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告等待》 楔子 恋爱,分手。 然后结婚,离婚。 我叫展思,22岁大学毕业,很快就要和男友凌天结婚。他是我大学的同学,安静是他的表相、温柔是他的特征,忽略一些不解风情的内质,他也算是一个让人着迷的家伙。 分手,是因为一个关于他的初恋的故事,那个故事深刻得让我觉得没有把握守住自己的爱情。 决定分手之后的第七天,在同学的婚礼上又相遇,又受到了情侣的待遇,他看上去有些颓废,似乎挣扎得很辛苦。我们没有澄清什么,或许不舍,或许不忍,最终没有谁说出那句:我们已经分手。 如果那时候我成功地分了手,或许我不会爱他爱得那么深。但是,当我捧到了预示结婚的新娘花束,在朋友的推搡中,他又来到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我感觉到温暖。我看着他的眼神,他默默地看着我。我开始想象,我是新娘,而他是新郎。但是随即,想象中的新娘新郎悲惨地跌倒,他的初恋情人出现在婚礼现场。 回家的时候,他送我,走在熟悉的那条小路上,他说:“思思,我们结婚吧。” 我没有回答,只有震撼。一直到我家楼下,我们一直沉默。 在他说再见以前,我说:“我在等你。” “……” “再见。”我上了楼。 第三天,他向我求婚。 四个月后,我们结婚,那一天他在神父面前承诺一辈子会对我不离不弃至死不渝,我也承诺了不论他穷困潦倒或富贵都一生不变。那一天,我成了他的妻子,他成了我的丈夫。 两年后。 他说:“我们离婚吧。” 我打破了手中的玻璃杯,然后沉默地去拾那些碎片,血,趁着伤口缓缓流出来。他蹲下身,执起我的手,他眼中有对我的不舍。 包扎好伤口,我心湖平静。昏黄的台灯下,我说:“我在等你开口。”等他作出选择。 那一年,他24岁,我也一样。从大学认识开始到那一天,刚好是6年4个月零21天。 我或许不得不承认,那个让他分明“不舍”又狠心“割舍”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那个业务部骨干曹小姐——他17岁的初恋情人。已经爱得根深蒂固的他们,当初迫于学校和家庭的压力,她被父母安排转到另一座城市的高中,之后给他写过一封信,没有署名的信,让他“在忘记中等待重逢”,那时他暗下决心,如果重逢了,放弃所有也要让爱情延续。他第一次跟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跟他说了分手。只是最终没有逃开感情的纠缠。 他们的重逢发生在他决定离婚的前一个月,他跳槽进了我所在的那间公司,他在工作上的业绩和“博士”的学位使得公司高薪聘请了他。说来很巧,我在他进公司的前一天才得罪了曹映,我的一杯黑咖啡毁了她一件声称价值不菲的高档套装。 第二天,他进了公司的业务部,接着中午时,我就听见公司上下传得沸沸扬扬的——业务部之花和新进的业务部副经理——她的初恋情人重逢的一幕。据说她伏在他肩头哭了整整半个钟头,并反复地念着:我们不会分开了对不对?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对不对…… 那天,我才知道凌天的初恋情人居然是曹映。 我没有说他是我的丈夫,他当然也不会说他结婚的事实。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大学毕业后就那样迫不及待地结婚,以为可以挽留他一辈子,当他见到了曹映,那却是一则笑话。 那天他没有回家,而公司上下已经把他们当做爱情故事里的男才女貌的一对。 第二天几乎天亮才悄悄进门,我没问他什么,他也没说什么。 第三天依旧如此。 他们在17岁就已经偷尝了禁果,我无力挽回什么,即使这两夜,他背叛了婚姻的誓言,但是在爱情的领域,那只证明了我的失败。我知道一个妻子似乎该做些什么,比如当他回来的时候,我该提醒他,我是他的妻子,提醒他正在背叛一个誓言;比如我该告诉他,他是我的丈夫,我需要他……但是我什么都没做,我的年纪还不能容许我为了经营婚姻而不计较爱情,因为,我爱他。 在公司相遇,只是装作互不相识,他和曹映共进午餐,我便答应了李经理的邀约。 李讳虽然年轻却因为留学的头衔当上业务部经理,而我是他的属下。 现在,凌天终于开口了,好吧,让它结束。这一段不够激情的感情、平淡的婚姻,双方一直因为习惯而让它延续,或许也打算让它这样延续到岁月尽头。但是最终仍然要出现岔口。 就像我从不阻挠他的任何决定一样,离婚,也让他决定好了。也许,我该庆幸青春还在。 早该知道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心中仍旧开了一个窗口在期待,那么这个注定要背叛的人,我还留着有什么意义?即使一度我为他的痴心和忧郁倾注真心,但是既然是傻事就应该要清醒。也许他们真的是谁也分不开的真心相爱,于是久别重逢的时候都还深爱对方,就让他实现最初的誓言:放弃所有也要使爱情延续。至于那个关于婚姻的誓言,让它枯萎。 从他们重逢,到我们的离婚,然后他搬走。婚姻如此脆弱,脆弱到似乎从来不曾存在。 我们依然时常在公司碰面,我毫不能避讳他们在眼前晃来晃去,甚至要装作全然不知,麻木以对。我想他一定不希望他的初恋情人发现他曾经结婚的事实,那对她应该算是一种背叛。 我没有打算赔曹映那件衣服,因为我赔给她一个老公。那是一件很耐看的衣服。 第1章 凌天的离开不知道算是一段失败的婚姻还是我单方面的失恋。我猜想,应该只有我是被伤害的那个吧,但是我的自尊不允许我表现得懦弱,于是我让自己洒脱起来,对每个人微笑。我不知道跟我相处了两年的凌天会不会了解我深藏的炽热,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等待”到底包含了什么意义。 然而一切都失去意义,一切结束,他对曹映的疯狂一再劝服我死心。他们相逢的一天,就向公司请了三天的假,去追忆他们的年少岁月,在公司他默认曹映主动的拥吻,还有对同事诉说离愁旧情,他始终没有提及他的婚姻、他有妻子。 “如果重逢了,放弃所有也要让爱情延续。”我永远记得他说的这句话。事实上,他甚至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爱你”这样的话,我是相信行动的,所以我曾经以为我不在乎这些甜言蜜语,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每次回忆起他对她这样的誓言,我的心还是会刺痛。他一直不说“我爱你”,大概就是因为他的爱还在为她守候吧。 女人,宁愿做男人最爱的那个,也不甘做最适合的那个。 我于是决定把凌天从生命里放弃。 我走进经理办公室。 “李经理,这是你要的资料。” “这么快?你的效率很高。” “我至少要对得起这份薪水。”我说,“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展小姐,今天晚上有时间吗?老实说,我不希望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我,这样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再跟你提出同样的要求。”李讳接过文件的时候对我说。记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邀约,我从没想过给他机会,但是曹映的出现和凌天的改变让我开始利用他,来平衡内心源于背叛的伤害。 “骄傲和勇气向来是成反比,越骄傲的人就越不能承受打击,我以为李经理是骄傲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放弃。 “有的事情一旦发生就会给人许多没理由的勇气。老实说,我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没个性。” 我不知道他可不可以成为帮我忘记凌天的那个人,如果他知道我曾经结过婚,是不是就没这么执着? “如果我心里已经有一个人,根深蒂固呢?” “……他也一样吗?” “不,不是。” “那么我等,他怎么进去你心里的,就让他怎么出去好了。” “那公平吗?” “谁叫我是先陷进去的那个?” “……晚上,我有空。” 我答应他,或许是在他身上看见自己的傻,但是他比我幸运,我知道我情敌的来历,而他一无所知却已经动心。 李讳是很绅士很宽容的男人,我知道如果没有凌天的先入为主,我不会去拒绝一个这样的男人。 走进餐厅的时候,我开始后悔,因为曹映和凌天也在这间餐厅。 “李经理?”曹映有些惊讶地打招呼,“原来展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啊?你们还真是低调。” “听说曹小姐和初恋情人久别重逢,简直是轰动啊,谁还会在意我那点小事?而且,应该说是未来的女朋友吧,我还在努力中。” “展小姐的魅力还真是隐藏得很秘密啊,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也会有这招。不过显然你的故作高傲比起你的魅力,真是有过之而不及啊。”曹映说。 她以为她在说什么?我已经输给她,输得很惨,我没跟她争,她却看我不顺眼,是想逼我去恨她吗? “好了,映儿,展小姐的好有李经理欣赏就够了,没必要你看得到,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凌天说。 “你也看得到我的好吗?”曹映小鸟依人地偎在凌天的怀里。 “当然。”他看了我一眼,答道。 “真是难得啊,分开那么久,居然还能在一起,凌先生?你没有过别的什么艳遇吗?” “我……”他看着我,显然无法启齿,难道是因为我在场的关系? 原来他在我面前是特意和曹映保持一段距离,在公司我以为他是为了避嫌,现在他的拘谨却那么明显是因为我的存在。原来那段婚姻对他而言也并非什么都不是。 “曹小姐这么漂亮,就算有,他也知道怎么选择吧。”我说。 “那倒是,你们倒是很相配,凌先生,曹小姐可从没交过男朋友,一直说她的真命天子只有一个,就是她的初恋情人。你可要好好珍惜。”李讳说。 “我……知道。”他的手臂揽住曹映的肩头。 “我们、我们去那边吧,别打扰他们了。”我说。我怕我不够坚强,把嫉妒表现得明显。 “好。”李讳点头,也同样把手搭在我的肩膀,我无力理会。 我选了一个离他们最远的位子坐下,凌天也把曹映带到离我们最远的地方。我们在餐厅的两个角落用完餐,我一直心不在焉,但是却极力掩饰。 “你今天怎么了?”李讳送我回家的时候,问我。 “没什么,你不是说,会给我时间去忘记那个人?” “……那么你应该学会,在面对我的时候,不要去想他。”他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问他:在面对他,又面对你的时候,我该怎么办?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就是一直存在着。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凌天对曹映的专情已经人尽皆知,曹映的痴心也是有目共睹,他们被看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的存在,只会让所有人失望。 而且,凌天也的确没有背叛曹映,他一直没有忘记她,那么我,应该是云淡风轻的一页。 家里很安静,离婚后第二天凌天就搬离了这里,我想,应该是搬去了曹映那里吧。我没想到曹映真的等了他七年,她的追求者那么多,她却为了一段初恋相信永恒,我开始知道凌天的选择是值得的,而我也没什么不甘心的。 “铃铃铃——”长长的电话声。 “喂?”我接起电话。 “是媳妇啊?我是妈。”是凌天的母亲。 “哦,妈。”我不知道为什么凌天还没告诉他母亲我们离婚的事,显然她还一无所知,所以现在才会打电话到这里来吧。 “小天呢?” “他,还在加班。” “哎,爸又住院了,也不知道还能熬到什么时候。” “妈……” “你也不必安慰我,快过年了,你们也都回来陪陪他……哎。” “……知道。”爸爸已经快八十了,身体不好,气管炎和心脏病在他原本就衰退的身体里顽固成疾,一年里面有一大半时间是靠医院的氧气罩和点滴撑过来的。这应该就是凌天的顾忌吧,加上爸爸对曹映的印刷很不好,当年他们早恋的时候,爸妈就对她产生了偏见。这是老一辈的看法。 于是,第二天我趁着和凌天擦身而过的机会跟他说:“中午去天台谈谈。” 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曹映的男朋友了,却没有人知道他是我的前夫,这有点滑稽,结果我却要像偷情一样去隐瞒我们的关系,好成全他的专情形象。而现在是严冬,天台是最冷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走上天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了。这样走向他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在离他还有十步的时候,我停下来,看着他。 天台很冷,虽然南方很少下雪,但是今年,可能会。 “好像无间道里的卧底就是在天台见面的,我们这样是谈什么机密啊?”他说。 我搓着手,不知道怎么启齿。 “你真的很笨啊,机密的地方很多,八楼的厕所平常就没什么人,你干吗不约在那?就不会这么冷了。”他似笑非笑地说。顺手把我的手包进了他的掌心,就像以往的每个冬季,他掌心的温度传了过来,这样的温暖,我以为再也不会有。 “一点也不好笑。”我闷闷地说,没有把手抽出来,有点贪婪这样的温暖。 “有什么事?说吧。”他的呼吸离我很近,很熟悉的感觉,我快忘了我上来的目的。 “过年的时候要怎么办?你不准备告诉爸妈真相吗?这能瞒多久?”我终于说了出来。 他父母在另一座城市。大学在同一座城市所以认识,然后相恋分手重逢结婚,甚至离婚。我是相信他爱过我的,即使是因为寂寞而爱上,但毕竟我还是在他心里超越过曹映的位置,所以他背叛对曹映的承诺求婚了。但是这种超越仅只于曹映没有出现的时候。 “如果,让你空出两天时间去陪陪两个老人……会拒绝吗?”他的手心有点冒汗,温热的。 “你似乎早就知道我不会拒绝你。”我迎上他的黑眸。 “事实上,我已经不能肯定你会不会拒绝,你不是还有个李讳吗?我看见你们在一起,然后看见曹映看着我,我知道我们已经结束了,我给不起你什么,你也给我不起我什么了。” “我对李讳比起你对曹映要单纯得多。至少,我对他没有任何的承诺。”我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想澄清和李讳的关系,我毕竟默认了李讳的感情。 “单纯吗?‘承诺’不是从‘接受承诺’的时候就有了的吗?”他说。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背叛承诺也没什么了不起。”我说。我抽出手,然后转身,“婚姻算不算承诺?你比任何人都洒脱地背叛了。” “你在乎吗?”他问,“在乎我们之间的婚姻吗?曹映的出现你不是比谁都安静吗?” “你怪我没有去争取?”我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 “我承认,她等了我那么久,让我内疚并且疯狂地想回报她的感情,但是我没有忘记婚姻的承诺,我只是没办法对一个那样期待我付出感情,并且也以为我一直没变的人说:我已经结婚了。我不忍心……但是如果你突然跑出来说出真相,如果你说了的话,事情就不会是这样。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然后呢?你会为了婚姻选择我?然后仍然对她恋恋不舍?你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她不是吗?我没有勇气去承受你的怨恨。”我说。 “可是我不知道一个妻子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不做,甚至掩饰得那么好,几乎还要为丈夫隐瞒‘私情’。到现在,整个公司的人大概都不知道我们是认识的吧。我有时候觉得你很伟大,或者只是太理智。” “难道我应该像泼妇一样指着曹映的鼻子说,她是勾引别人丈夫的第三者?如果论先来后到,我不是后面才来的那个?如果你们都还有感情,那么,我才是第三者吧!” “我从来没想过要背叛婚姻,那些日子我虽然晚归,但是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直到……我提出离婚的前一个晚上……” “那就够了,再见。再待下去别人该发现我们了。” “不管你是怎么认为都无所谓。”他在我身后说,“我只是要你幸福。” 我顿了一下,然后头也没回地就跑下天台。 我是什么都没做,没有吵没有闹,甚至在公司看着他们“叙旧”,我只是在等,等他下一个决定,给我一个答案。他给了我答案,而他选的,是她。那么,我还有什么好争取的?这不是婚姻与爱情的对决,只是两个女人的战争。我不想因为婚姻而胜利,然后输掉爱情,甚至输掉自尊和自我,得到一个夫妻的名分,那样未免太悲哀了。 也许,如果对手换作别人,我还不至于这样轻易认输,但是曹映是他的人生中第一个认定了的女孩。 “如果重逢了,放弃所有也要让爱情延续。”我记得他当初说这句话的表情、痛苦和复杂的眼神,我知道曹映是他心里永远的牵挂。 第2章 天气本来很好,但是过了中午,却暗淡下来,冬季的阴天很多。 “展小姐?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病了啊?”是隔壁策划室的章敏,来找李讳的吧,她时常会来这找他商谈工作上的事。 “章小姐,你……恶……”一阵反胃作祟,我拼命抑住呕吐的冲动,勉强地说,“请你亲自进去找李经理好了,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间,失陪。” 趴在马桶上吐得我胃酸都冲出来了,才勉强舒服一点。这几天到底怎么了,精神上的失落不够,还要加上身体的折磨? “映姐,你已经够漂亮了,还补妆啊,那我们这些姿色平平的,不就更加黯然失色了?”高跟鞋的声音踏进洗手间,是曹映和另外一个女职员。 “女人永远没有最漂亮的。”曹映柔声笑着。 “明晚公司的‘内部联络会’,你一定又是焦点。可惜你已经有了凌天,这下又不知道有多少男士要扼腕了。”小琦说。 “我还怕有人跟我抢他呢。” “凌天的确很吸引人,而且又是博士,一来就坐上副经理的位子,用不了几年总经理的位子非他莫属。公司里的女同事都说,公司上下最有魅力的两个男人,就是凌副经理和李经理了,凌副经理又那么年轻,更加有所作为,只可惜有映姐你坐镇,大家都没希望了。” “是吗?我想也是。”她自信地笑。 是出于她的美貌,还是因为她和凌天的“过去”,让她那么自信?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真没想到,七年的分离,初恋情人居然还在等着对方、深爱对方。”小琦羡慕地说。 “真正的爱情,一生只有一次,我一直都坚信。”曹映说。 我冲了水,走出去。 “展姐,你也在啊。”小琦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展小姐,李经理会找你做女伴,还是像去年一样找章小姐做女伴?”曹映一边补妆一边轻描淡写,她说得很随意。 “我不知道。” “展姐,你是李经理的新女朋友啊?天哪,你们好保密啊,大家一直以为章小姐是他女朋友。展姐你真了不起,我好羡慕你哦。”小琦兴奋地大喊。 “……对不起,我还有事。”我几乎落荒而逃,有种罪恶的感觉,我不想承认和李讳的关系……因为我心里一直还有凌天。 “太虚伪了吧!” 曹映讽刺的声音阻止了我的脚步,我停在门口没有回头,她话里有话,我好奇地想听她说下去。 “已经得手了不是吗?为什么还是一副很清高的样子?你知道吗,你这样子真的很让人讨厌!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遮遮掩掩?没有一个女人在听到别人赞赏的时候会是你这个样子!你非得让人觉得你是异类,才能吸引别人的眼光吗?看你这样子就让人讨厌。” “第一,我不觉得那是赞赏,第二……我承认,我没有你那么敢爱敢恨。”我爱一个人,永远学不会主动。 说完我没再回头,直接离开了。 下班后等到我要回家的时候,公司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雨下了起来,夹着冰星子的雨,冰凉得让人却步。也许,我应该继续在办公室加班,直到雨停,冬天的雨,通常一下就是整夜。 “展小姐,李经理没有送你回家吗?”曹映挽着凌天走出公司大门。 “我可以自己打计程车。”我不是他的责任。 “这里很难叫到计程车。”凌天说。 “没关系,我习惯等了。”我想这句话只有我自己懂,或许我自己也不见得都懂,我在等吗?等什么?又习惯什么? “你的习惯还真是独到。”曹映说。 “和我们一起吧。”凌天说。 “不用。”我反射性地回绝。 “是啊,不用,打电话叫李经理来接好了。” “李经理和章小姐跟客户出去接洽应酬了,映儿,你不要再强人所难。” “我哪有强人所难?是她不领情!你干吗怜香惜玉啊?明明有难,还要摆架子。” “对不起,我还是先走吧。”即使下雨也没有关系了,我不想再待下去,从这里跑到车站并不算很远。 “等一下。”凌天抓住我的手臂,“别固执了,很冷。” “天,随她吧,她自己都不爱惜了。” “冷也没关系。”我想挣开,但他似乎比我更固执。 “嘀嘀——”一辆车冲进公司门前的车道靠在一旁。 “思思!我就知道你还在这里。”是李讳。 手臂上的力道随之松开。 “李讳?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手机怎么打不通?”他不答反问。 “哦,没电了。” “打电话去你家没人接,我发现下雨了,料想你是没带伞,就借了车过来,你还真在这里傻等啊?”他说。 “合约谈成了吗?” “还有点细节。”他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还来?”我不解。 “没关系,送你回家以后再赶回去就行了,合约再重要也没女朋友重要啊。”他轻松地说着。 但是我知道这次的合约很重要,对方更是挑剔得很,出一点纰漏就可能失去这个客户。 “你把我送到前面的路口打计程车就好了,你还是赶快赶回去吧,我不想成为祸水。”我打开车门上车,催他开车。 “不害臊,你也算‘红颜’吗?”他一本正经地摇头,开动了车。 “我不是红颜,但是也希望你是英雄,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我瞪他。 “这就另当别论了,我也知道自己挺英勇的,就看你识不识相,快点以身相许了。”他笑。 “就在这停吧,这里可以拦到计程车了,你快点回去吧。记得要专心开车。”我下车。 “你知道关心我就得了。” “我是担心这车,你技术也不是很好,开破车还行,这车可新得很,撞坏了赔不起我可不负责任。” “冷血的女人。”他噙着笑,摇头发动了车,离开。然后车头又一个急转,在雨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水花,稳稳停在我面前。 “干吗又回来?”我问。 他摇下车窗,递出来一把伞。 “有句话我要是不趁现在说可能就没勇气说了……思思,如果你真的没有办法忘记那个人,就不要勉强自己和我在一起。” 不知道是雨太大,还是太安静,我只能听见凉凉的雨声。 “我不怕等下去,即使是等十年、二十年,我能陪着你就已经很满足。我不想看见你挣扎的样子,不想你自己折磨自己,我不想我的存在会让你感到有压力……” “我没有挣扎也没有折磨,只是还有一点放不开而已。”我说。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 “没错,你表现得很平静,几乎没有办法知道你内心的想法,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以前你虽然不能张扬,但是我看到你眼底的幸福和满足,但是这几个月你的安静里,更多的是落寞和彷徨。如果……我没有办法给你幸福,我愿意放弃。” 他看出来了,但是凌天却没有,或许他并不在乎我的眼底到底是失落还是幸福。 “不是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是真的忘记了他。如果说连你都要放弃我,那我也许连撑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打开车门下车,在冬天的雨中,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我感到一种被疼惜的感觉,暖暖的,让心底某个冰冷了的角落开始复苏。 我在独自站牌下,章甜打电话把李讳招去了,这次合约可能会谈崩了。看着越来越暗淡的天色和越下越大的雨,居然不急着回家了。凌天,毕竟是过去了,我不能辜负李讳,我该忘记他。 “思思。”李讳来到我的办公桌前,“晚上公司的‘内部联络会’,你记得要做我的舞伴。” “你确定吗?你不觉得找章甜做你的舞伴会体面得多?至少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你这算不算是吃醋啊?”他眯起眼。 我笑,“是女人的劣根性,女人喜欢和同类比较。” “干吗这么坦白?你说是吃醋至少可以安慰我脆弱的感情。” “等你变得脆弱了再说吧。” “你这女人真是……” “冷血是吧。”我接下去,是吗?冷血?的确对他并不公平,也许该找个机会告诉他一切,那场婚姻还有凌天。 他摇头,把一个礼盒递给我。 “这是礼服,穿上它,就算你是只丑小鸭,也会变成天鹅,不会给我丢脸。” “那还是算了,天鹅那玩意通常被癞蛤蟆吃掉了,我还是委屈点当我的丑小鸭好了。”我没有接。 “好了,大小姐,不管你是什么动物,穿上它吧,做人家女朋友,至少应该学会在什么时候妥协一下男朋友,你说是不是?” “那好吧,我只好勉为其难。”其实对他的细心我还是很感激的。去年年尾的“内部联络会”我在家做黄脸婆并没有参加,所以没有准备参加晚会的礼服。 “嗯,去换完衣服我们就可以出发了,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说。 老实说身为女人真的不是很美的差事,大冬天的居然冠冕堂皇地被要求每个人都穿上晚礼服,而男人还要在一旁很哀怨地说:只有你们女人才有打扮的权利,我们出席任何重要一点的场合都只有一套衣服——西装。好像他们都穿烦了,其实我们看烦了倒是真的。但是至少,不会在因为“美”而忍着被寒风吹倒的危险。 “怎么样?还是很冷啊?”坐在车上,李讳算是有良心地问。 虽然穿着外套,但是双腿就不是那么好运了,简直要僵掉了。李讳脱下西装外套盖在我的膝盖上。 “你车里的暖气要什么时候修好啊?”我懊恼地问。 “呃,我忘记了,我没想到你这么怕冷。再忍一下,很快就到了,会场有暖气。” “为什么礼服是黑色的?!”我更郁闷。 “怎么了?黑色的礼服很高雅啊,很配你——因为你就是缺少这种气质。”他不忘挖苦我。 “不吉利的!”我说,黑色是我的“死亡颜色”。 “怎么?学谁迷信?” “不是迷信也影响心情吧。”一般我是不挑黑色的衣服穿的,感觉有些压抑,跟迷信无关。 “看到我,心情还差?” “更加。”我不留情地说。 好在公司离会场不远,只有十分钟车程。抬几句杠,抱怨几句,很快就到了。 “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迟到半小时才来吗?”会场在二楼,听那动静,已经开始有一会了。 “为什么?”我配合他的沾沾自喜。 “前半小时是公司董事会的年度总结、表彰和展望未来宣言,让人听得想打瞌睡的那种,我是怕你睡着在会场,有失风度。”他说。 “虽然是聪明的做法,但是你邀功的说辞太拙劣了吧。”我们已经走到了会场门口,正好听到里面传来我们老董的声音:以上是我们下年度的大体规划,下面,请大家尽情享乐。 我们走进会场,音乐已经响起来了。 “李讳。”章甜第一时间看到了我们,正确地说是看到了李讳。 “美丽干练的章小姐,你真是越来越迷人了,怪不得昨天那个客户被你吃得死死的。”李讳说。面对章甜,他的嘴就像抹了蜂蜜一样。 “是吗?可是好像还是比展小姐略逊一筹,她把你吃得死死的。”她用含着些敌意的目光打量我,难道她喜欢李讳? “她也只能把我吃死,对别人就没办法了。”他说。我暗暗捏了他一下,什么跟什么,好像他的牺牲很大似的。 “我宁愿只吃死你一个。”章甜说。 她真的喜欢李讳。 “但是我的皮太硬了。”李讳真的很具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精神和技术,和章甜周旋不费吹灰之力。 我移开目光看见曹映和另一个男人跳舞,是销售部姚经理,他是有名的色胚,一双手在她身上不规不矩的,凌天呢?我好不容易在舞池旁的沙发上看到他,而他深邃的目光,却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李讳,他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妥。 “陪我跳一曲。”章甜说。 “美女相邀,想拒绝都难了。思思,你去找几杯饮料甜点打发一下,等我。” “嗯,你去吧。”我说。 李讳和章甜进了舞池,有几个不相识的男人邀舞,但是我拒绝了,理由是“对不起,我不会”。其实我也不是不会,但是这是最不伤人的理由。 “你跟他进展得好像很顺利。”凌天突然出现在左手边。 “你来,不是想追加我婚外恋的罪名吧?”我只能这么想。 “不,我现在觉得离婚是正确的。” 我的心似乎被讽刺地刺了一下。 “是啊,你,还有我都自由了。”我说。他已经自由了,而我,也会的。 “是啊,你,还有我都自由了。”他诡异地重复了一遍。 “不要学我。”我说。 “好,不学你,跳舞吧。”他伸出手。 我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到他的手上,一起走进舞池,我居然没有拒绝。 “谁给你选的礼服?”他问。 “怎么?不好看吗?”我跟上他的节奏,没有半点生疏的感觉。 “不是,虽然很漂亮,但是我以为你不会挑黑色的礼服。” “不要装作了解我的样子!人是会变的。”我说。老天,我的口气怎么像个怨妇一样? “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只要你高兴就好。” 如果是以前,我是不是可以把这句话当做甜言蜜语? “喂!思思!没有我这个帅哥陪你,你倒随手就挑了个跳舞啊?是不是想气我啊?”舞池中的狭路相逢。李讳的手还放在章甜的腰上,却旁若无人地说。 “还好人家是‘名草有主’的专情种,否则我真的会吃醋哦,不过这次破例。”他被章甜拉远去,渐渐听不清楚他在嗦什么。 “他还真是放心。”凌天低声说。 我被雷击一般地甩开凌天的手。 “我们自欺就算了,不能再这样欺瞒别人。”我转身离开舞池。李讳并不知道我和凌天的关系,所以他可以放心,但是我不能骗我自己,我对凌天的感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坦坦荡荡。 舞曲结束,凌天慢慢步出舞池,曹映便即出现在他的身边,他们真的很般配。 “思思,怎么了,没有陪凌副经理跳第二支了吗?我刚刚看你们跳得很默契啊,要不是他和曹映的感情公司上下都无人不晓,我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 “你说什么啊?”我心虚。 “不是吗?他平时酷酷的不像会主动邀舞的人,刚刚不但邀你跳舞还跟你聊天,不要以为我跟美女跳舞,就没注意你的一举一动哦。”他的样子好像在说:不要妄想在我的眼皮底下做小动作,我在看。 “是是是,我以后会更加小心,一定要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做小动作。”我说。 “你在什么地方,我就在什么地方,你躲得了吗?”他恶劣地说。 “两位又在打情骂俏啊?”曹映过来打招呼说。她的招呼向来很凉,像冬天的冰,每次都让人措手不及。 我看着她身后的凌天,刚刚我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舞池中间。 “我想今晚以后,公司上下都会知道你们相恋的事实了,恭喜了。”曹映说。 “谢谢。”李讳说。 “对了,说到谢谢,还要谢谢展小姐刚刚陪我的天跳了开场的第一支舞呢。”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她是跟潮流还是玩肉麻,或者是姓耶稣啊? “这么说,我不是也该谢谢你们家的——天?喂,凌天,你是不是该考虑改个名字?不然你的情人很难给你取昵称啊。曹小姐,你说呢?” “不用啊,丈夫为天,我觉得很贴切。” “没想到曹小姐还很传统,我很欣赏,刚刚我的女人陪你的男人跳了一曲,现在就由我来请你跳一曲吧,我们也不用谢来谢去了。” “那好吧。”曹映愉快地接受邀舞。 我和凌天站在舞池旁边,却没有再说话,我甚至不敢再看他。 “展小姐。”章甜走过来,“我们单独聊聊吧。” 我如同被救,欣然同意。但是之后才意识到,这是另一场“战斗”。 “你跟李讳在交往了?”她开门见山。 “是。”我答得简洁,我想否认都没人相信。她是明知故问,或者她不是问,只是礼貌地点明谈话主题:跟我和李讳交往有关。 “我比你适合他。”她说。 “嗯。”我不想承认都不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有多“合适”,工作上、高度上,还有先入为主的形象上。 “你不否认应该不是代表你要离开他。”她不笨。 “我只是不介意你用你的方法夺走他。”爱情是竞争的,不流行“出让”的。 “我正准备这么做。” “那么你现在是来通知我?”我说。 “可以这么说。” “那么我收到了。”谈话到此结束,我转身离开,回到舞池旁边。 “你确定你没事?”凌天淡淡地说,他缥缈地看着前方,额头上浓密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神。 “没事,我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我身边的男士可能都太优秀了,所以肯定会有竞争者。”只是这次不知道我会不会同样以失败告终。 胸口突然一阵恶心,我扔下一句:“我去洗手间。” 该死,一定是着凉了,穿这么少。 “怕冷就不要硬撑。”回到会场,凌天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你不是要我穿棉裤套礼服吧。还是干脆穿绵袄来?” “穿什么又有什么区别?” “那服装店里干脆只卖一种衣服好了。”我说。 一曲终了,李讳和曹映走过来。 “现在开始,我只陪你跳了。”李讳宣布。 “饶了我吧。”我说。但还是被他拉进了舞池。 “天,现在开始,你也是我一个人的了。”我听见曹映这样说。没错,凌天是她的,我有李讳。 糟糕,迟到了。 虽然这样的事情每个人都要遇到几次,甚至我以前也并非“出勤率百分百”的职员。但是和李讳的关系被传得风风雨雨,一点小事也往往会引起不一样的说辞。 “展小姐终于来了啊,真是羡慕,和经理交往,上班也在家里上就好了,干吗来公司上班?”曹映嘲讽着。 “秘书和年轻的经理,还真是绝配。” “有了靠山就原形毕露,有什么了不起,一定要表现得这么明显来昭告天下吗?”其他同事也附和着。 我百口莫辩,好像万箭之矢成为被伤害的焦点。我不喜欢这样的处境。 “工作吧,不要闲扯了。”凌天出声说。 “我们只是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不要说得我们像三姑六婆在嚼舌根。”曹映不太高兴地说。 “如果展小姐是那样一个人,我想李经理也不会喜欢上她的,展小姐的工作一向都很努力,我相信展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凌天说。 “凌天?”曹映微讶。但是她毕竟不会去怀疑我们的关系,她对我的反感只是针对我个人的。 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议论,我独自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不管他的话有没有起到作用,但是却在我心里宛如暖流滑过,因为,他相信我。在和他离婚之后不超过六周就和上司走得这么近的我,他还是相信了。 我把连夜赶好的文件交到李讳的办公室,他显得过分安静。 “怎么办,给你带来了困扰?”我要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什么?”我驻足。 “因为和我走得太近,所以被同事针对,这样的感受,不会很好吧?为什么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好像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你的个性是如此,还是说,你不想跟我牵扯?你知道吗?你的安静,常常让男人没有自信。” “这件事情,你没错,我没错,他们……也没错,那为什么还要浪费言辞和精力去讨论这件事?事实上,我们也没法去证明他们说的有错。谣言这种东西,不就是因为没有人能证明真假所以可怕?” “因为没办法证明他们说的是假的,所以他们就当做真相传递,真的很不公平。难道就丝毫没有办法?” “有一种力量,就算铺天盖地的谣言也不能阻挡眼睛看见真相。”我说。 “什么力量。” “信任。”我说。 走出办公室,凌天正准备进去。 “谢谢。”我低声说。 “我只是说出我觉得的真相。你不是那样的人。”他说,然后从我身边走过。 够了吧,至少让我相信,这个世界都在指责我的时候,还是有个人相信我的,即使,他似乎不爱我。糟糕,又让我怀念起来了,不是说好要忘记的吗?不是要迎接另一个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软弱,沉浸在这样的苦缠?凌天,是你不够绝,还是我放不开? 手机突然响了,是李讳?我疑心地接起电话,没有出声。 “刚才凌天进来,我问了他一个问题。”他说。 “你很无聊。”我得出结论。一门之隔,他居然打电话来说这个? “我问他,粉碎谣言最好的方法是什么?你猜得到他怎么回答吗?” “这个问题回答的版本很多啊,a、时间。b、另一个谣言。c、置之不理,清者自清。”我一边打印文件一边跟他乱扯。 “还有一个答案吧,你不是才给了我一个?”他说。 “……” “他给了我同样的答案,d、信任。” “……”愧疚又冉冉升起,就像晚上的月亮看见太阳就急于躲起来,但是问题永远存在。 “我百分百信任你。”他说。 “爱我会毁了你。”我说。 “我不怕。”电话那头传来肯定的声音。 我挂了电话。 我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对一个这样爱着我的男人坦白。第二件错事,就是在我还没有任何把握忘记凌天的时候,妄想依靠李讳来麻痹自己。我曾经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凌天和曹映的事渲染得太广,如果我扯进去,凌天并不是专情地等着他的初恋情人,甚至结过婚。这样的背叛,等了他七年的曹映会受不了,那些是是非非更会让我们三个人都不好过,所以我一直没有主动说出这件事,对公司的任何人都没有。 我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让他选择。如果他接受不了我结过婚的事实,就趁早结束,他还有章甜,她真的比我适合他。而我,如果想真正展开新的恋情,还是先忘记凌天吧,一边恋爱一边忘记还要顺便看着他们卿卿我我,只会多一个人受伤。 “展思小姐。”一脸权威派的医生,在对我百般摆弄后,终于下了结论。 “是,我是。”据说感冒也会转为恶疾的,几天来我的胃仍旧很不舒服,而且症状比以往每次的冬季感冒都长,而且有“感冒外”症状。于是我决定去看看医生。 “恭喜了,你怀孕了。已经十周了。” 什么?怀孕?!开、开什么玩笑……恭喜就免了吧。离了婚却发现怀孕,而且孩子的妈妈正打算忘记他的爸爸投进另一个人的怀抱,他来得还真是时候。 怎么办?我现在真的没了方寸。堕胎……不!知道怀孕的一刹那,医生说恭喜的那一瞬间,我是真的感觉喜悦,即使不敢承认对凌天还有感情的我,对这个孩子,却开始充满幻想。 十周了?我真的是个最意外的母亲了吧。连日来发生了太多令我措手不及的事,我忙着安抚心伤,却没有预计它的到来。两年来我们都做安全措施,因为大家都年轻得甚至不适合结婚,但是那天,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把什么都忘记了 走进办公室,我朝凌天的座位看过去,他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他身边的曹映。 让我遇到这样的状况,我该怎么做?像他说的那样,去争取吗?为了孩子,他会复婚,我相信。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单亲母亲,这也许不错。有了离婚这个身份,我甚至不用担心孩子生下来会招人闲话。 至于凌天那里,我没办法开口。或许原本就不必要开口。我不想用孩子来换得什么,不是吗? 第3章 “李讳,我们……还是分手吧,我没办法爱上你……” 我看着他洋溢着笑容的眼神,他是无辜的,被蒙在鼓里,却全心付出。原来,我只是一个自私鬼。我不能再这样不公平地对待他。如果之前我想过要接受他,那么现在,我怀了凌天的孩子,并且打算生下来,那么,我没有理由让他再等下去。 原本打算全盘托出的我,现在决定继续隐瞒下去,如果肚子越来越大,我会考虑换工作,生下来之前,不能让凌天知道,最好在他和曹映结婚以前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拒绝因为孩子换来怜悯和施舍。 “决定了吗?”他显得很平静。 “你说过,没有办法忘记他的话,可以分手。我知道我很自私,这些天我从你那里得到了好多力量和快乐,但是必须承认那不是爱情,你就像我最好的一个朋友,了解我、信任我,并且陪着我。” “我真好奇那是个怎样的男人,居然可以把你放开,思思,我其实知道你对我没有爱情……但是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点残酷。你下这样的决心……是因为他回心转意了吗?我似乎又看到你眼中的幸福,虽然有些复杂,但是你是真的决定了,我看得出来。” 是吗,因为怀了他的孩子,所以有幸福的感觉? “李讳……”他的平静让我担心。 “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应该大哭一场或者大闹一场,才比较符合剧情?”他说。 “你真的没事?” “爱一个人,既然得不到对方的爱,强行她留在身边多一个‘名分’,也是相同的悲惨。我情愿以朋友的身份来守护你。” “李讳,你简直是救世主。”好伟大。我为他的气度骄傲着,因为这样一个男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救世主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要不就是九死一生,要不就是舍身成仁,你不要咒我好不好?” “放心吧,章甜肯定舍不得你舍身成仁。”我说。 “喂,才刚刚甩了我就想着把我往别人身上推啊?” “我怕嘛,要是我空虚寂寞而你又正好孤身一人,把持不住怎么办啊?”我煞有介事地说。 “如果你空虚寂寞,就算我是佳偶一双,你也可以来找我啊。”他卖着关子说,“你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吗?” “谢谢。”我是真心的。 “不用了,其实我更想说,如果你空虚寂寞了,就重投我怀抱好了。” “你真是恶习难改呃!”我对他似真似假的甜言蜜语几乎是免疫了。 “思思,你答应我你要幸福,否则我不会放开你,知道吗?”他又收起笑,认真地说。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然后搂住他,靠进他的怀里深吸了一口气,才推开他,对他漾开一个放心的笑。 今天是工作的最后一天,明天就开始休年假了。 和李讳分手,进了家门,我却被眼前的状况吓到。 我摊在沙发上、地上、桌上的书听话地摆在茶几上,忘记洗的衣服都失踪了,鞋架也有明显被整理的痕迹,而做这一切的人只可能是他。 “我很意外你居然没有换锁,就进来了。”凌天说。 “我更意外你居然还留着这里的钥匙,否则我一定会换!”我不换锁只是不喜欢麻烦,不是为了迎接他的“突然出现”。 “你不能每次家务都集中在一次做,那样很累。” “但是每天做同样的家务,会枯燥得想死。而且,现在是我一个人生活,你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教训我!”以往这些都是由他整理的,不是我不做,只是我通常只搞“大”扫除,那样比较有成就感。 “我进来的时候不自觉就整理了,忘记了。”他手中还拿着他以前用的我忘记扔的水杯,不对,是他忘记带走,我怕他会回来取所以没有扔。 “我不管这些,你来到底是做什么?”我的口气很冲。 “爸爸,现在还在住院……”他开口,啜了一口茶,这个动作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知道,是你爸在住院,我爸爸早就死了。” “思思,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帮什么,你和曹映不是要结婚了吗?正好带她回去见你家长啊。” “思思,当年的事爸爸一直觉得映儿……太开放,你知道,爸爸很保守,而保守的人又常常很固执。” “……” “他现在有心脏病,又在住院,我实在不想再跟他说离婚的事实,你了解的。他很喜欢你,如果再加上他以为我们是因为映儿所以离婚,会受不了的。” “什么叫‘以为’我们是因为曹映所以离婚?本来就是……算了,我现在不想提这个,如果你爸爸一直不同意,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和曹映结婚啊?”我希望他快刀斩乱麻。 “事实上,我现在并没想过要马上和她结婚。” “你说什么啊!你们等了七年不就是为了这样的结果?” “你就这么希望我和她结婚?” “随你们的便,关我什么事?”我说。 “总之,不可能是现在,爸爸病得这么厉害,而且,我们都还年轻。” “那如果我不帮这个忙呢?”我看着他。 “因为李讳?” “什么?” “我忘了你也该见家长。” “你……” 电话在这时候铃声大作。 “喂。”我接电话。 “是思思吧?我是妈,你们应该放假了吧,什么时候回来啊?” “呃,那个……凌天在这,您问他吧。”我急忙把电话交给凌天。 “妈……我知道,就这几天吧……思思啊,她可能不回去了……她,也要回家吧……一定要回来啊,可是……您要跟思思谈?那好吧。”电话再次传到我的手中。 “……妈。” “思思啊,你也知道他爸的身子,他说今年不能跟孩子几个一起过年,明年不知道还能不能过,这次见不到你,下次见可能他就躺在棺材里了……” “妈!你千万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啊。” “但是这也是实话啊,医生也是这么说,他现在真的很危险。医生说要尽量顺他的心,可能还能撑几年,但是他现在很不乐观,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妈,不要再说了,我会回去的,你放心吧。”最终,我还是屈服于她的软功政策,把自己给卖了。 “谢谢你,思思。”挂上电话,凌天露出久违的笑,他的笑淡淡的,但是很容易惹起人家的罪恶感。 “不必,目的达到可以走了。”我闷闷地说。 “那我明天来接你。”说完他就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他的味道,他整理过的沙发、清理过的厨房……我费了很长的时间才适应了这个他不会再出现的家,他却轻易过界,打乱我的生活。凌天,难道永远摆脱不了这种无休止的挣扎?我把手放在我孕育了另一个生命的小腹,很茫然。 下午3点,凌天还是没有出现,从这里到他家里,至少要四个小时,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算了,那边是他的爸爸妈妈,他不着急难道要我催他?不去就拉倒吧。 我看着自己准备的行李,有为他父亲织的御寒的毛衣,还有给他母亲的围巾,是离婚前就已经在织的,离婚以后我就没再碰了,昨晚熬了通宵才赶出来的。现在,却觉得自己好傻,就像为他人做嫁衣,徒增悲伤。 电话突然响起来。 “喂,我是展思。” “思思,是我。”凌天的声音,“我现在在车站,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去接你了,你自己搭车去好吗?我在我家附近的餐厅等你,我们再一起回去。” “你……”这算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则去? “好了,就这样,不说了,记得我会等到你来为止。” 不等我回应,他挂了电话。我清楚地听见曹映叫他的声音,他和曹映一起回去吗?对啊,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城市的,他当然要陪她一起回去,我却还在傻傻地等。 电话又再次响起。 “既然这样你带她去就够了……” “媳妇儿?你说什么啊?谁带谁?”是凌天的妈妈。 “啊……哦,我以为是……我表妹打过来的,她说她不想下厨,我要她带我妈出去吃……” “哦,这样啊,那你怎么还不回来?太阳都快下山了,你一定要回来啊!我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我、我知道了。”为了爸爸和妈妈,而不是为了凌天,我就去这最后一次吧。 我打了电话告诉我妈过年不会回去了,她没有再问什么,她知道怎么生活,虽然关心,但是她给了我绝对的自主,即使知道我离婚,也没有太多责备或抱怨,她说下一个会更好。但是,我的心却自己认了主人。我没有告诉她怀孕的事,怕她会要我打掉,等到一切成了定局再说吧。 凌天还没有出现,我下车后直接到了餐厅,我以为他也许会先到的,但是没有他的影迹。我可以想象他和曹映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大概是舍不得分开吧。 天已经全黑,我叫了火锅先填胃,谈恋爱的人应该是最容易忘记时间的吧,我不清楚自己还会不会有点酸涩,我已经不想在否认和挣扎中去求证自己的心情。凌天,你还真是个让人烦恼的家伙! “小姐,你的麻辣火锅。”服务员端上火锅,“小姐?你一个人吗?” “不可以吗?”我盯着他大惊小怪的眼睛。 “快过年了,你拿这么多行李一个人吃餐馆……不是离家出走吧……”说离家出走是好听的,他那语气明明是在影射——我是被赶出家门的。 “你是开餐馆的,不是开报馆吧,怎么这么爱打听?”爱打听的意思是说是说非,说白了就是八卦。 “对不起、对不起,你慢慢享用,我不打搅了。” 人虽然是走了,但是吃东西的心情也没了。就算他和曹映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好了,难道他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准备让我在这里陪火锅陪到天亮?不,不可能,餐馆老板会在打烊前先把我赶出去。或许我根本就不应该理会,直接去他家里,如果妈妈问我们为什么没有一起回家,就让他聪明的头脑去寻找答案好了。 “这里的火锅味道不错吧?”等候许久的主角终于还是在我耐性耗尽前出现。但是他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歉疚和愧意。 “我在等你。”我提醒。 “等很久了吧?”他叫服务生拿出另一套餐具,开始对火锅下手。 “猜对了。”说一句对不起也许我还可以原谅他。 “我送映儿回家。”他说。 “算了,走吧,你妈做好饭菜在家等我们回去。”我暗吸一口气站起身,平静地说。 他坐着迟迟未动。 “我该佩服你的好脾气还是说你真的不在乎?即使是我,如果你为了李讳而让我等你一个小时后,却没有合理解释,也不可能做到你这样无所谓。”他说。因为他是坐着而我是站着,我看不清楚他脸上到底有几分认真。 “送情人回家,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合理吗?”我说。是很合理啊,但是伤害了我的感情算不算天理不容? “合理?好吧,你是这样想的。”他说,“那么走吧,我希望你可以把这场戏演好。” “合情合理”这个成语已经过时,就像“两全其美”一样只取其一,而我,只能选后者。 “哎呀,天儿、思思,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不会回来了。快进屋,菜都热了好几遍了。” “妈,爸爸怎么样?”凌天问。 “现在还算稳定,人在医院,你妹子在照顾着,今天晚了,明天再去看他。思思,我做了你爱吃的菜。” “谢谢……妈。” “不用不用,只要你快点给我抱个小孙孙,天天做我都愿意,对了,怎么样?肚子……有没有啊?” 凌天把我的行李放到“我们”的房间。 “妈,我们都还年轻,您说那个未免太早了吧。” “什么早啊,你们都结婚两年了。你说你爸到现在最放心不下的,不就是希望抱抱孙子?”她一边忙着手中的活,嘴里也不停念叨。 我接过她手中的碗,摆好在桌上,本应该巧舌如黄的嘴巴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现在怀孕了,但是也离婚了,如果为了安慰老人而说出怀孕的事,结果只可能更糟。 “思思,这些事我来就可以了,你别忙了。” “妈,这是应该的。”其实我并不清楚,凌天的父母到底有多喜欢我,我只知道他们对曹映的成见很深。 这源于他们保守的思维里,已经把她定位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随便女人。所有属于保守派的忌讳都被她触犯得过分彻底,而最严重的一条大概就是“家丑外扬”,当年她和凌天的早恋惊动范围之广,从凌天的父亲被传到学校的次数就可以说明问题。 凌天是优等生,评价向来是好的,忽然间成了最头疼的学生,并且和一个传言学业荒废空有美貌的校花牵扯不清,甚至还说很有可能会因此而与大学失之交臂,让望子成龙的凌父凌母深恶痛绝。再加上曹映的父亲找上门的轰动效应,凌天的父亲当时就扬言:“他曹家的女儿,休想进凌家的门。” “保守”应该是由“自私”堆砌的,否则任何人都不会这样做——全天下都知道他们发展的阶段已经到“生米已成熟饭”了,这样的态度分明是扬言绝不为此事负责。曹家也不甘示弱地放话说:“女儿嫁谁都不嫁到凌家。”于是很快地搬家转学。 这件事无疑是曹映的损失最大,所有负面的留言都灌水一样针对她,但是她从来没有后悔主动追求她的爱情。她认定凌天是她今生的真爱,而真爱,只有一个。 面对这样的情敌和这样的爱情,我真的体会到凌天放不下她的原因,她是一个值得爱的女孩,所以我认输,所以我即使还爱着他也毫不挣扎地退出,因为我真的觉得,自己才像一个第三者。 “思思啊,这些家务妈都会做,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嗯……呕!”胃部又开始作怪了,我马上跑到洗手间。 “思思她是不是……有了?”妈问凌天。 “怎么会呢?妈,我知道你想抱孙子,但是我想思思只是不适应这么冷的天气,她每年冬天都要感冒几次。” “哦。”她有些失望。 我和凌天被安排在同一间卧房,幸好里面有一张沙发,问题并不难解决。 “给你。”凌天递给我一些药丸。 这个药我很熟悉了,是感冒药。 “我看你应该学会照顾自己。”他又递给我一杯水。 我迟疑了一会,斟酌着严重性。吃下去,就当做是预防感冒。但是对腹中的胎儿会不会有影响?我瞟了一眼说明书:孕妇请遵医嘱。 “晚上你睡床,我睡沙发。毕竟,我们已经离婚了。”他边铺床边说。 趁他背对着我,我把药丸塞进桌上的小雕花瓷瓶里,然后仰头喝下水,佯装把药吞下。 “谢谢。”我说。看着他做这一切,我几乎忘记了我们是离异夫妻。 “你是帮我才来这里的。”他说。 “但是你这样并不是长久的办法……等等,怎么只有一床被子?”我猛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不然呢?一对恩爱的夫妻,一床被子只多不少,我想我妈没有弄错。” “可是你……” “放心吧,我可不是你,一到冬天就想冬眠。” “怕冷是人之常情。”我反驳。我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现在的问题是——“只有一床被子,我和你……要怎么睡?” “干脆……”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懒懒地看着我,“我们一起睡好了。” “什、什么?”我错愕,退了一大步。 他却往前走了一步,“反正,也不是没有过。”他逼近我,我已经无处可退。 我应该给他一巴掌的,然后转身走人。但是他的气息喷到我的脸颊,让我有几分醉意。他的脸越来越低、越来越近,我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碰撞着……我闭上了眼睛。 10秒、20秒、半分钟……不,已经离婚了,他有曹映,怎么可以这样?!我睁开眼,却发现凌天已经不在房里。 这一夜,凌天没有再进房来。 “表嫂,你醒了啊。”是凌天的表妹谢雅。她爸妈在她小的时候离了婚,后来母亲早逝,父亲又是个赌徒,餐风宿露,就被凌家收养。 “小雅,你早。你不是在医院陪爸爸?”凌天的父母就像是她的父母一样,凌天的爸爸病了这么久,照顾得最多的人就是她了。 “昨天晚上哥哥跑到医院,说他担心爸爸的病,要自己照顾爸爸,我只好任他去咯。”她走过来亲切地拉起我的手,“你和哥现在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了,是不是更加恩爱了?” “小雅,你会不会觉得我和你表哥结婚太早了?”我问。 “干吗这么问啊?22岁结婚也许是比其他年轻人早,他们都想玩够了玩累了才找个人随便结婚,凑合着度过余生。真心相爱的人是很难遇上的,如果觉得自己都离不开对方,以后结婚生活在一起,那便会是一种幸福。这样的幸福是要靠自己去把握的,跟时间早晚没有关系。” “小雅,你……找到这样的人了?” “哎呀,表嫂,不说这个了,我给爸爸送鸡汤去。”她露出些微的羞涩。 “这样吧,等会我去送鸡汤。一直都是你照顾爸爸,这几天就休息一下。” “那好吧,姨父也很久没见到你了。”她说。 “恶……”呕吐的感觉再次传来,我跑进卫生间…… 等过了冬天,除去这身冬衣,肚子也就掩饰不了了吧?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没有想过要和曹映争凌天,因为我已经判了自己死刑,输得很惨。但是面对他,仍然无法完全理智,要忘记这样的感情,只能在没有他的地方。 走到病房的门口,我看见凌天坐在爸爸的病床旁,不知道在自语些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他爸爸还没有醒来。 我还是敲了门。他回过头。 “睡得好吧。”他转过头去。 “你呢?”我问,应该是不好吧。 他没有回答,他的手机响了,这就像是救星,打破了沉寂。 “……映儿,我现在还走不开。”他走出病房,在走廊上继续说,“你不要任性,你知道我爸的身体,更知道他的脾气……我现在真的走不开……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来照顾吧。”我对他说。 他看着我,脸上是疑惑的表情。 “我说,我来照顾爸爸,你去赴约吧,爸爸问起,我会告诉他你有事去办。”我面无表情地说。 他背过身去,一改先前的语气,果断地说:“……喂,映儿,你在哪……好,十分钟之后见。”他挂上电话。 “谢谢。”他平淡地说,我却感觉不到他半点感激。 凌天直到凌晨才回来,我躺在沙发上装作已经睡着。白天的时候,我借口跟妈说怕冷,多要来一床被子。 室内安静得能够听到他的呼吸,他开了灯,向这边走过来。他在沙发前坐下。 “我没办法感谢你,真的没有办法。”他就像是自言自语,难道他知道我是装睡的。 他撩开我的头发,在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他的唇冰凉,我心脏几乎停止,我以为这样的吻将不会再有。他在做什么?他冰冷的手在我的脸上摩挲,有一种爱怜,就像曾经,但是,他有曹映啊。 “如果你告诉我你需要我,如果你需要……我或许真的会不顾一切……” 突然,我的身体毫无预兆地被腾空抱起,我感觉到凌天熟悉的温度,还有浓浓的酒精味道,他有些醉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说不定还把我当做曹映。他不是和曹映喝酒去了吗?怎么他会喝到醉?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知道他酒量不差。但是工作以外他并不喝酒。难道因为和曹映吵架了?所以他说的话,是跟曹映说的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正好”醒来?还是继续“睡”下去? 他把我放在床上,很轻,我不愿意醒来。他盖好我的被子,静静地坐在一旁,我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得不露破绽。 “又重了。”他丢下这一句,然后拿被子独自在沙发上睡去了。 第4章 爸爸的病情渐渐稳定,除夕这天,凌天为爸爸办了出院手续。一家人准备在一起吃团圆饭,让他享享天伦。 “姨父,这是表嫂专门为你织的毛衣,我帮你穿上。”小雅说。 他颤抖着身体穿上衣服,和我预料的一样,很合身。 “很舒服,我以为现在的女孩子都不兴这套了。像小雅就不会。”他说。 “凌天说过妈以前经常打毛衣给您,但是后来眼睛差了,费眼力,就没再打过,我也是这两年慢慢学的。”我坦白地说,摆明了就是为了讨好“公婆”才费心思做的,因为早有耳闻公公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人,所以当初结婚的时候,跟老妈学了几招专门对付“老古董”的技巧。 “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他乐呵呵地说。 “爸爸喜欢就好了。”虽然现在名分已经没了,但是自己的礼物被对方认可,自然也是高兴的。 “天儿,陪我出去走走吧。”今天难得太阳露脸了,确实适合散步。 “好的,爸。” “早点回来,饭马上就好。”妈吩咐说。 “知道了,你妈就是嗦。” 父子俩走后,我和小雅去厨房帮妈妈做饭,却被她赶了出来,我们只好在客厅里瞎忙。 凌天的手机响了,他的手机在茶几上忘了带。小雅叫我接听,我只好拿起电话。但是我看到显示的来电人时,慌忙把电话放回原来的地方。 “映”! 是曹映。我接了不就穿帮了? “干吗?表嫂?”小雅拿起电话,二话不说就接了。 “喂……我是谁?我还没问你是谁呢,你是谁啊……我是狐狸精?你有没有搞错?啊!你是曹姐啊,你怎么……”她看了我一眼,接着压低了嗓子说,“我不是什么狐狸精,我是小雅。你怎么还跟我哥联系啊……别说了,我们在吃年夜饭,我哥不在,你不要再打来了,大家都有新的生活,你也不要再找我哥了。” 挂上电话,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我刚刚的反应真的有点失常。 “表嫂,你要相信表哥,他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她说。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在意这件事。”我没有立场在意这件事,在公司,他们才是光明正大的一对。我想说我刚刚之所以失常,是因为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面对曹映,至于她会在除夕打电话给凌天,我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 “表嫂,我懂你的心情,你不要瞒着我,我看得出来你在意。” 客厅里一时间陷入沉默。 这样一家人聚集在一起的年夜饭,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吧,以后即使有也是物是人非了,明年,代替我这个位子的人应该是曹映了!虽然他的父母是极力反对的,但是向来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对抗,父母都会是妥协的一方,疼爱孩子的心情,会让他们最终退步,接受曹映是早晚的事。只是现在爸爸的病情才稍微稳定,还不敢对他摊牌罢了。 “思思,天儿和小雅呢?去叫他们来吃水果啊。”妈妈从厨房拿来一碟水果。 “好。”我起身,转了几圈,在阳台上看见他们的身影。 “表哥,现在你还在和映姐联系吗?”一接近,就听见他们的谈话居然是关于曹映。 “小雅,干吗这么问?” “还记得当年你为了映姐和老爸翻脸吗?我知道你很爱她。”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悠悠地说。 “那现在呢?你到底把表嫂当什么?填补空虚的替身?还是忘记悲伤的工具?” “我从来没有把她当什么!她一直是她。如果我要找替身或者工具,我不会用婚姻当做赌注!” “那你敢说你现在没有对她旧情难忘?你跟她没有一点联系了吗?如果你在乎表嫂,就不要跟她再有牵连,任何一个女人知道以后都不会不在意!”她咄咄逼人地说。我今天慌张的举动或许引发了她体内的正义因子。 “或许她不是任何女人中的一个,偏偏她可以做到不在乎。”他说。 “什么意思?我今天明明看见她接到曹映的电话的时候,连接都不敢接!如果你和曹映是光明正大的关系,她为什么不接?你到底爱不爱表嫂!” “现在爱或者不爱,不是那么重要!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表哥,我不管当年你和映姐有多相爱,你现在已经有表嫂了,你不能做对不起表嫂的事情!”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小雅,你不会明白。” “什么我不会明白!难道你要为了曹映背叛你的婚姻吗?” “小雅……” “小雅!”我走出阳台,打断了凌天的话,“我和凌天已经离婚了。” “表嫂?”小雅不敢相信地看向凌天。 凌天背过身去。 “这件事我们没有告诉爸妈,是不想刺激爸爸,但是,我想没有瞒着你的必要。” “离婚?表哥,真的吗?” “难道说,你要看看离婚证书吗?”他淡然地说。因为背对着我们,我不知道他的表情。 小雅终于信了,但是这也让我终于在这几天的“假戏”中清醒——是的,我和他已经过去了。 “进去吧,妈叫你们去吃水果。”我先一步离开,昨晚以后我几乎没有和凌天正面相对。 爸爸的身体需要休息,没一会儿就吃了药睡觉了。客厅里便又只剩下我们三人。 “呃,今天是除夕,就这样结束未免太暴殄天物,不如,出去玩玩?”小雅说。她当然不是为了贪玩而贪玩,大概是为了我和凌天离婚的事。 恰好此时,凌天的电话响了起来。 “……现在?映儿,你不要这样……好,我过来陪你……” 凌天挂了电话,拿上外套准备离开。 “表哥!”小雅追到门外,“你要在除夕的时候去跟她约会吗?爸妈知道了怎么办?你确定要为了她这么做吗?” “她现在一个人在曹家!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曹家不会举家搬走,现在她回来,只剩她一个人,我不可能不管她!” “她走了就不应该回来!既然是她一个人,为什么过年不回她父母身边去?” “不要再说了,我必须去。”他穿上外套。 “表嫂,你劝劝表哥啊。”她急了。 凌天停下,看向我。 “我……唔……对不起,我去一趟卫生间。”再一次的反胃,连胃酸都要吐出来的感觉,我忽然有一种好强烈的冲动,想让凌天留下来陪我,很想很想。 “表嫂,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回到客厅,我看到凌天又坐回到沙发上。 “你怎么……还没走?”我问。是小雅劝服他了吗? “你……要我走?”他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事实上,我更希望他能够留下。 然而电铃的催促再次传出来,他没有接,但是大家都猜到了是谁。 “爸妈都睡了,不会知道,只要在天亮前回来就神鬼不知了。毕竟,除夕之夜一个女孩,父母都不在身边孤单一人,是很悲凉的。”我说。 “谢谢,我走了。”凌天站起来,看着我,久久。然后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走出门去。 “表嫂,你是怎么了?你明明在乎表哥不想他去的,为什么又把他往外推?你们在搞什么啊?” “小雅,我不是你表嫂了,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无奈。 “可是你还爱着表哥,对吧。” “……” “你不要否认,我看得出来。” “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和曹映,是那么……”相爱。但是我说不出口。 “我不管他对曹映怎么样,我只知道,当表哥看到你不舒服,就踅了回来,比我说再多的废话都有用!”她冲口说完,便怒气冲冲地回房。 看到我生病,所以踅回来?是这样吗? 屋外烟火灿烂,我看清楚原来自己还是独自一个人,手机却不甘寂寞了,我接起电话。 “让我猜猜你现在在做什么……嗯,看烟火吧,是不是?靠在自己喜欢的男人怀里,看着夜空里的烟火,就像那些火花是为你们而尽情灿烂,好幸福啊……”喋喋不休的声音似乎是这寂寞夜里的救星。 “我以为只有女人的想象力才特别丰富。”我说。 “什么想象啊?你可是答应过我一定会幸福的,你不会食言吧。”李讳说。 “我……我想,幸福离我毕竟太遥远了。”现在,我真的需要倾诉。 “喂喂,你现在说这样的话,该不会是想回到我身边吧?你要知道,虽然我还是可以勉强接受你,但是你要不要先告诉我那个男的到底是谁?让我打得他废了再说?”他说。 “你有没有搞错啊?我现在的心情比失恋还要糟,你却跟我开玩笑?” “比失恋还糟?到底怎么回事啊?”他的语气终于有一点正经,“我可没跟你开玩笑,这两天我每天做梦都会梦到我痛痛快快把那个该死的情敌打成残废。你说那人是谁?” “有没有试着爱一个人,却不能开口,还要笑着把他送到另一个人的怀里……”我慢慢开口。 “思思?你的意思是……你……” “我是说你有没有试过,我可没那么傻。”我急忙掩饰。 “你不是傻瓜?你把我当傻瓜啊?我听得出来,你现在不快乐也不幸福,那你为什么跟我说分手?为什么不等你抓住了你的幸福再开口?你怕被安上一个始乱终弃的罪名?还是源于你可笑的内疚感?” “如果明明知道没办法回报,那么为什么还一直纠缠?对你不公平。” “我说过是我自己犯贱要陪在你身边,你以为是等价交换?因为没办法回报我的感情,就蹦出什么见鬼的内疚感,爱情领域里,不流行你的‘公平理论’,否则,你付出那么多感情,同样没有回报,你就可以不爱了吗?” “这不一样。”我闷闷地辩驳。 “不一样吗?” “我困了,新年快乐,我挂了。”我匆匆挂了电话。然后给老妈打了个电话,祝她新年有一个新的开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忽然感觉到有人为我盖了被子,我睁开眼,看见了凌天。 “醒了吗?吃药吧。”他低沉的声音,平淡无奇。他不意外地递给我一颗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感冒药。 “其实,我已经好了。”我说。 “是吗?那你今天会有那样的反应?吃下它!” “你、你不要管我!”我直视他。 他的手顿住,说:“你想在我家病倒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因为这是他家,所以,他怕我成为麻烦吗?我却还傻傻地沉浸在自己的感动和温馨里。 “吃下吧。”他执着。 “不用了,没用的。”我说。 “吃下。” 我接过他手中的药,用力一挥。 “我说了我不要,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我就算病死也不会找上你凌家的!”许多的积怨就这样很自然地爆发。 不知道是我的失常,还是他的震惊,床头摆放的瓷瓶应声跌落,白色的瓷瓶碎片中,几颗明眼的红色药丸显露无余。 “原来如此。”他看到了。 “我……”我知道他以为什么,而我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一直在做一件多余得可笑的事。”他看着我。 “凌天。” 他把我从床上拉下来。 “你做什么?松手!” “不管是多余也好,莫名其妙也好,如果你不肯吃药,就去医院吧。除非你确定你身体没有问题,否则我不会不管。”他坚持。 “你……现在是半夜,而且是除夕夜,你开什么玩笑!”去医院?那不是穿帮? “医院是全年全天营业的地方,方便得很,随时都可以去。” “但是如果你现在不让我睡觉跟你发疯去医院,我有可能就死在半路上,原因则很有可能是路上被车撞或者被医院急诊室的疯子砍!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冲动?”他很少这样冲动的,真的很少。他不是去陪曹映了吗?为什么这么快回来? 他僵硬地松手,没有再说任何话,转身出去了。 一整晚,我并没有睡着过,早上起来,我看到阳台上的凌天,他也失眠了吗?晚上他没有回房,可能是悄悄去客房睡了吧,过年的这阵子,拜访的客人会越来越多,妈也腾出了一间客房以备不时之需。 “你放心吧,我不会在你家病倒的。”我走过去,轻声说。 “今天我会陪你去看医生。”他背对着我,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你不要小题大做。”我不需要他这样的过分关心,那会让我对他还保留幻想。 “我不是小题大做。”他转过身面对我,“你以前就算重感冒也不会这样难受,你知不知道你吐得有多难听?” “难道有人连呕吐的声音都很动听?”居然说那声音难听! “总之,下午去医院。”他说。 “如果我不呢?”我直视他。 “这件事没得商量。”他再一次拂袖而去。 吃过早餐,我开始听音乐,为了肚子里的宝宝,我必须要保持好的心情,没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多想了。 “表嫂,我想我们还是出去聊聊吧。”早上遇见小雅,她还是放不下我和凌天离婚的事实。 “好吧。”也许要让她释怀,就必须先满足她的疑虑。 外面还是很冷,但是因为是初一,还是很热闹。我们沿着巷子走,过往的人还是很多。 “表嫂……” “不要这样叫我了,你应该习惯换个称呼叫我。”我说。 “很难!都已经叫了两年了!” “那么,是不是要再过两年,才可以忘记……”我讷讷地说。是不是要再用两年的时间,才能改掉这样的习惯,忘记这样的感情? “表嫂,你们为什么会离婚?” 我没有回答,因为在转弯处,我们听到了凌天的声音。 “映儿,你怎么来了?” 什么?曹映来了?如果她在这里看见我…… 小雅拉着我往前走,我急忙拉住她,靠在转弯处,没有让他们看见我们,但却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对话。 “我当然要来,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回来这个城市,为的就是让你爸妈接受我们不是吗?你却总是阻止我!”曹映激动地说。 “映儿,不要再任性,你知道我爸刚出院。”凌天劝说着她, “我说过我先不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只是以同学的身份来拜访,一步步地来,让他们接受我们。” “我答应过你,我会安排的。”凌天说,“但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我们分开了七年,我曾经答应过你不会忘记我们的过去。但是……我失约了。” “什么意思?” “我,结过婚了。”他说。 他为什么要说?我以为他刻意要瞒着曹映。 “结过婚?是你爸逼你的?”曹映问。 “不。”他说。他为什么不说“是”?我不会怪他,我想,我不会怪他。 “不?” “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背叛了当初的承诺。”他自责地说。 “你是因为爱她才结婚?”曹映轻问。 “是。”他答。 够了,只要他爱过我,就够了。 “她是谁?她现在在哪里?你说啊、你说啊!” “映儿,与她无关。是我对不起你。” “什么与我无关?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告诉我,现在我是什么身份?你的情人吗?婚外恋的情人?第三者是不是?啊?” “不,我已经离婚了。”他说。 “什么?”她声音转为平静。 “七周前,我们离婚了。”他的声音有些沉重。 “你是说,我的出现,让你们离婚了。在我和她之间,你选择了我?是不是?” “是她,退出了。”他说。 我退出?是的,我是知难而退,因为就算他已经选好了曹映,也可能因为婚姻而留在我身边,只有我退步,才是公平的选择。 “她退出了,也对,我认识的凌天,一旦给了一个女人承诺,就不会主动毁弃,除非她主动放弃。”曹映说。 原来,她也是了解他的。 “只是……”曹映继续说,“我真的很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映儿,今天你先回去吧,明天来,我不会再拦着你。” “真的吗?你是说,你要让你爸妈接受我?”曹映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了,她并不在意凌天结过婚的事实吗?也对,她的出现,让他的婚姻瞬间瓦解了,这就证明她的影响力还在,她最终赢了,不是吗? “我先送你回家。” 直到确定凌天和曹映已经离开,我才松开紧拉着小雅的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雅问。 “曹映、我,还有凌天,在同一间公司工作。”我讽刺地说。 “什么?在同一间公司?” “同一间公司,同一个部门。”我确定。曹映为了凌天学了同一个专业,而我和凌天在大学里相识,到最后,我们却这么巧合地进了同一间知名公司。 “那她怎么会不知道你们结婚的事?”小雅说。 “凌天进公司的第一天,就和曹映碰面了,在大家都不知道他结婚的时候,大家就已经认定他就是曹映等了七年的人。”我说。 “天哪,是她痴情还是你傻啊?你就这样让他们再续前缘?” “我不知道一个人有几个七年,但是如果一段错误的婚姻毁了三个人的青春,我宁愿放手。” “那你有没有问过表哥,他要的是谁?”小雅说。 问他?不,我怕得到那个答案。 “是他说离婚的。”我说。那天晚上,是他说的“我们离婚吧”。 “什么?”小雅愣了一下。 我们往回走去,要说的都已经说完,我呢?应该功成身退吧。明天,曹映就会来凌家。那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免得徒增误会。 我们回到家时,家里已经来了客人。 “姑丈,恭喜出院啊,您气色看起来不错啊。”我记得这个人叫罗黑,比凌天大几岁,目前还是单身。只是这以后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带来一个秀雅端庄的女子。 “黑子哥,你带来的这位是未来嫂嫂吧,怎么不介绍?”小雅说。 “没看我还没来得及吗?姑父、姑母,这是我的女朋友未婚妻,车玲。”他有些骄傲地介绍完女友,继续说,“玲玲,这是我姑父、姑母、弟妹展思,叫她思思就好了,还有这个鬼精灵谢雅。” “你们好,初次见面。”她大方地说。 “黑子哥,人家是癞蛤蟆吃天鹅肉,你嘛,说你是蛤蟆也不太像,该说什么呢?” “瞎猫碰到晕了头的耗子。”我说。考虑到今天是大年初一,还是不要说那个“死”字比较好。 “哈哈,贴切。思思弟妹,这么久不见,你倒是还没怎么变啊。看上去安安静静的,一开口就一语中的,难怪凌天迫不及待那么早就结了婚,好把你绑住。” 他才是一语中的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黑子哥,看来你也准备趁你身边的美人还晕着头的时候,把她骗进门是吧?”小雅见我沉默马上转移话题。 “鬼丫头,这次算你精明!”他乐不可支。 中午,凌天还是赶了回来陪爸妈吃饭,对老人来说,这就是一种最大的安慰吧。妈妈又做了一大桌的佳肴,她似乎在享受这样的乐趣:自己做的菜被大家赞不绝口地品尝。 “来,思思,这个火腿烧鸭是你最爱吃的,尝尝,妈特地做的。”妈指着我面前的菜,催我品尝。 我的筷子犹豫着,看着一盘子油腻的佳肴,完全没有以前那种垂涎三尺的冲动,反而胃酸在腑脏内不停翻腾,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见我迟迟不动手,妈夹了一块我以前最喜欢吃的鸭肉放进我的碗里。 为了不辜负妈的心意,我必须吃下去,强忍住想吐的冲动,我把鸭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但是,就在要咽下去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旋即离开位子,跑进了卫生间。 再回到餐桌,大家都安静得过分。 “对不起,是我自己不舒服……”我想解释。 “不好吃就直说吧,不要勉强自己。”妈赌气说。 “思思,你这样做太过分了,你妈辛辛苦苦专门为你做的。”爸指责着。 我有些茫然无措了,我知道这样的反应的确伤害了妈妈的苦心,这无疑是一瓢冷水从她的头上淋下,而我,却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我不安极了。 “爸,思思一直感冒没有好,她不是故意的。”凌天拉住我的手,轻易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那也不应该这样!今天有客人,她这样突然离席不成体统,是不敬;而且这样对待婆婆,枉费你妈的一片苦心,是不孝;你妈这大过年的还要忙进忙出做一大桌子饭菜,你妈她容易吗?” “姑父,思思弟妹不是故意的,我看她是真的不舒服,这鸭就很好吃嘛。”罗黑说。 “不舒服就该去医院治好!不要让所有人都来迁就你一个病人!”爸虽然心脏不好,但是看得出来脑子还是很好使。 “对不起……”爸维护妈的心情我理解,妈妈现在一定觉得很失望。 “容我说一句好吗?”车玲说,“我看思思妹妹患的不是感冒。” “你说什么?”凌天说。 “对了,我忘了说了,玲玲的职业是医生。”罗黑说完和女友说了几句悄悄话,而后了然地笑了。 “你说她不是感冒,那是什么?”凌天问。 “看把你急的,玲玲,告诉他吧。”罗黑笑着说。 “我看,她是怀孕了。”她缓缓地说。 第5章 “真的吗?媳妇!你怀孕了?”婆婆马上从失落中惊醒,而刚刚还对我指责的公公,也用兴奋的目光直盯着我。 凌天,却出奇地安静。 “我的玲玲,可是妇产科的医生。”罗黑很有把握地说,“要不要把把脉什么的?” 车玲失笑,“我可不是中医。” “呵呵,忘了。” “我想根据她的症状,应该是真的,如果是单一的感冒,气色不会这么好,她面色红润,但是又不爱油腻,恶心反胃,而且你们也说了,这并不是短暂的现象,而是频率很高。所以,这应该是怀孕的症状。”她又问我,“对了,你还记得你上次的经期吗?” “……饭桌上,谈论这个不好吧。”我搪塞她。 “没有关系,媳妇,如果你真的有了,这可是大事。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我……的确是怀孕了。” 接着,眼前的餐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油腻的我不爱吃的以及缺乏营养的东西通通移到了另一边,所有清淡的营养的和我想吃的东西都在眼前出现,妈妈又再次下厨,为我弄专门的“孕妇套餐”,公公也开始对我温柔地嘘寒问暖。 我知道,事情难以解决了,爸妈一旦知道我怀孕的事,是很难再接受我们离婚的事实。而凌天,他甚至也会回到我身边,但是,不是为了我或者爱情,只是为了孩子。这不是我想要的。 罗黑和车玲在饭后便走了,我没想到我遮掩了这么久的秘密,就这样曝光了,我甚至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孩子不是你的!”卧室的门刚刚关上,我就冲口说出。 室内骤然安静了,呼吸几乎都为之凝结。 “是李讳吧?”凌天终于说,“所以你瞒着爸妈和我,即使知道他们如果知道这个消息会有多满足你还是没有说。因为,这个孩子不是他们的孙子。” “……”很合理。 “你不吃药,也是为了保护孩子吧?” “……” “李讳,他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他不需要知道,我并不打算告诉他。 “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认真的,恭喜了。”他说。 然后是满室的安静,他没再说话。 “我去告诉他们‘真相’吧,”我说,“告诉他们我们离婚了,告诉他们,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只有这样,曹映才可能会被接受。 他们现在把这个孩子当做是凌天的,这样一来,任何人想介入我和凌天,他们都不会允许,即使知道我们离婚。除非告诉他们,这孩子是别人的。 “你……是怕他误会?”他问。 “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就不要说,爸妈今天的心情很好。一切,等爸的病情稳定了再说。” “那我,还是先回去吧。”我打开带来的行李箱。 “你要搞清楚你现在站的位置!”他一把关上箱盖,凑近我,“他们现在最重视的人就是你,你却说要在这种时候离开?” “但是……但是明天曹映会来啊!你要她看见我在这里吗?” “你怕她告诉李讳?”他说。 我是怕她知道你离了婚还带前妻回家,并且肚子里还有一个宝宝。我在心底说。 “我不该怕吗?”我说。 忽然外面传来喧闹声。 “我说过了,你给我出去!出去!”爸爸这么激动是为什么? 凌天打开门,小雅正好在门外准备敲门了。 “表哥,快!曹映来了,在客厅。” “什么?我不是叫她今天不要来了!”凌天急忙出去。 我却步了。曹映来了? “伯父、伯母,我和凌天是真心相爱的……”我听到曹映的声音。 “够了!你出去!我告诉你,你跟天儿是不可能的!”爸朝她吼。 “伯父!无论如何我都会和天在一起的!”她坚持。 “我告诉你,你才是痴心妄想!我的媳妇只有一个!但是不是你!” “你们不要封建了,现在是自由恋爱!” “映姐,我可以作证,我姨父绝对没有逼我表哥娶我表嫂,他们是自由恋爱然后结合的。”小雅说。 “映儿……”凌天说。 “天,你告诉他们你爱的是我啊,我们要在一起。” “天儿?” “爸,你已经害得曹家在这里无处容身,你就不要再对映儿发脾气了,她没有错,你要骂就冲着我来好了。” “你!你们给我滚!” “走吧,映儿,我送你。” “你、你、你不要忘了,你是有老婆的人了!”爸朝着他们的背影说。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爸。”凌天这一晚没有回来,妈为了这个,每次看我的时候都是满眼的抱歉。 “表嫂,现在你怀孕了,难道还要把表哥让给曹映?”小雅问。 “你不是也看到了他做的选择?”我苦笑。 “但是孩子怎么办?” “我一个人也可以啊。” “但是爸妈不会肯的!” “放心吧,等他和曹映有了孩子,爸妈就不会这样在意了。”我说。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小雅无言以对。 第二天,凌天还是没有回来。 我整理了行李,离开凌家。虽然爸妈是不答应的,但是也没有多加阻拦。凌天的做法给了我借口。他们内疚于自己的儿子在得知妻子怀孕之后居然和别的女人跑了,并且彻夜不归。他们只好放行。 再过三天才上班,去妈妈那里,势必会看穿我怀孕了。那么,只好一个人窝在家里了。 电话响了,这种时候,谁会知道我在家?从睡梦中惊醒,我睡眼惺忪地拿起电话。 “喂?” “为什么回去了?”是凌天,“你现在怀孕,在我家我可以照顾你,你现在一个人在公寓?” “是啊。” “晚餐吃了吗?” “啊?已经晚上了吗?”我睡了多久啊? “又是一回家就倒在床上做春秋大梦?” 全中!而且我甚至忘了给冰箱储备,现在那里一定还是空空如也。 “放心吧,这里离饭馆不是很远,我出去吃就是了,拜拜。”我匆匆挂上电话,准备朝饭馆进发。但是最后,我又在床上睡了一个钟头回笼觉,才想起肚子里的宝宝肯定饿得比我辛苦,于是才勉为其难地下楼祭五脏庙。 我以前似乎就有嗜睡的毛病,怀孕以后更是只增不减。一个人一个家的世界,可以尽情地睡觉,也不会有人在某个固定的时间夸张地赶走我的睡眠。 “懒虫起床了、懒虫起床了……” “咕咕——咕咕——” “起来吧、起来吧……” “咚——咚——” …… 无数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该死,这几天休息,我明明没有调闹钟啊。我忍无可忍地睁开眼,所有闹钟一字排开在我床边的床头,就像对我示威:再不起来就杀杀杀! 有种熟悉的感觉,在很久以前,似乎真的很久了—— “凌天!”我冲口而出。 “我在厨房。” 居然有回应!我跑到厨房。 “我以为你至少会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学会照顾自己。”同样的调子和同样的背影,真的是凌天。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没有换锁。”他答得依旧理所当然。 “但是你已经没有理由再用那把钥匙了不是吗?” “本来是没有。”他把牛奶和早点放在餐桌上,“但是你一遇到休假生活规律就一片混乱。” “我有我的自由,好不容易休假,我就不能放松一下吗?”我说,“而且我混乱我的,并没有影响到你的生活!” “我不想争论这个,先吃早点,牛奶一定要喝,对胎儿有好处,如果你不需要,就为他喝了吧。上午你还可以睡一觉,我还有事,中午我会再来。”他已经走到门口。 “喂,凌天!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叫。 “照顾一个无自理能力的孕妇。”他说完这一句,便匆匆离去。 “无自理能力?我是他的前妻好不好?没有自理能力的我,也帮他做过早餐!”我闷闷地吃着早餐,还有我以前拒绝喝的牛奶,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和孩子的爸爸。 屏幕里的人影在视野里渐渐模糊。快中午了,他说中午再来。我开始期待。 “很惊讶你居然没有在床上,我以为又要费一番力气把某人叫醒。” “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吗?”我大叫。 “是你的电视声音太大,做什么?想要让你肚子里的家伙以后当演员?”他说。 “你又来做什么?”我明知故问,当然是监督我的饮食,他手上提着两大袋的食材。 “现在十二点了,你虽然清醒但是也没有做午餐,该不会是在等我吧?”他顾左右而言他。 “我……”我好像被说中心事的可怜虫。 “果然会偷懒。”他认命地走进厨房。 敢情他当我在等一个做饭的佣人?我跟进厨房。 “你不在家过你的大年,跑我这里来凑合什么?”我问。 “你以为,你带球跑了之后,我还在那个家待得下去吗?”他把食材放进冰箱。 “但是,你可以告诉他们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啊。”我说。 他关上冰箱,转过身,“理由是一样的,爸爸会受不了。” “但是,这样你怎么让他们接受曹映?”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他走进厨房。 “我不想成为你们之间的阻碍。”我低低地说。 他无语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情。 “要不要帮忙?啊——”我向前走了一步,脚底突然一滑,重心不稳。 当我要摔倒的时候,我想到的是,孩子—— “凌天——” “我在……”头顶传来无奈的声音,我居然安然地待在凌天的怀里。 “你有没有孕妇的自觉,地板上有水没看见吗?”他扶正我的身子,一副要教训我的样子。 “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现在根本不可能进厨房,说不定要等这水迹干了,我才会经过这里。”我争辩,突然发现衣服上明显的鲜红,是血迹。 “啊——”该不会孩子出什么问题了吧,怎么会有血? “别紧张了,不是你的血。”他闷声说。 我于是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你的手怎么回事?”他的手被割了一道口子,正流着血。 “刚刚我在切菜,你却挑那时候滑倒。”他说。 “我去拿医药箱。”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孩子。我在心里默默说。 “你的手受伤,是不是就是说不能做饭啊?”我包扎着伤口,他的手最起码是不能进水的。 “出去吃吧。”他无奈地说。 “那就不能吃西餐了,左手受伤,就算能用,摆在桌上也倒胃口。”其实我怕他牵动伤口。 “你有没有良心啊?”他笑着说。 “谁叫你来这里找麻烦的啊。” “你终于知道自己是麻烦了吗?你最擅长的恐怕就是强装坚强。”包好伤口,他说。 “废话那么多,出去吃东西吧,对了,就去楼下的‘老伯餐馆’好了。”其实,如果他会一直陪着我,我宁愿自己一点都不坚强,只是个“麻烦”。 “大过年的,他还没休息啊?”他站起身。 “没有啊,我昨天还看见他儿子女儿来看他。他还请我吃了火烫牛筋。”我说。 “孕妇可以吃那么刺激的东西吗?”他问。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在你肚子里待着真是危险。”他摇头。 楼下的“老伯餐馆”是我和凌天以前经常去的,虽然比不上星级餐厅,但是老伯的菜做得很好,常去的客人他会记下每个客人的口味爱好,有的爱吃辣或者有的不吃香菜,他都会根据这些去做,就像会到家的感觉,爸妈总是知道儿女的胃口。 “你们很久没一起来了啊,夫妻俩是不是吵架了?哎,当失去的时候,就会知道对方的重要性了。我那老婆子去的时候,我简直都傻了,一直念叨个没完的,突然安静了,真是不自在啊。”他在火炉边忙活,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说到伤心处,眼角流下泪来。 “凌太太,你还是要吃辣吧?”他擦了擦眼角,说。 “老伯,我们已经……”我不是凌太太了。 “不要太辛辣了,她怀孕了。”凌天说。 “哦,怀孕啊!恭喜二位了,凌先生你可有福了。我儿子结婚三年多了,还在说什么事业为重不想生孩子呢。” 我偷偷看了凌天的脸色,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老伯,其实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说。如果他不好澄清就让我来好了。 “什么?离婚了?我看得出来你们那么般配,怎么会离婚?你还怀了孩子。”老伯停下翻炒不休的锅勺。 “孩子,是我自己的。”我说,我说不出口“孩子是别人的”。 “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是怎么回事。你们现在又一起来吃饭,凌先生还是很关心……凌太太,你姓什么?” “我叫展思。”我答。 “展小姐,你们都还旧情难忘的,为什么要分开?我知道了,你们年轻人喜欢玩点新花样,什么‘找回恋爱时的感觉’,对吧?” “凌先生最近会跟另一个人结婚。”我残忍地打破他的完美幻想。我也想是那样啊,可是我必须清楚事实。 “没错,展小姐也该跟肚子里小孩的爸爸结婚了吧。”凌天开口说。 “为我们即将结婚干一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痛,我举杯。 “等一下,你不能喝酒!” “我知道,我是以茶代酒。”我说,然后仰头喝下杯中无味的白开水。 那天以后,凌天没有再来家里。但是早上总是有一个电话不到我起来不罢休。等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接了,那边只有一句“早安”然后挂掉。还好冰箱里面被他塞满了吃的,勉强熬过了年假的最后两天,一旦上班,我开始又过回循规蹈矩的生活。 “今天是新一年的第一天工作,我请大家吃饭!”一早到公司,就听见李讳爽朗的声音以及满室的欢呼雀跃。 “李经理,该不是又有什么升职的机会,所以急着拉拢人心吧?”曹映打趣他。 “曹小姐,你可不要一句话害得我们都吃不成,李经理要是反悔了,我们就让凌副理请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心疼不忍心了。”其他同事说。 “李经理请了,我们凌天当然也不会没有表示,只是这新年的头一天被李经理占了头彩,只好另选个黄道吉日,也得有点纪念价值吧。”她不失风度地答。 我走进办公室,李讳便大声喊:“我的思思,好久不见啊,想死你了。” 他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想我死啊?你勒得我透不过气。”我说。 “想死我的,好了吧,咦?好像胖了哦。”他退一步打量我。 我的心“咚”地一跳,难道肚子已经这么显形了? “看来你说的话都是假的,我以为照你电话里的语气至少要瘦一圈。”他说。 “什么嘛,装给你看的!”我把包放在桌上,坐下装作整理文件。 他没有再说话,转身回他的办公室。我抬头看了一眼凌天,他的身边依旧有幸福的曹映。 李讳说的“请吃饭”,把全办公室三四十号人都算上了,并且扬言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 “李经理?你说的特别的地方,就是这啊?”开始有人发表意见。 “怎么样,很特别吧?不要看是路边摊,这里的口味和气氛可是独一无二。”李讳说。 “是是是,真的很特别啊。” 有褒有贬,但是大家这样聚在一起吃“开工饭”庆祝新的一年第一天工作,大家的兴致还是很高的。 大家把所有桌子拼起来,凑了四桌,我被推到李讳的身边坐下,凌天坐在他的另一边,曹映则在他身边坐着。这样的晚餐,让我有点透不过气。 所有人都互相敬着酒,特别是作为东主的李讳。我则一个一个地推却,像这样的聚餐,我不该来的,但是敌不过这么多人的强大攻势,在他们看来,我是李讳的女朋友。 “凌副理……哎,今天就叫名字好了,我叫你凌天,你叫我李讳。”李讳举杯说,“来,凌天,我敬你一杯。祝你和心上人早成眷侣。” 说完他一口而尽,凌天也喝下了。 “凌天,能够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而对方也喜欢自己,这是很难得的,不要说等七年,等再久也值得。曹小姐,你说是不是?”李讳说。 “没错,天,不管你是不是结过婚,我相信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曹映已经自斟自酌了好几杯,有点醉意。 “什么?结过婚?” “李经理还不知道吧……凌天他,结过婚了,两个多月前……才离的婚……” “太滑稽了吧,凌天?你的保密工作太到家了,你才二十四耶,就是已婚男子了,我都快三十了,好不容易有结婚的冲动,却遭到拒绝。你还有个这么痴情的初恋情人在等你,真是的……来,我再敬你!”显然,李讳也濒临醉的边缘。 他再次将一整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便一头倒在桌上,嘴里说着:“干杯……干杯!” “李经理,你敬我们家凌天,我们应该回敬才对,来,展小姐,我敬你!”曹映摇晃着站起身。 “什么?哦,不……”我无措地推辞。 “展小姐以前会喝酒的啊,犯不着装斯文吧?李经理可不会在乎这个,来,痛快点,干了这杯!”她不肯放过我。 “不是……我真的不能喝……”我说。 “她不能喝就不要逼她了。”凌天拉下曹映手中的酒杯。 “干吗……你就用不着帮她说话了,你以为展小姐不会喝酒吗……对,你来公司不到三个月,你不了解她……哎呀,总之你不要担心了,展小姐不能喝,可以让李经理代喝啊,是不是?”她转而对我说。 “好啊,喝!”李讳摇摇晃晃站起身,“代喝,我来喝!我喝!” 他伸手去抓酒杯,一抓,却往杯子的左边抓去,没有抓中。 “怎么,有三个杯子……不,有六个……不对,不止六个……”他喃喃自语。 “在这——”曹映抓住他乱捞的手,把杯子放在他手里。 “哦——在这——” “你不能再喝了,我喝!”我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杯子,一杯而已,不会怎么样。 我正要喝的时候,手中的杯子却被夺走了。 “你不能喝!”凌天夺过杯子,一饮而尽。 我松了一口气,感激不是我对凌天的感觉,那是一种被保护的感觉。 “天——”曹映不解地看着他。 李讳摇摇欲坠地站着,用迷茫空洞的眼神看着凌天,“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吧……”说完,跌坐在椅子上,趴倒在桌上醉过去了。 第6章 “大家早上好!”离上班还有五分钟,是开早会的时间,李讳踏进了办公室,“哎呀,宿醉的感觉真是不好,现在头还疼得厉害。” 说开早会是文雅的词,其实就是闲话家常,如果有些不重要的公事,也可以顺便宣布一下。 他走到曹映面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对了,你昨天说,凌副经理结过婚了?” “对啊,我们刚刚也在讨论这个问题呢。”小琦说。 “是谁?”李讳很有兴趣地问。 我的心一阵窒息,她应该还不知道。 “说实话,我也是早几天才知道他结过婚的事。然后我又盲肠炎住了好几天院,一直没问呢。天?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她圈着凌天的脖子,亲昵地说,“让我猜猜,你们是怎么开始的。” “嗯……是不是她发动强烈的攻势追你,你感动了,所以答应了她?还是……酒后乱性,不得不对她负责?”她说。这两种说法,是最普遍的男人背叛一个女人最不伤人的理由,至少可以说,他的心还是她的。感动和负责,都不是真爱。 “都不是。”他答,视线与我的短暂碰撞。 “都不是……” “我当时是真的……想要给她一个一辈子的承诺。”他说。 凌天……我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 曹映僵住,“那你,为什么要和她离婚?” 他没有回答,我开始怀疑,我和他离婚的原因,真的是因为曹映吗? 我和李讳第一次以朋友的身份共进午餐,地点是公司附近的餐厅,我点的几乎全是蔬菜,他为此感到惊讶,我说他妈没有把他教好,蔬菜才是最营养的食品。他无话可说。 “我今天发现一件事。”他说。 “什么事啊?”我配合他的一问一答。 “凌天对曹映的感情,并不是百分百的痴情。搞不好,他对他前妻的感情,还要比对曹映来得深。”他煞有介事地说。 “胡说什么。”我瞪他。 “不要不信,我是男人,一个男人想对一个女人许下‘一辈子的承诺’,这说明他对这个女人的重视,已经不是一般的感情可以解释。我肯定他曾经绝对很爱那个女人。现在虽然离婚,但是那个女人在他心里一定还有相当程度的分量,否则,他今天就会对曹映说谎,而不是如实地说出来。我真的越来越对那个女人好奇了。”他头头是道地说。 “你不说话,是不是代表你吃醋了?你放心,我对她好奇,不代表我可以忘记你,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那么重要。”他不正经地说。 如果那个女人是别人,我会对李讳说:“对人家有兴趣就追吧,我喝开水不喜欢喝醋。”但是该死的,那个女人偏偏又是我! “我只是对那个女人好奇而已,凌天也算是个优秀的男人。她的丈夫跟初恋情人在一起,她却连公司也没有来一趟,就不声不响离婚了,凌天对她又还有感情,正常的女人遇上这样的情形,不是应该爆发一场女人之间的较量吗?真是特别的女人,难道说是她变心了?” “人家结过婚了,怎么你还有兴趣啊?”我说。 “结过婚只能代表谈了一场比较深刻认真的恋爱,你以为什么?”他取笑地说。 是吗?一场认真的恋爱,这就是她和凌天的所有,是吗?也许。 “我可以坐下来吗?两位?”一个声音突然插入。 “章甜?”李讳绅士地站起身为她抽出一把椅子,“请坐。” “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她坐下。 “就算打扰了,也是我们的荣幸啊,章甜小姐可不是随时随地都有空打扰别人的。”李讳说。 “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章甜灿烂地笑着。 “哎呀!”垂肩的头发在她坐下的时候挂在了他的衣服扣子上,一拉就会痛。 “糟了……”两人像绑在一起的连体婴,头发和衣扣之间的纽带紧粘在一起,样子很暧昧。 他们真的很相配,也许,该给他们一些独处的时间,李讳会接受章甜。 “我去一趟洗手间。”我说。 “喂!帮我们解开啊!”李讳叫了一声,但是我没有理会。 反正已经吃饱,我去了一趟诊所做产检,一切正常。在b超上隐约看见胎儿的轮廓,突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下午回到公司上班,办公室里关于李讳和章甜的“最新报道”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无非是“旧爱不再,新欢上场”,当然所有流言都在强调:新欢章甜比旧爱展思更能配得上李讳。大家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在餐厅里两人你侬我侬地靠在一起有说有笑加上眉目传情的一幕。 而我的现身,让所有说得兴起的人几乎噤声。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李经理抓在手里很牢了呢。”曹映却急于让我认清楚事实,“没想到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凌天则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眉头深锁地看着我。他的样子好像在问:你肚子里孩子的爸爸不肯负责了,对不对? “没有人可以完全抓住哪个人,所以也请你不要以你的观点来评价我的私生活。”我闷闷地回讽。凌天难道真的要我和李讳结了婚才会甘心吗?就算我要做妈妈了,也未必要给他“找”个爸爸。 “你!”曹映为我的态度有些激怒了。 “对不起,已经是上班时间了,我要去工作了。”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哼,我可没有打扰你工作,只是我们李经理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位娇客,你工作的时间,可千万不要妨碍了人家。”她冷冷地说。 “谢谢提醒。”娇客?章甜在李讳的办公室吗? 我回到办公桌前,凌天无语地看了我一眼,进了办公室。 他在干吗?可怜我吗?是不是大家都把我当做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在心里默默同情着?可笑! “展小姐,你进来一下。”经理办公室的门开了,李讳穿着单薄的衬衫,喊了一声,又急急地把门关上。 我走进办公室,暖气开到了最大,章甜正在拿着针线为李讳钉扣子。 “你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说上洗手间吗?我以为你会很快回来帮我们解开,谁知道你跟那黄鹤一样一去不复返了,害我们被办公室‘八卦之花’小琦逮个正着,最后我只好把扣子给扯了下来,才快刀斩乱麻。”他抱怨着,“这件西装是我新买的耶,今天才刚穿。” 原来是在惋惜自己的新西装。 “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章甜笑着说,“看,钉好了,看看跟先前有什么不一样?” “我只当章小姐是女强人,没想到针线也是一流。”李讳接过衣服,“完全看不出来缝过。” “我帮你穿上。”章甜说。然后她像妻子一样服侍他穿上衣服,并整理好衣服的褶皱。 “没我的事,那我出去了。”我说。 “喂,”他叫住我,“谁说没你的事啊?你没看见章小姐的外套都湿了吗?” 我才注意到,章甜的外套下摆湿了一大片。 “刚刚在餐厅,拉扯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她解释说。 李讳又脱下衣服,披在章甜身上,说:“你是女孩子,这么冷的天,还是先穿上吧,思思,你去附近的服饰店挑一件合适的外套。快点送来。”他把钱包递给我。 要快吗?也许……我看章甜的表情,她应该是希望我慢一点吧,越慢越好。嗯,我决定成全她。 晚上回家,守着一个人的房间。很快,就会有一个小生命出来陪我了,我把手放在肚子上,一边翻着相册。 “宝宝,你看这是谁?是你爸爸哦,是不是很帅啊?你看他笑得好开心哦,是不是?妈妈要他永远都这么开心。”爱一个人会希望他幸福,即使让他幸福的人是别人。就像爱上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就希望他找到他爱的女主角,然后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你看这张,是你爸爸睡着的样子哦,是不是很像个宝宝?好可爱。宝宝,你一定要比你爸爸还可爱哦……” 我喃喃地说着,突然门铃大作。 “谁啊?”我从猫眼往外看,“凌天?” 打开门,看着一脸认真的凌天,我说不出现在的心情。 他没有开口说话。 “你又来做什么?我已经吃过晚餐了!”我把他拦在门外,没有打算再让他进我的世界。 “如果他不能照顾你和孩子,就让我做孩子的爸爸。”他突然开口。 “什么?”我不敢置信。 “我们复婚,孩子就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爸爸。”他是认真的。 “你别忘了,你已经有曹映了!”我说。 “我会告诉她,孩子是我的,我和她曾经是真心相爱的,但是我们想得太完美,忘记现实是残酷的,我们相遇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我已经娶了你。 我是那个“残酷的现实”吗?因为娶了我,所以对我还有责任感?够了吧,凌天,我成全你完整的爱情。 “凌天,照顾我已经不是你的责任了,你不必往身上揽,我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洒脱一点吧,拜托你。 “可是现在你怀孕了!”他说。 “不用你管,凌天,我不是没有人要!自然会有人来爱我,会有人来照顾我和这个孩子,你已经不需要管,也管不了了。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你也当不好这个爸爸!”我冲他大声吼完,猛地关上门。 凌天……我不告诉你孩子是你的,就是不想要你把你的善良当做爱情啊。我靠着门,直到听见他离去的脚步。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像李讳说的那样很特别并且奇怪,自己的丈夫因为别的女人跟自己离婚,却不做任何争取就认输,现在甚至有了他的孩子,仍然沉默。在别人看来或许是“风度”,但是所有挣扎和心痛只有我自己清楚。我为凌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等待,结婚两年,我知道他在乎我甚至宠着我,但是始终他没有说他爱我,所以我一直不确定他的心是不是一直留着一块空白,在等待曹映——是不是他的爱,都已经给了她,如果他的爱只能给她,我只有成全…… “思思,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撮合我和章甜?”李讳难得正经地问。 “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问题,你应该对章甜说:甜甜,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我?”我说,“我敢保证答案非常肯定,是‘yes’!” “就算你是平常的失恋,也要有个一年半载来追悼爱情休养生息吧?何况我对你那么认真,我估计要过个三五年。”他说。 “拜托,都快三十的成年人了,还来情窦初开的小男生那一套?你没听过忘记一份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展另一份感情吗?” “我才拜托!我是先认识章甜才认识你,但是我追的是你,摆明了我和她不来电,你干吗瞎搀和啊?” “可是她喜欢你,不,不只是喜欢!是爱你。” “可是我只能说我感动,我欣赏,我自恋。但是都不是爱情!如果非要和她在一起也许可以,但是我心里会很空虚,你懂不懂?” “我当然懂。”我闷闷地说,“但是,你必须承认,章甜是一个值得去爱的女人。” “我从不否认。”他说,“但是不爱就是不爱,就跟你不爱我一样。” “我……”是啊,不爱就是不爱,我懂了。 “我到了。”我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又不准备让我进你家门?”他说。 “……你想进去坐坐就上楼好了。”我没再阻拦他。 我率先上了楼,打开门。 “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吧,随便‘参观’!”我说。 “很温馨啊。”他堂而皇之地走进屋里,“为什么我觉得你的家里有点像‘家’的感觉?” 莫名其妙,“家”当然像“家”。 “不像一个单身女子的屋子。”他说。 我豁然明了了他的意思。 他又大摇大摆地进了卧室,看了厕所、厨房,阳台和小卧房也没有放过。 “双人床、两个枕头、大码的拖鞋、男性化的茶杯……”他依依数着,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屋子里,凌天的影子从来没有消失过,我甚至刻意让它维持着原来的样子。看到这些东西,我又陷入了回忆里面,虽然有两个枕头,但是我每次醒来都枕在他的怀里;我给他买了一个鸭子的茶杯,是一对,他当时很受不了,但是搬东西的时候,他带走了那只茶杯,而留下了这只。 “啊!你看我发现了什么!”李讳从浴室跑出来,夸张地问,“刮胡刀!难道你用这个刮腋毛啊?” “李讳!”我大喊。 他笑,平静地说:“这就是你一直不让我来你家的原因吧?” “什么啊?”难道他猜到了?我已经结婚…… “因为,你和你的那个他……同居。”他说出结论。 “不。”我平静地说,“不只是同居而已。” “不只?”他眉峰皱起。 “是结婚。”我说出答案。 “什么?” “我结过婚,有问题吗?我很抱歉瞒着你这么久,但是我有我的理由,你可以不谅解我。反正,我已经离婚了。”我说。 “结婚又离婚?喂,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啊?” “你就当我开玩笑吧。”这也并不重要了,也许,就是爱神跟我开的一场玩笑。 “就是嘛,思思,你说这话的时候应该想想,你才24岁,你说你刚刚结婚和老公相亲相爱我相信,你说你结婚又离婚了,我怎么可能会相信?过不了几天,你是不是又要告诉我,你又突然蹦出一个孩子来了?” “我……对不起,我接个电话。”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辩解。 “喂,表嫂。” “小雅?” “你跟表哥到底怎么样啊?就算为了孩子,你们也不应该分开。” 我看了李讳一眼,转身走到阳台。 “小雅,孩子的事我自己会有办法的,你放心吧。”我尽量小声说。 “但是你明明还爱着表哥,而且表哥也在乎你,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他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曾经是他的妻子,他曾经有过承诺,所以在自责。”我说。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天他知道你一个人从姨母家回去,他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她说的是我从婆婆家回来的那天,“那天他彻夜未归,是因为曹映急性盲肠炎犯了,表哥把她送到医院,照顾了她一天一夜,直到曹映的父母赶过来。他回来的时候,姨母告诉他你赌气独自回去了,他有多紧张你知不知道!他还对姨母说:明知道她怀孕还让她一个人走,她是你儿子我最在乎的人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就坐凌晨的火车去找你了。” “……不要再说了,小雅……”客厅里传来一声玻璃打碎的声音。我说,“我现在还有点事,我挂了。” 我冲进客厅,“怎么回事啊?” 李讳从相册里抬起头,是我和凌天的相册,他……知道了。 “你哭了?” 哭?我把手探到自己的脸上。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我居然忍不住哭了。因为,我是凌天最在乎的人,所以我哭了…… “我做梦都想不到,你居然就是凌天的前妻。”他说,“你天天和他见面,天天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而且还要一直爱着他!你难道不觉得很累吗?” “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说。 “为什么不把他抢过来?你完全可以把他抢过来!” “我说了这是我的事,这是我的事你不懂吗?”我终于哭出声来,“我承认……我软弱、我自私,我只是想要一份完整的爱,我不要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想着另一个人……我妒忌曹映,从两年前我知道这个人存在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对凌天很重要……他说,放弃一切也要和她在一起……我只是成全他,我不想自己变成一个成天猜忌、成天找碴的妻子!我知道如果我不放手我就会越来越妒忌曹映……越来越放不了手……” “思思……”李讳温柔地抱住泣不成声的我,“思思,你何苦这样……” “事实上,我已经在嫉妒她了,我知道……”他的怀里似乎可以躲风,让我有一种安全的感觉。但是,这个男人却不能让我心痛,不管他跟什么女人在一起,我都不会。 “你一直爱着他,当然会嫉妒他身边的女人。这很正常。”他轻拍着我的背,就像哥哥在安慰哭泣的小妹。 我在他怀里轻泣着,好像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了,就轻松很多。 早上的一道阳光射进来的时候,我基本上对目前的状况有点接受不了。我居然在李讳的怀里醒来。他则像没事人一样好笑地看着我。 “为什么你还没有走?”我把他推开。 他站起身,揉着自己肩胛骨伸着懒腰。 “拜托,昨晚是谁拉着我不放啊?你以为你家很好睡?”他走到我跟前,我迷蒙地看着眼前的他,“既然那么离不开他,为什么不把他夺过来?他对你有一生的承诺不是吗?也许他现在还爱着你。如果你不敢,那就让我来帮你。” “你说什么?” “我说过我一定要让你幸福,我会帮你。”他捧着我的脸认真地说。 “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懂!我和他,没错,也许我们很默契,也很了解对方,也在乎对方,但是你懂吗?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我,从来没有!因为他爱的人是曹映,那是他爱的全部!我可以是他的家人,但不会成为他的爱人!可我要的是爱情,不单是亲情。所以,我宁愿放弃,你知道吗? “我可以让他回到我身边,轻易回到我身边。但是我不会那么做,因为……我真的太爱他了,我不想让他守着没有爱情的婚姻,也不想……面对没有爱情的婚姻。 “所以,请你不要插手这件事,就当做你什么都不知道,做完这个月,我会辞职,换一份工作。从此,忘记凌天。”我坚决地说,“李讳,如果你真的要帮我,就请你什么都不要做,我不需要帮忙。” “你真的好傻,你这样执着,不是因为你懦弱,我发现,其实你很坚强。”他抚去我脸上的泪,低喃着,“凌天,真的是个幸运的家伙。” 第7章 我和李讳一起到达公司,流言蜚语马上传开了,传言:展思和李讳同居了;传言:展思和李讳早就同居了;传言:展思和李讳在年假的时候就秘密结婚了,现在是蜜月期。 …… 虽然这些传言,我自己都不清楚,但是大家都当做真相在传递。 中午,我和李讳一起去餐厅。今天是西方情人节,到处都是玫瑰和巧克力。 “这样好吗?他会不会误会?”李讳问我。“他”指的自然是凌天。 “误会什么?”他不知道多希望我和李讳尽快完婚。所以我故意约李讳共度情人节的午餐,让他放一百个心,不要再说什么要再娶我的话。 “你真的甘心这样放弃?”他说。 “愿赌服输,他已经做了选择,我输了,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 “先生,买玫瑰送给女朋友吧。”餐厅门口,一个捧着大束红玫瑰的大男孩挡着了我们的路。 “小鬼,不是买花送给女孩子她就会变成你女朋友的。”李讳说。 同理,我们在情人节一起吃饭,也不代表我们是男女朋友。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买下这些花要跟我喜欢的人表白,谁知道那个男的什么都不送,就捷足先登了,所以我决定把这些花卖了。女朋友没有了,我总不能再亏本吧。” “没想到你还挺有经济头脑的。”李讳露出佩服的表情。 “过奖,我学经济的。”他说。 “但是你这么坦白地说出你的‘遭遇’,我如果再用同样的方法不是太笨了吗?” “恋爱中的男人都是很笨的,我下次追女朋友还是只会用这一种方法。”他说,“一句话,你买不买?” “全部给我吧。”李讳拿出钱夹子。 “喂!你疯了?”我说。 “小姐,这位先生很喜欢你哦。”那个男生很高兴地把花送到我怀里,数着钱。 “喂!你干吗把花给我?也许他是要送给别人的!”我说。 “他就是要送你的!相信我的专业水准吧,不会错。” “专业水准?”他不是学经济的吗? “别忘了我刚刚才经历了爱情和失恋,看得出来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的。”他潇洒地朝我们挥了挥手致谢,转身进了餐厅。 “他拿你的钱去享受午餐了。”我指着他消失的方向对李讳说。 “他刚刚失恋,情人节要一个人过已经很惨了,吃得好一点慰劳一下自己也是应该的。”他无所谓地说。 “你同情他啊?”我说,对手中的这束玫瑰大伤脑筋。 “是同病相怜。”他摇头说,“不过我比他幸运一点,情人节不用一个人过,还有人陪我吃饭。走吧,我们也进去吧。虽然是情人节,但还是要吃饱去上班。” “两位!”服务员小姐走过来说,“我们只剩下一个情侣专位了,请跟我来。”这个餐厅在情人节期间做了一些宣传,所以有许多人慕名而来。而我和李讳,只是单纯地按照“就近原则”来的。 “情侣专座?”我迟疑了一下。 “你不是说就算凌天误会也没有关系的吗?怎么?难道你是怕我误会?”李讳说。 “怕什么!”仿佛被说中心事,我马上否决,“走吧。” 果然只剩下最后一个座位了,我们走过去,不巧凌天和曹映正好在隔壁座位。 凌天看到我们的时候,有些僵硬。从他上次说要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而娶我之后,我尽量避着他,因为我怕受不了诱惑再次答应嫁给他,然而为了孩子这样做,我拒绝这样的婚姻。 “好大的一束花啊,展小姐。你用行动证明了你的魅力啊,看来先前关于章小姐和李经理的谣言,真的是谣言了?”曹映的语气,好像在指我是在故意炫耀。 “这不需要证明啊,我爱思思这是很明显的事实。”李讳说,“难道连曹小姐和凌副理这样的人才都会相信那种谣言?” 凌天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我以为他应该很高兴,因为李讳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追逐他的新欢去了,这样我的孩子就不会没有爸爸。那么他就没有必要左右为难,不需要为了孩子再来娶我一次。 但是为什么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些许的失落…… “对不起,今天是情人节,不是‘粉碎谣言的节日’,我们还要享受我们的午餐呢?”李讳不想再多说,拉着我走到一旁的位子上坐下。 “她不知道你和凌天的关系,还这样处处看你不顺眼了,女人的直觉真的很恐怖。”李讳低声说。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佩服的语气。 “为什么我一开始就没有发觉,凌天就是我的情敌呢?”他说。 “女人会把对手当朋友,男人会把朋友当对手。”那个大男孩又出现在我们桌旁,这次是一副服务员的打扮,“所以往往女人之间的战争没有什么结果,男人之间的友情又往往被女人打败。” 他听到了李讳的话,或许还不止,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呢? “什么理论啊?拜托小鬼,不要在这里冒充哲学家,ok?”我说。 “你怎么又当起服务员来了?”李讳问。 “我是工读生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玫瑰追女孩子?还选在情人节这天?因为我知道这一天买玫瑰绝对不会亏本。如果追到了,我把花给她拿两三个钟头过过瘾,然后我会说,反正花已经没用了,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够了,我拿去卖给其他的情侣吧,希望他们和我们一样可以幸福地在一起。”他煞有介事地说。 “不错的主意,要是我学生时代有你这么经济的头脑,能为我爸妈省不少的钱呢。”李讳附和着。 “算了吧,迟钝的家伙,那边桌子的男人一直在看你身边的女人,而你身边的女人,也时时在含情脉脉地瞟那边桌子的男人。明显是郎有情妾有意,简直可以马上去登记结婚了,你还在中间插一杠,我看你的玫瑰还真的是白送了。” 我反射性地偷看了邻桌的凌天和曹映,因为每张桌子都隔了一段距离,也许是为了方便情人谈情说爱吧,他们并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我才转过头瞪了那个装成熟的小子一眼。 “看吧,一看就知道你有问题了。”他无所谓地说。 “我看是你有问题吧,一个服务生花那么多时间在跟客人闲聊,很有个性吗?”我说。 “哈哈,我知道为什么虽然你不是什么天仙美女,也没有邻座的美女温柔动人却让两个帅哥对你死心塌地了。因为你的态度真是太迷人了。”他夸张地说。 “死心还要塌地?你问问眼前这位先生,他的心可还没死,你说话很口无遮拦你知不知道?要是我可以让邻座的先生死心塌地,他现在怎么可能在陪另一个人过情人节?” “谁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游戏?现在大家都喜欢玩含蓄不是吗?你不说你爱他,他不说他爱你,所以就以为大家之间没有爱情没有理由过情人节,这个可能是成立的。”他说。 李讳笑了,“小鬼,我看你来我们公司做工读生吧,比在这里做有意义得多,正好你又是学经济的,我看你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吧?” “真的?好啊!”他又顿了一下,“等一下,你是做什么的?你的职位是什么?如果你只是个端咖啡叫外卖的小弟,那我去不是只能给你洗杯子提电话?” 李讳的脸色变得很滑稽,“你看我像端茶接电话的小弟?” “安全起见,我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李讳问。 “欧阳明天。”他说,“你呢?最主要是你的职位是什么?” “现实的家伙,我叫李讳,业务部经理。”李讳一脸的别扭,他实在不想炫耀自己的职位,但是现在逼他说出来,就像在说:这样够了吧? “嗯,虽然说你混得不错,但是等我到了你这把年纪,应该要比你高才对。”他说。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是想白手起家当老板。” “那好啊,把你的理想和我的理想和一起,我来实现!”他很豪情壮志地说。 “好,敢想才敢做!凭这个我用你也得把你收到身边……”李讳说,“当小弟。” “喂!”欧阳明天苦着脸看他。 “你还是工读生吧,只有寒假才有时间,我不能把任何重要的职位交给一个还有学业的小子吧,你以为我是那么感情用事毫不理智的人吗?”李讳说。 “是那样没错……”他说,“好吧,反正当小弟也是可以学到东西,为了做大事,我就先‘屈就’一下。” “没想到你理想大,做事还是挺脚踏实地的。”我说。 “谢谢夸奖。” “但是也同样骄傲啊。”我接着说。 “那叫自信,人没有自信是没有办法成功的。特别是我这样运气不好的人。” “运气不好?你怎么知道你运气不好?”我问。 “只有承认自己运气不好,才不会把重要的事情交给运气,做事的时候,漏洞才会减少。” 此时此刻,他已经搬了椅子坐在桌子旁,好像准备跟我们一起用餐了。 “小鬼,你是服务员吧?”李讳突然问。 “我是啊!”他说,“至少今天还是。” “你现在坐在这里,算怎么回事?顾客吗?” “啊,这也没什么,你们也不是情侣,不要太拘泥于形式,我这就去给你们上菜,给你们大份的,收小份的钱!怎么样?” “那你不是很吃亏?”我想凭他那么经济的头脑,不会做让他亏本的事。 “没关系,我跟厨房的大叔都熟得跟亲叔叔一样。” 果然,借花献佛。 “大家好。”一个餐厅女服务员说,“今天是情人节,我们餐厅制作了精美的情人糕点,是免费赠送的,另外,在其中一个情人糕里,有一枚情人戒,如果谁幸运地发现这枚戒指,请不要迟疑,马上向你的伴侣求婚吧!” “如果我一不小心吃到那枚戒指,是不是也该向你求婚啊?毕竟这样的幸运事不是人人都碰得上的。”李讳打趣地说。 “好啊,如果你求婚,我就嫁给你。”我说。相信缘分,是每个人的通病,特别之于女人。 “不是吧,你要我娶一个对前夫还念念不忘的女人回家?”他一副“你好残忍”的表情。 “是很吃亏,那就当你白拣一个戒指,稳赚。” “我还是希望那戒指不要掉到我的糕点里吧,否则我还真怕自己一时冲动向你求婚。”他不正经地说。然后把面前的糕点慢慢用刀叉划开,然后有些失望,又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地说,“果然没有,这算不算是我们真的没有缘分?” 我没有机会回答,因为这时候,戒指的藏身处已经暴露,答案揭晓了。 “天,戒指在你的糕点里面!”曹映的声音兴奋地传来。 “凌天拿到了戒指?”李讳吃惊地看过去。 “难道他们真的是命中注定的恋人?”我不敢看他们,我记得曹映一直说,凌天是她注定的真命天子。 “先生、小姐。”餐厅的服务小姐拿着麦克风走过去,“恭喜你们。” “谢谢你们。”曹映高兴地打着招呼。 “这位小姐好幸福的样子,这位先生?你以前向你的女朋友求过婚吗?”服务员小姐问。 “没错,我要娶她。”凌天回答。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一件事实,但是很认真。 我回头看向他,他背对着我,有些僵硬。 “那太好了,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以考虑一下近期结婚哦,我们餐厅可以在三个月内为你们五折筹办喜宴,机会很难得哦。”那名小姐说。 “……” “凌天……”曹映叫他。 凌天抬头,执起曹映的手,将那枚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说:“映儿,嫁给我吧。” “凌天!”李讳站起来走过去,我讶然地跟着他想拉住他。 “老婆死了要续弦也要过个一年半载吧!何况她还没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另娶她人?”他揪起凌天的衣领。 他任由李讳揪着,看了我一眼,又嘲弄地看着李讳。 “这样不也方便她另嫁他人吗?” 凌天!你就这么希望我嫁给李讳吗?就因为有了孩子?难道我不能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 “你说什么混话!”说完李讳给了他一拳。 “李讳!”我喊,上前拉住他。 “李经理!”曹映叫道,扶住了凌天,“你干吗?” “这一拳当我欠你的,但是你要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会十倍奉还。”凌天踉跄退了几步,勉强稳住之后,才缓缓地说。 “凌天你没事吧?”曹映问。 “没事,我们走。” 李讳自然被凌天弄得一头雾水,他问我:“我对不起谁了吗?” 是我对不起你。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可是当初我脑海里除了说孩子是李讳的,想不出任何别人的名字。 “没有,我们也走把。”我说。 “思思!你真的准备放弃他了吗?看着自己的男人跟着别的女人结婚?你确定吗?”不再有好的心情去享用情人节午餐,我们离开餐厅。一路上,李讳就像一个有耐心而且不怕死的苍蝇。 明明知道我的痛苦,还一再挑战忍耐的极限,我真的很想哭! “他已经不是我的男人了!”我朝他吼,“我是和他结过婚!但是这代表什么呢?就像你说的,结婚只是一场比较认真的恋爱游戏而已,我们已经宣判了结束,算是两个没有关系的个体了,他们结婚,我应该恭喜他们。” “你以为你这是大方成全?你自己会后悔的懂不懂?你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我知道!我爱他的程度已经让我有足够的理由放开他。能够嫁给他,有这两年的回忆,我已经没有什么怨悔了。”我说。 “为什么你非要这么傻……或许,我也很傻,我为什么还要把你往他身边推呢?” 没有人知道,当一个人犯傻的时候要用什么药,因为犯傻的人,自有自己的得失方程式。 “这份文件下班前做好交给李经理,再影印一份副本放在我办公室,知道吗?”凌天把一个文件夹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几个月来的共事,让我更加认识了他工作时的另一面——认真而且很公事化的态度,每个指令都准确、简单、明了,毫不拖泥带水,这和面对感情时的他判若两人。 “知道了。”我简单地答。抬起头,在他的眼中似乎读到一点欲言又止的语句。 “绿茶到——”今天是欧阳明天在公司上班的第一天,仍然有点像在餐厅的派头,但是他幽默广博的谈吐,已经笼络了公司大部分的人心。 “思思小姐,你的绿茶。”他滑稽地双手捧上。因为咖啡因对胎儿不利,所以我已经很久没喝了。 “谢了,未来的企业家。”我取笑着接过他手中的茶杯。 “等一下!”曹映突然来到我桌前,“我突然不想喝咖啡,想喝绿茶,展小姐,我和你换吧。” 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她的手已经伸过来要夺我手中的杯子。我迟疑了一秒,马上松开手中的杯子递给她,“都给你吧,我不喝咖啡。” 谁知道“砰”的一声,杯子笔直跌落在桌上,我大吃一惊,反射性地护住小腹站起来避开,免得被烫茶殃及。但是动作幅度过大,险些不稳,凌天及时扶住我,让我站稳。 “你做什么?”他对曹映低吼了一声。 “你干吗凶我?你从不这样凶我的,为了她,有必要这样生气吗?是她自己不说一声就松了手!”曹映委屈地说。 “够了,你没有理由从她手里拿走原本属于她的东西!”他的口气依然很差。 “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别人护着她都可以说得通,但是你不可以站在她那一边!”曹映固执地说。 “真是热闹啊。”李讳或许听到外边的争论,于是走出了办公室,“两位昨天才确定结婚,今天却在公司吵起来了,是不是该重新考虑结婚的问题啊?毕竟‘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话或许也有些道理。” “我和天只是意见不合,说两句就没事了,倒是你,管好你的女人就可以了!”然后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喂!凌副理,原来你也不是没脾气的狮子嘛,也会对女人发火啊?怎么了?该不是我的女人惹了你的女人,你为了巴结我这个上司所以也巴结一下我的女人吧?” 李讳是故意的,他故意这样对凌天说。巴结?这个词用在凌天身上,他分明是想激他。 “你没事吧。”凌天没有理会他,转身问我。 “没……”凌天的确很少这样的,只是以前我受到不公平的欺压状况,他都会像这样不客气地压制对方。我记得当我还是他女朋友的时候,有两三个女孩在教室门口堵劫我,还说我是只不够格调的蜗牛,只适合在地上慢慢爬,根本配不上凌天。还有许多新颖而且绝对带有杀伤力的话语,因为事隔多年,我记得不是很全,我只知道当时的我简直觉得自己愧对观众,似乎就像她们说的那样不自量力。然后凌天出现了,他没有犹豫便把我搂进他温暖的怀里,并且恶声说:你们还不够资格来评断这些!滚开! “你怎么了?”这时李讳走了过来。 “小事而已,你看我像有事吗?” 李讳狐疑地看着我和凌天,我有些不自在,好在凌天转身回他的办公室去了。 “欧阳?”他又把矛头指向一旁看戏的欧阳明天。 “我来善后吧,看这桌子乱的。”欧阳明天顾左右而言他,“一杯绿茶而已,让我多泡一杯就行了嘛,又不是抢男人……咦?思思姐?你干吗护着你的肚子啊?怀孕了吗?”他随意地说道。 我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急忙把护在腹部的手放下来。 “他这样一说,我想起你最近好像时常有这样的动作。”李讳迟疑地说。 “每个人……在每个时期或者不同心情下,都会有些不同于常人的习惯嘛。”我头皮发麻地说,不知道这算不算解释。 “是吗?”他有疑问,但他显然不敢想象我是真的怀孕。既然没有办法得到合理的答案,他也只好相信暂时的答案不再追究,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曹映和凌天正式宣布要结婚了,已经定好日子,就在下个月底。 我的心情跌入前所未有的低潮。原以为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不会再因此而受到伤害,可是,我依旧很在意。 凌天在大学的时候就坚持着半工半读的生活,虽然家里应付他的学费是绰绰有余的,但他仍旧坚持自力更生,而他也向来能够找到好的兼职,在大三大四的时候,甚至开始用多余的钱买股票。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就决定结婚,他把卡上的钱拿出来,交给我筹备婚礼,但是要办一场婚礼,还是远远不够的,而他又坚持不要简单化。当然22岁的我,对婚礼的神圣向往,也不会希望婚礼那样草率了事。 “干脆借钱来结婚吧,反正等数完红包之后,我们肯定不会亏。”他抢走我手中的“账本”,似笑非笑地说。 我不客气地捶了他一下,说:“那你干脆多结几次婚,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不做可惜!” “放心吧。”他捉住我的手,在我的唇上习惯地吻了一下,“不管结多少次,新娘都只会是你。” 虽然知道有一种言语叫甜言蜜语,但是当时的我却傻傻地以为,他是认真的。原来不说甜言蜜语的人,说起甜言蜜语来,才是最让心碎的。 周末我决定去一趟医院,对我来说,怀孕是第一次,这小心翼翼的感觉让我需要一个人倾诉,而我不敢告诉妈妈,也不能告诉凌天。 “没有再呕吐了吧?”汪医生亲切地问。 “没有了。” “嗯,已经12周了,渐渐进入稳定期。”她说,“没有别异常症状吧?” “汪医生,我最近被一件事困扰,没有办法平静,这会不会影响胎儿?”我问。 “那是自然的,你和胎儿的心是相连的,孕妇保持好的心态,才能让宝宝健康地生出来啊。”她耐心的态度是经常来这里的原因之一,“你有什么事在烦吗?可以告诉我吗?” “……我也说过,我和孩子的父亲已经离婚了。”我说,“最近,他要跟他的初恋情人结婚了……” “你还爱着孩子的父亲。” 我点头。 “他知道孩子的存在吗?” “我没有说……我知道他可能会因为孩子而和我复婚,我也想跟他在一起,但是我不想是因为孩子,才在一起。”我说出了我的想法,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两个人同时爱着同一件东西,也是一种幸福?如果他愿意因为孩子而留在你身边,不论是对孩子,还是对于你们,都不会是很糟的决定。你有没有想过,他如果爱你们的孩子,也就是爱你的一种表现?” “我不知道……难道因为责任在一起,会有幸福吗?他现在已经决定娶另一个人。” “在我看来,人类所谓的爱情,都是为了下一代的繁衍而存在,自古至今,男和女是为了繁殖所以在一起,然后慢慢有了爱情,那是为了让孩子在一个更稳定的状态下成长。父亲、母亲、孩子是三角关系,只有三方相爱,才是世界上最稳固的爱。” “可是这样一来,他只爱孩子,心却属于另一个人,还能幸福吗?” “难道他对你完全没有爱吗?那为什么会结婚,并且还有了孩子?在这段期间,他对你漠不关心了吗?”她问。 没有,他当然没有。如果不是曹映的存在时时提醒着我,我甚至怀疑他其实在爱着我。 “哎,也许我管得太多了,因为我每天都要面对许多孕妇,我希望看到每个没有出世的孩子都能在一个完整的家庭出生、成长。但是每天,仍然有许多遭到玩弄和抛弃的女子来哭诉,并且要求堕胎。这是我不愿意见到的。而你,是一个特例,你为了成全一个完整的爱情,选择自己独自抚养孩子。你很勇敢,我也相信有的顽强女性可以独立抚养自己的孩子。但是,孩子会问他的爸爸,而且,你也会想他的爸爸,不是吗?” “谢谢你,汪医生,耽误你这么久,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的。”我很矛盾,对我而言,要独立抚养孩子从来不是为了证明我的能力和顽强。 我和汪医生道别,走出门没有多远,在医院走廊撞到一个送花小弟,花把他的脸挡住,我看不清楚他的样子,而我也没有心情去关心那个,我对那两大束花说了声“对不起”,便绕过他走了。 为了孩子可以在一起吗?但是他就要结婚了啊。曹映才是他选择的,七年前,他就已经选择好的,现在终于要实现了,我,难道不应该成全他吗? 第8章 “琦姐,你的咖啡。” “羽哥,你的。” “咦,秀姐呢?” “感冒,在医院打点滴呢,下午才会来。” “这么冷的天,是容易感冒。羽哥,你坐秀姐旁边,而且每天跟她聊八卦,要小心啊。” “臭小子,敢损我!” “哈哈,映姐,你的绿茶。” …… 欧阳明天又开始“派发”饮料了。他的记忆力之好,不但把每个人所要的饮料都记在心里,而且记得下所有人的喜好,办公室的每个人都对他非常满意,对于他的问题和请教,也就毫不保留地回答了。正如李讳所说的,他果真学会了不少东西。 “思思姐,你的牛奶。” 牛奶? “我要的不是这个……” 他低头俯在我耳边说:“对胎儿很有好处的,就当我请‘他’喝的。” 我倒抽一口气,“你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吗?我周末在花店兼职啊,自从上次卖了那束花结识了你和讳哥,我发现我和‘花’特别合得来。”他把牛奶放在桌上,轻描淡写地说。 “原来昨天我撞到的那个就是……” “没错,是我。”他大方承认。 “欧阳,请你……” “知道了,保密是吧?没问题的,只要你每天喝杯牛奶,我保证我的嘴巴会比城墙还牢。” 我释然一笑,“谢谢你。” “展思怀孕了!” “她肯定和李经理同居了,然后为了绑住他逼婚,所以就怀上了。” “李经理真可怜。” …… 下午回到公司,流言还是传开了,欧阳明天食言了!我懊恼地想。 我走到办公桌前,李讳已经在那里了,他倚在我的办公桌旁,面无表情。我视若无睹地绕过他走过去。 “要上班了,请经理回办公室,你妨碍到我了。” 他仍然没有走的意思,也没有开口。 “李经理……” “是真的吗?”他突然开口,“是真的吗?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怀孕……” 我情急之下,猛地捂住他的嘴,“到办公室去说。” 他不情愿地被我拉进办公室,虽然他可以抵抗,但是最终还是没有。 “我需要一个解释。”他清楚地说。 “你不要问了。”我淡淡地说。 “他们说孩子是我的!你叫我不要问?”他吼。 “你知道不就够了啊,如果你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我会辞职。” “我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他猛然捉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说,“如果我在乎那个,或许我该告诉所有人,你是凌天的前妻,你爱的是他,根本不是我的女人,从来不是!还有……还有……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也是他的吧。” “不!你不要说!”我反射性地说。 他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说:“你真的怀了……他的孩子?你真的怀了……他的孩子?我不想管那些人说的是真是假,只要你否认,我还是会相信;但是你承认了,而孩子,是他的……而你居然还说什么和他只是一场比较认真的恋爱!说什么你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你怀着他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可以做到这样,你真的可以做到这样?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孩子怎么办?你说啊!” “我自有分寸,总之……” “还要我当做不知道吗?哈!今天凌天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没有一点意外,他早就知道了吧,甚至,你也许还跟他说,这孩子……是我的。”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说:“没错,你说得完全没有错,到现在为止,我没有改变,我……仍然不希望他为了孩子而选择我。” “你要我替你瞒着这件事?” “这……也许是我对你的最后要求。”我说。 他背过身去,缓缓说:“出去!从今天开始,你的事,与我无关。” “谢谢。”我说完,转身开门出去。 “欧阳!”走出李讳的办公室,正好碰到了欧阳明天,我正要找他! “思思姐你不要说话,我下午到公司听到那些传言就猜到你会找我,我想我的解释你恐怕也听不进去,你跟我来。” 跟他去也无妨,我倒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花样。 “你带我来电梯口做什么?”我不耐烦地说。 电梯口已经有几个同事在等电梯,其中一个是我们办公室的方秀秀,还有几个是公司其他部门的同事。 “……我这几天呕吐得厉害,以为是怀上了,就去医院验孕,哪知道碰到了展思,我问了护士才知道她怀了孕,已经去过好几回了,根本没有打胎的想法。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要用这孩子让李经理乖乖就范奉子成婚了。” “任谁都不会放过像李经理这样男人啊,这倒可以理解。那你呢?你怀上了没?” “我本来以为怀了,但是检查出来是重感冒,打了两瓶点滴。哎,平时看展思像是与世无争,不会做这种事的女人,没想到心机还挺重的。” “那种时候,再蠢的女人也会变聪明的。电梯来了。” …… 原来,散播谣言的另有其人。 “对不起,错怪你了。”我说。 “你不是还没来得及怪我就被我拉来了吗?干吗道歉?”欧阳明天说。 “话虽这么说,但是我心里偷偷骂过你,也道个歉吧。”我转身要走。 “孩子,不是讳哥的吧。”他说。 我蓦然驻足,回头看着他。 “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和凌副理有不可解的关系,公司里的人大概是被映姐的存在麻痹了,所以没有想过你和他会有什么关系,但是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我知道你和他并不单纯。听说凌副理结过婚,而且离婚不是太久。我向那个汪医生打听过,你怀孕已经十四周,那是在他结婚之前……”他没有再说下去,我不怀疑他笼络人心的本事,汪医生会跟他说的,也许远远不止他说出来的这些。 “心照不宣吧。”我说。 “好吧,这是你们的事,我也没有插手的立场。但是我得说一句,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你必须知道,其实凌哥对你很在乎,我想那种在乎是对映姐也没有的。” “不,你不知道整个事情……” “我不需要知道,我想也许就是你所说的‘整个事情’让你忽略了‘眼前的事情’。所谓当局着迷,不是吗?” “我必须承认,你的口才很好。”我说。 “那是因为正中要害的缘故,否则口才再好也只是一种艺术。”他说,“好了,我去忙了,下午还有一场会议,你也该去准备,可怜的我呢,就负责给你们准备喝的。至于这件事,我会当做不知道。” 我错了吗?我做的一切是不是都错了? 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议终于告一段落。 “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散会!”李讳变得严肃了,他开始不苟言笑起来,整整三个小时,他没有说过休息,也没有开一个玩笑。就算大家开玩笑来调节会议的沉闷气氛,也被他冷冷的眼神噤声了。 好不容易宣布了结束,大家都松了口气,纷纷起身准备离开会议室。 “李经理准备何时迎娶展小姐进门啊?大家可都准备好红包了哦。”平时开惯了玩笑的几个同事又开始调侃,当然李讳也通常是开得起玩笑的上司,面对这样的事,他也向来应对自如。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她了?”他冷冷地说。 “什么?”大家开始议论起来。 “展姐,你们吵架了吗?他是不是不喜欢孩子啊?”身边的女同事问我。 我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应对,凌天也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只能回避他的目光。 “李经理,别开玩笑了,她都怀孕了,你不是准备在这种时候始乱终弃吧?”起先还轻松调侃的同事干笑了两声,说,“我知道了,李经理在国外长大,自然与众不同,只恋爱不结婚是吧?” “你给我听好!”李讳不留余地地说,“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听清楚,以后不要再把展思这个名字跟我李讳扯到一起!够清楚了?” “但是,她都已经怀孕了啊……” “那关我什么事?她要打掉,或者她认为她可以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都由她决定,与我无关!”他说完,径直离开会议室。 “站住!”凌天叫住,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愤然地说,“你到底还算不算男人?!” “放开!你还不够资格对我指手划脚!”李讳依然冷冷地说,“如果你看不惯,你娶她好了。” 凌天重重给了他一拳,说:“不要以为我不会那么做!” “天!你疯了!”曹映被他的话吓到。 李讳因为那一拳的力道跌坐在地。他没有始乱终弃,是我对不起他,怎么说他都不该被打。 “你没事吧。”我走过去,他似乎伤得有点惨。 “展小姐!他都那样对你了,你干吗还在乎他有没有受伤?他该打!”身后传来这样的劝阻,但是,只有我清楚,他没有错。 “我连还手的理由都没有……”李讳讷讷地低语。 “不要说了,先起来。”我装作没有听见,扶他起来。 “不用!”他甩开我的手,撑着地面站起来,背对着我说,“我不管你感觉中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但是,我,再也不想陪你玩这样的游戏!我一点也不觉得你这样自我折磨有什么伟大!”然后决然离开。 看到他的背影,我发现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可以感受他对我这么深的爱。 “天,再怎么看不惯他的做法,也不能随便说出那样的话啊,知道吗?”曹映整理着凌天有些凌乱的黑发,说。 “我不是随便说的,你知道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不是随便说的。”凌天说。 “你开什么玩笑啊?因为一时的同情,你真的动心思要娶她?”曹映不可置信地说。 “事实上,我已经娶过她一次了。”他说了出来。 “什么?娶过谁?” 我猛地看向凌天,难道,他真的要那样做?为了孩子而再一次娶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前妻是谁吗?”他说。 “你是说……”曹映回头看向我。不止曹映,还没有来得及散开的同事们都因此发出叹慰。 “你是说,你现在要为了她肚子里面那个不属于你的孩子,娶她而再一次背弃对我的承诺?”曹映加重语气说。 “映儿……”凌天说,“如果她没有办法得到幸福,我想我也没有办法去给你幸福,你懂吗?” “展思!”曹映喊道,“你可以做到吗?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另一个男人,这是你的幸福吗?” “不!我不会再嫁给他。”我说,“我一个人也可以独立抚养孩子,我自己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我知道要怎么做,我想,我不需要为了这个孩子依赖于某个人,甚至用结婚的方法为他找一个父亲。” “思思……” “放心吧,我会幸福的。”我朝他漾了一个笑,心中有点酸,转身离开了。 “展姐,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小琦已经在我耳边感叹了半个钟头,“你居然是凌副理的前妻,又是李经理的……前女友,我以为映姐漂亮迷人,没想到最有魅力的是你,呃……不过都是过去式了,好可惜。”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方秀秀也插话说,“凌副理那么好一个人,对你又那么好,你居然为了李经理跟他离婚?” 越来越离谱了,我什么时候因为李讳而跟凌天离婚啊?就因为凌天说什么“要我得到幸福他才能幸福”的话吗?可是我们离婚明明是因为曹映啊。 “不好了,李经理和凌副理在天台打起来了!”欧阳明天突然跑进办公室,喊道。 “什么?” “又打起来了,去看看。” “展姐,走啊!”小琦兴致勃勃的样子。 上了天台,便看见两人坐躺在地上,确切地说,他们现在处于休战状态,显然刚刚已经打过了。 “你要我说多少次,我是不会娶展思的。”李讳说。 “原因是什么?因为她结过婚?” “因为她嫁给过你。”李讳模棱两可地回答。 “你不是爱她吗?我以为你不会那么迂腐!” “可笑,难道你觉得她会嫁给我吗?”李讳说。 我受不了他们这样争论不休,我嫁不嫁有那么重要吗? “你们不要再为这个问题争下去了!我不是非要嫁个人才会幸福!”我说。 “这点我可不认同。”李讳说,“你这个人,通常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决定娶她了?”凌天说。 “你不是也打算娶她了吗?”李讳问。 “但是她想嫁的似乎不是我。”凌天抬头看我。 我好想说出来:不,我这辈子唯一想嫁的人只有一个,但是不是以这种方式。 “是吗?那更不可能会是我。” “但是她怀了你的孩子!”凌天站起来,居高临下地面对李讳,似乎准备再次动手。 “我似乎忘了说一件事。”李讳对他的动作视若无睹,“我和她根本没有上过床。如果……只是接吻也可以怀孕的话,我承认,我偷亲过她几次。” “你……你是说你们根本没有……”凌天直视我,“这个孩子根本不是他的!是不是?” “……对,是、是一夜情,我离婚后,想找点刺激,所以……”我吞吐地瞎编着。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谎言!”凌天走到我面前,双手控制住我的双肩,俯首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说谎的技巧拙劣得过分,你根本不知道怎样玩一夜情的游戏,如果你跟李讳没有上过床,那我肯定,这个孩子在我们离婚之前就已经存在了!或者……我们可以去医院检查。” 我闭上双眼,是啊,一夜情的游戏怎么会有人笨得忘记做避孕措施?我简直笨到家了,为什么会编什么“一夜情”?但是凌天熟悉我身边每一个人,我也不可能突然蹦出来一个情人亲密到可以上床啊。 “即使是又怎么样!我说过了,孩子是我的,虽然户口簿上的父亲一栏会写你的名字,但是这不代表我要因为这个孩子嫁给你!” “但是这代表我不可能再放任你不管!”他固执地说。 “思思,你放弃他是你的事,但是这不是孩子的选择!”李讳已经站起来,说完这句,便离开天台。 我甩开凌天的手,落荒而逃。我开始相信,就算是为了孩子在一起,只要跟凌天在一起,我都会感觉幸福。我是那么那么喜欢他在乎我的感觉。 第9章 常伴曹映身边的那个人,开始频频出现在我的周围嘘寒问暖,这样的转变,让人开始难以接受。 “展姐,还是你厉害,凌副理怎么逃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小琦说,“有个孩子,就算他明天就要结婚,也是休想。母凭子贵嘛。” 我该怎么说?我没有想过凭借孩子来绑住凌天,那对我而言是最不愿意的事。 “工作的时候就工作!不要‘是非嘴’,满天下说。”李讳从身边经过,冷冷地说了一句。 小琦一听,马上回了座位。 等李讳回到办公室,议论就更强烈了。 “她还真是厉害!那方还没下场,这边就登台!” “就是啊,映姐可等了七年,她才刚刚离婚就勾搭上另一个凯子。” …… 我猛地起身,空间安静了一秒,然后又说开了。我离开座位跑出去,这一刻我只想逃。 可是冤家路窄,这话一点也没错,越想躲就越是躲到一起,越想避开,就偏偏找上了。我刚刚出了办公室,就遇上了曹映。 她看到我,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说:“我们谈谈吧。” 既然躲不掉了,我没有拒绝。 “去哪里谈?”我问。 “天台吧。李讳和凌天在那里谈了一次,我们当然不能比他们站得低。”她说。 天台上的风很大、很冷,但是也让我出奇地冷静。 “我没有想到,凌天的前妻,就在我眼前。”她背对着我,缓缓开口。 “在那之前,我又何尝想过,他的初恋情人,就是和我共事了一年多的同事?”我说。 “哈哈。”她笑,“命运跟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我并不想用孩子来绑住凌天,你们还是可以结婚,孩子我会自己照顾。”我说。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某个远方。 “我先下去了。”我说。 “把孩子拿掉吧。”她突然说。 “什、什么?”我不敢相信。 “如果你真的不准备绑住凌天,除非你把孩子拿掉,我才相信。”她说。 “太残忍了,不行,我不能拿掉这个孩子。” “残忍?对我难道就不残忍吗?”她转过身来,原来她早已经泪流满面,“当年如果不是我父亲为了面子把我带走,让我和凌天断了一切联系,我们不会分开!你知道吗?当时我也怀过一个孩子,但是却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喝了打胎的药,流掉了。我不恨我父亲,但是,这对我又何尝不是很残忍?我第一眼看见凌天,我就已经爱上他了,我好不容易也得到他的爱,命运却不容许我们在一起。在学校的时候,他们说我是脑袋空空的交际花,配不上凌天,他太优秀。七年来,为了变成一个配得上他的女人,我放弃了舞蹈的梦想,开始学商……我等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才能和他在一起,我不甘心因为这个孩子一切都结束,我不甘心!” 我终于知道曹映对爱情的执着,她曾经说凌天是她的真命天子,她不单是这样想的,她也这么做了。 “没有人要分开你们。”我说,“我不会为了孩子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说他要和你复婚,因为,你怀了他的孩子!” “那是他一厢情愿!”我说。 “你为什么不肯打掉孩子?如果你不打算跟他在一起了,为什么不打掉?这样他也可以不再顾忌你,你也可以自由!”她说。 “总之,我要这个孩子。”我绝对不会打掉这个孩子,我已经爱上他了,我不能又亲手毁了她。 “算我求你!”她猛地跪了下来。 “这……你先起来。” “除非你先答应我。”她急切地拉住我外套的下摆。 “你不要逼我。” “我求你……就当成全我们,其实那对凌天而言也是一个困扰不是吗?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一个重承诺,更不会推卸责任的人。他知道你怀的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还去娶另一个人呢?我求你,打掉吧,就当是为了凌天……” 我闭上眼,流下泪来。 我缓缓地说:“你……必须给我时间……我必须考虑。” “三天,我给你三天。” 我痛苦地点头。 “早啊。” 睁开的双眼,再次看见凌天出现在我的卧室。 “早。”我习惯地打着招呼,这肯定是在做梦。 “起来吃东西吧。” 我起床,但是眼前的身影却越来越真实。 “啊!你怎么又闯空门进来?”我无法接受他这样不预期地到来,然后又不得不离开,我的心脏负荷不了。我好不容易习惯了没有他的陪伴,他却又再次搅乱我的生活。 “你忘了你现在怀的是‘我们的’骨肉吗?你不愿意再结婚,我不会逼你,但是,我当然也得尽我应尽的义务。”他理所当然地说。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下个月就要和曹映结婚了!”我说。 “你以为,还可能吗?”他走出卧室,“不要再赖了,吃完早餐一起去公司。” “曹映呢?你和我一起去上班,她会怎么想?” “我会处理,你还没把睡衣换下来?动作这么慢,是不是要我帮你换衣服?”他在卧室门口转过身,对我说。 “你可恶!”我恼羞成怒,抓起枕头“砸”向他。 “用来用去就只有这一招啊?”他接过枕头,轻松地扔回床上,关了门离开。 我换了衣服出去,餐桌上大份的早餐把我吓到。 “我怎么可能吃得下这么多?你想把我喂成猪啊?” “都已经怀孕的人了,还想着保持身材啊?你现在要吃双份的,不然你肚子里的家伙会把你的食物统统抢走。”他把大杯的牛奶递到我的面前。 “怎么可能啊。”虽然这么说,我还是狐疑地接过牛奶杯。 “喝牛奶之前先吃一块三明治。” “喂,你还是这么嗦啊?曹映也受得了你吗?”我说。 他没有回答。 “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么早弄好早餐,曹映知道你来吗?” “怎么?你以为我和她住一起吗?”他好笑地看着我。 “难道不是?”他们都是一起上、下班。 “好吧,下了班我带你去参观。” “什么?” “我的‘新居’啊。”他说,“正好我要搬点东西过来。” “搬东西来我家?你准备在我家常住不成?”他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啊? “答对了!” “答对?”我瞪着他。 “客房打扫一下,我就可以睡了。” “你为什么要搬进来?”我打断他的话,“我都说了我不嫁给你。” “我只是住进来,不代表要结婚。而且我说得很明了,我住客房,我们只能说是住在同一屋檐下。”他说,“我们曾经也在一起住过,证明我们会合得来,我想你不需要这么快说‘不行’,或者我可以交租金。” 协议离婚的时候,他把房子给了我,现在交租金住进来?未免可笑。 “不是租金的问题,是你住进来有问题!”我说。 “我不住进来才会有问题!如果晚上突然动了胎气或者宝宝饿了,做妈妈的又懒得下床怎么办?” “那也跟你没有关系啊!我们已经离婚了,没有理由再住一起!” “怎么没有关系?协议离婚的时候,还没有协议过孩子的归属问题,就算归你,我也还是他爸爸,我现在是要照顾他,不是照顾你。你问问看,他要不要看见爸爸,要不要爸爸给他做的早餐?” 肚子抵挡不住早餐的诱惑,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平时我都是从冰箱里拿几块面包充数,也许对胎儿真的不好。 而且,我的心也在和理智抗争着,留下他,就算是因为孩子留下也没有关系,至少感觉到满足和幸福。 我和凌天一起到达公司,马上触到曹映有些怨怼的眼光,似乎在说:别忘了你昨天答应的事。 天哪,打掉孩子?我不敢想象,我唯一可以做到的,只是给他们一个我已经打掉了孩子的假象,然后离开这里。让他们去结他们的婚。 “凌副理,你都已经和映姐说好结婚了,怎么又和前妻同进同出了?”小琦见此情形,为曹映抱不平。 凌天走到曹映面前,愧疚地说:“映儿,是我对不起你,但是……” “没有关系,上班了,有什么事私下说。”她说完,埋头在一堆的报表里面。 三天,既然她给我三天,我就好好珍惜这三天吧,然后,把凌天完完整整地还给她。 “你一个人住这?”下了班,凌天带我去了他租住的地方。果然一看就是单身男子的住处,他没有和曹映同居吗?为什么? “否则呢?”他说。 “曹映呢?”我问。 他叹了口气,说:“思思,我想过要弥补对映儿的亏欠,所以我决定娶她。但是,如果代价是你,我做不到,你懂吗?” “我们都不是古董级人物,如果因为一个孩子又走到一起,你不觉得太小题大做了吗?”我说。 “你真的以为,只是因为孩子吗?”他说。 “难道不是因为孩子,所以……唔……” 他突如其来地吻住我,这感觉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我无力抗拒他,也不想抗拒。他的吻划过我的下巴,顺着我的颈项一直往下探索,我让自己沉迷其中,任由一切不可收拾。 “不!”他猛地推开我,深深地呼吸,想让自己冷静。 为什么?因为他想到了曹映吗? “你怀孕了……”他懊恼地说。 原来是这样。我主动环住他的脖子,说:“我要你继续。” 我主动吻他,只有三天而已,我不想再让自己后悔。 他闷哼了一声,猛地抱起我走进他的卧室…… 我很少醒这么早,看着凌天熟睡在枕边,我幸福得想哭。如果时间可以停在这一刻,要失去一切我都无所谓,我是那么地爱他,无可救药。 “你醒了?”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我抬头。 “你没有睁开眼睛,怎么知道我醒了?” “呼吸不一样啊,我很熟悉你……”他睁开眼看着我,“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我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动了而已…… 他在我脸上落下密密的吻。 “和我在一起,会让你难过得想哭吗?”他喃喃地说,眼中有着心痛和自责。 “不!”我说,“还记得我们结婚后的第一个早晨吗?” “嗯,你也是这样哭的……” “因为我觉得我好幸福,幸福得我想哭。” “思思。”他紧紧抱住我,“只要我可以让你幸福,我不会放手。” 我也不愿意放手,只要他这样在乎着我,他心里爱的是另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我相信我们会幸福下去。我甚至开始相信,他也爱着我。 可是曹映也爱着他,我答应三天后会把他还给她,就像之前一样,彻底分开,这一次,不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这是我的辞职信。”我把辞呈放在李讳的桌上。 “为什么?怀孕可以休产假,那也还有几个月,为什么要辞职?”他高深莫测地说,“还是说,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吗?也许我该让凌副理过问一下这件事。” “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是想躲开某些人?你以为你了解谁?就自以为是地成全!凌天明明是在乎你的,幸福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你为什么还要逃?” “你到底要做什么?不是说好我的事跟你再无关系?”我冲他大声说。 “……” 我知道我的话说重了,但是只有这样才可以阻止他说下去,我已经被他动摇了,我怕,怕自己真的再也逃不开自己。 “把辞呈放下吧,你可以出去了。”他背过身去,说。 今天是第三天了,我按照约定上了天台,曹映已经在那里等我。 “我给你约好了最好的医生,你准备好了吗?”她问。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我要打掉孩子。”我说。 “可是你明明说你需要时间!”她指责说。 “我是需要时间更好地解决这件事情!” “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她说。 “不,有。”我说,“我已经交了辞呈,我会离开这里。” “凌天会肯吗?” “我会告诉他我已经把孩子拿掉。” “他不会相信!” “我只能做到这样。”我说。 “我只是让你打掉这个孩子,对你而言,有这么难吗?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可是凌天只有一个,这个孩子会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你不打掉这个孩子,他就永远摆脱不了对你的责任!你只能打掉他,对你、对我、对凌天,都是一种解脱!”她说。 “可是……” “孩子是她的!就算凌天本人也没有权利要求她把孩子拿掉,何况是你。”李讳突然出现,说,“不要说得这么好听,再伟大的爱情、再伟大的成全,都没有理由用一条生命作为代价!孩子已经四个月了,他在母亲的肚子里已经学会怎么呼吸!他也有生存下来的权利!” “李讳?”曹映看着他,“我知道你是站在她那一边的,但是你到底不是局内人,你不懂,这个孩子已经给我和凌天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我从来不觉得这个孩子曾经给我带来任何困扰!” “凌天?”凌天也出现在天台。我看向李讳。 “我没有办法做到对你的事不闻不问。”他说。 “天……”曹映看着他。 “我也不允许谁对这个孩子打主意!”凌天说,“映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我也不可能摆脱她对我的影响。你懂的。” “我懂,就是因为我懂……所以我知道,只要有这个孩子,我就注定要失去你,你就没有任何理由跟我在一起,没有任何理由……”她倒在凌天的怀里,悲痛地哭着。 第10章 曹映约我去酒吧见面,听她在电话里的语气,似乎是有些醉了。 我赶到的时候,正好一个男子正在跟她搭讪,看上去不是很正经。我走过去,把那个醉汉扯开,“走开,否则我去报警了。”我凶狠地瞪他,直到他摇摇晃晃地离开。 “你喝醉了,曹映,你不要再喝了。”虽然是啤酒,照她这样一杯一杯地喝下去,也是会醉死人的。 “不,我没醉,来,陪我喝。”她把酒递到我面前。 “我?不……” “对了,我忘了你怀孕了,怀了凌天的孩子。” “曹映,我……” “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把他还给我了?”她说,“不,你只是把一个……已经没有了心的他,还给了我。他的心,没有在我身上、没有在他身上,全部在你身上。” “你醉了,曹映,我们先离开这。”凌天的心,全都在我身上?这怎么可能。 “我说了,我没有醉,我很清醒,太清醒了。否则,我怎么可能会要你打掉孩子?我如果有把握抓住凌天的心,我又何必在乎他跟另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我大可以把那个孩子也当做是我的孩子一样照顾!可是,如果我和凌天结婚,他的心在你的身上,而你们还有一个孩子像一条链锁一样让你们永远联系在一起,那我还有什么?”她把杯子重重地放在吧台上,说,“重逢以后,我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凌天了,他的眼里已经没有那样赤裸的感情。我以为是时间改变了他,他的感情封存在心底太久了,所以我用我的感情去溶化他。我一再提及我们以前的甜蜜和约定,告诉他这七年里发生的事,我对他的思念,和为他做的事。 “他很感动,他抱着我,很温柔。但是他只是抱着我,我不懂,我感觉不到他的爱,只是满满的歉意和感动,他根本不再碰我。我于是想,让他跟我发生了亲密的关系,我不是要用这个来要求他对我负责,我从来不是什么保守的女人,你知道,我们以前……” “我知道,你不要再说。”我打断她。 她又饮尽了杯里的酒,勾起一抹坏坏的野性的笑。 “七年前,我就把我自己交给了凌天,那是我一生最美的时候。我从不后悔,即使是现在也不。” “……我嫁给凌天的时候,也是我最幸福的时候。”我说。 “呵呵,呵呵呵呵呵……”她大笑,“你也不是我以为的那么懦弱啊。” 我没有说话。 “所以,我就想办法让凌天跟我上床,为的就是让他明白,我是他的爱人,我不想他再用歉意的目光看着我,我要他把我当做他的女人,爱着我。”她接着说,“我费心思营造了很多浪漫的气氛,但是,他却总是在最后关头打住了,似乎有什么阻碍着我们。 “但是我顾不了那么多,我相信只要发生了亲密关系,我和他自然能像七年前一样,找回那种感觉。所以我趁着灌醉他的时候,制造了一个‘既成的事实’,他醒来看见我们赤裸地在床上,我说我们又在一起了,这次没有人再能像七年前一样把我们分开了吧。 “他当时没有说话,直到几天后,有一天,他喝醉了,来找我。他说:他不回再辜负我……”她抬头看我,“那天,应该是你们达成离婚协议的那天吧?只有你们离了婚,他才可以给我我要的承诺不是吗?我害你们离婚了,你为什么没有来找过我?你是他的妻子。” “那是他的选择。”我说,“曾经有人告诉我,婚姻只不过是一场认真的恋爱,我和你只是情敌的关系,并不是‘家庭’和‘第三着’的关系。你、我、他,他选择了你,我就是第三者,作选择的是他,我为什么要找你?而你们是真心相爱,我又为什么要怨他?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存在。” “你知道吗?你表现得太豁达了,豁达到让人以为你从来没有投入感情。”她怔怔地看着我,然后说。 “难道爱一个人,就一定要把嫉妒放在最明显的地方?” “我不知道把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幸福,交给别人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也许,我正要这么做了。”她说。 “你说什么?”我不是傻瓜,至少我自己不那么认为。我感觉到她的变化。 “我曾经以为,我和凌天之间的阻碍是来自于他的父母。在那一晚之后,他虽然给了我承诺,但是对我的态度依然没有什么改变。后来我知道他的父亲重病在床,我知道他的父母对我不满,所以我一心想去他家,取得长辈的认同。” “呵,”她嘲弄地说,“谁知道,我根本会错意,我太懂得安慰自己,我以为没有人会对我无动于衷,我爱他,他就一定会爱上我,七年前他会爱上我,七年后依然会。我想到所有的可能,就是没有想过:他不爱我了。 “而这就是事实。他就是不想对不起他的妻子所以不碰我,就是因为他爱着他的妻子,所以没有办法再找回对我的爱。即使你们离婚以后,他也没有再碰我,虽然他答应会娶我,会履行七年前的承诺……可是,他却已经不再爱我了,他已经不再爱我了,已经不再爱我了……”她一连又灌下几杯苦酒。 我震撼于她现在的软弱与坚强,更震撼于她说出来的一切。难道,真的是我的退出,让他选择了曹映吗?我相信不是,他的心里一定有过挣扎。 “你不要再喝下去了,曹映,不管怎么样,你这样的话,凌天还是会担心你的。”我说。 “你爱他吗?”她突然问。 “……”爱他吗?当然爱。爱得太浓烈太小心,又太怕会互相伤害。我和凌天,还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我没有对他说过,而他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只是很喜欢、很在乎、很满意,没有说过“爱”。但是在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一个一个都是!爱就爱了,为什么都不肯说出口?已经那么明显了,还在粉饰太平!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莫名其妙地离了婚,让我做了一场梦!既然你们的感情那么深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容易分手?我真的怀疑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你们为什么会结婚?连‘我爱你’这三个字都没有学会的人,怎么会结婚?你们怎么会走到那一步的?” “如果两个人都还不在乎对方,一切就随遇而安得多了。”我回忆着相遇的时候,面对凌天根本是无所顾忌的,“认识的时候,已经很多小女生在追他了,但他总是不回应。我们开始并不熟悉,只是普通的同学,直到大三的时候。我和他被关在学校图书馆出不去了,怎么叫都没有人,天很快就黑了。我就冲他发脾气,他还是不回应。但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他的外套却盖在了我的身上。我开始觉得他还挺绅士的。 “后来学校里开始有了流言蜚语,说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么久,关系肯定不纯。我当时的男朋友,因此而找上他,并且扬言要动手打人。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知道他肯定会打。 “我赶到那里,我说:如果我和凌天有什么非正常关系,那么一脚踏两船见异思迁的人是我才对,他只是犯了一个雄性生物都会犯的错误而已,他并没有女朋友,不存在背叛谁。那该打的是我!但是如果我和他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该打的是那个不负责的校工!如果你动手打人,那该打的,是你。 “他最终没有再动干戈,可是,他却见异思迁了。校庆舞会的时候,他带着他的新女朋友当众羞辱我不解温柔、妄自尊大、自以为是,不会有人喜欢我这种女人。 “但是凌天替我解了围,他当众说他喜欢我,并且要我当他的女朋友。”我叙述着,“我答应了。” “他替你解围?”曹映诧异,“他怎么可能做那种事?看到你被羞辱,所以挺身而出?这不是凌天的作风!” “我知道他只是为了帮我。”我继续说,“但是他不想交女朋友,而我需要帮他粉碎谣言,所以要把这样的关系保持一段时间,开始真的只是那样吧。我们约定继续装作是男女朋友,放学的时候一起,有时候在某些人面前做出亲昵的样子,他越来越习惯抱着我,我也越来越习惯他的怀抱;他老是说:‘你是我的女朋友,那些没长眼睛的怎么还不死心啊?’我说:‘你有我这么好的女朋友了,那些学妹怎么也不打听一下?’我们似乎忘了,我们只是装作一对男女朋友,即使没有人在的时候,我们也会像情人一样接吻……我会为了他和男生保持距离,会因为别的女生对他靠近而吃醋,也会对他撒娇,他受伤住院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爱上了他,我觉得我愿意承受他所有的痛。他也会给我带早餐,会跟别的男生说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会任由我的胡闹,我感冒的时候,他跑了十家诊所药店去帮我买药,然后从我宿舍的窗口扔进来……” “这算什么?拿个幌子然后光明正大地谈情说爱?以前我感冒的时候,他也没有晚上跑出去买药!追我的人太多,他也懒得应付,因为他要考大学,他似乎就是很笃定,我就是只爱他!”曹映不平地说。 “直到毕业。”我说,“毕业就表示我和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必要再装下去,我们会各分东西。我说:‘难道我们不算是真的男女朋友吗?’” “于是,他跟我说了你们的故事。他说:‘他有一个承诺。等待重逢,放弃所有也要让爱情延续的承诺。’所以,我们分手了。”我继续说。 “可是你们还是结婚了!”曹映冷笑着说。 “那几天对我来说真的很难熬,我知道我是真的离不开他了。我曾经去找他,我看见他用酒麻醉着自己,我还是没有勇气走过去跟他说,我不介意你们两个的事。”我回想着当初的情形,眼角有些湿润,“几天后,在同学的婚礼上,我们又碰了面。他很憔悴,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所以又安排我们坐到一起。我没有澄清什么,我一点都不想说:我们已经分手。他也没有说出口。但是我们都知道,这次以后,我们也许就各奔东西,没有什么理由见面了。” “这样压抑,就证明没有背叛诺言吗?哈!真是好笑!”曹映又仰头喝下一大杯酒。 “但是如果他心里没有了你,又怎么会为了承诺而不和我在一起?在他心里,你一直都比我重要。只是你那时候不在他身边,所以我乘虚而入了。”我说,“几天后,他就向我求婚了,求婚的时候他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希望和一个女孩在一起一辈子,分手的那七天,是我最空洞的七天,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在我心里了。’我想就算他心里还有另一个人也没有关系,我相信那一刻他爱的人是我。我也知道结婚是我们继续在一起的理由,我无法拒绝这样的幸福。 “结婚以后,我真的很少想起你,他也不再提你,我想我那时候是太幸福了,所以忘乎所以。我以为他会慢慢忘记对你的感情。但是你的出现让我彻底清醒了,我似乎一直在扮演一个填补空缺的角色,一旦你出现了,他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我出现了,你就……马上以为……他转而爱上了我?”曹映醉醺醺地托着酒杯,傻笑着说,“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事先知道了这些,我早就会放弃了!凌天为你解围的时候,你在他心里……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同学了!他不喜欢麻烦,更不会答应你什么装男朋友的事,除非他已经不自觉地爱上你,没有办法拒绝你!也没有办法看你被欺负孤立无援!他爱上了你,但是……碍于对我的承诺和对我造成的伤害,他出于内疚……他想要对我补偿的心情让他不敢承认他的感情,所以他只能在那个幌子下爱着你……对你呵护备至……呵、呵呵……你根本不知道!你才是那个人……只要你需要他,他就会不顾一切的人……他对你的保护已经够明显了,他不允许你受到任何伤害!不允许你过得不幸福。” “曹映……”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他说……他要和你复婚,因为,你怀了他的孩子……我看,这又是个幌子。”她把杯子一推,愤愤地说,“爱一个人干吗要那么多幌子?大大方方地承认难道不行吗?我最多找他吵找他闹,但是我知道爱情是没有办法的啊……如果他告诉我他不再爱我,我不会逼他和我在一起的。” 她对着手中的酒杯说:“是你把他推到我身边来的,他根本不知道你这么爱着他,否则他不会离开你,他从来没有回到我身边……因为他已经不再爱我了。你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你爱他,对不对?” “……”我说不出话来。是的,我没有说过。 “他以为你不爱他,所以他放手。他选择离婚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而是他以为那样才是成全你!” “这怎么可能?他至少知道我是在乎他的!” “是吗?在乎的话,看着他在公司和初恋情人那么亲密,也无动于衷?在乎的话,即使他彻夜不归,也可以做到不闻不问?你至少应该找我,然后告诉我,他已经是你的丈夫!如果你还在乎你们的婚姻,你至少应该那样做!” “……我只是在等他作一个决定。我不想用婚姻的筹码来左右他,如果他爱的是你,就算他没有背叛婚姻的承诺,我们在一起也没有幸福。” “可是你毫无行动,任何人都会以为你根本不在乎他背叛婚姻!如果你连这个都不在乎了,那么还维持婚姻的关系做什么?” “你是说,他以为我爱上了别人、他以为我在等他提出离婚,然后好跟另一个人在一起?” “后来你不是和李讳在一起了吗?离婚之后不到一个月你就和他出双入对了,不是吗?” “我承认,我是想借由李讳来忘记凌天,可是,当我知道我怀孕,并且打算生下孩子,我就跟李讳说清楚了,之后,我们只是朋友的关系。只是大家都以为我们还在交往而已。” “也就是说,你自始至终,都是爱着凌天的?” “……” “不说也没有关系,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头喝了一杯酒,“你放心吧,我会离开的。我根本不该出现在你们面前!” “曹映……” “他说他要和你复婚,因为,你怀了他的孩子。他就是不肯承认是因为爱所以那么做!”她重重地放下酒杯,然后,终于醉倒在吧台上。 看来,我还必须设法送她回家才行。 我的心情起了很大的变化,难道我和凌天之间,真的是各自爱着而没有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心,所以弄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东西啊,好痒啊!我再次从骚扰中转醒。原来太阳又升起来了。 “早啊。” 睁开朦胧的双眼,又看见凌天在我身边,这感觉真好。 “早。”我说。 “起来洗漱吧,我去弄早餐。”他看我清醒,于是起床。 “凌天。”我叫。 “干什么?”他驻足。 “没、没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开口。 “快点吧,不要再找借口赖床,除非你准备今天一起迟到。”他转身出去,说道。 “我爱你!”我豁出去了! 他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我爱你,凌天。”我说,“我以前没有说过吗?” 时间在我的思维里面停止了,原来“我爱你”三个字对所爱的人说出来,是需要勇气的,怕因为“爱”所以失望、怕因为“太爱”所以失去、怕因为“不爱”所以痛苦得死去。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患得患失。我不后悔爱上他,就算因此知道他不爱我,我也不后悔说出来。 “可恶的女人,你从来没有说过!”他扑到床上,用力抱紧我,毫无保留地傻笑着。 “呵呵!”我感觉到了,原来他在乎我的爱、原来他也在等我说出这一句表白、原来……他真的是爱我的。 “可恶的男人,你也从来没有说过!”我笑着说。 他吻住我的唇,那样的狂烈,我的理智渐渐跟着腾云驾雾,不知道方向。 我紧紧抱住他,把自己交给他,什么都不需要顾忌。 “笨蛋,我爱你你感觉不到吗?”他在我耳边低语。 “呀!你压到宝宝了!”我叫。 他一个旋身,把我调到上面,变成我压着他的姿势。 “这样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我没问你,我问宝宝呢。” “你太可恶了!” …… 尾声 原以为曹映说要离开是酒话,然而她真的答应了公司提出的到海外分公司工作的事情。一年后她寄来一封信,里面有她的结婚照,新郎是一个金发蓝眼的英国人,他们看上去很幸福。她在信里说:原以为每个人的真命天子只有一个,我现在仍然这么认为,但是那个人已经不是凌天…… 我再一次嫁给了凌天,这一次是三个人的婚礼,肚子里的小家伙已经生下来,李讳说,这小鬼一定要认他做干爹,因为他自己被扣上始乱终弃的帽子、被他不明所以的老爹打了两次!欧阳明天也跟着起哄说,这小鬼曾经喝了他n瓶牛奶,也应该做他干儿子。结果凌天叫他们先回去商量,等这小鬼学会叫“爸爸”了再考虑干爹的问题。 凌天的父母再一次被请来主婚,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对夫妻还要再举办一次婚礼。我们只好说,这是为了纪念我们结婚三年的庆祝仪式。他们有孙子抱,也就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刨根问底,开始想着,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小名来叫呢? “展思小姐,你愿意嫁给凌天先生,让他成为你的合法丈夫吗,不论伤残、疾病、贫困、灾难都永远陪伴他,直到人生的尽头?” “我愿意。” “凌天先生,你愿意娶展思小姐为你的合法妻子吗,不论伤残、疾病、灾难都对她不离不弃,直到人生的尽头?” “我愿意。” “交换戒指。” “不管我娶多少次,我的新娘都只有一个。”凌天为我戴上戒指。 原来他还记得他说过的这句话。 “不管我们分开多久我都会一直等你,我的婚礼上,只能是你站在我身边。”我说。 凌天正要吻我的时候—— “新郎!新娘!你们的儿子又尿了!快来给他换尿片啊!” —全书完— 后记 踩碎一地的枯枝败叶,用落花的情操风靡雨后的世界。千年的往事堆积、吹散、飘离,疯狂逼迫自己疯狂。 唯美地制造一生浪漫,为别人歌唱幸福,用一个“舍”字让自己心动。雪片从指间滑落,重回她的大地,甘心融化。 孤零零地守候在雨中,呆滞地不问空中楼阁如何伫立,只一味追寻,找一个空间,把什么都遗弃。 有一条路据说通向死亡…… 有一种死亡似乎倒是永恒…… 有一种永恒听来傻气…… 有一种痴傻是一生的欺骗…… 那一种欺骗,执着打碎。 等爱、等雪融化、等阳光不再;看月落乌啼、看孤舟难渡……也许寂寞太久、也许伤害还在。 云散、楼空。 风沙洗劫,心湖干净,有一个人影,孤零零一个,伫立、遥望、伤感。断了线的风筝没有挂在树梢,轻飘飘地随风顺水,流浪。让情感流放,为一瞬的冲动经营了幸福,有两个人,依偎着吹风,伫立、遥望、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