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假正经 卷五》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靖边侯府里,芳华未出阁前住的院子一直都还留着,里面的物什也都干干净净的,只要换上干净的被褥就可以了。 薛小呆看过新鲜后,吐着泡泡沉睡过去了。 芳华毫无倦意,靠坐在床头,握着薛小呆柔软的小手,她带着孩子回到舅舅家,借口是这次大皇子的叛乱府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血腥味,所以回到侯府住几天,等府里打扫好了再回去。 其实这个借口很蹩脚,离叛乱过去已经快二十多天了,要打扫早就打扫好了,而且王府里那么多的院子,还没个地方住吗? 靖边侯府没人说什么,对她回来只有欢迎,尤其是阮诗琪,秋天就要成婚,田氏把她关家里学中馈,学女红,教规矩。 虽然是三子,不用主持府里的中馈,但好歹自己院子里的事物要打理清楚吧。 阮诗琪特别喜欢薛小呆,从芳华回府后就围着他转,等到薛小呆累了,表姐妹俩才坐下来说话。 两人说到阮鸿飞,阮诗琪扁了扁嘴,说阮鸿飞的婚事又起了波折。 说到这里,阮诗琪是一脸气愤,「不说以前,就说这次,娘帮大哥说得亲事,那家姑娘喜欢她的表哥,不想嫁给大哥,又不敢和家里人说,就偷偷的跑来和大哥说,让大哥自己去说不喜欢她,让家里去退亲……」 「爹让人去一查,知道了她和他表哥的事情,十分生气,让娘上门去退亲了,自然是把那件事情捅到了那姑娘家里……」 芳华听了一脸无语,阮鸿飞也是个倒霉的,当年没回金陵在边关的时候,就曾说过一门亲事,但那位姑娘竟然和家里的马夫跑了…… 如今这位,竟然同样心有所属,还昏了头跑上门让他去做恶人…… 也不知道阮鸿飞是招了哪路神仙了,姻缘路如此的坎坷。 阮诗琪一脸气愤,「大哥这么好的人,那些姑娘都是瞎了眼的吗?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天下好姑娘多得是,以后肯定可以给大哥挑个更好的,让那些抛弃哥哥的人后悔去吧。」 确实,多年后,那个与马夫逃跑的姑娘偶然见到携妻同游的阮鸿飞,认出了这是当年自己逃婚的那个男人,再比照马夫如今的模样,心里后悔万分,恨不能时光倒流,可以回到当初逃婚的那一刻。 晚间的时候,阮昊源,阮鸿飞一起回家后,高高兴兴的用了饭,逗弄了一下薛小呆,各自回院子里休息。 田氏到底是照看芳华多年的人,心思细腻,知道她突然带着儿子回府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临睡前来看她,语重心长的道, 「夫妻间偶尔闹些别扭其实是好的,能闹别扭,表示心里是在乎对方,还有些期许的,那些相敬如宾的夫妻才真要不得呢。」 芳华脸红,别扭的,小声的说,「舅母,我……就是气他受伤瞒着我,他怕我看了难过,又不能瞒我一辈子,等我知道了不还是会难过,还要自责自己没照顾到他……」 「这次王爷受伤瞒着你是他不对,但他初衷是好的,到底是怕你太伤心了,你可是刚出月子呢。 你们成婚这么久,舅母冷眼旁观,王爷是值得你依靠的,这世间能有几个幸运的女子能觅得这样的良人呢? 所以,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在这里住多久,舅母都不嫌弃,但王爷要来接你和孩子,你就要跟着他回去,王爷的伤可还没好透呢……」 「你生气归生气,可要适可而止,过犹则不及,别把男人的耐性给作没了,到时候你就哭吧……」 「就说你舅舅,他也是毛病一大堆,在边关的时候,也动过歪心思,但悬崖勒马,及时回头了,我一直记得那个时候你表哥小的时候,夜里孩子哭闹都是他起身来哄,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男人,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这话就说的有点糙了,但理却是真真的。 芳华被田氏说的眼泪盈眶,她的人生虽然有困苦,但也不是一无可取,舅母是真心的为自己打算着。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气什么,或许这是一个引子,当初说好了坦白的,不隐瞒自己的,可他还是做了这样的事情,虽然是为她好。 可那几天里,即便他时常让人传递消息回来,但仍是让她十分担心,夜不能寐。 她腰间的最后一点赘肉也在这一场叛乱中消失殆尽。 田氏和芳华说了一会话之后,就起身告辞了。 送走田氏后,芳华握着薛小呆的手,想着如果明日薛重光真的要来接她,就家去好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慢慢入睡。 与此同时,端王府里,薛重光孤枕难眠,感觉他就像一个孤魂似的,怎么睡都见不到天明, 翻来覆去的,在翻身第五次之后,他起身,扬声到,「让人备马……」 薛重光轻轻的撩开帐幔,看到芳华像只猫咪一样蜷在哪里,睡颜安恬,软软的一团,一只手勾着薛小呆胖胖的小手,他的整颗心就充斥着一种满足而宁静的情绪, 第2章 如此看着她,仿佛一辈子都不会腻,恨不得她变得小小的,能装在口袋里,时时刻刻地带着她。 男人看得有些怔忡,慢慢的眉眼变的柔和起来。 他弯下腰看着她,扫过她恬静的睡脸。 他对皮相的美丑素来没有概念,却在心里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了,如同当年第一次在青光观所见,她朝他露出忐忑微笑时,会让他的心变得飞扬起来。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可以像她这般让他如此喜欢呢? 仿佛没有了她,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的意义。 似乎只要她一个笑脸,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感觉到全身都舒服极了,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愉悦,比吃到好吃的东西还要高兴。 半晌,他伸手小心地将她抱到怀里,发现她将脑袋软绵绵地搁在他的肩窝中,继续睡得香甜,心里又欢喜起来。 像抱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珍宝,舍不得放手,舍不得弄疼她,更舍不得弄醒她。 贪狼站在外面放风,见到薛重光抱着个人出来,惊了一下,就听薛重光淡淡的道,「去带上小呆,回府。」 贪狼望天,这样跑到别人府里来‘偷人’也就他们王爷能做得出来。 …… 翌日,芳华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帐顶,她还以为做梦,她揉了揉眼睛,一个翻身,边上躺着一具温热的身体,薛重光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长发披散他肩头上,衬得他气质更加清隽,他瘦了,这次受伤伤了他的元气,明显看到他的脸颊有些下陷。 芳华收回目光,古怪的问他,「你半夜去舅舅家把我给抱回来的?」 薛重光眨眨眼睛,不说话。 她拉着被子盖住头,「你……你这样,府里一旦发现我不见了,还不急死啊……让我以后怎么见舅舅?」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芳华羞愤的想起成婚前,他偷偷的摸到她房里,送他出去的时候,被舅舅看到的情形…… 「你别恼了,昨日,我就派人和舅舅说了,不会有惊吓的。」薛重光接过芳华的话茬安慰道。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别离开我……小心闷着了。」声音里带着一些小心,一些委屈,一些期盼。 「幸好你无事……我将你丢下了,是我不对,幸好你无事。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 薛重光连人带被抱着妻子轻声哄着,见妻子始终不从被窝里出来,暗暗发力,感到胸口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有了疼痛的感觉,然后呻口今了声,道, 「芳儿……我的伤口裂开了……」 芳华吓了一跳,连忙掀开被子,见他脸色忽然变的苍白起来,连忙扒开他的衣服,果然,伤口处渗出了一些鲜红的血…… 她连忙扶着他让他躺下,又扬声叫人。 床里侧的薛小呆早就醒了,听他爹哄他的娘,心里啧啧声不段,这简直不是他爹,这么厚颜无耻。 他冷眼旁观,自然比他娘看得明白多了,这人分明就是装得,竟然博取同情。 没想到他娘平时看起来也不笨得,竟然也着了父王得道。 如果现在身边有东西,不,如果他再大点,他肯定吐得他爹一脸,现在,他只能吐了两个泡泡表示不满。 他内心的想法芳华自然是不知道得,她正在焦急得叫人。 张嬷嬷等人听道芳华焦急得喊声,开始以为薛重光是真得出了事,但等到进去一看,薛重光是伤口裂开了,嘴角不禁抽了抽。 因为薛重光的伤口再次裂开,芳华当方面的冷战结束了。 是夜,久违的两人终于睡在了一张床上。 芳华睡在里面,薛重光睡在外面,芳华起先是平躺,之后换成面朝外的侧躺,最后又变成了背对着薛重光。 鼻尖嗅到一丝带着药味的熟悉味道,淡淡的,是他惯常的味道。 芳华咽了口口水…… 之后,感觉那具火热的身体靠了过来,最后开始作怪。 「小心你的伤口……两个月还没到呢……」芳华咕喃。 「我什么都不做,你睡就好了……」背后的男人小声的道。 「……」他这样就是木头都睡不着。 …… 把心爱的妻子哄回来之后,薛重光又开始神出鬼没了。 芳华则是开始指挥下人把府里被破坏的屋舍休整好,各处的花园该添的添。 这日,下人报说王爷的舅家有人上门求见,芳华愣了半天,才想起,是金家…… 她到前厅的时候,就见到一位长相富态的贵妇带着个年轻的小姑娘坐在厅里。 第3章 当年薛重光的母亲进宫的时候,就是借金家长女的身份进宫的。 那时金家是守城门的一个小吏,到如今,慢慢的,金家老爷竟然混到六部主事的位置。 她刚嫁给薛重光的时候,金家的女眷也递过帖子上门拜见,虽然两府有人情往来,但都是面子问题,总是亲热不起来。 芳华开始有些纳闷,既然薛重光母族还有人,何以会在庙中自生自灭? 后来知道薛重光的母亲并不是真的是金家姑娘时,就有些明白了。 金夫人上前给芳华行礼,又让身边的小姑娘见过芳华,就开始与芳华攀谈起来,说到最后,金夫人说, 「许久未见王爷,听说王爷这次叛乱中受伤了,不知道如何了,臣妾这里有些上好的伤药,用了都说好,若是王妃不嫌弃,就请收下。」 芳华挑眉,命人收下了金夫人送过来的伤药,不过也让人回了厚重的礼物。 没过一会,金夫人就带着那位小姑娘告辞了。 金夫人回到家后,打开芳华的回礼,脸色变了又变,长长叹息一声。 刚好,金老爷从衙门回来,见到桌子上摆着的礼盒,礼盒里放着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不禁诧异,「谁送了这么厚重的礼物过来。」 金夫人富态的脸上满是愁容,「老爷,这是端王妃回给咱家那伤药的礼。从前妾身逢年过节也送了礼过去,但从未如此珍贵过,这……是不是端王妃知道了什么?」 金老爷沉吟半响,摇头道,「不是端王妃,是端王……」 他背着手在室内转了几圈,沉声道,「夫人,过几日将家里的孩子都送走吧,就说去你娘家探望生病的外祖母,然后悄悄送到南疆去。我在南僵也置办了些产业。」 金夫人闻言,拿着帕子无声的抽泣着,「当年就和你说了,不要牵连进去,可你偏偏不信,复辟是那么好复辟的么?古往今来,有哪个败了的王朝最后又夺回江山的? 前朝的人脑子令不清,你竟然也跟着拎不清,还帮他们……」 金老爷被金夫人说的面上挂不住,道,「家族的祖训在哪里,你要我怎么办?我这也不是为了咱家吗?如果真的成功了,我还会是如今这样一个小小的主事吗? 你就不想过人上人的日子?让儿女有个更辉煌的前程?」 金夫人趴在桌上哀声哭泣,哭到最后金老爷心软了,「你也别哭了,那边有人接触了端王,可惜这次这么好的机会,没有趁乱把小世子偷出来……」 金夫人猛然抬头,手指着他道,「你……你简直丧心病狂,那么小的孩子,你们也下得去手?怪到我去王府的时候,看着有些萧条,你们这样会遭雷劈的……」 金老爷冷哼,「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传递了个消息,其他都是那边派人做的。」 金夫人听了,只觉得一阵阵绝望袭来。 晚间薛重光又是很晚才回来,芳华拥着被子在床上等他,等他洗漱完,发尾挂着水滴出来后,把今日金夫人的事情告诉了他。 芳华觉得平时根本不怎么往来的金夫人忽然这样的热情,让她有了警惕心。 薛重光听她说回礼厚了好几倍时,赞道,「做的好。」又道,「金家不是什么好的,虽然看着是平常的小主事,但他家和前朝有关联,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翻身下榻,道,「你呆在房间里,不要出去,有人闯进来,我去看看……」 夜幕中,一道黑影在街道上疾奔,到了端王府后院,那人翻墙而入。 轻车熟路的,黑影到了离正院不远的地方,发现隐在黑暗中的侍卫,比上次来的时候多了数倍。 黑影退了出去,突然劲风袭来,黑影警觉地一个后空翻避开了那道凌厉的掌风。 「擅闯者,男人阉了,女人去花楼,男人还是女人?」刻板,没有感情的声音传入黑影的耳中。 「做梦……」 寂静的黑暗中,两道身影,你来我往,掌风凌厉,招数狠绝…… 薛重光出了正院,朝前院书房掠去,到了书房,他停了下来,此时一轮皎月正挂在半空。 没片刻,贪狼押着一个中年男人上来,男子满身狼狈,见到他就跪下磕头而拜。 正是上次见过的那个中年男子,如果仔细辨认,能发现此人,也是前次想要劫持薛小呆的那个大汉。 薛重光褪去了温润,声音如同金属般的冰冷,「上次就与你说过,不要再闯入我府中,你非但不听,反而趁乱想要劫持我孩儿,你好大的胆,真以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中年男子磕头道,「公子请息怒,上次的事情是我们做错了,请公子恕罪,只是公子有所不知,岭南的形势越发的紧张,太子爷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还请公子与我们走吧。」 第4章 薛重光沉默片刻,冷冷道,「就算他没有直系子嗣,但其他同我身份相当的也不少,何必要逼迫与我?」 中年男子道,「因为您是长公主的孩子,有长公主的血脉在里面,公子,你天生就应该如雄鹰般翱翔,却生生被折断了羽翼,难道您不恨么? 如果你父亲没有把你送到寺庙里去,你如何会江湖漂泊二十几年?又如何会只是区区一个王爷?您该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俯视苍生……。」 薛重光轻笑一声,淡淡的到,「呵……说到底,你们还是想用我来挑起战火,因为我身上有着大周的血脉,如果你们要,我可以剔骨放血,还了你们长公主的那分生我之情,只要你们不再来打扰我。」 就算人再怎么周全,全方位的守护,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他不想妻儿再受到惊吓和伤害,唯一的就斩断一切。 中年男子滞了一下,神情焦灼里带着无奈,听人说过这位公子很任性,这哪里只是‘任性’可形容的。 「公子,我们大可在金陵城散步您真实身份的消息,如果人人都知道您是前朝公主生的,您认为薛家皇室还能容得下您吗?到时候您再无别的去路。」 太子爷一再让他怀柔,说他们要的是一个继承人,而不是恨前朝的仇敌。 可这位公子怀柔根本就没有用,宫中的钉子已经在那次皇后早产的时候被清理的七零八落,再深的钉子现在还不敢启用。 薛重光眼神晦暗不明的盯着他看了半响,笑道,「威胁对我没有用,只有那一句话,不可能!回去告诉你们那个什么太子,死了那条心吧,留着命好好享受生活,不作死就不会死。」 说完顿了一下,又道,「你们确定那些太子,公主的不是你们封着玩玩的?前朝已经灭了多少年了,要成功还用等到现在……今日我放你走,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完,对贪狼说,「送……客。」 贪狼听到薛重光那冷冷的声音,不禁叹了口气,说的好听是送‘客’,可送到哪里去了,只有阎王爷知道。 王妃和世子,就是王爷心中的逆鳞,触碰不得。 那男子感受到了薛重光声音里的冷意,垂死犹挣扎,「你以为大周真的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吗?叛乱那日为何我会带着人那么轻易的潜入你府中?你就不想知道?」 薛重光冷冷的道,「无需你告知,本王也会查的一清二楚……」 言罢,转身离去。 薛重光回到内院的时候,芳华还未睡,正拥着被子坐在上等他。 「没事吧?」芳华问他。 「无,你睡吧,我换身衣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到了血腥,估计是那男子离去前抱住他的腿那时沾染上的。 以前,并不觉得血腥味难以忍受,甚至那些温热的血溅到脸上时,他会有一丝丝的兴奋之感。 直到遇上她,与她生活在一起,似就不再能忍受那样腥红的东西沾在身上,觉得会玷污了她。 薛重光换了衣服,躺上床,将滚到他怀里的人儿抱住,温和道,「放心吧,我会处理,不会再让你有危险的,七杀会守着你,我会再把破军招回来,守在小呆身边……」 这点芳华信他,从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是他在保护着她。 对于七杀,她一直都很好奇,于是问到,「七杀不是你暗卫营的统领么?怎么让他在我身边?」 「你更重要。」 芳华顿时心里甜滋滋的。 …… 等到叛乱彻底平息,乱党彻底被清楚干净,或格杀,或关入大牢,剩余逃窜到城外的,也被东山大营的人给诛杀了。 此时,各路亲朋陆续来探望芳华,最先来的是庆远侯夫人。 庆远侯夫人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笑容也很勉强,芳华是知道这位便宜大伯娘是个利落的性子,就算老夫人那样不着调的性子,对庆远侯夫人也是和颜悦色的。 「府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芳华关切的问到。 庆远侯夫人顿时满面愁容,「曼儿病倒了。」 曼儿,哦,韩王妃,说起来这次韩王妃就是因为没有来参加薛小呆的满月宴,所以她并没有如同肃王妃他们那样被关起来。 而病倒的原因,还是和韩王那表妹侧妃以及雪非有关。 上次韩王妃用意外落水把冯侧妃给弄的灰头土脸,孩子生下来后,就不是特别的健康,这次叛乱,孩子病了,韩王被乱党关了起来,大夫一时也没上门来,于是,孩子就没撑过去…… 而韩王被放出来,回府后,先见到了冯侧妃,结果冯侧妃添油加醋的说是韩王妃照顾的不精心,孩子才会夭折的。 韩王不分青红皂白的把韩王妃骂了一通,韩王妃本就非常的愧疚,觉得上天是因为她利用了孩子做不好的事情,上天在惩罚她,韩王这一通骂,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5章 韩王妃毫无意外的病倒了。 庆远侯夫人抹着泪说,「曼儿这次病的很重,太医说,要好好养着,却没说什么时候能好,我担心……」 芳华心里有些闷闷的,虽然她与韩王妃的关系并不太亲密,听到她病成那样,还有那个夭折的孩子,心里还是很难过。 「对不住,本是来看你的,却让你跟着难过。」庆远侯夫人歉意道。 真正让庆远侯夫人面色憔悴的还不只是韩王妃病倒的事情,还有老夫人听说韩王妃病倒了,病愈遥遥无期,就动了心思想在侯府再挑一个姑娘嫁到王府去,这样才能延续侯府和韩王妃的姻亲关系,侯府才会继续以往的荣光。 可挑来挑去,老夫人竟然把主意给打到韩王妃的亲妹妹,庆远侯夫人小女儿严艾舒的身上。 这让庆远侯夫人就无法接受了,侯府的嫡女,如何可以给人做填方?还是自己的亲姐夫…… 而且庆远侯府,出了镇北将军,端王妃,没有了韩王妃这个姻亲,也不见得就会没落,所以她严词拒绝了老夫人的提议,这几天老夫人都在府里寻死觅活的。 有时候,庆远侯夫人真想一把药下去,把她给药了……这样府里就少了一个搅家精。 「吉人自有天相,大妹妹肯定会好起来的,您别太担心,我这里有一支百年的老参,等会我派人送到韩王府去。过几天,我再去看看她。」芳华劝慰到。 庆远侯夫人一脸感激,谢过芳华。 送走了庆远侯夫人,下午肃王妃和新阳郡主他们来了。 对于那日的事情,芳华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如果不是来参加她家小呆的满月宴,宾客们就不会被乱党给抓了关起来。 肃王妃却是满脸不在乎道,「这怎么能怪你?不要说出门了,安然坐在家里,也可能祸事临头。」 新阳郡主道,「可不是,就说韩王妃,不是没有被抓么,也病倒了,还有荣王府,没被抓,还不是满门抄斩……所以,被抓了也不是坏事,如今不是好好的么?」 肃王妃道,「下次再叛乱,我觉得还是被抓的好……」 芳华听了满头黑线,哪里有人盼望着被抓的。 新阳郡主拍了她胳膊一下,「呸呸,再没有下次了,以后就天下太平了。」 肃王妃见两人的脸色,也知自己失言,道,「老天保佑,以后天下太平,我也不想被抓了。」 芳华和新阳郡主对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 「芳华,听说你们要去封地了?」新阳郡主突兀的道。 毕竟没有下明旨,她只是悄悄的准备行装,经过这次叛乱,皇上肯定不会轻易放薛重光出京 于是道,「你们从哪里收到的消息?」 新阳郡主道,「金陵城的高门大户都知道,不过是见没有准确的旨意下来,所以没敢上门问。」 肃王妃快人快语道,「在金陵城呆着多安稳啊,王爷的封地大多都在北方,那些蛮荒之地,连流放的人都不愿意娶,不成,一定不能让你去,到时候别说见面了,连封信都要十天半个月才收到。」 「阿莲……」芳华无奈的叫到,安抚她,「如今的情势不明,暂时也不会,你别和炮仗一样。再说,去了又不是不回来,总还能见面的。」 还是新阳郡主安慰肃王妃,「到时候不行,我们也去她那里看看,玩玩,总比你只能看到金陵城这一片天空好吧。我还去过一个郴州,你可是连金陵都未出过……」 「那要不然我也和王爷说去封地上?」肃王妃迟疑道。 新阳郡主抚额,这样单纯的人是如何几年如一日的牢牢抓住着肃王的心,让他不纳二色的? 封地还真的不是那么好给的,封地上的王,就如同一个小皇帝,可以有府兵几千人,可以收取治地上的一半收入,如果是实权王爷,就更不要说了…… 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王爷被圈在金陵城,没有去封地上的原因。 送走了新阳郡主和二货肃王妃后,芳华又迎来了一个人,却是没什么联系的昌华郡主…… 荣王府因为参与到大皇子的谋逆,被满门抄斩,但罪不及出嫁女,所以,昌华郡主安然无恙。 于是,这个时候,问题来了,荣王府就算没了,可昌华郡主还是挂着郡主头衔,姓着薛姓,而张见仁只是个有着虚名的侯爷。 可长乐侯夫人陈氏却不这么认为,荣王府没了后,她就开始摆着婆婆的谱,给昌华郡主立规矩,昌华郡主不服,娘家没了,就去宗正院告状,以此拿捏昌华郡主。 昌华郡主娘家是没了,可她还是皇家人,而且嚣张惯了,如何会让陈氏拿捏她?于是婆媳两个越发闹的不可开交。 陈氏给张见仁通房,昌华郡主也不打骂了,而是把她们关到一个小院子里,好吃好喝的照看着,非但如此,还亲自挑选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孩,送到张见仁的房里。 第6章 虽然婆媳两个斗的不可开交,可张见仁却不闻不问,只是专心办着手中得来不易的差使。 到了外面,陈氏不给昌华郡主好脸色,话里话外,是百般看不上昌华郡主,各种诋毁。 可昌华郡主却一改在家里与陈氏针锋相对的做派,低眉敛目只听不说话,这让外面的人都不好诧异。 陈氏与昌华郡主的事情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虽然当着婆媳的面不说什么,可谁不知道两人的关系,那可是怨气冲天。 芳华平静的看着面前的昌华郡主,这些前程往事,离她真的很远了。 昌华郡主和她见礼后,自嘲的笑道,「看我如今落得这样的地步,你很高兴吧?」 芳华从容道,「我高兴什么?不相干的人而已。」 昌华郡主道,「婆婆不喜,夫君不爱,娘家也倒了,再也没人依靠,虽然之前他们就已经放弃了我。 你知道吗?新婚当晚,他嘴里念叨的是你的名字,如今这样努力的办差使也是为了让你高看他一眼。」 芳华只是面带笑容,不说话。 「算了,是我失心疯了,不该与你说这些。」昌华郡主嘲弄道,「我以前多傻啊,死乞白赖的要嫁过去,谁能想是这样的,你要感谢我,你看,你如今过的日子何其好啊,过去有多惨,如今就有多幸福。」 「我为什么要感谢你?换个别人,我会同情,可你,不会。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让人无法同情,每个人的日子都是自己过的,但凡你谦逊点,日子也不会过程这样。 各人有各人的陆,帮自己都不易,何况是帮别人,更何况,你这样的人本就不值得帮。」 芳华语气淡漠。 昌华郡主笑了起来,「你这个人,虽然讨厌,但是有一点,却让我不得不喜欢,就是愿意说实话。不如外面那些人那般摆着一副虚伪的嘴脸,安慰我。」 想到去别家走的时候,那些人面带着几分厌憎的目光,不禁悲从中来,寒透心凉,甚至还阴阳怪气的说让她抓紧点,张家等着要儿子继承香火,让她大度点,抓住张见仁的心要紧。 都说脚疼莫踩人的脚,那些人是她怎么痛,就怎么踩,可是那又如何。 「我今日来,不瞒你说,是为了给你看样东西……」说完,她拍拍手,从外面走进一名盘头女子。 「王妃,你看看,她五官除了眼睛、身量,是不是都与你有些相似?」 芳华扫了下那名女子一眼,心里明白过来。 昌华郡主笑得很畅快,低声道:「讨世子欢欣真是容易得很,投其所好即可。王妃,你觉得我这一步棋走得怎样?」 自然是糟糕极了。 昌华郡主又笑道,「知道这是谁帮我物色到的人么?」 她自问自答到,「是程阁老夫人帮的忙。」 芳华凝视着昌华郡主,她过的不如意,现在怕是看谁都不顺眼,专程来膈应她,还当场就把阁老夫人给卖了。 目的,大概是希望她认为被自己亵渎而气的跳脚当场发火?或者说,希望她把这件事情告诉薛重光,让他收拾张见仁与程阁老吗? 其实,张见仁那样的货色,不用认踩,就能自己走上绝路。 当初如果不是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她也是懒得理会他的。 芳华微笑道,「你家的龌龊事,我没有任何的兴趣,到我这里来挑事,就是你就那个力气,我也没有那个闲情。」 昌华郡主毫不意外她是这样的反应,道,「是没有兴趣,还是不敢计较这样的事情?」 芳华笑着点头,「是不敢计较这样的事,我很怕,很怕……脏了自己的手。」 顿了下又道,「世子夫人,郡主娘娘,你既然胆色过人,大可将此事宣扬出去。」 说完扬声唤人送客。 昌华郡主站了起来,高高的抬起下巴,和芳华告辞,高高仰着头,走了出去。 芳华目送着她的远去,不知道,这是昌华郡主最后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昌华郡主从端王府回到了长乐侯府,就听到陈氏正对张见仁道,「荣王府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活该他们被灭门,如今,你到底要不要给我生一两个孙儿?张家的香火还要不要继承了?」 张见仁抚了抚额头,他只想好好的办差,只有张家振兴了,后人才会好,他敷衍道,「很快,很快。」 陈氏却不依不饶,「到底何时?」 「说不定秋姨娘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张见仁疲惫的道。 「秋姨娘?庶子不能承爵,你想张家的爵位被夺吗?不行,只能是郡主生的孩子,你们这样圣上赐婚的,离又离不得,不行,你要去正院睡。 还有,你少去秋姨娘那个贱人那里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因为她容貌和杜芳华那个女人又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你就迷了心窍。」 第7章 想到秋姨娘,陈氏就厌恶的皱起眉头。 昌华郡主讽刺的抽了抽嘴角,一年前开始,她就没有在正院睡过一晚,不是书房,就是在那些狐狸精的院子里休息。 「你那媳妇,虽然在我看来,就是个灭家的灾星,但你需要一个嫡子,所以,你就是捏着鼻子,也得去给我睡,否则,你就筹划着休妻和和离吧。」 「我知道了。」张见仁慢吞吞的站起身来,「您容我回去想想。」 「不用想了,张见仁,我拖也要拖死你,我不好过,你这辈子也休想如意。」昌华郡主一步步的走进陈氏母子俩。 只要她还姓薛,只要皇上还在,他就不敢把她怎么样,哪怕就是她生个别人的儿子,他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 张见仁淡淡的,怜悯的,高高在上的看着她,「是,你身份高贵,又是圣旨赐婚,不管是谁得了一儿半女的,总归都要叫你母亲,再过一个到你名下,嫡子不就来了么,你说,对不对?」 昌华郡主看着张见仁那冰冷的眼神,突然非常想笑,她也确实哈哈大笑起来,「张见仁,你好,你好得很!」 张见仁眼神暗了暗,「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你不明白而已。我这个人吧,就是这样,以前,我误会芳华的时候,我照样娶了她进门,冷落她三年,害的她差点生病死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到芳华的情形,当时她的那个笑颜如花,周身笼罩着明媚的阳光,让那个笑容更加的绝美。 她是厌恶他的,但是,他打定主意非她不娶,这才有了后来鲁莽行事,也为自己埋下了祸根。 后悔么?后悔当时的不信任,冷落她,害她,大概是后悔的吧。 不过,他也不后悔,毕竟,她到现在,身上还烙印着他的名字,「张见仁,长乐侯世子的前妻。」 他目光移到昌华郡主身后那个女子身上,她哪里与芳华相似了? 双眼没有芳华那双眼睛的璀璨光华——便是发怒也摄人心魂的光华,这女子没有。不过是柳眉、鼻梁、脸型相似而已。 身形也不像,比芳华矮很多…… 他怎么会觉得她们俩相似的?怎么会被迷住的? 他咬牙切齿的唤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撵出府去,交给人牙子……」 昌华郡主似笑非笑的道,「慢着,这人你还没权利发卖!」 张见仁蹙眉看着她,问她什么意思。 「果然是个反复无常起伏不定的性情,这人,卖身契可不在府里,你还卖不了,要养,我就养她生出来的孩子。」她一脸的恶意道。 张见仁顿时脸色铁青,「别以为有圣旨在,就离不得你了,大不了我身家性命都不要了,也要与你和离。」 昌华郡主慢悠悠的道,「身家性命,你舍得吗?」 张见仁一阵恍然,他当初也是真的喜欢过昌华的,可是,她却是那样的浪荡,把他当成了路边的野草,后来,想收心的时候,又来找他,他就算是野草,也有自己的思想。 凭什么,她昌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微微眯了眯眼,「日子过的憋屈,那还不如不过。」 他迈开步子,准备离开,回去院子,却见昌华郡主拦去了他的道路,昌华郡主情愿他如同从前那般,两人狠狠的打上一架,也比如今这样淡淡的样子好。 可他就这样风轻云淡的想要走,她如何能肯。 张见仁不耐,伸手推开昌华,力道不大,却让昌华郡主退了两步,人没站稳,倒了下去。他没在意,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就听见陈氏疯了般尖叫起来…… 张见仁不耐烦的转身,只见陈氏倒在地上,后脑勺不断地流出鲜血,院子里的人都已经呆住了,昌华郡主跌坐在一边,不断的往后挪退,嘴里说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当时张见仁推开昌华郡主后,她在慌乱摔倒之际,手胡乱的抓,抓到了陈氏的衣摆,倒下去之后去,把陈氏也给带到了,陈氏倒下去后,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芳华听到张见仁与昌华郡主和离消息是几日之后了。 陈氏被救回来之后,一定要张见仁去御前告状,与昌华郡主和离。 张见仁也想就此摆脱她,婚姻自由,果然上了御前,而昌华郡主也明白张见仁是真的不想和她过了,否则怎么都会替她遮掩一下她的无心之过。 一子落满盘皆输,哭也没有用,当皇后娘娘问她想如何解决时,她静静的说,「虽然是求来的姻缘,可是他一直带我都不好,一直都想尽办法折磨我。」 她怔怔的看着长乐宫某处,她想要如何?她想要很多,最想要的就是让张见仁死,但是不能。 她已经没有娘家,皇上,皇后是不可能给她做主的,现在能问她一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第8章 「我要他给我钱!给我很多钱。」没有男人,那就钱财吧,她杜芳华能够找一个那么好的男人,她不要那么好的,找一个平头正脸的总可以吧? 张见仁也爽快,把昌华郡主的嫁妆全部还给她,这两年用了的缺额全部补齐,另外卖了家里一个庄子,钱,全部给了她。 而昌华郡主在京中已经没了亲人,变卖了家当,离开了金陵城,此后不知去向。 芳华不禁有点唏嘘,从前很是憎恶昌华郡主的跋扈,强横,可真到了这样的情形,既无喜悦,又无情同情。 昌华郡主离开了,其他的人却没离开,到了二月末,弹劾程阁老的奏折堆积成山。 皇上对于这些捕风捉影,集体发挥的奏折是一点看的兴趣都无,只等着薛明睿那边的证据,全部留中不发。 芳华闲来与薛重光说话,问他,「皇上是看中程阁老,还是因为时机未到?」 薛重光道,「日日处于惊惧之中,应该比罪名落实更难熬。」 的确如此,那猫儿可是将戏弄猎物当成一大乐趣呢。 薛重光本不想对程阁老赶尽杀绝,但架不住人家要作死,如果程夫人不找那样一个人来恶心芳华,估计下场会好点吧。 经过程二那件事情,程阁老倒台是迟早的事去,薛去重光不过是让这件事情加速了进程而已。 …… 杨花落尽,子规啼。少女们褪去了厚厚的冬装,慢慢的露出了纤细的腰肢。 这日,芳华正在府里帮薛小呆整理绣娘们送上来的春装,简单的松江细棉布做的里衣,没有任何的绣花,松松软软的。 她心情愉悦的和清欢他们整理这些小衣服,不过,这种好心情很快就被破坏了,韩王府传来消息,韩王妃病重,快要不行了…… 听说韩王妃快要不行了,芳华十分惊讶。 她去看过韩王妃没多久啊,那个时候韩王妃看着十分消瘦苍白,精神也不好,和她说了会话,就面露疲惫,不过也没到快不行的地步呀。 如今天气正在回暖,万物复苏之季,怎么就快要不行了? 来报信的张嬷嬷也是纳闷,「韩王府传话的人只说病得快要不行了,没细说,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心里却想着,韩王妃到底是个福薄的,到底还是熬不住了。 芳华沉吟了下,道,「这样的话,那我去看看她吧。」 换了出门的衣裳,让清欢好好照顾薛小呆,就登上了准备好的马车。 只刚出门,就碰到了庆远侯府来报信的人,说老夫人听到韩王妃不行的消息,人当时就昏了过去!幸好,大夫来的快,不然…… 芳华听了,眉头紧紧皱成一团,于是吩咐车夫,「先去庆远侯府。」 庆远侯府报信的人说的很严重的样子,她自然要先去看看老夫人了,毕竟,说起来也是祖母。 到了庆远侯府,管家迎了出来。 「老夫人的身体如何了?」芳华一边朝老夫人的院子而去,一边问管家。 管家小心的回到,「大夫说,老夫人的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如果再有一次,可能会伤及性命。」 芳华又问了其他人的消息,管家道,「韩王府那边传来消息后,侯爷,夫人,带着艾小姐一起去了韩王府,至今未归。」 说着,很快就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因为老夫人生病,以及韩王妃病重的消息,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芳华跟着守门的丫环一起进了内室。 严三夫人正坐在床边安慰老夫人。 「他们都说我偏心素素,可曼儿是家里的第一个姑娘,也是在我身边养大的,我疼她不比素素少,她年纪轻轻的,这……简直是挖了我的心肝肉一样啊……要是可以,我情愿用这一把老骨头去换她的命啊……」 说完,就哭了起来。 严三夫人木木的看着老夫人,想到严素素,也是悲从中来,眼泪扑簌扑簌的掉落下来。 正在此时,老夫人身边的陈嬷嬷过来,道,「老夫人,端王妃来了……」 老夫人哭声顿了一下,收起眼泪,一双眼睛直直的朝门边的芳华射了过去,眼里满是蜇人的愤怒和厌恶! 芳华呆了下,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好在老夫人到底记得芳华是端王妃,她深吸了口气,压了压情绪,悲伤到,「你回来了?听说你大妹妹的事情了吧?」 芳华‘嗯’了声,过去给她请安,道,「收到消息了,刚准备去探望她,谁知刚出门,就听说您病了,就过来了。」 老夫人滞了一下,她此刻坚信芳华就是回来克她的,自从认了她之后,家里就没有一个安宁。 素素去了庄子上,还遭受了那样凄惨的事情,现在曼儿也要被克的病重,快不行了。 第9章 曼儿在,庆远侯府和韩王府的关系才能长久维持,要是曼儿不在了,韩王迟早要续弦,另娶韩王妃,到时就算有曼儿的孩子在,孩子还小,谁知道会被韩王府教导成什么样? 要是不亲近外加,那也是白搭! 端王妃简直就是个灾星……小小年纪,克死母亲,现在又要来克侯府一家…… 芳华坐了一会,见老夫人面色不善,想着还要去韩王府,于是起身告辞,「老夫人,您好好歇息,养好身子要紧,我再去一趟韩王府看看……」 老夫人听到她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你想王妃立刻就死了吗?你去什么去?」 芳华莫名其妙的看着老夫人,奇怪道,「为何我去了韩王妃就会立刻死去?」 老夫人双眼通红,整颗心煎熬着,她认定了就是芳华不好,克的严家祸事连连,她十分后悔当初同意严二爷的请求,把这个孙女认回来。 如果没认回来,素素还好好的在她膝下承欢,曼儿也好好的,她呼哧呼哧喘着气,浑身直抖。 严三夫人知道老夫人不待见芳华,但毕竟是端王妃,见状连忙给她顺气,又道,「你祖母的意思是侯爷和夫人都已经过去了,曼姐儿如今正需要休息,如果太多人打扰,怕是不能安心休息……」 老夫人见有人给她台阶下,缓了口气,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你的辈分不是比曼姐儿大么,到时候又要劳师动众的……」 芳华看了会老夫人,慢吞吞的道,「那就听您的,我就回府去等消息了。」 老夫人到底是意难平,叫住了芳华,「你先别忙着走,我每日都要礼佛,从前都是素素帮我念经, 如今素素也因为你去了庄上,我这个样子,也不能去菩萨面前跪经,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吧。把这本佛经跪着给我读完,顺便也给曼姐儿祈福。你不会不同意吧?」 既然认定了芳华是克星,老夫人就想给她去去戾气,也能杀杀她的威风。长辈让晚辈给自己读佛经,总没错吧? 她要敢推脱就是不孝! 芳华接过陈嬷嬷递过来的佛经,没说什么,也无视老夫人说的要跪着读完,于是吩咐清希去帮她拿个蒲团过来,坐着读。 清希看着四周的下人,这些下人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严三夫人嘴张了张,又合了起来,她也帮老夫人读过佛经,可是那滋味却不好。 芳华到现在还哪里不明白,老夫人这是准备给她难堪,根本就没准备给她蒲团,就想让她跪着读。 虽然天气已经回暖,但地上还是渗着凉意的,这经书没有两个时辰是读不完的,等她读完了,膝盖不肿才怪。 清希怒视着老夫人,芳华最后一点耐心也消失殆尽,「老夫人,不知道您这里哪里还有蒲团?可否让人给本王妃一个?」 老夫人靠在床上,精神矍铄的说,「真不巧,蒲团在素素去了庄子上就被扔了,还以为没人愿意给我念经了,蒲团不要也罢。如今,就只能劳烦你跪着给我念了。」 芳华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嗤笑出声,将经书递给清希,让她还给陈嬷嬷。 老夫人见状,脸色一沉,「你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就是,这经书你爱找谁读,找谁读去,我不读了。」 「你……」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手指指着芳华。 「老夫人不用指着我,也不用拿孝道来压我,我今日就与你把话说清楚罢。」 「我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敬你三分,可我是端王妃,超一品诰命,皇上的婶娘,见诸皇子免跪,见诸王免贵,见诸大臣及各命妇免跪。也就是说,这个天下间能让我跪的,就只有宫里的皇上,皇后,太后,以及小太子。」 「有我爹的面子,我当日在认祖归宗的时候才跪严家的列祖列宗,跪你,给你敬茶。但那是我对你的尊重,不代表你就有这样的权利。 换句话说,那就是,我当你是祖母,你才是,我不当你是,你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命妇而已……」 说完,也不理会室内众人的神情,「清希,我们走。」 老夫人气的简直要吐血,她捂着胸口,颤声道,「你……你这个……你不是我严家的后人。」 芳华本不想再刺激她,笑了笑,她不需要她的承认,如果不是严二爷再三请求,她根本就不需要受她的气。 她始终记得薛重光的那句,「你是我的妻,自然冠的是我的姓氏。」 老夫人呼哧着两眼一翻,好似要昏过去了。 走到门口的芳华,又停了下来,转身笑眯眯的看着老夫人, 「对了,老夫人,有件事我很好奇,礼佛最重要的就是心诚,就如从前,我读道德经的时候,那是全身心的虔诚。 第10章 您说,如果佛祖若知道您用读经书这样的方式磋磨别人,会不会怪罪您?」 已经快要昏过去的老夫人又被吓醒,一身冷汗。 芳华却笑了笑,出了屋子,刚出院门口,就见到庆远侯携着妻女归来。 庆远侯神色憔悴,面带悲痛,眼里是说不出的疲惫。 庆远侯见到芳华回来,很是诧异,连忙上前行礼,「王妃怎么回来了?」 芳华侧身避开了他的礼,见庆远侯夫人与严艾舒眼睛都肿着,大概是不太好。 这个时候,从院子里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一个下人,庆远侯皱起眉头,呵斥道,「出了何事,慌成这样。」 下人看了芳华一眼,犹犹豫豫的道,「老夫人昏过去了,奴婢去让人请大夫……」 「快去,快去……」庆远侯挥挥手。 芳华听到老夫人昏了过去,嘴角抽了抽,当着庆远侯的面也不好走,于是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又返回了院子。 「老夫人怎么了?怎么会昏倒?」庆远侯沉着脸问道。 下人们都没说话,陈嬷嬷咬咬牙,「本来老夫人都好了,但刚刚端王妃……她……气着老夫人了……」 芳华一脸无辜的看着庆远侯,庆远侯不是偏听偏信之人,他一直知道他的母亲不喜欢芳华,觉得她的存在丢了庆远侯府的脸面。 芳华无辜的将老夫人不知为什么不让她去韩王妃,以及让她跪在地上读经书的事情说了。 一直沉默的庆远侯忽然怒火冲天,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老夫人,「娘,是你自己醒还是我让人用针扎醒你?」 他太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性了,早不请,晚不请,偏生他在和端王妃说话的时候请,那下人看着芳华犹犹豫豫的样子他不是没发现。 老夫人‘悠悠’的醒转过来,咬牙愤愤的看了芳华一眼,被拆穿了,却还硬要装作一副刚醒的样子,靠在严三夫人的怀里,对庆远侯埋怨芳华的不是。 「你到底用这样的方式让府里多少人给你念过佛经?难怪三弟妹一直说有腿疾,是不是你做的?」 老夫人怔了怔,也不知道他气什么,老三媳妇一个庶子媳妇,女儿放在她这里养,孝顺一下怎么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老夫人梗着脖子问到。 「我的夫人是不是也和三弟妹这样的给你读过?」庆远侯厉声问道。 庆远侯夫人抹着眼泪,因为女儿快要不行了哭的红肿的眼睛,此刻更是肿的不行,她怎么没读过? 当初刚刚新婚的时候,她还不了解老夫人的时候,也曾战战兢兢的想要讨好老夫人,那个时候老夫人还没有如此的暴戾,让她盘腿坐在蒲团上读,虽然不是跪,可一两个时辰不动,那脚,也不好受。 到后来,她生下孩子,对老夫人越来越了解,也有了三夫人这个新人,于是老夫人慢慢的就放过她了。 庆远侯见她这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枉费他自诩治家严谨,对妻子好,却没发现这件事。 老夫人还在那里说,跪经不好,府里哪里会这样的太平,都是佛祖照应的缘故。 「够了,你的诚心就是要将府里的女人们奉上去吗?佛祖若是要人人都和你这样,那和吸血的恶鬼有什么区别? 这个佛不供也罢,从今日起,你这里的小佛堂就给我撤了,不然我怕再供奉下去,家里的女人孩子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说完,他看了看老夫人的屋子,道,「既然你说屋子里的蒲团都因为素素走了就全部撤了,那反正素素也不回来了,你屋子里的凳子,蒲团都不要有了,就留一张凳子给你待客好了。」 说完,不管不顾的拉着庆远侯夫人走了,走了一半,又尴尬的看着芳华。 老夫人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想着庆远侯刚刚说的那些话,喘了几声,两眼一翻,这回是真的晕了过去了。 而先前去请的大夫,正好派上了用场。 庆远侯出了院子后,歉意的对芳华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受委屈了。」 芳华笑笑,「无事,就当老人家任性了。」 反正,她要出的气也出了,不说的好听点才怪。 正巧,下人来报说端王来接端王妃了,芳华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庆远侯看芳华那诧异的神色,倒是明白端王突然到来,她也是不清楚的。 薛重光确实是突然过来的,衙门无事,昭庆帝因为他当时受伤,对他很愧疚,很多事情都自己处理了,于是他今日早点回府。 半路上听说他的王妃去了庆远侯府,于是就直接杀了过来。 他知道老夫人不太待见芳华,很怕她会受什么委屈,于是急冲冲的过来给她撑腰。 第11章 「王爷怎么过来了?」芳华笑盈盈的到。 「来接你。下次再回来,你记得告诉本王一声,本王再来接你。」 芳华笑眯了眼睛,点头应下了。 这种当众秀恩爱的行为不要太过分了。 庆远侯无语的看着两人,这样在一个心理受到双重伤害的人面前秀,太过分了。 等到两人走了,庆远侯扶着庆远侯夫人回了两人的院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你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不告诉我?」 庆远侯夫人低着头没说话,庆远侯知道她为什么不说。 子不言父过,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父子之间,于婆媳之间也是如此。 大部分的儿媳都不会说自己婆婆的不是,即便这个婆婆再怎么刁蛮不讲理,作为晚辈的儿媳妇也大多会选择隐忍,不然难免落个忤逆不孝,或是挑拨婆婆与丈夫之间关系的罪名。 况且那个时候她才新婚,她不知道丈夫会如何的对她,到了后来,她掌了家,底气足了,老夫人也没有那样做了,就更没有告诉丈夫的必要。 她刚刚看到老夫人那样惊愕的神情,就觉得整个人神情气爽了,这个侄女认的好,真是太好了。 能帮她气到那个蛮不讲理的婆婆,真是太好了。 芳华和薛重光离开侯府前,和庆远侯夫人约定好,明日再一起去看韩王妃,老夫人不让她去,她不能真的不去。 到了翌日,薛重光说陪她一起去韩王府,丈夫这样体贴,芳华自然是受用无比,亲了亲他,换了出门的衣裳,就上了马车去了韩王府。 他们到的时候,正巧庆远侯府的马车也到了。 芳华下车,就见眼睛红肿的庆远侯夫人扶着老夫人下车,严艾舒等未出阁的姑娘也一同来了。 老夫人神色憔悴,印堂发黑,显然没休息好,昨天被气到了,昨日庆远侯回去转达了韩王妃的意思,想见见老夫人,于是今日撑着病体过来了。 此时见到芳华,神色冷冷的,抿着唇不说话。 韩王亲自出来迎接众人,见到薛重光也在,很是惊讶。 韩王脸颊消瘦,眼底青黑,显然是多日没休息好,看着十分狼狈,看起来也很伤心,对韩王妃也是情深义重的样子。 一行人随着韩王去了正院,床上的韩王妃闭着眼睛,枯槁的模样,看着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教人看一眼就忍不住落泪。 芳华眼睛酸酸的,泪忍不住的滚落下来,庆远侯夫人神色麻木,昨日她已经见过女儿的模样,只是眼泪无知觉的落下,老夫人更是粗重的喘着气,身体晃了晃,整个人都要倒下去了。 芳华站在她身后,见她这样,连忙扶着她,谁知老夫人看是她,神色暴戾,推开她,怒道,「滚!」 老夫人的这一声喝过后,室内一片安静。 芳华愣住了。 室内的人都愣住了。 庆远侯夫人一直沉浸在悲伤中,被这一声喝给惊醒,心里顿时喊糟,忙道,「母亲这是为了曼儿伤心过度了。」 薛重光和众人一同进了内室,礼貌性的看了眼韩王妃就退到了一边,谁知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呵斥芳华,神色顿时变得冰冷,走上前一把拉住芳华的手,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韩王急的不行,虽然同样是王爷,可是薛重光的地位和他是不一样的,宫里的皇上要是知道有人这样对薛重光,可不会管是什么原因,直接扔一双小鞋给你穿,他可承受不住啊。 虽然说不是韩王府的人得罪他,是庆远侯老夫人做的,可这事发生在韩王府,那就是他的罪过。 薛重光冷冷的看了眼老夫人,眼神回转,从韩王身上扫过。 老夫人僵在那里,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挤出一抹笑容,道,「是我糊涂了,担心曼姐儿,没注意到是您,是我不对,还请原谅……」 老夫人当众陪不是,就算两人不对盘,这个时候芳华也没办法再拿乔,表示没关系,不必在意。 老夫人的脸色越发的勉强,心里越发的后悔当初没有阻止认这么亲,如果阻止的,这会也不用逼着对一个小辈道歉。 薛重光是不愿意芳华再待在这里受气,带着芳华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芳华是只当看在她爹的面子上,而薛重光面色淡淡的,心里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等回到了王府,芳华换了衣裳,就去看薛小呆,到了外间的时候,薛重光先一步坐在那里。 他坐在床沿,薛小呆躺在里面,小呆应该是才吃饱喝足,很有精神地咿呀着,两只胳膊挥舞着。 薛重光又点迟疑,伸了根手指碰了碰,小呆一下就把那根手指握住了。 第12章 「呀,我们小呆会抓东西了呀。」芳华见状惊喜的走了过去。 「难得他今天理我一下,以前可不太理我。」薛重光眼中漾着微笑。 「不是不理你,是你总是板着脸,这样大的孩子知道什么呢?就是好个热闹,谁同他说笑,他就理谁。你要多点耐心陪他,等过一阵子,他就知道你是他爹了。」 芳华坐在另外一边,把薛小呆移到两人中间,侧身,撑着手笑眯眯的看着薛小呆。 这父子俩在一块,没法说话交流,薛重光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和她跟奶娘,嬷嬷丫环那样哄薛小呆的时候那样「依依哦哦」的。 所以,两人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果然,没一会,薛小呆就放开他的手,不理他了。 薛小呆躺在那里,看着无法随意挽在脑后,只有几缕低垂,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温柔的娘亲,心里暖洋洋的。 刚刚赏脸握了下他爹的手,都是茧子,没有娘亲的手软和。 自打重活回来,变成了不能说话,不能走路,还得捏着鼻子吃奶的小婴儿,心里无力极了。 不过,小呆打心底的感激上苍,因为给了他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重新被娘亲宠爱。 所以,他一定要保护好娘亲。 想到这里,薛小呆又沮丧了,重活后,好多事情都和原来不一样了,上辈子大概是因为娘亲早逝,到死都是杜家的姑娘,没有庆远侯府什么事情。 虽然他到现在还没有见过他的外祖父,但是上辈子可是听了不少镇北将军的消息。 一辈子都没有娶妻,终身都在北疆守卫边疆,是个让人敬仰的大将军。 没想他竟然是自己的外祖父。 还有他爹,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他爹,这个嘴角时常微微的向上翘着,眼里溢满了柔和,和上辈子那个眼神冰冷,早早就生了白发的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嘛,这个是假爹! 小呆想起上辈子最后那段时间,父王忽然和很多和尚关在屋子里不出来,府里的人都说父王大概是要做和尚了,可是,他知道,不是的,因为父王还有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丢下自己。 因为他是娘亲留给父王唯一的孩子。 时至今日,他才想起,当时父王好像是在祈福,又好像是在布什么阵法,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重活的原因吧。 只是,他重活一次除了保护好娘亲,还需要做些什么呢? 芳华走后,韩王妃醒了过来,看到老夫人几个过来看她,非常的高兴,听说芳华来看她了,心里头有些黯然,不过面上还是很感激。 当初她还曾看过芳华的笑话,看端王何时会休弃她,只是没想到两年不到,如今芳华风光无限,而她,将不久于人世。 她一向是庆远侯府的骄傲,谁知道这个骄傲在有了更好的芳华作比对,越发显得她可笑。 她穿过家人看到韩王那消瘦的面颊,心里嘲讽的笑了笑,这样情深意重的模样也不用装多久了。 当天夜里,韩王妃就去了,临终前,她握着老夫人的手,「祖母,孙女以后再没办法孝顺您了,也没法给您荣光了,只望您和娘以后能够照看下我的孩子。」 庆远侯夫人看着女儿那吃力的模样,心痛又无力,女儿病成这样,她是心痛不已,但她却无能为力,不知道做些什么。 可女儿临终前想要见的不是她这个母亲,而是她的祖母。 老夫人安抚韩王妃,「你不要说话了,好好养着,肯定能好的。」 韩王妃双眼无神,她的手在虚空中乱抓,韩王抓住她的手,韩王妃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他,道,「你答应过的事情,可还……算数?」 韩王沉重的点头,「自然。」 韩王妃松了口气,「那……就好……祖母……孙女舍不得你……还有我的孩子……」 老夫人压抑着心中悲痛,道,「你放心,祖母知道怎么做,你放心,你的孩子,祖母一定帮你守护好,你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韩王妃似是安心了,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庆远侯夫人看到女儿这个笑容,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 芳华第二日清晨起来时,就听到韩王妃没了的消息,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呆。 如果她没有碰到薛重光,是不是也早就去了,如今,尸骨估计都要烂了吧。 薛重光怕她会胡思乱想,只是这种事情,实在是没法安慰,甚至不能说老夫人认为是她的出现才克的严家事情一件接一件。 就算他这个佛法精深的人,也从来不信命,除了自己,没人能主宰他的命。 可笑的是严老夫人,明明韩王妃是被人下毒才会那样,却怪罪在芳华身上。 第13章 他长臂一伸,将芳华抱到怀里,揉了揉,道,「别想那么多,你还回庆远侯府吗?」 芳华靠在他怀里,轻轻摇头。 韩王妃当时是在老夫人怀里咽气的,纵然大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依然是悲痛不已。 老夫人当场昏厥过去,庆远侯府的人慌忙把她抬回侯府,请太医过来诊治。 太医诊过脉后,只说是悲伤过度,需要好生修养。 庆远侯松了口气,女儿的去世已经没办法改变了,万万不能让母亲因为伤心而伤了身子。 老夫人醒过来后,紧紧抓着庆远侯的手,道,「曼姐儿的后事……」 「娘,曼姐儿是王妃,韩王府那边会好好操办的。」 老夫人冷笑,「他们自然是会好好办的。」顿了下,她道,「老大,曼姐儿去了,你娘也没几天好活了,所以,我想着,让素素回来陪我,你放心,我会看着她,不让她出院子的。」 庆远侯为难的看着老夫人,当初严素素做下那么多的蠢事,再加上那次意外,这辈子都是不可能回府的。 他看到老夫人那殷切的眼神,凹陷下去的面颊,拒绝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夫人病了,府里的人自是围在她的床边,严三夫人此时听到老夫人央求庆远侯把严素素给叫回来,心里一阵欢喜。 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她悄悄的问严三爷,「老爷,曼姐儿没了,老夫人这个时候让素素回来,不会是打着让素素去做填方的主意吧?」 严三爷没有严三夫人想的那么多,他可不敢做当王爷岳父的梦,不说素素的那个脾气,就是那次意外,素素已经是不洁之身,做个妾都难办。 他也很清楚嫡母的心思,看着对府里四房都一样,到底更偏心自己的孩子,虽说素素是她教养大的,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庶出的抢去嫡出的东西。 严三夫人也不想严素素去做什么填房,她现在只盼望严素素能嫁一个身家清白,对女儿好的人家就够了。 小门小户也没关系,毕竟侯府杵在这里,门第低点才好拿捏。 薛重光与薛明睿同时收到庆远侯府把严素素接回府的消息。 薛明睿食指扣着桌面,「当初就应该把她拔了舌头,剁了手,丢去军营里当营妓。盯着,别再让她翻出什么花来,否则,就把你给丢到军营里去。」 他淡淡的对豆豆说到。 豆豆一脸无辜,为什么把他丢到军营里去,他做不了营妓啊…… 薛重光没说什么,他知道的比薛明睿多一点,难不成庆远侯老夫人是打着让严素素去做填房的想法? 但转瞬他摇了摇头,只是吩咐贪狼让手下的人一定要盯紧了庆远侯府。 春雨绵绵,整个金陵城都浸润在雨幕之中,空气中透着一股春寒。 韩王府在韩王妃去后,就开始布置灵堂,接待前来吊唁的人,芳华与薛重光是第二日才去韩王府吊唁的。 韩王神色憔悴,神色恍惚的接待着众人,芳华与薛重光上香后,就被引到了不远处的花厅里坐着。 庆远侯夫人坐在那里哭的快要昏厥过去了,严艾舒肿着眼睛扶着庆远侯夫人,周围一群人正在劝解,气氛沉重又哀伤。 另一边冯侧妃正在招待上门吊唁的其他女眷,按理说也不是不可以,侧妃也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侧室。 而今日是韩王妃的丧事,府里除了她就没有正经的女眷。 虽然冯侧妃接待的女眷里没有人比她品级更高,但侧妃也是妾,更不要说冯侧妃一脸的喜气洋洋,简直让人要误会这参加的不是丧事,而是喜宴了。 芳华既没有围到庆远侯夫人那里去,也没到冯侧妃那一拨,而是和薛重光远远的坐在一个角落里。 「那个侧妃是韩王的表妹?你知道是哪里人吗?」薛重光道。 芳华侧脸看了他一下,「是宠爱的表妹,好像是南边的,岭南?具体的忘记了。」 薛重光若有所思的看着如花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里的冯侧妃。 薛明睿远远的看着和薛重光窃窃私语的芳华。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玉颜光润,娇俏动人,得天独厚一般。 她没有如同其他那些生了孩子的妇人一样皮肤粗糙长斑,只是丰腴了一些,而且风情更甚,妩媚动人。 豆豆望着泥塑木雕般定在原地的薛明睿,心下一叹,王爷这到底是想怎么样? 心爱的女子是自己的婶娘,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 可他若一直这样,最终伤人伤己。 韩王妃的丧事办得极为隆重,可谓死后哀荣。 只是,她死后,却让庆远侯府再没有了安宁。 第14章 严素素从庄子上被接了回来,连番的打击似乎把老夫人的精神气打的所剩无几,才短短几天,整个人苍老的可怕,眼窝深陷,眼睑下垂,垂垂老矣之态毕现。 对着府里的人不再阴阳怪气,却显得阴沉沉的,让人不舒服,这个时候,庆远侯无奈之下,只能让严素素回来。 严素素从庄子上被接回后,芳华看望老夫人的时候曾见过一面,十几岁的小姑娘暮气沉沉,仿佛那被霜打过的花,了无生机,看着怪让人不忍的。 芳华会回庆远侯府是庆远侯夫人要求的,当时派人过来请她的时候,她还是很诧异的,以为是老夫人出了什么事情。 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事情远不是她想的那样,而是为了严艾舒的事情。 庆远侯府的正院,一片萧条,哭声阵阵。 庆远侯夫人抱着严艾舒哭的肝肠寸断,庆远侯夫人拍着严艾舒的背一边骂一边泪流,「你这个死丫头,想吓死我么?我已经没了一个女儿,难道你还想我没了另外一个?」 严艾舒大声的哭着,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悲伤都给哭出来。 「你说,你到底是为什么不吃不喝啊?你姐姐去了,你伤心归伤心,还要保重好身体啊。」庆远侯夫人搂着女儿消瘦的肩膀,眼泪又流了下来。 芳华站在门口看母女俩抱头痛哭,估计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默默的退了出去,准备去老夫人那里。 她一边走一边揣测,庆远侯夫人请她回来,总不会是看她们母女抱头大哭的场景吧? 刚到老夫人的院子,就见到严素素站在院子里发呆。 她看到芳华,莫名的紧张了起来,磕磕巴巴的叫了声,「王妃……大姐……姐……」 芳华盯着她,没有说话,把严素素紧张的汗流浃背,「大姐……姐……我什么……都没做。」 「我们好像都没聊过,走,我们到一边去聊聊……」芳华朝严素素颔首道。 严素素在庄子里呆怕了,也知道自己会遭受这一切,和芳华脱不了关系,莫名的就觉得温和端庄的芳华其实很凶残,她和这个凶残的半路姐姐还真的没什么好聊的。 只是再怎么不愿意,也不能拒绝,只能跟在芳华的身后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芳华把两边侍候的人赶的只剩清希一人。 「最近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和我说说?」芳华是不想管庆远侯府的事情的,但庆远侯夫人这样把她叫回来,打着的不就是想让她过问一下的主意么,那她就过问一下吧。 严素素忐忑的坐在芳华的对面,眼睛飞快的看了芳华一眼,见这个半路来的堂姐气质温和,双眸有神,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别样的风采韵味,使得她无论做什么,都给人一种浑然天成,有凤来仪之感。 听到芳华问她的话,她对上芳华明亮的目光,迟疑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艾舒因为韩王妃去世很伤心吧,你的姐妹如果去世了,你会这样难过吗?所以,是不是有别的事情?你知道吗?知道多少?」 芳华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了出来,早点解决,早点会叫看小呆。 严素素没想到芳华会这样直接的问出来,这…… 她抿了抿唇,「三姐的事情,你还是别管了,就算你是端王妃,你也管不了的。三姐一定会嫁到韩王府去的,这是大姐的意愿,祖母已经答应了。」 芳华面无表情的看着严素素,内心翻腾,她以为老夫人把严素素从庄子上接回来,打的是让严素素去做填房,照顾韩王妃留下的孩子。 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幌子……真正的是想让严艾舒这个韩王妃的亲妹妹去做填房。 她不禁失笑,一个侯府的嫡女,竟然去给人做填房,老夫人是脑子坏了吧? 想到庆远侯夫人和严艾舒抱头痛哭的样子,她眯了眯眼睛,「还有没有别的内情?」 严素素头摇的和破浪鼓一样。 芳华见到她这样的反应,就知道肯定是有内情,道,「说吧,怎么回事?」 她指了指身后的清希,「我的侍女功夫极高,你不说,到时候无声无息的去陪韩王妃可就没人发现了。」 严素素被吓的面色惨白,脱口而出,「因为严艾舒已经是韩王的人了。」 芳华完全反应不过来,什么叫严艾舒已经是韩王的人了?事情都还没定下来。 严素素见已经说了出来,反正芳华已经知道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是偷听的,祖母接我回来,就是糊弄大伯母的,她真正打的主意是三姐。 在丧礼上的那天,三姐被人迷倒了,送到了韩王的床上……然后……」 芳华抿着唇,没想到老夫人这样的丧心病狂,这人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么的狠? 第15章 韩王妃是她的孙女,难道严艾舒就不是她的孙女吗? 「艾舒不是一直呆在侯夫人的身边吗?怎么就会被人迷倒了?」芳华冷声问到。 「自然是有人引着……」严素素小声道,她看到芳华那周身的气息,和端王太像了,她不安的挪了挪身子,想要离的远点,她搓了搓手臂,冷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还有个消息不敢再说出口了,今天已经被吓的够呛了,再说出来,真怕被冻伤了。 偏偏对面的人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一样,「还有什么没说的,一起说出来吧。」 严素素咬着唇,「我真的不能说,说了会被打死的。」 「你现在不说,也是死。」芳华淡淡的道。 严素素真是被吓坏了,她是做错了事情,可是在庄子上遭受的那一切已经是对她的惩罚了,到底还想她怎么样? 芳华抚上她的唇,「小心点,咬破了,就不好看了,再说,咬破了,你不说,还是死!」 严素素闭着眼睛,道,「我说了,你就别再来找我了,也不是我做的。」 「你说。」 「祖母给三姐下了绝育药,这样,就算以后嫁给了韩王,也生不出孩子了,这样世子之位永远都会是曼舒姐的孩子的。」 严素素飞快的说到,说完吐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飞快的跑走了。 芳华听了胸口翻腾着,几欲作呕,这已经不是黑了心肝可以形容了,简直就不是人啊。 老夫人怎么可以这样…… 她庆幸自己没有生活在这样肮脏的内宅中。 正院里,庆远侯夫人安慰着严艾舒,「娘不会让你嫁进去的……」 严艾舒眼睛这几天连着哭,已经哭的肿成一条缝,「娘,让我死了吧,这样就不用嫁了,我不嫁,我不要嫁给姐夫……」 「胡说,娘死,也不会让你死,不嫁,我们不嫁……」庆远侯夫人被严艾舒哭的心痛如绞,只能一味的安抚到。 「我宁愿死,也不想嫁,娘……」严艾舒想到当初那天的经历,害怕,恐惧,屈辱一直占据着她。 对于将来的丈夫,她有自己的畅想,可绝对不是姐夫这样的,那是她嫡亲的姐夫啊,她亲姐姐的丈夫啊,她怎么可能去勾引他? 那些人凭什么看不起她?想到当初被人发现的时候,那些人轻蔑的眼神,她心已经无法跳动。 庆远侯夫人拍打着严艾舒的背,瞬间有一个想法在她脑海掠过,有些想法一旦萌生,就会瞬间长成苍天大树,拔都拔不掉! 都是那个老虔婆逼她的! 芳华没有和庆远侯夫人打招呼,就离开了,这个时候庆远侯夫人是因为什么叫她回来已经不重要了。 回到侯府后,芳华的心情并没有恢复过来,这太冲击她的三观了,为了权势,舍不得韩王府这么姻亲,老夫人就这样算计严艾舒, 她见过几次严艾舒,性格温和,明朗,老夫人选中她,既可以继续维持两府的关系,又可以照顾好严曼舒留下的孩子。 出了这样的事情,严艾舒只能是嫁过去。 她作为半路认回去的女儿,又已经出嫁,就算想帮也无济于事,出了这样的事情,严艾舒只能是嫁过去,别无二选。 当然,她也没打算插手,只是,心情难免是低落了。 这样的低落情绪,她努力的想要遮掩,可是细心一点的人还是能发现她眼睛里的神采像是蒙上一层灰般,灰暗。 薛重光忍了一晚上,等到晚上夫妻俩躺在被窝里时,他方才问道,「你心情不好?今日回庆远侯府发生什么事情?」 芳华沉默了一会,接着,将白日里在庆远侯府的所见所闻都说给了薛重光听,没有一点藏私。 她之所以如此详细,是因为薛重光并不会说出去与外人道,况且告诉薛重光,也好让他帮着分析一下,或者出出主意。 薛重光素来对庆远侯府的事情比较上心,一个是因为老夫人对芳华有恶意,二是和她有关的,他争取做到了如指掌。 他一直派人盯着庆远侯府,自然知道大房姑娘病倒的消息,虽然知道有可能是要她嫁去韩王府,只是没想到内里竟然是如此的阴暗。 芳华经过张见仁和她妹妹搅和在一起的事情,自然是对这样的事情比较敏感的。 薛重光轻轻的抚摸着芳华的后背,道,「严三姑娘真是可怜。」摊上那么一个自私的祖母,被算计给姐夫当继室,确实挺让人恶心的。 芳华将脸埋到薛重光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瓮声道,「如果有一日我去了,你还年轻,会不会和张见仁,韩王他们一样,娶我妹妹?」 昏暗的室内,只有窗棂处透出一丝光线,他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她的心情是如何的,脆弱,颓丧,茫然,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愤世嫉俗。 第16章 「若是你遇到严三姑娘这样的事,你会如何?」他盯着帐顶问她。 芳华忽然笑道,「如何?你不是知道么?知道张见仁与杜清婉搅和在一块的时候,我就马上,果断的和离。 如艾舒那样的,我大概会拎两把菜刀,一把押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把押在谋害我的人脖子上,不让我好过,也不叫他们好过……」 薛重光没有笑,他紧紧的搂着她,用力的箍着她,低头,凶残的在她唇上辗转,研磨,直到她快要透不过气,才放开她。 「胡说八道什么。」他的声音沙沙的,带着一丝丝的金属气息,萦绕在芳华的耳边,仿佛缠绕着她,缠绕着她。 芳华大口的喘着气,自然能感觉到他身体紧绷的多厉害,那声音让她感觉到危险。 她硬着头皮到,「如果……我说如果……」 薛重光冷冷到,「没有如果,不会有如果,我只会有你一个。」 如果她死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他为何一定要再娶一个女人? 这个话题在那一晚没有得到继续,芳华被薛重光翻来覆去的压了又压,直到她昏睡去过。 接下来的几天,芳华依然沉浸在那样的愁绪中,不得开怀。 薛小呆看芳华情绪不太对,就一直粘着芳华,让她全副心思都关注在自己的身上,可他到底是个小婴儿,想要做个什么,都身不由己。 只能挥舞着双手,蹬着双腿,吐几个泡泡,或者哭一哭,笑一笑引起芳华的注意。 小呆玩的开心,芳华笑的开心。 薛重光从外面回来,见到的就是娘俩鸡同鸭讲的样子,一个‘咯咯’笑,一个‘依依哦哦’ 小呆见到薛重光回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想理自己的蠢爹。 芳华‘吃吃’笑了起来,把小呆移到了榻里面,又让清欢过来看着。 自从清欢那次拼命保护小呆,养好伤之后,她就请缨去专门照顾薛小呆。 芳华到了里间,薛重光正在换衣服,见到芳华进来,神色淡淡的,两人那天晚上说了姐夫妹妹的话题后,莫名的,薛重光对芳华就淡淡的,大概是生气了吧。 芳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傻,不过,说都已经说了,她小意的上去帮那个神色淡淡的男人换衣服。 「重光,我想帮艾舒,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才行。」她鼓足勇气,看着薛重光道。 想了这么多天,如果是普通的人,她或许可以用权势去压一压,可是,那是一个她礼法上的祖母,以及还有薛家亲王,她没办法用权势,用武力去解决。 韩王不管他是不是被算计的,无论在哪个朝代,这样的事情,男人受到的伤害总是比女人少。 而且,她可不相信韩王是无辜的,妻子的丧礼上,是个男人,都该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她怎么想的,也就怎么和薛重光说了。 「这事要看庆远侯是个什么态度,待我先弄清楚了之后再说好吗?」薛重光道。 「真的?」芳华抬起头,高兴道,又小心的看了眼他。 见她小心翼翼的,薛重光到底绷不住了,抓住她的手,低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别怕,事情都交给我。」 他的声音里满是宠溺与郑重,让芳华满腔的忐忑和愁绪风吹云散。 这一晚,薛重光发现芳华格外的柔顺,不只如此,她偶尔会亲自下厨做几道菜,等他回来一起用,只许说好吃,并且得捧场吃完。 晚上他在书房,她会很自觉的搬了自己的东西放在旁边的软榻上,在他抬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若是晚了,她还会端着宵夜过来陪着他一起用,再晚,她就会撒娇拉着他回屋休息。 她这样的温驯乖巧,还有温馨的日子,让薛重光简直不想打破这一切。 不过,终究是要面对的。 「韩王已经奏请皇上,说将要续娶严艾舒为继妻,皇上已经同意了,庆远侯不同意也得同意,现在已经是没法子退亲的那种。」 「为什么会这样?」芳华黯然道,她以为庆远侯怎么也会抗争一下,没想到就这样容易的同意了。 薛重光拍拍她,道,「想要退亲,确实难办,首先,在皇上那里已经过了明路,而且,侯府老夫人也不会答应。」 芳华恹恹的点头,还以为事情会有转机,没想到反而严重了,不说皇上那里,就说侯府,严艾舒没了清白,那位老夫人已经疯魔了,不会轻易妥协的。 「不过,法子也不是没有。」薛重光道。 芳华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真的吗?」 薛重光笑眯眯的看着挂在他身上的女人,帮人没什么,只要能让她开怀,还有享受她的柔情,他可以有很多法子帮到严三姑娘,但是他不想帮人后,让她被人埋怨。 第17章 所以,这事情好好的筹谋才行。 「我可以帮严三姑娘不嫁给韩王,但是,这事,还需要看庆远侯夫人的意思。」 韩王和皇上说续弦的事情时,他也在场,见庆远侯病没有反对,所以,他当时也就没说什么。 「那好,我明日去问问侯夫人的意思,你放心,我会隐晦的说的。」芳华笑着道。 薛重光不置可否。 次日,芳华将薛小呆交给清欢,然后去了庆远侯府,路过望月楼的时候,芳华下了马车,在望月楼买了一盒望月楼有名的点心。 等伙计装点好出来时,就见到一个醉汉在殴打一个妇人,那妇人被摔在地上,双手捧着头,脸颊红肿,嘴角破裂。 周围很多的人围观,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而那醉汉的踢打一直没有停下来,芳华看了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时间,为何受伤的总是女人?女人就活该被男人伤害么? 她心中堵着一口气,憋的难受,她吩咐跟车的侍卫,「去看看那人到底是为什么打人,看看能不能帮帮那个女人。」说完,吩咐车夫往庆远侯府而去。 庆远侯府里,庆远侯夫人靠在大迎枕上,听说芳华上门了,让贴身嬷嬷去迎,而她则着闭着眼睛思索着芳华上门的目的。 上次她特意请芳华回家,虽然是真的心痛女儿的遭遇,但也是故意让芳华碰到了。 目的,就是想让芳华能够帮她。 正思索间,芳华进来了,「大伯母,你身子好些了么?艾舒如何了?」 庆远侯夫人闹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好的,谢谢你能来看我们。」 芳华看了看,将左右屏退,开门见山的到,「大伯母,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你尽管说。」 她的话音一落,里头冲出一个人,惊恐的道,「你……你都知道了?」 正是躲在庆远侯夫人这里的严艾舒,她的神色闪躲,有些羞耻,不敢与人对视,生怕面前的人会如同那日的人一样,鄙视她。 那样的眼神,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芳华站起来,拉住严艾舒的手,扶着她坐下来。 严艾舒只觉得喉咙干干的,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脏,恨不能立马死去,幸好,端王妃的神色平静,并没有任何瞧不起她的神色。 「有什么我能帮的,你们尽管说。」芳华认真道。 经过街上的那一幕,让她生出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帮到严艾舒。 「我不想嫁给姐夫,我宁愿做姑子,也不要嫁过去,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变成那样,是祖母身边的嬷嬷端了水给我喝,说我哭太多了,要多喝点水…… 醒来为什么为变成那样,我不知道……」 芳华搂着她,庆远侯夫人在一边哭着,严艾舒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芳华的神色晦涩不明。 过世的韩王妃也不知道是怎么样成那样的性子,明明庆远侯府在她背后撑着,可就是立不起来,被个妾室弄的郁郁而终,严老夫人也是个拎不清的,如果她真的为韩王妃好,当初就应该教她应对内宅的方法,可偏偏,什么也不教她。 如今,想要找个人照顾韩王妃的孩子,就打上亲孙女的主意,但是在艾舒的心里,姐夫就是姐夫,是亲人。她根本就不想嫁。 芳华确认了庆远侯夫人的态度,商量好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庆远侯夫人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眼底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她的好女儿和老夫人联手把小女儿送上绝路,真是好狠的心。 刚刚端王妃说了韩王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只等守了一年妻孝之后,就娶艾舒进王府。 她一点也不稀罕,她用帕子捂着嘴,猩红着眼,喃喃道,「我不会放过她,也不能放过她!」 她的贴身嬷嬷听了大惊失色,庆远侯夫人震怒到极点,以至于她脸上满是狰狞肃杀。 庆远侯夫人又缓缓的躺回去,心念电转,闹开是没用的,对艾舒的名声不好,而且皇上已经同意了。 侯爷觉得对不住自己和女儿,已经自责的几日没合眼,可是让他对付老夫人,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他生老夫人的气,把老夫人送走,可过上三年五载,又会记起老夫人一个寡妇拉扯他们兄弟几个的好。 保不准到时候又继续孝顺她了,毕竟,亲母子哪里有隔夜仇。 接下来,庆远侯夫人依然是病倒在床榻上,只有她的贴身嬷嬷知道她这宁静之下酝酿着什么。 她在找一个机会! 芳华去了庆远侯府之后,没几天,就传出了严艾舒得了怪病,脸上红斑点点,庆远侯府把她送到了偏远的庄子上去修养了。 第18章 老夫人听到严艾舒生病的消息,在病榻上摔了几个药碗,自从前韩王妃去世后,老夫人就伤心过度病倒了。 不过这病养养也就好了,可现如今严艾舒送去了别庄,这让她的打算都落空了。 薛重光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很满意庆远侯夫人所作所为的,作为一个母亲,庆远侯夫人要护着自己的女儿,纵使情况再不好,也不打算把女儿嫁入韩王府那个火坑。 不过,这样的事情只能是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如果庆远侯夫人不想女儿将来只能假死逃过这桩亲事,就要稳住。 韩王守孝一年,这一年可操作的地方多了。 而庆远侯对于这件事情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他也不想女儿去做什么填房,娇宠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却被另外一个看起来温柔端庄的女儿给害了。 这让庆远侯心里也没办法接受,里面还有自己母亲的手脚,如此算计小女儿,毁了她的清白,让她不得不嫁过去。 小女儿何其无辜,要把一声都葬送在那里,更可恶的是韩王,当着皇帝的面说这件事情,他连抵抗的没法抵抗一下。 这段时间,他的心里沉甸甸的。 幸好,夫人想到了办法。 芳华听说严艾舒被送到偏远的庄子上去了,就明白庆远侯夫人是已经决定不让严艾舒嫁到王府里去了,也接受了他们的帮助。 顿时,人的心情也就好了起来。 她十分庆幸,她是一个人在外面磕磕绊绊的长大的,没有在侯府长大,她真是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偏心眼,丧心病狂的老太太。 至此,芳华是完全放下心来了。 放下心来的芳华开始全心全意的照看丈夫和孩子。 三个多月的薛小呆已经可以如同乌龟一样,艰难的翻来,翻去。 芳华故意把他翻过去趴在那里,薛小呆吭哧吭哧的想要翻身,太难了,头高高的翘起,想要翻过去,结果他娘一个手指轻轻的一戳,他又趴了下来。 薛小呆沮丧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和他从前的那辈子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一样,他每天呆在内宅里,只能听听丫环说些三姑六婆,鸡毛蒜皮的事情。 其他的大事情一点也不知道,就连娘亲为什么不开心都不知道。 芳华见薛小呆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笑了不行,把他翻了过来,然后再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薛小呆突然被他娘亲袭击了一下,下意识就想拿小胖手去摸自己的脑门子。 可惜人小手短,根本就摸不到额头,搭在脸上,这副样子让芳华更加笑弯了眼。 她将薛小呆抱了起来,又亲了亲,逗他,「小呆,你知道娘在玩你吗?竟然知道了害羞……」 他是不好意思吗?他是不好意思吗?他堂堂大周朝的…… 好吧,他确实是不好意思了,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像一个小乌龟一样被他娘亲翻来覆去的。 顿时,他有了种不敢见人的错觉,头窝在芳华的颈窝处,不肯离开。 忽然,他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见芳华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道「小呆又尿了……」 如今都三个多月了,他还是没法控制尿尿失禁,不过,他已经渐渐的能控制住一两次了。 清欢听到芳华说薛小呆尿了,端了清水过来,芳华帮他洗小屁股,让他凉一凉小屁股。 清希端着一碗汤进来,「王妃,嬷嬷吩咐我端过来的汤。」 芳华皱着眉头坐到一边去喝汤,薛重光说是药三分毒,于是给她开了很多的膳食方子。 开始的时候,芳华喝的津津有味,只是,再好喝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 这段时日,她是见到汤就怕了。 等到小呆的小屁屁晾了会,清欢来到床榻前,帮薛小呆换尿布。 榻上的小呆正撅着小屁股不知道在干什么,清欢以前不知道,但张嬷嬷说这个月份的小娃娃就是这样的,自己翻身自己玩,翻着翻着就会爬了。 爬着爬着就能自己坐起来了,再之后自然就是扶着走了,让清欢不要大惊小怪,只要看着小呆,不要让他摔了就好了。 清欢抓着小呆的腰,将他抱了过来,道,「世子,奴婢帮你换尿布……」 小呆羞耻极了,为了不让人看到,他就趴在那里。 清欢将尿片塞到他裤腰里,然后和芳华一样把他翻了过来,再将尿布的另一头塞到他前面的裤腰里。 坐在一边的芳华见薛小呆缩成虾米一样,用小手捂着眼睛,也不知道这孩子成天脑袋里想什么。 清欢忍不住道,「王妃,你看,奴婢帮世子换尿布,世子害羞了,他用手捂着眼睛呢。」 主仆两对着小呆笑话了一番,芳华觉得汤也不是那么难喝了,小呆害羞的翻到床里面,小屁股朝外,不理无良的娘亲了。 第19章 庆远侯府夫人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终于,这个机会让她等来了。 庆远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严艾舒被送去了庄子上,老夫人因此病倒了,太医到府里诊治过后,开了药方,只是让府里的人不要再刺激老夫人了,好好的静养。 庆远侯夫人衣不解带的在老夫人的床前服侍着,她搬了一床被褥,就在老夫人的床脚过夜, 老夫人半夜要水,她起来倒,要如厕,她捧夜壶。 药亲手煎,不假他人之手,还推了外面所有的宴会。 不多时,外面都在宣扬庆远侯夫人是个孝顺的,为了老夫人,门都不出。 一时间,庆远侯夫人成了金陵城里最孝顺的媳妇,连宫里都表彰庆远侯夫人,说她堪为女眷的表率,皇后娘娘赏赐了她很多的东西。 在庆远侯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老夫人的病并没有起色,而是越来越重,一时间庆远侯府上空满是阴霾。 这个时候,严素素眼睛红红的到端王府求见芳华。 芳华在偏厅见了她,问,「侯府还好吗?老夫人病如何了?」 严素素一听,顿时眼泪掉了下来,又怨又恨的道,「你还会不知道吗?要不是你,大伯母怎么敢对祖母出手,她得了名声,可是祖母却快不行了……」 她的话还没完,就被砸过来的一个茶盏给打断了。 那杯子擦过她的脸颊,摔落在她身后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站在芳华身后的清希拍了拍手,芳华懒洋洋的道,「你好好说,那些胡言乱语就不要说了。不然,你就走!」 严素素惊恐的看着芳华,她嘴巴微张,眼角挂着一滴泪,要落不落的,这个姐姐,越来越凶残了。 「说人话。」芳华再次道。 严素素绞着帕子,忍不住捂脸哭道,「祖母确实病了,很厉害,太医说是因为曼舒姐姐去世伤心过度才病倒的,让一定要静养,总能好的。 如今,却是越来越重了,吊着一口气,祖母原本可以好的,是大伯母……大伯母她根本就没有好好的照顾祖母,她把祖母的药给换了……」 「那又怎样?」芳华慢条斯理的问严素素,「你又是如何知道的?现如今全金陵的人都在称赞大伯母,连皇后娘娘都奖赏过她,难道,皇后娘娘还会错吗?」 严素素抹抹眼泪,气氛道,「大伯母做的很谨慎,可她还露出了破绽,我偷偷的查了很久,才发现大伯母竟然对祖母下药。」 芳华平静的看着严素素,「大伯母为什么这样做,难道你不明白吗?艾舒现在避在偏远的庄子里,那样的滋味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样的? 大伯母做这些事情不是意料之中的吗?你为何如此大惊小怪呢?」 她很佩服严素素,庆远侯夫人当家多年,虽说不是一手遮天,但打理了二十年左右,内院哪里没有她的眼线呢? 可还是让严素素查到了蛛丝马迹,也不知道是庆远侯夫人故意透露的,还是别的。 而她还放过了严素素,她要对严素素下手太容易不过了,当初她那么果决的把严艾舒火速的送到庄子上去,就说明她是个有手段的。 「你来这里告诉我有什么用呢?你为何不告诉侯爷,你爹,府里其他任何一个主子呢?」芳华问道。 严素素咬着唇,她也想告诉大家,可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很多事情靠小手段是行不通的,她能查出是大伯母换药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是,她没想到芳华看的如此明白,分明她并没有在侯府生活过。 严素素沉默,芳华端起丫环新送上来的茶盏,分明是送客的意思。 半响,严素素呐呐的道,「祖母再怎么样都是长辈,大伯母怎么能这样做?这……分明就是忤逆不孝,她还装出孝顺的样子,简直就是欺君罔上……」 芳华放下茶盏,嗤笑了一声,「那又如何?」 严素素吭吭哧哧的道,「求姐姐帮忙,我不想祖母出事……」 祖母是府里最疼爱她的,如果祖母没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和亲娘,亲爹的关系平平,更不要说兄弟姐妹了。 她是真的怕了庄子上的生活,不想再去过一次了。 芳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能帮你什么呢?」 「让大伯母收手吧,祖母已经快要不行了,经不起折腾了,如果被人发现了,大伯母怎么收场啊……」 说着说着,跪在了芳华的面前,「姐姐,以前是我不对,要我怎么赔不是都行,我真的不想祖母出事,那不也是你的祖母吗?」 「清希,把她给我拎起来。」芳华说完,声调变了变,「我不会插手的,你心疼祖母,那艾舒呢?她就活该吗?大伯母是她的娘,难道就不心疼艾舒吗?」 第20章 严素素被清希拎了起来,挣扎着,刚想要说什么,芳华又道,「如果艾舒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会高高兴兴嫁过去吗?」 严素素想到那个夜晚,那些肮脏的男人在她身上做的那些事情,她心里就充满了恨意,恨不能杀光那些男人,可到头来,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又去杀谁呢? 她失魂落魄,茫然失措的坐在那里。 艾舒被祖母算计,在亲姐姐的丧礼上与姐夫无媒苟合,名声坏了,清白没了,以后就算嫁过去,在夫家的地位也低人一等,在姐姐留下的孩子面前也是抬不起头的,更不要说她终生都不会有自己亲生的孩子了。 但另一边是她的祖母,养大她的祖母,她怎么能知道真相而什么都不做呢? 「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就算是别人对你报复,你也没资格埋怨。」芳华拍拍严素素的肩,「回去吧,不要再和我说什么帮忙的话了,否则,我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事情了。」 庆远侯府。 庆远侯夫人收到严素素去了端王府的消息,冷笑一声,道,「随她去。」 她的贴身嬷嬷却又些担心,「万一四姑娘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到时候端王妃……」 庆远侯夫人笑了笑,嘲讽道, 「端王妃不会插手的,虽说她是半路认回来的,但老夫人也太不是个东西了,那样的不待见她,还把家里的事情都推到了端王妃身上,认为是她克到府里了,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插手这样的事情,更不要说端王妃是个明白的。」 她当初派人把端王妃请回来,就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被她碰上了好运气。 艾舒身上发生的事情,多说一句都是痛,更何况还要血淋淋的摊在别人面前,可谁让她要借人家的势呢? 贴身嬷嬷怕庆远侯夫人又想到严艾舒的身上去,于是道,「今日太医过来复诊,说老夫人的病没什么起色,还是要好好的静养着。」 庆远侯夫人垂下眼,道,「那就好好养着,左右是我累一点了。」 贴身嬷嬷闭上了嘴。 庆远侯夫人站起身,「走吧,休息够了,该去侍候我们的老夫人了。」 守在门口的丫环,见庆远侯夫人来了,连忙起身请安,庆远侯夫人摆摆手,关切道,「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这里让余嬷嬷守着。」 丫环一脸感激的下去了,又说劳烦余嬷嬷了。 庆远侯夫人摆摆手,朝内室走去。 一走进老夫人的屋子,就闻到浓浓的药味,气味有些沉闷,让刚进来的人有些不舒服。 正在床前打盹的丫环见她进来,起身行礼道,「夫人,老夫人还在休息。」 庆远侯夫人‘嗯’了一声,「你下去吧,这里我来。」说完坐到了丫环先前坐的位置。 床上的老夫人双眼紧闭,头发全白了,因为很久没有搭理,乱成一团,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透着一种病态的死气。 庆远侯夫人动作温柔的帮老夫人捋头发,用帕子帮她擦手,擦脚,动作岁温柔,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大伯母,您来了。」严素素气喘吁吁的从门口跑进来,一脸紧张。 庆远侯夫人帮老夫人擦完后,净了手,温声道,「素素,你去端王府看王妃,王妃还好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不待严素素回答,庆远侯夫人抚了抚额头,道,「素素,伯母最近累的很,老夫人的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能不能以后煎药的事情就交给你?你能做好吧?」 严素素心口微跳,缩在袖子里的手捏成拳头,大伯母是不是已然察觉她的小动作,甚至冷眼看着她为祖母奔波,如今她把药交给自己煎是要拉着她一起害祖母吗? 严素素内心悲痛,恨庆远侯夫人狠心,又明白她这样做的原因,如果继续这样煎熬下去,她大概也会疯了吧…… 是夜,庆远侯夫人依然铺了床被褥睡在老夫人的床脚,余嬷嬷守在外间。 老夫人醒过来要水喝,庆远侯夫人温柔的喂她喝了水,扶着她躺下。 「让丫环守夜就好了,你何必自己来呢,府里一大堆的事情要等着你……」老夫人拍拍庆远侯夫人的手,疲惫的说。 庆远侯夫人抽回手,垂眼看她,「我如何不亲自守着你呢?我不守着你,让你慢慢的好起来,再搅的家宅不宁吗?」 老夫人闻言,瞳孔剧烈收缩,骇的面无人色,抖着手指着庆远侯夫人,尖声道,「你想做什么?你这个贱人,原来都是你捣的鬼…… 我要告诉炎儿,都是你这个毒妇……」 庆远侯夫人惨然一笑,「我是贱人?那你是什么?你为所欲为,弄得我家宅不安的人是什么?从前,为了你的儿子,我忍你,让你,如今我不想忍你了,你能奈我何?」 第21章 老夫人一怔之后,歇斯底里的喊「救命」,庆远侯夫人笑到,「你喊啊,不会有人听到的,这个院子里,入了夜就只有我的人,我要谢谢你成全了我的好名声,等到时过境迁,艾儿从庄子上回来,有我这个娘在,还是会有好人家求娶的……」 外面的余嬷嬷听到里面的动静,披着衣裳,拿着油灯走了进来,见到老夫人在那里咆哮着,咒骂着,庆远侯夫人在一边冷眼看着,眼底那汹涌的杀意,让余嬷嬷吓的魂飞魄散。 她放下油灯,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您不需要为了她而毁了您自己呀,我们不是说好了徐徐图之吗?」 庆远侯夫人满目哀色,「我必须为艾儿报仇,你不知道这段时日,我的心是怎么煎熬的,简直日夜不得安宁,我一想到艾儿如今孤零零的呆在庄子上,而我还要为了好名声服侍这个老虔婆,我就痛的没法呼吸。」 老夫人躺在床上,又惊又怒的看着庆远侯夫人,见咒骂无用,软声哀求起来,可庆远侯夫人不为所动。 庆远侯夫人‘嗤笑’一声,「亲手害孙女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怕呢?我如今还没做什么,你就怕了?」 余嬷嬷吓坏了,生怕庆远侯夫人做什么,到时候谋害婆婆的事一旦传出去,必将身败名裂,到时候别说三姑娘,就是她自己,都要被处置了。 她噗通一声跪在庆远侯夫人面前,「夫人,药我们下的差不多了,您可千万不能动手,您得为三姑娘想想啊……」 庆远侯夫人道,「你想多了,我才不想脏了我的手,而且,我不会让她这样死的,她死了,家里的男丁都要丁忧守孝,姑娘们要守孝,不能出嫁,那怎么行?我会让她长命百岁,让她看着艾舒风风光光的出嫁。 我也不想伤了侯爷的心,虽然他对不起我们娘俩,这辈子,我就是心太贪,什么都想要,结果害了艾儿,就算将来侯爷知道是我做的手脚,我也不怕,我有儿有女有娘家,他不敢……」 听着她们的对话,老夫人吓的几乎要昏厥过去,她挣扎着要爬起来,艾舒去了庄子,以后再也不会嫁给韩王,那曼儿的孩子怎么办? 还有素素怎么办?她还想给素素找一门好亲事,她还没爬起来,就被庆远侯夫人给摁住了。 庆远侯夫人伸手掐住她的脖颈,看着老夫人呼吸越来越紧,开始控制不住挣扎起来,这时,她放开了手。 老夫人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庆远侯夫人笑着道,「我知道艾舒被你设计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你不知道吧?我侍候你的这段时间,你为什么总是醒来?那是我动的手脚啊,我的艾舒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成宿成宿不敢睡,凭什么你还能安眠? 你一睡着,我就把你弄醒,一睡着,我就把你弄醒,那个滋味不好吧? 还有那药,为什么那么苦?都是黄莲啊,我什么都不能为艾舒做,只能让你多吃点黄连了,苦不苦?艾舒的心比那个苦十倍,百倍…… 你好好的活着吧,艾舒没找到好人家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哦,对了,还有素素,你最爱的孙女,我为我那早夭的小姑庆幸,要真长大了,比素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素素她发现了我动的手脚,但她没有说出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怕我报复她……」 庆远侯夫人可能说累了,停顿了一下,缓缓坐在床前的凳子上,抚了抚鬓角,嘲讽的笑看着床上的老夫人听到素素发现了真相时,那双眼睛亮了起来,然后又被她无情的浇灭了。 「她还想你好起来呢,所以,我把煎药的事情交给了她,到时候你就看着你最爱的孙女一口一口喂你吃黄连吧……」 老夫人终于躺在床上不再动弹,呼哧呼哧的喘气,如同风箱抽动的声音,双眼怒睁,满是怨毒之色。 「我的艾舒,那么的乖巧,她为她姐姐伤心,可她的姐姐,和她的祖母联手做下那么肮脏的事情,你就不怕佛祖责罚你吗?佛祖大概会以有你这样的信徒而羞耻吧。 你的双手沾满了亲人的血,你还想锦衣玉食,奴婢环绕寿终正寝?做梦!」 庆远侯夫人说够了后,看了看床榻上的老夫人,惊呼道,「余嬷嬷,快,老夫人悲伤过度,昏厥过去了……快,请大夫……」 …… 到了越发大的时候,薛小呆已经是连奶娘挤出来的奶都不肯喝了,芳华愁死了,别的孩子吃奶最少吃到周岁以后,有的甚至三,四岁。 可自家的笨儿子,不喜欢吃奶,反而喜欢吃粥,糊糊之类的,芳华怕吃这些不养人,又让人从庄子上牵了头羊过来,把羊乳熬煮了之后,给薛小呆喝。 天气越来越暖和,衣服越多越少,薛小呆已经不满足于躺着了,总是想方设法的坐起来。 第22章 芳华见小呆想要坐起来,也会偶尔让他靠着坐一会,不过久坐有害,过一会还是让他躺着。 清欢和小呆一起经历过生死,照顾小呆越发的精心,她用颜色鲜艳的布缝了一个圆袋,里面用碎布填起来,做成小球,逗弄小呆。 芳华从库房里找出两张上好的皮子,铺在地上,屋子里尖锐的物件都搬走,把小呆放在铺好的皮子上,怎么翻滚都不怕摔了。 等他坐着的时候,清欢就教小呆把布球丢来丢去的游戏,可以很好的锻炼他转身,回头,以及手眼的协调能力。 其实,这样的小玩意外面也有卖,木制,藤编,更名贵的也有。 不过薛小呆很喜欢这样简陋的布球,他拿起布球抬高,啊了一声,提醒清欢,然后扔出去。 其实,他觉得无聊至极了,他一点也不想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但他还这么小,如果自己不练习,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这副小身板,只能从小婴儿开始一点点的练习。 这让他深深的体会到,重活一次,不是万能的,不能长智商,连身体都要慢慢的控制才行。 小呆扔出去,扔歪了,清欢笑眯眯的去捡了过来,道,「奴婢要扔过来了哟。」又扔了回去。 小呆一边丢,一边看着清欢,上辈子清欢姑姑一辈子都没有嫁人,照看着他,她就如同他的另一个娘亲一样,也不知道那一世的她发现自己没了,会如何的伤心。 芳华坐在榻上,小几上堆了很多的账册,她一边看账册,一边看着两人玩乐。 薛小呆再一次把布球扔出去,球滚了出去,刚好滚到一双黑色绣云纹的鞋边。 薛小呆抬头,是蠢爹回来了,他噗了口口水,从靠枕边上歪过去,就仰面躺在地毯上了。 薛重光眼神温和,嘴角微微的勾起,看起来心情很好,也就没在意蠢儿子的嫌弃,而是绕过铺在地上的皮子,走到了芳华所在的榻边。 芳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埋头账册,薛重光深感自己对她的吸引力下降了,于是揽住她,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越来越惫懒了,夫君回府竟然不闻不问……」 芳华斜睨了他一眼,抬头在他的唇上回吻了一下,「可勤快了,这三个月的账我可是算的差不多了……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生意,府里也多点进项……」 说到这个,芳华又蹙了眉头,虽然薛重光成亲时,昭庆帝赏赐了庄子,铺子,当初他闯荡在外的时候也是置办了很多的产业。 但府里的花销也很大,养薛重光那些暗卫就要很多钱,还有逢年过节,要往各处送礼,虽然也有礼收进来,还有昭庆帝也时常有金银珠宝赐下来,但那些东西上面都有御赐的标记。 所有的东西都得收在库里供着,根本不能在市面流通,金银如果重铸了花销,到时候被人参了,就是一件不大不小的罪状了。 还有珠宝,字画搁在库房里都是死物,价值再高,也换不来钱。 礼收进来,也不能拿出去换钱,这些东西一流出市面,就会有人知道是端王府卖出去的。 所以,王府里库房越来越满当,扩了又扩,现银收进来的速度却跟不上了…… 薛重光看着她一副当家主妇的忧愁样,鼻尖往她颈窝里蹭了蹭,「我们王妃倒成了个管家婆了,让管家婆烦扰,是夫君的不是。」 说完,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惹来芳华瞪大眼睛,口吃道「你……你……你……」 薛重光含着笑,吻住了她微张的嘴唇。 他心中最悦目,最磨灭不了的一道风景,就是她在他面前绽放着灿烂的笑颜。 他只希望她过的无忧无虑,一生不被世俗困扰羁绊。 虽然,那只能是个美好的幻梦。 成婚是携手度过余生,是将彼此的过往,未来相容在一起,是爱恋与琐碎交织在一起。 唇齿交错间,呼吸胶着在一起,薛重光忽然觉得脚边有东西在拉扯,他放开芳华看去,却见薛小呆已经翻到了他的脚边…… 小东西一边拉扯着他的袍角,嘴里一边吐着泡泡,满脸无辜的看着自己。 自从薛重光那天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后,芳华就不再说什么置办产业的事情了,这时,她收到了庆远侯府的消息,老夫人病重了。 芳华对于‘老夫人病重’这样的消息已经没有半点涟漪,她自从知道了是庆远侯夫人下手后,就等着这个消息传来。 收到消息时,正好薛重光休沐在家,听到这个消息,于是让人套车,陪她一起回庆远侯府。 芳华抿唇笑道,「你不是担心老夫人给我气受吧?」 薛重光‘哼’了一声,淡淡的道,「只是病重,又不是死了,不知道情况,自然是要一起去看看的。」 第23章 上次当着他的面,老夫人都敢让他妻子‘滚’他要不去,谁知道发生什么…… 到了庆远侯府,两人刚下车,庆远侯夫妇就迎了出来。 庆远侯面色蜡黄,满是疲惫,原本的精气神好像泄了不少,倒是庆远侯夫人依然温和端庄。 芳华问了下老夫人的情况,跟着庆远侯夫妇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进了屋子,严素素正端着一碗药坐在窗前喂老夫人喝药。 床上的老夫人歪躺在那里,嘴歪眼斜,药汁还没来得及吞咽下去,就从歪着的嘴角流下来。 旁边伺候的丫鬟赶紧拿帕子为她拭去,可纵使如此,依然有一些没来得及擦,打湿了衣襟。 看到芳华他们进来,床上的老夫人顿时激动起来,啊啊啊地叫起来。 老夫人自从中风后,半边的身子没了知觉,嘴也歪了,不说话的时候口水也会时不时的流出来,更不要说平时起卧,如厕等事都要人侍候,像个废人一样。 对于要强的老夫人,这样无异于比杀了她还难受。 有时候,她控制不住,大小便都会拉在身上。 这会,她激动成这样,但没人能听得清楚她到底在叫什么,又是对谁叫, 但,介于是芳华夫妻进来后才叫的,而且一双浑浊的眼睛凶狠的瞪着他们。 薛重光顿时就脸沉了下来,没想到老夫人都这样了还不改教训,庆远侯在薛重光脸色沉下来之前,就先上前一步,挡住了老夫人的视线,道, 「娘,端王,端王妃回府来看您,您身体如何?」 老夫人手挥舞着,依然在‘啊,啊叫。’努力的想要说出清晰,完整的话,却无可奈何。 严素素连忙给她拍拍胸口,担心她太过于激动下有个好歹。 芳华看了会,就跟着薛重光离开了,离开前,她回头看了看室内,庆远侯夫人一身素色的衣裳站在那里,整个人显得冷冷清清的,连神色也是清冷的。从窗棂吹进去的风轻轻的掀着她的裙摆。 刚刚老夫人激动的大叫时,庆远侯夫人正站在她的身侧…… 也许老夫人并不是给她脸色瞧,而是知道了庆远侯夫人做的一切,所以一见到庆远侯夫人就激动起来。 不过,这些都与她没多大关系了,她帮助严艾舒仅仅是因为见严艾舒可怜,如今,她独自一人在郊外偏僻的庄子里修养,在彻底解决与韩王府的婚事后,大概会回到庆远侯府吧。 在马车上,薛重光安慰她,「以后少来吧,那些事情本与你没关。」 她从小并没有在严家长大,严家的事情与她有什么关系?特别是她已经嫁人了,所谓的娘家更与她无关,如果不是怕被人说她不孝,他根本就不会让她回去。 不得不说,大师在俗世间过的越久,就越有烟火气了,如果是从前,他不会怕被人说,而是强势的让芳华不要去,别人爱说,说去,不行就武力镇压。 如今,他慢慢的会考虑一些别的。虽然,他还是会把芳华保护的好好的。 芳华点头,是真正的把这些事情抛开了。 …… 自从那日芳华与薛重光说应该给府里再找点进项后,薛重光趴她耳边说了一句,然后给了她一串钥匙。 他当时轻描淡写的说是高祖皇帝单独留给他的一些物件,她做月子的那段时间才运回来的。 芳华原本还不以为意,只是当她进到薛重光说的那个密室时,顿时愣住了。 里头被打通了,是一间偌大无比的库房,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排排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瓷器古物,密室一角木箱子成箱成箱的堆放着,被封的严严实实。 四面墙上搭了层层高架,高架上堆满了一本本的书籍,及一沓沓古朴的竹简。 靠近门口的架子上打头一件就是一尊千手观音的金佛,佛像威严而震慑人心,千手中的每一根手指的雕刻都栩栩如生。 一看,就知定是上等金贵物件,然却是里头最不起眼的一件。 一路看过去,上等的花瓶,陶器,玉器,成箱的字画,字帖,还有架子上的书籍,芳华随手拿来一看,都是一本失传的前朝孤本…… 越看,芳华的脚越发的软,清希,清瑶跟在芳华的身后,也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清瑶如在梦中一样,道,「王妃,这……是真的吗?」 芳华虚弱的应了一句,「嗯。」 实在是薛重光那轻描淡写的声音让她没抱太多的希望,可眼下,这满屋子看起来不起眼,可却实打实的是奇珍异宝。 到了最后,芳华被一个朱漆丹凤朝阳铜锁的小捧盒给惊呆了,打开那个盒盖,一盒子都是房契,地契,最上面一张就是金陵城最繁华大街上的一个铺子…… 第24章 成婚后,薛重光把私房给了芳华,那个时候已经让她吓了一大跳,很多有名的产业都在他的名下。 只因为府里暗处的花费太大了,从前,薛重光只要支应暗卫这一处的话费就够了,成家立府后,人情迎来送往,就有点紧张起来了。 如今有了这些,芳华是一点都不怕了,不说富可敌国,但也抵得上半壁江山呀。 这些东西让芳华有点搞不懂高宗皇帝的心理了,这是要弥补薛重光吗? 清瑶深一脚,浅一脚,梦幻般的道,「王妃,这么多,我们发大财了……」 清希笑了笑,还不忘嘱咐,「别往外头说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是傻子啊。」清瑶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主子再也不用为家里的进项发愁了。 顿时,连清瑶都有了一种全身轻松的感觉,芳华更不要说,想到突然冒出来的那满屋子的宝贝都归她了,她仿佛能体会那种一夜暴富之人的心态了,她如今是个连自己到底有多少身家都不知道的人了。 主仆三人梦幻般的从密室里去出来,正好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薛重光,顿时,芳华从梦幻里脱离出来,一脸笑意的迎了上去。 然后就侍候更衣,洗漱,事必躬亲,布菜泡茶也不假手他人,一脸殷勤谄媚的要紧。 薛重光对于她的热情,开始还有点受宠若惊的,到了后面看到放在梳妆台上的那个丹凤朝阳的小捧盒,就明白妻子为什么这样了,于是眼眸转了转,邪魅的笑了笑。 到了晚间,外面晚风轻轻吹着,帐内如同春日里一样,春意融融。 缠绵的肢体,汗水滴落,只剩下一片喘息声。 芳华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道,「明日要早起,不然小呆要哭的。」 薛重光微微眯着眼睛,汗水从他的鬓角滴落,滴落在她的肌肤上,没有说话,而是沉身,到了她温暖的之处。 最后声音沙哑的道,「有那么多下人,等到了秋天,我给他找两个玩伴,男孩子怎么可以一直粘着母亲。」 芳华有些不满的扭身,薛小呆才多大,不粘着她粘着谁?等听到他的抽气声,她停下扭动的身子,然后就被人大力翻了个身,然后一具滚烫的身躯贴了上来…… 第二日,芳华起来时,边上的位置已经空了,正要唤人,就见薛重光抱着薛小呆从外面走了进来,越大,薛小呆越想他爹,只是没有他爹那种宝相庄严之感,而是带着孩童的懵懂,看着他就能让你的心融化成一滩水。 见到芳华,薛小呆‘啊啊’了两声,伸出双手,表示要芳华抱,他爹太可怕了,他要赶紧逃走。 薛重光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下,并没有把他送到芳华那里,道,「老实呆着,你娘累了,别去闹腾她。」 薛小呆发现自己不能接近娘去年,眼里含着泪,委屈极了。 芳华靠在大迎枕上,脖颈处有点点红梅,薛小呆上辈子好歹也活了二十年,虽然他爹对他要求严格,对于男女之事,虽然没亲身体验过,但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路。 一看到芳华脖子处,就知道是因为什么,暗暗鄙视他爹的‘兽行’一边又讨好的朝他爹笑了笑,希望他能大发慈悲,让他到娘亲那里去。 大概是被他的‘无齿’之笑给打动了,薛重光大发慈悲的把他放在了床边,薛小呆躺在床上,奈何还不会趴,只能想办法翻到他娘那里去。 结果,只要他努力翻身时,就被一根手指头戳翻了,破坏他的翻身大计,如此几次之后,薛小呆翻身不成功,终于哇哇大哭起来。 芳华无奈的看着一边高贵又优雅的薛重光,觉得他太恶劣了,逗哭儿子后,还能若无其事的看着他哭,还表示孩子爱哭,和他没关系…… 芳华把薛小呆抱了起来,「你今日不用去衙门吗?」 薛重光道,「累了,不想去,事情都扔回去给皇上了。过了端午,我们可以去封地了。」 「那我们去的是以前老端王的封地吗?」芳华问道。 「不,我们这次不去晋州,我们去岭南。」薛重光道。 芳华诧异,岭南,那不是离前朝余孽很近的地方么?皇帝怎么会让薛重光去那里?他难道不知道她婆婆的真正身份么? 很快薛重光就给了她解答,「皇上让我去岭南,就是想让我去解决那些前朝余孽,而我,也想把这些前程旧事了结一下,否则,我们会一直不得安宁。」 他不想那些人一直来骚扰他,更怕哪一天,会伤到妻子和孩子,所以,唯有去解决这一切,斩断这一切。 薛小呆躺在芳华的怀里,开始听到‘封地’不禁乐了,去‘封地’好,封地有他的小青梅,这次去一定要先好好的保护她,不让她嫁给别人…… 但听到他爹说出封地的名字时,他顿时伤心的哭了起来,封地怎么变了?上辈子明明封地是在北方,为什么这次变成了南方,岭南是个什么鬼地方,他不要去…… 第25章 本来夫妻俩正商量的好好的,忽然小胖子就开始哭的昏天暗地的,只能先哄了他再说。 原来只是说说,而这次,是消息确定了,于是芳华就开始着手整理。 只是,她还没开始整理,就被一个大消息给惊掉了下巴。 新阳郡主上门来,帮她爹,严二爷做媒了…… 「你要为我爹和英国公府的三姑娘做媒?这三姑娘是哪位?」芳华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问新阳郡主。 「这位三姑娘说起来也是命苦的,她是先英国公夫人留下的,到了花信之期,准备说亲的时候,先是祖父去世了,要守孝,之后又是母亲去了,守孝三年,后面又是外祖母去世,又得守一年…… 等到英国公娶了新夫人后,对她这个前头的女儿自然是不上心的,这样一拖,拖到如今这姑娘都二十了,还没出嫁。 也不是我提起来的,是康王妃说起,她和先头英国公夫人是拐着弯的亲戚,所以,想帮那姑娘一把,找个头婚男子是不可能了,于是,康王妃就看上了你爹…… 原本她派人去庆远侯府问过,但你祖母不是病重吗?庆远侯夫人也做不了主,康王妃就托我来问问你……」 「康王妃是个什么意思?」芳华忍不住头疼道,她倒好,自己不上门,托新阳郡主上门,打量着两人关系比较亲密,不好拒绝么? 这个如意算盘可就打错了……哪里有女儿干预父亲娶妻不娶妻的事情? 新阳郡主‘哼’笑,「能有什么意思,那姑娘才二十,配你爹不是很合适么?也是好生育的年龄,说不定还能给你爹生个儿子呢,哎,别看着我,不是我说的,是康王妃说的。 如今,金陵城多少人盯着镇北将军夫人这个位置?就算他有了你这个瑕疵,但是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就算将军再疼你,你也是别人家的人了,将军夫人再生个儿子,将军府还都是那孩子的? 你就算占了个姐姐的名分,还能怎么样?」 「康王妃看上有什么用?那姑娘愿意?」芳华问道。 新阳郡主翻了个白眼,道,「自然是愿意的,为什么不愿意?你爹可是出了名的好男人,为了个女人守身不娶,如今可是金陵城的模范好丈夫,多少女人都说要嫁就要嫁镇北将军这样的铁汉……」 芳华嗤笑了声,什么铁汉,在女人眼里是好模范,在男人眼里就是个笑话吧。 如果老夫人身体还健朗,肯定会被这样的流言给气的病倒,她从知道她爹心里有个女人开始,就恨的不行呢。 「我爹要娶妻也不会等到如今了。」芳华闷闷的道。 虽然她和严二爷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很多,可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新阳郡主安慰道,「康王妃也只是让我来问问,她说她不好意思上门。」 芳华满脸黑线,什么不好意思上门?好像她们有什么冤仇一样的,「如果我爹不同意,我是不会逼迫他的。不管他娶不娶,我也干涉不了啊。」 新阳郡主点头,「那我就回康王妃,说你要问严将军的意思。」 芳华点头,送走新阳郡主后,芳华去书房写了封信给严二爷,写了又揉成一团扔到了纸篓里。 薛重光进门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废纸。 「你这是怎么了?」薛重光道。 芳华看到他回来,如同看到救星,「康王妃说要给我爹做媒,因为老夫人病重,没人管,就托新阳问到我这里来了,所以,我想写信问问我爹的意思。」 薛重光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废纸,「你不同意你爹娶妻?」 「他喜欢就好,我怎么能干预他太多,我希望他能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迫于外力去承担什么。」 虽然严二爷是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的,但是已经尽可能的给她荣耀,让她从从前那些不好的流言中脱身出来,也让她有了倚仗。 他的镇北将军这个位置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其中的艰辛没人知道,他不过是想过的随性一点,她肯定不会去逼迫他的。 「岳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我会去和康王说的,让他管好自己的婆娘。」 薛重光的话让芳华一怔,轻声道,「走了康王妃,还会有其他的王妃,夫人,如今是老夫人病了,否则有得折腾呢。」 「我会和皇上说的,岳父是他倚重的臣子,不会让他分出太多的精力关注这些琐碎的事情,就让他下口谕,岳父在你娘跟前发的誓言让他很感动,让他婚姻自主,谁也不能逼迫他。」 「这下老夫人更要恨我了吧。」芳华愣愣的道。 「你管的了那么多么?你爹坚持自己想做的,有什么不好?外人凭什么干涉他?」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做自己想做的,就比如老夫人,我爹是他孩子吧,她就会怕他一个人孤单,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人,死后没有子嗣供香火……」 第26章 「如果真的是关心他,就应该是顺着他的心意来,而不是去逼迫他做些不喜欢做的事情,他身边有仆人侍候,没有子嗣,过继一个就可以了,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今日的薛重光仿佛又是那个率性而为的大师了,芳华张口结舌的看着他,不否认他说的对极了。 只是,他今日的心情好像并不太好,她抓住他的手,与他五指相扣。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仔细一看,会发现骨指因为常年练武的原因,骨指有些粗,还有些小小的伤痕。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和我说说?」芳华亲了亲他的手背。 薛重光不自然的咳了咳,耳根悄悄的红了红,他在说这么正经的事情,为什么她要做这么不正经的事。 「无,有事情肯定和你讲,不隐瞒。」薛重光道。 「重光,我们肯定会一起慢慢变老,看着孩子长大,看他们娶妻生子的吧……」 「当然。」 …… 春日的夜里,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室内的人已经熟睡,薛重光掀起薄被,悄悄起身,走到室外。 守夜的清希听到声响,连忙起身,薛重光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噤声,然后让她守在房门口,之后,人就飘了出去。 他一路朝城外而去,到了城门处,他丢下一块牌子,命守门的士兵放下吊篮,再一直走,到了一处荒郊。 他独自立于荒郊,眺望远处山岚之上升于深蓝色夜空中的一轮皎月,身影一动不动。 旷野里夜风飒飒,豆.豆.网。黯淡月光之下,他的背影仿佛凝化成了一尊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从狂野的远处,现出了一列寻常百姓装扮的七八个影子,朝他的方向快速奔跑而来。 到了近前,那个领头的朝薛重光跪下叩头,后面的那些人也跟着跪拜。 「我是不是曾与你说过,不要再来打扰我?你如今还敢抓了我的人,用他的烟火诱我出来?」薛重光的声音阴冷。 「公子,还请你与我们一道走吧,难道您真的不想那大业吗?还有丝毫不顾忌你身体里流淌着前朝的血脉之情吗?」 薛重光慢慢的转过身子,看着面前跪着的人,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挥拳朝那领头的中年男子击去。 中年男子被他一拳打在地上,瞬间,爬起来道,「你身上带着的血统迟早会被世人所知……您何必在生了嫌隙后再走呢?」 薛重光朝他的胸前再次重重一击,「你最好把我的人给放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中年男子道,「只要能让你回归到队伍里,就算我徐朗今日命丧于此,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公子一旦回归,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薛重光抿着春,一把抽出徐朗腰间的佩刀,朝他当头劈下…… 徐朗丝毫不见惧怕之色,道,「当日薛家先祖,使了计策夺走前朝江山,把我族人赶至岭南深山,如果杀了我,能让你回心转意,那我甘愿受死。」 「公子……」 徐朗身后跪着的那一排人齐齐唤到。 刀刃定在徐朗的头顶上,月光折射在刀面上,发出幽冷的青光。 「好,我答应你们,和你们走,但不是现在,我要带上妻子,孩子,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要做。」 薛重光手一松,把徐朗的佩刀扔在了地上。 徐朗大喜,急忙起身,上前,「公子,当真?」 薛重光道,「当真。」 徐朗喜不自禁,站在原地团团转,「那有何事需要我帮忙的?」 「无,你带着你的人退出金陵,别让我在金陵看到了你了……」薛重光道。 「这是为何?」徐朗问道,他还想接着问下去,这事他的身形忽然定住了。 他看到远处几十步意外,竟立了一个人。 身形修长,月光将他身影投地,他一动不动,也不知何时来的,竟然毫无觉察。 那人忽然迈开脚步,大步走了过来。 渐行渐近,月光照出了一张清俊的脸,是徐朗认识,薛重光也认识的,薛重光闭着眼睛都能摹刻出的脸庞。 「薛明睿!」 徐郎惊呼一声,跪在地上的汉子立刻起身,抽出武器挡在最前。 薛明瑞走至七八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双眼看向薛重光。 二人四目相对。 脚下的绿草被风刮的倒伏在地,远处,有夜风刮过山峦发出的呜鸣之声,也有徐朗等人的呼吸声。 「你带着人先走吧。」薛重光了捋捋衣袖,淡淡的对徐朗道。 徐朗迟疑的看着薛明睿,来的并不只有他一人。 第27章 「公子……您能应付吗?」徐朗道。 「自家人,需要应付个什么东西。你赶紧带着人走。记住,回去就把我的人放回来。」薛重光蹙着眉头,赶人。 却见远走还有一个人影渐行渐近,人未到,「谁也不准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徐朗却没有听来人的,而是对薛重光行了一礼后,带着人走了。 「你与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往来的?」问话的并不是薛明睿,而是从远处走来的季小影。 他的声音里不带丝毫的怒气,声音沉着,仿佛只是在问一件平常小事。 薛重光仰头,看着深邃的夜空,常常的呼出心中的一口浊气。 「我无需向你交代什么。」 季小影咬牙切齿道,「无需向我交代吗?那祖母呢?皇帝表叔呢?」 薛重光轻笑道,「你们是如何会跟来的?监视我?本事不小啊,竟然都没让我的人察觉……」 薛明睿摇头,「根本没人监视你,你那样大摇大摆的出城门,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还有季少爷,他是大理寺的。」 「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什么,事实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薛重光淡然道。 季小影脸色铁青,牙关咬的咯咯作响,「你真的要和这些人去岭南吗?你这样对得起谁呢?」 「你们是怎么知道当年的事情的?你是从何时开始查的?几时查明的?我想,应该是最近查到的吧,否则,以你的脾气,如果早就查明了,不会等到现在来找我。」薛重光沉声问季小影。 他没想过他的生世会一直不被外人所知,只要他动作起来,就会引起别人的查探。 但他没有一点被发现秘密的窘迫,而是犀利的发问,让季小影有种无法招架之感。 季小影见他淡淡的看着自己,就和从前每一次在江湖捣乱时耍阴谋时的样子一样,胸中自有丘壑,仿佛一切他都已经掌握,不过是等你自作聪明的说出来罢了。 于是他轻描淡写的道,「我通过大皇子的事情,查到一部分,剩下的是英王告诉我的,两边的拼凑在一起,就差不多了。」 于是,缓缓的说起当初查探盛家三奶奶的死,到后来查到田庄那块木牌,以及英王又查到什么,全部都说了出来。 最后道,「我们没有监视你,今夜是你自己落了行迹,才让我们跟了过来。」 薛重光笑了笑,当时徐朗发的是特定的烟花,所以他赶了过来,还好,他没让贪狼他们跟过来。 这时,季小影忽然握起拳头,一记狠狠的朝薛重光的面门挥过去。 薛重光感觉到拳风,飞快的侧头,还是慢了一点,被季小影重重地打在额边,虽然没有出血,但一侧的耳朵也是嗡嗡作响,片刻后,才慢慢恢复过来。 只见季小影怒容满面,咬牙切齿道,「你是我舅爷,我素来尊敬你,当年是你带着我一起闯荡江湖,快意恩仇,为什么你会有前朝的血脉?你到底在偷偷的谋划着什么? 当初大皇子的事情我就觉得蹊跷,是不是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你母亲是什么人了?」 薛重光冷笑,「什么时候知道的有什么关系?总之就是知道了。大皇子的事情,没有我的话,也会有爆发的一天,我只不过是凑巧让这件事情提前了。」 季小影道,「英王当初查到了,来和我说,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我想通了,你是我舅爷,这是没法改变的事情,来吧,我们有什么话,说个明白,要打架,就痛快的打一架。」 薛重光盯着他,两人对视着,呼吸渐渐变的粗重。 季小影再次挥拳过来,两人起先还你来我往,到了最后,几乎变成了泄愤般的扭打,下手毫不留情,拳拳到肉,很快就各自受伤。 薛重光被季小影压着,腹部重重吃了他两拳,肺腑剧痛如同移位,怒吼一声,整个人翻挺过来,反将季小影双手反剪在身后,牢牢压制在自己的身下。 他们已经打了很久,两人都气喘吁吁,体力接近筋疲力尽了。 薛重光赤红的双眼,曲起手,手肘朝季小影的太阳穴打去,就在快要重重打下去的时候,忽然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季小影仰躺着被他压制着,他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于薛重光的杀气,却无法躲避。 他忽然笑了起来,闭上眼睛,舅爷是他的最崇拜的人,就如同信仰般存在,这样也好,他就可以不用纠结于该怎么做才好了。 他等了很久,那一击并没有落下。 他睁开眼睛,看到薛重光慢慢的收回手臂,放下,然后松开他,同样仰面躺在地上。 「不管皇帝表叔知道不知道,你都要告诉他,然后此时就揭过了,往后我们还是一家人……」季小影大口喘息着,与薛重光道。 第28章 薛重光笑了笑,就此揭过?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谁说昭庆帝不知道的?天地间,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了。 薛重光同样大口地喘息着,站了起来,没有理躺在地上的季小影,也没有看站在一边袖手看戏的薛明睿。 他的脚步起先有些蹒跚,但越走越快,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狂野尽头。 季小影一直躺在野地上,一动不动,薛明睿走过来开始想用脚尖去踢他,看到自己雪白的云纹鞋,收回了脚,而是用一根木棍捅了捅。 「人都走了,别装死了。」 季小影翻身坐起,瞥了一眼薛重光消失的地方,道,「你说,我那舅婆能不能阻止他投靠前朝余孽。他都为一个女人打破了自己的誓言,想来那个女人对他而言是不同的吧。」 薛明睿望着头顶缀满了繁星的深邃夜空,声音冷淡的到,「别问我这种不能说的事情,一切要看皇叔他自己。」 季小影楞了一下,笑出声后,又倒了回去。 薛明睿,「你回不回了?」 「走不动了,搀我一下。」 「有多远滚多远。」 「能好好玩耍吗?」 「不能。」 「……」 芳华在薛重光走后不久就醒了过来,看到身边空空的位置,开始以为他在净房,但听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无,披衣起身,推门出去,就见清希没睡,正警惕的看着外面…… 她没问什么,转身去了隔壁小呆的睡房,等着薛重光回来。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丑时过了才等到他回来。 更让她吃惊的,是他竟然带着伤回来的,额角,唇角都破了,流出来的血有些凝干,手背也破了。 至于身上,一时还看不出来。 芳华几乎没看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慌忙迎上去问道,「你怎么了?怎会这般模样?」 薛重光定定的看着她,半响没说话,神色有些怪异。 芳华被他看得有些发慌,定了定神,朝他又靠了一步过去,「你睡到半夜出门一趟,怎么就被人打成这样了?」 薛重光道,「你愿意做个造反娘子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芳华一怔,忽然就明白了,她笑了起来,「我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我的夫君,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薛重光忽然微微一笑,慢吞吞的道,「你愿意,我还舍不得你受苦呢。」 芳华错愕间,薛重光忽然弯下腰去,抬手撑在腰腹间,微微蹙眉,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芳华一惊,刚要叫人,被薛重光一把握住,「不要叫人,大半夜的。只是一些皮肉伤,你帮我处置就可。」 他的声音说到最后,隐约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薛重光的脸有些苍白,刚才季小影是真的下了狠手。 薛重光的武功不错,甚至季小影的武功还有一些是他指点的,有半个师徒之名,后来他一直当他的和尚,难得和人动手,日子过得倒是清净,偶尔手痒了才会找人比划一下。 立了王府之后,更是悠闲,每日虽然也有练拳,但心思更多在朝务上。 而季小影在大理寺里要捉拿案犯,时常和人动手,练就了一身过硬功夫,两人放开手来打,彼此都吃亏,却没法越过对方。 薛重光当年没少被那小子嬉皮笑脸的叫着「舅爷」,然后被占便宜,最后从他这里淘走些好东西,偏偏他一副晚辈的嘴脸,让他拿他没办法。 那些事情,宛若昨日,可如今,却要刀剑相向。 芳华从他青肿的额头,残破的唇角,血迹斑斑的手背,慢慢的呼了口气。 她先送他进浴房洗了洗,出来后让他坐在榻上,他除了外面看得见的伤痕,身上的衣裳也沾满泥草,看起来就跟在地里滚过一样。 芳华用干净的帕子,帮他轻轻的擦拭着,薛重光‘嘶’了一声,龇牙咧嘴的,好像很疼的样子。 芳华立刻停下手,「我笨手笨脚的,要不,还是请个大夫吧,或者去宫里传个太医。」 「深更半夜的,不要去打扰别人了。再说,响动大了,小呆也该醒了……」 「哟,您还知道小呆啊,都是当爹的人了,不能好好说话吗?还动手打架。你看这个样子,明天看你怎么见人。」芳华揶揄道。 芳华继续拿着帕子帮他把血擦干净,有小沙子的伤口,把沙子给挑了,又小心的给他上药,再用绷带缠好。 「还疼吗?」她问。 薛重光安静的坐着,双眼看着她,摇了摇头,芳华又取出玉棒帮他额头和唇角抹了些消肿,止血的伤药。 薛重光抬起没受伤的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腰,手掌贴着她的腰肢,隔着衣物,摩挲了几下,微微收了收臂膀,芳华就跌坐在他的腿上。 第29章 芳华微微挣扎了一下,想站起来,「还有药没擦好呢……」 薛重光拿掉她手中的小玉棒,「乖,别动。」然后脸朝她凑了过去,一侧面颊与她柔软的面颊轻轻擦摩。 他窝在她的脖颈里,闭上眼睛,深深的闻了一口,然后就开始亲她,温柔,和缓。 芳华依在他的胸前,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就听薛重光道,「英王与季小影已经知道了关于我身世的事情。怀疑我们去岭南封地的目的……」 芳华仰头,刚想说话,就被薛重光给封住了……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东想西,忙了一天,又和人打了一架,肯定累了,休息吧。」芳华轻喘着小声道。 薛重光咕喃了一声,挫败的埋在她的脖根,芳华吃吃的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端宁大长公主府那边就有嬷嬷过来,见到芳华后,道,「殿下昨日受了风寒,人很不舒服,想请王爷,王妃过府一趟,不知是否方便?」 芳华看了看薛重光那青青紫紫的脸,让他这个样子去给公主看病,估计要把公主先吓重了三分。 两人驱车去了端宁大长公主府,薛小呆留在了王府,对此,薛小呆很不满,爹,娘都能经常出门,他到如今可还没出过王府的大门呢。 到了公主府,端宁大长公主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神色憔悴,看起来病的不轻。 见到薛重光和芳华过来了,无力的坐了起来,声音虚弱,道,「重光,都是小影不好,你别怪他。」 薛重光给她号脉后,用温和的声音说着不客气的话,「你年纪不小了,不能学年轻的人,不然再找十个我,也救不了你。」 端宁大长公主没说话,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弟弟。 以前她觉得这弟弟很可怜,他出生时,母妃就被自己的父亲赐死了,之后就以他的身体虚弱为由,让他住在寺庙里,出家为僧,断了他的念想,也断了他的血统给周家皇朝带来的威胁。 偏偏他很聪明,记事得早,早早地知道了一切,对生父怨恨,处处与他作对。 以前,她还担心拥有前朝余孽血统的弟弟哪天想不开,返回他们的队伍,然后帮着打薛氏皇朝的江山。 她的这个弟弟天生鬼才,但凡他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成的,如果他真的对大周起了坏心,对大周而言,实在是个灾难。 所以她怜悯这个弟弟的同时,又防备着他,担心他会做出对大周不利的事情。 可最后,他终于想开了,决定接受自己大周皇子的身份定下来,娶妻生子,却没想到,当年的事终于真相大白。 昨夜,小影回来把事情说给她听之后,她就彻夜没睡,春日的夜晚,风还是凉的,她这才病倒。 她知道这一切怪不到这个弟弟身上,毕竟他对那些事情也是不知情,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做的孽,如果她没有偷偷的潜入宫中,还怀上了孩子,也不会有薛重光这样凄苦的前半生。 可是,如今,皇帝对他特别的信任,不仅没有对弟弟各种防备,反而把这个事情交给了弟弟。 皇帝的信任是双刃剑,可以护人,也会伤人。 一夕之间,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弟弟好。 薛重光看到端宁大长公主那复杂的眼神,就知道她知道关于他的事情,而且是一早就知道的,他心沉了沉,道,「你为何如此看着我?」 端宁大长公主疲惫的道,「小影没轻没重的,你没受伤吧?」 薛重光咧嘴笑了笑,「无事,你不用管我,还是好生养你的身体吧。」 端宁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就是此时去见父皇也无憾了。」 薛重光露出一个笑容,「你会长命百岁的。」 没多会,宫里也知道端宁大长公主病了的事情,这可把太后,昭庆帝都给惊住了。 毕竟端宁大长公主是昭庆帝很看重的长辈,他对薛家的人素来宽厚,只要不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都会睁只眼闭之眼,护着他们。 如今听说端宁大长公主病了,还把端王也给请去了。 当即派了贴身内侍王公公过来,还带了太医过去。 王公公带了太医来,不过不能进端宁大长公主的房里,只他进去拜见了端宁大公主,探完病之后,王公公就带着那几个没有派上用场的太医走了,回宫复命去了,反正有端王在,还担心什么。 芳华见端宁大长公主好似有话要和薛重光说,于是起身道,「我去看下真真,等下回去再叫我。」 薛重光颔首。 端宁大长公主见芳华走远了,缓缓道,「对于你母妃,你是怎么想的?」 薛重光古怪的看了眼端宁大长公主,「你想我如何看?」 第30章 端宁大长公主摇头,「我相信你。」 「那你又何必多此一问?」薛重光轻笑道。 「你这是什么语气?我祖母惹着你了?」季小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很不客气地道。 「小影……」端宁大长公主呵斥道。 「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那女人除了生下你,根本一无是处。」季小影毫不客气的说到,「你是我舅爷,难道这些年来,还比不过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女人对你重要?」 薛重光的脸色阴沉,没有说话,半响,他霍然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内室。 薛明睿跟着季小影一起进来,冷眼看着,没有说话。 等到薛重光离开后,薛明睿道,「皇叔能够过来,就说明他不会做什么,你又何必那样的说他?」 季小影一屁股坐在端宁大长公主对面的榻上,「他放下了,我没办法放下……谁知道那些前朝余孽会怎么说动他,」 薛明睿道,「你不也说了,那女人对皇叔只有生恩没有养恩,甚至这些年来都没有见他一面,最后,还死在他的面前,对皇叔而言,那女人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更何况,端王叔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知道。」 在薛明睿看来,端王是个妥妥的受害者,什么都不知道,却要背负着一切。 「那就看他怎么做吧,反正,只要他好好的做他的端王,我就认他这个舅爷。」季小影嘀咕道。 端宁大长公主在一旁听他们说,看季小影好好的坐在那里,薛重光的脸上却是青青紫紫的,关切的问,「小影,昨天也没问你,你没伤到哪里吧?」 季小影正了正身子,坐直,「祖母,我们皮糙肉厚的,一点事都没有,别看舅爷那样,其实都是皮外伤。」 自己的孙子到底是宝贝的,不过对于季小影对长辈动手也有微词,季小影看了眼薛明睿,安慰端宁大长公主, 「祖母,您好好养伤吧,没事的,舅爷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现在是大周的王爷,和前朝余孽可没什么关系,您应该比我清楚。」 端宁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看开啊,当年你外祖父去世,他都没有回京见一面,可见他心里一直怨恨着呐。」 想到这里,端宁大长公主更加怨恨那个前朝公主了。 季小影印象里的端宁大长公主一直都是很自信的,难得面对端王的这件事情这样的不自信。 他心里顿时明白在端宁大长公主的心里,端王就是她的一块心病,对他会有怜惜,疼爱,又怕他会做出伤害大周朝的事情来。 薛明睿见季小影在安慰端宁大长公主,于是告辞出去了。 芳华正和秦氏说话,说到他们快要去封地的事情,外面就有丫环过来禀报说,薛重光要回去了,让芳华出去。 芳华歉意的站起来对秦氏说,「阿真,等过几日,我下帖子宴请你和阿莲,新阳他们,就算是分别宴。」 秦氏把她送到二门处,见薛重光正背着手站在那里,于是与芳华告辞,言明等她的帖子。 「端宁姐姐的病没事吧。」芳华上了马车后,问薛重光。 「没事,她问我怎么看我母妃。」薛重光道。 芳华轻声说,「你能怎么看?每个人的出生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哇哇一声啼哭,就来到这人世间,谁问过我们愿意不愿意呢?」 薛重光啦着她的手,用自己温凉的指尖去碰她的手掌,被她的手握住的时候,笑道, 「是,所以我从来不在意别人是什么看法,既然我们无权选择,那么再花太多的精力在上面,就是庸人自扰。 我也不需要向他们证明什么清白,清者自清,只要我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芳华温柔的朝他笑了下,此时无声胜有声。 过了几日,芳华去端宁大长公主府给秦氏送帖子,顺便探望一下她。 端宁大长公主其实也没什么大病,只是因为心累,煎熬的,薛重光开了两副药给她吃后,就差不多了。 从前,端宁大长公主对于芳华是多有赞誉,这次,两个年龄相差了几十岁的女人面对面坐着,一个面色复杂,一个粉面含笑。 当初对芳华有多赞誉,在得知薛重光要娶她时,端宁大长公主就有多难过。 作为别人家的媳妇,可以觉得她不管是心性,手段都不缺,但对于弟弟的媳妇来说,就有一些难以言说了。 尤其是最近,牵扯出当年的事情之后,端宁大长公主越发觉得这个女人手段了得,能把那个有点凶残的弟弟驯服成这样,可不厉害么。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顽固的弟弟,也是过不了这美人关。 到底,端宁大长公主还是欣喜的,至少,能有一个劝得住薛重光的人,不用担心他,哪一天脑子抽了,跟着前朝余孽混到一起去。 第31章 「老了,总是有点毛病的,倒是重光,他的伤怎么样了?」端宁大长公主问道,虽然她怨恨那前朝公主,可也知道薛重光是不能选择自己出生的,而且自己对他是从小就看顾着,心里还是疼他的。 「姐姐放心,王爷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您放心吧,他自己就是个大夫。」 芳华顿了顿,又道,「王爷一直在府里养伤,偶尔进宫,最近我在整理行装。」 端宁大长公主默然,看着芳华,见她面上露出从容的微笑,也不知道这到底有几分真实。 不过,这话还是让她放心不少。 「芳华,我一直很感激你。」端宁大长公主道。 芳华挑眉,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端宁大长公主笑了笑,不管她是真疑惑也好,假疑惑也好,都没关系。 只要重光不去做造反的事情,好好做他的超品王爷,她也不想费神费力去管这些事情。 芳华把帖子给了秦氏,又略坐了会,就告辞回府了。 芳华的宴席还没开,昭庆帝就下了旨意,让薛重光带着妻儿五月赴封地岭南而去。 岭南很广阔,却没说哪个地方,那就是整个岭南都给了薛重光做封地。 岭南历来是被人封为蛮夷之地,湿气,瘴气横生,各个种族林立,排外,根本就不是那么好去的地方。 众人纷纷猜测,这到底是抬举端王呢,还是贬低端王呢。 既然昭庆帝已经下了明旨,让薛重光五月离开金陵去往封底,算算日子已经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顿时薛重光与芳华两个都比原来更忙碌了些,芳华除了和张嬷嬷一起指挥管事收拾箱笼,还要回礼,看帖。 有些酒席不能推脱,还要赴宴。 等到整理到库房的时候,芳华忽然想到了密室里那一满库的东西,悄悄的问薛重光,「那密室里的东西怎么办?」 「王府会留管事,而且,我会留下几个暗卫守在这里,顺便传递消息,而且,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薛重光笃定的道。 芳华却是不信的,去了封地,除非有皇帝的诏令,否则藩王是不可以随意离开封地的。 等到行礼收拾好后,芳华与薛重光就要进宫辞行,欣扬殿中摆下家宴,为他们送行。 在京的王爷们各个都在,对于薛重光能去封地,各位王爷心里还是羡慕的,假使封地不是岭南,那估计他们就会妒嫉吧。 男人们在外面热闹,陈皇后拉着芳华去了内殿说话。 「每年岁贡不必回回都回来,隔上几年来一回就是了,路途这样遥远,别折腾了。」陈皇后拍着芳华的手叮咛道。 芳华点头,陈皇后自从有了小太子后,是看起来越来越慈和,这样说也是为了他们好。 两人正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康王妃掀了帘子进来,「皇后娘娘和端王妃说什么悄悄话呢?」 她满面带着笑意,后面跟着肃王妃。 端宁大长公主因为上次并未好全,昭庆帝并未让她进宫,只说让薛重光到时候去公主府与她辞行。 只见康王妃红了眼圈,道,「上次给镇北将军做媒的事情,是我考虑的不周全,还望端王妃不要介意,如今你要走了,还走得那么远,到时候可不能忘记我。」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的,一点也不向金陵城里流传的那个温和端庄的康王妃,仿似一个多年的手帕交在和友人辞行的样子。 芳华笑道,「我到了岭南给你寄东西,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 康王妃一听就笑了,「你就是给我寄一把土,我也是高兴的。」 其实是她对于岭南那样的地方没有什么期望,山高水长,路途遥远,又是那样的蛮夷之地,只能有什么呢? 只是端王妃的面上去一点在意的神色都无,所以,她才想刺上一刺,转眼一想,就算再苦,反正也苦不到,又何必枉做小人呢。 她拉过肃王妃,道,「以后端王妃走了,又少了一个可以串门的地方了,阿莲,你以后可不能说不理我。」 肃王妃淡淡的抽回手道,「哪个敢不理你?」 她见不得康王妃那个样子,好像和你很亲密,其实转身就是另外一副嘴脸。 宫中的宴会结束后,宫中太后,皇后,皇帝都赐了仪程到端王府,薛重光又带着芳华去了端宁大长公主府辞行。 夜里,正屋里点起玲珑夜光灯,人间四月芳菲尽,而端王府此时却是花气袭人,开了半扇窗户,暖风夹杂着桃花香气吹进屋来,熏的人熏熏然。 过两天就要去封地了,芳华窝在薛重光怀里,薛重光手上绕着她的头发,屋里只点了一盏灯,投映在帘上。 芳华轻轻叹息,「也不知道岭南是怎么样的,你说那些女子都很开放,衣着也和我们这里不一样,到时候我也要做一套来穿穿。」 第32章 满心的向往,对于没有去过远方的人,一旦真正快要成行的时候,又有了忐忑。 薛重光眸色深了深,那些衣服,芳华是万万不能穿的,他恨不能把她藏在家里,不让别人发现她的好,怎么会让她穿那些露胳膊,腿的衣裳,不过,穿给他一个人看,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芳华并不知道薛重光的想法,还在不断的想象着到了封地要如何。 她对于外面的人说岭南如何的糟糕并不在意,那不过是吃不到葡萄的人说葡萄酸罢了。 花香,美人香,让薛重光熏熏然,恨不能留出此刻的温馨,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启程去封地,只是一个恶梦的开端。 过了两日,终于到了端王就藩地的日子,这日,芳华早早就醒来了,启程的日子,很多人都会来送行,不能打扮的太简单。 芳华选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一身大红金线绣牡丹的裙子,天虽然暖和起来,但总还有点寒气,于是又准备了一件斗篷。 薛重光就简单多了,一件玄色斗篷,头发用镶红包的金冠整齐的束好,玄色暗纹的衣裳,清俊华贵的眉目,长身玉立。 从金陵到岭南,他们先水路,之后再改陆路,从端王府一路行到码头,昭庆帝派来送行的礼官早就在岸边等着了,昭庆帝不便前来,派了身边的王公公过来。 礼官在渡头设帐替薛重光一行饯行。 陈皇后派了贴身女官芳姑来,带了很多的东西,其实她早已经赐了东西,这下又赐下很多,都是些宫内御造的药物,还有一些给薛小呆的东西。 王公公双手捧上昭庆帝赐下的上等御酒,薛重光双手接过,与芳华两个都饮了一杯,又冲着皇宫的方向跪拜。 码头周围挤满了人,百姓们难得一见这些王公贵族的容颜,此刻端王与端王妃的风姿,让他们觉得果然不愧是皇家人物,犹如一对神仙人物。 有那胆大的,还会喊上一声一路顺风,张嬷嬷让侍卫们看好,有那说吉祥话的,就去发赏钱。 田氏拉着芳华的手,泪水涟涟,「怎么就去就藩了,还是那样个地方,你和小呆留下不行吗?」 「舅母……」芳华低低的唤了一声,安抚道,「过个两三年我又回来了,总能见面的。我会时常给您写信的,只是表妹的喜酒我喝不上了。」 说完,她从清希手上拿过一个檀木盒,「这是给表妹的添妆,先恭祝表妹了。」 阮诗琪大方的接过,道,「谢谢表姐。」 阮诗琪与承恩公府公子的日子定在秋天,那时候他们已经在岭南,芳华很遗憾。 连刚痊愈的端宁大长公主都坐着公主大撵到了码头送行。 她抱着薛小呆不撒手,道,「你们一路顺风,好好的,写信写的勤快些,若有什么事,言语一声,你们还有我这个姐姐呢。」 「谢谢姐姐。」芳华答道。 秦氏,新阳郡主,肃王妃各自带着孩子过来说笑,言笑晏晏的岔开话题,有些沉郁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薛重光在清欢的怀里,贪婪的看着外面的一切,终于让他看到外面的天空,呼吸到外面的空气。 他的小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最后停在了一个穿着月牙白锦袍的男子身上,他忽然兴奋的挥舞起双手,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 他见到了英王兄,这个前世给过他很多关爱的兄长,他因为家里的老姨娘,一直都未娶,老姨娘想要他娶自己娘家的姑娘,可英王兄的婚事哪里能那么简单? 英王兄不肯娶,两人胶着着,最后婚事就蹉跎了。 要他说,在外面一向威风凛凛的英王兄,如何会怕他的那个什么老姨娘?至于为了这个,而一直不娶妻吗? 薛小呆朝薛明睿挥舞着小短手,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薛明睿微笑着问薛重光,「皇叔,不知道侄儿是否可以抱抱我的小兄弟?」 薛重光看到平时对他爱理不理的薛小呆此刻对薛明睿笑的很‘无齿’,心里颇不是滋味。 但众目睽睽之下,只能扯了一抹笑容,「自然。」 薛明睿踱步到清欢面前,朝各位女眷行了一礼,然后接过清欢怀里的薛小呆。 薛小呆一到薛明睿的怀里,就犹如多年不见的亲人相逢一样,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口水流了薛明睿一脖子。 最后薛重光看不下去了,黑着脸过来从薛明睿怀里把薛小呆给拎了过来,扔到清欢的怀里。 日头渐高,别离的时刻终究还是到来了,在殷切的目光下,一家三口登上高船,徐徐远去。 金陵再繁华,也不过一隅而已。大周的疆域何其广阔,他们行走的天地又何其高远。 也将会掀开他们生命中的另外一个篇章。 …… 第33章 船开得离金陵越远,芳华就越是挂心,她忽然舍不得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舍不得舅舅,舅母,闺中蜜友。 虽然薛重光说是去封地,但实是去岭南消灭前朝余孽,如果只有薛重光去,就有点不像,要消除余孽们的忧虑,只能是全家总动员。 确实,徐朗就一直在关注着薛重光的动向,直到他们一家三口登上了画舫,他才放心的发消息给岭南百越那边的太子。 余孽们逃亡百越那边已经数不清楚多少年,太子也经历了很多代,对,就是太子,并无一个人称帝,从最初逃亡出去的太子,就有着再回到金陵城的雄心,并用皇位来激励自己。 因为得不到的才更想要,现在是太子,等杀回金陵,坐上龙椅,才配称为皇帝。 一路上,船队行的很快,并没有多多的在各处停留,免得沿途府县还要设宴款待,芳华很不耐烦参加这样的宴会,薛重光更是。 一家三口在船上安闲度日,芳华觉得船上的日子过得比王府里要轻松多了,那些地方官,不想见的,就派管事去应付就可以了。 在金陵,总有一些人需要去应付,没有这样的松快。 薛小呆依然是在地上翻滚,船舱里设了书房,薛重光在书桌上铺开舆图,这个舆图与从前他看的那些都不一样,非常的详尽,这段日子已经被他看的烂熟于心。 就是不看,也能在心里把岭南给勾画出来了。 他指着黄河那处,与芳华笑道,「芳儿没出过远门,等小呆再稍大一些,经得起颠簸,我带你去看黄河水。」 薛重光还是十几年前看过一回,那个时候季小影刚被端宁大长公主交到他手里,舅甥俩身上没钱,打劫了一个富户,却不小心被追杀,他们逃到了黄河边。 被那浊波东倾,轰雷沃日的景象给吸引了,起码立在岸边,水势之浩大,震耳欲聋,从此再也不能忘却。 芳华歪在榻上做着一双袜子,眼睛时不时的看看地上翻滚的薛小呆。 船上的生活清闲,没什么人打扰,芳华就做起了针线,薛重光的里衣,袜子,薛小呆的小衣,小袜,整套整套的。 她知道这次去岭南,以后可能会面对很多,而且人生地不熟的,空闲的时间自然是少的。 她一想到这次的真正目的,就挨在枕上叹气。 薛重光见她叹气,走到她的身边,他知道她叹什么气,只是下半辈子他们要想过安生日子,就必须要把余孽这颗毒瘤给拔除了,否则永无宁日。 人生在世,过一日,就得争斗一日,到哪里都是一样,乞丐还得争食饱肚呢,将军士兵,阁老大臣,都需要争斗才能往上走。 这就是他爱做和尚的原因了,每日只要念念经就好了。 他这段时日,已经列好了去岭南要做些什么了,裁好的纸上,一项一项的,已经密密麻麻的写好了事项。 他们这一路上,也会下棋,猜谜,读书,练字,虽然时常会被薛小呆给打乱了,但一家三口过的其乐融融。 他们也会坐在船边看着远山近水,听船夫们的高声唱着小调…… 这一切,对于缱绻情深的夫妻俩来说,真是终生难忘的时光,在他们痛苦的时候,会时不时的拿出来回味一下,又会有无数向前冲的动力。 到了青州码头的时候,早就有当地的官员来接,薛重光骑马,芳华带着小呆改乘马车,朝县城驶去。 芳华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终于觉出马车与船行的区别。 在船上时候感觉还不明显,但改走陆路后,芳华深切体验到了越靠近岭南与金陵的巨大差距。 岭南被人称为蛮夷之地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百越族聚集之地,发展很是落后于中原一带,尤其是江南。 虽然前朝的余孽在岭南扎根已经很久,他们已经慢慢的融入到了当地百越族的生活当中,一些坚持依然埋刻在骨子里,但要借助百越族的势力,就得抛弃原有的。 芳华和薛重光坐的大船在后,早在皇帝下明旨前,薛重光就派了王府的长史和管事去了岭南,那里并没有王府,不过倒是有一座前朝留下的小行宫,于是昭庆帝把那坐小行宫赐给了薛重光做端王府。 修缮的钱自然是国库里拨再加地方官出的一半,至于地方官的钱是税收,或是向商户征缴就不是薛重光的管辖范围了。 端王府长史和其他王府的不一样,其他王府的都是文官,而端王府的文官薛重光交给了一个退役的武官,姓方。 没人知道,这个武官是当初高宗皇帝留给薛重光的人手。 到了五月中,方长史就就有信传来说行宫各处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比不了京中王府精致,但也是园中种植了很多的花木,小桥流水,凉亭,假山。 还给薛小呆搭了一个秋千,以及小小的演武场。 第34章 听到演武场,芳华满面黑线,薛重光把他小时候的那套用在了小呆身上,想让他三岁就开始文武课同时开始学习。 这一路上,芳华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无论做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代价,在金陵,生活富贵骄奢,但只能看到内宅那四方天地。 到了外面,虽然生活质量会下降,但心是放开的。 晚上,芳华一行人在一个简陋的驿站住了下来。 驿站最宽大的屋子自然是给了薛重光与芳华夫妇,清欢和奶娘带着小呆住在他们的隔壁。 除了他们夫妻,其他物资都最少住了十来个人,甚至还有些侍卫,下仆们在外面搭篷子过夜,帐篷再不够,就只能是露营了。 幸好四月末的温度已经很高了,即使露宿也还是能接受的。 「拿些钱给驿丞,让厨房多给大家做点热菜肉汤什么的,尤其是那些在外面露宿的。要多加姜。」 没多会外面的就欢声雷动,「王妃又给大家添菜了。」 芳华在里面笑了起来,谁能说仆役下人的生活就不好呢?他们的要求简单,一顿好饭好菜,就会让他们欣喜不已。 到了晚间,芳华匆匆的梳洗过后,薛重光就恶狼般把芳华压在床上不松手,芳华推推他,「你快去洗一洗吧。」 薛重光听话的松开手,爬起来就着芳华用过的水洗了洗,爬到床上说,「一路上,你说船壁太薄了,不隔音,很多都不肯,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驿站虽简陋,但是屋子还算厚实,隔音效果不错,所以,今天你都要依着我……」 那天晚上,薛重光不但自己发出很大的声音,还要芳华也发出声音,不断的说,叫声‘好哥哥’不叫就不放过她…… 最后那一晚上芳华的声音都喊哑了,第二日天还未亮,是薛重光把她裹在披风里,抱着上马车。 从青州开始,就开始改乘马车,如果错过了驿站,芳华一行人也会在野外露宿。 在快要接近岭南王府时,芳华一行人在一处小县城住下了,县城名叫望县,县令早早就收到了先锋官的令,把自家的府邸收拾好了给芳华他们住。 等到芳华他们到的时候,望县县令携着一家老小在大门处恭迎芳华与薛重光。 芳华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见县令一家深夜还在等,觉得歉意不已。 望县县令见到朱轮华盖的马车缓缓停在自家门口,后面跟着一辆马车先后下来两个模样俊俏,穿戴不俗的姑娘,见那两个姑娘走向那朱轮华盖的马车,一人挑起车帘,一人把手探了进去。 先是从里面接过一个胖乎乎的,面容精致的小娃娃,后面出来一个宝光流转的美人,还有那从马上下来的,用镶红宝石金冠的青年男子,一身玄色衣裳,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骄奢华丽的贵族。 县令示意他夫人去给芳华请安,而他自己则都到了薛重光那里,朝薛重光行了礼,道,「下官屋舍已经打扫好,王爷王妃直接住下即可,舍下已经备好了饭菜,还请王爷赏脸……」 薛重光淡淡的看了下县令,道,「夜也深了,你与家人回去歇着吧,只要派一个人给我们引路即可。」 县令连声道不敢,带着人避到一旁。 县令夫人则是走到了清希的身边,赔笑道,「姑娘,不知道咱们可要去给王妃娘娘磕个头?」 清希抿唇一笑,「眼下天都黑了,怕是不好打扰王妃休息,明日一早若王妃通传,奴婢再过去相请。」 县令夫人迭声感激,又塞了个东西给清希,清希连忙推却,「可不敢收太太的礼。」 县令夫人收回后,扭扭捏捏的站在指挥人搬箱笼的清希身边不走,等到她快忙完了,才道,「这个点了,怕是王妃娘娘还没用膳,府里已经备下晚宴,不知道娘娘可要用?」 清希笑眯眯的道,「谢谢您的好意,正巧,奴婢要和您借用一下厨房,给我们家世子,王妃做几样小菜。」 县令夫人哪里有不应的,也不让人带清希去,而是自己就带了她去厨房,到了也不走,在边上看着清希和从王府带来的厨娘忙碌,恨不能帮着打下手。 清希劝了几句,见她不走,也就随她去了,只觉得这县令夫人也太热情了些,不禁又想,也不知王府那处的人是否也是如此热情。 芳华先到了县令准备好的院落内,等了一会,薛重光才从外面匆匆进来,对芳华道,「向导说接下来的路与以前有些不同,可能是前些天下大雨,山洪冲塌了山体,我们要改道而行了。」 芳华诧异道,「可能是天晚了,看不出来前些天下过大雨呢。不过前几日闷热,到了这里,就凉爽起来了。」 到了半夜,外面下起了大雨,席天满地的雨声里隐约夹杂着雷声,越来越响。 第35章 到了第二日,贪狼穿着蓑衣来报,「王爷,大事不好,昨夜大雨,河水暴涨,我们要走的另一条路也因为桥面被冲垮,不能行走了。」 芳华听了大惊,薛重光也是脸色大变。 他沉默了半响,吩咐贪狼,「你去把此处县令叫到隔壁,我有事问他。」 吩咐完之后,他又对芳华说,「看来,我们只有先在此处修整几天了,我还有事问那县令,你和小呆先用饭吧。」 芳华点头,道,「你去吧,我去看看小呆。」 没过多久,薛重光回来,对芳华说,「你在这里等我,我要下去下面被河水冲过的乡镇看看,如果暴雨再持续,下面几个州县都要成水乡泽国了。」 芳华忧心的道,「外面这么大的雨,你一定要去吗?这样大的雨,并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不能陪我在这里吗?」 薛重光摇头,神色凝重的看着远方,在京城,不知道这些事情也就罢了,他并不是那些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皇孙,他接触过最底层的生活,也接触过社会各层次的人。 当初,他能够快速的扬名,称为人人敬仰的‘唯心大师’,就是因为他愿意为那些百姓做事,说的好听点,就是劫富济贫。 天下什么人最多?普通百姓! 最多的人,愿望却最简单,只要能有一口饱饭,有安稳的生活。 他现在没办法视而不见,他歉意的对芳华说,「我会保重好自己的,你也好好的呆在这里等我回来。」 芳华这一路见到太多不好的事情,曾经她觉得远行是美好的事情。 可如今,她见到了她前面二十年并未见过的丑陋,就算昭庆帝是个明君,可在各处,苛捐杂税依然存在着,有些地方,连一般的平民养一只鸡,种一株果树都要交税,弄的百姓苦不堪言。 还有一些世家,那些挂在世家底下的隐户们更是可怜,虽然大树底下好乘凉,可是大树是要吸你血来供养他的枝叶繁茂。 世家的盘剥,比起朝廷甚至更狠,可这些人的收入,却和朝廷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昭庆帝让薛重光出来这一趟,身上也背负着查出这些问题的使命。 这种种陋习,薛重光已经密折呈给了昭庆帝,至于要如何做,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芳华看着薛重光那凝重的神色,蹙眉道,「这样的雨,你非去不可吗?」 「就是因为大雨,所以要过去查看,我不去看一眼,我心里不安……」薛重光双手放在芳华的肩膀上,凝视着她。 芳华知道阻止不了他,只好道,「那你早去早回。」 薛重光郑重的点头,走了一半,回头看到芳华站在那里,又大跨步的走了回来,狠狠的抱了芳华一下,之后转身离去。 芳华等他走出了屋子,才冲到门口,他的身影顷刻间消失在茫茫的雨雾里。 她敬佩着他,为他是她的丈夫自豪。 芳华本以为薛重光当日就会回来,谁知道连等了三天还没回来,她心里焦急,面对薛小呆的时候,却又只能隐忍的收敛起心中的燥意,温声细语的看护他。 到了第四日雨早就停了,薛重光也有消息传来,晚间就会回来,芳华的心这才放下一半。 这几日,县令夫人一直都很热情的往芳华这里凑,对于她的热情,芳华与清希一样消受不了,最后推了清瑶去探那县令夫人的话。 原来那县令原先是附庸在程阁老下面的,就是一个捐的官,程阁老把他放到这里后,就没过问过,程阁老失势后,就更没人管他了。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王爷,那县令自然是要巴结好的,万一能就此攀附上贵人的大腿,就前途无量了。 程阁老从首辅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后,就回乡去了,而他原先那些门生故吏,现在都在自保,谁还管着偏远地方的小小县令? 她只让清瑶和县令夫人打太极,既没拒绝,也没有应承。 这日午间,芳华还在翘首以待,薛重光的归来,芳华的侍卫队长,巨阙来见芳华,「王妃,去望前方探路的探子来报,岭南有变。」 芳华听了这话立时大惊,面色一变,直接从屏风后面出来,冷声问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报给王爷了吗?是否知道王爷现在在哪里?」 因为上次王府被偷袭事件,巨阙以及他的侍卫队是真心的把芳华放在了与薛重光同等的地位上。 起初,他不过是遵从薛重光的命令,尽职的保护着芳华,一路走来,他也明白芳华虽是内宅妇人,却不同于一般的内宅妇人。 这次收到岭南有变的消息,立刻就过来禀告给了芳华知道。 两人正商讨间,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 「王爷回来了……」是清瑶的声音,欢快而清脆。 第36章 「王爷,要紧吗?」张嬷嬷着急的问。 贪狼道,「王爷的马被绊了一下,摔了一跤,所以就晚了。」 薛重光道,「嬷嬷,我没事,他们大惊小怪了,从前在外面闯的时候,风里来,雨里去的,没那么多讲究,这点伤不碍事。」 贪狼嚷道,「王爷的脚都受伤了。」 薛重光压低声音道,「贪狼,你再嚷嚷,小心王妃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本王妃看你才想吃好果子了……」芳华在里面听不下去,掀开门帘靠在门框上,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道。 薛重光脸色略显苍白,眉宇里是掩藏不住的疲惫之色,站在院中,一双靴子沾满厚重泥泞,每踏出一步,就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肮脏的黄泥脚印,甚至连衣角处,都是斑斑点点的泥痕。 他这个样子,肯定很多天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芳华想要再说什么,只觉得喉头发哽,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她抿着唇站在那里,看着廊下那个脸色略微苍白,但高大的身影却令人几乎无法直视的男子。 贪狼往后缩了缩,王妃这个样子和平时相差很大,他怕! 薛重光笑吟吟的看着廊上的芳华,「我回来了。」他靠近芳华,想要伸手过去碰触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还一身尘泥,收回了手,歉然道,「我先去洗洗,一身的味道。」 芳华在他靠近的时候,确实在他身上闻到了一种尘土与汗水混合的味道,她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很安心。 他之所以这样风尘仆仆,困顿不堪的赶回来,都是为了她和孩子。 她推了推他,「那快去洗洗吧,巨阙有消息要告诉你。」芳华平缓道,看着他那笑吟吟的样子,气都气不起来。 「你别怕,无事,我在路上已经收到消息了,没有那么严重。」薛重光安抚道。 早有小丫头去厨房里要热水了,一会就把热水抬到了隔壁的厢房。 薛重光挥挥手,「你进去吧,外面怪闷热的,等我洗漱好了,再说话。」 芳华扭身进了屋子,巨阙上前朝薛重光拱手,「爷,刚刚您不在,属下把收到的消息告诉了王妃。」 薛重光微笑,「你做的很好,不用瞒着王妃,你先下去吧,等下再叫你。」 芳华进了内屋后,一把抱过在床上玩耍的薛小呆,「你爹就是个混蛋,受伤了还想不告诉我,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他能瞒得了谁?」 薛小呆点点头,他爹确实是个混蛋,上辈子就经常做些他不能理解的事情,封地收上来的税收,有一半是被他分给了那些贫苦的人。 此刻,在离芳华住处不远的一处民宅里,几名黑衣人正在商量。 他们奉命窝在这里已经很多天了,不敢全部同时出去,只能轮流出去跟踪,放风,买生活用品。 一名黑衣男子,戴着斗笠,问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人,「怎么去这么多天都不回来?先不说这个。怎么样?那个端王与他一家有离开的迹象吗?」 「没有,离开这么多天我也是没办法,那个端王发疯一样,下着大雨去了外面看水情,我怕他跑了,就偷偷的跟着去了……这才这么久回来。」 那人面色发苦,这几天真是遭大罪了。 黑衣男子面色阴沉,一声不吭。 那名去跟踪的男子也没法子,「那怎么办?上头到底是什么任务?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黑衣男子想了想,道,「上头让我们解决掉端王,留下他妻子和儿子……」 「不是说端王才是我们公主的血脉吗?怎么……」 「上头的吩咐,我们照做就是。」黑衣男子阴沉沉的说。 「那现在该怎么办?」 「等!等到他们出来,出来了,就有动手的机会了。」黑衣男子笃定的说到。 黑衣男子思索了一会,吩咐其余的人,「你们去准备一点东西……」 等他说完之后,那个跟了薛重光几天的人磕磕巴巴的道,「头,这样不好吧,不是说只对端王下手吗?这样可是一锅端啊……」 黑衣男子‘呸’了一声,「端王那些护卫是傻的吗?不会护着人逃啊……」 只有这样才能让端王有落单的机会,他们才好下手。 薛重光洗漱好后,回到了正屋的内室,薛小呆见他进来,朝芳华伸出手,芳华对儿子最是心软,当即将他抱在怀里。 薛小呆窝在娘软软香香的怀里,看着对面那张变黑的大脸,心情忽然变好了,他忽然觉得,虽然他平时对于重活成了小奶娃,有着颇多的怨怼,这一刻,觉得其实这样也是挺不错的。 真想永远做一个奶娃娃,永远让娘抱在怀里。 薛重光真的太累了,就没继续和小奶娃计较了。 第37章 这几天,他几乎没怎么休息,到处看那些被雨水冲过的城镇,就怕会被大水给淹了,或者哪里有翻塌。 这些天,饿了渴了,就啃几口干粮喝口水,随便找个地方躺下闭一眼。 洗漱沐浴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想和老婆联络下感情,中间却隔着一个小胖团,他靠在床头,那沾满了芳华身上柔软气息的床铺,只来得及与芳华说了声‘安心’,疲倦就铺天盖地的将他淹没。 他闭上眼睛,立刻陷入沉睡中。 一直到了晚间,薛重光朦朦胧胧间觉得脸上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倏地睁开眼睛,才发觉打中自己的是小呆的一只小脚丫。 他转头看看四周,只有自己和小呆,这睡相凌乱霸道的小团子不知何时横了过来,摊手摊脚的仰卧着,一只脚老实不客气的踹到他的脸上。 五六个月大孩子的脚丫,软软嫩嫩的,如同一块豆腐,他闭着眼睛,感受自己儿子脚丫的滋味,最后那满心的柔情简直要满溢出来,他啊呜一口,张开嘴咬住。 薛小呆就这样在睡梦中被他爹给弄醒了,他想要缩回脚,却偏被做爹的咬住不放,他索性放声大哭起来,反正他这么大的孩子,干什么之前都是先哭。 芳华在外间听到薛小呆的哭声,就怕他把薛重光吵醒,连忙进内室,一看,薛重光已经醒了,正咬着自己儿子的脚丫不放。 顿时好笑又好气,在薛重光的脸上轻拍了下,薛重光才松开嘴。 薛小呆的脚丫一放开,委屈的又抽噎了几下。 「你可真出息……」 芳华白了他一眼,把薛重光抱了起来,埋怨到。 「他先踹我脸的……」 薛重光小声的,一脸无辜的解释到。 「岭南那边到底怎么样?」芳华压低声音问道,她心里虽然焦急,想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薛重光既然能够睡得着,那肯定就是不会太坏。 薛重光见芳华一双秀目里带着清愁,笑着道,「只是有不明真相的百姓攻击我们的王府,方长史已经处理好了。巨阙那里收到的消息不全。」 「真的?」芳华迟疑了下,问道。 「真的,天气已经好了起来,路上掉落的石块也已经清理干净,明日我们就出发吧,早日到王府,也好安下心来。」 有了薛重光的那番话,芳华的心放了下来,把薛小呆往薛重光的怀里一放,让爷俩培养感情,然后去吩咐人收拾行李。 第二日天气晴好,芳华一行辞别了望县县令,登上马车,开始出发往设立在岭南交州王府而去。 芳华掀开帘子一角,和薛小呆一起看着外面仿佛被水洗过一样的蓝天,还有远处的青山,唯一不好的就是因为发过山洪,路变的很泥泞,马车颠簸的厉害。 不过,等过了那一片,路又变的平坦起来,马车平稳的行驶让芳华的心情也越发的愉悦。 没一会,车队又停了下来,听说前面的山路被山石堵了,不能通过,望县县令派来的向导上前与薛重光道,「小的知道另一边有一条路可以走。」 薛重光详细的问了一番,吩咐他身后一名不起眼的侍卫跟着那向导一起去那条路看看。 然后,他掀开车帘,让芳华带着小呆出来走动一下。 贪狼早就已经机灵的让人围了屏风,地上铺着地毡,让芳华可以活动。 芳华摆摆手,让贪狼不要那么在意,出门在外,再讲究那么多,不过是劳民伤财罢了。 那名探路的侍卫和向导还没回来,薛重光一只手抱过薛小呆,一手牵着芳华,「辛苦你了,过了这段路就好了。没几天路程了。」 芳华则道,「不用应付京中那些女眷,怎么样我都觉得很快活。」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半山腰的缓坡上,岭南的夏天还没有真正来临,但温度已经不低,虽然才刚下过大雨,但来的快也去的快,雨后的天气,闷热而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重光,这是哪里?怎么气味这么刺鼻?怎么有股桐油的味道?这附近有人家吗?」 薛重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不动声色的叫来贪狼,「注意警戒。」 贪狼从小跟着薛重光,俩人间自然是培养了一些默契,于是也没大声的嚷嚷,慢慢的,一点点的让侍卫们提高警戒。 还没等他都一一提醒的时候,毫无预警的,几十支箭簇朝他们飞射过来,箭并没有射在人身上,而是射在边上的树木上,马车上,箭头上裹着棉球,燃着火花。 箭簇所到之处,火苗就开始窜了起来。 藏在密林里的黑衣人得意的笑了起来,他好不容易选了这么个好地方做端王的埋葬之地,只要火再烧一会,他们偷袭得手后,再冲进去把端王妃和小世子‘救’走,就大功告成了。 第38章 只是,他还没笑多久,他的笑就僵在了脸上,由起初的不可置信变为惊恐。 这是什么鬼,本来潮湿闷热的天气,竟然刮起了大风,把火吹的越来越旺…… 火已经把那些人都围在了中间,并且还朝山上席卷而去…… 照这个势头,那个火圈的人根本逃不出去,更不要说他们进去救人了…… 若是主上知道了,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呀。 黑衣人急的双眼发红,最终,他咬了咬牙,「这场火与咱们无关,快,搜视东西,撤,你们想活,就把这件事情带到地底下去……」 虽然这场火是他们放的,但烧成这样不是他们想的,只是个意外而已。 既然已然这样,那就让它彻底变成一个意外好了。 这样,他们这些人才能活! 都是端王一家三口运道不好,才会变成这样的,怪不得别人。 他身后的那些人也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收拾东西,清除了他们在这里呆过的所有痕迹,趁还没被人发现,跑的远远的。 薛重光紧紧的握着芳华的手,周围的侍卫们都是经过训练的好手,经过开始的混乱,满满的变的有条不紊起来。 前面去探路的侍卫与向导也不知道会不会碰到危险,中间有一片空地,没有引燃物,火势暂时还不会烧到中间,马车上的火已经被侍卫们慢慢的扑灭了。 幸好不是所有的马车都被烧毁,有两辆马车的马匹发狂,狂奔了出去, 马车上的火已经被熄灭了,可密林边上的火越来越大,贪狼已经听从薛重光的吩咐,让侍卫在密林边挖坑,阻断火源,防止火烧到空地这边来。 幸好,贼人并没有在泥土上倒桐油。 芳华看着远处越来越旺的火舌,闻着周围越来越浓的烟气,喃喃道,「重光,火要烧过来了吗?」 薛重光把她和小呆紧紧地拥在怀里,「不会的。」 芳华抬头,她想问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她咬住舌尖,没有说出来,薛重光如有感应,扯了抹笑容,「不会的,天还会下雨的。」 芳华也笑了,她伸出手圈住丈夫和孩子,「我的运气向来不好,万一等不来雨怎么办?」 「我运气好啊,娶到了你,还生了小呆,还怕等不到一场雨吗?」 说完,他低头在她的脸上,薛小呆的脸上各亲了一下。 芳华靠在他的肩膀上,笑道,「那我只能跟着你一起等你的好运气了。」 边说,还贴了贴了他的唇。 薛重光手揽的更紧了,那边贪狼过来,「王爷,还有马车是完好的,请王妃和世子上去休息吧。」 芳华不想去,让贪狼把薛小呆抱过去,可薛小呆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第一次,死死的搂着薛重光的脖子不放手。 此刻,薛小呆的心也是悲伤成河的,上天让他重活一次就是为了见他娘亲一面吗?才活几个月,就要一家三口光荣的去见阎王了吗? 这到底是哪个和他家有深仇大恨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让小爷知道了,一定要把他给碎尸万段。 薛重光见小呆也不肯去,让贪狼下去忙,继续抱着母子俩,看着那肆虐的火苗。 忽然,薛重光的手上有水滴落,他放开芳华,抬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别哭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我没哭……」 「没哭你眼泪都掉我手上了……」 他猛然抬头,不……不是泪水,是雨滴…… 大风刮过,雨滴飘落,起初只有一点点,然后越来越多,倾盆而下…… 「下雨了……下雨了……」 所有的人欢呼起来。 芳华看着薛重光,哭着笑到,「重光的运气果然很好呢。」 薛重光没有说话,而是借着小呆,阻隔周围人群的视线,低头吻住了芳华,「娶到你,运气怎么会不好呢?」 薛小呆没脸看他娘和他爹的亲吻,还好,没把他夹在中间。 他一巴掌拍在薛重光的脸上,然后露出‘无齿’的笑。 芳华不好意思的推开薛重光,然后跑到了马车里躲雨。 暴雨将肆虐的大火扑灭,等到雨势渐小,挖的坑又填了起来,薛重光才指挥着一行人开始前行,还是赶紧过了这段路比较好。 天空中仍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道路泥泞湿滑,此刻并不是赶路的好时候,然而继续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大火燃起后,贼人并没有再出手,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朝另外一条路去探路的侍卫也回来了,手里拎着昏迷的向导。 「王爷,前方的路可走,但马车无法通行。」侍卫禀报到。 第39章 「王爷,要不我们原路返回,回去望县吧。」贪狼道。 薛重光看了看马车,现在每一条路都充满了危险,敌人隐藏在暗处,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手段,回去并不代表安全。 「重光,我们朝前走好了。」芳华从车窗处探了出来,到处都是陷阱,前后都会有危险,那就往前走好了。 说不定敌人以为他们碰到这样的事情,为了安全考虑会退回去,在后方设伏,而没有在前面设陷呢? 薛重光也是如此想的,于是吩咐贪狼,「整队,跟着十一走,七杀,清希,你们护着小呆。」 芳华下了马车,薛重光拉过她的手,牵着她走在队伍的中间。 不知道走了多久,芳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到了后面,薛重光把她拥在怀里,让她身体靠在他身上,「芳儿,你撑得住吗?」 芳华抬头,虽然形容十分狼狈,但面色依旧平静,闻言镇定自若的点了点头。 薛重光十分心疼,是他估算错误,才会让她受这么多的苦,此刻,他内心有多煎熬,心中的怒气就有多浓烈。 林中的火虽然已经被浇灭,但不少树木还冒着烟,雨水落在上面发出嘶嘶的声音。 一些被烧焦的数目从中折断,倒在路上,贪狼带着人在前方开路,将障碍一一清除。 薛重光闻到空气中雨水混合着树木烧焦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皱起了眉头。 没等他的眉头放松,就听到一阵吱呀的声音,左手的山坡上有一颗被烧焦的树颤颤巍巍的倒了下来,倒下来的方向正是芳华与薛重光的方向…… 「王爷……」 「王妃……」 那颗大树在众人的呼喊中并没有砸到芳华和薛重光,而是倒在了他们不远处的地方。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可变故就发生在那一刻,那颗树并没有砸到他们,却砸在了另外一颗大树上,原本这颗大树还能支持一会,可被那样一砸,顿时就倒了下来,朝芳华与薛重光砸去。 薛重光把芳华一推,芳华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被一名侍卫稳稳的扶住。 清希,清瑶围了上来,迭声问芳华有没有伤到哪里,芳华稳了稳心神,摇摇头,她只听到有人叫王妃和王爷。 王爷…… 她推开众人的围护,不远处躺着两颗烧焦的大树,躺着几个来不及逃走的人。 芳华看了看人群,没有薛重光的身影…… 「重光……」芳华尖叫起来,踉跄着朝被树压着的人走去。 这一段距离并不长,可她觉得像一辈子那么长,可见薛重光那一推,推的有多远。 他有那么大的力气,为什么不和她一起逃开?为什么? 她跑到薛重光身边,要和其他人一起去搬大树,被人拉开了。 「王妃,这树还冒着烟,你别动。」 清希拉着她不让她上前,「王妃,你去帮不了忙,让侍卫大哥们搬开啊。我们在这里等一下,王爷不会有事的。」 可芳华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一味的挣扎着要过去。 这时在七杀怀里的薛小呆的哭声引起了芳华的注意力,芳华上前一把抱过他,泪流满面。 终于,树干被搬开了,下面的景象让人惊呆了。 只见大股大股的鲜血从薛重光身下不断涌出,如果再继续下去,他根本就活不了了…… 芳华看到那么多的鲜血,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 芳华再昏厥过去之前,把薛小呆塞给身后的清希,扑到了薛重光的身边。 那么多的血,重光肯定很痛,要怎么办? 血不断的涌出来,芳华伸手把涌出来的血挡住,往回挡,嘴里喃喃道,「回去……回去啊……你们别流了,重光会痛……」 回到重光的身体里去,别流出来了,不要流出来。 可是,挡不住啊,她的双手根本不够用,无论她挡的多快,那些血从她的指缝,拼命的找着缝隙,流走,流走…… 眼泪从她眼中涌出,为什么要破坏她的幸福,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重光能再对她笑一笑,哪怕不和她在一起,她忽然哭了出来,像个孩子,嚎啕大哭,歇斯底里…… 她挡不住那么多的血流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得到幸福,又失去……难道,她就该一辈子孤独吗…… 她不信…… 薛小呆也哭了,在清希的怀里挣扎着要过去,清希颤抖着手捂住他的眼睛…… 芳华一直哭,一直用手挡住那大片大片的鲜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旁人说什么都不听不进去。 七杀见芳华在那重复着动作,怕她魔怔了,伸手在她身上点了点,芳华只觉得身子一麻,瘫软在地,脑袋迟疑的回转,见到的是七杀的冷脸。 第40章 清希见芳华已经回过神来,连忙道,「王妃,那不是王爷的血,是边上其他侍卫大哥的血……」 芳华好似没有听明白一样,愣愣的回转过头,见薛重光已经从树下面拖了出来。 衣裳上都是血,但已经没有大股大股的血流出来。 再看他原来躺过的地方仍然还有血在流,是边上那几个侍卫的血交织在一起…… 不是重光的血…… 她松了一口气,那仿佛被无形的手挖掉的心又回到了她的胸腔,重新跳动起来。 她趴在薛重光的胸口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听到那跳动的‘咚咚’声,笑着道,「还在跳……」 还在跳……她的眼泪又重新流了下来,是激动的泪水,重光没事…… 贪狼已经从队伍的前列到了出事的地点,见芳华又是哭,又是笑的。 「王妃,请您让一下,让属下帮王爷整理一下。」贪狼道。 薛重光的大腿上被烧焦大树的余温给烫的血肉模糊,和破碎的衣裳粘在一起,不赶紧处理,到时候受的罪更多。 芳华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让七杀来吧。」 虽然她不知道七杀为什么会是杀楼的杀手,但她还记得薛重光与她说过,七杀也曾跟着他的师傅学过医术,只是用毒方面更精通一点。 七杀微微点头,吩咐边上的侍卫用衣裳搭了个小雨棚挡在薛重光的上方,然后他慢慢的将那些破碎的衣裳残片从薛重光的大腿上处理下来,又从怀里掏出伤药,洒在伤口上。 「王妃,王爷这伤不能再淋雨了,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七杀清冷的声音缓缓说到。 芳华闻言,看着薛重光那处理好的大腿,以及临时弄的那个小雨棚,抬头吩咐贪狼, 「你派人去前面我们来时丢弃的马车上拆两块板过来,找两个好手,脚程快的去。」吩咐完之后,又问刚刚探路的那名侍卫。 「你叫什么名字?刚刚你去前面探路,这前面还有多少路可到巴县,或者路上有没有小村落?有多少距离?和回去望县比哪个更近?」 那名侍卫恭声回道,「豆.豆.网。属下十一,前面没有小村落,不过刚刚向导说了,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到的确实是巴县,距离倒不太清楚。」 芳华咬唇,「那就你去,你带着王府的令牌去巴县找当地的县令,让他找最好的马车,多垫点东西,然后来和我们汇合。」 那边贪狼已经派了人去找车板,芳华见他回来,于是又有条不紊的开始分工。 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眼皮也有些浮肿,但那沉静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是刚才那个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子。 贪狼在很久之后,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还会诧异,为什么芳华张口就说出了巴县这个地名。 其实不过是当初在船上无聊之时,薛重光看舆图的时候,她也跟着看了些,又好奇薛重光的封地到底有多大,于是格外的用心研究了下。 可见,知识这个东西学到了就会是自己的。 那两个折返回去拿板的侍卫很快就过来了,还有一个侍卫大声的道,「王妃,还有一块油毡,可以给王爷挡雨。」 芳华让人将薛重光小心搬动到板上,让两个侍卫抬着走,本来她是想用另外一块板横着挡在伤口上方的,不过现在有了油毡,她小心的盖在薛重光的身上,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眼泪又要止不住的留下来。 她仰起头,把眼泪逼了回去。 现在哭一点用都没有。 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下了山,前面的路越来越宽,于是也遇到了带着马车回来的十一。 于是将薛重光移到车里,朝巴县驶去。 巴县县令知道薛重光受伤后,马上找了最好的马车,不但在车上铺了很软的毯子,还把县衙最好的房舍空了出来,带着自家的妻小去了边上的人家借住。 到了巴县后,七杀忙碌了很久,才帮薛重光的伤口又重新处理了一下,幸好没有伤到骨头。 到了晌午过后,他才终于将薛重光的伤口处理好,他将银针一一收回,他那平板的脸才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世子的伤有点严重,我去写方子,先把药喝了,省得今晚烧起来。」 清希连忙取了笔墨纸砚过来,又帮着磨墨,等到七杀写好了房子,又让贪狼派人去找巴县的县令带着,去抓药。 芳华坐在床边,握着薛重光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好,你累了这么久,先去歇息,有事我再叫你。」 「王爷的伤口……以后会有疤痕留下……」 两条腿的大腿上大面积的烫伤,烫的又不轻,再好的去疤药也清除不了。 「没关系,有疤就有疤吧,王爷什么时候会醒来?」芳华问道。 第41章 「这要看王爷的身体状况还有意志,不过,明早怎么也该醒过来了吧。」七杀道。 芳华‘嗯’了一声,七杀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到药抓了回来,亲自检查过,然后又亲自熬煮好,把药给了芳华,才离开。 芳华拿着帕子给床上的血重光擦拭着额上不断冒出的冷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 此时那双清润的桃花眼紧闭着,盖住了眼中的情绪,他肯定很疼吧,否则这冷汗怎么就擦不完呢? 她把药一点一点的喂入他的口中,幸好,就算昏迷中,他还能吞咽,喂完药后,她又绞了干净的帕子擦干净他的嘴角,蹙着眉头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温度有一点高。 她拧了帕子过来,敷在他的额头, 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她眼睛里流了出来,在人前,她不得不坚强起来,只有她立起来,下面的人才不会慌。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么的害怕,她是有多么的依赖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把她护在他的羽翼下,让她安稳的生活。 薛重光半夜时分就醒了过来,醒来后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眼睛深邃黝黑,一点也没有昏睡刚醒过来的样子,那种冷静,犀利的样子,宛若一只随时警惕的兽类,他想要爬起来,动作太大,抽动到腿上的伤口,让他‘嘶’了一声。 他偏过头,见到床边的人时,凌厉的眼神才柔和下来。 芳华正趴在床边闭着眼睛,微蹙的眉尖仿佛有无尽的清愁,让人看的心都疼了,想要为她抚去一切的愁思。 他扯了扯没有血色的唇角,艰难的抬起手抚摸着她的发顶,她肯定吓坏了吧。 芳华感觉到有人在碰触她,睡眼惺忪的抬起头,见薛重光已经醒来,正要问什么,只听薛重光先开口道, 「你没事吧?」 他的嘴唇干干的,苍白的没有一丝色泽,声音沙哑,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很费力,如同砂纸摩擦着那样沙沙的。 她摇摇头,后头哽咽,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半响,才瓮声道,「没有,你把我推的那么远,我以为自己要飞起来了。」 「你没事就好,你别担心,我没事。」他哑声道。 芳华将覆在他额头上的那方帕子拿了下来,重新绞了帕子覆盖在他额头上。 「还有药,一直在炉子上温着,我去端来给你吃,你先喝了,七杀说这药有止疼作用,喝下去会好受点,不过不能多喝,再疼的话,你再喝。」 她端着药碗进来,见薛重光挣扎着要起来, 「你别起了,就这样躺着,省得牵动伤口。」芳华压着他,拿了调羹喂他。 薛重光一口一口的喝完,完了他皱着眉头道,「七杀开的药方能把人苦死了,他的医术都学到哪里去了……」 芳华凑过头去,在他的唇角亲了亲,又塞了一颗蜜饯给他。 「这样就不苦了。」 薛重光嘴里含着蜜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似乎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芳华笑着抚上他的眼睑,把他的眼睛合上,「闭着眼睛休息一下,我跟你说下今天的事情,你听着就好。」 薛重光嘴角含着笑意,眼睛听话的闭着,只是抬手将她盖在眼睛上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手里。 芳华缓缓道,「你虽然伤的也很重,关键的时刻,你有两名侍卫挡在了你的前面,否则你不只是伤在大腿上,有可能是心口或者头部……」 「我让人厚葬了那两名侍卫,贪狼说你这些侍卫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没什么需要抚恤的家人,只等着你好起来,找到那下黑手的人,给他们报仇……」 逝者已逝,除了帮他们报仇,他们也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了。 薛重光的手紧了紧,点点头,表示就按她说的去做。 「我们现在在的地方叫巴县,七杀说你的伤现在暂时还是不要移动的好,所以,我们暂时就先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我已让人传信给交州那边。」 另外说了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薛重光都没有异议,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点头。 渐渐的,那药效起来了,慢慢的,他又睡了过去。 芳华一整夜都围着他转,中途断断续续的睡了一会,整个人就有点迷糊了。 等到天亮时,薛小呆醒来要找娘亲,芳华恍恍惚惚的,也不敢抱他,怕把他给摔了。 于是清欢抱着,芳华喂他吃了点糊糊,又去看着薛重光了。 太阳刚出来的时候,贪狼来找芳华,告诉她查到了一些东西。 在山坡上的那场火,分明就是有人蓄意为之,那么重的桐油味,还有那些火箭。 芳华把薛重光安顿好后,就让贪狼带人连夜去事发地点查看了。 第42章 去的越早,越能发现蛛丝马迹,果然,贪狼这么快来找她,那就是发现了什么。 芳华眼睛微微眯了眯,从室内出去,在偏厅见了贪狼,也没摆屏风,直接看着面前的贪狼, 「你的人发现了什么?」 「在望县过去的那个山坡上,我们没发现什么,就算原本有什么痕迹,只怕也被大火烧干净了,不过……」 他拿出一个被烧的只剩一截的木块,以及一个小纸包,他先打开纸包,道, 「王妃可能不知道这里面什么,但对于我们这些受过训练,而且经常在外面跑的人来说,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这是干粮,是王爷被砸的那附近发现的。 本来,大火都把林子烧成了那样,为什么还能找到这个呢,只能是他们后面窜到那里去的,而且砸向王爷的树木我们也看了,一株是自然断的,一株切口很均匀,是人为破坏的……」 「还有,王妃,当初王爷派的另外一队人马,朝我们原先准备的那条路前行,他们也受了袭击,并且,清瑶还差点被他们劫持,清瑶是穿着您的衣裳坐在轿子里的,其他的侍女都没事,只有清瑶,不过,那些人把她半路给就放下了,没有受一点伤害……」 「万幸的是,我们捉到了其中一个贼人,您看是现在审,还是等王爷醒了再审?」贪狼问道。 芳华思忖了一会,「现在审,我和你一起去……」 贪狼顿了顿,朝芳华做了个手势,然后就带着芳华去了院子。 芳华到了院中,只问那人一句,「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抬着下巴,盯着芳华看了半响,偏过头去,不说话。 芳华此刻的心情非常的不好,别人条条大道通罗马,可他们呢?无论哪条路都有贼人在虎视眈眈,还把薛重光伤成了这样。 她让清希端了条凳子,坐了下来,道, 「据说有一种刑罚,是把人的眼睛蒙上,捆住,放在一个安静的屋子里,轻轻的在他手上割一刀,然后在他身边放一盆水,上面放着一个漏斗,水,一滴一滴的滴在盆子里, 那人看又看不见,水么,一直在滴,那人以为是自己的血在流,血没流光,人却已经吓个半死……」 「当然,这个刑罚,对你肯定是没什么用的,毕竟你肯定什么都见过。」 「所以,我还在书上看到一种刑罚方式,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所以,想在你身上试一试……不知道你可愿意?」 那名贼人满面冷汗的看着明明看起来端庄温和的芳华,可说出来的话却如恶鬼般的让人不寒而栗。 她让人唤来七杀,「你学过医术,肯定帮人开膛破肚过的,我看到个新的刑罚方法,不知道你愿意动手一试吗?」 七杀点头,于是芳华让他附耳过来,说完了之后,就起身进了屋子,进屋前,缓缓道,「我总还是个慈悲的人,不愿意见你难受,所以想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告诉我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只是死死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芳华笑了笑,捋了捋鬓角的头发,「那很遗憾,看来我们不能说到一块,那就交给七杀吧,想来你们是能说到一块的。」 没一会,七杀拿着工具过来了,只见他拿出几把薄薄的刀,在日头光下,泛着清冷的白光。 七杀拿起一把刀在手里舞了几下,又试了试锋利度,然后点点头,走向那个犯人。 只见七杀一言不发的抓着那人被绑的手腕,轻轻一划,一挑,只听那人‘啊’的一声,惨叫连连。 手筋已经被挑断,鲜血从手腕处流了出来,七杀还没有停歇,而是又连着划了几刀,那人的手彻底就动不了了,只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手好像已经不是他的手,身体轻微的抽搐着。 更可怕的是,这只手被七杀用刀子一下下的花开,将里面的骨肉剥离,然后将骨头取出来放在一边…… 这些程序只走到一半,拿了一根骨头,那个男人就受不了,虚弱的说着,「我说!我说!」 七杀破天荒的抽了抽嘴角,好似是笑,可又那么的难看,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撒在那人的伤口上,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既然可以帮你上药,也可以把刚才那个再进行一遍……」 「是徐朗,是徐朗派我们来的……」 徐朗?芳华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她问贪狼,「你听过吗?」 贪狼摇头。 「再问,问徐朗是个什么东西。」 贪狼过了一会进来,迟疑的对芳华说,「那人说什么太子……公主的……」 芳华顿时明白了过来,眸光阴沉似水,「什么太子,公主的,不过是前朝余孽。」 她想到至今还沉睡着的薛重光,以及他两条大腿上那血肉模糊的样子,以及他痛苦的皱着的眉头。 第43章 「好,好的很。」 一边说要迎他回去,一边又派人来下杀手……想着薛重光年纪大了,有自己的主见,而那所谓的太子年纪还没老迈到不能动,于是就想着万一薛重光生了反骨,那就坏了。 就想把薛重光给杀了,接了芳华和小呆过去,着重培养小呆,妇孺总是比强壮的男人更好控制。 芳华听了冷笑连连,真是想的太美好了。 接下来几天,薛重光反反复复的发了好几天的热,若非七杀在,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去。 每一年不知道多少人因为高热去世,或者脑子烧坏了,薛重光烧了几日,芳华就守了几日。 到了第五日,薛重光的烧终于退了,人也清醒了过来。 然后芳华才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统统都告诉他。 薛重光面色苍白,笑道,「原来,我的芳儿这样的能干,辛苦你了。」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芳华任他握着,过了一会才抽出手,道,「你不知道,小呆可乖,可乖了……他知道你受伤,一直都没有哭闹,还陪着我一起守着你,你说,那么小的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薛重光看着她,听着她絮絮叨叨,唇角的弧度仿佛正在微笑,又恢复到了那个温煦清冷的模样。 让人忍不住也松了新房,跟着他一起微笑。 这时清希把药端了进来,芳华接过药,侍候着他喝下,又倒了水给他洗漱,虽然因为受伤不方便,不过可以擦擦身子。 等擦到下面不可言说之处,薛重光情不自禁的老脸一红,抓着芳华的手,道,「这里我自己来吧。」 芳华干脆利落的回答到,「不用,这几天都是我帮你擦的。」 薛重光放开她的手,觉得自己矫情了一下,孩子都生了,还害羞什么呢,只是心里想着想着,不可抑制的,小重光跳了起来…… 芳华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却被薛重光抓住了手,覆在那跳动的地方…… 「你是在向我显示你没伤到要害之处吗?」芳华道。 薛重光默默的放开了她的手,老脸红红的,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大腿根都烧伤了,就怕她以为那处也伤到了…… 芳华抿着唇偷笑,慢慢的,轻柔的帮他擦拭着身体……如同羽毛一般,轻轻的抚过他的小腿,直到脚趾。 这就如同一个长长的,甜蜜的折磨,让薛重光又爱又恨,心里发狠,等他伤好了……等他伤好了…… 算了,他总是不舍得收拾她的…… 这段时日,芳华把全副身心都放在了薛重光的身上,对于巴县的县令夫人,以及其他人的求见都给推了。 这日,清希来禀,道县令夫人又来求见了。 芳华想着总是要见的,于是就让清希宣了县令夫人来见她。 只是见到县令夫人身后跟着的丫环,芳华愣了一下,那个丫环一直低垂着头,没有抬头,芳华也按奈了下来。 等到县令夫人行礼问安后,道,「这段时日,叨扰夫人了。」 县令夫人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能见到王妃已经是妾三生有幸了。」 芳华看了眼她身后的丫环,道,「夫人这丫环倒是看起来很齐整,不知是家生子,还是……」 县令夫人炫耀般的道,「这丫环啊,是我买来的,王妃也觉得很好吗?那也不枉我花了大价钱买过来。哎哟,花了我全部的继续,三百两银子呢。」 芳华来了兴趣,「一个丫环也值这么多钱吗?金陵城这么多银子能买满屋子的丫环了。」 县令夫人道,「这个丫环,可不是普通的丫环,以前可是贵女,什么都懂,还会一点拳脚呢。一个人能做好多个人的活,我家的女红师傅,女琴师傅,拳脚师傅都省了,划算……」 清希站在芳华的身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芳华也用帕子遮着勾起的唇角,只那丫环却是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巍然不动。 芳华没想到,在这离金陵山高水长的地方,会碰到盛语蓝,看着她那淡然的模样,倒让她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了。 她不由的心生几分警惕,盛语蓝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做一个丫环? 「咳咳……」忽然,站在县令夫人身后的盛语蓝咳嗽了几声,半响终于将咳嗽给压了下去,两颊也泛起红晕,看起来反倒添了几分娇艳之美,使得这个女子更美丽了。 县令夫人见她咳嗽,拧着帕子,十分不好意思道,「王妃,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身子骨不太好,要不是看在省了那么多银子的份上,我早就赶她出去了。」 芳华好整以暇的看着盛语言,却见她只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仿佛没听到县令夫人说的话。 这样的姿态,甚至让芳华再次产生一种错觉,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第44章 不过,很快的,芳华就得到了证实,县令夫人坐了会,就告辞了,刚离开一会,清欢就来与芳华道,「县令夫人身边的那位丫环,说有事求见王妃,有东西转交。」 芳华笑了起来,「让她进来吧。」又道,「清希,你和我一起去见她。」 盛语蓝站在偏厅,见到芳华进来,心里也是百味杂陈,平平都是世家贵女,前半生她比芳华幸运多了,可这后半辈子,她要多倒霉就有多倒霉,而杜芳华却能风风光光的做端王妃。 都是因为唯心,她才落得如此下场,好似金陵城里没人知道薛重光就是当初那个闻名天下的唯心大师,也不知道如果她将这个消息散出去,会是怎样的震动。 「坐。」芳华在首位坐下后,示意盛语蓝。 盛语蓝依言坐下,这样的顺从又让芳华挑了挑眉。 「看到我这样狼狈,是不是很得意?」盛语蓝开口道。 芳华看了她一眼,「盛小姐想太多了。」 盛语蓝幽幽的看着上首的女子,道,「我这样全都是拜你男人所赐,养了这么久,仍是不见好,若不是我师傅,我早就死了,你可知道?当得到过力量的人,忽然变成平凡人时,那种落差几乎要将人逼疯了……」 说完之后,她猛力的咳起来,良久,才停下来,她喘着气,乌黑的眼睛看着芳华,那里面蕴藏着疯狂,骇了芳华一跳。 骇的芳华以为她忍不住要对自己下杀手了。 虽然她这样不是自己害的,但这人惯会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你说,若是没有你,他不会不会看我一眼?」盛语蓝平静下来,乌黑的眼珠盯着芳华,认真的问道。 自从上次薛重光毫不留情地将她重伤打下山崖,甚至直接废了她的武功,她打从心里恨上了这个被薛重光捧在手心里的女人。 她的师傅耗费了数十年修为为她护住心脉,才保住她一条命,现在她虽然会一些拳脚,可那也只是花架子,只能糊弄糊弄县令夫人那个蠢货,这让她如何不恨? 其实若说恨,她应该恨的是太过无情的薛重光,但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能恨心爱的男人,只好恨上让心爱的男人爱上的其他女人了,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芳华而起。 「不会,这话你当初问过我。」芳华淡然的回到。 盛语蓝嘲讽的笑了笑,「也是,你的男人,现在我已经不稀罕了,这般无情冷酷之人,我盛语蓝用不着扒着自己的脸皮贴他。」 她的语气里,半是绝望,半是怨恨,那个男人,在弄跨了她的家门,又发动江湖上的那些欠了唯心大师人情的黑白两道的人,弄残了天音阁,还把她的武功给废了,命都差点不保。 天音阁德高望重的长老被那些人给弄死了,而掌门师傅在损失了修为保住她之后,也被那些人重伤,天音阁弟子,死的死,逃的逃。 本来,就算如此,以天音阁的底蕴,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也不知道是谁,将天音阁历年来所做的事挖了出来,其中就有天音阁和魔教勾结的证据。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武林盟所不能忍的,于是直接出手,把天音阁给直接解散了。 这样的男人,如果她还要贴上去喜欢他,那她不配做天音阁的弟子。 她只恨当初不应该与唯心大师为敌,与他为敌太可怕了。 「好了,旧也叙完了,我是来和你们做交易的。」盛语蓝道。 芳华挑眉,「交易?什么交易?」 「我要与唯心大师谈这个交易,你们只赚不亏。」盛语蓝直接了当的要求与薛重光见面。 「这里没有唯心大师,只有大周的端王爷,但王爷此刻正在养伤,想必你也知道,你如果愿意与我说,那就说,如果不愿意,那你就慢慢等着吧。」芳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 盛语蓝咬着唇,如果是从前,她大可睥睨的望着上首那个淡然的女子,如同看凡人一样,可如今,自己也是这凡尘中的一员。 「你不觉得奇怪么?我的家人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我的师门已经被瓦解,我能这样安然的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固然是我师傅为我护命,但她更多的也做不了,你就不想知道原因么?」 盛语蓝抬起下巴,高傲的问到。 「那你说说,有什么原因?」芳华道。 盛语蓝滞了一下,难道这个时候她不应该猜一下,或者别的么? 「因为有人偷偷的保下我,把我送到这里,或者应该说,来这里等你们。」盛语蓝吞吞吐吐的道。 「那个人是谁?」 「我要见到唯心……不,端王才会说。」 芳华安静了半响,试探的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人是谁,要么借你的手挑拨我们夫妻的感情,要么让你做探子,探听消息,可你知道,这两样都不可能。」 第45章 盛语蓝听了微微一笑, 「都不是,我说了,我对你的男人已经不感兴趣了,我再怎么样,也有自己的骨气,和我有那么大的仇恨的人,我要还喜欢他,那我也太狼心狗肺了。」 芳华狐疑的看着她,如果都不是这些,那会是什么? 盛语蓝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芳华掐了掐手心,干脆道,「好,我会帮你传话,但是,王爷要不要见你,那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她倒是想继续僵持下去,但现如今得到消息比颜面更重要。 「好,如果他不见我,那我依然会告诉你。」盛语蓝涩然到。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分明已经放下他了,恨他恨到想要把他千刀万剐,但还是想为这场爱恋画一个句号。 从此海阔天空。 芳华派了清希去薛重光那里传话,不一会,清希回来,面色古怪,盛语蓝拽着手心,看着清希。 清希道,「王爷说,既然盛姑娘在那么多人的保护下留下一条命,就应该珍惜,姑娘要愿意说,那就说,要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但他没有理由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盛语蓝嘴角抽了抽,挺直的背脊软了下来,早该想到的不是吗?那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也好,这样,她也不会有顾及了。 「是京里的一位王爷帮我弄到这里来的,至于具体是谁,王爷不是说我爱说不说吗?那你们就自己去查吧。」 说完,她站了起来,道,「打扰您这么久,奴婢就先告辞了。」 芳华颔首,让清希送她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芳华笑了起来,说翻脸,就翻脸。 芳华回到内院时,薛重光正在与薛小呆大眼瞪小眼。 一大一小两张脸对着。 大的没什么表情,小的百无聊赖,噗着口水,噗的大的那张脸满脸都是。 薛小呆觉得他爹真是没意思极了,就会傻傻的看着他,什么都不会做,他翻了个身,默默的想着,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芳华忍着笑,薛小呆好像真的很嫌弃他爹,别人逗他,他无论如何都会给一点反应,可轮到亲爹,就是不买帐。 唯一的就是薛重光抱他的时候,他没哭,算是给这个当爹的最后一点面子了。 「重光,你得和他说话才行。」 「说什么?」薛重光道,「我说的,他又听不懂。」 薛小呆一听,不服了,欺负我不会回话是么?他什么都听得懂好伐! 于是他翻了个身,把手上的小泼浪鼓朝薛重光扔去,他那小力气,可想而知,扔到一半,就掉下来了。 薛重光把泼浪鼓递到薛小呆手里,道,「你听得懂,你再扔个试试。」 薛小呆把自己手里的泼浪鼓扔了过去。 薛重光,「……」 芳华极力忍住笑,不想看他那纠结样,转移了话题, 「没想到你黑白两道的朋友挺多,不用你出面,都能操控他们帮你灭了天音阁。」 芳华这话有点酸,又有点为自家男人骄傲。 「当年我闯荡江湖时,很多人都欠了我人情,否则,哪里那么快打出名声,黑白两道都有,当时我就说了,只要他们把天音阁给弄没了,就算还我人情了。」 薛重光靠在大迎枕上,因为修养,面色已经比前几天红润不少,此刻带着淡淡的笑意娓娓叙说着当初做的一系列事情。 芳华只觉得背脊爬上一股寒意,这个男人只是动动嘴皮子,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解决了一个世家豪门,一个势力不差的门派。 这让她忽然没有任何的真实感,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明白了盛语蓝为什么会那么绝望的说‘你的男人,我已经不稀罕了。」 因为太爱,所以才无法容忍自己深爱的男人对自己的家人及师门做出那样的事情,再深的感情也要被无情的现实磨灭了。 薛重光伸手抓住在他脸上肆虐的手,笑了笑,笑容是那么的风光霁月,好似世间最坦荡无暇的君子。 芳华心里泛起的那股甜蜜怎么压都压不住,虽然这个男人在别人看起来很坏,可她觉得他坏得好衬她的心啊。 「盛语蓝只说是金陵城中的王爷把她给救出来的,并没有说是哪个王爷。」芳华把盛语蓝的话转述了一遍。 「随便她说不说,大周朝只有那么几个王爷,我心里有数。」薛重光笑着,他已经猜到了是谁,除了那个人,还有谁总是给他下绊子? 「嗯,我下次再见见她,看能不能试探出来,总比我们再费很大力气去查要好吧。」芳华道。 薛重光道,「不用,我会处理。」 芳华抿了抿唇,「我也想帮你,否则,总是我依靠着你。」 第46章 「你可以全部依靠我。」他想,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女子,让他这样见之就欢喜,也乐于沉迷在她全身心的依靠中。 「可是你该靠谁呢?」芳华望着她,她坐在床头,薛重光靠着,她比他稍微高那么点点,看他微微有点俯视。 「我也想让你依靠我。」这话说的是相当的豪气。 薛重光动了动唇,只见她说,「我们是夫妻,应该是彼此扶持的,你依靠我,我依靠你,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我不是一个一味索取的人,我对你的爱,也不会比你对我的少。」 薛重光,「……」 他稍微有点懵,怎么说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只听芳华接着道,「所以,重光,你告诉我你心里已经圈定的那个人是谁告诉我吧。」 薛重光虽然短暂的被她给绕晕了,不过,一会就回过神了,见她的目的是在这里,懒洋洋的「呵呵」了两声。 知道,就是不告诉你。 确实是不想告诉她,他心里酸溜溜的,自己的妻子,孩子都生了,竟然还有人惦记着。 好在自己的妻子是一点都没感应到那个人的心思,还当他是好侄儿,想着给他做媒呢。 芳华‘扑腾’了两天都没有在薛重光那里套出话来,于是,就放弃了,于是,全副身心又放在了薛重光的伤上。 ‘扑腾’这个词是薛小呆想出来的,虽然他这样说他娘亲不好,可是,他是没见过他娘亲那么蠢过,明摆着他爹就是不说,可他娘亲还是各种的谄媚,套话,最后把自己都卖了还不知道。 薛小呆也在想那个王爷到底是谁? 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出,他娘亲早早的去了,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暗恋者冒出来,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娘亲的前夫,每次看到他都会一脸怀念的表情。 ‘怀念’呃,英王兄对着他也是一脸怀念,经常会和他玩啊玩,就陷入迷离的状态…… 英王兄……他娘亲,呃,不会吧…… 薛小呆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细思极恐,难怪英王兄一直对他那么好,那些什么和他的老姨娘斗法,一直不娶,也只是幌子吧? 因为他想娶的人早就不在人世了呀。 薛小呆懵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他还只是一个小婴儿,他承受不住啊。 ……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以及薛重光醒来之后也配了些药给自己用,现在已经快要脱痂,薛重光也开始下地。 毕竟只是伤了皮肉,没有动到筋骨。只要结痂,就没有大碍。 薛重光既然已经可以下地活动,自然就准备着要离开巴县,而且,交州王府那边上次发生了一些事情,虽然有长史,管家两人顶着,但到底重大的事情还是需要薛重光定夺。 这边下人们开始收拾行装,那边薛重光和芳华分别召见了县令夫妇,感谢这段时间他们的照顾。 陪同县令夫人来的依然是盛语蓝,芳华特意选了巴县最好的酒楼,答谢县令夫人这段时间的照顾。 一顿饭吃的很欢畅,县令夫人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对于芳华很是好奇,她道,「听说,你嫁给端王爷之前还嫁过人,是吗?」 她这话一问出口,盛语蓝就咳嗽了一声。 芳华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是,我曾经和离过。」 县令夫人甩了甩帕子,「谁说和离的女人就不能嫁人了,他们男人还三妻四妾呢,女人就要从一而终,也就你们高门大户的人会这样,平民百姓就想着怎么活下去,哪里有时间折腾那许多。」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县令夫人说要去如厕,芳华颔首,等到她走了之后,盛语蓝道,「王妃你倒是好雅量。」 芳华道,「不知者不怪,县令夫人的脾气你应该很清楚吧?」 县令夫人能知道她二嫁,那肯定是盛语蓝说的,她以为这样就能给自己添堵,其实不然,对于别人怎么看她二嫁,她已经看开了。 自己过的越快活,说的人就越多,所以,她何必去关注这些。 盛语蓝没说话,只是诡异的一笑,朝后退了数步,芳华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最后只见她的唇形好似再说,「再见。」 然后芳华觉得自己坐的位置往下塌陷,七杀不知道从何处飘了过来,想要伸手拉住往下掉落的芳华,却被人从背后袭击,背后之人内力雄厚,手脚之快,七杀没有回转头,却还是分了下神,这一分神的瞬间,胸口一痛,眼前一黑,抓着芳华的手就松了…… 屋里进来两个人,一个人把一条披风罩在盛语蓝的身上,另外一个人遮掩好一切痕迹后,就朝刚刚那凹陷下去的地方跃去,那下面有昏迷的芳华以及清希,那人抱起芳华,想想,又把清希给夹在腋下,从通道里匆匆而去。 第47章 那个扛着盛语蓝的人在门口碰到了听到响动要进来的巨阙,两方对视一眼,骤然攻击起来。 巨阙疾退了几步,险险避开攻击,低头一看,衣服已经被割破,他心头一凛,厉声道,「拦下他!」 从楼下冲上来几个侍卫,顷刻间,酒楼的王府侍卫与那暗处的刺客战成一团。 周围百姓尖叫起来,惊慌失措仓皇奔逃,巨阙更是放出了求救的信号。 重重包围之下,巨阙忍着痛,盯着那个背着麻袋的男子,他刚刚已经进去包间看了,王妃和她的丫环都不见了。 只是为什么这个人肩上只有一个人? 不管是谁,先救下来再说,于是他道,「放下人,我让你走。」 四周都是王府侍卫,已经有一边站满弓箭手,张开弓拉满弦,齐齐对着那个男子。 对方却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依旧在殊死搏斗。 巨阙并不敢真的放箭,毕竟不知道是谁在他手上。 那人也知道这一点,站在那里,忽然手动了动,把肩头披风裹着的人朝上一扔,巨阙下意识的要去接,而正绷紧着弓弦的一个侍卫以为是那人有了动作,手艺松,于是箭就那样射了出去,射在披风裹着的人身上,发出‘噗’的声音。 那人也就趁此机会,以他神秘莫测的伸手杀出一条血路,消失在人群中。 巨阙怒吼一声,「谁让你放箭的?」 他上前接住快要落在地上的人,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不过他还是强自镇定,快速掀开披风一看,不是王妃,也不是王府的人,「还好,还好……」那王妃她们去了哪里? 县令夫人早就吓的瑟瑟发抖,王妃邀请她的时候,她本要拒绝的,是语丫头说这里的是最好的酒楼,应该带王妃来尝尝…… 结果,这一尝,却尝出事情来了。 那边,芳华被人扛在肩头,她好似又回到了那次被盛语蓝劫持的情形,当时也是这样被她扛在肩头,最后被扔到一个枯井中,等死。 后来,幸好英王发现了不对,救了她。 这次,又是谁呢?是盛语蓝背后的那个帮凶吗?她不禁有些责怪薛重光,为什么不告诉她,那个帮凶是谁? 她被倒挂着,在空旷的地道里,只有劫持者急促的脚步声,最后,她又昏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就听到清希一声惊喜的尖叫声,「王妃,你总算醒了。」 芳华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她头昏昏的,不知身在何处。 清希的声音哽咽着,她扶着芳华半坐起,在她身后放了两个大迎枕。 芳华皱着眉头打量着屋里的陈设,以及垂手站立,极其规矩的丫环。 清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低声道,「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些丫头,还有外面侍候的婆子,都是聋子,哑子,也不识字……」 「我们昏迷多长时间了?」芳华问清希。 「奴婢也不太清楚,路上迷迷糊糊的,感觉颠簸了一段时间,大概我们已经离开巴县了,奴婢是昨日醒来的。」清希看了眼屋角的滴漏回到。 「我和您一起掉到下面的时候,被人打晕了,到了这里就被她们弄醒了,醒来时也没问她们。」清希又道。 芳华怔怔的坐在那里,手里捻着盖着身上的杯子,这屋子的布置很好,并不比她从前在端王府的正院差,她一边思忖的时候,又听清希道, 「昨日醒来的时候,竟然还有个太监出现过,样子很和气,看起来弥勒佛一样,看您没醒来,告诉我是因为您喝了汤药昏迷的缘故,还有您的身体娇弱的原因。 他还让我有什么事情打发人去找他,要什么就说,他就歇在这个院子的外院。」 太监,这天下能使唤太监的能有几人呢? 盛语蓝曾说过安排她到巴县来的人是京城的王爷,那和掳走她的人是同一个吗? 看来,劫持她的人并不在乎她猜想到什么,又或者知道什么!也就是说,劫持她的人不准备让她活着离开? 到底是谁劫持了她?对方单单是冲着她来的,还是为了要挟薛重光? 薛重光是不是知道她被劫持了?他的伤可还没好呢。 那几个站在四周的丫环,规矩极好,走路悄无声息的,看来武功也不弱。 小呆会不会找她?会不会哭?还有薛重光,伤没好,不知道又会怎么样,越想,芳华的心越慌,心底的不详之感再也压制不住,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这个劫持她的人,到底是临时起以意,还是蓄谋已久? 如果是临时起意,那条秘道又怎么解释?怎么刚好在她坐的那个包间? 如果是蓄谋已久,他怎么知道她这一行人会到巴县来? 第48章 芳华思绪混乱,一颗心逐渐下沉…… 「王妃。」清希见芳华坐在那里怔怔的,半天没有言语,惊慌的叫了一声。 「嗯?」芳华回过神来,看着清希,「我没事,你别担心。只是想事情罢了。」 说着说着,眼泪从芳华的眼角扑簌扑簌滑落,痛到极致,怒到极致反倒寂静如古井水,波澜不动了。 芳华掀开被子,下了床,安静的仿佛还在金陵城的端王府里,到后面的净房洗漱沐浴,屋里侍立着的聋哑丫环见芳华没叫她们侍候,极为有眼力的没靠前。 芳华从净房里出来后,她们手捧着十几套仿佛量身定做一样的衣服,芳华对着铜镜,怔怔的看着身上不管是大小,还是颜色,花样都完全适合自己,也符合自己喜好的衣裙。 让她惊讶的事情还不只这些,只见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那托盘上放着一叠绣着梅花的帕子,芳华抽了抽嘴角,心里在无声的讥笑,细心到这个地步,连她用的帕子都想到了,是不是连小衣也会考虑到? 「王妃,这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清希低声呼叫了起来。 芳华在那个托盘上拎起一块帕子,摩挲着帕子上绣着的梅枝,竟然和她绣的针脚差不多…… 她后背冒起一股冷汗,这人如此熟悉她的癖好,仿佛在她周围生活过一样,是谁呢?能是谁呢? 不管是谁,都不是外人…… …… 弦月如钩,巴县府衙内院,薛小呆睡在里侧,薛重光合衣躺在外面,他仰头看着随着烛光晃动而明灭不定的帐顶,闭上眼睛,心中一阵剧痛,他用力按了按额头,呻口今般的吐了一口气,芳儿现在到底如何了?已经失踪这么多天了,她怎么样了?睡着没有?她在哪里呢? 薛重光越想越乱,肯定是薛明睿劫走了她,薛重光摸着被子的手攥成拳头。 他难道不知道?就算困芳儿一辈子,芳儿也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他就不知道什么叫放手,他不知道,他就要打到他知道。 他想要扬声叫人,但是又怕吵醒好不容易哄睡的薛小呆,于是翻身下榻,拖着鞋,走到门边,低沉的吩咐,「让贪狼他们都收回巡查的人,这个时候肯定已经走远了。让他们回来,我有其他的事情吩咐。」 他的眼底浮现着让人心惊的光芒,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彻底铲除才能永绝后患! 薛重光吩咐完清欢后,又回到屋子里,看了看熟睡中的薛小呆,把他的被子盖好,小呆越大越像他,她的痕迹越来越少,不知道将来他们的孩子是像他还是她,如今要赶紧找到她,他们才能再生第二个,第三个…… 他出了房门边走边吩咐,「让他们都到边上的厢房来,之后你再进来看着小呆。」 清欢答应了一声退下,王妃失踪了,她一定要看好世子,等王妃回来,让她看到健康活泼的小世子 薛重光站在廊下仰头看着圆了又缺的月亮,心里酸痛无比。 从失去芳儿的消息那刻,他的心就空空落落的,空的让他彷徨无依,四下无靠。 背在身手的手紧紧的握着,他低着头沿着走廊一步步走到头,又往回走,如此来来回回好几趟。 贪狼从外面匆匆进来,「探子回来报,当日里有辆马车出城,是县城一家镖局护送的,那镖局只是已经跑的太远,怕是暂时追不上,属下已经派人跟着前往了……」 片刻,又有人来报,「那条秘道范围极广,支线很多,出口也多,并不确定到底是在哪个出口出去,开始还有脚印,到了后来,脚印消失了,那镖局在其中一个出口不远处……」 「王爷,那个作为诱饵的尸体还放在外面,要怎么处理?」 「扔到乱葬岗去,给野狗吃了!总要让她做点贡献。」薛重光的声音冷酷,不带一丝情绪道。 盛语蓝,死一百次都不足够! 薛重光缓缓闭上眼睛,仰头,果然,英王还是那个英王,英王府是薛家皇族子嗣最多的,英王当时有一兄,一弟,而他是庶子,最后却能承袭爵位。 这一环扣一环,从那么久之前就开始铺排,为的就是算计他的妻子。 他是不是该感谢,薛明睿终于把他当成了对手! 他脑子里不停的转动着,他要把薛明睿的根基给拔出,否则,根本就救不回芳儿! 他慢慢的踱步回到了内室。 清欢正靠在床前打盹,他没有惊醒她,又到了外间。 他坐在榻上,用打火石点燃烛火,刹时室内通明。 芳华做了一半的针线还放在笸箩里,还有她的帕子,上面绣着的梅花绽放,她就是那么的奇怪,帕子一定是自己亲自做的,一块块布裁剪下来,一块块绣好,不假他人之手。 第49章 一切都在,虽然这只是借居的地方,可她用的收首饰,做的针线都还在。 只是屋子里没有她的身影,没有她说话的声音,没有她逗弄薛小呆时那阵阵笑声。 六月的夜,却是如此的冷而寂静。 他的妻子被人夺走了,最温暖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心里充满了毁天灭地的冲动。 她不见一天的时候,可那些黑暗的东西都快要压制不住了,这些天,还有未来的无数天,他该如何的熬过去?。 他摩挲着做了一半的针线,好像她还在他的身边,正低头绣着锦帕,偶尔抬头看一下他,又或者她正小心翼翼的靠着他睡觉,就怕碰到他的伤口。 想到这些,心中那些黑暗才会消失一点,那溺水般的窒息感,会稍微轻一点。 …… 在那不知位于何方的院子里,芳华沿着青石小路信步走着,清希跟在身后,两人后面十几步处,一个中年的太监和四五个聋哑丫环不远不近的跟着。 芳华微微仰着头,看着围墙外面空远的天空和几株高过围墙的大树,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她心里叹了口气,走到青石小路的尽头,是一座假山,她靠在假山上,她被囚在这个院子里,要怎么才能找到出路? 芳华目光落在那个中年太监身上,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表了中心,说要侍候他一辈子,芳华眉头蹙起又松开。 他口中的一辈子有多长,一天,一月,一年,或者十几年? 她到现在还是不能肯定那个把她囚在此处的人到底是谁,目的到底是什么! 前天夜里,她迷迷糊糊间仿佛看到有人站在床边,很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当时她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昨夜,想想不对劲,特意忍着睡意,没有睡过去,果然是真的有人。 芳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平息着内心那股压不下去的怒意,她要让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一定能够想出办法的,她站起身,低头往回走,一直回到了她居住的院落。 芳华回到院子里,挥挥手想要挥退四周侍候的丫环,那些人却仿佛没有看到一眼,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 她忽然生出一股气,拿起茶几上的茶盏就摔了下去,「去,叫总管过来,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就算是犯人还有个放风的时间呢,这样看着有意思吗?」 「你们走不走?走不走?不走,我走!」就在芳华怒气冲冲要冲出去的时候,那个中年太监过来了。 「王妃,您要做什么吩咐奴才就可以了,要这些人下去是不是,马上下去,她们不懂得变通,您来找我,千万别把自己给气着了。」 说完赶那些人出去,又道,「下次有点眼色,王妃的话要听,知道吗?」 等到那些丫环都走了好之后,芳华看了看外面,悄声对清希道,「你去看看咱们还有多少香粉?」 清希点头,片刻之后拿了两个瓶子过来,「这两瓶是新的,没用过,王妃您不爱用这些,这些够用一整年的。」 芳华扫了一眼,然后看了看床榻前,道,「晚上,我们一起歇在床上,等到睡觉前,悄悄的把这个香粉洒一层在地上。」 清希不明所以,「为什么啊?这可都是上好的香粉,很难买到的。」 芳华慢吞吞的道,「因为有人在偷窥我们。」 清希‘啊’的惊叫一声,马上又小声道,「王妃,别吓奴婢,奴婢虽然很久不做暗卫了,但是该有的警觉还是有的,并没有感觉到有人进来啊。」 「有没有人,今晚一试就知……」能让人昏迷的法子太多了,薛重光曾经就给过她一些密药,说是能够迷倒一大片的人。 清希明白过来,笑道,「王妃果然是王妃,就照王妃说的那样做,明天就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来,然后量量脚印,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芳华勾起一丝微笑,「量脚印就能知道是男是女?你忘了,以前王府后厨的厨娘王大娘,那双脚可比男人还大些。」 清希见芳华的心情好了些,于是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两人坐在一处说话,清希忽然道,「王妃,要真的有人,那就是说那会我是被人迷晕了……」 她越想越恐怖,如果那人要对王妃不利,可怎么办? 她曾经在暗卫营里呆过,学过无数种逃生技能,可如今一种都使不出来。 芳华苦笑着道,「别想那么多没用的了,暂时应该不会有事的。」 翌日清晨,黎明的第一缕光透过窗纱照射到房间里,清希从床上一跃而下,然后一寸寸仔细查看床榻前洒着的香粉。 芳华也趴在床沿和她一起看,不过几眼,两人抬头对视一下,床榻前一尺处,两个脚印清晰无比。 第50章 芳华赤足从床上下来,蹲到床前,仔细查看那离床最近的两只脚印,她蹲着往外挪了几步,外面还有一对脚印,再往外就没了,他们没有洒更多的香粉。 「你看,这个步子迈的很宽,比我们正常走路足足宽了这么多……」芳华比划了一下,又道,「脚也不小,站在这里时,两只脚的距离离的很近,这一对脚印非常清晰,尤其是边缘处,说明他站了好久没有动过……」 芳华掂着脚尖沿着脚印走了一遍,她看过那个自称姓徐的太监的脚,并没有这么大。 「姑娘……到底是谁啊?」清希忍不住问道,芳华赤足在地上走来走去,咬着手指头,最后瘫倒在床上,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冷静了下来,没那么愤怒了。 可现在,原来只是压制而已,她的愤怒快要忍不住了。 …… 金陵城内,英王府。 薛明睿坐在书房内,翻看着一封一封快马加鞭送到他手里的密函,隔着千里,他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他没有亲自去把她接过来,而是让豆豆派人去接的。 他已经有好久没见到她了,她现在如何了?脑子里印出她的容颜,让他伸手想要触摸。 薛明睿出了一会神,把密函往抽屉一放,霍然起身,走出书房,门外顶替豆豆护卫的是小黑,「叫上所有的人,备马。」 小黑愣了一下,道,「王爷,要去哪里?」 「郴州。」 京城到郴州并不远,快马加鞭,四天可到。 英王一行人到郴州时,是第四天的黄昏,太阳刚刚落山,西边彩霞如织,灿烂异常。 小黑上前,道,「王爷,豆哥不是被您派到这附近来了吗?要不要去找他?」 薛明睿摇头,「不用了,去青梅巷。」 等到了青梅巷,说叫巷子,其实那周围只有一户人家,高高的围墙,占地极为宽广,周围是。 小黑要上前敲门,薛明睿摇摇头,而是翻墙入内。 小黑挠挠头,想要跟上去,却见薛明睿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于是连忙一个转身,落在墙外的一颗高大的树上,缩在黑暗中。 等到小黑再睁开眼睛,却见英王坐在远处屋檐上。 上弦月挂在西边的天空,清冷的光辉披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有点孤孤单单的。 明明已经把那个心爱的人‘接’来了,却不敢光明正大的去见她…… 翌日清晨,清希服侍芳华起身,「王妃,您最近吃的这样少,小心身子受不了。」 「没什么胃口。」芳华的声音低沉和缓。 「我试探了几次,外面守备很严,我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我已经做了我们暗卫营的标记,一般人发现不了。」清希趴在芳华耳边小声道。 芳华端着茶盏,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 薛重光抱着薛小呆站在巴县后衙,已经一个多月了,搜寻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最后一个探子的消息传来后,薛重光双目赤红,一拳打在柱子上。 她究竟在哪里? 为什么穷极方法都找不到她? 他只有抱着小呆的时候才能有一点慰藉,如今心里那块又黑又空的地方,已经填不满,越来越大。 他不能在此耗太长时间,必须去交州,那边还有前朝余孽要剿灭,他把所有的暗卫都散了出去,只盼望清希能够机灵一点,哪怕一点点消息,都能让他找到她。 薛小呆在薛重光那只手打在柱子上的时候,飞快的搂着他的脖子,娘亲失踪后,他爹仿佛苍老了十年,神情冷峻,皮肤暗淡,眼窝下陷,嘴唇仿佛也薄了似的。 这让他仿佛又看到了上辈子的那个父王,他抬起手在薛重光的脸上抚摸了一下,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薛重光紧紧的抱着他,道,「你娘会不会不要我们?」 他娘才不会不要他们,肯定在想着一切的办法逃回来,英王兄,他……他怎么会有这样悖逆的心思,他娘亲可是英王兄的婶娘啊! 是夜,薛明睿坐在屋檐上,夜色静溢,屋里的说话声浮了上来,他没想到她是如此的聪明,前几日他趁夜色悄悄的进去,站在床边,只想看看她的睡颜。 没想到只两个晚上,就被她发现了,竟然在床前先是洒香粉,等到香粉没了,就把胭脂膏抹在地上…… 还是小黑看到他的脚上红红的,他这才发现她做的手脚。 「王妃,今日你都没吃什么,要不让人弄点宵夜给你?」 「不用,没什么胃口,也不知道小呆如何了,会不会想我。」然后是长长的叹息声,让薛明睿的心揪了起来。只想想尽办法让她开心。 第51章 「肯定会想你的,母子连心……」 薛明睿本来是打算把她和小呆一起带出来的,可是没想到那些蠢货差点让她遇险。 半响,没有说话声,只有往屋外走的脚步声。 薛明睿思索了片刻,伸手揭开一张瓦片,往里看。 室内只有她一人,只见她半坐半躺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就着烛火聚精会神的看着,有时候用手在书上划一下,有时用手凌空比划一下。 黑发如绸,神情恬静而美好,只是日渐消瘦,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她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笑容,整个房间顿时明亮起来,他的心也跟着明亮,他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砰」跳动的声音,忽然间,涌上一股冲动,跳下去……跳下去…… 但是……他有何面目见她呢? 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越走越近,是她的侍女回来了。 「王妃,夜深了,别看了,早点休息吧。」 芳华放下书,点点头,站起身来,朝床那里走去。 只听那侍女轻声道,「晚上我们还要铺东西吗?香氛,胭脂膏,眉粉都快用完了,已经没什么可铺的了。」 芳华摇头,「不用了,他不会再来了,再说要防,这些东西又不是杀器,防不了什么。」 原先,她只不过是想试试是不是真的有人来。 她走到床边,伸手去解衣裳,她的侍女在帮她散头发。 薛明睿心里一跳,赶紧把瓦片放回原处。 然后听到里面悉悉索索了一会,然后四周的光线随着烛火灭了变的黑暗。 刚开始屋里还有细碎的说话声,渐渐悄无声息。 夜很安静,他依然坐着,一直到月影西斜。 接天莲叶之间,露出零星的花骨朵,微风拂过,一阵淡淡的荷花像,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是芳华最喜欢的地方了,当初白马寺里就有一大片荷塘,而薛重光的禅房就正对着荷塘,夏日里看荷花,冬日里赏枯荷,端是享受。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起来,她当时怎么就会对他有敬仰之心呢?明明处处都显示着他不是一个真和尚。 出神间,边上的清希推了推她,然后察觉到气氛一凝,她侧过脸,就见到薛明睿立在那,嘴角含笑,眼神温润。 芳华见到薛明睿的那刻,脸色变的惨白,直勾勾的盯着他。 这一刻,芳华的心提了起来,又放松了下来,放松是因为知道是谁劫走了她,提起来则是因为不明了薛明睿的目的是什么。 薛明睿看到她忽然变的惨白的脸色,笑容微微顿了顿,恢复如常,含笑着走近,望着她苍白消瘦的脸,声音温和清润,熟捻的仿佛他们是老朋友,是一个天天生活在一起的夫妻,「你要什么和人说就行,不要委屈自己。」 他越走越近,薛明睿生的极好,没有金陵城其他世家公子那样的俊秀无双,和薛重光的那种隐约有点宝相庄严的感觉也不同,而是五官立体,男子气概逼人。 又因为常年驻守在北疆,上过战场的缘故,身上有着同样年龄男子不曾有的沉淀与沉稳。 芳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薛明睿笑容不改,继续靠近,停在她的面前,为她挡住了从树的缝隙中洒落下来的阳光,「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接过来吧。」 芳华摇头。 「你知道的,我如果要用你来威胁皇叔,不可能这样对待你的,不是么?你应该懂得……」薛明睿的声音低柔,却如利剑般穿透芳华的耳膜,直入到她的内心。 芳华如遭雷击,喃喃道,「我是你婶娘啊。」 薛明睿微微俯身,芳华不由自主绷紧身子向后仰,脚后退了一步。 见状,薛明睿伸手揽过她,防止她跌倒,芳华挣扎着站稳,手却被薛明睿握在了手里,他轻轻的握着,既不会让她疼,让她也无法抽离。 柔嫩细腻的触感让薛明睿觉得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很值得,他的心变的又酸又软,心中那空荡多年的地方终于充盈,填满。 可这些,还远远不够,但现在也只能止于此。 「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是你婶娘,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被人发现,你如何出去见人?我又如何出去见人?」 芳华用力想要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可怎么也抽不出来,最后她放弃了,瞪了他一眼,声音冷冷的问他。 薛明睿唇角始终挂着笑容,他用手抬起她的下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着。我只是突然觉得,我若是总怕伤害到你,而一直什么都不做,就真的什么也来不及了。」 所以,他虽然布局了很久,但是这个局还并不周全,还是有很多的漏洞,但他不想等了,不顾一切的将她带了过来。 第52章 芳华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道,「薛明睿,我想我并没有给过你什么错觉,甚至我们之间的交集少的可怜……我已经嫁给别人了,你放了我吧。」 薛明睿在她的手上摩挲了两下,答非所问道,「过段时间就让你出门见人,这段时间委屈你在这里待着,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芳华紧紧的盯着他,心跳的厉害,「你什么意思?」 薛重光肯定在找她,薛明睿既然怀着那样不可告人的心思,绝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在他手里,可他说过一阵就能出门了。 他就不怕暴露吗?什么情况下,他可以不用顾忌那些? 他到底要干什么?芳华心跳如雷。 她面色发白的问薛明睿,「你想干什么?」 薛明睿笑了一声,「我只是想让你呆在我身边而已。」 「你做梦,我不会,也不想呆在你身边,我只想回到重光的身边,我有丈夫,孩子,为什么要呆在你身边?」芳华摇头。 薛明睿捏着她的手,她的手,当真是软若无骨,「你回去也没有用,过不了多久,皇叔就会发出你暴毙的消息,你不会有别的选择了。你知道的,你回不去了。」 暴毙……重光会说她暴毙吗?说她暴毙之后,她要如何回去? 芳华摇头,「不可能,重光不会这么做。」 薛明睿道,「你倒是相信他,他现在只能保全自身而已,接下来京城会发生大事,还有他的身份,一旦被公开,无论是他大师的身份,还是他有前朝余孽的血脉,都将让他自顾不暇,不信,你大可瞧着。」 「薛明睿,你不是喜欢我吗?你难道不想我快活吗?我只有在重光身边才会感觉到快活,你放我回去吧,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他这样对我好的人,我也从来没遇到过我可以全心信赖的人,我只想要他。」 薛明睿悲伤的看着她,眼底迸射出极冷的光,「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算是一辈子仇视我,我也不在乎。」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够了。他已经不奢求什么了。 更何况,他马上就会让她忘记一切,眼里只有他。 他这个样子,芳华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半响,「你疯了。」 薛明睿双眼泛着红,微笑着低语,「可能吧。在遇到你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疯魔。我要将你从薛重光身边永远的夺过来。」 芳华轻轻的笑了,她柔柔的开口道,「薛明睿,你抢不走的。」 「我无可奈何。」 「你可以放弃,你于我而言只是相识而已,我不喜欢你,你如此逼迫我又有什么用?你费尽心机把我劫走,就是要一个满心怨恨你的人呆在你身边吗?」 芳华感到委屈,这种感觉,就像是薛明睿毫不道理把她牵扯进旋涡,明明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 「你无可奈何,就一定要逼我也无可奈何?薛明睿,你太自私了。」 「感情又怎么能不自私呢?」薛明瑞苦笑一声,如果他能够早点遇上她就不会用这样伤人也伤己的方法把她给弄到身边来。 芳华强自镇定,冷笑道,「你觉得重光会永远找不到我吗?」 薛明睿轻笑了一声,道,「只要薛重光不在了,没有人能找到你。」 「只要我出门,就会被人认出来,你觉得你能把我藏多久?」芳华忽然脸色大变。 他说只要重光不在了……重光不在了……重光不在了能在哪里? 只要重光不在了……芳华的手不禁颤抖起来,芳华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扑面而来,她甚至难以压抑的怒道,「薛明睿,你到底想做什么?就算你公布了重光的身份又如何?他的身份在皇室中根本就不是秘密。至于那些百姓,谁还管这些。 至于皇上,你看他那么重用重光,就知道他根本就不介意这些。只要重光心里坦荡,你这些阴谋诡计根本就不会有用。」 她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声色俱厉,只为了能够震慑他。 薛明瑞从一开始打算的就不仅仅是带走她,将她带走薛重光迟早会找得到,薛明睿分明是从一开始就对薛重光动了杀心。 薛明睿轻声叹气道,「如此聪明,果然,你就是你。」 薛明睿讶异薛重光居然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芳华,将自己真实的身份,将他心里那些阴暗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告诉了她。 「你知道薛重光是如何对待盛语蓝的吗?」 如果不是盛语蓝,她也不会被囚在这里,她偏过头去,表示对盛语蓝的事情不感兴趣。她全副的身心都在想薛明睿到底会如何对付薛重光。 「他把盛语蓝丢到了乱葬岗。」 「哦,便宜她了。」 「你不同情她一下?」 第53章 「同情心是给予自己无关紧要的可怜之人的,盛语蓝害的我这么惨,我为什么还要同情她?」 她如今这样,盛语蓝也是帮凶,那是她不在,她在,就不只是乱葬岗那么简单了。 薛明睿大笑,「好,很好。」 …… 巴县后衙里,薛重光握着那方绣了一半梅枝的锦帕,想起初次见面,芳华那惊慌失措,落荒而逃的背影,明明看到他杀人的,还是假装镇定的在玉真道长的指引下,与自己打招呼。 还有在白马寺里,那淡紫色的裙裾,摇摇摆摆的摇进他心里。 后来,她成了他的妻,开始她也会拘束,可后来,他生命中的温柔时刻全都是因为她。 她坐在榻上看书,做女红,也会脚高高的翘着,鞋袜随意的扔着,她躺在他怀里睡觉,冬日里蜷缩在他怀里不肯离开,到了夏日则嫌弃他身上太热,躲的远远的,让他想要温香软玉在怀,就得时不时的去冲冷水澡。 这样,她才会扒在他身上不下去。 也许,她是他强势的娶来的,但是决不能被别人夺走。 他不能失去她,太重要了,无法失去。 她到底怎么样了?薛重光怔怔的看着远处,她看起来很温和,可脾气硬的不行,只有一个清希在她身边,万一有什么,她可不要犯傻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什么东西都没有命重要,他只求她能平安回来。 他从来没想过没有她的日子该怎么办…… 他压下满心的愤懑,这不怪她,是自己的疏忽害了她。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恭敬的说,「属下见过王爷。」 这人霍然和芳华长的一模一样,穿着亲王妃的服饰,看起来,柔顺婉仪温和, 薛重光摆摆手,道,「等王府的仪仗七成后,你就坐在撵车里吧。你留心着,若有谁生事……」 他手轻轻一挥,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芳华」恭敬的应了一声,「属下明白。」 说完,她就立刻变成了那个温和端庄的端王妃。 薛重光微微颔首,大步的朝外面走去,「芳华」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他已经在巴县耽搁了很久,只能打点行装,准备离开巴县,前往交州。 寻找芳华的人依然在寻找,她这样失踪一个月还好,两个月也罢,就算是过几个月,也没关系,可若是一年两年没消息,外人也肯定揣测,于是,这才有了这个‘假芳华’,不管将来什么时候找到人,回来就可以了,而外人也不会知道她曾经失踪过。 …… 芳华靠在床上,清希守在床前,屋内角落里侍立着几个丫环,去外面散步,除了丫环,还有婆子,此外,院子里还有侍卫,这还只是明处的,暗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呢。 走,走不掉,说,说不通。 无论她软磨硬泡,甚至是情绪崩溃,哭闹,那人都不为所动。 既然这些都没有用,那芳华也就没有再折腾了。 她看着窗外,阴天。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人囚为笼中鸟,芳华心里涌起阵说不出的情绪,她不能理解拿人当宠物圈养者的心态。 但她知道,无论再怎么尊贵的笼子,还是笼子啊,对于宠物来说,笼子就笼子,是铁制的,银制的,对于宠物来说,所有的笼子都没有分别啊。 人不能当宠物养,那是因为人有想法,有心计,有算计,不愿意当宠物的人会吞噬掉那个自以为是的主人。 芳华微微眯起眼睛,现在她被关在高墙内,消息来源被堵死,外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薛重光到底如何了? 她心里焦急,手足无措, 「清希,我要去净房。」芳华突然道。 清希连忙站了起来,侍立在边上的丫环虽然是聋哑人,却会读唇语,见芳华说要去净房,就有丫环去检查恭桶里铺的松香是否足够。 芳华起身,走到净房边上,见那丫环还在,「这里有清希服侍就好了,你下去吧。」 那丫环不为所动,芳华想发作又发作不出来,她知道也不怪这些人,一口气堵在心里,出出不来,咽咽不下,她悻悻然的转身出了净房,坐在榻上。 以前这段时间丫环并没有这样紧密的跟着她,就这几天,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 薛明睿坐在远处高楼的栏杆上,一阵湖风吹来,刮的他长袍飞动,咧咧作响,他放在栏杆上的双手一寸一寸的握紧。 远处的芳华正在廊下修剪盆栽,身子窈窕纤细,全然不像一个孩子的母亲,她站在他跟前,只到肩膀处,他每次说话的时候要低下头才行。 不哭不闹得她是如此的恬静。 第54章 薛明睿凝神望这一幕,不忍去打扰,他知道,一旦他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她就收起所有的柔软,竖起刺猬般的尖刺。 「王爷。京城发生了变故……」来人悄无声息的走到薛明睿的身后。 「说。」 「太子忽然病重,皇上急召端王进京,还有最近原本消停了很久的江湖中人又开始现出,他们好似在寻找什么。」 薛明睿轻呵了一声,懒洋洋的挥了挥手,来人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还能找什么,不就是找芳儿吗? 那就让他们找好了。 他的好皇叔,确实很厉害,能让整个武林都为之出动,他确实小瞧了他。 他从高台上跃了下去,然后快速的朝芳华那个方向走去。 芳华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薛明睿,她嘴角的笑意收敛,收回目光,继续手上的活。 被无视的薛明睿慢慢走到她的对面,这几天她忽然平静了下来,不再闹腾,找各样的事情充实自己,看起来过的很充实,除了不能离开,他什么都能满足她,可惜,她最想要的就是离开。 芳华被他灼热的目光紧盯着,越来越不自在,她放下手中的剪子,撩开帘子进屋去了。 * 端王府的仪仗依然朝交州缓缓而去而去,撵车里的王妃还会经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有时候会接见路过州县官员女眷,随行在侧的,必定有玉雪可爱的小世子。 队伍里,却并没有薛重光的身影,早在王府仪仗启动的第三天,薛重光却被皇上的秘旨给召回了京中。 密旨严令薛重光收到旨意后,立刻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去,言明,沿途的驿站已经为他备好干粮和马匹,请他务必日夜不停歇的朝京城赶去。 薛重光在收到皇上的密旨前,就已经收到了留守在金陵城暗卫的消息,知道太子病危,太医束手无策。 他不知道现在赶回去能不能赶得急,他离开前把贪狼留了下来,并且改回了太监的装扮,让他服侍在‘王妃’身侧。 此时的薛明睿靠坐在一棵大树上,一手拿着干粮啃,一手拿着那块做了一半的锦帕,他粗糙的手摸上去有点勾丝,他心疼的抚平,然后折叠好,放进怀里,贴着心脏的地方,如此,他才能感觉到一点她的气息。 他把手中最后一口干粮吞下去,大口的喝了一口水,对后面的人道,「都好了吗?好了,就上路吧,尽快赶到金陵城。」 不管如何,他要感到金陵去,小太子病危,正好给了他一个契机。 他要把薛明睿手中的锦衣卫,皇上手里的暗卫都夺了过来,他要一样样的挖空薛明睿手中所拥有的,他要彻底的铲除他。 郴州青梅巷里,薛明睿也在和芳华道别。 「我要离开一阵。」薛明瑞在长久的沉默后出声道。 芳华愣了下,忍不住抬眼看他。 看到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轻松,薛明睿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小太子病危,皇上召我回京,当然,也召了薛重光回去。」 见她难得有兴趣听他说话,于是继续道,「小太子身体一直都很健康,这次忽然病危,估计是人为的。朝里会有一段时间动荡不安,你安定的呆在这里,我去一趟,短则一月,长的话,还说不准。」 芳华的手握在一起,手指掐着掌心,「小太子病危,是不是你下的手?」 这些时日,她断断续续的会琢磨,七杀的武功很高,但薛明睿派来的人能够悄无声息的攻击七杀,还有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都让她不得不开始佩服薛明睿了。 薛明睿嘲讽的笑了笑,看起来是自嘲,「我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当初在大皇子的事情上我是动了手脚,否则那次你发现盛氏和陆二爷偷情的时候恰巧救了你。 但其他的事情,我发誓,都和我没有关系,我顶多是发现了没有阻止而已。」 芳华抚了抚头上的簪子,嗤笑,那还叫和他没有关系吗?虽然不是元凶,可也是一个帮凶。 薛明睿面上浮现颓然之色,「你不能这样,薛重光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为什么都能接受?芳儿,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公平?什么是公平?在你眼里我算什么?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战利品吗?你说你喜欢我,可你枉顾我的意愿,不顾我的名誉,我的将来,迫使我骨肉分离,这就是你的喜欢吗?你还有脸来和我谈公平吗?」 芳华越说,心里的火越发的压抑不住,双手不禁紧紧的,愤怒的抓住了薛重光的袖子。 薛明睿颓败道,「我想过放下的,我也不想让你冒险,可我没办法。」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浓郁的花不开的哀伤和寂寥, 「如果没有遇见你,或许我会和以前一样行尸走肉般的过下去,某一天,需要后代的时候娶一个妻子,可是,我碰到了你……」 第55章 没说完,他就站了起来,「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我不会放手的。」他加快了语速,「外面的人在等我,我出发了,你好好的在这里等我。」 他离开的背影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芳华漠然的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清希,轻微的点点头。 她头上的簪子是空心的,放了一点点薛重光特制的药,沾染在衣物上,会洗不掉,特殊的香气,会透过衣物,沾染到肌肤上,夏日的衣裳轻薄,只盼望这药真的和薛重光说的那样,香气经久不散,在薛明睿回到京中前还能够停留在他身上。 以前,她一直没拿出来用,是因为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而且这里的丫环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就没用。 而刚刚薛明睿说要回金陵,薛重光也回了金陵,那他们总能碰在一起的,只希望薛重光念了那么多年的经没有白念,佛祖能够保佑,让他发现她在薛明睿手里。 薛明睿匆匆回到金陵,刚下马,就碰到了严二爷。 严二爷见到薛明睿下马就拧了拧手腕,走上前,就给了薛明睿一拳,直击面门。 薛明睿没有躲,直直的受了他这一拳。 严二爷气的发抖,「芳华呢?我女儿呢?她在哪里?你给交出来。」 「你女儿不是去交州了么?你来找我做什么?」薛明睿擦了擦嘴角边的血,慢吞吞的道。 「难怪……我说你那么好心,帮我找回女儿,我还感激过你,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混蛋,你做这一切都带着目的的,她是你的长辈啊,你已经嫁人了,你还干出这样的事情,我不教训你的话,枉为人父!」 薛明睿笑了起来,他怎么能不笑,他将来要和芳华在一起,怎么都绕不开严二爷,所以,他受了这一拳,但那只是因为他是芳华的父亲,这拳是他该受的。 「你虽然是芳华的父亲,但你还是我的下属,军中的规矩,你应该懂的,这次你以下犯上,我看在芳华的面子上,我不计较了。」 「好,你是承认芳儿在你手里了是吗?」严二爷怒道。 薛明睿没有理他,而是进了英王府。 薛重光日夜兼程,终于在奔波了十几日后到了金陵,入夜,还未叫开城门,就见城门已经打开,门后露出的是薛明睿的脸。 「皇叔,皇上命我在此等你,已经有几日了,你快随我入宫。」薛明睿朝他拱了拱手,道。 薛重光死命的盯着薛明睿,差点控制不住的朝薛明睿扑过去。 薛明睿含笑看着薛重光,做了个手势,请薛重光进城。 这边两个男人在打着机锋,而芳华那边去发现了一件比被囚还要惊悚的事情! 六月的金陵城已经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火炉。 经过一天暴晒的花花草草俱都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还有一些嫩叶被烤的卷了起来。 皇宫,长乐宫偏殿,气氛凝滞,一声声闷闷的哭泣声响起。 哭的是陈皇后,床榻上,原本白胖的小太子,此刻消瘦的皮包骨,时不时的咳嗽一声,陈皇后悲伤的握着小太子的手,忽然,她抬头看向昭庆帝, 「帝王又如何,真龙天子又如何?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你说你这个皇帝当了有什么用?让你不要立太子,不要立太子,现在好了,我的皇儿……」 陈皇后身上的慈和,爽朗,英气,因为太子的病通通都消失不见了,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忧心儿子病情,忧心惊慌的母亲。 她哀哀的哭泣着,如果大声的哭出来,或许还会舒服点,她却是低低的哭着,压抑着。 陈皇后身边的芳姑闻言,连忙扶住她,阻止她继续口无遮拦的说下去,她跪在地上朝皇上请罪,「请皇上恕罪,娘娘这是悲痛的失去了神智,娘娘实在是忧心太子爷的身体……」 昭庆帝挥挥手, 「朕知道,不需要解释,朕也觉得这个皇帝做的没有什么滋味,困在这个高墙内,什么都做不了,你纳妾多了,大臣要进谏,你不纳妾,大臣要进谏,你不处理朝政,大臣要进谏,你处理朝政,勤勉,大臣说你夺了他们的权利。 高处不胜寒,那把龙椅,就是一条孤独路,朕没有兄弟,否则,这皇位谁愿意,谁坐去。」 「陛下,端王到了……端王到了……」外面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是王公公欣喜的禀报声。 昭庆帝听到薛重光到了,跳了起来,「快……快宣……」 不一会,薛重光匆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薛明睿。 「皇叔,你可算是来了,快,看看太子到底是怎么了。」昭庆帝此刻完全没有了帝王的尊严,他拉着薛重光的手,急迫的道。 他瞥见薛重光风尘仆仆的,面色疲惫,于是道,「皇叔,你的伤如何了,实在是小太子病的严重,否则绝不会让你这样日夜兼程的赶回来的。」 第56章 薛重光笑道,「无妨,伤不碍事,我先去看看太子的病情,一会再叙。」 他走到床榻前,手搭在太子只剩骨头的小手上,细细的把起脉来。 过了好一会,薛重光放下了手,面色有些凝重,他问了很多的问题,发病最初有什么状态,咳嗽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等等。 问完之后,他回头看了眼昭庆帝,昭庆帝不禁上前一步,心不禁往下沉了沉,陈皇后急切的问薛重光,「皇叔,皇儿的病如何?他到底怎么了?」 昭庆帝吩咐王公公,「让殿内的人都下去吧。」 「陛下,小太子这是染上了痨病。脉象看来,患上时间并不久。」薛重光在人都下去后,缓缓道。 陈皇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叔,你没诊错吗?皇儿怎么会染上痨病?他一直都好好的……」 她跌坐在地上,「怎么会是痨病?太医天天都来诊脉,他们都没说是痨病啊。」 昭庆帝闻言,也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薛重光,希望能听到说这不是真的。 「皇上,娘娘,太子确是得了痨病,只是这病来的有一些蹊跷,原本只是偶感风寒的咳嗽,这样的咳嗽并不会转为痨病,太医们的诊断也没有错,这病刚染上没几天,还没有完全发作出来。」 昭庆帝听了,敏锐的道,「皇叔的意思是,太子这个病是人为的?」 薛重光轻轻点了点头。 昭庆帝听了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浑身的气息紧绷,他唤来殿内当值的所有人,从奶娘到下面的洒扫宫女,一字排开,站在那里。 「皇叔,人都在这里,麻烦你看看,是谁患了病。」 薛重光并没有起身,他断定殿内侍候的人本身不会患这个病,毕竟侍候太子的人,身体不能有恙,有一点不妥当,就会被赶出去,而且也没有哪个人害人会随身携带害人之物,除非是自己的命不打算要了,虽然只要发现,最后还是会丢命。 「陛下,这些人都不会是患者,也不会随身带着。那传染的东西,肯定是在这个大殿内的。」 昭庆帝虽然是帝王,但他运气好,除了当初因为高宗晚年的失算,给他找了安阳王这个麻烦以后,他的人生可谓是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多的肮脏事。 所以他能在纳妃这件事情上保持本心,坚决只要皇后一人。 「皇上,这世界上最险恶的莫过于人心,有些人为了权,势,利,寻些染了天花之人用过的东西,让孩子抓碰,孩子就莫名的染上天花,到孩子死了,亲近的人还只当是自己的孩子不走运,这样的事情,有些能查出来,有些查不出来,太子从出生就一直在这间屋子呆着,为什么前面几个月都好好的,忽然就生病了?」 「那物肯定在这个房内,如果能找到最好,如果不能找到,把太子先搬到别的殿内居住就可。」 「太子年纪小,身子弱,染上这病很迅速的,所以,只要在这几天新进来的物件里翻找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臣再多说了吧……」 薛重光把该说的都说了,寻找的范围也缩小了,其实要查真的不难,太子不是寻常人可近身的,侍候的人就是那么多个,而且太子用的很多东西都会经过一道道关卡进来。 就算自己没有赶来,过几天太医也能发现病因,只不过那个时候能不能救就不知道了。 昭庆帝奇异的平静了下来,慢慢的从那些侍候的宫人,太监们身上扫过,最后扫到奶娘的身上,他笑道, 「皇叔,知道了病症了,麻烦你开方子,好了,就回府歇息吧。皇婶没有跟你一起回来,要不,你就住在宫里得了,有事也好找你。」 薛重光道,「谢皇上恩典,臣还是回王府去住吧,当初去交州前留了人在王府看守的。」 昭庆帝要查出邪物的源头,所以薛重光开好方子,然后看着人把太子搬到了陈皇后的寝室内,方才出宫回府。 一出宫门,他冷声道,「派人密切留意英王一举一动,查清楚这段时日,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一一派人去追踪,上次让你们跟着他跟丢了,这次希望你们不要再搞砸了。」 他在城门口,就隐约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是他做的千里香,当时只是玩笑般的给了芳华一点,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薛明睿的身上还留着香,那么必然是这几天内见过接触过芳儿,否则,香不可能还停留在他身体上。 现在有了确切的消息,只要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紧薛明睿,他总能把芳儿找回来。 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尤其是对方故布疑阵的的指引下, 他甚至已经想把目光投向别处。 不管芳儿遇到了什么,他都要找她回来,他所有的美好都与她有关,如果没有她,他不知道他的未来还会有什么美好的东西。 第57章 他没有骑马,也没有坐马车,走在大街上,到处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天热的原因,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偶尔有妇人拉着偷跑出来玩耍的孩子训斥,孩子做着鬼脸。 但是她现在在何处呢?她不在的日子,心中焦躁难平,他怕她再不回来,他会变成一个很可怕的人,那样她会害怕。 …… 芳华在薛明睿走后,心放松了不少,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心他半夜闯入,这日,清希在她身边服侍的时候,总是坐立不安的,不时用手揉揉小腹,芳华以为她病了, 「清希,你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让人去前面通知总管过来,让他给你请个大夫吧,你可不能生病。」 清希脸红红道,「王妃,奴婢没什么不舒服,只是小日子里,肚子有点胀痛……」 芳华原本手中拿着针线的手忽然放了下来,脸色古怪的抬头看向清希,「清希,我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清希也顿了一下,忽然脸变的扭曲起来,嘴巴张的大大的,结结巴巴的道, 「王妃……你的小日子……好像很久没来了。」 这几个月事故连连,先是薛重光受伤,后来就是她被劫持,压根就没注意到小日子来没来,如果不是今日清希正好不舒服,她想她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发现。 毕竟怀薛小呆的时候,她的反应特别大,可这次,却是悄无声息的,她猜想如果真的是怀上了,应该是在船上的那段时日。 薛重光并不想她这么早的再生,只是在船上那段时日,有时候两人偷偷摸摸的,感觉特别的刺激,情急之下,根本就来不及做别的…… 「王妃,要不让总管请个大夫来把脉,确定一下吧。」清希道。 芳华轻柔的抚摸着腹部,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总管就带着大夫赶了过来,那大夫号脉过后,满面笑意的拱手贺喜,「恭喜这位夫人,是喜脉,已经月余,怀相尚好,脉搏有力……」 芳华原本就有猜测,现在不过是得到了证实。 总管听得一怔,莫名的感觉涌了上来,什么滋味都有,唯独没有喜,王妃竟然有喜了……他久久的没有言语。 清希听了,问道,「大夫,需要开点安胎药什么的吗?」 大夫摆摆手,「是药三分毒,夫人怀相尚好,只要注意点,不要多思多虑,心情阔朗就可以了。」 总管百般滋味的送走了那个大夫,然后急急忙忙的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到了金陵给薛明睿。 …… 薛明睿收到的信的时候,正在书房接待到来拜访的韩王。 韩王接过英王府丫环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又端过托盘上的凉茶一饮而尽,道,「还是你会享受啊。」 书房四角摆着冰盆,此刻正冒着丝丝的冷气,整个书房沁凉,和外面的炎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太子的病情如何了?」韩王问薛明睿。 「端王回京,已经得到控制,过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薛明睿闲适的靠在椅背上,凉凉道。 韩王着急,「你怎么还能如此的淡定?太子好起来了,我们做的不是有没用了吗?想不到啊,这端王的医术这么好,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薛明睿轻声笑了笑,就这样什么不懂的人,还敢跌跌撞撞的往那阴谋诡计里扑,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不是我们,是你,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薛明睿择的干干净净的。 韩王急了,「怎么就我一个人呢?」 薛明睿站起来闲闲道,「当然是你一个人啊,哦,不对,还有前朝那些人,没想到大皇子自己逼宫失败了,倒是给你送了个好丫环。」 他说的好丫环就是雪非,她为前朝那些人攻陷了韩王。 韩王咬牙道,「我们是盟友,你不能这样对我吧。」 这时,薛明睿的侍从,小黑奉上了一封用蜡封住的信。 他示意韩王稍微等一等,等他看完信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本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芳儿怀孕了……她竟然怀孕了……她又怀了薛重光的孩子…… 韩王还想说什么,却见薛明睿周围的气场,沉的像六月的风暴即将来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尴尬的笑道,「是什么信让你这样的生气?」 薛明瑞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说完,他把信折叠好,压在了案头的一本书下面。 韩王不以为意,道,「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帮助我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薛明睿道,「自然,我们是盟友不是吗?只要你事成后不要忘记给我你手里的那份东西,还有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好好过日子,希望能够你能够成全我。」 第58章 韩王眉眼带笑,「自然!」 两人说了一会,韩王告辞离开,目视着韩王的背影,薛明睿笑容慢慢消失,他知道韩王得势后必然会对付他。 他手中有锦衣卫,北疆有军队,也就是昭庆帝能够容的下他这样的,换成任何其他一位皇帝,都要担心他权势过大。 他感激昭庆帝,所以他帮着薛重光一起把大皇子连根拔起,但这不代表他会停下他的脚步。 他在书房里盘算了好一会,之后扬声道,「来人……」 进来的是摇着羽扇的军师方文辉,只见他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道,「王爷,刚才郴州那边来信,如何?」 薛明睿苦涩的道,「她怀孕了。」 方文辉拍手,「那不是好事?王爷有后了。」 「不是本王的。」 方文辉不可置信的看着薛明睿,「是端王的,那王爷你呢?」见薛明睿尴尬的转过头去,道,「王爷,你把人掳来,难道就是看看?」 薛明睿动了下嘴唇,呐呐道,「我不想她恨我。」 方文辉不禁感慨,情之一字害人不浅,一向稳重的王爷也在这上面栽了,把人掳来了,再想那人会不会恨他,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王爷,您能否告诉属下,您到底喜欢端王妃哪里?」方文辉摆出一副想要长谈的姿态。 薛明睿摇头,眼神没有焦距的道,「我也不知道喜欢她哪里,只是看到她会心生欢喜,心里宁静,她不是最美的,可我能在心头描绘出她的样子。她不是最好的,却刚刚好称我的心。」 他看着窗外,眼里闪过一丝迷茫,问,「军师,你说,我的选择是对的吗?」 方文辉不解的看着他。 「看到她日渐消瘦,没有了生气,再也不是我以前看到的那个端庄温和,带着灵动的女子,心里就想,我的选择是对的吗?」 方文辉闻言,恍然大悟,天不怕地不怕的王爷,竟然也是这样患得患失,他不由的怀念起在北疆那种天高皇帝远的生活。 他能够理解英王此刻的忐忑,他虽然是姨娘生的,但是英王府就他一个男丁,一出生就注定拥有太多,很多东西都是别人主动送上来的,很多东西都不在乎。 但同时他也背负着很多东西,这样的他,忽然有天,喜欢上一个女子,又发现迫于道德理法,不能娶为妻子。 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强行掳走,等于拆散别人的家庭。 偏生,他从小也是学着道德理法,儒家诗书长大的。这样一边正,一边反拉锯着。 …… 自从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芳华就对自己的身体谨慎多了。 她不再蜷缩在榻上,而是经常下地走动,清晨与傍晚凉爽的时候,到外面走走,转转。 她很想回去,她怕自己回去晚了,金陵城瞬息巨变,重光,她的重光。 薛明睿打的主意很好,把她放在这里,如果薛重光一直找不到她,几年之后,恐怕人人都当她已经死了,他打的主意也是这个吧。 重光如果知道自己怀孕了,是否会很开心?小呆知道快要有弟弟妹妹了,会不会很开心?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小呆了。 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她不知道她离开父子俩多久了,如果,她回去晚了怎么办? 清希从外面进来,就见到芳华正端着粥碗哭的稀里哗啦的。 「王妃,您现在可不能哭,肚子里可怀着小少爷呢。」清希拧了干净的帕子过来给芳华擦干眼泪。 芳华擦干眼泪,强迫自己喝了一碗粥,一个馒头,她得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她借着清希收碗的空隙,悄声问清希,「你那个标志怎么没用?」 清希苦着脸回道,「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在另外几处都做了,总能被人发现吧。」 芳华放下心里,如今这样,逃是没法逃了,只能慢慢的筹谋。 只是,还没等她好好的筹谋,薛明睿来了。 他到的时候,芳华正在拿着剪子剪小衣上的线头,闲着没有事情,她就让总管拿来很多的布,慢慢的帮肚子里的小家伙做些出生时要穿的衣服。 薛明睿看着桌子上那几套已经成型的小衣裳,不禁妒忌起来。 「你希望是个男孩还是女孩?」薛明睿轻声问道。 芳华低首不语,继续手中缝补的活。 薛明睿笑容不变,他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冷漠,只要人在自己身边,哪怕这样安安静静的坐着,他的心都是满满的。 两人就这么坐着,一个看,一个低头做衣裳,到了晚间,薛明睿才离开,他很想陪她一起用膳,但他也知道,看到他,她的胃口会不好,她是孕妇,眼下身子最重要。 第59章 来日方长! 「王妃,也不知道上次留在英王身上的香有没有被王爷发现,他这样大咧咧的过来,如果王爷发现了那香,是不是偷偷的会跟过来?」 芳华沉默的摇头,她也不能确定。 「王妃不是说那混蛋王爷多来几次也是有好处的?说不定咱们王爷发现了那香,跟在后头就能救回王妃了。」清希忽然说起来,眼睛里闪过亮光。 芳华也有这样的期盼,但现在薛重光发现没发现未可知,她摸摸簪子,里面的药粉还能用一次,希望这次能够成功。 果然,芳华这边刚用完晚膳,薛明睿就来了,站在门口,笑看着芳华,好像刚从外归家的男主人。 「我这次来,是带你回金陵的。」薛明睿道。 芳华不可置信的盯着薛明睿,「你说真的?」 「真的,回金陵,但是,不是把你送回去,我不会放手的。」薛明睿宣告道。 芳华听了身子一软,薛明睿快步上前,接住了她软下来的身体,「抱歉。」说完抱起她,朝外走去。 清希急急忙忙的跟在他的身后,见他把芳华放到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上,示意自己上前,「你做的标志没问题,不过,你安逸太久了,已经失去了一个暗卫所有的警惕性,不要再自作聪明了,要不是因为芳儿,你这样的丫环随时都能换一个。」 清希僵在那里半响,直到薛明睿不耐烦的道,「还不上车,等着谁来请你吗?」 她才急急忙忙的爬上车去。 芳华在马车上行了七,八日,才远远的看到金陵城巍峨的城门,她心里感概万千,原本以为会隔几年才回到金陵,没想到,才几个月的功夫又回来了。 这几日,薛明睿一直陪着她在马车里坐着,一副根本不怕她逃跑的样子,其实不过是有内松外紧的守卫。 车帘是薄绡纱,里面看外面看的很清楚,外面看里面却是模模糊糊。 快要到城门口的时候,她看到几骑快马飞奔出来,然后为首的那人勒紧缰绳,和边上的随从说什么。 她一眼就看到了为首的那个人,是他,穿着玄色的衣裳,瘦了很多,脸颊凹陷,坐在马上,孤拔而清俊,嘴唇不说话的时候抿的紧紧的,已经没有了宝相庄严之感,只留下肃杀。 他的双脚在马腹轻拍,再次启程,从她的马车边穿过。 芳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很久没有喊他的名字。她就在这里啊。她激动的想要撩开纱帘,呼叫他的名字。 可是,他已经跑远了,风中隐约还传来声音,「快点,不然就晚了。」 薛明睿从容的在她耳边道,「他听不到的。」 芳华挣扎着要下马车,眼泪汹涌的流出来,薛明睿的手捂在她的嘴上,而清希,早就被薛明睿点中了穴道。 快速狂奔的薛重光,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拉紧缰绳,迫使马儿停下来,然后调转马头…… 薛重光好似感觉到什么,掉转马头,回身看去,但什么都没有看到,身后的随从见他忽然停了下来,上前问道,「王爷,您怎么了?郴州那边还等着呢。」 薛重光闭了闭眼,摇头,然后面无表情的驭马前行,半个时辰前,他收到了郴州那边暗卫传来的消息,发现了清希做的标志,因为不清楚具体的情况,那边的人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要快点赶过去,也许芳儿就在那里。 终于,薛重光他们的身影远去,慢慢的变成一个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薛明睿的手终于放开,芳华泪流满面,抬手就要打他,还没靠近,被他拦住了,「别乱动,你现在可怀着孩子,你忘记了吗?」 芳华下意识的把手覆在腹部,神色中流露出防备,薛明睿呼吸一滞,苦笑。 她害怕他,怕他伤害她的孩子,他,怎么舍得? 为了她,他愿意把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他想要一个和她一样的女孩,他会把她放在掌心里,如珠如宝的疼爱着长大,视如己出。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的,绝不会。」薛明睿柔声道。 芳华看了看他垂下眼皮,遮盖住了眼里的失望,悲恸,「薛明睿,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就算你把我关一辈子,就算你得到我的身体,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何必如此?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好。」 「你的好与不好,是我说了算的,就算是皇叔,他的本质和我是一样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都不是好人。可你能够喜欢皇叔,将来,也会喜欢上我的。」薛明睿淡淡的道。 芳华含着眼泪摇头,重光不是好人,她一直知道,那又如何,她周围又有几个好人?她也不算好人,薛明睿更是手段用尽,他更不是好人。 薛明睿也没有隐瞒他,「最近朝里很多事情,太子病重,是有人动了手脚,这个上次和你说过,但动手脚背后的意义是什么你知道吗?有人觊觎那把宝座,而皇帝要面对的人有前朝余孽,安阳王妃,还有皇位觊觎者,皇叔必然会被皇上牵扯进去,到时候,他的结局如何,还未可知。」 第60章 「皇叔如今看着花团锦簇,皇上很信任他,可是,只要我想,他就不可能继续下去。」 薛明睿有北疆军,还有锦衣卫,确实无人能敌,这也是韩王拉拢他最大的原因。 …… 薛重光站在郴州青梅巷的大宅门前,搜寻的人出来了好几拨。 清希做的标记还在,别的,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薛重光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前,看着那块挂在门上的牌匾,暴起,然后把那牌匾摘下,狠狠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扶着门前的石狮子,大口的喘着气,很久。 她不在这里,那她在哪里? 薛明睿把她带到哪里去了?散出去的暗卫,还有江湖中人不断的传回来消息,无论是南边还是北边,都没有芳华的影子。 最开始发现踪迹的那名暗卫跪在地上,「属下该死,没有发现里面的人是如何的离开的,请爷责罚。」 薛重光摆摆手,这不怪他,这一切都有可能是薛明睿算计好的,清希做的标志,无论是位置还是手法,都已经失了一个暗卫该有的警觉,说不定这些早就被薛明睿发现了。 也许,他看不懂清希做的标志的意思,但是标志做出来无非就是报信。 而暗卫虽然在暗处守着,可这栋宅子门道颇多。 最开始在巴县,和镖局马车出发还有数辆马车,它们分散开来,出行的道路四通八达,越跟下去,行迹越模糊,由此可以想象薛明睿谋划了多久。 薛重光道,「继续找,不能把王妃失踪的消息漏出去,往北疆继续去找找,那里是薛明睿的老巢。」 他疲惫的翻身上马,他还要回去给小太子看病,他还要从皇帝那里把薛明睿手中的锦衣卫指挥权夺过来,他还有前朝余孽要剿灭,他还有薛小呆要看顾。 那就看,到底鹿死谁手吧。 经过这么久的时间,从最开始的毫无头绪,意志消沉,到如今沉稳的思考,薛重光越来越冷静,他开始缜密的思考。 其实,他可以做很多事情来加快这个进程,只是不会那么的光明正义而已,可他怕变的芳华会不认识,只得隐忍。 从郴州回到金陵,薛重光洗漱一番,去宫里见了昭庆帝,小太子的病救治及时,已经过了危险期,只剩下慢慢调理,他这样小,就染上这样的病,将来的身体会如何,未可知。 因着皇上最近都在长乐宫吃住,到了长乐宫,小太监将他引到西偏殿,皇上匆忙从皇后的寝宫赶过来。 在他对面坐下来,道,「皇叔,皇儿按照你的方子,正在调养,今日您进宫找朕何事?」 薛重光肃着脸,看了看四周侍立的宫人,昭庆帝见状,连忙挥挥手都让人退了下去。 等到人都退的一干二净,王公公吩咐小太监关上殿门,守在门口,看看远处灰暗的天空,又要变天了…… 「皇上应该知道,臣的母妃是前朝余孽所派来的探子,对吧?」薛重光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 昭庆帝神色莫名的看着薛重光,虽然这是叔侄俩共同的秘密,但一直都没有摊开来说,如今薛重光掀开那层皮,就有点血淋淋的意味,但他不知道薛重光接下来要说什么,只是颔首,示意薛重光继续说。 「臣也知道当初如果不是因为皇室中人丁凋零,臣肯定活不下来,臣这一生的愤恨,皇上看的一清二楚,但再如何的愤恨,臣受的是大周朝的恩,当初皇上把臣的封地改为交州,目的无非就是让臣去剿灭交州那些前朝余孽。」 昭庆帝点头,说来惭愧,毕竟端王生母的身份摆在那儿,虽然平常因为高宗皇帝的原因对他多有信任,但内心还是存着一丝底线的。 让端王去交州和那些前朝余孽们周旋,何尝不是为了让他自证清白呢。 「这次太子染病的事情,这么多日来,想必皇上已经查明了真相是如何的,但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何人,陛下想必也知道了。」 昭庆帝面色变的很不好,经过上次的叛乱,他以为已经把宫里前朝余孽以及各路的钉子清除出去了,谁曾想到竟然还有暗钉,差点让太子丧命。 薛重光倒是可以理解,昭庆帝只在纳妃这一件事情上执拗,其他的政务方面还是很勤勉的,也能听得进臣子的谏言。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他能快速的把权力从安阳王手中夺过来的原因。 可他唯独有一点不太好,就是心太软,在当初大皇子的事件上就可见一斑,因为在自己的膝下养了二十年,没有对他下杀手,还封了个闲王的王位给他,如果不是大皇子作死,他会安逸一生。 这如果在平常人家,是个优点,但在帝王身上,就是一个可利用的缺点了。 君臣二人在长乐宫偏殿说了将近一个时辰,薛重光才出宫而去,站在皇宫门口,薛重光回身看着那个巍峨的宫门,冰冷的笑了笑。 第61章 如果没有遇到芳儿,他会好好的做一个假和尚,等到时机成熟了,回到这座皇城,就算踏着薛家皇族的血,也要夺下那个位置,直到君临天下。 他也是高宗之子,薛家的皇子,当一回皇帝又如何? 可上天让他碰到了芳儿,大概是佛祖眷顾了他,不忍他内心空缺,所以派她来填满,所以他认了,他只想好好的和妻儿一起平静的度日。 可如今,芳儿不见了,那些人的死活又与他何干呢? 如果芳华此刻在他的身边,会发现此刻他身上再无那宝相庄严,淡泊飘逸,而是充满了野心。 从皇宫离开后,薛重光又去了肃王府,门房见到表情冷肃的薛重光不敢怠慢,把他引到了书房,刚进院子,就见肃王妃从书房出来。 肃王妃给薛重光行了一礼,道,「芳华还好吗?她在那边适应不适应?」 薛重光身上的气息敛了敛,道,「还好,她很想你。」 肃王妃听了,顿时眉开眼笑,道,「我也很想他,你要和王爷说话,那我不打扰你了。」 薛重光颔首,目送她远走。 肃王听到声音,从书房出来,将薛重光迎了进去。 肃王忍不住将对面冷肃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还好吧?」 「你问的是哪方面?如果是伤,那早就好了,如果是其他的,不太好。」薛重光道。 肃王拧眉头,「你知道我不是问你的伤,你当时忽然来信让我关注英王的举动,你没说为什么,我也就没问。」 薛重光笑了笑。 肃王叹气道,「叔公,我一直看不透你,我也没多大的野心,我没想过要害你。」 薛重光语气温和道,「我知道。」 「那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芳华被人劫走了。」薛重光神情和语气都平平的,听在肃王的耳朵里如同炸雷般,愕然道,「你说谁?谁被劫走了?谁?」 「我的王妃,你妻子的好闺蜜,我儿子的母亲,被人劫走了,生死不明。」薛重光一字一顿,说的极慢。 肃王脸上的神情由愕然,到震惊,到不敢置信,最后到若有所悟,道, 「和英王有关?英王劫持她干什么……」 肃王觉得自己不多的脑容量更加的不够用了。 …… 英王府书房里,薛明睿走到书架前,轻轻抽动一本书,书架朝两边推开,一扇门在空隙里打开。 他进了门之后,书架再次合在一起,这条暗道,他准备了两年,当初会做这条暗道是为了事败后逃生用,可如今…… 他走在点着昏暗灯光的通道里,脚步声响起,昭显着主人此刻内心的愉悦与急迫。 走了一会,终于到了目的地,推开门之后,他迫不及待的从屋舍内出去,守在门口的丫环见他过来,连忙行礼请安,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无巨细都一一向他禀告。 自从上次在郴州做的标志被薛明睿看穿之后,清希不再轻举妄动,同时对薛明睿的警惕提升到最高级别的档次。 只要他出现在芳华的身边,她都亦步亦趋的跟在芳华的身后。 芳华从知道自己怀孕后,就迷上了做小衣,成套成套的,从婴儿出生一直做到婴儿四,五岁的还在做。 仿佛不知疲倦。 薛明睿进了院子,撩开门帘,靠在门边看着穿针引线的芳华。 芳华听到动静,但是没有抬头,而是继续手中的活,「我缺一件里衣,你帮我做吧。」薛明睿温声道。 「我不是绣娘。」芳华道。 薛明睿倒也没继续,拿起她放在一边的梅枝帕子,上面熏着香,梅枝苍劲,偏生被绣在一方女子用的帕子上。 「你知道这梅枝是谁画的吗?」芳华道。 薛明睿一滞,放下手中的帕子。 「这是重光给我画的,你们肯定不知道,重光琴棋书画俱精,尤其画的一笔好山水,我说找不到好的绣样,他就耐下性子照我说的,一副副帮我描画出来,不要说这些帕子花样,就是石榴裙的花样他也会花功夫去帮我描……」 芳华怀念的看着那方帕子,陷入到怀念的情绪里。 薛明睿笑容不变,静静的听着芳华的叙述,仿佛被什么惊醒一般,芳华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既然回到了金陵,我想吃望月楼的糕点,要第一笼的,这一笼是最好吃的,和后面的都不一样。」 薛明睿还以为芳华会继续怀念下,不想,她忽然来这样一句,回神,愣愣的回了一句,「好。」 从那以后,薛明睿吩咐从郴州跟回来的总管,芳华要吃什么就买什么。 而芳华也变着花样,今天要吃望江楼的糕点,明日要吃得月楼的小吃,总管得了薛明睿的吩咐,自是每次都打发人去各处采买。 第62章 …… 肃王妃自从芳华走后,少了个手帕交可以走动,于是就窝在肃王府里带带孩子,打打肃王。 这日,新阳郡主上门,拉着肃王妃,「走,你都窝在家里多久了,端王妃是你朋友,我就不是你朋友了吗?今日无论如何都要陪我去外面走走。」 肃王妃坐在马车里,和新阳郡主埋怨,「不想出门,你说芳华现在如何了?到了吗?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啊?」 新阳郡主斜睨了她一眼,「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情郎丢了,满脸的哀怨,至于吗?」 肃王妃叹了口气,道, 「你是不知道,我虽然和芳华不是亲姐妹,可两人也是从小就认识的,有段时间,她在温氏的手里过的并不好,她的性子,那个时候又立不起来,都是我帮她的,到了后来,她慢慢的立起来了,仿佛变了个人一样,都是她照看着我,她这样,偏让我心疼的不行。」 新阳郡主叹了口气,如果可以,谁不愿意躲在闺房里享受安逸的生活。 两人说着话,路过一家桃花蒸糕店,肃王妃连忙让马车停了下来,连丫环都没吩咐,直接下了马车,走到蒸糕店,问到,「第一笼糕出来了没有?都给我。」 新阳郡主戴着帏帽在丫环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走到肃王妃身边,「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做什么?」 肃王妃指着店牌道,「以前芳华最喜欢吃这里的糕,还说只有第一笼的糕是不一样的。」 那卖糕点的娘子笑了起来,「没想到两位也是懂的人,不过,今日不巧,这第一笼糕已经被人买了,正等着呢,出锅就拿走。」 肃王妃一听,急了,「什么?他一笼都要吗?匀点给我不行吗?」 卖糕娘子歉意到,「这位爷这几日天天都来我这里买第一笼糕,没有匀给别人过,要不这位夫人,您看,我们这里的糕都是一样的,您能不能等下一锅?」 肃王妃跺脚,她就想吃口第一笼的桃花糕,怎么就不行了?她就是想芳华了嘛,这些人,太过分了,糕都不给她吃一口。 她拎起裙子,走到边上等着长身男子边上,道,「这位小兄弟,能不能这糕匀一半给我?我给你银子,十两,二十两?三十两也行。」 那位男子回转身,道,「我家夫人很喜欢这第一笼的糕,很抱歉,我不能匀给你。要不,你明日再来,明日我家夫人要吃别的,不吃这糕了。」 大概是看肃王妃那失望的脸,很不忍,那位男子话就多了点。 肃王妃心里存着一股气,眼珠转了转,道,「明日你家夫人要吃什么了?」 那位男子挠挠头,道,「这还不太清楚。」 肃王妃又转了转,「你家夫人以前还喜欢吃什么糕?」 那位男子警觉的看着肃王妃,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转身提起卖糕娘子递给他的食盒,走到边上栓着的马匹边上,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肃王妃气极了,新阳郡主抚了抚额头,「你问人家那么多做什么?」 果然是被宠爱的,都是孩子娘了,还这样莽撞。 肃王妃怒气冲冲的道,「这人太可恶了,我想吃着糕想想芳华,竟然不分我点,我就想着他家夫人派头这样大,问出明日她想吃的,我去抢过来先,让她吃不到。」 新阳郡主摇摇头,拉着她,「好了,下次要再买东西,让丫环来就行了,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肃王妃缩了缩脖子,和新阳郡主登上马车,进马车前的那一刻,她看到那个拿糕的男子,一手拿糕,一手拿着缰绳,把马儿操控的很好,骑马的速度也很快,你以为他就要撞到人,其实他已经操纵着缰绳轻松而过。 肃王妃呆呆的看着那御马狂奔的男子,心里感叹,这人的技术真好,也不知道是哪家府上的护卫。 这家夫人真会吃,竟然也知道第一笼糕和后面的不同,要可以认识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晚上回到府里。 肃王见她怏怏的,逗她,「和新阳逛了一天,还不开心吗?」 肃王妃靠在榻上,道,「不开心,王爷,我们要不也去封地吧,最好能有一个离端王封地近的地方。」 肃王失笑,道,「金陵多好啊。多少人削尖脑袋想在金陵城安顿下来。」 「不觉得多好,可能是我在金陵呆的多了,只觉得沉闷,不自由。」肃王妃苦着脸道。 肃王安慰了小妻子一会,就听她说,「好奇怪,今日碰到一个人,也和芳华一样爱吃第一笼的桃花糕,我去晚了,没抢到。以前,可从来没人抢过。」 肃王顿了一下,道,「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是一个侍卫去买的,那个侍卫骑马的功夫可厉害了。」 第63章 「你说说……」 肃王妃把白日里碰到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肃王听的面色渐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和肃王妃一起把孩子们都哄好之后,回到内室对肃王妃道,「我还有点事情,出去一趟。」 从肃王府出来后,肃王吩咐车夫朝长干里驶去。 …… 端王府里,薛重光把刚收到的消息揉成一团,用力的掷到地上,几个月过去了,派出去的人几乎找遍了北疆的每一个角落,根本就没有踪影,最精锐的安慰全天十二个时辰蹲守在英王府前,半点消息都没有。 薛明睿每日除了上衙,下衙,就是呆在府里不出门,连休沐日都窝在王府里。 他开始疑惑,薛明睿把芳儿掳去,安置好后,难道就不想去见她?那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开始他以为北疆是薛明睿的老巢,他肯定会把人安置在哪里,可现在,一点踪迹都寻不到,也许,根本就不在北疆…… 那是哪里?英王府吗? 薛重光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扬声道,「来人。」 进来的是一直隐在暗处的破军,「爷。」 「你传消息给贪狼,让他护着小呆还有王妃回京,皇上暂时不会让我出京,明日早朝后,我会与皇上提及。让他注意小呆的安全。」 破军应是,退了出去。 既然,薛明睿按兵不动,那就让他来动好了。 英王府里,薛明睿刚从书房出来,就听到小黑来报,道,「肃王来了。」 薛明睿疑惑,「肃王?这么晚来做什么?」 薛明睿听说肃王来了,让人请他进来的间隙,放好书架上的书,坐在书案前,思忖肃王过来的目的,他和肃王一直没什么交集,或者说,他和薛家王朝的王爷贵人们都没什么交集。 一个是常年驻守北疆,人头不熟悉,另一个当初经薛重光的提名,昭庆帝让他掌了锦衣卫,锦衣卫的名头一直都不怎么好,那些人想巴结他也不敢走的太近,生怕一个不小心,隐私被他发现了。 肃王……肃王妃……肃王妃是芳儿的手帕交,闺中密友…… 他安排在端王府的人来报说近日端王府有飞鸽传书送达。 飞鸽传书这种东西并不曾大规模运用在朝堂上,一个是训练难度很大,二来也不如驿站送信来的保险,但江湖中人倒是很喜欢这样的方式。 薛重光曾经是名满天下的大师,如今又身居高位,本应该与这类东西断绝接触的,看来这次,他为了找人,把所有能使用的手段都使上了。 他叹了一口气,正思忖间,肃王进了书房,站在门口,薛明睿站起身,道,「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肃王是怎么也不相信面前这个眉眼坚毅,全身散发出铁血战场才磨砺出来的浑厚气息的男子,竟然做出掳走人妻子的事情。 肃王在听肃王妃说到糕点,以及那个骑术特别好的侍卫,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英王。 当即,他去了端王府见薛重光。 他相信,端王妃一定在金陵城。 薛重光听到他得到的这些,确实,他曾经听过芳华说大部分店第一锅糕都和后面出笼的味道不一样。 当时,他还问过芳华为何会知道这些,明明她对吃的这些好似不太在意。 芳华却笑而不语,怎么也不肯告诉他,当时,他只是一笑而过,只觉得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芳儿的故弄玄虚罢了。 他差点热泪盈眶,找过千山万水,原来,那个人儿就在自己周围,如果在英王府,那再好不过了,闯他也要闯进去把人带出来。 「谢谢你深夜来告诉我这个,我感激你。」薛重光开口道。 肃王挑挑眉,道,「不用谢,我说了我不会害你的,不仅仅是因为阿莲和王妃交好,而是因为你这个人。」 薛重光朝他伸手,笑道,「好,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肃王也伸出手,两人手合在一处,啪的一声,击掌。 「你若是晚归,你的王妃不生气的话,就再帮我一个忙吧。」薛重光收回手到。 肃王看看手,这一掌下去,好像亏了,怎么就有任务上门了。 不过,他认真的看着薛重光,道,「你说。」 肃王收回思绪,想到薛重光说的,只要他拖出英王一会就可以了,于是他挠了挠头,道,「路过英王府,才想起,我从来没到王府来看过,所以,就冒昧上门了,不介意吧。」 薛明睿看着他那尴尬的挠头动作,抽了抽嘴角,道,「你以为我傻吗?相信你这个理由?路过?怎么路过?你的王府和我的王府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方向……」 肃王尴尬的道,「说个笑话而已,其实,是我想问问你一些隐私的事情,希望你能帮我解答一下……」 第64章 薛明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隐私?那你问吧,能回答的,我肯定回答。」 他倒要看看肃王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薛重光在肃王走后,快速的换了身夜行衣,带上破军,以及一队暗卫各自分好工,这样的夜里,金陵城早就开始宵禁,他骑在马上,拿着皇上给他的那块各处可通行的令牌,悄无声息的到了英王府外。 眼下是夜里,纵使有园灯,薛重光目力再好,也不如白天好行事,但他必须要走这一遭。 要的就是这个出其不意。 还好王府的格局都是差不多,英王府至今只有薛明睿一个主子,后院连个侍妾都没有,薛重光想着如果薛明睿要把芳儿安顿在王府,应该会在后院。 他一潜入王府,几个轻纵,就绕开水榭潜入了二门,直奔后院而去。 沿途偶有细小的声音传来,但是很快有消息了,是破军带着暗卫在暗中断后。 一路进去,院子里都只有最基础的照明,有些甚至只在门口挂着灯笼,里面黑暗一片,一直到了正院,才让薛重光看到了希望。 正院里灯火通明,守卫森严,间隔很短就有侍卫矗立在那里。 更让人意外的是,每个途径的丫环皆都走路带风,行动轻巧敏捷,绝非寻常宅院里的丫环。 这个阵仗和当初他预知大皇子要叛乱,把女暗卫们都调回护卫芳华时的情形。 这样的阵仗,也让薛重光更加的好奇,想要进去看看,里面是不是关着芳儿。 薛重光不敢轻举妄动,他可以硬闯英王府,那硬闯前也要确认好芳儿的位置,还有,必须保护好芳儿的声名,不然让她受到伤害。 他退会到园子,藏在一个黑暗,偏静的地方,才刚藏好身,就见到刚刚正院里看过的两个丫环走了过。 丫环走路轻快,浑身都是一种自傲的气息,两人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 薛重光悄悄的听她们说着家常,然后见她们慢慢走远。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馨儿。」 两个丫环同时转头,然后有一个丫环回头,「谁叫我。」回答过后,那个没有回答的丫环忽然倒地,剩余另外一个丫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有人握着一串佛珠,向她走过来,然后捏着她的下巴道,「我只要问两个问题,就放你走,但如果你回答的不好,别怪我不客气。」 丫环大惊失色,张嘴就要大叫,喉咙就被人给掐住了,她立刻噤声,整个人老实起来。 黑暗中的破军闪身出来,夹起那个丫环到了一处好翻墙出去的墙下,「你们是什么人?」丫环镇定下来,目光灼热的看着薛重光。 「你们主子最近是不是抓了一位女子进府?」 那位丫环咽了口口水,道,「没有,我们王爷洁身自好,后院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怎么会抓女子进府,他不是那样的人。」 丫环声音压的低低的,双眼警惕的看着那串红珊瑚的佛珠串。 「真的没有?那为什么正院灯火这么亮,守卫还如此的森严?」薛重光顿了一下,又道。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丫环,二等的丫头,只能在正院外面活动,近不了王爷的身,自然是没有女子在里面的。不信,我带你去看。」 「敢撒谎,就杀了你。」 那个丫环连不跌的点头,道,「奴婢真的没有撒谎,里面真的没什么女子,只要王爷在府里,这样的排场肯定是少不了的。「 薛重光放眼望去,丫环的眼睛里除了惊恐再没有别的情绪。 不放在正院,那放在哪里?整个后院,他已经都查看了一遍,最后才到这个正院。 难道是他想多了? 这不可能! 不说那第一笼的糕,就说他在薛明睿身上闻到了他特制的千里香,还有郴州那栋人去楼空的宅子,清希的标志。 忽然,一道金光闪来,那个丫环趁着薛重光思考的时候,趁机抓住佛珠串,逃开了薛重光的辖制,拔下头山的簪子刺过来,同时,一旦得到了自由,她立刻放开嗓子大声的喊,「快来人啊……」 一声闷哼,薛重光的佛珠串又缠绕到了她的脖子上,然后瘫软在地,已经没了呼吸。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涌来很多的人,破军低声道了声「糟糕。」然后靠近薛重光身边,道,「爷,英王来了。」 薛重光闻言,身子腾起,稳稳的停在树枝上,借着繁茂的树叶遮挡着自己的身影,底下来了一排十几个带刀侍卫,后头是薛明睿,见到地上死了的丫环。 薛明睿吩咐道,「拖下去,好生安葬。」 然后,他转了个身,双手负在背后,道,「皇叔,既然来了,就出来见一见吧。」 第65章 薛明睿凝视着树下的他,身子正要动,就听到远处匆匆跑来一个侍卫,道,「王爷,宫里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王公公来了,正在前院等着您……」 薛明睿闻言,轻笑道,「今日是怎么了,本王的王府如此的热闹。一个个都来凑热闹,有趣。」说完,他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远处灯火通明的正院,道,「把人撤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说完,抬脚朝前院走去。 薛重光就是趁这个空档,从树枝上飘然远去,前后不过一个呼吸间的功夫,薛明睿转身,站在那里看着夜色中已经没有了顶点踪迹的薛重光,立了片刻,才有转身,去了前院。 薛重光回到端王府,摘下脸上的黑布巾,坐在书房里,整个王府,都摸遍了,经过刚刚的查探,他已经确定人并不在英王府正院。 那在哪里? 薛重光坐了一会,抽出一张纸,慢慢的磨着墨,最后纸上列了许多糕点铺子,小吃店。 如果第一笼糕是芳儿发出的信息,那么必然还会有其他的信息可以发现,只要找到正确的,那么,他也可以传递消息进去…… 这是这几个月以来,薛重光最轻松的时刻,就算经历了刚刚英王府空手而归的挫败,可他不再是那样茫然无措,而是有了目标,让他隐约有了希望。 心,又开始跳动,只要有希望,多久都不怕。 …… 芳华靠在大迎枕上,清希坐在她脚边,帮她按着浮肿的脚踝,上次怀着薛小呆的时候,薛重光到了后期,根本就没怎么睡,只要他有点不适,就会醒来,然后是帮她翻身,陪着她去净房,脚不适,就会一直给她按着,直到她再次入睡。 南方的冬天较之北方多了一丝潮湿阴冷,对于芳华这个在金陵城长大的人来说,是习以为常了,清希关上窗户,室内瞬间变的暖融融的。 「清希,你窗户多留点缝隙,屋子里放了炭盆,不多留点,气都透不过来。」芳华吩咐道。 清希是怕芳华会冻着,如今王妃怀着身子,可不能生病,以前在王府,只要王妃有一点打喷嚏,王爷都会紧张的不行,一天要问三四遍,到底怎么样…… 清希看着靠在榻上,臃肿的芳华,上次怀世子的时候,王爷在边上,感觉特别的踏实,虽然最后出了严府小姐把王妃绊倒,早产的事情,可那时候王爷可一直陪在产房里。 她越想越心酸,也不知道郴州的那些标志是被英王给抹去了,有没有被自己人看到? 如果没看到那些标记,王妃失踪的时候,没有身孕,可如今肚子这么大了,将来,王爷会不会怀疑王妃?唉,没圆房还好说,这样,可怎么说清楚。 …… 夜已深,望月楼的后厨还没有歇火,掌柜看着破军递过来的糕点模子,咽了口口水,他是被面前一身黑衣,长相俊美的男人给惊呆了。 他卖了一辈子的糕,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身黑衣,头发高高绾起,只用一根木簪插着,浑身上下,再没半点饰物,黑亮的丹凤眼满是冷意,掌柜还还想往别处细看去,被冷冷的眼风一扫,给吓的打了个寒噤。 掌柜的头晕目眩的看着破军,接过他手里的模具,磕磕巴巴的道,「接下来几日,第一笼的糕小的定会让师傅拿着这个模子做的。」 破军冷声道,「你现在让他做一锅出来我看看。」 然后细细的吩咐掌柜的,模子要用开水烫四五遍方可以压模,又有一些小细节,一一说给掌柜的听。 说完,递了一大锭银子给掌柜的,掌柜的想要推迟,但被破军周身阴冷的气息冰的连忙接过,然后去了后厨,让糕点师傅做一个锅糕出来先。 他边走边摇头,怎么一个男人长的这样漂亮,还是个男人吗? 他想要拒绝都拒绝不户口啊,望月楼可从来没有用过福寿禄以外的模子做过糕。 破军背着手站在柜台前,过了好一会,掌柜的用白瓷碟端了两块糕出来,「这位爷,这是用您给的模具做的糕,您过目?」 破军转身,仔细的看着碟子中,糕面上的花样,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声音比方才柔和了不少,道,「这几日就做成这样,事成之后必然有重谢。」 掌柜的简直不敢直视面前男子的那张脸,他垂着头,道,「一定一定,举手之劳,不值当重谢。」 破军扫了眼掌柜的,声音复又变的阴冷,「今日这事,若漏出半点风声,别怪我把你这望月楼给踩平了。」 掌柜的又是一个寒噤,果然美貌是毒啊,这样貌美的人说出来的话,听不出半点威胁,可却让你觉得你不照做就会成为事实。 他忙不迭的点头,点头哈腰的把破军送了出去,等到走远了,他抹了抹冷汗,他还是守着家里的老婆子过日子吧,再不敢一眼外面年轻粉嫩的小娘子了,都是毒啊。 第66章 破军从望月楼出来,警惕的看了下四周,朝端王府而去。 小年夜里,芳华在的院子里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芳华站在廊下,今年的冬天,金陵城格外的冷,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段时日,薛明睿一直都来,温柔而小心翼翼的对她。 会与她说一些外面发生的事情,例如,薛重光越来越受重用,韩王如何的与前朝余孽勾结,又有阮诗琪秋日里已经与承恩公府的三少爷成亲,又有薛小呆和‘端王妃’又回来金陵,只是‘端王妃’好像病了,什么人也不见,只见过一次靖边侯夫人田氏,连手帕交肃王妃上门都拒而不见…… 听到这些,芳华心里酸酸的,重光,没有放弃她,她能明白他放出‘端王妃’生病的消息是为了什么。 「王妃,您要望月楼的第一笼已经到了,您快尝尝吧。」清希提着食盒从外面走进来。 芳华缓缓的进了屋子,西稍间清希发食盒放在小桌上,小心的拿出里面的糕点放在桌子上,之后就立在那里半响…… 芳华见她僵立在那里,道,「怎么了?」 清希头僵硬的转了过来,然后流出了眼泪,她用手抹抹眼泪,又破涕为笑,看了看四周,扶着芳华坐了下来,借机在她耳边轻声的说, 「王妃……那个糕……那个糕上面有我们暗卫营的标志。」 她扶着芳华坐好后,然后把那个糕递给芳华,没再说话。 芳华接过那碟糕,左右转动了一下,拈起一块糕点,咬了起来,咬着咬着,眼泪就汹涌而出。 清希也吸了吸鼻子,却没忘记去绞帕子给芳华擦脸。 这段时日,王妃换着花样的吃第一笼糕,总算,有了消息传进来了…… 「王妃,我们要不要递个信出去?」清希声音里满是激动与兴奋。 芳华摇头,这里能怎么递,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她前期还会试探着到各处走走,薛明睿有时候连着十几天都过来看她,但他又没有住在前院,那么必定里离这里很近的地方,当初她就想把薛明睿到底从哪里来的找出来,但试探了几次,发现院子里的守备很森严。 到了后期,她身子不便的时候,也就没有再各处查看了,暂时回不去的话,那就养好身体,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不用递了,也递不出去,既然王爷已经寻到这糕,早晚会寻到这里的,只是来不了那么快,现在总比前几个月一点希望没有的好,我们,好好的过这个年吧。也不知道小呆怎么样了。」 芳华叹息了声。 薛小呆此刻正如树赖般的挂在薛重光的脖子上,自从六月里,芳华失踪后,薛重光丢下他一个人回来金陵,薛小呆就陷在无限的怨念中。 之后八月的时候,薛重光让贪狼从交州护送小呆回金陵,见面后,薛小呆扑到薛重光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了,无论薛重光走到哪里,都不撒手,无论谁劝都没有用,生怕薛重光再次丢下他,他也想探听一些关于娘的消息。 薛重光也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薛小呆融合着他与芳华的血脉,仿佛小呆这样,似乎能填补他内心空洞的一小点位置。 于是,那之后,薛小呆十二个时辰跟着薛重光,父子俩同吃同睡,连洗澡也在一个浴盆里,更不要说上朝的时候了,薛小呆也挂在薛重光的脖子上,第一次把满朝的文武大臣惊的下巴都掉了,见昭庆帝那淡然的模样,那些有微词的大臣把弹劾的话都给吞了回去。 薛重光素来是个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的性子,第一次带薛小呆出门的时候,那些人纷纷侧目,也让他微微窘迫了一下。 但是当他上朝后,对小呆说,「上朝的时候一切都给我憋着,不许哭,不许说话,老实呆着。」 而薛小呆好似能听得懂一样,老老实实的搂着他的脖子,只是眼神好奇的在四处看着。 淡定,冷漠,面色肃杀的男子,穿着一身亲王服,胸前挂着一个白白胖胖,眉目清秀,好似他爹缩小版一样,只不过是更加的萌。 当薛小呆第一次嘣出‘娘’这个字的时候,薛重光举着薛小呆,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娘很快就回来。」 「找……娘……」薛小呆奶声奶气的道。 薛重光的心就如同泡了一夜的醋,酸酸软软的。 【卷五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王爷假正经》卷一 作者:采荇 02、《王爷假正经》卷二 作者:采荇 03、《王爷假正经》卷三 作者:采荇 04、《王爷假正经》卷四 作者:采荇 05、《王爷假正经》卷五 作者:采荇 06、《王爷假正经》卷六 作者:采荇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