个她坚持拖着不适的身子上祈府探病,当然,她还是没见到祈儒风,可是祈府的总管并没有提起他前往南方养病的事;今儿个她实在下不了床,没法子上祈府探病,他不但辞了官,还返回家乡…… 他是不是有意躲她? 「皇兄怎么会让左相大人辞官?」他不但是皇兄用以平衡朝中势力的重要一员,更是皇兄倚重的左右手,怎会轻易放他走? 「朕虽不舍,但朕要的是健健康康的左相大人。」 是啊,好比哥哥,即使能够一展鹏鸟之志,一飞千里,这受了伤的鹏鸟还飞得远吗?可是,她实在忍不住嘀咕,「真是可恶,说走就走,连一声招呼也没有!」 端天穆若有所思的一笑,「他离开了,往后再也没人可以气得你鸡飞狗跳,不好吗?」 「很好,当然很好。只是,他因为臣弟而受伤,他的身子一天不好,臣弟一天难安心。」她是惦记他的伤,可不是惦记他的人。 「祈爱卿吉人天相,得蒙那位神医救治,必会安然无恙,你就别再挂念。」端天穆突然脸色一沉,话锋一转。「朕不是早就警告过你,夜半时分不要上街游荡吗?」 「那是因为……」猛然打住,虽然皇兄从小就知道有人意图对诚王爷不利,可是并不清楚他登基之后,她的生命一直处在威胁之中。只是,面对着皇上,到了舌尖的话还想咽回腹中,有可能吗?看样子,今儿个是逃避不了。她索性嘴一撇,老老实实的从头细细道来。 端天穆脸色越来越沉重。「你真是太乱来、太任性了!明知道这是人家挖好的陷阱,为何还往里头跳?」 「臣弟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一一究竟臣弟这条命得罪了何方神圣?」略微一顿,她好奇的看着他。「皇兄知道吗?」 「朕比你更想知道藏在背后操纵此事的人是谁。你可记得那人的长相?」 「虽然只有一眼,可是臣弟为了逮住他,等了好几个时辰,一见到人,当然会牢牢记住。」不是她自夸,她的记性还不错。 第十六章 「你给朕画个画像,朕自然会处置一一别急,总要先养好身子再说。」他伸手按住急于起身的她。略一思忖,他好似做了重大决定似的道:「你去跑一趟湘州府,无沦如何,一定要把人带回来。朕不能没有左相大人。」 「皇兄要臣弟去湘州府接左相大人回京?」她差点反应不过来。皇兄怎么会将此事交付给她?他们一碰面就引爆战火,皇兄比谁都清楚,难道不担心他们见了面就打起来吗? 「朕相信你一定会带左相大人回来,这事就交给你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当务之急,赶紧养好身子,湘州府路途遥远,以你这副身子,走上一个月也到不了。」 「皇兄真的要臣弟去接左相大人回京?」她还是半信半疑。虽说帝王之心最难捉摸,可是不管何事,总能从其中寻出某种道理,不过此事还真教人难以明白。 「这是朕的命令。不过记住,别乐不思蜀忘了回来,朕会惦记你们。」端天穆不理会那个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人儿,起身走出房间,对着守在门边的贴身侍卫莫启儿道:「朕,如你所愿了。」 莫启儿怔了一下,唇角微扬,转头瞥了房内一眼,快步跟上他的帝王。 【第五章】 时序进入秋高气爽的季节,徐徐和风透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尤其日出之前,日落之后,寒意悄然浮动,教人冷不防打了一个哆嗦。可是无论何种时节,祈儒风总是天未亮就起,练武强身,锻链体魄。 园中淡黄色月桂稀稀落落的深藏在绿叶之中,飘散着似有若无的淡淡清香,手执宝剑,迎风舞动的白色身影轻如飞燕,任谁见了都无法相信他才从鬼门关兜了一圈,除了始终不离左右的小厮和护卫。 「伤刚好就乱动,万一伤口裂开了,那可怎么办?」小葫芦从小就跟着祈儒风,可以说是最了解主子心思的人。不过在主子面前,他牢记谨言慎行,主子最讨厌人家多嘴了,唯有那位诚王爷例外。这实在令人担心,主子对诚王爷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邪念? 「大人就是这个样子,谁管得了他?」陆鸣也忍不住发牢骚。大人看似文弱书生,剑法却凌历狠绝,单是远观,就教人胆战心惊。 「有,那位吱吱喳喳比麻雀还吵的诚王爷若是出现了,保证大人安安分分躺在床上休息。」陆狄一直想不明白,他家大人为何特别纵容那位王爷? 小葫芦用力点头附和。「是啊,我第一次如此想念诚王爷,真希望见到他。」 虽然很担心大人对诚王爷怀有异样情怀,可是眼前最要紧的还是让大人乖乖养病。 「诚王爷若知道我们家大人回到湘州府,会不会追来?」 「没有御令,王爷不可以擅自离京。」 这一点小葫芦不是不懂,皇上为了防止郡王串连地方军权谋逆,不会随意放他们离京,要不,一定有军官随行监视。可是……「诚王爷很关心大人的病情,会不会向皇上请旨前来湘州府探视大人的病?」 陆鸣惊愕的瞪了小葫芦一眼。「当然不会。」 陆狄似乎觉得不够的又补瞪一眼「你当诚王爷是来寻妻吗?」 「你们说,诚王爷到底是讨厌大人,还是喜欢大人?」 这次两人同时一瞪。「你当诚王爷是姑娘家吗?」 「……虽然那个谣言很可笑,可是诚王爷看起来还真有姑娘家的样子。」 两人怔愣了下,同时点头附和。没错,诚王爷越看越像个姑娘家。 祈儒风突然剑锋一转,直指小葫芦,虽然在距离鼻头前方一寸之处止住,小葫芦还是被吓得两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你们怎么变得像姑娘家一样爱唠叨?」 「大人……小的很胆小。」小葫芦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快哭了。 「那就闭上嘴巴。」 「小的担心大人的身子,神医大叔说大人应该多休息。」 「我很清楚自个儿的身子,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再不起来锻链一下,都快成废人了。」 「大人身中剧毒,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又舟车劳顿回到湘州府,大气都还没喘一口,就忙着锻链身子,这实在太乱来了。」小葫芦不自觉的越说越小声。唉!主子不听话,当奴才的真的很为难。 陆鸣往他的脑门狠狠一敲。「我看最乱来的人是你,没规矩!」 痛!小葫芦无辜的撇嘴。「你不也觉得大人太乱来了……我知道了,嘴巴封起来就是了。」他赶紧用双手捂住嘴。 「小葫芦真的被大人吓坏了,神医大叔说了,若非大人随身带他特制的解毒丸,只怕大人连见到神医大叔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生死有命。」祈儒风转身走向八角亭。「皇城有投有消息送来?」 陆鸣紧跟在后应道:「不久之前从皇城派来的信差带来了口信。」 「什么口信?」 「风平浪静。」略微一顿,陆鸣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意思?」 「风平浪静会是什么意思?当然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安好。」这回不惜重金买来南方罕见剧毒想杀害诚王爷,皇上不可能再坐视不管了,因为在背后操纵此事的人很可能是冲着皇上来的! 二十三年前帝王之星升起,三年后守护星出现,他的师父便断言诚王爷就是守护星,且帝王之星和守护星命系一线。换言之,诚王爷一死,皇上的命也难以保全,因此真正想杀害诚王爷的人,目标其实是皇上。 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而他是在无意间偷听到先皇和师父之间的对话,方知此秘密。 他的师父是精通天文历法的博士,皇上出生那一夜天空出现异象引起先皇和几位近臣争论,先皇于是在他们的查探寻访之下找到了师父,来到梅树林向其请益。 若说,这位意图杀害诚王爷的人真正目的是龙椅,为何会知道这个秘密?据闻,先皇为了守住秘密,诛杀所有知道的人,而他的师父之所以能够存活下来,是因为师父以他为筹码。 师父说他是百年难寻的奇才,愿意倾其全力将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他,而他将辅佐帝王成为千古圣君。 帅父是存活下来了,可是为了防止多疑的先皇出尔反尔,自个儿毒哑了喉咙,从此再也无法言语。不过正因为如此,师父从此成了先皇私下请益的老帅,而他因此有机会跟先皇切磋治国理念。先皇很赏识他,于是将他送进东宫成为太子的老师。 先皇在龙驭殡天之前,想必将此秘密告知了当今皇上,而皇上必定也认为意图杀诚王爷之人志在宝位,这两年一直隐忍不发,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 新君登基,稳住政局乃是首务之要,其他的事都只能暂且搁下。 可如今朝中情势稳定,对方的手段却越见激烈,皇上怎能继续放任下去? 是谁想窃取皇位,皇上心里或多或少有个底,只是这其中还有诸多疑点教人猜不透,若没有确实掌握证据,不宜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所以此刻皇城才会一片「风平浪静」。 陆鸣想了老半天,就是想不明白,不禁搔了搔头问:「既然没事,何必派人捎来口信?」 第十七章 「总管大概怕我担心。」祈儒风在石椅落坐,小葫芦赶紧汲水泡茶。 这时,一位奴才快步走进安乐居,来到八角亭。「少爷,一位从皇城来的三爷登门拜访,他说是少爷的朋友。」 略微一怔,他实在不敢相信。「三爷?」 「是,他自称三爷,生得比姑娘家还漂亮,一身贵气,还带着三名护卫随行,总管说必定是贵公子。」 若真的是他,皇上怎么会放人离开皇城?倒不是因为他在外面会添乱子,而是出门在外,安全堪虞,皇上怎能安心? 静下心来,祈儒风淡然的道:「告诉对方,我身子不适,暂且不方便见客,请总管小心伺候,绝对不可怠慢客人。」 奴才应允了声,便告退离开。 「大人,这位三爷难道是诚王爷?」陆鸣迫不及待的问,其他两人也好奇的瞪大眼睛。他们才开过玩笑,诚王爷就跑来湘州府,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别急,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过几天?」 「我辞官返乡不就是为了养病,总要请他等上几天。」他猜,王爷可以容忍被冷落的天数最多三天,届时无论他病了还是死了,这位贵客都会直接杀进来。 没错,这会生龙活虎站在诚王爷面前,一定会让他误以为大人辞官养病是种托词,教他等上几天也好,不过,怎么觉得大人的心思没有这么简单? 细细品味一盏茶,祈儒风起身步下八角亭。「我累了,去歇会儿。」 你看我,我看你,三人互看了一会还是没有答案。 他们家大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啊? 来了三天,竟然迟迟见不到主人一面,这会不会太过分了?她就不相信他病重到连见客的力气都没有!明明他还能千里迢迢从皇城回到湘州府。 明知道她挂念他的病情,却教她一等再等,这根本是故意的嘛! 会不会因为她差一点害死他,他索性借机整她? 好吧,她有愧于他,可是三天也够了,今儿个她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人! 她命令李妍随手抓了一个奴才带路,刀子架在脖子上,这位倒霉的奴才只能乖乖领着她们来到安乐居。 一踏进安乐居,就见到站在房门口一左一右的两名护卫,不过,今儿个她谁都没有放在眼里,若有人胆敢阻挠,她一定会教那个人后悔! 「诚王爷!」陆鸣和陆狄同时惊讶的走上前挡住她。 「这里没有诚王爷,只有三爷。」她用手指示他们让开,别挡她们路。 「大人的身子还很虚弱。」陆鸣态度恭敬的婉谢探访。 「等过些天大人身子转好,会设宴款待王……三爷。」陆狄也是必恭必敬,但拒绝之意坚决。 「你们两个可知道违抗圣旨是死罪?」言下之意,她手上握有圣旨。 这回不用她指示,他们互看一眼,立刻退到两旁,方便她直接进入房间。 她急如狂风的从外厅杀进内室,总算见到挂记在心的人。不过,她完全没想到会见到他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模柞,心脏差点儿蹦出胸口,她赶紧转身背对着床。 「我有病在身,不能起身恭迎,还请三爷恕罪。」祈儒风的声音听起来还真有几分病人的样子。 她摸着发烫的脸,用不着铜镜,也可以知道有多么嫣红。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气息,她转身面对他。「左相大人真的伤得很重吗?」 「三爷要不要检查我的伤口?伤口总不能造假吧。」他作势准备宽衣解带。 「不、不用了,我又不是说你造假,只是……神医医术高明,既然连那种罕见的剧毒都可以解,怎么可能没有法子调养你的身子?」这个家伙怎么老吓得她胆战心惊? 「师叔当然有法子调养我的身子,可是,这种事急不得,慢慢调养,身子方能健壮……」他轻咳了一声,好像真的很虚弱的样子。 「你怎么了?」她担心得上前瞧瞧,可是又不敢靠得太近。 「没事,我只是身子变虚,还死不了人。」 「皇上为何不派太医诊治左相大人?」 「我师叔的医术在丹凤王朝无人能及,他都无能为力了,太医们也束手无策。」 这时,小葫芦端了一碗汤药进来,恭敬的向二爷问了安,便小少翼翼在床边坐下,准备伺候主子喝药。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太笨手笨脚了,他就是无法顺利喂汤药。 「我来。」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取走小葫芦手上的药碗,小葫芦没有异议的立刻让位,而她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坐在床沿。 舀起一匙汤药,她轻轻吹凉,才送到他嘴边,伺候他喝下,一口接着一口,根本没注意到自个儿的举动让小葫芦看呆了,而祈儒风眼中尽是笑意。 若非收到主子眼神中的暗示,小葫芦的嘴巴一定还大大的张开。原以为大人要他演这出戏,是为了让诚王爷以为大人病得很重,可是看这情景,他不得不怀疑大人的动机——大人对诚王爷的态度真是令人忧心啊! 她喂完汤药,将药碗交给小葫芦,然后很自然的取出帕子为他擦拭唇角,突然,她察觉到此举太过暧昧了。 收好帕子,她起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板起面孔,清了清嗓子道:「我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来这儿。」 「皇上的口谕?」 「皇上说不能没有左相大人,请我带左相大人回皇城。」 」三爷好像忘了,我已经不是左相大人了。」 「皇上会一直为你留着左相大人的位子。」 摇了摇头,他深感无奈的说:「如今我这副身子只怕禁不起操劳了,怎能因为我误了国事?请三爷回京,代我谢谢皇上的厚爱。」 「皇上叫我一定要带左相大人回皇城。」 「那王爷也只能耐着性子等我养好身子。」 「什么?」 摆了摆手,他自顾自的道:「三爷既然来了,为何不借此机会一游湘州府?湘州府的湖光山色总是教人流连忘返,尤其是两郊的长堤湖,风光明媚,湖面上总是点缀着各式画舫、游艇,游湖吟诗,抚琴作画,其乐融融。」 「……我是来这里带左相大人回皇城。」她差一点被他形容的那个画面迷得神魂颠倒,没法子,她不曾离开皇城,搭船经由运河一路南下,沿途美景已经教她看得心魂激荡,这会又给她画了一幅那么美的画,她怎能不心痒难耐? 「待三爷好好游历一回湘州府,我们再商议此事。」他抢在她反驳之前,转而一问:「三爷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 「祈府到处都是花花草草,我看那些花花草草就晕头转向了,还能做什么?」 「我娘生前最爱那些花花草草,我爹还因此请了管事专门伺候照料。」 她都忘了他也是有爹娘的孩子。她不知不觉走到床边的绣墩坐下。「左相大人的娘亲是什么样的人?」 「我的出生是我娘用命换来的,我不曾见过她,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只听说她性情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爹就是被我娘的才情所吸引。」他状似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 第十八章 闻言,她顿时心生一股疼惜。「比起你,我幸运多了,母妃生下我们之后身子越来越糟,可是倒也在这世上多活了十载,母妃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我一样也不通。」想到父皇老是取笑她不像姑娘,像只野猴子,她就忍不住皱眉。 「关于庄贵妃,我也略有耳闻,她不仅才情洋溢,更是先皇赞为治国良才的女子,不过,她始终谨记后宫不得干政,从不曾为娘家的人求过一官半职。」 是啊,这正是父皇特别喜欢母妃的原因,爱屋及乌,她和哥哥当然特别得到宠爱,可也因此种下祸因……甩了甩头,抛却心头的怅然,她笑着道:「你肯定不知我母妃做的桂酿蒸糕是皇城最好吃的。」 「可惜不能一饱口福。」 「我做给你吃。」她跳了起来,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唇角轻快的扬起,他斜睨着像个木头人无法动弹的小葫芦。「你还傻在那儿做什么?可以出去了。」 小葫芦怔怔的回过神来,傻乎乎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去。 大人确实对诚王爷有不可告人的邪念,这倒也不难理解,诚王爷有一张比姑娘家还漂亮的脸蛋,皇城会谣传诚王爷是姑娘,无疑是那张脸惹的祸,他家大人必定因此受到迷惑。 这可不行!此事攸关大人的名声,他是不是应该想个法子制止? 可是,有什么法子呢?他还是找陆鸣和陆狄商量好了。 虽然她前来湘州府的目的是带左相大人返回皇城,可是祈儒风也没说错,既然来了,怎么能不借此机会一游湘州府呢? 用过早膳,她先前往安乐居探视祈儒风的病情,然后抓了一个奴才简单绘了一张湘州府的地图,便准备出门一游,可就在此时,她听见奴才们热烈的讨论美若天仙的秦香儿。这位秦香儿是谁? 打探之后,才知原来是祈儒风的表妹,人称湘州府第一美女。 据说,今儿个他准备在花园设宴款待这位天仙美女,祈府上上下下为能一睹美人风采,纷纷在花园凉亭的四周卡位,盼能寻个好位置,瞧上一眼。 这些人会不会太无聊了?秦香儿真有那么好看?她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她还是跟着卡位凑热闹,因为好奇嘛,总要知道何谓「天仙美女」。 「三爷,这样不妥吧。」李妍实在哭笑不得,贵为王爷,却像个窃贼似的躲在草丛之中,这像话吗? 「难道你不好奇那位天仙美女吗?」她用力伸长脖子。哇!石桌上陆陆续缀摆上珍馐佳肴,看起来无比美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真是太过分了,她远来是客,至今竟然还没有享用过这么丰盛的宴席。 「不好奇。」李妍看了她一眼。宝贝王爷本身不就是天仙美女吗? 「你……算了,给我闭上嘴巴,安静的看就对了。」李妍不是没见识的奴才。天仙美女有什么大不了,皇城随便一抓就有好几把……咦,她这不是连自个儿都骂了。 「来了。」李妍低声提醒。 两眼瞬间瞪得宛若铜铃,她刚力看,看个仔仔细细。 这就是所谓的天仙美女吗?好吧,那张娇媚的脸蛋是有几分姿色,可是那双狐媚的媚眼勾来勾去,还比较像是烟花女子。 嘴一撇,她小声的嘀咕,「我都比她美上三分。」 李妍闻言连忙捂住嘴巴。虽是事实,可这话出自主子之嘴,总是有点滑稽,毕竟她现在身份是王爷。 「真是一群没见识的家伙!」她自顾自的继续嘀咕。真是奇怪,为何胸口郁闷得发疼呢? 宝贝王爷看起来好像打翻醋谭子。这种话李妍只敢放在心里,除非她想被主子一脚踹在地上泄恨。「三爷,我们走吧,脚都麻了。」 她摆了摆手,示意李妍不要吵,目光继续盯着那对有说有笑的男女不放。 真是越瞧越火大,尤其看到他殷勤的为秦香儿夹菜,逗得那女人心花怒放,笑得阖不拢嘴,教她想破口大骂。但她强忍下来,阴森森的一笑。「你看他神采飞扬,哪有病人的样子?」 「左相大人的身子经过调养之后渐渐好转,气色当然也跟着好转。」 「你见过左相大人对一个女人这么殷勤的样子吗?」她完全陷在狂风暴雨之中,一心只想挑出他令自己生气的原因。 「卑职倒是没见过。」 「我终于认清楚他了,原来他是一个好色之徒!」 略微一顿,李妍忍不住说句公道话;「三爷不能因此就断定左和大人是个好色之徒。」至少她没有看到左相大人色迷迷的摸人家的手,吃人家的豆腐。 僵硬的转头瞪了一眼,她阴阳怪气的道:「你没见到他快流口水了吗?」 「……卑职看不出来。」李妍只看到主子气得咬牙切齿。 「难不成是我眼花了?」李妍这个家伙就不能附和她吗? 「不是,是卑职眼力不佳,没法子像三爷一样看得如此仔细。」主子看起来快发疯了,她还是管好自个儿的嘴巴,可是,总要提醒一句,「三爷在吃醋吗?」 「我在吃醋?」她激动的跳起来,忘了两脚蹲太久,早麻了,一时没站稳,整个人往前一扑,就这样扑倒在大伙面前,顿时四周鸦雀无声,众人齐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不管有多丢脸,她可是尊贵的王爷,当然要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拍去身上的泥土,又成了风流俊美的诚王爷。 「三爷在抓蝴蝶吗?」祈儒风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是啊,不过蝴蝶没抓到,倒是撞见卧病在床的人在这饮酒作乐,左相大人真是艳福不浅啊!」 「今儿个风光明媚,正逢表妹来访,想借机在此透个气,欣赏渐渐染红的秋色,三爷想跟我们一起饮酒作乐吗?」 「我可没有左相大人的艳福,我要出门一览湘州府的风光。」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半晌,真诚的提出建议。「我劝三爷今日最好别出门,过了未时,恐怕会下起滂沱大雨。」 「是吗?」她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晴空,怎么可能下起泄沱大雨呢?这显然是在唬人,她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祈儒风似乎看出王爷持反对意见,开心道:「三爷想打个赌吗?」 「左相大人想赌什么?」她挑衅的扬起下巴。 「待输赢决定之后,我们再论赏罚,当然,我保证不会为难三爷。」 「我也保证不会为难左相大人。李妍,我们走了。」她转头瞪了还龟缩在草从里面的人一眼,然后昂首阔步的离开,也不管李妍是否跟上。 尽管李妍只道「三爷在吃醋吗」,而不是「三爷喜欢左相大人」,她却有一种心思被看穿的感觉。难道她真的喜欢上祈儒风? 不不不,打死她也不相信!她怎么可能喜欢上那个讨厌的家伙? 没错,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可是,为何一想列他对那位美若天仙的女人献殷勤的样子,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 打了一个哆嗦,猛摇着头。她绝不会喜欢上他…… 越想,她的心情越混乱,根本没有留意后面的李妍对她唠叨什么,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最后赫然发现自个儿迷路了,而且还搞丢了李妍。 第十九章 她顿感六神无主,偏偏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轰隆轰隆的雷声响起,她立刻回过神来,连忙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此时路上的行人纷纷走避,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倾盆大雨狂泻而下。 她东张西望了一会。赶紧跑向桥下躲避。 祈儒风未免也太神准了吧,原本还万里晴空,竟然就下起滂沱大雨!她早就听闻他上知天文,不通地理,他当然不可能随便唬弄人,若非那位天仙美女就在一旁,她一定会先弄清楚他的推论从何而来,也许,她就不会跟他打赌了。 赌输了没什么大不了,问题是她迷路了,李妍又不在身边……蹲了下来,这会她只能等雨停,再想法子寻找回祈府的路。 雨势一直没有缓和的迹象,天色却越来越暗沉,她原本捂住耳朵的双手转而抱着渐感寒意的身子。若是这场大雨一夜未歇,她岂不是在这儿冷死? 肚子好死不死的挑在此时咕噜咕噜闹起脾气,她这才想起,因为心烦,她忘了午膳,这会都申时了,肚子当然饿坏了。 一股心酸顿时涌上心头,眼泪不知不觉淅沥哗啦的跟着落下。 看样子,她不但会冷死,还会饿死,她为何在这受这种罪呢?她没有被涂抹剧毒的利剑刺死,而是在此地被冷死饿死,这不是很可笑吗? 说来说去,都是祈儒风的错,他不要害她心烦,她就不会跟李妍走散,这会就不会迷路了……忽然一件披风落在她身上。 「我劝三爷今日别出门,未时会下起滂沱大雨,三爷偏偏不信,这会被困在这,不知如何回祈府,吓坏了吧?」 含泪的双眸眨了一次又一次,她见到的是幻象吗?此刻蹲在眼前的人真的是祈儒风? 「三爷还真会折磨人,李妍都吓哭了。」当然,他也差不了多少。 「李妍……」 「三爷走得太快了,他才闪了一辆马车,就不见三爷的身影,他还算聪明,知道回祈府讨救兵,否则湘州府那么大,就是找上一宿,她也找不到三爷。」 他起身打开油纸伞,她跟着站起身,却因为蹲久了脚麻了,又饿得全身没力,整个人顺势扑进他的怀里。 「对不起。」心脏怦怦怦的越跳越快,她笨拙的想后退,可是双脚不听使唤,摇摇晃晃,眼看一屁股就要坐在地上,他伸手勾住她。 「我来背三爷。」他将油纸伞递给她,转身背对她。 「不,不用了……」 「夜深了,马车就停在桥头。」 不过是小小一段路,她又饿又疲倦,何必矜持耗在这里呢? 她爬上他的背,终于感受到获救之后的心安。真是不解,明明讨厌他,总是被他气得又叫又跳,为何他又如此令自己心安? 她真的累坏了,趴在他背上,很快睡意就主宰了她。 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回到祈府,接着半梦半醒的跟在祈儒风身后,浑然不知他将她带到安乐居,而此时里头已经有一位不速之客等候多时,此人就是祈儒风的师叔神医玄遥。 「师叔怎么来了?」 「师叔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湘州府,离开之前过来为你诊脉。没想到你如此乱来,不待在屋内养病,竟到处乱跑,难道忘了师叔的交代吗?你的身子不能染上寒气!师叔好不容易将你救回来,可不是教你这样糟蹋自个儿的身子。」神医虽一头白发,却不像是个虚幻不实的仙人。 「我天天按时服用师叔开的药方,身子渐渐好转,请师叔不用挂心。」不过,他还是伸手接受诊脉。 诊过脉后,玄遥只是深深的瞧了他一眼,便交代。「你自小就怕药苦,这回可不能再任性了,持之以恒,你至少还可以活个三十载。」 哈啾!她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不但让她的睡意全消了,也让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全转向她。 玄遥若有所思的一笑,「我来帮姑娘把个脉吧。」 两颊瞬间翻红,她支支吾吾的道:「我不是……不是姑娘,我是……公子!」 「不是姑娘吗?」 「当然不是,我可是丹凤王朝的诚王爷。」她努力稳住自个儿的声音,大伙正盯着她瞧,她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心虚退却。 「原来是诚王爷。」神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却教人更不安,不过他倒是改口了。「老朽眼拙,还请诚王爷见谅。不知诚王爷可否让老朽把个脉?」 她给他把脉,会不会教他瞧出她是女儿身?可是,若不给他把脉,这不是表示她心虚吗?脑袋瓜转了几圈之后,她硬着头皮伸出手接受把脉,但她实在太紧张了,不单是手在抖,连身子也在颤抖。 过了一会,神医放开她的手,笑着道:「王爷身子骨奇佳,不过老朽还是为王爷开一剂药,可以祛寒、补血养气。」 「多谢神医。」她松了一口气。真是吓死人了,若教他瞧出诚王爷是女儿身,那就麻烦了。不过,他真的没有瞧出来吗?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老者早就看透一切,只是不愿意拆穿罢了。 自从她变成诚王爷之后,偶尔染上风寒,总是以德和公主的身份让大夫把脉开药,她总是不解为何要如此麻烦,记得父皇当时说,男女终究有别,由此可知,大夫可以透过把脉得知是男是女,何况此人是神医,医术高明到教人惊叹的地步。 不管他知道与否,他不点破,就表示他识相,不过……祈儒风知道吗? 玄遥写好了药方子交给小葫芦,便起身告辞离去。这时得到消息的李妍也急匆匆的赶来。 「三爷,卑职被您吓坏了!」李妍两眼红红的,看样子大哭了一场。 「笑死人了,又不是姑娘,哭什么哭,本王只是在等雨停,死不了。」虽然对她很愧疚,可是刚刚被人家指是女儿身,这会当然要摆个架子。 李妍无辜的撇了撇嘴。 「我累了,我要回房歇着了。」 「三爷想必还没用膳,肯定饿了,我已经教厨房准备晚膳,三爷就在这里用膳吧。」 「不用了,左相大人叫厨房准备一碗面食送到我那就可以了。」这会她哪能若无其事的坐在这里?只要想到神医知道诚王爷是女儿身,而祈儒风又喊他师叔,即便祈儒风现下还不确定她是男是女,迟早会从那位神医口中得知真相,她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稳当。 可是当她走到门边,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回头问:「左相大人怎么知道上哪找我?」 「三爷害怕打雷,待在桥下雷声比较小。」 没错,她害怕打雷,每次打雷,总是将自个儿紧密的藏在被窝里,说起来真是难为情,她当然不会将这么丢脸的事到处张扬,他怎么会知道此事? 「三爷早点回房休息也好,我会请奴才烧一桶热水,三爷先暖暖身子,随后厨房会给三爷送一些吃食点心过去。还有,药煎好了,小葫芦丢亲自送过去,三爷可别因为药苦就任性不吃药。」 真是好笑,他自个儿怕药苦,竟然还好意思取笑她……算了,看在今日他再次救了她,就别跟他计较了。她道了一声谢,便快步离开安乐居。 第二十章 【第六章】 虽然天气转凉了,待在树上实在不妥,可是不记得何时开始,她就有了这个小小的嗜好一一坐在树上跳望远方,尤其心里头有好多事纠结时。 从树上看出去的世界特别宽阔,心胸也会变得宽广,这世间的喜怒哀乐顿时像沙砾一样渺小,她被迫以男儿身生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并非一开始就接受自己的命运,一哭二闹,就差没上吊,她的把戏可多了,抗议绝食,藏匿起来不教人家找到,直到有一天,她躲在冰窖差一点冷死,因此大病一场,从此她忘却过去,展开属于诚王爷的新生活。 诚王爷的生活对她而言倒也不难,父皇不曾要求她像个皇子,也许因为如此,如今她才会变得不男也不女。当然,一个六岁不到就是神射手的诚王爷突然不爱骑马射箭,难免起人疑窦,可是中毒几乎死了一回之后,诚王爷变得胆小、贪生怕死也就不稀奇了。 举起双手伸了一个懒腰,目光所及无法越过祈府的高墙,可是她所思所想全是外面的世界。真是不可思议!虽只有一墙之隔,却截然不同,这里的一景一物有诗情有画意,外面的一景一物却是平凡而生动。 不是说,秋天是萧索的吗?在她看来,大地依然充满生机,人们依然勤奋。 这时,有几个婢女神秘兮兮的移至她所在的这棵大树下方,她天生喜欢听人家闲言闲语,忍不住好奇的竖起耳朵。 「你们是否听说了?」 「你是说少爷和那位三爷的事吗?」 「听说昨日少爷背那位三爷回府,少爷真的喜欢那位不男不女的三爷吗?」 「我看一定是哪弄错了,少爷怎么会喜欢他?记得他初到时,少爷根本不理他,你们也瞧见了,是他天天上安乐居纠缠少爷,还像个姑娘家跑去厨房做什么桂酿蒸糕给少爷吃,少爷因为不能得罪他,也只好由着他喽!不是说他是皇城来的贵公子吗?」 「是啊,这位三爷肯定是皇亲国戚,少爷得罪不起。」 「那可怎么办?他一直在这纠缠少爷,少爷和秦姑娘就没法子在一起了。」 「我们想个法子把他轰走吧!」 「少爷都没法子轰走他了,我们哪有本事?」 这实在教人听不下去了! 她们口中大肆批评的三爷终于受不了的捂住耳朵。她明明是个王爷,怎么被说成了狐狸精?她是心疼左相大人不曾见过亲娘,好心做桂酿蒸糕给他品尝;而左相大人只足背她上马车,又不是背她回府,为何传言会演变得如此离谱?还有,若非领有御令,她何苦天天缠着祈儒风不放? 这些人真是太离谱了,无中生有,不分青红皂白,她真应该扯开嗓门用力一吼,训斥这些嘴贱的丫头,她的好兴致都被打坏了。可是这么一来,不就表示她心虚了吗? 她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何必在意几个没见识的丫头说的话呢?可是,她有种被人家看穿心事的感觉,总觉别扭。想想,她厚着脸皮纠缠他,真的只是为了执行御令吗?这当中,她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 敲了敲脑袋瓜,她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她不会喜欢上祈儒风,绝对不会! 不管怎么说,她可是个王爷,王爷喜欢左相大人……这种传闻,可会吓死人。 话说回来,府里的奴婢这么看她,祈儒风是不是也有相同的想法?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闭上眼睛,今儿个天气好温暖,很适合陪周公下盘棋。 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是寒意渐起,不想醒过来也难,可是她没想到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祈儒风,吓了她一跳,身子往前一倾,眼看就要从树上坠落,幸好他及时伸手勾住她。 「你……你干啥吓人?」她的心跳怦怦怦的,好像战场上的鼓声。 「我不是故意吓三爷,只是为了防止三爷醒过来忘了自个儿在树上,出意外,我只好守在这里。」 「咦,为何你会在这里?」 「李妍说三爷想上花园散步,门房也确定三爷没出门,经过昨天的事,我想三爷暂时不会上街游荡,所以只好上花园寻找三爷,找着找着,就找到这里来了。」 他放眼看去。「三爷想在这看什么?」 她一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昨儿个他在桥下找到她,今儿个又在树上找到她……她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很了解她,连她不知道的事,他都一清二楚,这实在令人费解,虽然相识四年,可他们谈不上认识,举个例子,若不是来到湘州府,她还不知道他无缘见母亲一面。 「三爷怎么不说话?」他斜睨着她。 「左相大人真历害,没有人找着找着就找到树上来。」 「三爷太抬举了,不是我有多厉害,而是清楚三爷小小的嗜好。」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样的嗜好?」若非知道她的嗜好,他确实不可能找到这里,况且她睡着了,气息平稳,不容易教人察觉,可是,她的小小嗜好根本没有人知道,就连双生哥哥也不例外。 他微微扬起眉,反问:「三爷认为我为何知道?」 怔了一下,她懊恼的一瞪。「我哪会知道?」 「三爷知道,只是忘了,那就请三爷慢慢想吧。」 「我知道,只是忘了?」这不是很可笑吗?她知道他为何知道,可她根本不知道啊……哎呀!这是在绕口令吗?她的舌头打结了,脑子也打结了。 「嘘——三爷小声一点,三爷不希望将所有的人都引过来吧。」 这会她根本不在意这种事,只想解开纠葛混乱的思绪。「你说清楚,你说我知道,只是忘了是什么意思?」 他忍俊不住轻声笑了开来,她不悦的噘嘴皱眉,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他带着既无奈又宠爱的门吻道:「三爷真是固执难缠。」 是啊,她是固执,她是难缠,可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三爷知道,那是因为三爷亲口告诉我,而三爷竟然忘了曾经说过的话。」 她嗤之以鼻。「我怎么可能亲口告诉你?」 「若是三爷记得,我就不会说三爷忘了。」 「……你不要再跟我绕圈子了,搞得我一个头两个大,我究竟何时告诉你?」 「三爷自个儿忘了,当然要自个儿想起来。」 她张着嘴巴,两眼喷火,他是在耍她吗? 「三爷莫生气,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忘了就忘了,想起来就想起来。」 「我可不想忘了自个儿说过的话。」 「那三爷只好自个儿想起来。」 「你……」她又气又恼又无奈的瞪着他,是啊,她自个儿忘了,那就自个儿想起来,可是他若不说,她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不知道,就不会在意…… 他是故意的!故意把问题抛给她,就像在土里种下一粒不知名的种子,天天盼它发芽出土,好知道这粒种子究竟是什么植物。 第二十一章 他的笑声再次轻轻扬起,目光望向祈府的高墙外。「坐在这,三爷想的应该是高墙之外的世界吧。」 她嘟着嘴不予理会,真是不懂,为何她的心思全教他摸透了呢? 「三爷可有兴致随我一览湘州府的风光?」 她一脸狐疑的斜睨着他。「这回左相大人又在玩什么把戏?」 「三爷跟我走一趟,不就知道了吗?」他挑衅的扬眉反问。 不愿示弱,她骄傲的抬起下巴。「好啊,本王就不信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湘州府是丹凤王朝南方经济重镇,这里虽没有皇城的气势宏伟,可是热闹繁华的程度不下皇城,贸易活动昼夜不绝,经常可见仕女夜间游玩吃茶。 不同于皇城的街道有统一的规划,湘州府经常可见弯弯曲曲的小路,每条小路都有说不尽的风情,偶尔可以发现一间小酒馆,说是卖酒,其实是卖狗肉。这狗肉店的生意真好,尤其进入寒冬,没事先订位,可是一位难求。 虽然在皇城大街小巷都玩遍了,在她眼中实在没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可是对这个陌生的城市,即便是相同的东西,她还是看得既认真又仔细,充满了好奇心,也许是这里的小贩掌柜多了一份热情,平凡的事物也变得不平凡。 「我要吃那个。」她两眼闪闪发亮的看着小贩插在架子上的糖葫芦,那一串串的糖葫芦散发着诱人的光彩,虽然还没有尝到滋味,那股香甜的味道袭来,害她口水差点就流出来。 祈儒风亲自走过去买了一支糖葫芦,看着诚王爷猴急的往嘴里送,然后笑容在脸上漾了开来,两眼幸福得快眯成一条直线……他就是这么直率可爱! 「你不吃吗?」她吃得太开心了,完全没意识到自个儿的表现活像个女娃。 「我不像三爷爱吃甜食。」 没错,姑娘家总是喜欢那种甜甜的味道,可她最爱的还是包子,尤其是蔚家的包子,简直是美味……咦,他怎么知道她爱吃甜食? 「我也告诉过左相大人,我爱吃甜食吗?」一上街,见到热闹,那个搞得她心烦意乱的问题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没想到这会又被他挑起来了。 他对她的了解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这倒没有,只是每回在街上见到三爷,总会瞧见三爷在吃麦芽饴,不难推知三爷是个嗜甜之人。」 娇颜瞬间抹上两道妈红,她怎么不记得曾经在街上遇见他时,嘴里正吃着麦芽饴?不过,他未免看得太清楚了,身子微微一颤,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一直在注视她。为什么?他喜欢她吗? 甩了甩头,她疯了吗?在他眼中,她可是男儿身,而且还是个王爷,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他不也说过,他有意中人了,说不定那位意中人就是秦姑娘,他注意她绝对不是因为喜欢。 若不是喜欢,那就是为了备,可是,她自知在他眼中是个没出息的王爷,诚王爷的存在从来威胁不了他辅佐的帝王,他没有必要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而且还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位左相大人真是越来越教人看不透。 「那家包子特别好吃。」他突然拉着她加入包子店前面的人龙。 吓了一跳,她惊愕的瞪着被他紧握的柔荑,两人的手同样修长白皙,只是一大一小,说明他们之间的差异,她应该抽回来,可是手好像僵住了,无法动弹。 「三爷,失礼了。」他若无其事的放开她的手。 清了清嗓子,她也强装没事的说:「为了一个包子站在这排队,左相大人不会觉得难为情吗?」 「我以为三爷最爱包子,这点小事应该不会在意。」 「……左相大人对我的喜好还真是清楚。」 祈儒风瞅着她,眼中有着令人费解的深沉,半晌,他避重就轻的道:「这只能说,三爷从来不会掩饰自个儿的喜好,就好像三爷爱吃包子,皇城大概没有人不知。」 她不自在的嘿嘿一笑,这倒是事实。 终于轮到他们买包子了,她一拿到热腾腾的包子就忘了其他事,大口咬下,教一旁的祈儒风看了忍俊不住笑出声。 这时,突然一阵「让开」的吆喝声传来,紧接着一队人纵马飞驰而过,街道两侧行人纷纷往内走避,顿时一阵推挤,她为了保全手上的糖葫芦和包子,忘了注意脚步,一个踉跄往前一扑,眼看就要沦为众人的踏垫,祈儒风适时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不过她手上的食物可就倒霉了,双双掉落在地。 看到白胖胖的包子变成地上的泥包子,她心疼死了!「这些该死的家伙,他们眼中难道没有王法吗?竟敢在街上纵马疾驰!」丹凤王朝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在街上骑马,可是纵马伤到行人可是要蹲牢房的。 「三爷莫生气,这里是湘州府最热闹的十字街,胆敢在此纵马疾驰的只有皇亲国戚。」 「皇亲国戚?」虽说她自己也是皇亲国戚,可是自古以来这匹字经常同等于胡作非为、欺压百姓的恶霸,这也难怪,权力使人仍慢、使人败坏,若非她是冒牌王爷,说不定她也是一个样。 「这里的皇亲国戚来头不小,是六爷的外祖父和舅父。」 「他们是跟老天爷借了胆吗?六弟在皇城还不敢那么嚣张。」 皇上对几个王爷多有忌惮,时时刻刻准备逮住他们的小辫子,他们可以不安分吗?这些话祈儒风没有讲出口,只道:「天高皇帝远,只要没闹出人命,皇亲国戚想横着走,也没人敢说话。」 「是啊,天高皇帝远,再英明的君王也有管不了的事,不过,做恶事的人终有一天会受到上天的审判……」她突然意识到自个儿还被他搂在胸前,两人姿势亲密得令人脸红,对看了一眼,她后知后觉的推开他,惊慌而急促的转身往前走,嘴里念念有词,「我还要吃糖葫芦、包子……」 祈儒风若有所思的一笑,随即跟上去,重新买了一支糖葫芦,然后带着王爷来到卖珠宝饰品的铺子。 她是个王爷,平日没机会戴这些玩意,每回经过这种铺子,只能在外头瞧上一眼,根本不敢踏进去,就怕人家察觉到诚王爷是个姑娘,不过,这回祈儒风硬拉她进来,就用不着担心有人说闲话了。 终究是个姑娘,一看到这些美丽的东西,两眼禁不住就绽放光芒,想像那些珠宝饰品戴在她身上,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双生哥哥除了珥珰,绝不容许这些姑娘家的东西出现在他身上,她实在想像不出自己打扮成姑娘的模样。 「不知能否请三爷帮我挑支金钗?」 「为何要我帮左相大人挑金钗?」她粗声粗气的反应好像有点心虚,可是这个要求未免太不合理了! 「这是要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以为三爷更有眼光。」 她难为情的喔了一声,赶紧为他选了一支镶有红宝石的金钗,她喜欢喜气洋洋的红色,可是没机会凤冠霞帔,当然也没机会穿上如此美丽的色彩。 他请店家将那支金钗包起来,然后交给诚王爷。 「这支金钗送给我?」她看起来快口吐白沫,力持镇定的娇颜严重抽筋。 祈儒风轻快的笑声扬起。「三爷真爱说笑,这是想请三爷送给德和公主。」 第二十二章 怔了半晌,她怎么也没想到他要送的对象竟然是——「德和公主?」 「我与德和公主有过一段缘分。」 「你和德和公主……」她怎么不记得?难道那段缘分是跟她双生哥哥,而不是她? 「那是许久以前的事情,有劳三爷了。」 她想问清楚,可是她此刻又不是德和公主,继续纠缠下去,实在不妥。 接下来她根本不知道自个儿看了什么,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脑子一片混乱,不停猜想祈儒风和德和公主究竟有何关系。 端意宁看着手上的金钗,脑子都快打结了,这支金钗究竟是要送给真正的德和公主,还是冒牌的?哥哥可是说过,不曾见过左相大人,除非哥哥对她隐瞒,那么,祈儒风见过的德和公主不就是她?若他见过的是她,那就是六岁之前的事。 关于六岁之前的记忆,很模糊,不知道是因为那场大病,还是刻意遗忘,属于德和公主的一部分再也不为她所有。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除非熟知她和哥哥,否则很难察觉他们之间的差异,譬如七弟,从来没有怀疑她是冒牌的诚王爷,最要紧的是,德和公主多年来卧病在床,几乎跟外面的人断绝接触,偶尔手足来探病,哥哥也会蒙着面纱见人,说好听点,是不想沾染外面的秽气,事实上是为了避免有心人看出端倪。 倏地,一道念头跃进脑海——难道他早就察觉到她才是德和公主? 且慢,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四年前他们初次相遇时,他曾经盯着她左手背上的伤疤,还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个伤疤是为了给双生哥哥端药,摔破了药碗,割伤留下来的疤痕,双生哥哥手上并没有。 不对,他若是早知道伤疤的事,因此确认她的真实身份,他又是如何得知的的? 双生哥哥中毒之后,母妃为了确保汤药安全,煎汤药的差事交给最亲信的两名丫头,因此除了父皇和母妃,得知她左手背伤的人只有那两名丫头,可她们早被安排在双生哥哥身边伺候,绝可能说出去…… 甩了甩头,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她越想越迷糊,这事待回到皇城后,当面问哥哥就一清二楚了,说不定他口中的德和公主是那个冒牌货。 眼前最重要的是秦姑娘约她来此见面究竟有什么事? 「三爷,秦姑娘来了。」站在窗边的李妍低声道。「不过,她女扮男装。」 她将手上的金钗包好,收起来,「人家是未出阁的闺女,总不好跟今男子单独在这见面。」这不奇怪,那位姑娘若毫无避讳的来见她,何必约在此地? 「我肴是来者不善吧。」 「什么来者不善?」 「秦姑娘若有事向三爷请益,可以直接在祈府见三爷,何必约在这里?」 「不要胡乱猜测,她不是想成为祈府的少奶奶?应该是怕祈祈府的下人议论。」 「若是正大光明,就不怕人家议论。」 「并非正大光明就不怕惹人议论,好啦,你出去请秦姑娘进来。」 话刚落下,包厢的门上就传来敲声,李妍立即前去打开包厢的门,掌柜带着秦香儿和同样扮男装的贴身丫头进来。 她请对方坐下,便直接问了,「不知秦姑娘有何指教?」 「小女子先向三爷请个罪,若非迫于无奈,小女子绝不会找上三爷,如有冒昧失礼之处,还请三爷恕罪。」秦香儿一揖。 「你直说无妨,只要是说该说的话。」 虽是如此,秦香儿还是犹豫不决,半晌,才无奈的开口。「恕小女子冒昧直言了,小女子想请三爷离开湘州府,三爷有所不知,如今湘州府谣言四起,祈家大公子贪恋男色,这不但有损表哥的名誉,更有损祈家的名声。祈氏乃湘州最大氏族,不但家大业大,且皆为博学鸿儒之士,重视名声更胜于生命。」 「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谣言?」这里又不是皇城,怎么也流行说闲言闲语? 「小女子听说表哥和三爷做了一些不合礼节的事。」秦香儿抬头瞧了对面的人一眼,那眼神暗示此事是他捅出来的搂子。 「不合礼节的事?」 「小女子听说前天在十字街发生的事,当然,小女子相信其中必有误解,不过谣言已起,三爷若不尽快离开,谣言只会越闹越大。虽然表哥已经辞官了,可是随时有可能返回朝廷,这事若传到皇城,传入皇上耳中,那就不好了。」 十字街?她压不差点脱口而出的呻吟,早该猜到这事一定会惹出麻烦,当时只顾着害羞,哪会注意到四周的人? 「三爷可以离开湘州府吗?」 「我想离开就会离开!」虽然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很难为愤,可是她干啥像个丧家之犬逃离这里?而且,她此行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三爷若是表哥的朋友,小女子相信三爷也不想给表哥带来困扰。」 「秦姑娘不觉得此言有失公道吗?我是否给祈公子带来困扰,这应该不是秦姑娘说了算数。」 怔愣一下,秦香儿原本还柔和的笑颜变得有些难看。「表哥是读书人,不会给朋友难堪,而三爷应该也是读书人,不会给朋友难堪吧?」 「是谁说读书人就不会给朋友难堪?」 秦香儿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位三爷看起来像尊贵主人,应该极在乎名誉,怎么会如此难缠? 「秦姑娘不懂吗?凡人只在意别人给自个儿难堪,而不在意给人家难堪。」 「你……」秦香儿气极了。 「秦姑娘觉得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吗?」见她点头表示认同,端意宁不客气回击。「谣言一起,秦姑娘就迫不及待催我离开,不也是怀有私心吗?」 秦香儿这会不但说不出话,而且满面羞红,若没私心,怎么会如此大胆的找上这位三爷?可是,这还不是因为小葫芦煽风点火,说了一些教人忧虑的话,她也不敢过问表哥的事。 瞧,人家的脸色被她吓得一会白一会红,实在过意不去啊,她缓下口气,「不管秦姑娘有何居心,我深深体会到秦姑娘对左相大人的一片真心,今日的事我和我的扩卫都不会说出去,秦姑娘可以放心。」 坐在对面的人若是个姑娘,秦香儿也不会放在心上,偏偏是个公子,真是令人羞愧!「小女子只是说了该说的话,若是三爷不觉得难堪,小女子也无活可说。」 她骄傲的站起身,带着贴身丫头告辞离开。 人家走了,她当然也没了喝茶的兴致,可是当她带着李妍走出酒馆,她就后悔自个儿太急性子,应该在里头多待一会,因为此刻四周的气氛诡异得教人心里发毛。 她目光直视前方,走着走着,突然转头看向左方,原本正在窃窃私语的几个人顿时鸦雀无声,下巴拾得高高的,好像在观看天上的白云,她也凑热闹的跟着举目观天,什么也没有啊!不管了,继续笔直前行,可是又忍不住转头看向右方,同样的情形又来一次,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很明显了吗? 「李妍,这湘州府的百姓是不是在偷窥我们?」 「不是我们,是三爷。」 狠瞪一眼,这个丫头难道不会帮主子多担待一点吗? 第二十三章 李妍并不想惹主子不开心,可是不说实话也不行。「三爷,虽然那位秦姑娘不讨人喜欢,可是她的担忧恐非空穴来风。」 确实如此,可听了就是教人不痛快,「我有眼睛可以看!」 李妍不怕死的又道:「三爷要继续留在湘州府吗?」 这是什么笨问题!「你看这样子还能留在这里吗?」 「卑职以为三爷还是早一点离开湘州府,可是如此一来,三爷就无法完成皇上交代的差事。」 「皇上若真的急需左相大人回到朝廷,下一道圣旨就可以了。」皇兄不过是给了她离开皇城的理由,不过皇兄为何这么做,她真是想不明白。 李妍突然从后面拉住她,她懊恼的回头一瞪,用目光询问「干啥」。 李妍小心翼翼的问:「三爷要去哪?」 「当然是回祈府,难道不收拾行李,安排马车,就像丧家之犬逃走吗?」 「三爷还有两个人没带走,当然得回祈府,可是,三爷此刻的方向正好跟祈府相反。」李妍越说越小声,若不是距离越拉越远,实在不想挑此时泼主子冷水。 忍不住低声咒骂,她是猪脑袋啊,怎么老是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若非自小接受严格的训练,李妍一定会笑出来,这位主子真是可爱,怎么老是走错路呢? 【第七章】 三日后天还未亮,一辆马车悄悄从祈府后门离开,随行还有两个护卫骑马跟在马车两侧。 她也不愿意像丧家之犬逃离湘州府,可是此行的目的是带祈儒风回皇城,还没等到他点头同意随她回去,她就说「本王觉得这里没什么好玩,想回皇城了」,这不是说不过去吗? 当然,她如果坦白道出自个儿急着离开的理由,姑且不说他是否真知道她是正牌的德和公主,要她说出因为自己害他被谣传成贪恋男色,真的怪难为情。 这个时节运河还未冰封,走水路比陆路快速便捷,可是挑在这种时辰离开,只怕尚找不到船只出航,所以索性走陆路,不仅可以一览大地之美,又可以优游自在的玩回皇城,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时若有祈儒风一路相伴,偶尔斗嘴热闹一下,应该会更有趣,打了一个哆嗦,端意宁急忙甩甩头,她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呢? 呸呸呸!她真是疯了,最近怎么老是将他挂在心上?看样子,她走得还真是时候,不用天天看着他,牵挂就会慢慢随风而去。 这时,马匹像是被惊吓到的发出嘶鸣,马车停了下来,还好她即使稳住身子,否则整个人就扑到对面的车窗上。 「怎么了?」端意宁等不及推开车门,跳下马车,待看到马车前方的阵仗,她差一点昏倒,他怎么会在这? 「三爷怎么不说一声就离开呢?」 嘿嘿嘿傻笑,她装无辜的说:「我交代总管了,他没告诉左相大人吗?」 「我还以为三爷是专程来这里带我回皇城的?」 「我是啊,可是左相大人不愿意回去,我又能如何?」 「三爷离去之前都还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呢?」 「嗄?」她突然有种被将了一军的感觉。 「既然是御令,我同意随三爷返回皇城。」 「……那真是太好了!」此刻她的心情很复杂。 「三爷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他直盯着她看。 她很快的反驳,「我当然开心,我正发愁回皇城无法交差,皇上又要责备我毫无用处。」 「皇上会将此事交给三爷,就表示皇上相信三爷可以胜任此事。」 「是吗?」若非她匆匆忙忙逃离此地,他根本没有随她返回皇城的意愿,为什么他会突然改变心意? 「我们还是尽早上路吧。」祈儒风跳下坐骑,重新做了一番安排,李妍骑他的马,他和诚王爷则搭坐另外备置的宽敞马车,小葫芦负责驾车,他的四名护卫连同诚王爷的两名护卫分置左右和后方,至于原来的马车,则打发车夫折返湘州城。 此刻他就坐在她的对面,可她还是半信半疑,这个变化太大了!「左相大人怎么知道我今日要返回皇城?」 「湘州府没有任何事可以避开我的耳目。」这当然包括秦香儿背地里干的事。 自从那天诚王爷在湘州府迷了路,自己便派人私下保护,这些天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得知王爷在酒馆见了秦香儿,他就找上她,因而获知湘州府的传言,便猜到王爷接下来采取什么行动,他派人盯住两名护卫,确实掌握他们安排的马车何时离开湘州府,他就可以提早一步在城门口拦截。 不过,他不是奉了皇上的口谕带他回皇城吗?原本期待他来向自己辞行,显然王爷比较喜欢当丧家之犬。 「左相大人也知道……」那事实在教人难以启齿。 「知道什么?」 「没事。」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他们一离开湘州府,谣言就可以止息了。 「王爷何必在意那些没意义的传言?」 喝!他怎么老爱捉弄她?明知道她想说什么,偏爱跟她兜圈子,这样玩她很有趣吗?抬起下巴,她绝不能教他看笑话。「没有的事,本王当然不会在意,只是不想给左相大人添麻烦。」 「不麻烦,时间久了,真相就会大白。」 「左相大人说得是,本王记住了。」说不过他,她决定停止这话题。 「但愿王爷真的记住了,万一皇城也有这样的谣言,王爷可没法子逃走。」 「我不是逃走,只是……且慢,你说什么?皇城?」她后知后觉的瞪大眼睛。 「湘州府的谣言或许已经传到皇城了。」 她在笑,嗤之以鼻的笑,可是一股寒意却爬上脊背。「左相大人爽爱说笑,湘州府的谣言怎么会传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 「湘州府的商贾常到皇城做买卖,相信皇城、还有诚王爷最爱的本香楼,不出七日,湘州府的流言就会传遍盘个皇城。」 不出七日?这绝对是危言耸听,可是,万一真的传遍整个皇城……这不是教她只能关在诚王府,从此哪也不能去吗? 「如此一来,皇城就没有一个姑娘敢嫁给王爷,这岂不是因祸得福?」 这种因祸得福她可不喜欢……且慢,她怎么忘了呢?皇兄为了她的友危,教她秘密离开皇城,而她在湘州府自称三爷,除了祈儒风身边的人,没有人知道她是诚王爷,即使谣言真的传遍皇城,受害的人也是祈儒风,不是她。 瞧对面的人儿嘴巴越咧越开,显然是想到开心的事,看样子,他已经发现了,不过,他的心思还是太单纯了,他还是好心提醒这位可爱的王爷。 「王爷真以为湘州府没有人知道皇城来的三爷就是诚王爷吗?」 喝!这是何意?难道还有其他人知道她是诚王爷? 「王爷不必急,过些天就会知道了。」 过些天?她陡地有种不祥的预感,皇城即将有一场灾难正在等她。 她以为回皇城的路上会被那个问题烦死,不久却发现,眼前面临了一个更大更难的问题,她和祈儒风关在一辆马车里面,不管她目视何方,不管她正着坐、斜着坐或侧着坐,就是挥散不去那令人慌乱的气息。 第二十四章 这辆马车极其宽敞,虽然称不上奢华,却相当讲究,坐椅像卧榻似的,上头还铺着软垫,几上摆着薰炉,若是路过荒郊野岭,在马车睡上一宿也挺舒服。 只是,她却觉得太过拥挤,先前那辆马车,她一个人坐还嫌太过宽敞,老担心一路会觉得寂寞,如今空间多上一半,而人不过多了一个……以前怎么没发现祈儒风如此高大英伟?他应该是个文弱书生…… 她真是又可笑又糊涂,是他三番两次将她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他怎么可能文弱? 可是在他面前,她未免太娇小了,莫怪父皇总是感叹男女终有别,或许也因为如此,父皇不曾期待她像个王爷。 「王爷是不是有话想说?」 怔愣了下,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迸出这句话来。「我有话想说?」 「王爷老盯着我,难道不是有话想说?」 「我……本王哪有老盯着你?」她庆车马车内视线不佳,否则教他瞧见她连耳根子都发红的样子,以后真的没脸见他了。 「是我误解了吗?我还以为王爷正在发愁,担心我会向王爷索取奖赏。」 「奖赏?」现在话转到哪了? 「王爷忘了我们的打赌吗?我可是赌赢了。」 「……本王当然没忘。」事实上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王爷放宽心,我保证不会为难王爷。」 那为什么不干脆忘了此事,还提出来惹人心烦?不愿示弱,她很有骨气的扬起下巴道:「要杀要剐随便你,本王不怕!」 「我若舍得对王爷又杀又剐,又何必救王爷?」 心脏卜通一声差点跳出胸口,他干啥说这种令人胡思乱想的话?「……我老是给你添麻烦,你不是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吗?」 「这倒是事实,王爷老是给我添麻烦……」 她心急打断了他的话,「你总算说出真心话了吧!」 「王爷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虽然王爷为我添了不少麻烦,但我倒不在意,这大概是今生注定的吧。」 今生注定?今儿个他怎么老说这些教人不知所措的话?冷静,别教他搞得心慌意乱,他此刻还掌握她的「生杀大权」。「本王感谢左相大人如此宽容,不过,愿赌服输,左相大人尽管开口吧。」 「我只是开玩笑,怎么敢惩处王爷?」 「本王说了,愿赌服输,本王可不喜欢欠人。」 「既然王爷如此坚持,那就按照王爷的意思吧。」 他在耍她吗?她还来不及驳斥,马车猛然停了下来,原本还优游自在的祈儒风突然变了一张脸,全身散发一股肃杀之气。 「外面出了什么事?」她不解的问。 「两天前我就察觉到有些陌生的面孔在祈府附近出没,派人暗中凋查,他们来自皇城,我猜想应该是来追杀王爷。」祈儒风从腰带解下一个小布袋,转眼间已经坐在她身边,将手上的布袋交给她。「王爷听好,这是一种特制药粉,无论沾到眼睛或吸入鼻子,都会使人全身奇痒难受。这些药量足足对付两三个人,王爷收好,危急之时可以用来退敌。」 「我……」 「王爷待在马车上,外面的事就交给我们处理。」话落,他已经跳下马车,车门随即被关上。 祈儒风将她留在马车上,是为了保护她,可是看不见外面发生什么事,感觉就像被人家蒙着眼睛,不管待在多安全的地方,心总是不踏实。 她掀开车帘往外一瞧,可是除了刀剑砍杀的声音,她什么也没看见。 不行,她要出去瞧瞧,只要小心一点,别教敌人发现就好了。 她取出一条手绢蒙住口鼻,在脑后系了一个结,然后握紧手上的小布袋,轻轻推开车门跳下,压低身子沿着马车左右查看战火。 双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可是对方的人数远在他们之上,真是教人担心。 就在此时,她看到有人悄悄靠近祈儒风,伺机偷袭他,她连忙喊了一声「危险」,可是声音被手绢拦阻了,没有多想,她扑过去用自个儿的身体保护他,还好她没有忘记打开小布袋将药粉撒向那人,虽然因此挨了一刀,对方却不得不撤退。 「王爷……」 「我没事,只是挨了一刀,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怎么觉得体内好像有万只蝼蚁在啃咬,好痛好痛,念头一闪,她就听见祈儒风惊慌的说了一句「王爷中毒了」,然后她旋即被他抱起,不知道飞奔到哪。她实在是太痛了,眼前变得模模糊糊,也没法子仔细聆听四周的声音。 这一次,她是不是死定了? 这是在作梦,她很清楚,刚开始是可怕的刀光剑影,接下来是慌乱的呼唤声,再接下来就完全荒腔定板了。 这太丢脸了,她竟然作起舂梦!梦到祈儒风脱她的衣裳,还亲吻她的唇,真是教人害羞,难道这是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不可否认,她曾经对他胡思乱想过,如此绝色男子,难免教姑娘家想入非非,况且她也只是一个贪恋美色的普通人……且慢,不可以,脱了她的衣裳,他就会发现她是女儿身……不要,祈儒风不可以……不要,祈儒风不可以…… 「不要!」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抓住那只正靠过来的手,睁大双眼用力一瞪。 「王爷,你总算醒了。」李妍激动得喜极而泣。 怔了半晌,她缓吐了一口气,太好了,真的只是梦。 清醒了,方才意识到嘴巴又干又渴,好像睡了很久,「我想喝水。」 李妍赶紧冲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回来,然后扶着她起身喝水,来来回回走了三趟,她干渴的喉咙终于得到滋润,靠着引枕半坐着。 搁下茶杯,李妍打开房门,请守在外面的护卫吩咐厨房准备热食,便走回床边的椅子坐下,「王爷实在太大胆了,卑职差一点被王爷吓死!」 「你没吓死,那就表示我还好好的活在世上,是吗?」她真的以为这回在劫难逃,没想到再次度过难关,真应了父皇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她是个福大命大之人。 「虽然昏迷了三天,可是卑职向王爷保证,王爷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 三天?难怪她觉得李妍看起来消瘦许多,她顿时心生愧疚。「真是对不住,本王老是让你提心吊胆过日子。」 「可以伺候王爷,是李妍的福气。」这位宝贝王爷确实老是令她提心吊胆,可是却待她很好,从来不像那些不把奴才当人看的主子。王爷知道她早就没了家人,每逢她寿辰,总会特地为她准备切面做寿,让她感觉自个儿是有人关心的。 「为了本王,你必须掩饰自己是女儿身,这哪是什么福气。」她苦笑道。 「王爷不知道李妍在没遇见先皇之前过得是什么生活,居无定所,只能向路人行乞过活,因为连个亲人都没有,经常被其他乞丐欺负,若非想到饥荒时父母费尽心机让我活下来,我早就不想活了,如今可以过上这种日子已是先皇的恩赐,是男是女倒也无妨。」 「哪有人喜欢非男也非女?」端意宁瞪她一眼,口气却充满心疼,她知道父皇习惯收留一些孤儿,这些孤儿通常是因为天灾人祸造成的,然后将他们加以严格训练变成杀手或护卫,他们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李妍比起其他人算是幸运了,至少不用躲在暗处过日子。 第二十五章 这时,房门上传来敲打声,李妍起身走过去打开门,接下门外护卫递过来的食品。 回到床边,她在打开食盒之前先赔不是,「左相大人交代王爷暂时别吃太过油腻的食物,我让厨房先准备清粥和清爽的鱼汤充饥,王爷觉得不合胃口也得忍一下。」 「这会只要有得吃就好了。」她抢先打开食盒,食盒里的清粥和鱼汤看起来不怎么样,可是吃进嘴里,倒也觉得是人间美味。是啊,当一个人饿到只求饱餐一顿,一颗馒头也是珍馑。 肚子填饱了,活力又回来了,她终于有心思注意四周的环境。 「这是哪里?」 「这是左相大人一位友人的住处,虽然尽快返回皇城比较安全,可是王爷此刻不宜舟车劳顿,左相大人决定还是暂时在凌阳府住下。」 祈儒风的安排不难理解,她受伤了,若继续赶路,万一再来几个杀手,她这条小命真的不保。「那些蒙面人后来怎么样了?左相大人应该没事吧?」 「那些蒙面人的头头因为染上药粉,全身奇痒难受,不得不撤退,至于左相大人安然无恙,这些天都是左相大人守候在王爷身边。」 「什么?」 「左相大人担心小的伺候不周,坚持自个儿照顾王爷,直到王爷清醒前不久,左相大人才在小的哀求下回房休息,这会只怕刚刚睡下。」 「你是说,过去这三天一直是左相大人在照顾我?」 「若不是左相大人,王爷早就……」李妍顿时住口,这事应该说吗? 「怎么不说了?我早就怎么了?」她感到不安,肯定出了什么事。 「……王爷还是先把身子养好比较重要。」 「本王早知晚知,终究会知道发生什么事,你就别吞吞吐吐了。」 迟疑了一下,李妍支支吾吾的道来。「若非……若非左相大人及时吸出王爷身上的毒,又给王爷吃下随身携带的解毒丸,王爷肯定没命了。」 端意宁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吸出她身上的毒,难道他脱她衣裳的事并非梦境,而是真实的?她才有点力气的身子又软了下来,这不就表示他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了? 见主于脸色惨白,李妍连忙解释。「当时左相大人一心想救王爷,若再慢上一步,只怕毒已流递全身,左相大人是迫不得已才冒犯王爷。」 「他是不得已,可是你也太糊涂了,这么一来,他就知道我是……你为何不试着阻止他?」 「看到左相大人抱着王爷上了马车,卑职根本还没想清楚发生什么事,待追上马车时,左相大人已经……」瞧见那幅亲密的景象,她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上了马车……」这么说,他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不,应该说,他早就知道她是真正的德和公主。 「王爷,卑职以为左相大人早就知道……」 「别说了,本王头疼死了。」她应该继续昏迷不醒。 「当时王爷昏过去,就当什么事也不知道。」 是啊,上上之策就是装傻,当作什么事都不知道,可问题是,她知道了,并且在梦中清楚的感受到发生什么事,而她最不擅长的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且慢,她又想起一事! 「李妍,左相大人除了……吸出本王身上的毒,还对本王做了什么事?」她单是想到那个画面就羞得想躲进被窝不敢见他,若是再来一事,她干脆连夜收拾行李逃走。 「这……」这实在教人难以启齿,她不自觉的闪避主子的目光。 「本王可不想迷迷糊糊搞不清楚状况,你干脆一点,说个明白!」 「……因为王爷无法喝下汤药,左相大人只好一口一口亲自喂食。」 她忍不住发出呻吟,原来春梦是这么一回事,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卑职原本想亲自喂食,可是左相大人不愿意。」 「左相大人不愿意?」 「王爷是因为左相大人才受伤,左相大人想亲自照顾王爷也是人之常情。」 话虽如此,可是男女有别,他总不能凡事不避嫌的自个儿来,除非他不知道李妍同为女儿身……是啊,若知道李妍是女儿身,他应该不会坚持事必躬亲,这其中绝对没有半点私心。 「王爷还是先安心养好身子。」 没错,这会她想东想西不过是徒增烦恼,根本无济于事,不如先养好身子,只是再度躺下来,心,却依旧纷纷扰扰,片刻无法平静下来。 这是当然,教她如何平静下来?虽然他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冒犯她,可冒犯了就是冒犯了,难道不担心她会借此缠上他? 不对不对,这是什么傻问题,她连自个儿是女儿身都不能承认了,凭什么缠上他……不对不对,她真是糊涂了,怎么把自己当成那种卑鄙不知羞耻的女子?她当然不会借机缠上他,应该担心的是他会缠上她……不对不对,她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他们谁也不会缠上谁,因为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是啊,她根本不必发愁,因为什么都不会改变,可是,这会她竟然感到怅然。 原来,她渴望以德和公主的身份面对他……不,或许该说,她想要以女儿身面对他。 她真是笨得可以,当她奋不顾身用身体护卫他的时候,对他的心意不就已说得明明白白了吗?不能否认了,她喜欢他!不知何时开始,这位老是教她咬牙切齿的左相大人就落在心上,嘴巴上说讨厌,却又不能不惦记着他。可是,她怎么会喜欢上这位教人想不透的冷面宰相呢? 昏睡三天之后,如今恢复体力了,她怎可能安分继续躺在床上?况且心里有事,待在床上只会胡思乱想,教自个儿更心神不宁。 待李妍一去休息,端意宁决定出去透气,出了房间,就是小院子,由此可知,他们投宿的这户人家是个大户,竟然可以提供如此宽敞的院落供他们使用。 「王爷,夜深了……」 「本王只是在院子透透气,哪里也不会去,若是不放心就跟着吧。」她打断守在房门边的护卫,步下台阶,走进小院子。 抬头一瞧,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教她想起一事。 当她昏迷时,八月十五已经过了,每逢中秋佳节,她总是半强迫半哀求的拉着曜哥哥偷偷摸摸跑去泛江赏月,虽然手足众多,可是对他们而言,唯有两人才是真正的亲人,而这也是曜哥哥一年一度出门的日子。 虽然中秋已过,回到皇城,她还是要带他去泛江赏月,他讨厌出门;不单是因为见外人时他必须蒙着面纱,让他觉得深受拘束,更因为这会教他忍不住贪恋外面的世界,而他们两个实在不宜并存于世,除非他们可以找回原有的身份,随心所欲过日子。 想到哥哥,好不容易暂且搁置的那些恼人问题又重新回到脑海,祈儒风是不是早在四年前初相遇就发现诚王爷是德和公主?两人有过一段缘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她又应该如何面对他? 不想还好,一想,她的心就更烦更乱…… 「夜深了,王爷不知道这样很容易着凉吗?」祈儒风从后面为她披上一件银鼠披风,这是他特地为她准备的,越往北走,越可以感受到深秋的脚步已近,露水渐显冷冽,不过他了解她,她迷迷糊糊的脑袋瓜肯定不会注意那么多。 第二十六章 身子一颤,她抓住披风,想转身,又不敢转身。「本王只是出来透透气,不会待太久。」 「王爷的身子极其尊贵,好不容易度过危险,可不能再出意外。」 「本王又不是连夜收拾行李离开,不会出什么意外。」 「三天后,我们会搭这里的商船返回皇城,一来安全,二来隐密。」 「只要是可靠的商家,经由运河当然比陆路快速省事。」 「这是我认识的商家,安全无虞,王爷可以放心。」 「左相大人认识的商家,本王当然放心。」 他忍俊不住的轻声笑了,语带戏谵的道:「王爷决定永远背对着我吗?」 她当然不想一辈子背对着他,可是眼前也不想面对他,既然早晚都得面对,她就咬牙转身吧。 「多谢左相大人相救之恩。」哎呀!她真是笨死了,干啥主动提起比事?这不是摆明告诉他,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该是我多谢王爷相救之恩,若非王爷舍身相救,今日受苦的人就是我。」 「见左相大人有危险,本王却袖手旁观,那本王还是人吗?本王多次蒙大人相救,如今能舍身相救,不过是上天给本王报答大人的机会。」 「我说过了,我三番两次解救王爷,这是今生注定的,王爷不必摆在心上。」 她想问他所谓的今生注定是什么意思,可话到了舌尖就吐不出来,她渴望以女儿身面对他,然而面具一旦揭开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必定改变,她肯定无法继续在他面前保有王爷该有的姿态。 两人说了老半天,兜过来转过去,就是触不到重点,看样子,他不先抛出议题,她可能会一直逃避下去。「王爷没有话问我吗?」 「嗄?」 「王爷心里难道没有任何疑问吗?」 「我……本王应该有什么疑的吗?」她想问,可是紧张到连身子都在颤抖,舌头根本不听使唤。 「既然王爷没有疑问,我就不打扰王爷了。」他随即转身准备回房,她却突然从后面伸手抓住他,不过,她显然被自个儿的举动吓了一跳,顿时僵住,他迟迟等不到她出声,只好先开口,「我还以为王爷是坦率直言的人,怎么这会变得如此胆怯多虑?」 她有坦率直言吗?说她不擅长隐藏自个儿的喜怒哀乐还差不多,算了,早早说清楚也好。「你怎么知道?」 「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这会轮到他跟她打哑谜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是……你怎么会知道?」 「王爷是什么?」 她懊恼的跺脚,他非要她亲口说出来吗?「你要我说,我就说,我是……」 他倏地转身捂住她的嘴巴,阻止她正要出口的话。「我知道,可是其他的人并不知道。」虽然他已经撤下守在房门口的护卫,但不能确保没有人躲在暗处偷听,举例来说,小葫芦成天紧张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生气的拉开他的手。「那你为何非要我亲口说出来?」 「我只想要王爷承认,并非要王爷亲口说出来。」他侧过身子,拱手一揖。 「我们还是进屋内说话,王爷以为如何?」 她毫不迟疑的率先走进屋内,他们此刻的对话确实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 祈儒风紧随在后入房,同时关上房门。 两人独处可以放心交谈,却也发现如此便成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会闷不吭声,更添暧昧。 沉住气,无论她是男是女,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可是诚王爷。「你怎么发现本王……是女儿身?」 唇角勾起一抹笑,他走过去执起她的左手,凝视手背上那道丑陋的伤疤,那是他离开梅树林前一天发生的事,看到她手上缠着纱布,他心疼死了,可是她却扬起笑告诉他,她不疼,只怪自个儿笨手笨脚,连点小事都做不好。 这会她应该大声斥责他的举动,太过失礼,可是此刻好奇心凌驾诸事之上。 「你知道这道伤疤是何时留下来的?」 「六岁那一年,对吗?」 「没错,正是六岁那一年,你怎么知道?」 「这当然是王爷……不,应该说是公主亲口告诉我的。」 这就是说,他们相识在她六岁那一年,而且是在她留下伤痕,成为诚王爷之前,这段时间不长,可是她一点记忆也没有。「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远远超过你所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 「想知道什么事,你就必须自个儿找出答案。」 「你……你这个人怎么如此小气?我就是……哎呀,不管啦!本王命你说清楚就对了!」她应该直接向他坦白,自己忘了六岁之前属于德和公主的记忆,可是也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说出来,他一定很难过。 「你可还记得欠我一个奖赏?」他突然话锋一转。 「奖赏?当然记得,本王……不喜欢欠人……不对啊,你先说清楚,我们再来讨论奖赏。」这个人说话有时候很喜欢跳来跳去,搞得她像个傻子一样,老是反应不过来。 「你许下的承诺,我不能代为回答,若你不承认,那不是成了我的承诺?」 是啊,在她没有那一段记忆的情况下,出自于他的嘴巴,那就是他的承诺,而不是她的,可是…… 「我可以索取奖赏了吗?」 甩了甩头,她暂时搁下那些混乱的思绪,「你说吧,你要什么?」 他状似很难抉择的想半晌,做出了决定,「你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她不自觉的往后一退,这个请求教人莫名不安。 他挑衅的对她扬眉。「你不是说愿赌服输,这会后悔想赖帐了?」 「本王……最重承诺了,怎么可能后悔赖帐呢?闭上眼睛就闭上眼睛,我还怕你不成!」双眼一闭,她高傲的扬起下巴,一副天塌下来也会顶住的架式。 他往前大步一跨,两人的距离仅剩一步,他垂下螓首,两人的唇办几乎贴在一起,她惊吓得瞬间僵直,可是双眸却闭得更紧,缓缓的,他的声音轻柔而深情的吐出来。 「我们终于重逢了,我的小宁儿。」接着,他放肆的掠夺她那张柔软饱满的小嘴。 【第八章】 这虽是一艘商船,船主却是一个很懂得及时行乐之人,船上辟了一间雅室,雅室左右两侧皆可一览山光水色之美,沏上一壶茶,配上几道点心,再来一段琴声相伴,这会倒像文人墨客的游湖。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她想就是指眼前的意境吧。 她可以享受这一趟行程,不过前提是,祈儒风不要在一旁扰人思绪。 自从那一夜他向她索讨奖赏,她就避他如蛇蝎,可以躲多远就躲多远,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如今在他面前,她的真面目已经揭开了,再也无法自在的当诚王爷,长此以往,她肯定管不住自个儿的心,忍不住生起贪念,渴望找回原来的身份,渴望以女儿身待在他身边,以前不懂,为何人家总说喜欢上一个人会动了贪念,如今她明白了,因为喜欢,就想拥有,而拥有的念头就会渐渐膨胀为贪念。 她可以有贪念吗?她真的不敢奢望能恢复德和的身份。 第二十七章 再也按捺不住了,端意宁悄悄侧头看了坐在另一边的祈儒风。虽然不知道六岁那年他们发生什么事,但确定两人之间有过承诺。那是什么承诺?她不难想像得出来,必定是很重要的承诺,否则不会经过十四年,他还惦记在心。 可无论什么承诺,重要的是他惦记她的那份心,教她一想起来就激荡不已。 她竟然如此被他在乎,她真的很开心…… 「你又在偷看我了。」祈儒风突然无声无息的移到她身边。 吓了一跳,她慌乱的往后一缩,「你……你怎么老是不出声音吓人?」 「我又不是鬼,怎么可能无声无息?是你心神不宁,没有留意周身的动静。」 「我……只是一时闪了神。」 「什么事教你闪了神?」 「……这与左相大人无关。」 「真的与我无关吗?」 「当然,左相大人是不是应该过去那?这里好像太挤了。」 他突然靠上前在她朱唇上偷了一吻,吓得她失声尖叫,守在外面的李妍闻声掀开窗布跑了进来。 「王爷出了什么事……」瞧见雅室中的两人几乎紧贴坐在同一张卧榻上,她的声音自动消失,刚刚发生什么事不难想像,真是令人害羞难为情。 李妍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更是无地自容,双颊艳若桃李,完全不敢抬头见人。 「李护卫不用担心,这里有我保护王爷。」祈儒风泰然自若的道。 「是,卑职不打扰了。」李妍赶紧退了出去。 「你……你不要命了,竟敢对本王如此失礼!」端意宁用力瞪他,浑然不知嗔怒的样子使她更添娇态,属于女儿家的妩媚再也藏不住。 凝视她半响,祈儒风情难自禁的再次靠过去,她连忙伸手一挡,可是阻止不了他继续贴上她的唇,她的手在不知不觉中转而勾住他的脖子,这一次他不再是蜻蜒点水,而是深情缠绵,她有如喝了酒,醉了,整个人热呼呼、软绵绵,直想瘫在他的怀里。 许久,他们两个眷恋不舍的分开,她又羞又恼的用双手蒙住娇颜,他见了愉悦的笑开怀,教她不禁生气的垂下双手,一瞪。 「你不该对我如此无礼。」这话此刻听起来不像抱怨,像是撒娇。 「如今我眼中看见的不是诚王爷,而是我的德和公主。」当阻隔在他们之间的障碍铲除了,他就不可能再隐藏爱她的心,从十四年前的约定直至今日,他对她的心不曾动摇,对她的情只有更深更浓,好不容易可以握住她的手,他无法再假装毫不在意。 过去点滴顿时涌上心头,几次出手相救,生死关头,他用自己的性命守护她;他将她的喜好一件一件摆在心上;他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她已经看见他的心,又怎能漠视呢? 「可是,我依然是诚王爷。」尽管两人心意相属,但她的身份就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喜欢他。 「对我而言,你自始至终都是德和公主,我的意中人,我眷恋的小宁儿。」 「可是,我有可能一辈子换不回原来的身份。」 「那倒未必。」 「何出此言?」 「这全看皇上的心意。」 她娇嗔的白眼一翻。「我当然知道全看皇上的心意,可是你认为皇上会让我恢复女儿身吗?你若认为会,那就是不了解皇上。」姑且不论双生哥哥是否体弱多病,皇兄早在继位之初就可以让他们回归原位,可是皇兄何以不这么做?因为她的双生哥哥是皇兄最惧怕的敌人。 皇家几个兄弟当中,唯独正曜哥哥善于谋略,若他有心夺权,即使最终不能如愿登上九五至尊,也必定在丹凤王朝掀起狂风巨浪。 虽然多年来因为她的关系,朝中大臣说起诚王爷总是摇头叹气,可是一旦真正的诚王爷回到朝廷,必然可以扭转干坤,让朝中那些不得圣心的老臣倒向他,皇兄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只好压若他,不给他机会。 「你以为皇上的心是铁打的吗?皇上有喜怒有哀乐,当然也有心软之时。」 她苦笑,眼中出现了一抹看透肚世的沧桑。「皇上的心当然不是铁打的,可是身为帝王,可以对天下黎民百姓心软,怀有慈悲之心,却独独不能对最亲的人心生怜悯,这一点从皇上出生那一刻就接受这样的教导,左相大人怎么可能不懂。」 他看着她的目光转为赞赏。「我的德和公主果然是一个聪慧的女子。」 她娇羞的红了脸。「我不是要你夸赞我。」 「你都说对了,可是人心若能用这么简单的道理看透,此岂会难测?」 「我只知人心难测,帝王之心更难测。」 「是啊,帝王之心最难测,那你怎么会认为皇上不会心软?」 「这……左相大人根本是在强词夺理!」她懊恼的一瞪。 他又飞快的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她双眸瞪得更大,真担心他吻上瘾,教人瞧见了,就变成皇城最大的丑闻。 祈儒风见了,只是轻快的笑了。「帝王之心之所以难测,是因为皇上有更多的盘算考量,可是再大的事,全存于皇上的一念之间。 而皇上是人,有喜也有爱,触动皇上的喜皇上的爱,皇上怎么会不心软?」 如此说来确实有理,可是把希望寄望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她宁可不要。 「你宁可不相信皇上会心软,是吗?」 「不相信就没了期待,就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命运。」她还记得当上诚王爷之初,天天盼着父皇认为她不适任,改变心意将德和公主的身份还给她,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她悟出一个道理——有些事由不得人,就是帝王也不能为所欲为。 「我们来打赌。」 她好笑的扬眉。「左相大人怎么老爱跟人家打赌?」 「赢得打赌,就可以获得奖赏啊。」他调皮的对她挤眉弄眼。 真的好令人害羞,可是又甜在心头,她情难自抑的主动勾住他的脖子,献上她的唇。「左相大人喜欢奖赏,本王可以给你。」 六岁的她,如今的她,可爱的性子自始至终未曾改变,这就是她如此令他痴迷的原因。 按理公干回到皇城,必须直接进宫面圣,可是她此次乃奉旨悄悄南下请回左相大人,当然也该悄悄的回,待休息一夜,在府里的奴才们面前晃一下,闲话家常几句,再像往日一样进宫面圣。 可是,皇兄的鼻子怎么比狗还灵敏?她刚刚回府坐下来喝盏茶,圣旨就到了,吩咐她待在府里别到处乱跑,等待召见。 她天生没有当闺女的本事,可是非常时期,她还是不敢乱来。不过,当一天的闺女,不难,再当上一天,也不难,可是再继续下去,她可就吃不消了。 皇兄究竟何时召见? 不管了,再不出门透气,她肯定闷坏了,皇兄只是说别到处乱跑,可没有限制她不能访友。 她此刻最想见的人是祈儒风,可是小别三日就迫不及待跑去找他,好像她有多思念他,令人难为情,况且皇兄已经知道他回到皇城,必定宣他入宫晋见,她去了祈府很可能扑空,还不如上蔚家大院找云琉璃。 第二十八章 今日来到蔚家大院,她也不客气的直接表明想见的人是云琉璃,不再拐弯抹角,本来嘛,她对蔚灿皜一点兴趣也没有,何必惺惺作态呢? 说也奇怪,门房听到她要找的人是云琉璃,竟然没有半点迟疑,立马领着她到水榭斋。 蔚家大院的人已经不在意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吗? 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太妙,她相信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难道大伙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 这种不安令人不舒服,端意宁一踏进水榭斋便逮住一旁的丫头吉儿问:「你不是不喜欢本王找你家夫人吗?今日见到本王,怎么一句话也不吭?」 吉儿怔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了。「王爷根本没有给奴婢说话的机会。」 「对哦,本王根本没有给你说话的机会。」她在耍笨吗? 「王爷今日要不要吃包子?」 「既然来到这里,怎么可以不吃呢?好久没吃,今儿个多给本王准备几个。」 她走到卧榻坐下,隔着炕几,看着云琉璃手上的针线活。「琉璃还在做鞋袜吗?」 云琉璃放下针线活,对王爷一笑。「鞋袜早就做好了,这会儿要做衣裳。」 「你连衣裳都要自个儿做吗?」她颇吃惊。 「不是,这是我特地为娃娃做的。」云琉璃幸福洋溢的摸着肚子。 她惊喜的睁大眼睛。「原来你肚子有娃娃了!」 「过一段日子,王爷就看得出来了。」 真是令人羡慕!若她能换回德和公主身份,就可以嫁给祈儒风,为他生一个娃娃,想像自个儿挺着肚子的样子,笨手笨脚的,但一定可爱得不得了,祈儒风一定会紧张的盯着她……她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见状,云琉璃好奇的问:「王爷想到什么有趣的事?」 回过神来,她连忙摇了摇头。「我只是在胡思乱想。」 「我看王爷气色好,心情佳,是不是有喜事?」 「喜事?」她干笑了几声,摆了摆手。「本王可还不想娶妻生子。」 「这几天王爷去过奉香楼吗?」 「奉香楼?哼!本王再也不会去那个地方了!」那里差点要了她的命,她就算不长脑子,也不至于笨到无药可救,她还是离那远一点比较妥当,免得再次被人设计。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云琉璃喃喃低语的点了点头。 「你在说什么?本王听不清楚。」她刚刚淡忘的不安又冒出来。 略微一顿,云琉璃谨慎的道:「前些天听说王爷去了洲州府。」 她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本王去了湘州府?」 「我听到一个流言——王爷为了左相大人追到湘州府。」 怔了半响,她差点说不出话来。「……本王去湘州府确实是为了左相大人,可是,这事应该没有人知道啊。」 「我是无意间听到府里的丫头聊起此事,应该是从奉香楼传出来的。」 又来了,这个地方难道不能放过她吗?皇兄教她秘密南下,如今却闹到整个皇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显然是有人故意找她麻烦。若是传到皇兄耳中,会不会将这笔账算到她头上? 不过,究竟是谁对她的行踪如此清楚?她为了隐密南下,故意向府里的人谎称去了章州府的皇家行宫,说是身子不适,去那里泡温泉。 因此除了下达谕令的皇兄之外,没有人知道她去了湘州府,就是李妍他们三个也是出了皇城后才知道目的地。 「皇城的人都没事干吗?成天传这些闲言闲语,难道不觉得无趣吗?」 咳!云琉璃差一点被自个儿的口水噎到,王爷以前可是很热爱这些闲言闲语,当时怎么不会觉得无趣呢? 她不悦的一瞪。「你有话说出来,别在那腹诽本王。」 「王爷实在是错怪我们这些黎民百姓,市井小民总是特别关心王公大人,尤其是天子家的事,皇家的家事就是天下事,何况此事关系到诚王爷和左相大人……」 猛然打住,云琉璃发现自个儿一时不察说太多了。 「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 「我怕说了王爷会生气。」 「你不说清楚,本王更会生气!」 「皇城到处在传,诚王爷和左相大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断袖之情,这正是诚王爷至今不愿意娶妻的原因。」 这下子她傻住了,祈儒风曾经提过,湘州府的谣言或许已经传到皇城,光是想像,就令她不安,可是她一直认为那只是危言耸听,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谣言止于智者,其实王爷不必太在意。」云琉璃好心安慰。 她能够不在意吗?端意宁真是哭笑不得,想说,却什么都不能说,倘若真相终究有大白的一日,她当然可以不必在意,可是,真相永远不可能大白,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没错,这是天大的笑话,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事?」她好想哭,好不容易摆脱娶妻一事,这会儿变成好男色,她的灾难怎么没完没了? 「是啊,这确实很荒谬。」云琉璃可不敢说,蔚家的奴才们都认为此事并非空穴来风,而且人人庆幸诚王爷不是看上蔚家的大当家。 「没错,实在是太荒谬了!」她必须再强调一次,因为她已经知道蔚家门房和吉儿的态度何以有如此大的改变,他们显然相信这个传言,说不定今儿个她想见的人是蔚大当家,他们反而会紧张兮兮,天!老天爷真爱寻她开心。 不行不行,这个流言必须想法子平息,她不想上哪都被人家指指点点,对了,她找祈儒风商量,他肯定有好主意可以制止流言。 「琉璃,本王有事先走一步了。」 「可是,王爷的包子……」云琉璃好笑的摇摇头,王爷脚底是抹了一层油吗? 看来,断袖之情应该假不了,不过是真的断袖之情,还是另有惊世骇俗的隐情呢? 诚王爷和左相大人之间的发展会如何,真是教人好奇! 若非李妍提醒,她已经莽莽撞撞直接冲到祈府,如此一来,反而增添流言的可信度,因此,她只派李妍上祈府传话,比起她,祈儒风受到的瞩目相对少多了,而他比她沉着,更善于谋略,必定可以在不引入注目之下来见她。 可是从白日等到夜晚,再等到她频频点头,好几次差点从坐榻上摔到地上,他还是没来,索性不等了,明几个再继续吧。 下了坐榻,她打着哈欠走向内房,可是还来不及爬上床,便有人从后面抱住她,身子顿时一僵,不过当对方的气息进入她的鼻,她顿时又放松下来。 「左相大人又不是鬼魂,怎么老爱吓人?」她娇嗔的噘嘴道。 「王爷若不在意我惊动府里的奴才,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登门求见。」 「使不得!」她惊慌的转身面对他,红润的双唇随即被他霸道的唇舌吞噬,缠缠绵绵,教她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柔弱的沉醉在他怀里。 祈儒风抱着她坐在卧榻上,瞅着她羞红的娇颜,眼中满是浓情蜜意。「若是教人见到王爷这个样子,人人都会说诚王爷果然是女儿身。」 「若人人都说诚王爷是雄纠纠气昂昂的男子汉大丈夫,我会比较难过。」她调皮的对他吐了舌头,真是今非昔比,记得有一回琉璃说她像个姑娘家,她还恼怒的拍桌子,可是如今却不愿意自己身上有一丁点男子气概。 第二十九章 闻言,他打趣的向她保证。「我的诚王爷风流俊美,有如天外飞仙,这是皇城人人都知道的事。」 「虽然这是事实,可是出自左相大人之口,还真是教人难为情。」她越说越不好意思的用双手蒙脸,在他面前,她这个天外飞仙也不飞仙了。 他忍俊不住的轻声笑了开来,他的诚王爷就是这么可爱——不,应该说是他的德和公主实在是太惹人喜爱了! 「左相大人不要嘲笑我!」她懊恼的一瞪。 「我怎么舍得嘲笑我的小宁儿?」他忍不住又在她唇上偷得一吻。 她突然想起今日急于见他的原因,连忙坐直身子。「你听说皇城最近的谣言了吗?他们说我和你有不可告人的断袖之情。」 「这也不能算是谣言,我和王爷之间确实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啊!」祈儒风一脸暧昧的对她挤眉弄眼,立刻换来她娇嗔的一眼。 「如今我连诚王府的大门都不敢踏出去一步,你怎么还有心情说笑?」 「事已至此,也是莫可奈何,何不乐观看待,这说不定会变成你的机会。」 「怎么说?」 「如此一来,皇上非帮诚王爷娶妻不可……」 「娶妻?」她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快歇斯底里了,好不容易甩掉这个梦魇,怎么又来了呢?她气急败坏的跳下卧榻,直跺脚。「你疯了吗?这是什么机会?本王如何娶妻?」 见状,他好笑的摇摇头。有时候觉得她很聪慧一点就通,可是有时候又觉得她单纯得像个小傻子,脑筋转不过来。「诚王爷娶妻跟德和公主有什么关系?」 「嗄?」 「这世上不是还有一个真正的诚王爷吗?」 怔愣半晌,她总算明白他所谓的机会从何而来了。「难道你以为皇上为了平息谣言,会同意我们恢复原本的身份?」 「我不是说过了,你想找回自个的身份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可是这一念之间若没有必然的情势,皇上又怎么会突然有这念头?」 她懂了,若情势没有足以挑动皇兄的心,皇兄就会一直漠视内心对她的愧疚,而她找回自个儿的身份便一点机会都没有,顿时,她豁然开朗。「你建议皇上该给我娶妻了,难道就是想挑动皇上的一念之间吗?」 「皇城谣传诚王爷是女儿身,等于给我制造机会,我当然要趁机利用,倒没算计到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皇上反过来利用她逼自己娶妻,这绝对不在他的计划中。 「若我们的流言无法挑动皇上的心,那可怎么办?」 他不慌不忙的挑起眉。「王爷有没有兴趣打个赌?」 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送他一个白眼,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可以如此轻松自在。「本王最讨厌打赌了。」 「如今王爷只能等皇上的抉择,着急也没用。」 「我怎么能不急呢?万一皇上误以为这是我们的计谋,不将德和公主的身份还给我,还要我娶妻……对了,你进宫见过皇上了吗?」 他摇了摇头,「据说前些天独孤皇后感染风寒,一度病危,如今皇上除了上朝,时时刻刻相伴皇后左右。」 「原来如此,皇上对皇后的看重远远超过手足,难怪无心管我的事。」 不,他倒觉得此事不简单,或许皇上只是假借皇后病重延迟面临抉择。 是啊,同意真正的诚王爷回到朝廷,是否会给自个儿引来祸害,皇上不能不慎重考虑,他相信皇上必定也察觉到了,这一切可能是出于某人的精心设计,皇上怎可能容许自个儿中计低头?可是,若因为自己的私心,致使纯真善良的德和公主失去一辈子的幸福,定又觉得心疼不忍。 端意宁突然想起一事,眉头不由得一皱。「若皇上真的心软,我们得以找回原本的身份,只是真正的诚王爷身体赢弱,如何娶妻生子?」 祈儒风不由得失笑。「你何必庸人自扰?在皇上未表明心意之前,多想无益。」 「这个我知道,可是……」她的手突然被他抓住,接着一拉,整个人落入他的怀里。 他轻柔的在她耳边呢响。「你不觉得今夜更适合谈情说爱吗?」 真是教人又欣喜又难为情,她娇羞的嗔了他一眼。「本王可不是请左相大人来这谈情说爱。」 「可是,这会我满脑子只想跟王爷谈情说爱。」他选择直接堵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教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融化在他的浓情蜜意之中。 一道雪白身影从窗外翻身而入,然后迳自走到卧榻坐下,不客气的对着炕几上的点心发动攻势,真教人担心他会不会不小心噎到了。 「白公子今儿个来得可真快。」祈儒风放下手中的书册,抬头看着那位老是将此地当成茶馆的不速之客。 「难得收到左相大人的请帖,手脚当然要快点。不过,大人今日准备的点心未免太少了,连牙缝都不够塞!」白公子没几下就将炕几上的点心一扫而空,连个鬼影子都没留下。 「若知道白公子今夜有这么好的胃口,我必定多准备一些。」 白公子闻言笑了。「这几天我的胃口确实变好了。」 「心情好,胃口当然好。」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好?」 祈儒风可没有兴趣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是多余的,瞧那张尊贵清冷的面容今儿个眉开眼笑,有长眼睛的都能明白对方心情好,他关心的倒是讨他心情愉悦的原因。 「诚王爷前去湘州府寻我,我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断袖之情,这些皇城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言闲语应该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左相大人果然是聪明人。」白公子不再压抑的放声大笑,想到皇城百姓听到诚王爷和左相大人有断袖之情,每个人的嘴巴差点都阖不拢,眼珠子快掉出来,那样子真是有趣极了! 见状,他忍不住皱眉。「你觉得很好玩吗?」 「我还以为这会儿左相大人会欢天喜地的盼着娶妻。」 「娶妻……你何时发现我对她的心意?」他对访客挑了挑眉。 「虽然你的心思藏得很深,还不惜建议皇上给诚王爷娶妻,可是三番两次出面解围,甚至用生命守护她,除了那个小傻子,有脑子的人都会猜到这其中必有原因,而我不会自抬身价,以为你保护她是为了我这位见不得光的朋友。」这位白公子就是真正的诚王爷。 「我不管你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你知道这冒多大的危险吗?因为你泄露了她的行踪,给敌人有机可趁,差点害死她。」他越说越生气,若非他身份尊贵,真想狠狠修理一顿。 「不冒险,你们至今还摸不清楚彼此的心意,我可没忘记你说过的话——直接站在刀口下,总好过躲在背后的暗箭,难道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确定自个儿可以保护她。」 「好吧,我确实有考虑不周之处,只记得派人盯着可能的敌人,而忘了派人暗中保护,不过,这会她不是平安无事的待在诚王府吗?」 「这会她是安然无恙,可她若因你出了意外,你不会后悔一辈子吗?她可是你最珍爱的人。」 第三十章 「是啊,可是你知道吗?小时候父皇总是说诚王爷……不,德和公主是福大命大主人,一开始我并没有摆在心上,只当父皇随便说说,可是后来发生许多事,因为她的关系,我们一次又一次的逃过死亡,出事的那一天她正巧不在我身边,我的命竟然差那么一点就保不住了,我终于相信父皇的话。」 「因为她是福大命大之人,你就不曾考虑过她的安危吗?」 「我不是不曾考虑她的安危,只是相信你会保护她。」 「你太抬举我了,我也有无能为力之时。」就好像如今面对皇上的抉择,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候。 虽然早就明白此事全系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却想法子刺激皇上,这并非相信事情必然如自个儿所愿,而是不能不放手一搏,否则连机会都没有。 当初先皇为了保护诚王爷和皇上,不惜让德和公主和诚王爷交换身份,却没想过,当今皇上为了保护自己的江山,试图漠视此事。 看到德和公主当个不称职的诚王爷,皇上并非毫不心疼,只是先皇偏偏给了他一个无法动诚王爷一根寒毛的理由——诚王爷是他的守护星,两人共生共存。 「我们一旦回到自个儿的位子,你再也不必挂虑她的安危了。」 他对这位王爷的理所当然感到意外。「你以为皇上会那么轻易让你们回到自个的位子吗?」 「为何不?皇上以德和公主交换你的忠心不二,这笔交易还算值得。」 「难道因为皇上不愿意成全我们两个,我对皇上就会有二心吗?」 「这倒未必,不过,只要有一丁点的可能,总是教人不安,对皇上来说更是如此。」这就是身为帝王的悲哀,永远摆脱不了疑心病。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上的盘算绝对不会如你所想。」 「我那位可爱的妹子说,人的烦恼就是因为想得太多太复杂了,既然帝王之心难测,又何必为难自己老往牛角钻呢?」 瞧这位王爷兴致勃勃的期待展开新生活,他突然想到小宁儿的担忧,禁不住笑了。「德和公主还担心诚王爷身体赢弱,无法娶妻生子,没想到诚王爷已经迫不及待想娶妻生子了。」 「哎呀!我倒是忘了娶妻生子这回事……无所谓,多个人陪我玩,日子会更有趣。」端正曜看起来好像真的对娶妻一事充满期待。 祈儒风实在无言以对,初次见到这位王爷,以为他如同外表般尊贵清冷,多些时日就发现,他心机深沉难以捉摸,时而高贵,时而任性,时而优越,时而亲切,时而冷漠,时而热情……他身上有先皇的特质,也有德和公主的特质,这或许正是皇上忌惮他的原因,若他有心,绝对可以轻易培植自己的势力。 「你以为娶妻是在玩乐吗?」 「凡事当成玩乐,不是比较有趣吗?」 「我会诚心的向上苍祈求,但愿皇上顺了你的心,让你可以娶个妻子玩玩,不过,千万别娶到恶婆娘。」那张一直笑盈盈的脸终于变形了。「左相大人还真懂得泼我冷水。」 「你也不用太担心,皇上要做出决定,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我倒是不介意皇城的百姓多讨论诚王爷和左相大人的断袖之情。」 「我也不介意提供皇城百姓生活乐趣,至于诚王爷,但愿她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当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争锋相对时,端意宁正被恶梦追逐,她梦到不管走到哪,总是可以见到皇城百姓对她指指点点,笑她是个不男不女的王爷,斥责她不知羞耻,竟敢贪恋仙风道骨的左相大人。冤枉啊,根本是左相大人先色诱她……不不不,应该说是招惹她,害她不小心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这绝对不是她的错……呜! 这种日子究竟何时可以结束? 【第九章】 这一天,皇上终于宣她进宫觐见,端意宁心怀忐忑,听到皇城的流言,皇兄只会认为这是她多嘴惹出来的祸,必定是她泄露南下寻找左相大人一事,最后还因此闹出断袖之情这么不像话的流言,皇家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真是可恶,究竟是哪个该死的家伙如此缺德到处胡说八道?若是教她逮到,非剥了他的皮——扯远了,眼前她应该担心的是,皇兄会不会剥了她的皮? 岂料,皇兄竟然在干坤宫的暖阁设宴款待她,真是教她受宠若惊。 「三弟帮朕将左相大人带回皇城,朕敬三弟一杯。」 礼多人不怪,皇上也是人,当然套用这个道理。「不敢,臣弟很高兴可以为皇兄做点事。」 「这一杯朕一定要跟你干了。」 她只好乖乖举杯干了,可是酒杯才刚放下,皇上的口气就变了。 「不过,你可真是厉害,朕不过是令你将左相大人带回来,你竟然连他的心一起拐走,了不起啊!」 「……他也把我的心拐走了啊。」他们谁也没吃亏。 「这么说,你们是两情相悦吗?」 「……皇兄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吗?」真是巧合得不可思议,昨夜祈儒风还特别提起此事,说皇上早料到派她前去湘州府,就知道他们会闹出断袖之情,她的反应当然是嗤之以鼻,除非皇兄得知他们两情相悦,可她在皇兄面前一说起他,只有咬牙切齿,从没有一丝丝情意。 没错,她都不清楚自个儿的情意了,皇兄又怎么会知道?不过祈儒风反问她,那为何皇上派她去湘州府,而不是其他亲信? 是啊,皇兄将此事交给她时,她也觉得奇怪,可是一心想亲眼确认他的安危,又想离开皇城欣赏南方之美,其他的事就变得不重要了。 即使皇兄真的看出他们两情相悦,以皇兄的性子只会在一旁看戏,不会有兴致扮演月下老人,可是越深入思考,越觉得祈儒风说得有理,她的命在皇城已经摇摇欲坠,皇兄怎么敢在此时让她走出皇城一步?还有,皇兄教她谨记别在那乐不思蜀忘了回来,这似乎证明了祈儒风的揣测。 「朕早就预料到了吗?」端天穆自嘲一笑,「朕连人的心都可以算计吗?」 「若非如此,皇兄明知我和左相大人一向水火不容,为何还派我去湘州府带左相大人回来?」 端天穆一脸若有所思,自顾自的喃喃自语。「朕还真希望人心可以这么轻易算计,朕就不用如此心烦了。」 这话教她听得莫名其妙,可是又感到不太单纯……且慢,难道皇兄正为情所困?不过,这有可能吗?皇兄看上的女人,没有人不视为恩宠,哪个女人可以让皇兄心烦意乱? 不由自主,她的目光不安分的飘来飘去,皇兄看上又不能爱的女人,唯一的可能就是此女身份卑微,可是后宫中的女人,皇兄想要哪一个都可以,这事越想越教人搞不懂了。 「你给朕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你认为朕应该如何处置此事?」 「……皇兄心有定见,臣弟不敢多言。」她再次见识到祈儒风有多不可思议了!昨儿个夜里,祈儒风也提起皇上会问她如何处置此事,她觉得好笑,若是皇上难以抉择,此时应该询问的是祈儒风,而不是她,可他却说,如今只有两个人可以让皇上心软,而其中一个就是她,因为唯有她的直率可以教皇上别想太多。 第三十一章 她不认同,可是她好奇的问祈儒风,若是皇上真的提起此事,她该怎么回答? 他并没有给她答案,只道她高兴说什么就说什么,既然如此,他何必提起此事?他说,只是想让她知道,不管如何,他都会守护她。 「你变滑溜了。」 「不是,只是臣弟说了,皇兄就会依臣弟的意思吗?」 端天穆不悦的一瞪,「朕说你变滑溜了还不承认,难道朕不顺着你,就不能问你的意见吗?」 「不是,说了也是白说,臣弟只是不想说出来惹皇兄心烦。」 「朕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心烦。」 「那皇兄就成全我们好了。」 这会端天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胆子真大,竟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皇兄教臣弟说,臣弟就说啊。」人家说女人善变,皇上更是善变。 「你不长脑子吗?难道不懂得揣测一下朕的心意吗?」 「那个……圣心难测,臣弟何必浪费那么多心思?」她只是实说实说。 「你……你就不能多点心眼吗?」她就是这个样子,想对她狠下心也难。 略微一顿,她显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皇兄真的希望臣弟多点心眼吗?」 忍不住叹了声气,端天穆无奈的揉着太阳穴。「你害朕头痛死了!」 「皇兄知道若臣弟管得了自个儿的心,绝对不会给皇兄添麻烦。」 「你真的很喜欢他,想跟他厮守一生?」 她娇羞的红了脸,很慎重的点了点头。 「若是朕不成全你们,你会不会怪朕太狠心了?」 「皇兄想听真心话吗?」她见皇上点点头,终于坦然道来。「这么多年来,我并非毫无怨言,尤其夜深人静时,总是会想,为何不能随心所欲扮演真实的自己? 怨天怨地怨父皇怨母妃,可是最后只能怪自己,因为我不曾试图扭转命运,也只好守着现在这个位子。」 「父皇总是说你是皇家的福星,过去朕不明白其中的含意,如今懂了。」 福星?她知道自个儿福大命大,可是灾难也不断啦,哪算是福星。 「如今你想试图扭转自个儿的命运吗?」 这个问题考倒她了,想了好一会,她终于说出想法,「臣弟不想左右皇兄的决定,免得将来皇兄对臣弟心有埋怨。」 「朕可以向你保证,无论朕做了何种抉择,将来都不会怪罪于你,但是朕无法给你承诺。」 她羞答答的一笑,小小声的说:「没关系,左相大人已经给了臣弟承诺。」 「……你退下吧,不过记得,朕还未下达御令之前,别到处乱跑,好歹有点矜持,别教人家笑话,朕可不希望皇城又被你搞得乌烟瘴气。」端天穆摆了摆手,同时唤来奴才们撤掉酒席,待暖阁只剩下贴身护卫莫启儿伺候,他轻声一问:「你认为朕应该如何处置他们?」 「皇上圣心已定,卑职不敢多言。」 「若是你的一句话可以左右他们的未来呢?」 迟疑了一下,莫启儿道:「皇上仁慈,何不成全他们?」 半晌,端天穆自嘲一笑。「朕不应该问你,你的胳臂总是往外弯。」 「卑职不敢。」 端天穆不再言语的陷入沉思,派三弟去湘州府带左相大人回来时,他确实预料到他们的关系会起变化,却没想到情况会因此失控,这种被杀得措手不及的感觉令他不悦,此事显然有人在背后搞鬼,是谁? 只要想到有人在暗中设计他,他就犹豫不决,可是他心知肚明,为了自己最在意的两个人,他没法子硬着心……真是不甘心如此轻易妥协! 无论如何,在有些事情还没有弄明白之前,他会继续保持沉默。 虽然早就预料到皇上见过小宁儿之后,接下来必然会找上他,可是皇上突然夜访祈府,还是吓了他一跳,毕竟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介平民。 「小民拜见皇上。」 端天穆连忙上前扶他起身。「朕不是说过了,在你这,朕只是你的学生。」 「君臣之礼不可废,况且小的如今只是一介平民……」 端天穆伸手打断他,不想争论此事,迳自走到书案前面。 桌上摆了一幅画,那是一座梅花林,在林边的一棵大树上坐了一个小女孩,她的长相并不清楚,可是从手脚的动作可以看出她必定是欢喜快乐。 「皇上怎么来了?」 「今晚月色很美,朕心想许久没有微服私访,不知不觉就走来这里,不知能否在这讨一杯茶水?」端天穆似乎对画上的小女孩很感兴趣,目不转睛的继续盯着画,越看越觉得她似曾相识…… 「小民这还有皇上先前御赐的贡茶,可是夜深了,院子的凉亭寒气太重,容易着凉,不宜在那赏月。」 「朕只喝茶,不赏月。」 祈儒风连忙应允的退出书房,交代小葫芦准备茶水后,又回到端天穆身边。 「左相大人的身子好了吗?」 「小民让皇上挂念,真是愧不敢当,小民在师叔的药方调养不已经好多了,不过,此毒忌寒,师叔生怕我体内还残留毒素,认为我当心一点比较安妥,以免留下病根。」其实他并没有这么严重,这不过是师叔为了配合他,以便他可以借此辞官返乡所上演的一出戏码。 点了点头,端天穆的话题随即一转,「虽然许久以前,朕就已经感觉到你对诚王爷的态度与众不同,可是直到你建议诚王爷应该娶妻时,朕才猜想你很可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过,此事朕一直想不明白,你是如何得知?」 一阵讶异之后,他不等皇上问起他们如何相识,迳自坦然道出那段梅树林的初相遇和约定。「我们早在六岁那一年就遇见了……」 这么纯挚的约定教一个帝王动容,「朕不知道左相大人竟是如此深情之人。」 「小民只是遇到真正想守护一生的人。」 「朕明白你的心情。」 此时,小葫芦送来茶水,随即又退出去,祈儒风请皇上在卧榻坐下,不过,端天穆依然看着书案上的那幅画,「这幅画上的小女孩想必就是当初的德和公主。」 「是,可惜她已经忘了梅树林之约,因此小民决定画下这幅画送给她。」 「德和公主是个重承诺的人,怎么会忘了如此重要的约定?」 「德和公主自从变成诚王爷,除了遗忘原本的一切,她无法以诚王爷的身份活下去——这是小民的猜测。」 「朕明白了,这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小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想起来的。」 「若非你一直在她心里,朕继位之后,你总是惹得她气急败坏,她恨你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让你有机会钻入她的心房?」略微一顿,端天穆转而一问:「朕想知道,你们的断袖之情是不是你故意散描出去?」 「皇上太抬举小民了,当时小民皆正陪同诚王爷返回皇城,路上我们还遭遇黑衣人袭击,诚王爷为了救小民还身受重伤,小民照顾王爷都来不及了,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散播此事。」 端天穆闻言皱起眉头。「你们在路上遇到黑衣人袭击?」 「是,这与诚王爷在皇城遇到的是同一批人。」 第三十二章 「朕派人暗中调查过了,可是始终查不到设计陷害三弟的人,朕猜想他不是早被灭口了,就是送出皇城了。」端天穆终于走到卧榻坐下,祈儒风跟在一旁伺候。 待他喝下一盏茶,接着又道:「朕相信你应该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 「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小民不敢胡乱猜测。」 「没有确切的证据?这是说你手上已经有证据,只是不足以定罪吗?」 「小民已经查到南方外族的罕见剧毒来源,不过还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足以让皇上向此人问罪。」 「你应该知道,此人关系着诚王爷的安危,若他一天不除,诚王爷就无法安稳过日子,朕无法容忍诚王爷受到一丁点伤害,相信你的心情同朕一样,若没有足以教此人认罪的证据,那就想个法子让对方留下证据,明白了吗?」 「小民明白了,必定想法子早日揪出此人。」 端天穆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朕还真羡慕你。」 「皇上何以羡慕小民?」即使知道皇上何出此言,他也不会揭露暗藏在皇上心中的秘密,问世间情为何物,九五至尊的帝王终究只是个平凡人。 「无论如何,你可以名正言顺拥有她。」 「若皇上不愿意成全,小民不可能名正言顺拥有她。」 「你想求朕成全你们吗?」 「皇上若有意成全,小民不求,皇上还是会成全,皇上若不愿意,无论小民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皇上的心意。」 端天穆同意的点头。「那你认为朕的心意是什么?」 「皇上这不是在为难小民吗?皇上的心意岂是小民可以妄加揣测的?」 「你就是这么滑溜,莫怪诚王爷也变坏了。」端天穆故作不悦的瞪他一眼。 「皇上明监,诚王爷比驴子还固执不知变通,小民对她也是深感无奈。」 闻言,端天穆忍俊不住哈哈大笑。「你形容得真好,她确实比驴子还固执不知变通,不过,这只驴子却把你这个聪明绝顶的左相大人迷得神魂颠倒,真是太有趣了!」 祈儒风不禁苦笑,皇上打一开始就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旁观他们俩你来我往,最好越闹越精采,若非真正的诚王爷暗中搞鬼,恐怕皇上还会继续看戏下去。 不过,皇上是否下定决心了?虽然难以抉择,可是皇上终究会同意真正的诚王爷回到朝廷,因为,这是身为帝王的骄傲。 这种日子究竟何时结束?哪也不能去,只能待在府里,她没有发酸发臭,也会闷出病来。 真是烦死人了,无论走到哪都觉得快要窒息了,她只好往树上爬。 虽然此时已经进入寒冬,待在树上实为不智之举,可是冷死总比闷死来得好。 坐在树上当然看不见王府外面的世界,可是视野变宽阔了,仿佛世间的一切尽收眼底,无沦人、物,甚至事,全部变得好渺小。 念头一转,耳边突然响起一段遥远的对话—— 「这里是不是很美?」 「从这里可以看到好远好远,这个世界变得好宽广,也变得好小哦!」 「不错,小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见解。」 她的身子激动的一颤,虽说捕捉到那幅画面,可是她确定,这必定是她小时候和祈儒风的初相遇……这是不是表示属于德和的那部分渐渐在体内苏醒? 自从以女儿身面对祈儒风之后,她对换回德和公主的渴望更深了,体内有一股寻找德和的欲望热烈跳动,好想知道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每天夜里梦中总会出现小德和,刚开始影像很模糊,可是几次之后越来越清晰。 她渴望找回小时候的自己,更渴望找回和祈儒风的相遇、他们的约定。 「这种时节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待在屋内吗?」祈儒风无奈的道。 听到心上人的声音,她开心的垂下螓首,对他挥了挥手。「这里好舒服,左相大人有没有兴趣上来陪本王观赏诚王府的景色?」 他借着轻功,三两不就轻轻松松的落坐在她一旁,接着好像变戏法似的取出一顶貂皮卧兔儿为她戴上保暖。 「堂堂一个王爷戴这么漂亮的暖额恰当吗?」嘴口这么说,她却欢喜的摸着貂皮卧兔儿,没法子,她就是喜欢这种被他疼爱关心的感觉。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王爷就可以换回自个儿的身份了。」 倏然瞪大眼睛,她激动的抓住他的手。「皇上做出决定了吗?」 「还没。」 「那你为何说……」 「无论结果如何,你总要怀抱这样的期待。」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期待越高,越害怕失望,我想都不敢想。」 略微一顿,他反过来一问:「若是皇上铁了心不成全我们,你就此放弃吗?」 「我……不,我就天天缠着皇上,直到皇上心软。」没错,她比皇兄固执,皇兄最后只能顺着她。 「我相信王爷的固执难缠皇城无人能敌,皇上绝顶聪明,若是为了这点小事跟王爷过不去,实在太划不来了。」 她皱了皱鼻子,斜睨着他。「这话听起来好像在骂我?」 「我是在夸赞王爷,只要王爷有心,绝对没有办不成的事。」 「本王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她一碰到他,从来没占过上风。 「我对王爷有信心。」 做了一个鬼脸,她对自个儿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无论如何处置都无所谓,只是皇上为何不赶紧拿定主意呢?」 「我相信过不久皇上就会做出决定。」 「你怎么知道?」 「皇上期望我尽早回到朝廷,可是此事还未处置之前,我只能继续赋闲家中。」朝廷若因为他搞得乌烟瘴气,总是不好。 她突然想起一事。「左相大人今儿个怎么堂而皇之的跑来诚王府?」 「因为太想念王爷,情不自禁就跑过来了。」他靠过去在她唇上偷了一吻。 她娇羞得脸红了,可是甜蜜蜜的滋味在胸口散开来。「左相大人别闹了!」 「我很认真……好好好,王爷别再瞪了,其实今儿个除了给王爷送貂皮卧兔儿来,还给王爷送来另外一样东西,可以请王爷跟我回屋内吗?」 「什么东西?」 「王爷跟我走就知道了。」他拉着她飞身一跳,轻盈的落在地上,两人接着来到书房,他从怀里取出一枝银色小吹箫给她。 接过小吹箫,她好奇的把玩,仔仔细细的研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箫。」 「这是一种暗器,只要在十步之内瞄准敌人,轻轻一吹,箫就会射出银针,一次最多可以射出三支,银针上面涂了一种毒药,不会致死,可是会令人比死了还痛苦,它会让人全身长出一颗颗红肿奇痒的小疹子。」 「这不是跟上回你给我的药粉很像吗?」 「没错,不过此毒效果更佳,最重要的是,皇城只有一间医馆提供解毒药材,若有人中了银针,只能上那间医馆。」 「我明白了,你要利用这支小吹箫引出敌人?」 「引出敌人的是你,而这吹箫是要揪出藏在背后的指使。」 「你的意思是说,以我当诱饵吗?」 「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暗中保护你。」 第三十三章 「我并不怕当诱饵,只是上次我受伤后,身边多了不少护卫,官府甚至还加强诚王府附近的巡逻,这会突然大方的曝露在众人面前,敌人不会起疑?」 「若是王爷每天晚上偷偷摸摸的跑去跟左相大人幽会,敌人就不会起疑。」 「对哦,这是最好的掩护……且慢,不对,如此一来,我和左相大人的断袖之情岂不是闹得更沸沸扬扬?」她后知后觉的瞪大眼睛。 「在没有出现更引人关注的蜚短流长之前,我们的断袖之情只怕会继续娱乐皇城的百姓,王爷不妨当成行善,别太计较了。」 她对他揽眉。「左相大人好像很乐于提供皇城百姓话题。」 「遇上了,也只能随遇而安。」 「若是左相大人像我一样,闲得无聊只能上街四处消磨时间,你肯定说不出随遇而安这种话。」她没好气的对他撇嘴吐舌头。 他笑盈盈的将她搂进怀里,「当我迎娶德和公主那一天,全皇城的百姓就会知道真相了,那又何必在乎这点闲言闲语?」 皇上都还没答应成全他们,他怎么说得好像他们要成亲了?不过她听在耳里甜在心里,但愿真有这么一天,她可以穿戴凤冠霞帔等着他的八人大轿来迎聚她过门。 若非他出生那一夜,守护星出现在帝王之星旁,如今他们兄弟俩的命运会如何?是不是其中一人早就消失在丹凤王朝? 他知道父皇有多喜爱三弟,若非他有帝王之星,父皇早就将这片江山留给三弟了,父皇从来不认可他,对他百般挑剔,入主东宫后,他无时无刻不是胆战心惊,生怕触怒父皇,引来杀身之祸。当时若非祈儒风的辅佐,他早早命丧黄泉,而帝王之星也许该改称为死亡印记。 登基之后,他只来过德和居一次,面对真正的诚王爷,总会教他内心饱受煎熬,看着他,自己有不安,也有愧疚,不安是因为他的存在向来是一个威胁,愧疚是因为造成他如今的处境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保护他自己,他们两人共生共存,却又相互猜忌。 其实他很清楚,若非当初他从五仙峰赶回皇城时,父皇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相信父皇一定会下最后一道御令给他——诚王爷和德和公主回归原位。 看到卧榻上正在下棋的瑞正曜,端天穆的身子不自觉的一绷。夜深了还独自一人下棋,好似预料到今晚会有访客,难道他猜到自己会来这吗? 沉住气,端天穆走到卧榻边。「三弟真有雅兴,夜深了还一个人在下棋。」 端正曜不疾不徐的抬起头,没有行礼,好像站在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日子太闷了,总要想法子找乐子,大哥想下盘棋吗?」 对端天穆来说,眼前的端正曜不过是个病人,也就不计较平日那些规矩礼仪。 「朕今日不想下棋,只想跟三弟喝一杯。」他随即召来护卫撤掉炕几上的棋盘棋子,摆上事先预备的酒席。「我们兄弟好像不曾坐下来喝一杯。」 「虽然三弟的身子渐有好转,可是大夫嘱咐切莫贪爱杯中物。」 「朕敬你一杯就好。」两兄弟隔着炕几对坐,感觉好像一场梦。 端正曜爽快的举杯干了,主动问:「不知大哥今夜来访为了何事?」 「相信三弟已经得知德和公主和左相大人的事,你认为朕应成全他们吗?」 「大哥有什么理由不能成全他们吗?」 「朕若成全他们,你就必须回到原来的位子。」 「可是,大哥不想让三弟回到原来的位子,是吗?」 「你太无礼了。」 淡然一笑,端正曜自顾自的又道:「大哥担心三弟会威胁到那张龙椅吗?」 端天穆脸色一变。「你太放肆了,以为朕不敢杀你,就可以大放厥辞吗?」相信他也知道父皇隐藏多年的秘密。 略微一顿,他不慌不忙的反问:「大哥真的相信那种无稽之谈?」 「你认为那是无稽之谈?」 「我宁可视为无稽之谈,至少,我不愿意自个儿的命运取决于星象,大哥难道就希望自己的命运受星象之说摆布吗?」 当然不希望,可是端天穆无法理直气壮的说出口,当他登上至贵的帝王之位,许多事都身不由己。「若非有此之说,你很可能早就命丧黄泉了。」 「这倒是事实,若德和遇到的灾难发生在我身上,我的命早就保不住了。」 「可是,你对今日的处境却深恶痛绝。」 「当一个人不能自由自在的过日子,活着与死了有何两样?我对现况没有怨恨,可是也不想永远被命运困在这里,大哥应该同意外面的世界比这小小的天地有趣多吧。」他转头看着窗外,那里是一座被竹林掩映的温泉池,终年灿雾缭绕,彷佛仙境……这很美,可是总觉得少了什么。 思来想去,他终于知道少了什么,就是生命力,盛夏酷暑小贩肩挑一担卖凉粉,真美;小贩扯着嗓门卒勤叫卖,真美:酒楼里店小二忙碌的跑上跑下没停歇,真美;路过皇城讨生活卖艺的老百姓舞刀要剑,真美;修葺楼墙的莽汉挥洒着汗水,真关! 走出高墙,就会发现外头无一不美,那是人活在当下的那种美。 「因此,你故意将德和和左相大人的事传出去,是吗?」 「是,因为我不想当个永远躲在暗处的人。」他坦率迎接皇上的怒视,轻轻的扬起眉。「皇上当初附和左相大人,打算帮德和娶妻,难道不是有意让我们回到自个儿的位子上吗?」 「是吗?」并非如此,他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想看清楚左相大人对德和公主的心意,可是再仔细深思,真是如此吗?明知此事闹大了,他会面临今日的抉择,却还是附和左相大人的提议,说不定他内心早有意让三弟和四妹回到原来的位子。 「是否有意成全,皇上比任何人清楚,又何必问三弟呢?」 端天穆转头看着窗外,忍不住好奇的问:「朕偶尔会想,对三弟来说朕是什么样的人?」 「皇上就是皇上。」不管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当他成为一国之君,就不能以常人的眼光看待。 端天穆明白他的意思,成为一国之君,他就不再是原来的他。 「若皇上在位五六十年,可是毫无建树,皇上也不可能成为名流千古的圣君;可是相反的,皇上在位即使只有短暂的三十年,若能赢得民心,便是名留青史的明君。」 「三弟认为朕会成为什么样的君王?」 「一块糕饼下腹,命差点没了,三弟就不曾想过未来,皇上想成为什么样的君王,取决于皇上此时所做的每一件事,而三弟不在朝中,不清楚皇上的作为。」 深深看了他一眼,端天穆走下卧榻。「三天后,朕会给你们答覆。」 「谢皇上恩典。」端正曜终于走下卧榻行礼。 「朕没有承诺成全你们。」 「皇上已经下定决心了,这就够了。」 这个小子根本……算了!端天穆高傲的转身离去。 端正曜唇角轻轻上扬,皇上的心终究是柔软的,将来他是否成为皇上的祸害,皇上不知,他自个儿又何尝知道呢?人心善变,世事难料,人生的路何其漫长,以为直行的路,转了一个弯,可能却变成了岔路,唯有此时此刻是真实的,何苦为了还未发生的事自寻烦恼呢? 第三十四章 【第十章】 暗夜,两道白色身影悄悄从诚王府的后门溜出来。 「王爷,这实在太不像话了!」李妍忍不住嘀咕一下,若教人知道王爷三更半夜溜到祈府跟左相大人幽会,两人的断袖之情只怕没完没了,王爷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端意宁斜眼一瞪,「你认为本王大白天上祈府见左相大人更好吗?」 「……光明正大总比偷偷摸摸的好。」这话说得好心虚。 「是吗?好啊,你不在意,明天本王就光明正大直接上祈府找左相大人。」 「王爷!」 「别再叫了,因为你,皇城的百姓都知道本王半夜幽会左相大人了。」 「王爷为何不能再忍一下?」李妍知道皇上可能过些天就让主了恢复原本的身分。 「忍一下就会得相思病,本王何苦为难自己?」 李妍无言以对,主子爷根本不懂何谓「自我约束」,只会任性而为,教人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你再忍耐一下,说不定过些日子本王就会改掉这种夜会左相大人的习惯…… 「来了。」她很孬的闪到李妍右后方,紧紧抓住她,低声嘱咐不要乱动,然后对着前方的黑衣人叫嚣。「你们成天追着本王东奔西跑,难道不觉得累吗?」 「王爷今日乖乖纳命来,我们就不用成天追着王爷跑。」 「本王的命可以送给你们,只要你们有胆子走到本王面前。」 「你别想要花样!」 「本王是认真的,我们两个,你们五个,我们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可一旦打起来,引来官兵,我们很可能变成十个、二十个,最后吃亏的是你们,所以本王想跟你谈一笔交易,若是你有胆子走到本王面前,让本王看清楚你的真面目,本王的命送给你也无妨。」 「你废话少说,纳命来。」带头的黑衣人举起剑,大叫杀,所有的黑衣人立即一起冲过来。 她将小吹箫放在嘴边,对着带头的黑衣人吹出银箭,就在此时,祈儒风带着几名护卫现身。 不知是情势变了,还是银针上的毒发生功效,黑衣人突然撤退,端意宁这才发现自个儿手脚发软,祈儒风及时扶住她。 「王爷还好吗?」 「本王没事,只是有点紧张。」喘了一口气,她兴奋的道:「本王射中他了,银针射中他的左胸。」 「我看见了,王爷今个真的很了不起!」这时,陆鸣已经将他的马拉过来,他吩咐陆狄送李妍回诚王府,明日他会亲自送诚王爷回去,然后翻身上马,接着伸手拉她上马。「为了奖励王爷今晚的表现,我带王爷去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王爷别问,到了那里,我自然会回答王爷所有的问题。」 他随即策马出城,来到城外天鸣寺的梅树林。 梅树林中藏了一座院落,书房的炭火已经烧红了,房内暖呼呼的,毫无夜里的寒气。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美很美的地方吗?」她狐疑的打量四周。 「王爷别急,待天亮了,王爷就可以看清楚这里的面貌了。」 「那为何不待天亮了再来?」 「我想跟王爷在这一起迎接晨曦,还有,想在这之前给王爷看样东西。」他的目光落在书案上。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好奇的凑上前一瞧,那是一幅画,这幅画构图简单,绝非旷世之作,可是她的心湖好像被投入一颗石子,掀起阵阵涟漪,这幅画给她一种莫名的悸动,好熟悉的感觉…… 「王爷觉得这幅画如何?」 「这是哪里?这位小姑娘是谁?」 「这是梅树林,至于这位小姑娘,王爷认为她是谁?」 「梅树林……这位小姑娘就是六岁的我吗?」 他点了点头。「那你应该猜到了,这里就是梅树林。」 「我看到这幅画,就明白你为何说这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真希望快一点天亮,我可以看清楚这里的一景一物。」她隐隐约约感觉到那片模糊的记忆就近在眼前,只要她伸手揭开面纱,属于小时候的她的一切就会回来。 「王爷别急,先坐下来喝杯茶,细闻风中的梅香,打个盹,天就亮了。」 是啊,先坐下来喝杯茶,细闻风中的梅香,可是她却兴奋得静不下来,不时走来走去,偶尔探头瞧一瞧深沉的黑夜。 祈儒风没有试图教她静下来,此时他的心情一样激荡、期待。今日他可否唤回她尘封以久的记忆? 黑夜渐渐退,白昼一点一淌穿透厚重的云层,他立刻抓住她的手,飞奔来到梅树林最高的那棵树,两人爬到树上,等待晨曦照亮大地。 她看见了,整片梅树林尽收眼底,比起那幅画更为美丽,在这同时,她也看见一个小女孩的记忆—— 梅树林初相遇——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害怕,双生哥哥深中奇毒,这毒一时半刻要不了他的命,可却教他有如万蚁钻心,痛苦难熬,父皇和母妃守在他身边,没有人顾及她,而老天爷又在打雷了,轰隆轰隆,好可怕,这雷会不会劈到她? 原本她只是出来透透气,可是走着走着,就迷路了,这梅树林的路都好相似,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正是她此刻的处境,雷声还没打完,大雨哗啦哗啦的伴随而来,她连忙捂着耳朵到处寻找地方躲,好不容易找到了位于梅树林中间的那座桥,待在桥下,大雨打不到身子,雷声听起来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了,可是她一刻也不敢松开双手,努力将身子缩成一团,然后不断的重复—— 「意宁不怕……意宁不怕……意宁不怕……」 「你真的不用怕,躲在这里很安全,那雷打不到你。」 这是母妃之外最温柔的声音,带着一种教人平静的力量,她好奇的垂下双手,抬头寻找声音的主人。 他就蹲在她前面,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男孩子,比双生哥哥还要漂亮,教她瞧得两眼发直。「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祈哥哥,我也是来这里躲雨。」 「祈哥哥长得真漂亮。」 闻言,他轻声笑了,随即在她身边坐下,她也跟着坐了下来,因为害怕雷声,她紧紧挨着他。 「小丫头还真会说话,不过,男子不适合用漂亮来形容。」 「可是,我就是觉得祈哥哥长得漂亮。」 「你这丫头挺固执的嘛!」 「母妃说,我们要择善固执,说真心话就是择善。」 「有理,那我说些有趣的事情,你知道这座桥叫什么吗?」 「这座桥叫什么?」 「这座桥叫鹊桥,春暖花开时,经常可见喜鹊在桥上飞来飞去,那喜鹊有这么大……」他唱作俱佳开始为她解说喜鹊的样貌,喜鹊的叫声又是如何如何,她听得好入迷,也忘了雷声的可怕。 他所谓有趣的事情说完了,雨也停了,他拉着她走出桥下。「梅树林有个更棒的地方,你想看看那地方有多美吗?」 「我想看!」父皇总是取笑她好奇心太过旺盛,姑娘家不应该这么好奇,可是她认为,人有好奇心,脑子方能长进,不然,当个笨蛋就好了啊。 他像在走迷宫似的,东拐两弯,带着她来到一棵大树下。「你会爬树吗?」 第三十五章 「我没爬过树。」她可是个公主,成天被人家盯着,怎么爬树? 「你试试看,爬不上去,我会在下面帮你。」 她攀着树木开始往上爬,可是两三不就滑下来,可她不放弃,再来一次,一次又一次,他在后面帮着她,虽然搞得又脏又狼狈,不过终究让她爬到树上了。 「这里是不是很美?」 放眼而去,整片梅树林的风貌尽收眼底,她不禁赞叹的点点头。「从这里可以看到好远好远,这个世界变得好宽广,也变得好小哦。」 她还真是令他讶异!「不错,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见解。」 「祈哥哥怎么发现这么棒的地方?」 「登高可以望远,这棵树是梅树林最高的一棵树。」 「对哦,登高可以望远,我怎么从来没有想到呢?」 「你年纪还小,当然不会想那么多。」 「我一个人没法子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明天祈哥哥可以再陪我上来吗?」 「你待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可以陪你来。」 「我决定了,以后不管上啦,我都要爬上这么高的地方,我的胸襟要这么、这么大!」她将双手大大的张开。 「年纪小却有志气,很好。」 不过,她的肚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漏她的气。 她难为情的红了脸,娇羞的看着他。「肚子在说话,因为忘了喂它吃饭了。」 这个丫头真是太可爱了!「你不要乱动,乖乖的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厨房拿点吃的过来。」他随即纵身往下一跳。 「祈哥哥!」她惊吓的一喊,担心他摔着了,可是很快就瞧见他举手向她挥了挥,表示没事,接着他飞也似的穿过梅树林,消失在视线外。 她不清楚自个儿究竟等了多久,只知道很久很久,可是很奇怪,她并不担心被他遗忘,心里有一种非常坚定的信念——他一定会回来。 果然,他回来了,转眼间,借着树干,蜻蜒点水的飞上来了。 「你会飞?」她惊叹的看着他。 「我不是鸟,不会飞翔,只是懂一点轻功。」他将手上的布包交给她。「这是刚刚出蒸笼的包子。」 她打开布包,看到白白胖胖的包子,眼睛开心的眯成了直线。「看起来好好吃哦!」 「你尝尝看,小心烫口。」 可是来不及了,她拿起一颗包子便大口咬下,这皮绵密有弹性,内馅鲜嫩而多汁,好好吃哦! 「别急,这些包子全是给你的。」 她摇了摇头,咽下嘴里的包子,道:「祈哥哥跟我一起吃。」 「我没关系,师父喜欢吃包子,厨房每天总会蒸上一笼包子。」 她两三下就解决掉布包里的包子,满足的对他扬起灿烂的笑容。「你师父真是幸福,每天都可以吃上一笼这么好吃的包子。」 「厨房每天蒸上一笼大伙分着吃。我师父再喜欢也不会吃上一笼,若每天真的吃上一笼,只怕没几天就嫌包子不好吃了。」 「我不会,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再多的喜欢还是喜欢,再多的讨厌还是讨厌。」她可是非常坚持的人。 他忍俊不住的笑开来。「你这个小人儿真是可爱!」 「那么,祈哥哥喜欢我吗?」 看着那张写满渴慕的小脸,他觉得自个儿的心好像被一张网子缠住了。不过是瞧见她害怕的样子触动了恻隐之心,怎么转眼之间就让这个小人儿钻进他冷淡的心房?「希望我喜欢你吗?」 「嗯,因为我好喜欢你。」 「你这丫头都不害臊吗?」 「喜欢就是喜欢,害臊也不会变得不喜欢啊。」 他明白了,因为她的直率让他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好,那我喜欢你。」 「我们来拉勾。」她迫不及待的拉过他的手打勾勾。「你不可以忘记我哦!」 「我不会忘记你。」 「哥哥的身体康复了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你真的不可以忘记我哦!」 「我们不是已经拉勾了吗?」他靠过去,两人的额头轻轻碰撞了一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一定会信守承诺。」 「我不要驷马难追,我要万匹马也追不回来。」 「好,万匹马也追不回来。」他郑重的点头应允了。 接下来一连三天,他们天天来这里谈天说地,当然,还享用热腾腾的包子,他们几乎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可是隔一天,师父突然接他下山,两个人从此断了音讯…… 过去的点点滴滴涌上端意宁的心头,如今更体到他对自己的情有多深,十四年来不曾遗忘,还找到了她。「祈哥哥,我突然好想吃包子哦!」 「奴才们刚刚进了厨房,你想吃包子至少要等上半个时辰……且慢,你叫我什么?」祈儒风终于反应过来,握住她的肩膀,让她面对他。 「祈哥哥,对不起!」她凄楚的瞅着他。「我想起来了,我们约定好了,绝对不可以忘记对方,可是我好糊涂,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他激动得将她搂进怀里。「你想起来了,这就够了。」 「若是皇兄成全我们,每逢休沐之日,你就陪我来这。」 「不管皇上会不会成全我们,每逢休沐之日,我一定陪你来这里。」 虽然未来还不确定,但是他们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有他陪在她身边。 「对了,昨儿个夜里……不,应该是说前儿个夜里,皇上来找曜哥哥,我问他,皇上说了些什么,曜哥哥怎么也不肯透露,不过提议我来问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左相大人,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他了然一笑。「看样子,皇上已下定决心了。」 「你是说,皇上决定让我们回到自个儿的位子吗?」 「皇上的口谕未下达之前,一切都是未定数,可是皇上见了真正的城王爷,想必有意成全我们。」 「我不明白,为何皇上要见曜哥哥?」 「皇上出生那一夜,帝王之星在夜空升起……」他将这个隐藏多年的秘密告诉她,这两年来她的生命一直遭受威胁,当然有权利知道背后真正的原因。 她恍然大悟,「本王还觉得奇怪,皇城再也找不到像本王这么亲民的王爷了,怎么会有人想杀害本王?原来此人的目的是皇位,那会是谁?」 「虽然你上朝的次数不多,但是你应该察觉到朝堂上积极拉拢关系,又觊觎皇位的人是谁。」 略微一顿,她半信半疑的道:「难道是六弟?」 「我目前掌握的证据确实指向礼王爷,可是礼王爷善于结交狐群狗党,却欠缺胆识,若没有人给他出主意,他绝对没本事干出这样的大事。」 「你的观察还真入微,六弟善于与人友好,可是欠缺胆量智慧,没有成就大事的本领。父皇曾经说过,所有的皇子之中只有六皇子最不像他,可是却也最教他放心,因为玩不出什么花样。不过父皇却没料到,六弟这种人最容易受到摆布。究竟是谁在六弟耳边煽风点火,怂恿他觊觎皇位?」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他失笑的摇了摇头。「王爷以为我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 她很用力的点了点头。「连曜哥哥都说左相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第三十六章 「王爷太抬举我了,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毕竟怀疑不等同知道。 「若是让我知道是谁,一定剥了他的皮、啃他的骨、喝他的血!」 「相信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只要礼王爷俯首认罪,为了保命,他自然会招出真正出谋策划的人是谁。」 当今皇上年纪轻轻,又不贪恋美色,不会一得空闲,就往后宫嫔妃的怀里汲取温柔,因此除了处理国事,微服出巡就成了君王的最爱,说好听点,借机了解民情,倾听民声,可事实上,是想趁机走出皇宫那个沉闷的大牢笼。 祈儒风早就习惯皇上突然微服来访,可是九五至尊如此任性而为,总是不太妥当。他突然有种领悟,「任性」是皇家共有的特质,莫怪心上人老是搞得身边的人人仰马翻。 「皇上有事召见,小民自会立刻进宫谒见,皇上不应该老是微服私访,以免教有心人士逮着了机会,对皇上不利。」 「从以前你就一直教导朕,不要坐井观天,不要坐在富丽宏伟的皇宫观看社稷黎民,朕乐于亲近百姓,走进民间,你这个帝师应该感到欣慰。」 「是,可是皇上的安危最为重要……」 「朕已经听过某人的唠叨,你别跟着凑热闹。」冷声打断他的话。 「皇上想微服出巡,至少多带几名护卫。」 「你是要朕走到哪都被人家盯着吗?这岂不是更危险?」端天穆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没好气的道:「你管好那位喜欢惹麻烦的王爷……公主就好了。」 闻言,祈儒风立刻撩起衣袍跪下叩谢。「小民谢皇上成全。」 端天穆故作不悦的皱眉。「你的反应还真快!」 「小民要伺候皇上,怎能不机灵呢?」 「起来,你别开心得太早,朕的话可还没说完。」 他站起身,拱手一揖。「请皇上明示。」 「朕同意他们回归原本身份,但诚王爷必须娶妻消除皇城越来越不像话的流言,可还没有答应你和德和公主的婚事。」 这会他怔住了,没想到皇上会来这一招。 「虽然你透过那些企图谋害诚王爷的黑衣人掌握到礼王爷的罪证,可是朕很清楚,礼爷没有这样的本领,背后肯定另有高人指点,朕要你找出这个借胆给礼王爷的人是谁。」 「小民明白了。」 「朕明日就会传口谕让诚王爷和德和公主回归原位,同时教诚王爷准备娶妻,朕想问你,应该给城王爷挑选哪家姑娘?」 又来了,皇上怎么老是找他麻烦?「皇上应该早有定见。」 「朕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朕给你看过的名册,相信你应该还有印象。你认为哪家姑娘比较适合诚王爷?」 皇上想要答案,他有可能逃得掉吗?与其想方设法避免卷入他们之间的纷争,不如借此机会来个一石二鸟之计,好能如愿迎娶美娇娘。「小民心中有一名人选,不过,此女并不在皇上的名册上。」 「说说看。」 「此女乃是工部侍郎的千金,小民以为她是最适合诚王爷的人选。」 略一思忖,端天穆实在想不透他在打什么算盘。「朕还记得你上回挑选的是右相大人的千金,这回为何会选工部侍郎的干金?「 「右相大人的千金只怕不适合今后的诚王爷,而工部侍郎的干金就不同了。传闻这位姑娘刁钻难缠,连工部侍郎都被这个女儿搞得头疼死了,相信诚王爷娶了她之后,日子必定忙碌又有趣,如此一来,也省得皇上为诚王爷费太多心思。」 皇上两眼顿时一亮。这个人选实在是太妙了!「诚王爷应该喜欢日子忙碌又有趣吧。」 「过去诚王爷只能待在暗处,日子无聊又无趣,如今还他自由了,皇上若能稍稍补偿他,岂不是更能显出皇上的宽厚仁德?更要紧的是,工部侍郎的千金乃是礼王爷心仪的对象。」宽厚仁德?这种话亏他说得出口。 「是吗?」端天穆饶富兴味的笑了。「那真是太有趣了!」 「不过,不知道诚王爷心目中是否有更合适的对象?」 「过去他只能待在暗处,那些官家千金他只怕一个也没见过。只要姿色才情足以匹配三弟,他对朕的赐婚应该不会不满意。」 「这一点皇上倒是可以放心,近来工部侍郎的千金被封为皇城第一美人,若非太过刁钻难缠,以至于拖延至今还未婚配,只怕早就许人了。」 「好吧,朕就将她许配给诚王爷,但愿他们可以成就一段佳话。」 「皇上,小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皇上晚几天再下旨赐婚?」 「这是为何?」 「小民想借工部侍郎的千金帮点小忙。」 端天穆了然的点点头。「朕会先给三弟提个醒,三天后再下旨赐婚。」 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她可以换上女装,穿上漂亮的丝绸薄纱。可是,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不管从头、从脚、从左、从右,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再瞧仔细一点,亮澄澄的铜镜都变成雾蒙蒙的,她还是觉得怪里怪气,究竟哪出问题呢? 侧头看着坐在卧榻上享受贡茶的双生哥哥,虽然还没有认真的对他品头论足一番,却已经感受到他身上那股逼人的英气,见他这模样,绝对不会有人再说他是个姑娘家,她已经可以预见他会迷死皇城的姑娘…… 啊!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如今的诚王爷是个尊贵的王爷,可是德和公主却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公主……怎么会差那么多? 「我以为你期待这一天很久了,怎么不开心呢?」端正曜好笑的看着她那副仿佛天塌下来的样。 唇角抽动了一下。她开心得起来吗?扭搅着手指,她清了清嗓子,别扭的问:「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在我眼中,不管德和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姑娘。」德和的美是从内在散发出来,那张纯挚的笑靥任何美貌都无法超越,祈儒风那个小子真是捡到宝了! 「可是,你在笑我。」她又不是傻了,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有笑你吗?」他无辜的眨眼睛。 「我都看见了,你还不承认。」 「我不是笑你的样子,而是笑你像个木头人。」 「我是个公主,总不能像只虫儿扭来扭去。」她像木头人吗?好吧。铜镜中的她确实挺像木头雕刻而成的玩偶。 「你也知道自今儿老是像只虫儿扭来扭去。」他差点爆笑出声。 「我是不是应该继续当诚王爷比较适合?」她垂头丧气的走到卧榻坐下。 「你只是还不习惯扮成女儿身,过几天就会自在多了。」 斜睨着他,她觉得很郁闷、很不服气。「为何你这么快就习惯了?」 「我不曾当自个儿是德和公主,所以没有什么不习惯。」 这会端意宁的自信更是跌落到谷底。他不曾当自个儿是德和公主,却比她更像公主……这该怎么说呢?他们两个根本上的差异在于天资一一她天资驽钝,而他天资聪颖……这种领悟真是令人悲哀! 「王爷……呃,公主,左相大人来了。」李妍急匆匆的跑进来。公主有令,左相大人一踏进德和居,就要立刻进来通风报信。 第三十七章 跳下卧榻,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会逃窜到这,一会逃窜到那。「我要躲在哪比较好……这不行……这也不好……不行不行,我还是先回澄湖轩,换掉这身农裳……」 「德和……」端正曜还来不及伸出手,端意宁已经窜到窗边,然后翻身一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好笑又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时候她早忘了自个儿是姑娘家,行事应该端正有礼。 「王爷,卑职先告退了。」主子都走了,李妍当然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端正曜摆了摆手,继续优雅的品茗。 半晌,祈儒风步入内房,见到卧榻上的端正曜,拱身一揖。「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听说过几天皇上就会下旨赐婚,迎娶的可是皇城第一美人,这真是王爷的福气。」 「福气是吗?那本王是不是应该设宴款待左相大人,以表达诚意呢?听说,这可是托左相大人的福。」端正曜一脸皮笑肉不笑,直觉告诉他,此事绝对不单纯。 「王爷看起来好像不太满意?」 「怎么会不满意呢?」原本他是想娶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小角色,过些日子再找个理由休妻,岂知,这小子给他弄了一个大角色,这么一来,他想休妻可要费很多心思了。 「王爷满意就好,我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得罪王爷。」 这个小子会担心得罪人?这是本王听过最滑稽的笑话。他真正担心得罪的应该是他的德和吧!「你得罪的人不是本王,而是工部侍郎。」 祈儒风不解的扬眉。 嘿嘿一笑,端正曜一副不怀好意的道:「你应该很清楚本王阴晴不定,万一本王闹脾气,决定休妻,这笔帐工部侍郎不是应该算到你头上吗?」 「原来王爷打算休妻来摆平这门亲事。」 「难道你以为本王会乖乖任人摆布,娶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姑娘吗?」 「王爷得到自由,这点小牺牲又何妨。」 「本王教你不要娶德和,你愿意吗?」端正曜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王爷此时跟德和公主还真是一个样,不过,他为何如此固执?「王爷对皇城第一美女有何不满?还是说,王爷早就有心上人?」 「你不用关心这么多,倒是本王想问你,为何挑上工部侍郎的千金?」 「因为她是皇城第一美女,匹配得上王爷。」 端正曜冷冷一笑。「你别想拿这种表面话掂塞本王,真正原因是什么?」 「好吧,确实还有一个原因,据说礼王爷仰慕她已久,可是近来他忙于干大事,一直没机会请求皇上赐婚。」 他就知道这个家伙不安好心眼,这根本是借机清旧帐!「因为我狠心将德和推到刀口下,致使德和受伤,你就借机整我,是吗?」 「王爷误会了,我不是在整王爷,而是想借机逼礼王爷采取行动。我不希望德和公主再遭受生命威胁,王爷应该也同意小民的做法。」 「她已经摆脱诚王爷了,往后礼王爷想危害的人是本王,不是她。」 「王爷不了解公主吗?她不会乖乖当个公主。」 眼睛微眯,端正曜一点也不喜欢他透露出来的讯息。「你是说,往后她还会继续假装诚王爷到处制造麻烦?」 「她不会刻意制造麻烦,可是不小心惹出麻烦,那是免不了的事。」 「你去警告她,不准乱来,本王的名声不想砸在她手上。」 「王爷的名声早就砸在她手上了。」他好意提醒,诚王爷在皇城的名声实在不堪入耳。 端正曜忍不住呻吟,虽然知道她将诚王爷变成一个没出息又爱听闲言闲语的麻烦人物,却忘了自己才是真正的诚王爷。「……你只要管好她,别放任她再乱来,本王会挽回自个儿的名声。」 小宁儿若是可以管得住的人,就不会三番两次遇到危险,此刻他还是别泼王爷冷水。「我会尽全力约束公主,可是防不胜防,我希望可以尽快解除她可能遭遇的危险。」 「你手上不是已经有礼王爷的罪证了吗?」 「我确实已经透过医馆掌握到那些黑衣人的身份,随时可以教礼王爷俯首认罪,可是皇上真正想逮住的是礼王爷背后的人。」 「你想利用礼王爷逮到此人,所以将他的心上人硬塞给本王?」 「王爷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对方好歹是皇城第一美人……王爷别动怒,这是我能想到的法子。」王爷瞪人的样子真像个姑娘家。 「你认为礼王爷会为了一个女人干出愚蠢至极的事吗?」 「这就要靠王爷帮点小忙。」 「你要本王做什么?」 「不急,王爷愿意帮忙,事情就好办了,接下来就等皇上的圣旨下来,再采取下一步行动,这儿可以请王爷告诉我,德和公主此刻在哪吗?」 端正曜戏谵的扬眉,借此机会逗弄他。「你不用担心,她就是有两双脚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王爷最好告诉我,免得公主又变成诚王爷溜出去。」 得意的嘴脸瞬间一沉,端正曜差点失控的尖叫。「她在澄湖轩。」 「多谢王爷,我告辞了。」躬身一揖,祈儒风快步离开。 刚踏出房门准备溜之大吉,找个更隐密的地方躲藏,就被逮个正着,然后又被逼着回房更衣,端意宁一个时辰内从男变女,再从女变成男,又变回女……今儿个她是不是太忙了? 祈儒风看到她的女装打扮,会不会取笑她?万一,他觉得很可笑,认为她还是恢复男儿身的好,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只要想到他失望的样子,就心情沉重,不行不行,她实在没有勇气以这副模样见他,宁可在他面前继续当个不男不女的诚王爷…… 「公主再不出来,天就暗了。」祈儒风终于按捺不住开口。 端意宁好笑的翻了个白眼,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天刚亮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暗了? 「若是公主再不出来,我只好失礼了。」 「别急,我好了,可是你先答应我,不可以取笑我哦!」她一边回话,一边东拉西扯,偶尔再回头检视铜镜中的自己,手忙脚乱得很。 「我为何要取笑你?」 「因为我看起来很好笑啊。」 她真的很沮丧,实在想不通,同一张脸,为何装扮起来竟然天壤之别? 「我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取笑公主,公主是否可以现身了?」 「我来了。」 深呼吸,她垂着螓首缓缓的从内房来到外厅,别扭的在他面前站定,因为很不安,干脆把眼睛闭上,静待他的批判,可是好一会都没听见他的声音,她忍不住睁开眼睛,悄悄抬头看他,她的心瞬间陷落在两道深情的目光中,原本混乱的思绪全部净空,天地之间只有他。 「我想过无数遍,可是皆不及此时亲眼所见,我的小宁儿好美!」过去白公子现身时,也是以男子扮相,他不曾见过德和公主的打扮,总是情不自禁的猜想她变成女儿身的样子。真的好美!虽然同一张面孔,但换成女儿装就是特别的娇艳动人。 她娇羞的红了脸,嗔道:「左相大人今儿个是不是吃了糖葫芦?」 「公主想吃糖葫芦吗?」 「我好久没上街了,真想念糖葫芦的滋味。」 第三十八章 虽然她变成德和公主,可以放胆走在街上,不必担心有人会危害她,可是皇上有令,若非要紧之事,她和曜哥哥一个月内不能走出王府一步。 这一个月内曜哥哥必须接受皇上派来的护卫训练,当诚王爷再一次出现在群臣面前,才不至于教人起疑。 皇上的担忧不无道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两个实在差太大了,想蒙骗那些比狐狸还精明的大臣,怎么可能?不过曜哥哥聪明过人,有办法自圆其说,倒是她,短期之内只怕无法摆脱诚王爷的习惯,容易引来猜疑的目光。 可她已经闷得够久了,还要再闷上一个月,怎么受得了?可是皇上仁慈的让他们恢复自个儿的真实身份,她总不能扯皇上后腿,再难受,也得忍下来。 「公主想吃糖葫芦很简单。」 「左相大人可以变出糖葫芦吗?」 「公主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拉着她的手走出澄湖轩,然后从王府后门搭上他事先预备的马车,约莫一刻钟马车停了,他要她待在车上,自个儿下了车,过了一会回来时,他手上多了一串糖葫芦。 「公主这会可以吃糖葫芦了。」 她接过糖葫芦,看着,整个人已沉浸在香甜的滋味中。 「公主怎么不吃?」 「这种感觉好像在作梦,不但找回自己的身份,还可以跟祈哥哥……」她娇羞甜美的看着他,这种被他宠爱的滋味太幸福了。 「你不是在作梦,吃吧。」 她开心的舔着糖葫芦,这种甜蜜的滋味教人吃了,心情也跟着飞扬,仿佛化成一只缤纷的彩蝶翩翩起舞,眼前一景一物都幻化成一株株美丽绽放的花朵。 「我们要上哪?」 「我们去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他就可以尽情的将她搂进怀里,放纵的亲吻她,真希望可以尽快将她娶进门,夜夜拥她入眠,同她一起迎接晨曦。 「我知道了,梅树林。」虽然姑娘家应该矜持,可是她就是想窝在他怀里耍赖撒娇,而唯有在梅树林,她可以尽情的扑倒他……真是好害羞哦! 他点了点头,情难自抑的靠过去亲吻她红润饱满的小嘴,她口中那股香甜的滋味随即在他唇齿之开散发开来,她娇羞的脸更红了,像是抹上了困脂。 「以后你想上哪,我都会陪在身边,你可别自个儿胡来,尤其不可以扮成诚王爷的样子,毕竟德和公主长年卧病在床,大伙早忘了诚王爷利德和公主是双生子,礼王爷当然也搞不清楚。」 她激动的跳起,脑袋瓜撞到车顶,立即哎呀一声,祈儒风连忙将她按在怀里,可是她没心思管头顶上撞出来的肿块,急忙问:「万一曜哥哥遇到危险,怎么办?」 「你不必担心诚王爷,他比任何人更懂得保护自己。」 「曜哥哥体弱多病……」 「诚王爷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软弱,多年的调养,如今他是个健健康康的人,说不定还可以上马驰驰沙场,拉弓射下天上飞鹰。」 一顿,她困惑的看着他。 「你对曜哥哥好像很清楚?」 「你忘了吗?当初救了诚王爷的人就是我师叔,师叔的医术在丹凤王朝无人能及、既然可以救诚王爷,当然有法子还他健康的身子,相信经过这么多年的调养,诚王爷早与一般人无异。」诚王爷两年前第一次找上他时,他还真吓了一跳。 仔细想想他说的话,她点头同意。 「是啊,这么多年来好像未曾见过哥哥染上风寒,嚷着哪不舒服,只是见他苍白娇柔,终日待在德和居,我总以为他还像过去一样体弱多病。」 「再过不久皇上就会下旨赐婚,诚王爷要娶妻了,以后他自有娇妻挂念,而你唯一该挂念的就是我。」 「好,以后我只挂念祈哥哥。」 她伸出手,就像十四年前的小德和。「我们来拉勾,这次绝对不能忘记。」 「好,绝对不能忘记。」这一次是一辈子的承诺。 【第十一章】 皇城近几个月究竟在唱哪一出戏,实在教人雾里看花,越看越花。 先是诚王爷是女儿身,接着他要娶右相大人的千金,后来却变成他和左相大人有暧昧的断袖之情,这会竟然变成诚王爷要娶工部侍郎的千金!不管是谁都看得糊里糊涂,不过皇城的百姓可不在意,他们又有新的流言可以讨论,给忙碌的日子添乐趣就够了。 皇城的百姓开心,但礼王端正孝可是气炸了。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皇城有那么多宫家千金,诚王爷哪个不娶,偏偏选上他心仪已久的皇城第一美人,这不是跟他作对吗?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那个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闲着没事只会在皇城的酒楼饭肆打转,说些没意义的闲言闲语,简直是皇家的耻辱,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娶皇城第一美人呢? 无论如何,他非要想法子阻止这门亲事! 他气冲冲的走进勤王爷的书房,劈头就哇哇大叫。「本王究竟怎么做才能宰了那个臭小子?怎么会有人像他这么命大?三番两次杀不死,这会还要娶本王的心上人,真是太可恶了!」 坐在书案后面的勤王爷不慌不忙的抬头看着他。「别急,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皇上怎么会将工部侍郎的千金许给诚王爷,而不是右相大人的千金?」 他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觉得皇叔真是无聊。「这有什么好奇怪?今儿个皇上高兴将谁凑在一起就将谁凑在一起,明儿个反悔了,他就追回前一道圣旨,重新下一道,皇上高兴怎么干就怎么干,哪有什么道理?」 「皇上不是想做什么就叮以做什么,做任何事都有道理。」除非皇上是个蠢材! 「本王不管皇上有什么道理,总之,皇叔帮我想个法子,工部侍郎的千金是本王先看上的!」 「不过是个女人,你千万不要在这上头招惹皇上。」 「本王就是喜欢她,无论如何,本王绝对不让给那个臭小子!」 勤王爷忍不住皱眉,这小子根本是个笨蛋,自己怎么会找他合作呢?原先他看上的是诚王爷,可是诚王爷从来不过问朝堂上的事,最大的嗜好是像个姑娘家爱听流言,而皇上的其他手足又太年幼,唯一可以合作的对象就只剩下礼王爷,看来礼王爷恐怕成不了大事,若能说动诚王爷和他合作……可能吗?还有,这会怎么会扯上德和公主? 「皇叔怎么不说话?本王怎么做才可以把那个女人抢过来?」 「四叔还得到一个消息,皇上有意将德和公主许配给左相大人。」 「嗄?」端正孝的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 「你不觉得此事大有文章吗?」 「什么文章?」礼王爷还是一脸呆头呆脑。 「四叔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此事大有文章,左相大人先是跟诚王爷闹出断袖之情,这会皇上突然将长年卧病在床的德和公主许配给左相大人……不对,这其小必定有隐情。」勤王爷喃喃自语,一边不住的摇头。 「左相大人和诚王爷闹出那么不像话的传言,皇上若不想个法子消除众臣的议论,左相大人如何在朝廷立足?」 「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德和公主……」勤王爷抚着下巴陷入沉思。 「左相大人想娶谁都无所谓,本王也不管其中有什么隐情,总之,本王一定要娶工部侍郎的千金!」 第三十九章 勤王爷差点失控咒骂出声。这个蠢蛋竟然还妄想当皇帝!忍下来,否则这小子恐怕会给他惹麻烦。「你别冲动,皇城的宫家千金那么多,绝对找得到比工部侍郎的女儿更漂亮的姑娘。」 「本王就是要工部侍郎的千金!」 这小子真是无药可救了,勤王爷摆了摆子,不想再浪费心思在他身上。「你回去吧,以后别往这里跑,免得皇上起疑。」 「四叔帮我想个法子……」 「若你有心成就大事,应该将心思摆在黎民社稷上,四叔相信你只要下定决心拿出魄力,向皇上毛遂自荐,皇上必定重用你。」 「皇上防着我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重用我?」 皇上有必要防他这个饭桶吗?勤王爷强忍省心里的郁闷,淡然的道:「皇上已经大权在握,真要防,也是先皇留下的那些老臣,你若有心求取功名,不如直接向皇上求,皇上不会不给你机会。」 端正孝闻言跳脚。「四叔疯了吗?四叔要我去向皇上摇尾乞怜?」 「四叔是建议你,想要成就大事,总要将自个儿的羽翼先养牢。」 「四叔不是说,只要除掉诚王爷,皇上的命也保不住,本王平日往来的那些大臣就会拥护本王继位吗?」 「来日方长,你想除掉诚王爷还怕没有机会吗?在这之前,你必须先培植自个儿的势力,拉拢人心。」 端正孝心忖,是啊,来日方长,他迟早会除掉诚王爷,可是在这之前,不择手段,他也要阻止心仪的美人嫁给那个可恶的臭小子! 皇城第五街,工部侍郎府邸后门,天色刚刚露白,身着素色姑绒的顾尹儿悄悄溜了出来。顾尹儿正是皇城近日最轰动的人物,皇上下旨赐婚,即将下嫁那位风流俊美、宛若天外飞仙的诚王爷,皇城的姑娘无一下羡慕她的好运……不,这是过去,自从传出诚王爷和左相大人有断袖之情,诚王爷就变成皇城姑娘的恶梦。 她倒不在意诚王爷和左相大人的传言,可是莫名其妙成为诚王爷未过门的妻子,她极度不快。 正好,昨儿个诚王爷派人捎来一封信,相约今日卯时在西郊春柳湖的烟雨桥相见,说是想讨沦他们的婚事,这实在不合礼仪,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眼前满脑子只想跟他谈清楚,她不想嫁他,若他想硬娶,她就会闹得他天翻地缰。 「小姐走慢点,欣儿跟不上……」顾尹儿的贴身丫头跟在后头追了出来。 不予理会,又无法忍受那吱吱喳喳的声音,她只好停下脚步回头。「我不是叫你不准跟出来吗?」 「老爷有令,小姐最近哪也不能去,只能待在府里等着诚王府的花轿。」 「放宽心,本姑娘不会落跑,花轿敢上门,本姑娘就一定上花轿。」 「老爷不是担心小姐不上花轿,而是担心小姐在上花轿之前惹出麻烦。」 这话教她听了攒眉,可是又无法反驳,只好蛮横的推了丫头一把。「去去去,办好了这件要紧事,本姑娘就会回去,你再罗唆,我不是去去就回来,而是不回来,还有,别跟着我,爹见不到你,就知道我溜出去,你乖乖回府里待着,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 小姐的保证一点用处都没有,常欣儿乖乖将此话放在腹中,这个时候惹恼小姐绝对没好处。「小姐快去快回,否则老爷发现小姐不见了,欣儿就遭殃了。」 她又不是那位没事爱逛酒楼饭肆的诚王爷,「除非被人掳走,本姑娘保证一个时辰之内回来。」 这次终于甩掉黏人的小跟班,可是转个弯,却遇上几个蒙面黑衣人,这是怎么回事?她何时惹上这些煞星? 「本姑娘应该与你们无冤无仇吧。」 「我家主子想请顾姑娘前去做客。」带头的黑衣人拱手一揖。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本姑娘今儿个没空,还有,想请本姑娘做客,正大光明上顾家请人,不要像盗贼偷偷摸摸躲在这,还蒙着脸拦人,难道你家王子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小的只是奉命行事,顾姑娘有什么话,当面再告诉我家主子。」 「你没有听明白吗?本姑娘今儿个有要事在身,没那种闲工夫当你家主子的客人!」 「顾姑娘不跟我们走,我们只能得罪了。」 「你们……想干什么?」她紧张的往后退,然后转身逃跑。 可是跑没三步路,她的后脑勺就被重重敲了一记,接着眼前陷入一片黑暗,那无止境的黑暗令她不安,可无论如何挣扎,她就是无法逃脱,许久许久,当她以为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光明时,前方渐渐亮了起来。 眼皮微微抖动,她几次张开了又闭上,因为眼前的明亮太刺眼了,她一时之间无法适应,这时,有声音传进耳中—— 「你们是笨蛋吗?怎么可以把顾姑娘绑起来关在这?」 「王爷,若不将顾姑娘绑起来,我担心她醒过来就会逃跑;关在柴房,是不想引起注意,王爷不是交代属下要隐密,不可以教人发现顾姑娘在我们手上?」 「本王是叫你们掳人的时候要隐密,这种荒郊野外不会有人发现,你们只要盯紧她,还怕她跑掉吗?」 「顾姑娘是皇城仅次诚王爷最麻烦的人物,王爷还是当心一点。」 她跟诚王爷差远了,别将他们相提并论!顾尹儿在心底为自己抱不平。 「你说话要当心一点,这位顾姑娘以后可是你的主子。」 「可是王爷,皇上已经赐婚……」 「废话少说,纸笔准备好了吗?」 「是,可是王爷,万一顾姑娘不愿意修书给顾大人……」 「她不想嫁给诚王爷,就会跟本王合作,修书给顾大人。」 「你不要作白日梦了,本姑娘不会修书给任何人,还有,你最好放了我,惹火了本姑娘,你会死得很惨!」她实在听不下去了,虽然不想嫁给诚王爷,可是,凭什么她要跟他合作?单从掳她的行径来看,就足以证明他绝对比那个诚王爷讨人厌。 忙于交谈的主仆惊吓的转头一瞧,发现颐尹儿正张大眼睛瞪着他们。 「你是什么王爷,竟敢干出如此下三滥的事,不觉得有辱皇家的尊严吗?」 端正孝连忙堆起笑容。「顾姑娘误会了,本王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若非本王将你掳来这,你就会被迫嫁给那位不男不女的诚王爷……」 「那是本姑娘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你可是本王的心上人……」 「王爷又不是本姑娘的心上人,当然与我无关。」她不客气的打断他,虽然她和这位礼王爷有过几面之缘,看得出来他不是个聪明人,可是没想到他会笨得以为掳走她,就可以阻止她嫁给诚王爷。 「王爷,不好了……」有个奴才满脸惊恐、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出事了……大事不好了,好多……有好多官兵……」 「什么好多官兵?」 「这里被包围了……诚王爷和左相大人带了好多官兵……」 「你的意思是。」端正孝激动的扭住那位奴才的衣襟。「诚王爷和左相大人带了好多官兵将这里包围了吗?」 奴才用力的点头,很高兴主子一下子就搞清楚状况。 第四十章 「你不是说这里很隐密吗?」他转头瞪向带头的黑衣人。 「是啊,我将顾小姐扔上马车时,还特别留意四周,确定没有人发现。」 礼王爷慌乱的走过来走过去,最后做了一个决定。「这件事跟本王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你自作主张。」 她懂了,这根本是设计好的陷阱,而她是诱饵,看样子她搞错了,诚王爷比这个笨王爷还要可恶! 「礼王爷跟此事是否有关,必须请您亲自向皇上解释。」祈儒风走进柴房。 「若是皇上不追究,当然无关;若是皇上认为有关,王爷的麻烦就大了,按丹凤王朝的刑法,强盗掳人是要服役三年,送到边关修筑城墙。」 事态严重了,端正孝这会可急了。「祈儒风,你……你……」 「六弟太糊涂了,怎么会落人把柄呢?」端正曜跟在后头走进来。 端正孝像是看到救星似的扑过去抓住三哥,奇怪,眼前这位诚王爷看起来不太一样,可是此时他没有心思管这种事,只想帮自个儿脱罪。「三哥,这是个误会,我只是想请顾姑娘来我这儿做客……」 「你请人做客的方式也太特别了,令人难以理解。」端正曜淡然的打断他,将目光转向双手依然绑在身后,并挨着墙边坐在地上的姑娘,顿时脸色一变,连忙走过去,蹲下来不安的问:「你是顾尹儿?」 「诚王爷的诡计得逞了,可以帮我解开绳索了吗?」 他赶紧帮她解开绳索,扶着她起身,她一站稳便甩开他的手。 「你这个王八蛋!」送给他一句话,她便昂首阔步的往外走。 怔愣了下,他急忙想追上去,可是却被祈儒风伸手拦下来。「总兵大人会派军官护送顾小姐回府,诚王爷必须随同卑职送礼王爷进宫。」 「本王被你害死了!」端正曜无奈的低声咒骂一句。 祈儒风不解的挑了挑眉。 这会没法子解释那么多,端正曜看着端正孝道:「八弟见了皇上只要记住一件事,有问有答,不要隐瞒,皇上应该不会让六弟受太多苦。」 「三哥是什么意思?」 「你见了皇上就知道了。」端正曜随即转身往外走。 「三哥,皇上不会真的把我送到边关修筑城墙吧?」这是端正孝此刻最关心的事,他压根没想到这是一个陷阱,真正的目标是他身后的藏镜人。 端正曜爷无言的摇头叹气,祈儒风也一样,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礼王爷竟然想造反……这该说什么呢?痴人说梦?笨蛋果然是笨蛋,可是这个笨蛋过去害他们不得安宁,这也是事实,无论如何,往后他们应该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不对,端正曜突然想到顾尹儿,未来的日子不太妙了! 忙了一天,当他们离开干坤宫文华殿已经过了戌时,端正曜好奇的问祈儒风。 「本王想不明白,你怎么知道六弟一定会掳走顾尹儿?」 「只要想个法子对礼王爷身边的人放话,以礼王爷的冲动,自然会咬住诱饵,自个儿跳入陷阱。」虽然主子之间没什么往来,可是奴才们却免不了互通有无,这彼此探听消息,他们忙着把得到的消息传给主子,而主子若不能分辨其中的真伪,情报搜集不成反而会被人家设计。 「你就这么确定只要本王把顾尹儿引出来,六弟就一定会咬住诱饵?」 「王爷太抬举我了,我只是敢于打赌,又很幸运赢了。」 「在本王看来,不是这么简单。」 「顾尹儿不想嫁给诚王爷,因而皇上下旨赐婚之后,她就被顾大人禁止离开府邸一步,礼王爷当然要把握这个可以掳人的机会。」应该说,礼王爷头脑简单,才会这么轻易被人操纵。 「你怎么知道顾尹儿不想嫁给本王?」 「如今皇城只怕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诚王爷,何况是我行我素的顾尹儿,对于皇上下旨赐婚,自是不乐意。」 这会端正曜完全明白了,诚王爷品行不良,忽女忽男,又闹断袖之癣,官家千金搞不清楚其中文章,当然也不想嫁给这位问题多多的王爷,这该怪谁呢?虽说德和将自己的名声搞得乱七八糟,可是若没有他自己在背后搞鬼,名声有可能糟到如此地步吗? 「这不是正好?这会王爷应该可以轻而易举的休妻了。」 端正曜咬牙切齿的一瞪。 「王爷见了皇城第一美人之后,改变主意不休妻了吗?」祈儒风调侃道,虽然不清楚怎么一回事,但是看得出王爷对顾尹儿的态度变了。 「这是本王的事,与你无关!」 「卑职可没胆子过问王爷的事。」 冷静下来,这也不能怪祈儒风,他怎么会知道顾尹儿竟然是……甩了甩头,端正曜话锋一转。「你认为皇上会如何处置六弟?」 「皇上一心一意想成就仁君的圣名,绝对不会狠心铲除手足,而礼王爷不过是勤王爷的一颗棋子,皇上不会拿他动刀。」 「没错,既然知道真正兴风作浪的人是四叔,皇上应该对付的人是他,可是为何不直接下旨派兵捉拿四叔?」 「皇上总不能单凭礼王爷的片面之词就治勤王爷的罪,毕竟勤王爷自始至终只是煽风点火,并没有真正图谋不轨。」这该说勤王爷太聪明,还是说勤王爷从一开始就只想看一场兄弟阋墙的戏码?若是前者,勤王爷选择拥护礼王爷,实在不怎么聪明;若是后者,又是为什么? 「有一事我想不明白,四叔为何知道那个秘密?」 「虽然不清楚,但是你应该知道宫里的藏经阁有一间密室,那里专门收藏皇家的秘辛,若是皇子皇女出生之时天有异象,天文宫必会解释,而史官也会记录下来。」 「四叔想要潜入藏经阁的密室倒也不难,可是为何突然查探皇家秘牢?」 「若他有意对皇上不利,当然会企图从中寻找可以利用的事端。」 略微一顿,端正曜好奇的一问:「你早知道真正不利皇上的人是四叔?」 祈儒风不解的扬起眉,不明白他此言何来。「我若早知道真正不利皇上的人是勤王爷,直接对付勤王爷就好了,何必兜那么大的圈子?」 「这就是令本王费猜疑的地方,可是当六弟向皇上道出出谋策划的人是四叔,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我确实怀疑过勤王爷,他和礼王爷往来的大臣权贵截然不同,似乎是刻意安排,我猜勤王爷有意跟礼王爷划清界线,不教别人将他们扯在一起,若是坦荡荡,又何必如此呢?不过,勤王爷对军国大事不感兴趣,从来没有野心,实在没有理由冒险帮礼王爷策划。」 「人的野心就一定为了权力吗?」端正曜戏谵的斜睨了他一眼。「今儿个你高居左相大人之位不就是为了德和吗?」 是啊,小宁儿是他的弱点,这一点皇上比任何人清楚,不过,他当然不会承认。「王爷又是为了什么?」 「你是在问本王,还是在问四叔?」 「比起勤王爷,我更好奇诚王爷想方设法要回身份的理由。」 「说不定本王也是为了女人。」端正曜玩笑似的口吻实在令人怀疑。 「我真好奇什么样的女人可以教诚王爷如此用尽心机。」 第四十一章 端正曜的眼神突然转为锐利,刻意压低嗓门神秘兮兮。「说不定本王是为了九五至尊的龙椅,这你又有什么想法?」 「王爷期望我相信前者,还是后者?」 「你还没回答,就直接跳过来反问本王,你还真是狡猾。」 「若王爷期待的是前者,我就没有回答的必要,若是后者,我再回答王爷也不迟啊。」 「你就当本王期待的是后者吧。」 「不是我的期待,而是王爷的期待。」 端正曜不满的挑了挑眉。「你不但狡猾,而且滑溜,德和怎么会那么喜欢你这个家伙?」 祈儒风笑而不语,说到狡猾,说到滑溜,诚王爷难道会输他吗?他的小宁儿竟然还以为王爷体弱多病,需要人家保护,不知该说他的小宁儿太与众不同了,还是说诚王爷骗人的手段太高明了? 此时,他们已经从东安门走出皇宫,祈府和诚王府的马车已经在那等候,他们很快发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人——李妍。 祈儒风立刻警觉的加紧脚步走过去。「德和公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勤王爷派人强行带走公主,说是请公主到勤府做客,公主刻意留下卑职通知左相大人。」 脸色一沉,祈儒风的声音微微颤抖。「德和公主因为体弱多病不宜由门,尤其是这种寒冷的天气,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勤王爷不但安排马车,还安排轿子一路从德和居护送公主上马车,保证不会让公主受到一丁点风寒,我们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由着他们。」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 「大约两个时辰了。」 端正曜按住他的左肩,示意他冷静下来。「我们分头行动,你先去勤王府了解勤王爷的目的,而本王进宫向皇上请示。」 祈儒风点了点头,随即坐上祈府的马车直奔勤王府。 【第十二章】 当诚王爷时,端意宁就不曾跟勤王爷有任何往来,虽然他和父皇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可是人看起来阴阳怪气,总是教她不自在,因此她不知不觉就跟他保持距离,两人几乎没有往来。 不曾往来的人突然被请至府上,而且还派几名精悍粗壮的护卫护送,这一看就知道大有文章,要紧的是,今儿个受邀的是德和公主,而非诚王爷,这不是更说明此事诡异吗? 德和公主对任何人都没有利害关系,何必搞得神经兮兮?她就当自个儿真的是来勤王府做客,顺道陪勤王爷下棋,只是她自小棋艺不精,这是皇家的人都知道的事,四叔为何邀她当棋友? 说真格的,她对下棋一点兴致都没有,四叔又迟迟不表明邀她来这的目的,她的心思和目光不自觉的飘来飘去,然后就看见书案右方墙上的画像,那画像应该是…… 「你从小就讨厌下棋,因此棋艺不精。」动王爷突然出声道。 收回视线,她努力将心思投注在对面的人身上。「原来四叔知道德和棋艺不艺,这真是令人难为情。」 「你棋艺不精,诚王爷却是棋艺精湛。」 怔了一下,她不自在的一笑。「德和从来没跟三哥下棋,不知他棋艺如何。」 「你们两个的相貌极其相似,可是个性、嗜好、兴趣却相差甚远,真是不可思议。」勤王爷对她扬起一笑。 「这倒不稀奇,无论外貌多么相似,相异的两人当然不可能变成一个人。」她的心跳因为紧张越来越快。 「是啊,可是四叔十四年来竟未察觉诚王爷其实是德和公主。」 「德和不明白四叔的意思。」 「诚王爷和左相大人闹出断袖之情,皇上却将德和公主许配给左相大人,这只说明一件事——诚王爷就是德和公主,四叔几乎忘了诚王爷和德和公主是双生子,六岁那一年,诚王爷差点中毒身亡,死里逃生之后,变了一个人,而德和公主因为染上怪病,从此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偶尔出来见人,也总是蒙着面纱,这些安排显然是为了方便你们互换身份。」 「四叔为何说皇上将我许配给左相大人?」皇上可还没答应成全他们。 「宫里没有秘密,况且这么大的事,私下的议论早就传开来了。」 「四叔想太多了。」 「先皇为了保住当今皇上,逼你成为诚王爷,难道你一点怨恨都没有吗?」勤王爷的口气突然变得很严厉。 微怔,她略一思忖的反问:「四叔默默守着凌贵妃,心里是否有怨?」 勤王爷闻言傻住了。 她起身离开卧榻,来到那幅画像前面。「她是凌贵妃吧。」 半晌,勤王爷起身来到她身后。「你怎么还记得凌贵妃?」 「我当然记得,父皇在世时,常常在我面前夸奖她,教我将来一定要像凌贵妃一样温柔贤淑。」父皇不希望她像母妃,总说母妃太短命了,每当父皇耳提面命时,她总觉得好笑,因为她连何时可以换回自个儿的身份都不知道,谈「温柔贤淑」不是很滑稽吗?可是说真格的,除了母妃,凌贵妃堪称是父皇后宫最受称赞的嫔妃,难怪父皇很喜欢她。 「是啊,她是这世上最温柔贤淑的女子。」 「我一点也不想像凌贵妃,父皇龙驭宾天之后,她竟然跟着殉葬,实在太傻了!」 「她是被逼殉葬!」勤王爷激动的大吼,吓得她连忙往旁边一跳。 「四叔弄错了,凌贵妃是自愿的。」 「我没有弄错,若非当今的太后嫉妒她受到先皇宠爱,以教王爷的生死逼她殉葬,如今她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勤王爷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孔,看起来怪吓人,可是她不敢退缩,因为真相绝不容扭曲。 「我亲耳听见凌贵妃说要殉葬。」 「若不是当今太后逼迫她,她应该更想守在儿子身边。」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是凌贵妃最后留下来的两句话,殉葬真的是她自愿的,并非太后逼迫。」 勤王爷双手握拳,好像恨不得扭断她的脖子。「你说谎!」 「如今死无对证,四叔指控我说谎,我没法子反驳,可是就算四叔所言属实,这也是凌贵妃保护七弟的方式,她的选择,四叔凭什么生那么大的气?」 瞬间,勤王爷整个人消沉的垂下双肩。 「凌贵妃殉葬,七弟比四叔还痛,可是七弟从来没有埋怨,无论真相为何,只能说这是生在皇家的悲哀,四叔难道不明白吗?」 勤王爷转眼间老了好几岁,退回卧榻坐下,过了一会,他回忆的缓缓道来。 「凌贵妃是凌大将军的孙女,我在凌大将军的寿宴上认识她,当时她还只是十岁的小姑娘,可是我已经确定她是我一生所爱,我们私订终身,我也准备在她十六岁那年请父皇下旨赐婚,可是偏偏此时父皇龙驭宾天,先皇继位。」 她听到这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先皇继位后,为了掌握军权,将凌大将军的孙女纳入后宫,从此注定我一生只能默默凝视心爱的女人。」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能说命运捉弄人。」 「我恨,但更多的是无奈,看到先皇待她好,尤其庄贵妃仙逝后,更是专宠她,见她笑逐颜开,幸福得让后宫所有的嫔妃嫉妒,我释怀了,可是上苍偏爱捉弄人,先皇竟然如此短命,她更是被逼着殉葬。」 第四十二章 虽然父皇是个多情之人,可是真正摆在心上的女人只有两个,先是母妃,后是凌贵妃。 「若是凌贵妃地下有知,得知四叔还如此惦记她,她一定很感动。」 「你都没有埋怨吗?」 「人非圣贤,有谁可以毫无怨言?只是怨言多了,心就会沉甸甸的没有欢喜,我比较喜欢谢天谢地谢每一个人,好让自个儿心情舒畅。」想想,曾经教她咬牙切齿的人只有祈儒风,可是如今教她心头甜蜜的人也是他。 这时,勤王府的总管一路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王爷……左相大人……」 「本王不是说过今儿个不见任何人吗?」勤王爷没好气的一瞪。 「可是……左相大人……左相大人带来了皇上的口谕。」总管上气不接下气的把话说出口。 「左相大人带来皇上的口谕?」 「是,原本小的奉命将左相大人挡在王府外面,可是后来诚王府的人快马送来口信,左相大人表明皇上有口谕给王爷,小的不得不放左相大人进来。」 此时,祈儒风优雅从容的走进来。「皇上口谕,勤王爷即刻进宫面圣。」 「祈儒风!」端意宁毫不在意旁人眼光的直接扑进心爱男人怀里。 「公主真会教人担心,难道公主忘了自个儿不可以受到丁点风寒吗?」 「四叔没有让我受到丁点风寒。」她回头对勤王爷一笑,虽然她不清楚皇上突然召见四叔的原因何在,可是她知道四叔不是罪大恶极之人,只不过是一个用情很深的男人。 深深看了她一眼,勤王爷终于明白「诚王爷」为何教所有大臣摇头叹气,却又无法讨厌了,「左相大人可知皇上命我进宫为了什么事?」 垂首看了怀中的人儿一眼,见她也仰着脸殷殷期待他透露一点消息,他只好道:「卑职不知道皇上命王爷进宫为了何事,不过卑职有几句话可以送给王爷——皇上虽是九五至尊,却也有着平凡人的喜怒哀乐,皇上有问,王爷凭着真心而答,大事也能化成小事。」 「本王明白了,本王即刻进宫面圣。」 半个时辰后,他们目送勤王爷坐上马车进宫,他们也坐上祈府的马车离开。 两个人终于能独处,端意宁更是肆无忌惮的在他怀里钻来钻去,同时好奇的问:「皇上为何召见四叔?」 祈儒风从今儿个一早顾尹儿被掳之事开始源源本本道来。 「这么说,皇上是要向四叔问罪吗?」 「皇上先派人过来传口谕,若勤王爷不从,就会教诚王爷带一队皇城禁军过来押人,勤王爷没有抗旨,皇上就不会太过严苛,勤王爷对皇上毕竟不具威胁。」他对她挑了挑眉。「你在担心勤王爷吗?」 「他是为了殉葬的凌贵妃……」她道出勤王爷和凌贵妃曾经有过的一段情。 「若是勤王爷坦然一切都是为了已故的凌贵妃,皇上不会太为难他。」 「那就好,这么说来,以后诚王爷就不必担心受到生命威胁了?」 这位公主看起来会不会太兴奋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板起面孔严厉的警告。「公主最好别打什么馊主意,我不准,诚王爷也不准。」 「以后有左相大人看着我,我哪有可能乱来?」她根本不怕他,撒娇的在他唇上吻了又吻,他转眼间就意乱情迷,危机意识也随之荡然无存。 她很开心的接着又道:「我听说皇上答应我们成亲了。」 「皇上还没答应,可是过几天皇上心情好了,就会答应了。」如今他已经找出礼王爷背后的高人,皇上应该会松口成全他们。 「皇上真小气,干啥不爽快的答应呢?」 还不是因为嫉妒,皇上见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实在不甘心。皇上虽是九五至尊,却无法拥有自个儿最想要的女人,若没有想个法子刁难他们,难解心头的郁闷,这些话他终究摆在腹中,只道出他对她的绵绵情意。「无论皇上何时下圣旨成全我们,早在梅树林,你就是我的新娘子。」 她娇羞的偎进他怀里,是啊,早在梅树林的初相遇,上苍就在他们之间系上一条看不见的红线,她已注定成为他的新娘子。 三天后,圣旨下来了——礼王爷放回家中禁锢三年,勤王爷到九岩山守帝陵三年,还有,德和公主许配给左相大人祈儒风。 纷纷扰扰许久,诚王爷终于娶妻了……不,是德和公主终于嫁了,嫁给她心爱的冷面宰相,她的祈哥哥。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笑得阖不拢嘴的日子,而对皇城的百姓来说,这是各家酒楼饭馆客满沸腾的日子,大伙议论纷纷了一天,依然是雾里看花,搞不清楚怎么一回事。 无论如何,德和公主嫁给了左相大人祈儒风。 折腾了一天下来,祈儒风终于可以抱着心爱的小宁儿在大红罗帐中翻滚,他们的激情如同点燃的烈火,放肆的尽情狂烧。虽然初试云雨,两人一点节制的念头也没有,只想任性的癫狂,真实的感受相属的美妙,直到浑身乏力,再也没法子动弹了。 「祈哥哥,我突然好想吃包子。」不管是诚王爷,还是德和公主,她直率的性子只怕改不掉了。 「我去看厨房有没有包子。」教奴才们见到新郎官三更半夜上厨房找包子一定很可笑,可是为了他的新娘子,再丢脸的事他也认了。 「祈哥哥算了,这外头好冷哦!」 「可是你想吃啊。」 「我是想吃,可是不吃也没关系,而且厨房也不见得有包子。」 「我知道你爱吃包子,想吃却吃不到时,就会忍不住溜到街上,因此交代厨房从今日起,除了用膳时间,子时之前都要有热包子。」 一股甜蜜的幸福感在胸口敞开来,她情不自禁的又黏到他身上。「祈哥哥,小宁儿好爱你哦!」 眼神转为深沉,他的声音略带沙哑。「你再诱惑我,就别想吃包子了。」 娇羞的红了脸,她赶紧离他越远越好。「我陪祈哥哥一起去厨房找包子。」 「不行,夜深了,你会着凉。」 「只要有祈哥哥在我身边,我就不会着凉。」 他还是不答应,她也不肯退让,两个人一来一往,争执了一会,最后还是她赢了,如今她背后的靠山是他的宠爱,他根本奈何不了她。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包得密不透风,可是经过先前疯狂的欢爱,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他只好将她背在身后,难怪她不担心着凉。 两人悄悄来到厨房,果然在蒸笼中找到热包子,不禁同时发出惊叹声。 生怕回到暖呼呼的炕上,手上的热包子也冷了,他们率性的就地而坐,享受寒夜里的暖意。 「这包子实在太好吃了!」她对他扬起灿烂的笑容。 「我的小宁儿还真容易满足。」 「就是啊,我怎么那么容易满足呢?」她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好像觉得这样不好,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的道:「我是不是应该多点公主的样子?」 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的小宁儿认为公主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想想看……应该是刁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说是吗?」当德和公主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她不能不承认,当公主真的很无趣,还是当诚王爷比较好玩。 第四十三章 「我以为公主应该是尊贵端正,而不是刁钻任性妄为。」瞧她的表情,他就知道那颗小脑袋瓜在打什么主意,真后悔说他的小宁儿太容易满足了,害她的不安分又冒出来了。 不过,这些日子还真是难为她,不能随心所欲的想上哪就上哪——若是德和公主和诚王爷同时出现在街上,皇城百姓肯定会编出一套故事,那可就不好了。 「尊贵端正?」她的娇颜严重抽筋。「那种公主未免太无趣了!」 「那才是真正的公主。」 「那我不要当真正的公主。」 「你就是真正的公主,你不想当也不行。」 「我就是不要当真正的公主。」她懊恼的瞪着他。 若他不顺从她的意思,她会一直缠着这个话题不放。「好吧,那你要当什么样的公主?」 「这个嘛……我要当那种在民间长大的公主。」她两眼闪闪发亮,预告她的脑子正在进行什么歪主意,教人不能不心生恐惧。 「可否请问德和公主,何谓在民间长大的公主?」这会终于轮到他的俊颜严重抽筋,虽然知道他的小宁儿花招很多,可是这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所谓民间长大的公主就是不懂宫中那堆规矩的公主,想爬树就爬树,想大吃大喝就大吃大喝,想女扮男装就女扮男装。」最后这一项才是她的重点。 「公主想爬树、想大吃大喝,我不会反对,可是女扮男装,别说是我,皇城的百姓也没有一个人会答应。」朝堂之上多了一个诚王爷,他替皇上担心,但如今才意识到,真正应该担心的是正牌诚王爷,有这么一个老爱扯他后腿的双生妹妹,往后他的日子绝对不会安宁。 「偶尔一次也不行吗?」 「偶尔一次也不行。」 「我都不知道左相大人是那么小气的人,不过是偶尔一次,而且是不得已的一次,难道也不行吗?」 「不行,诚王爷一定会同意我的说法。」他快招架不住了,只好搬救兵。 冷哼一声,她不怀好意的道:「他正忙着娶妻,而且娶的还是全皇城百姓都知道的刁钻千金,这还是拜你之赐,他没有闲工夫管本公主的事。」 「……」可怜的诚王爷,往后将有两个麻烦的女人增添他的生活乐趣,如此一来,他绝对不会再抱怨生活太过沉闷。 「我向你保证,只是偶尔一次,绝对不会惹到正牌诚王爷。」 他管得住他的公主吗? 不,不是管不住,而是不想管,他的小宁儿不就是这个样子吗?若是约束她,使她变成一个端正尊贵的公主,那就不是那个任性直率却可爱的小宁儿了。 他可以预见未来的日子,势必惊吓不断,因为小宁儿从来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而他,只能尽全力宠她爱她保护她,虽然很伤脑筋,但是他会习以为常,一如过去他守护在「诚王爷」身边一样。 故事、之后——不守「妇道」的德和公主…… 这是一个相当诡异的画面——卧榻上的两名女子……不,表面上看来是一男一女,正开心的品茗下棋,虽然两人的棋艺都不怎么样,分立在门边和窗边的两名男子则是剑拔弩张,仿佛此刻是上战场杀敌。 卧榻上的一男一女是女扮男装的德和公主和云琉璃,而站立的两名男子当然是她们的大君祈儒风和蔚如皜。 虽然诚王爷和德和公主回归原位了,可是过去交换身份又不宜告知天下,端意宁只好继续以诚王爷的身份上蔚家大院,这也成了她名正言顺女扮男装的机会。 她扮做诚王爷来到蔚家,找的却是云琉璃,看在他人眼中难免会嘀咕,可是又不敢得罪,只好睁一只限闭一只眼。 周围的人看不明白,云琉璃去早猜到这位诚王爷其实是德和公主,其中原由,她不必弄清楚,也不能弄清楚,皇室的事最好少问。这事她原本应该告知夫君,可是看到夫君吃醋的模样,实在教人心花怒放,因此她暂且将这个秘密按下。 蔚如皜越来越讨厌诚王爷来访,可是又不能将他挡在外面,不得已,只好在他出现时守在一旁监视,不容许他有丁点逾越。 祈儒风倒是不反对「诚王爷」和云琉璃往来,只是有一回他跟着来到蔚家大院,意外发现她和蔚如皜之间根本没有男女之别的界线,从此,他只好紧跟在旁。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最后就变成眼前这种相当诡异的画面。 「琉璃,我们来结拜吧。」端意宁突然心血来潮,激动的拉着云琉璃跳下卧榻。 这一拉可不得了了,蔚如皜立刻扑过来打掉她的贼手,这举动立即引来祈儒风的不悦。 「蔚大当家对王爷太无礼了!」 「诚王爷对我的夫人太失礼了!」 你瞪我,我瞪你,两个男人的气势不分上下,若下一刻打起来,谁也占不到便宜,他们继续互瞪,而她们继续还未完的话题。 「琉璃很乐意与王爷结拜,只是王爷恐怕得先想清楚,如何结拜呢?」她们应该是姐妹,可在别人眼中却是「兄妹」,这好像有点麻烦。 「这是个问题。」端意宁苦恼的皱着眉,若可以向琉璃坦白身份,而不用遮遮掩掩,搞得身边的人紧张兮兮,好像他们是奸夫淫妇,该有多好。 「那就等王爷想清楚了,我们再来结拜。」 「不不不,今儿个我们一定要结拜,不能当姐妹,那就当兄妹。」 祈儒风和蔚如皜同时转头一瞪,前者恨不得她再也不要踏进这里一步,后者则巴不得娇妻不要跟这位王爷扯上任何关系。 「王爷,这实在不妥。」 「王爷,我的夫人不缺哥哥。」 「本王没有征询两位的意见。」她不客气的回瞪过去,当诚王爷就是有这个好处,除了皇上,每个人在她面前都要矮上好几节。「琉璃,意下如何?」 他们拿王爷没办法,只好将目标转向云琉璃,用眼神向她施压。 「王爷不嫌弃,小女当然乐于从命。」云琉璃不是故意跟他们唱反调,而是真的很喜欢这位王爷……不,应该说是公主。 「太好了,我们去结拜吧。」端意宁顺理成章的拉着云琉璃的手,当然,马上又被某人打掉了,而那个某人又被某某人斥责,然后两个人又开始互瞪,这简直是恶性循环。 结拜的两人开开心心去结拜,而跟在后头的男人们则继续剑拔弩张。 这实在令人啼笑皆非,因为稍有脑子的人都会察觉其中透露的玄机,左相大人娶的是德和公主,为何老跟着诚王爷?而诚王爷都娶妻了,为何没有带娇妻同行呢?这该说,爱情使人盲目,即使蔚如皜仔细深思其中的问题,只怕也会说,左相大人娶德和公主根本是掩人耳目。 不过,蔚如皜只需一个月紧张个几次,左相大人就不同了,端意宁只要闷得快抓狂,就会女扮男装出门散心,虽然还没遇到两个诚王爷同时出现的景况,可是胆小的人早被她吓出病来。 祈儒风娶了这么一个「不守妇道」的妻子,难怪皇城的百姓至今没有遗忘他和诚王爷的断袖之情,偶尔还可以在酒楼饭肆听见有人提起此事……这还真的如他自个儿当初对未来日子的预期——惊吓不断啊! 后记 【后记 关于本书 艾佟】 大家好,我是艾佟。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刚开始写《赔妻》的时候,佟根本没想到会因为《赔妻》引出《娶妻》这个故事,更没想到会相隔不到一年再一次写古装。 写《赔妻》时,佟一写到诚王爷就莫名的喜欢上这号人物,然后没多久,关于「他」的故事就开始钻入脑海,可是对佟来说,这是一个争战,写古装实在很累人(真的是由衷佩服那些写占装的快手),于是就玩了一个小小的游戏,如果有人猜到佟想写这号人物,佟就将「他」的故事写出来,不管如何,有人猜到了,而佟也兑现承诺了。 诚王爷的故事早在《赔妻》的时候就有铺陈了,而且书名很自动的跳出来——《娶妻》。 徐姐说《娶妻》这个书名很直白,其实佟想过改书名,但是写着写着,越写越确定这个书名。 因为不管是对女主角,还是男主角,他们两个都经历了一段娶妻的过程,(相信读者们看完这个故事之后,应该跟佟有相同的感觉。) 不知为何,《娶妻》越写越艰难,似乎永远看不见故事的enenz,佟一度担心写不出来,当故事完成的时候,真的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不过,又同时觉得有许多意犹未尽之处,可是写了两个多月,心力耗尽了,实在无法钻回故事里面继续将故事扩张,若是有人与佟有同感,那就发挥一下自己的想像力吧。(佟会不会很不负责?请各位读者多担待吧。) 其实在《娶妻》创作的同时,佟又从《娶妻》里对两个人物感到兴趣,佟相信只要看过本书的读者一定可以猜得到是哪两号人物。 可是说真格的,写古装真的很累人,至少对佟来说,压力真的很大,若是没有足够的动机,佟大概不会努力将他们的故事写出来,今年的冬天真的好冷,冷气团一波接着一波,冷气团接着变成寒流,在家里都要穿上厚外套,周遭的亲朋好友轮番感冒。 小儿科诊所天天满满满,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大家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在此祝大家身体健康,同时也祝大家新年快乐,我们下个系列再聊了。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