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皇假后 上》 序言 【序言 手痒】 手痒?抓一抓、打一打、拍一拍,再上个万金油或是绿油精,抹一抹、涂一涂、擦一擦不就得了?居然还可以拿来下标题,占版面!啧!没创意! 通常对疯子而言,手痒是指想摸八圈,跟国粹联络联络感情,最后待在麻将桌上三天三夜,打到手怞筋、脚发麻、两眼发昏、双唇发颤为止,顺便让疯子露个老脸(等一下,让我补个妆),上个镜头(灯光师,苹果光不够哩),唤醒大家的记忆:疯子我又来喽! 这次是特别挑选过时间的喔! 其实平日疯子与浅草阿姊的联系并不多,仅透过电话蚤扰(当然是我蚤扰她)或上facebook(我又来偷菜偷蛋啦),所以,真正对浅草阿姊的了解并不比各位多太多(当然,疯子还是知道粉多浅草阿姊的小秘密哦),毕竟浅草阿姊在北部奋斗赚扣扣,我人在中部挣扎翻滚讨生活,更遑论见面的机会少的可怜,每年也仅有国际书展上的签书会才能见上一次面(facebook上面只有见到照片,当然不算数)。 在疯子的个人感觉上,浅草阿姊对作品是要求严格的,有进度的规划章节,有目标的充实自我;而人也是属于都市女性类——风趣、大方、个性豪爽,至于外表当然是漂亮得令人印象深刻,打扮时髦亮眼,绝无一般人对小说作者的旧有刻板印象。 唯独相同的是,对创作的认真、努力、不放弃,对作品的坚持、固执、不妥协——这样子就对啦,浅草式的小说,是疯子喜爱的,不是(醉爱):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的爱上! 以目前疯子的单人公寓生活形态来说,光看到书架上的收藏品及阿姊的签名书板,就会有满溢的幸福涌上心头,填满当时的空虚。告诉各位,这绝不夸张,试想一下:一个人半夜下班回到家,面对将近三十坪的单人公寓,看到喜爱的物品,不会令人有远离孤单,幸福上涌的感觉吗?对疯子而言,是绝对有的喔! 这篇序会在今年的国际书展新书中亮相,如果没出意外,应该是上下集的古装套书!小小透露一下,现在你们手上拿的《真皇假后》,其实浅草阿姊很早就开稿了,至于是哪时候动工的?嘿……嘿……嘿……不能说,不过,相信这是几经挣扎,耗费日夜的精彩作品! 如果在今年中,大家曾看了《奴役天子》上跟下、《寡妇》、《钦定人妻》,还有《天价女仆》,而且还意犹未尽,欲罢不能的话,那就快翻开下一页——欣赏浅草茉莉的年度大作——《真皇假后》吧。 疯子我就先闪到一边墙角去看新书了,等待阿姊的签书会啦!(是的!疯子我人在国际书展的现场喔!等你\你喔!) 楔子 【楔子】 太和 元年 「吾皇,万岁,万万岁!」万民齐呼,呼声直穿天际。 当太阳从紫霞山上升起,明晃晃的洒落万丈金灿光芒时,九尺金璧台上,新帝头戴明珠金丝冠,身穿赤金龙袍,气象万千。 站上天下的至高顶点,新帝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跪伏在自个儿脚下高呼万岁的万民。 「天佑吾皇,天佑大莱!」 「大莱国祚万年、万万年!」 耳边,歌颂声绵延不绝,可他脸上全无一丝喜悦。缓缓撑开双臂,似是想振翅高飞,但当手伸向空中后,却紧紧握起,紧到彷佛要捏碎什么。 当他徐徐侧首,发现身旁空无一人,不禁颓然缩手,两行泪,潸然落下。 原来,这就是一个人的天荒地老,一个人的海枯石烂。 眼下就算拥有所有一切,身旁无人……又如何? 「九珍哪……身旁无你……又如何?」 第一章 【第一章】 大莱王朝 天寒三年 冬 这年的冬天比往年冷上许多,百姓走在路上,大多缩着颈子,将手藏在袖里御寒,而且非必要,尽量不出门,因为冷不防便会发现鼻涕不自觉的流下来,成了两根冰柱子,怪难看的,还不如窝在被子里烘着暖炉舒服点。 可最冷的腊月初一这天,正当一般人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时,一些贵族以及朝廷大臣却不畏寒冷,携家带眷的坐上马车,来到一户人家内贺喜。 而这朱漆大宅的主人,乃是当朝最负盛名的相国。 大莱王朝相国姓权,名敦北,今年四十有六,与结缡二十余年的妻子育有八子。 但他酷爱女儿,只是夫妻努力二十余载却都未得一女,本以为生女无望了,哪知妻子去年又却意外怀了第九胎,而且这次终于顺利生下他梦寐以求的女儿,大喜之余,他将女儿取名为「九珍」,意寓排行老九,极其珍贵之意。 而今日便是九珍的满月之喜。 相国高龄得女,异常欢喜,当然得大肆庆贺,遂席开百桌,宴请嘉宾,只是此举却让某些人很不满—— 「你们瞧见了没?爹打从早上睁眼到现在,那张嘴都没阖过,得个九珍有那么开心吗?」权家五公子,十五岁的权永信不满的出声。 「五弟说错了,爹是从九珍出生以来至今一个月,那张嘴就没阖过!」权家二十岁的二公子,现在在朝廷出任宫廷武官的权永孝纠正他。 「难道咱们几个儿子比不上一个女儿吗?」十七岁的四公子权永爱抱怨。 「就是啊,人家都说儿子好,为什么偏偏自个儿的爹娘只爱女娃」十三岁的六公子权永义也委屈的撇着嘴。 十九岁的老三权永仁摇着头解释,「爹是因为咱们权家打从曾祖父那一代起就满门男丁,连着三代都没个女娃降世,到爹这一代立志要‘破丁’,生个女娃来光宗耀祖,这会达成心愿了,当然开心。」 「唉,想想咱们几个出生时,哪个曾宴过客?恐怕连颗糖都不曾发送过,但瞧今天这场面,好似九珍才是爹娘的珍宝,咱们算什么?全都得靠边站了!」十一岁的七公子权永和,一脸无望。 「七哥的意思是,连我也失宠了?」八岁的权永平惊慌的问。 他马上敲了老八的脑袋一下。「打你生出来又是个带把的,爹娘就失望得恨不得将你塞回去,你从来就没受宠过,哪来的失宠?」 「好了,都别抱怨了,瞧过咱们的妹妹没,不可爱吗?不值得咱们几个哥哥好好疼爱吗?」权家老大,不过二十二岁便已在朝廷担任文官侍郎的权永忠笑着出声。 大哥一开口,七兄弟立即齐往竹编摇篮里的水娃娃望去。 权敦北乐于炫耀爱女,特地将女儿连同摇篮摆在大厅正中央,供人「观赏」,但又怕人潮汹涌,有个闪失,便命八兄弟守在妹妹身旁,负责九珍的安全。 因为平常都是权敦北抢着抱女儿,他们几个兄弟根本没多少机会与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妹妹接触,所以八兄弟这会正好能看个仔细。 眼见躺在竹编摇篮里的小家伙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逐一「巡视」他们,红咚咚的脸庞甚至比花瓣还要细致娇嫩,还张开肉呼呼的掌心朝他们挥呀挥,并扯起还没长牙的小嘴冲着他们直笑,八兄弟全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傻笑起来。 「是啊,这小丫头怎么会这么可爱?」 「瞧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多天真无邪!」 「她应该是这世上最美的小花了吧?」 「应该是梅花吧……我从没听过她的哭声,上回偷捏她,她没哭,还对着我笑呢……」 「好坚忍不拔啊,有权家风范,越冷越开花,越受到欺侮,越是含笑以对……等等,你还是不是人啊,居然欺负妹妹」 「我——」 「几位公子,糟糕了,老爷好像高兴过头喝醉了,夫人拉不住他——」突地,有小厮匆忙过来求救。 众兄弟忙往最吵杂的方向望去。哎呀呀,不得了了,他们的爹喝得满脸通红,正跳上桌要与人拼酒,娘急得抱住他的腰,要他自重,别乐过头,但眼看娘恐怕拉不住喝开了的爹,几个兄弟一急,也顾不得爹要他们好好看顾妹妹之事,全冲上前去帮忙。 八兄弟一消失在摇篮四周,一名年约三岁、穿着精贵的小男娃,便踩着不是很稳健的步子靠近,他踮着脚尖,扶着摇篮边缘,用漂亮眼睛瞄着躺在里头的女娃。 这个比他还小的小小娃儿,脸颊像是可以掐出水来…… 梅花的模样他没印象,但是桃花他见过,这张小脸很像桃花,而且还是有着奶味的桃花! 他拉下摇篮,脚踮得更高,小娃儿看见他,像是很欢迎似的,不断挥动小手诱他靠近。 好吧,他正好闻闻她的奶味跟自个儿身上的比起来谁重些? 我闻、我闻、我闻闻闻——哎呦! 「九弟,九弟不见了!」忽地,有人大喊。 「大皇子,您是说九皇子不见了?」正在劝自个儿爹下桌的权永忠立即变了脸色。大皇子与他交好,特地带着同母所生的九皇子前来祝贺,要是九皇子失踪,事情可就糟了! 权敦北闻言,登时也吓得酒醒,狼狈的由桌子上爬下来。「快,快找!」 众人顿时一阵混乱,片刻后—— 「找到了!」有人喜呼。 闻言,大伙全停止动作,随着高喊的声音来到摇篮前。 权敦北也赶来了,一看清眼前景象,眼睛登时暴凸。「这——」 只见摇篮里,两个娃儿抱在一起,「大只的」正拼命舔着「小只的」的嘴。 这是在大庭广众下公然轻薄!权敦北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这小子在做什么?」大皇子一把拎起弟弟,拧着眉问。 「奶香味……大哥,好香,你也舔舔!」好东西与大哥分享,「大只的」不知死活的说。 大皇子很想爆笑出声,但瞧见权家九个男人从老到小个个脸色凝重,他就是想笑,也笑不出来了。「这个……」人家的珍贵宝贝才出生一个月就「失身」了,的确挺严重的。 「大皇子,男女有别,这件事,您得给个交代。」由于自家的爹已气得说不出话,所以被推出来当代表讨公道的,是邀请大皇子到来的权家老大权永忠。 在九双虎视眈眈的眼神下,大皇子拎着自家小弟,眼神为难的飘忽不定,最后望向还在挣扎着想继续偷香的小弟身上。 「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自个儿闯的祸自个儿担,我会奏请父皇让九珍嫁进皇门!」他无奈的说完,拎在手上的小家伙立即挣脱他的手,扑回摇篮内。 「大哥,她的嘴……香!」 再次地,权家刚出生的黄花大闺女,二次「失身」! 天寒二十年 热热闹闹的琵琶会,于三月花季展开。 琵琶会由全京城的青楼共同举办,各家青楼挑选出来参赛的姑娘,自然全是才色兼备的一时之选,这些姑娘们会在这天奏出苦练多时的琵琶曲,若赢得「琵琶皇后」的美誉,则所属青楼便可扬眉吐气,该位姑娘的身价也会马上跟着水涨船高。 今日,这场琵琶会就办在全京城牡丹花开得最漂亮的西郊道上。而得以有机会聆听且一睹这些美若天仙的花姑娘弹琵琶者,就是那些肯花上大笔银两的大爷了。 这时琵琶会早已开始,丽璟院的花魁杜小钗刚弹完一曲,现场即刻响起如雷掌声。 而这其中拍手拍得最响亮的,来自坐在最前排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俊秀小公子,他身上穿衣服的布料虽不见得怎么上乘,但身上佩带的饰物却是件件名贵,让人一瞧便知是名家出身的小少爷。 「好啊,杜姑娘的纤纤玉指真是天籁之手,所弹出的琵琶声,也是天籁之音啊!」小公子大赞不已,手拍到都要废了。 第二章 众人闻言跟着猛点头,只可惜台上的花魁没有特别欣喜的表情,甚至还暗暗瞥了小公子一眼,要他别太招摇,收敛点。 可那小公子却像是没瞧见,继续鼓噪叫好,众人见他卖力捧人,只当这位花姑娘是他看中意的,才会这般出钱出力的力捧。 「不要急着下去嘛,我愿意出高价恳请小钗姑娘再弹一曲!」当杜小钗正要下台让其它人上来现曲时,小公子居然这么说。 其它人见他如此,气氛使然,也跟着起哄,纷纷撒着钱要求她再弹一曲方肯罢休。 正所谓姑娘要人捧,身价要人抬,此刻全场锋头最健的就数她杜小钗了,可当事人却对大伙的叫好声置若罔闻,笑容僵硬地频频对卖力捧她的小公子使眼色,但那小公子根本没发现,而是像玩开了般,撒着银两喝着要她再来一曲。 不过因为他的夸张,众人开始对他行注目礼,甚至慢慢觉得他有些面熟。 杜小钗秋波频转,看起来很不安。「不好意思,瑟琶会规定各家姑娘只能弹一曲,各位大爷若想再听,还请移驾至丽璟院。」说完,她便匆匆下台,只是行经小公子身边时,刻意放慢速度,丢了一句话,「你男人来了!」语毕,脚步极快的闪进为姑娘们准备的小棚子里去。 小公子一愣。「什么我男人?谁啊……你是说——他」整个寒毛竖起。 猛地转身,视线快速扫过向人群,眼珠子在转到某个人身上后定住,人瞬间像是被雷打到,身子僵了片刻便迅速转身,撒腿就跑。 可是一步、两步……不过跑了三步而已,一堵肉墙就已杵在前头。 低眼瞧见那双黑底金丝边的鞋,小公子扼腕得直想咬舌,抬眼看向四周汹涌的人潮,深吸一口气,哀怨的屈膝福身。「九珍见过九皇子,九皇子殿下金安。」 就见阴着脸的男子年约二十岁上下,高冠长袍,浑身上下散发出与众不同的高贵气质。他负手站在人前,犀利的审视目光教九珍如芒在背。 「九珍?我还以为眼前瞧见的是权家‘九公子’,原来是你九小姐啊!」这话明显是在嘲讽人。 九珍掀了掀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干笑收场。 「你这捧姑娘一掷千金的本事,只怕权家的男人都没一个人比得上,还真是了不起啊!」他继续说。 九珍头皮越来越麻,眼珠子转了转,不敢搭腔。 「这套衣服哪来的?应该是你八哥的吧,你连衣服也偷?」他浓眉紧锁,大摇其头。 她拉拉衣摆,缩住膀子。人多,好尴尬啊! 「权九珍应该是相府里的名门小姐,但所有名门小姐做不出来的事,九珍小姐好像全做尽了,这教疼你入骨的父兄情何以堪?」 九珍更是唯唯诺诺的猛低头,一副无颜见人样。 「知晓自个儿错了吗?」他问。 「知道。」她羞愧的将头垂至胸前。 「嗯,回去闭门思过吧。」九皇子这才沉声放人。 「是。」她含悲的应声。 这时候远处突然奔来一名男侍打扮的丫头,因为跑得急,就连顶上的头巾都差点散落。 「小……小姐。」她一到,就惊慌地扶住主子的手臂。 九珍恼得猛瞪她。这死春彩,叫她在场外守着,如果瞧见「不该瞧见的」,就立刻通禀她,可这丫头现在才出现,分明是失职,严重失职! 「小姐,对……对不起,我……」迎上主子埋怨的眼神,春彩的头低得不能再低。 自个儿不过是上个茅厕,只是时间稍微久了点,怎知一回来就猪羊变色她哭丧着脸,不知该怎么办。 「九珍,好汉做事好汉当,身为主子,你应该不会这么恶劣的迁怒于自己的丫头吧?」祈夜白的冷言再度响起。 吞咽了一下口水,九珍瞧了眼四周指点的目光。「当然……不会。」 「那就好。」他朝她倨傲的颔首。 「那……那拜别九皇子,九珍回去了。」她乖顺有礼的屈膝告别,尽量踩着端庄的步伐消失在他跟前。 这会,春彩无奈地瞧着在权府小姐闺房里上演的另一出「猪羊变色」戏码。 二十岁的九皇子与十七岁的权家九小姐,两双同样晶灿的眼睛正对峙着。 两人都排行第九,号称大莱王朝的双九祖宗,是所有人见了都要退避的人物! 「我也没办法,已经有人认出你来,身为未婚夫婿的我,怎么还能装傻作愣?这说不过去的。」俊挺的年轻皇子,连声解释。 「那也不用教训得那么难听,说我不像名门小姐,让父兄无颜,甚至还指责我偷八哥的衣服!」权九珍脸色阴森,极为不满。 「我应该没说错——呃、好吧,我说的是过份了点,但众目睽睽之下,如果我连未婚妻子都教训不了,这成何体统,你说是不是?」他一脸的难为。 「祈夜白,在外头我尊你是九皇子,是男人,但不代表你就可以对我胡作非为!」她瞪眼。 祈夜白只能暗暗为自个儿叫屈。到底胡作非为的是谁啊…… 「还有,我权九珍还不是你的妻子,本小姐还没决定要不要嫁你,你少以我的男人自居!」 闻言,他不以为然的抿唇。这可由不得她了,因为早在十七年前,父皇就下旨将她指给他做正妻,但他可不敢火上加油地在这当头纠正她。 「在外头说好给你面子,你说什么我应什么,但私底下,你得给我一个交代,还我一个公道!」九珍一脸不满。 公道未来妻子学人家去当火山孝子抛银两捧姑娘,他才想要一个公道咧! 但是面对她,尤其是那对正冒着火的眸子,他不敢把话说出口。 「这个……赶明儿个我要人送来上个月岭南送入宫的长毛貂衣给你?」他讨好的说,挨近她坐下,牵过她细白的手,亲昵的在自个儿掌心摩挲。 她抽回手,不屑的撇过头。 不满意?「前一阵子有人送我一副镶有七彩珠子的棋子……」 「没兴趣!」 「那我去向权相国提议让你上我那住个几天,随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有什么,我在府里父兄都疼我,一样爱做什么都可以,就连偷穿我八哥的衣服到外头去捧姑娘的场都行!」她故意说。 这女人真难摆平!「这回不一样,太子大哥说最近请旨要前往南陵为父皇祈寿,有意带我同行,你若上我那去小住,我便能顺势带你前往。你父兄虽对你极为放纵……宠爱,但是,让你出京这种事还是很为难他们,可你若是跟我一道,那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会反对的。」 闻言,九珍眼眸瞬间灿烂起来。「你真愿意带我去南陵?」 本来是没打算的……「是啊。」他刻意将笑容加大,感觉很真诚。 乐上天的女人立即扑进他怀里,以脸颊磨蹭他的胸口,高兴得不得了。 「太好了!我一直很想到南陵去瞧瞧,可是父兄不肯我单独离京,他们又各自有事缠身,没人有空携我一游,这下可是太好了,太好了!」她抱着他,在他怀里又叫又跳。 现在祈夜白觉得,自己早该这么做了。「这会……不生气了吧?」他好声好气的问。 望着眼前这一对欢喜冤家,春彩不住摇头。 在外,九皇子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皇子,但是谁会知道私底下,他一碰到小姐就成了可怜的应声虫,既发不了脾气,也摆不了皇子架子。 老爷就是见九皇子吃不住小姐,虽开心小姐的未来夫婿惧内,但又担心女婿受人耻笑,失了皇室威严,将来事情传到皇上耳里会说小姐不识大体,有辱皇颜,少不了对未入门的小姐心生不悦,这才要小姐在外以夫为贵,至于私下如何,就随便他们俩。 幸好两个青梅竹马的小祖宗也没教老爷失望,感情好得不得了,在京城几乎是形影不离、人见人愁的一对九祖宗,因为只要哪里传出「灾情」,这两人铁定在现场。 第三章 所以八公子才会经常说,这两人根本是天生一对,而十七年前九皇子的那一吻,分明是先下手为强,抢妻为先! 当今天子年逾六十,身子每况愈下,贤孝的太子特地请旨前往南陵祭祖,期望先祖佑帝,让父皇长命百岁。 此次太子离京,其它皇子无不期望能够跟从,毕竟若能因此让父皇身体健朗,那么此行的人必将获有大功。 若不幸天子未能因此得福长寿,反正太子是继位者,大伙若能藉由南陵之行与其拉近关系,对未来前途也是大有帮助,所以人人争抢同行,但太子均给了他们软钉子碰,唯有九皇子祈夜白,不需开口,太子便主动点名随行。 这让众位兄弟既嫉妒又不甘,均揣测那是因为九皇子与太子是同母所生,他们的母后又过世得早所致,太子年长幼弟二十岁,与九皇子的关系亦兄亦父,关系特别亲厚。 除此之外,朝野还盛传一个流言,就是太子已年过四十,膝下却犹无子嗣,这事就连皇上也着急,生怕这个儿子恐将断了大莱龙脉,有意撤换太子,可这事传了许久,始终不见下文。 另有传言道,其实太子曾秘密与天子达成协议,若登基后仍无后嗣,将立九皇子为储君,藉以消弭众人对皇储空悬的不安,但这事同样未被证实。 这日,在前往南陵的路上,朗朗云天,气候宜人。 男子身着淡色衣,襟口绣有蓝色卷云花纹,随意跨坐在马背上,身旁随侍环绕,自然散发出尊贵气息。 只是此刻,他正无奈的望着跌坐在地上的一名俊美少年。 少年打扮得儒雅整洁,可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姿势却是毫无形象可言。 「我不管,都是你啦!之前不肯教我骑马,现在不是只能跟你共骑,就是得坐马车,害我跌个狗吃屎,都是你害——」 原来再度女扮男装的九珍趁人不备,偷了匹马骑上,结果不到一刻就被马儿绝情的抛落地,痛得她赖地不起,正想痛斥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男人,忽地注意到他身旁的大批护卫,只得咽下怨气,闭嘴揉臀。 祈夜白盯着在地上耍赖的九珍,很想亲自下马去抱她起来,问她疼不疼,但碍于皇家体统,他只能高坐在马背上,使眼色给跟随自个儿多年的贴身小侍。 周彦会意,立即赶上前去扶人。「权小姐——」 「什么权小姐,我是权公子,权家的八公子权永平啦!」她马上更正。 「呃……是是是,八公子快请起,让小的召太医来为您瞧瞧可有伤着了?」周彦好言道。 明明大伙都知这位「权八公子」女扮男装随行,只是碍于九皇子的命令,没人敢当众拆穿她,还得劳烦众人多加关照,帮着掩护,这其实无妨,只是这位小姐也太不安份了,不会骑马竟偷偷上马,简直是玩命嘛! 幸亏无事,不然主子不大发雷霆才怪……但主子气的对象可不会是眼前的小姑娘,而是他们这群保护不周的无用奴才。 「不碍事的,用不着太医,我坐一会,等屁股不那么疼了就起来。」她赌着气说。 周彦偷偷翻白眼。明明是名门小姐,竟讲粗话,连「屁股」两个字都出来了! 他瞥向自个儿的主子,就见他在马上瞧起来端正威仪,其实嘴角已在轻颤,显然是憋笑憋得吃力。 「可也不能坐太久,前头太子的马车已走了有段距离,若回头不见九皇子的身影,定会追问的。」周彦不得不提醒。 九珍嘟起杏红的嘴,再瞧向高坐马背上的人。他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神情真的带些许着急。 她是偷偷跟着来的,才会女扮男装掩人耳目,这时若教人发现她的存在,尽管太子没有责备,但是未能随行的其它皇子得知后,可就有说不完的背后话了。 她平时虽胡闹,但遇要紧事,还是懂分寸的。「好啦,本小……公子这就起来赶路。」她不甘不愿的站起身,周彦赶紧上前帮着拍掉她身上的尘灰。 待清理干净,她才走至祈夜白身旁。「劳烦九皇子挪个位子给我,我不想回马车上去,在那四方小厢里颠得我头都晕了。」她抱怨。 祈夜白颇有英武之气的轻扫她一眼,颔首。「上来吧。」说着长臂一捞,将人抱上自个儿座前。「走了!」她人一上马,他立即加速追赶皇兄的座驾,身后的大批护卫也随即追上。 在外人瞧来,两个男人共骑一马,身子都是挺直的,也没啥不对劲,但也只有离他们极近的周彦与几个近侍晓得,自家主子的一只手正悄悄伸向前方人的小臀,心疼不已地搓揉着。 【第二章】 南陵,大莱王朝皇家陵园,里头供奉了立国两百年来所有的帝后。 自抵达此地后,太子即展开盛大的祭祀祈寿仪式,随行所有大小官员共百人,一律着深服,持香遥祭大莱先帝们,一同祈求当今圣上能身体康泰,寿与天齐。 祈寿仪式一连持续三天,所有官员跪地三日不起,就连太子也在地上跪足三日,才在众人苦劝下起身回寝。 而大伙在太子离去后,也才敢稍事离席休憩。 「来吧,这是周彦帮我弄来的去瘀药,我帮你揉揉,膝盖就不会那么痛了。」南陵行宫寝殿里,祈夜白手持瓷罐,急着要给某人擦擦揉揉。 他没想到大哥居然一跪就是三天,自个儿陪跪是应该,但九珍混在随行人员里,也得跟着跪,这会膝盖肯定都瘀青了,他光想就替她疼。 九珍也不客气,马上掀起裙,撩高两支裤管,露出膝盖,果然原本白皙的地方都青青绿绿一片。 他当真万分不舍。「早知道会受罪,就别要你跟来了。」他难掩懊恼。 「算了啦,你不也跪了这么多天?你吃得苦,我怎么吃不得?快帮我上药,等会就消肿了。」 「九珍真勇敢。」他感动的连忙为心上人上药消炎。 「来,我也帮你上药,你的膝应该也很疼吧?」 「我不用了——」 「七皇子,您看错了,里头的不是——」外头突地传来周彦心焦如焚的阻止声。 但是,他显然拦不住来人,祈夜行几乎在他话声刚落时便进到寝宫内。 九珍还没反应过来,祈夜白已经手忙脚乱的将她的裤管放下,舍不得她的白细双腿被瞧去分毫。 瞧见两人后,祈夜行撇嘴讽笑。「我就说看见权家九小姐也在行列中,这奴才偏说不是,直说我认错,瞧见的是权永平那小子,看来,看错的是周彦,回头我就将这奴才的眼珠子洗一洗,免得他年纪轻轻,眼睛就花了!」 这话让跟着进来的周彦当场吓得跪地求饶,「七皇子,饶命啊!」 「七哥,是我要周彦隐瞒的,你就行行好,别怪他了。」祈夜白马上为自个儿的贴侍求情。 「哼,这奴才不知好歹,我都找到这来了,他还敢说谎,胆子也太大了!」祈夜行怒气未平。 九珍走上前去。「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硬要跟上来的,你想怎么样?」她抬起小巧的下颚,不驯的问。 祈夜行大祈夜白两岁,这次虽也随行前往南陵,但不同于祈夜白是太子让他来的,祈夜行却是皇上下旨随行。 祈夜行的母亲德妃,是目前病弱的皇上最常召见的人,连带也使得这位皇子的未来备受瞩目。 他冷冷睨着眼前整整矮他一颗头,一身男儿打扮的小女人。「你也够胆大妄为的,竟敢女扮男装混进队伍里,这事我若呈报上去,别说你爹受累,就是九弟也要等着遭殃!」 九珍可是一点惧色也没有。「什么叫混进来的,我是以九皇子眷属的身份同行,我爹与九皇子会遭什么殃?」 「眷属?」他脸色更加难看。 「没错,全天下谁不知道我权九珍与九皇子的关系,他要为皇上祈福求寿,身为未婚妻子的我,难道不能陪同他,为皇上的福寿尽心?」她说得理直气壮。 第四章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可就算是女眷,为父皇祈福是何等严肃之事,连太子自个儿都没带女眷同行,九弟却带着你,当这趟是嬉戏秋游吗」提起她女眷身份时,他神情明显带怒。 「就我所知,你不也带了小妾同行?」 「那不是小妾,那是伺候丫头!」他更正,彷佛不希望被误会。 「不都一样,那个丫头还刚为你生下个儿子呢!」 「那又如何?会收那丫头是被逼的——」他话到嘴边突然收口,但那模样像是很不甘心。 「就算是被德妃逼着收,那也是收了,你带她来,就是为你暖床的人。」 「我说不是!」 「就是——」 「九珍,不许再说了!」见他们快要吵起来,祈夜白立刻板起脸。 「是他先惹我……好嘛!」原本还想说什么,可瞧见他脸色不好,又有「外人」在,九珍不得不乖乖收起利牙,站回他身后。 这让祈夜行见了更恼。这权九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九弟,只要九弟一句话,她就乖得跟猫儿似的。 ……当真只有九弟能治她吗? 「七哥,九珍这事还是请你多掩盖,别将事情闹大吧。」祈夜白开口恳求。 「咱们是为了父皇的康寿而来,你偏带着闲杂人等出现,真不象话!」祈夜行立即逮到机会,拿出兄长的口吻训斥。 祈夜白当下被训得红了脸。「是我的错,还请七哥包涵。」 九珍见状,气得狠瞪祈夜行,怪他小题大做,他瞧了也不理,径自转过身,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周彦撂话。 「回头到我那,给我掌嘴一百,瞧你还敢不敢对本皇子睁眼说瞎话!」这话他自然也是说给九弟跟九珍听的,说完即拂袖离去。 他一走,周彦立刻垮下脸,祈夜白也露出愁容,虽然确定就算闹到大哥那去,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责罚,但总是教大哥为难,他也不好意思。 反观九珍,只是朝祈夜行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重哼一声后,便不当回事的坐回绣墩上,喝茶去了。 许是九珍福大命大,七皇子还来不及去向太子打小报告就匆匆被召回京城,说是德妃游园时不小心落水,被救起后大受惊吓,皇上急招他回去安抚照顾。 「我就知道会没事的。」九珍咬着羊肉干,得意扬扬。 「说得好像你早知德妃会落水似的?」祈夜白摇着首。这会两人能舒服的坐在这里,都有感谢太子大哥没再一跪三天,而是一早领着大家在陵庙焚香一个时辰后,就让大家散了。 原本他还提心吊胆大哥会提九珍的事,哪知他问也没问,连七哥不见踪影,打听之下才知七哥连夜回京去了。 九珍吃着果子,摇头晃脑,一双水灵大眼似笑非笑。「我是不知德妃会落水啦,我只是想——」 「只是想七哥应该不会去告发你!」他眼神忽而锐利起来。 见状,小丫头迅速上前,伸出白嫩的小手轻拍醋男的胸膛。「哪有,哪有那样,我是说太子爱护你,哪次不是爱屋及乌,对我的顽皮睁只眼闭只眼?所以不会有事的。」她忙解释。 她和七皇子四年前有些纠葛,从此这位皇子对她的态度就阴阳怪气,不是极尽刁难就是……总之,他的表现让她正牌的未婚夫大人很吃味,但碍于那人是他的七哥,对于对方的敌意也就尽量隐藏了。 可是私底下,这家伙醋劲依旧大得很,平常什么事都由她,唯她心头若有丁点儿的「走私」,他立刻火山爆发,半点不容。 「大哥纵你,不只因为我,还有你爹是朝廷重臣,你大哥与太子是至交好友等原因。你靠山太多,才养成你这无法无天的个性。」瞧着胸前的柔荑,祈夜白脸色稍缓,但又忍不住数落两句。 她立即缩回手。「我哪无法无天了?这趟南陵之行可不是我主动要跟,是谁当作赔礼拜托我的?!」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这总成了吧!」见她恼了,他马上又陪笑脸。没办法,欠她的! 九珍抿嘴低笑。「不成,今天太子没长跪的意思,正好,我来到南陵都还没机会瞧清这里的风光,你得陪我出去走走。」她得寸进尺。 瞧着她的小脸兴致勃勃,他怎说得出一个不字?再说他本来就有此打算。 「走吧,南陵的枫红最迷人了,我带你赏枫去!」他动手整整她的衣。穿了男装的她,确实有几分阴柔男子子气。 尤其她的双眸,晶灿有神到不时令人错觉似有水晶在里头跳跃,总让他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一眼既能辨识出她的所在。 记忆最深刻的是,上元节人人皆戴着面具游街,他却能光凭她的眼神,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准确地握住她的手。 这双眼睛就代表她的灵魂,无可替代,让他从不曾错认过任何一次。 只见她才听说要去赏枫,马上笑弯了双眸,眼睛水亮水亮的,简直要吸去他所有目光,连余光都不留,只能盯着她傻笑。 直到半月弯形的眼眸拉成一条细线,他才知道自个儿痴迷过久,赶紧拉着她出门去。 南陵,地处南方,山林环绕,如今正值入秋,秋枫艳红,落叶飘飘,「枫」景宜人。 马蹄踏在落叶上,发出干干脆脆的声音,别有韵律。 秋游的两人,共骑白马,两小无猜,一路甜蜜蜜。 在一条枫林小道上,祈夜白抱着九珍利落下马。「这小道是通往山顶的快捷方式,因为已经接近山顶,只要站在这,就能将大莱王朝的陵庙一览无遗。」他引导她望向小道外错落交迭的绵延山峰,而左侧则是占地万顷的皇家陵园,陵庙的壮丽、建筑的讲究,在枫林环绕陪衬下,全部尽收眼底。 「这视野真是太棒了!」她见了兴奋得发出惊呼。 他微笑。「是啊,大前年我来时就发现了,今年把你偷渡来,自然不能让你错过这美景。」 她笑眯了眼,瞧瞧他得意的笑脸,再看看两人身上陈旧的衣饰打扮,噗噗又是一笑。 出门时她不过抱怨一句两人衣着太显眼,容易引人注目,这皮家伙居然就带着她潜进民宅去偷人家后院挂晾的旧衣服,得手后,他笑得比她使坏时还贼,也不想想他身为皇子,万一失风被逮,那可是丢脸丢到家了。 但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偷得极为顺手,还挑三拣四,非要尺寸相当的才肯穿上。 啧啧啧,看来他虽贵为皇子,但身子里头的顽性绝对不输她,完全不辱他俩双九祖宗的名号! 这会两人一身粗衣补丁,瞧起来还真像是一对不起眼的寻常夫妻。 闻言,祈夜白讶然地朝她望来,一副她猜中了的模样。 「不想来的原因是,想避开大家猜测太子登基之后,可能立你为王储的传言是吧?」随着皇上病情日益严重,随之出现的讨论就是太子继位,膝下无子的问题,而他理所当然就是那个最佳储君人选。 她这么一问,他脸上的表情淡漠不少。「是你多想了。」 「我哪多想了,都是因为我小时候的一番话,让你对皇位从此失去了兴趣。」她内疚的说。 「就说你多想了还不信,是我自个儿不想沾上跟皇位有关的是,与你无关。」 「别骗我,哪个男人没有野心?」 「我就没有。」 「若我说,有一天我想做皇后么?」 「你想吗?」他眼神有了一瞬的转变,但恢复得极快。 可那一闪而逝的光彩九珍没有错过,不禁想起十岁那年与他的对话—— 「我为什么非嫁你不可?!」 他抱着她坐在椅上,她嘟着嘴,很不以为然。 「我也不想娶好不好,听说是我小时候贪嘴闯的祸,你如果不想嫁,可以不要嫁!」他自负不满的驳斥。 「真的?」她马上问。 他表情顿时变得很不自然。「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她在他怀里摇晃着脑袋。「谁说的,我很喜欢你,你是我的九哥!」她视他为自个儿的第九个哥哥,所以当然很喜欢。 第五章 「那为什么不嫁给我?」他犹豫着要不要摸摸她的头顶,还是维持将她抱住的姿势就好。 「我听人家说,当皇后要和很多女人分享丈夫,过的很辛苦,我不想当皇后。」 他闻言失笑。「谁说嫁给我会要你当皇后的?」他最后决定还是把她抱得紧紧的。 「你是皇子不是吗?」她仰起头,傻乎乎的望着他。 「你听清楚了,我是第九皇子,上头还有八个哥哥,这个皇位还轮不到我来坐,就算你想当皇后也不成。」他伸出食指,重重的点着她的眉心,见她疼得皱眉,又后悔的替她柔捏。 只是,他说这话时有点心虚,只因上头的八个兄长,有六个没资格继位,因为他们的母亲不是身份太低下就是不受宠,再不就是本身的身子有残缺,最重要的是…… 总之,这些事她不需要现在就知道,太早知道对她也没好处。 「那太好了,你若做不成皇帝,我就做你的妻子!」她没瞧出他的心虚,喜孜孜的说。 他抿嘴笑了。「真现实!」 九珍叹了口气。「你别管我想不想做皇后,只管自个儿想不想登基就好,我不愿你因我而错失原本唾手可得的天下。」她不想成为皇帝后宫的一员,但他若有机会成为九五至尊,她又怎能阻碍他? 「就算我有机会成为大哥的继位者,但是若无你相伴,即便黄袍加身,我也不会感到丝毫快意的。」他抚着她袖子上的补丁,神情温柔。「与其做储君、做皇帝,我情愿与你同穿一件布衣,惬意平凡过一生。」这是他的真心话。 九珍闻言,不禁眼眶泛红,激动地紧搂住他的脖子。听到这家伙的话后,若不感动得鼻酸,真是对不起他了!「真该死,你这么痴情做什么?!」没什么矜持,她用力吻住他的唇。 祈夜白先是一愣,立即抱起她倚向身后的枫树干,让这个吻变得更激烈。 两人从小定亲,六岁开始就不避嫌的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脸,但不管怎么亲,感觉也没这次浓烈,热浪汹涌到不若以往纯洁,彼此的身子越来越蹦,蹦到一个境地,甚至大有想撕裂对方衣物的意图—— 嘶—— 才想着,好像已经听见衣服破裂的声音了…… 两人怔住,对上眼后,互往对方身上瞧去。喝! 他整管袖子由肩头被撕落,露出结实的臂膀:而她,前襟也开了一大片,粉色肚兜若隐若现,直刺激人的眼睛。 两人的视线有彼此身上拉回到对方的脸庞,怔了怔,片刻的静默后,突地一同爆出大笑。 这摸样若叫人撞见,保证隔天就会被逼着拜堂,他是很乐意啦,但是的顾虑她的名声。所以大笑过后,祈夜白将她放下,重新替她理好前襟,遮住她胸前的雪白风光。 九珍直到这时才知道该脸红,祈夜白见了正想取笑,蓦地,一声尖叫突然在前方响起。 两人一惊,往前望去,发觉远处有群人正围着一名女子丢石子,女子被砸疼,一路往后头退,但后头就是断崖,眼看再退就要落崖了。 九珍立即义愤填膺的跑上前去阻止,在女子被逼得差点落崖前,惊险的将人捞住,若慢一步,这女子恐怕就要坠落深谷,粉身碎骨了。 救起人后,她仔细一看,发现女子与她年纪相当,可惜蓬头垢面,脸上到处是被石子砸伤留下的血污,眼泪鼻涕更是黏成一团挂在脸上,衣着也很破烂,双眼更是呆滞,方才被砸也只知喊痛,不知反击,才会被逼得差点丧命。 祈夜白随后赶来,也注意到那女子是个傻子,面色一沉,上前对一群恶劣的孩子低喝,「不许再欺负人,全住手听见了没有!」 这群年约十一、二岁的小童先是被他的呵斥吓到,但随即留意到他们粗鄙的穿着,又不将人放在眼底。 「关你什么事?这人是我家下人之女,我爱怎么欺辱,就怎么欺辱,跟何况她是个傻子,傻子是不会痛的,你若多管闲事,当心咱们也送你几颗硬石头吃吃!」 带头的孩子目中无人的说,其他小童也跟着附和,捡起石头作势要砸人。 九珍气坏了。「你们这些死小孩,这么无法无天,真要叫你们的爹娘打你们的屁股才行!」 这群孩子的衣着不俗,应该都是家世不错的小孩,但是品行顽劣,眼神很欠教训。 那群小童听了哈哈大笑。「好啊,我爹是南陵总都督,他们的爹及亲人分别是南陵的巡佐以及地方父母官,你们若见得着他们,尽管去告状吧!」带头的小鬼料定他们身份低下,压根见不着掌管南陵的大官们,有恃无恐地回嘴。 「你爹是李都督?」祈夜白皱起眉。 「知道怕了吧?我爹是这里最大的官,你若敢管我的事,倒霉的是你!」那小鬼一脸得意。 「李泰山居然养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瞧来该打屁股的不只是你,连他也该打!」他绷着脸道。 那小鬼脸色一变。「你好大的胆子,不禁敢直呼我爹的名讳,还说要打他,你不想活了吗?!」 「咱们倒想瞧瞧不想活的人是谁。养子不教父之过,九哥,这会就先动手教训小的,赶明儿个再教训老的!」九珍冷笑扬眉。 「好,就这么着!」祈夜白也真叫这群目中无人的小鬼惹毛,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动作利落且神准的打在每个小鬼的屁股上,尤其是那带头嚣张小鬼,屁股「连中三元」,痛得他哇哇惨叫。 「你、你居然敢打我?!你死定了,我爹会砍你的头!」捂着被打得火红的屁股,他气愤的叫嚣。 「喔?那好,你回去告诉你爹,我很想被砍头,请他明天带刀来砍,我恭候大驾!」祈夜白冷笑说。 「你、你到底是谁,当真不怕死?!」小鬼被他的态度吓得瞠目。要知道他是这地方的小霸王,往常只要抬出自个儿爹的名号,无论多了不起的人见了他也得矮半截讨好,可这人竟然没将他放在眼里,莫非真是比他爹更了的的人物。 「你回去告诉你爹,咱们刚由京里来祭陵,老大主祭,打你的人在家里排行老九,我想这样说他就知道了,顺便提醒他,带来的刀子利一点,万一一刀砍不断咱们的颈子,就该换他倒霉了!」九珍说。 小鬼一听,脸上爆红。「我管你老九还是老十,总之敢打我还摞话,你们死定了,走,这笔账咱们回去找人再来讨!」带头的小鬼尽管有些忌惮,但因气不过,仍旧领着一群顽童打算找人回头报仇。 劣童们走后,九珍走回傻女身边,她似乎仍不知发生什么事,明明满头满脸的血,可看见他们只是傻乎乎的笑。 九珍见了不忍,将祈夜白落下的袖管当帕子,帮她将脸上血污擦净,当她逐渐露出干净的脸庞后,九珍不禁讶异,只因这张脸极为秀气,若不是眼神痴傻,定会是个清秀的小美人。 她不胜惋惜,一旁的祈夜白也心有同感的摇首。 「咱们该拿这女子怎么办才好呢?」九珍开始烦恼怎么安置人。 「先带回去吧,明天那李泰山就会带着儿子来领人了。」 「也是,李泰山若敢不来,明天咱们就上他那,将他的胆子抓破!」她坏坏的笑着。这姓李的既然养出这么个好儿子,正好让她在南陵的这段时间,可以找人「消遣消遣」。 祈夜白睨她一眼便知她的想法,心里的打算也跟她一样,不禁暗忖:他们两人果真是心灵契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两人打好的如意算盘全部在回到行宫后被打乱了。 「你叫什么名字?」九珍询问。 傻女只是一个劲的傻笑。 九珍急了,紧握住她的手。「喂,咱们来不及等李泰山来领你了,会请人将你送回李府,可你若不告诉我姓名,将来我怎么确定李府善待你?」他们才刚回到行宫,就接到京城传来皇上病危,急召太子返京坐镇的消息。 第六章 因此她只得托人将这女子送回李府,但她又怕这傻乎乎的女人回去后,继续遭到李家人的查毒,这才想知道她的名字,以便将来打听她过得如何。偏偏这傻妞傻得一句话也不会说,才让她急得快翻脸。 傻女见她生气,害怕得猛咬指头,状似要哭了。 「你别哭啊,我不是有意凶你的。」眼看太子座驾已经先行,他们这群随员得马上跟上,她几乎要急得跳脚。 「九珍,你别吓着她,虽不知道她的名字,但等送她回去的人查明后,咱们也能问清楚一切,,其实你不用担心的。」祈夜白无奈的提醒。 她这才缓下急色。「罢了,好像也只能这样,我只希望那李泰山能管束好他顽劣的儿子,别再欺负人,不然回头我非剥他父子的皮不可!」她没想到京城传来的消息这么急促,让他们连安顿这女子的时间也没有。 「周彦,你将人带走吧,记得嘱咐领她回去的人,将我的话传给李泰山,就说明年咱们还会来一趟南陵,到时候她最好毫发未伤,否则我会找他算账。还有,他那儿子,哼,下回见到,换我再打他屁股三个板子!」 周彦领了话,就要将人带下,可这时傻女居然紧捏住九珍的衣摆不放,脸上表情像是在一片空白中想找点东西,嘴开开合合,最好终于吐出三个字。 「赵……春水……」 九珍闻言大喜。「赵春水是你的名字吗?」 可她却又再度痴傻,两眼放空不再回应。 但九珍已认定她就叫春水。之后,祈夜白便带着九珍急忙追赶太子座车,幸亏还无人发现他们落后的事,让两人松了一口气。 不过在回京城的第二天,就传来噩耗——天子驾崩了! 祈夜白乍闻,整张脸发白,眼泪夺出眼眶,九珍只能抱着他,不知如何安慰。 皇帝卧病已久,经常传出病危的消息,但总能转危为安,哪知这次居然真的崩逝,难怪他大为震惊悲伤。 于是得到消息后,他与太子两人就不曾歇下脚步,一路赶回京城。 这一夜,是天机元年,大莱王朝的龙殿上,已然有了新气象。 【第三章】 先帝升天,庙号威平帝,大丧过后,大殿上,新帝祈夜明望着双目依旧湿红未干的弟弟。 「你准备准备,三个月后受册封为储君。」 「皇兄,我以前就表明过,不想——」 「住口,这事由不得你!」他怒喝。 祈夜白无惧,续道:「请皇兄成全。」 「是九珍的意思吧,她不让你做天子?」祈夜明冷下脸,干脆的问。 「跟九珍无关,你别扯上她!」他立即反驳,偏偏脸色微红。 祈夜明瞧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那就传她进宫,朕亲自问就清楚了。」 「不、不可以,这是我自个儿的事,别传她!」他马上反对。 祈夜明蓦地一笑。「晓得了,你这小子是妻奴,这会就被吃得死死,将来她要真做了皇后,你的后宫不鸡飞狗跳才怪!当初真后悔带你上权家去吃满月酒,这一吃,你就给当成贺礼送出去了!」 祈夜白脸更红。「大哥笑话我……」 「是笑话你!没用的东西,为了女人,居然对天下的野心都没了!」祈夜明提起这事瞬间又拉下脸。 「大哥……」 「别再给我啰嗦,自个儿的女人自个儿搞定,若摆不平,让朕出手,保证比你利落!」这话充满威胁。 「大哥正值壮年,只要……还是有机会生子的……」见兄长变脸,祈夜白马上改口,「其实七哥才是真正有意于这个位置的人,大哥与其为难我,还不如成全七哥……或是其他有能力的兄弟。」 祈夜明顿时铁青了面孔。「不要再说了,你明知朕是如何坐上这个皇位的,我的继位者一定要是你,这是朕给父皇的承诺,你若没能接我的棒,大莱的未来难以太平!」 祈夜白忍不住垂下面容,重重叹气。这秘密隐藏已久,他几乎不想触碰,但眼下瞧来,真是躲不过了。 「你就认了吧,并回去说服九珍,三个月后她同你一起册封为储君妃,若不愿意,朕就会指个新人给你,接不接受要她看着办!」祈夜明的语气毫无转圜余地。 祈夜白苦恼的皱紧眉头。九珍不喜欢的事,他从不勉强,但如今看来,只能委屈她了,只是……她愿不愿意委屈啊? 九珍房里,瓜果、点心从来是应有尽有,因为不只父兄会供应,九皇子……不,新帝登基后,他已晋升为王,现在是九王爷,他才是最大供货者,若再加上宫里的皇后、太妃等馈赠,她这屋里就成了美食展示区了。 「主子,这樱桃是皇后差人送来的,您要趁鲜先尝吗?」春彩手里抱了一大篮令人垂涎的樱桃问。 「好。」九珍应了声,伸手拿了颗多汁的樱桃送进口里,眼睛立刻亮起。哇,好甜! 她又多塞了一颗,眼角余光瞥见春彩咽着口水的馋相,立即也拿了两颗塞进她口中,春彩马上露出吃到人间极品时的满足表情。 她打小跟在主子身边,吃香喝辣全少不了她,府里的丫头也没她这么好命,当真是跟对主子,人生就是彩色的! 「对了,皇后差人送樱桃,有说什么吗?」九珍满口樱桃香的问。 「倒没说什么,就是要您有时间多到宫里走走,陪她说说话,解解闷。」春彩也是一颗接一颗吃。 许是主子嘴甜,老是能讨宫里那群女人欢心,让她极受欢迎,但据她自个儿私下想,更多原因应该是九王爷的关系吧。 打多年前,便有传言说九王爷是当今圣上的私生子,基于某种原因才让过世的威平帝收为子,如今新帝登基,继位者当然非九王爷莫属,因此所有人才争相巴结小姐,已当她是未来的储君妃。 「我明白了,过两天就进宫去向皇后请安。」九珍点头。 「主子,皇后这回送来的樱桃份量挺多,回头要不要给八公子送一点过去?」春彩一面吃着可口的樱桃一面问。 九珍眉头一拧。「不用,八哥说我穿他的衣裳在外头招摇撞骗,竟说今后不再借衣服给我,这家伙太小气了!既然如此,他以后也休想再吃到我屋里的好料,这些樱桃就分送给各房嫂子,小钗那也帮我送些过去,唯独别给八哥!」她气呼呼的说。 春彩掩嘴偷笑。「喔,知晓了。」小姐与八公子年纪相差较小,感情最好,这会闹脾气,八公子可要短少口福了。 「九珍,你也太没良心了吧,这样就不给八哥好处啦?枉我平日这么帮你,为你背了多少黑锅,什么哑巴亏都吃了,不不过小小训诫你一下,你就记恨至此?!」这时权永平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瞧见春彩捧着的樱桃,他哪管樱桃的主人给不给吃,不客气的抓起一大把就痛快的吃了起来,吃完手中的樱桃后,又瞥见桌上的蜜饯,随手挑了一颗吃,不禁惊为天人,见桌上还搁着包裹蜜饯的油纸,马上将所有蜜饯包起,卷进怀里。「你未来八嫂最爱这一味,你就当孝敬她吧!」 「八哥脸皮真厚!」九珍气结。 权永平脸皮也确实够厚,自个儿找了个位子坐下,跷着腿,便喝起茶几上的香茗。「这茶真教人赞不绝口啊!我说你这儿的享受连爹都比不上,这茶少说一两要八百吧?还有,我怀里的这包蜜饯也是宫中的贡品吧?那桌上的梨——啧啧,一颗少不了要十两,这些都是老九送来的?你啊,你啊——」他也不知还要说什么,拼命摇头。 她见了不禁火大。「八哥,这里是小姐的闺房,你到我这吃吃喝喝兼打包,我不与你计较,可你别再口无遮拦的还想说些什么落井下石的话!」 他这才凉凉瞅向她。「我说妹子,老九对你这么上心,你可想过要怎么报答人家?」 她回睨他。「以身相许如何?」 「好啊!什么时候相许?」 「怎么,你真这么希望?」 第七章 「这……这……希望归希望,也得要爹同意啊。所以,身子真许了啊?」他一脸好奇。 九珍忍不住狠狠瞪他。「要你管!」这人还是她哥吗?!哪有妹子未出嫁,就急着送人的! 「我是你八哥,怎不能管?再者,若真许了,那事情就好办了!」他拍了下大腿,状似期待。 「什么事好办了?」她狐疑起来。 「就……」他忽地眼光闪烁,抓起桌上的梨咬了一口,贼眼暗瞟了窗外一眼。「就……我问你,你真不想做储君妃?」他是少数几个真正知道祈夜白不愿意成为储君的原因。 盯着他,她抿了唇。「何必突然问这个?」她总觉得八哥今天话中有话。 「小妹,你是咱们家的九珍,宝中之珍,如果能够母仪天下,将来咱们权家也与有荣焉,爹更会倍感光荣,你真不想光耀门楣?」他试探的问。 「光耀门楣的事有你们几位杰出的兄长就行,爹对我没期待,只要我健康平安就好。」她冷冷的回说。 「话是没错啦,但是……你也该为老九的前程想想,是吧?」 她瞄向他。「所以,你的意思是——」 「鼓励他接下储君之位。」他直接说出意图。 「他找你来做说客?」 「没,你别误会他!」他即刻喊冤,额头上却有一道细汗渗出。 「那你是皇上的说客?」 「当然不是!」 九珍眯眼。「那就是八哥自个儿很想将我嫁出去喽?」 「当然,女大不中留嘛,更何况你早就许给人家,嫁不嫁,横竖也只是个形式罢了。」 「你就对我这么碍眼,非赶我出府不可吗?」 他眼神不定。「碍什么眼……不过说实在的,小妹,如果,我说如果,这储君真是你家那口子推不掉的话,你……你会怎样?」他一脸紧张。 「我会……」她双眉拢起,看似为难。 「会如何?」他偷瞥窗外。急啊! 「不知,不过我希望储君是他,但若真是他,我想……又会感到失望吧。」 「失望?」 「他若为储君,将来可以君临天下,可是,我可能就要泪洒花枕了。」 「泪洒花枕?」 「是啊,八哥,我是你唯一的小妹,你忍心见我过着恭送夫君去临幸其他女人的生活吗?若真如此,恐怕不出几日我就会在后宫手刃亲夫了,到时候别说光耀权家门楣,还可能会害得咱们一家被满门抄斩。」 权永平脖子猛地一缩。「也是。」弑君可是罪及九族的大罪! 「所以说,你要我怎么办?」她耸肩。 吞了口口水,他又往外瞄了一眼后,咬咬唇。「你就不能改改脾气吗?都是咱们将你宠坏,也不想想现下的皇亲贵胄,哪个不养上几名妾室,你这不明就里的个性到底是承了谁?」 「对,我就是不明就里,就是妒妇一个,就是容不下别人跟我抢男人!」她一副打死不变的模样。 「你、你、你恃宠而骄!」 「宠我的也是祈夜白,八哥紧张个什么劲?」 「我……我……我说九珍,真不可能退让?」 「八哥说呢?」她睁大水灵的眼睛,朝他眨了眨。 「我说……唉,我无话可说……」发现窗外人影颓然消失,他也是满心无奈。 唉,老九,他可是尽力了。 往年的上元节,京城总是一片灯海,街道、寺院、民宅……到处见得到各色灯景,喜乐的百姓会在街上通宵达旦的嬉戏,热闹非凡。 不过,今年国丧刚过,百姓还处在哀悼期,所以各界庆祝上元节的气氛也大不如前。 九珍走在祈夜白身旁,两人戴着绘有喜福字样的面具遮盖面容,漫步在街上。 「瞧这零落的街景,今晚我真不该拉你出门的。」看见路上三三两两稀疏的人潮,九珍不禁懊恼。 这热闹程度比之往年真是差太多,原是见他在威平帝驾崩后郁郁寡欢,并且心事重重,她才想藉外头的热闹让他重拾笑容,可外出后,见到这冷清的景象,失望不说,可能还会让他更染上一份萧瑟。 她忍不住歉意地望向他。 「没关系的,不管如何,每年上元节咱们总要上街,照例,我还是要买给你大红灯笼,让你提着游街一圈。」 瞧得出他在强颜欢笑,她索性说:「不如咱们今年别买红灯笼,挑个绿的,我记得威平帝钟爱绿系,这个灯笼算是我权九珍替先帝提的,为他老人家开道逛大街赏灯!」 闻言,祈夜白眼底堆出一丝笑意。「好,算是你对父皇的孝心,就这么办!」 只是,上元节园喜,灯笼皆制作成红色的,要挑个绿色的灯笼可难找了,他跑了满街的灯笼摊子也不见任何人卖绿色灯笼,不得已,只得额外花钱请师父现场制作一个绿色灯笼。 九珍提着这个灯笼走在街上,不是普通的引人侧目,怪异的程度,连小孩经过她身旁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可她一点都不在意,绿灯笼提得怡然自得,甚至摘下面具对笑她的小鬼做出吓人的鬼脸,惹得大人当她有病,小孩被她吓哭,祈夜白则是干脆站到一旁去捧腹大笑。 这个九珍啊,真顽皮! 见他终于有了笑颜,九珍也愉快多了,看见又有一个小孩迎面而来,指着她的绿灯笼讥笑,她故意将灯笼往脸上照,再瞠大眼睛露出眼白,活像妖怪现身,那小童当场吓得嚎啕大哭地跑开。 「上元节怎么会出现这么恶劣的人?!」 「没错,真是可恶,居然当街吓孩子!」 这时两个脸上没戴面具、打扮不俗、长相甜美的女人,生气的走过来指责。 九珍身子一僵。戏弄小孩被人活逮,这事还真尴尬。 「呃……对不起,就……就好玩嘛……」她脸红透了,自知理亏,马上认错道歉。 「好玩?瞧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如此幼稚?」 「姐,她穿着不差,八成是给家里人宠坏了,才会在街上做出吓小孩寻欢的无聊举动!」 这是路见不平了?九珍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让人教训得一句话也回不了。 「我家娘子怎么被宠坏了?是这些小鬼没事先惹她,你们的说教会不会过火了些?」见不得自个儿女人被骂,祈夜白拉下面具,寒着脸走上前。 哪知这对姐妹一见到他,登时花容失色的福下身。「见过九王爷。」 九珍与祈夜白都是一愣。 「你们见过我?」他很是疑惑。 发现两人垂得低低的脸庞竟是一片绯红,九珍不禁讶异。这两个女人见到他,娇羞个什么劲? 「咱们姐妹见过您。」那位姐姐回答。 「何时?」他皱眉,对她们俩完全没印象。 「去年皇上还居东宫时,在皇上寿辰宴上,曾与您见过一面。」这回是妹妹回答。 九珍恍然大悟。皇上去年还是太子时的寿辰她也去了,但教皇后拉进后院聊了一晚,压根没机会到前殿溜达,也许就是这样才没见过她们。不过能在太子寿宴上出现的人物,身份不会是一般,想必这两人的身份也不会太低。 「是吗?」祈夜白好像没意思要追问她们的身份,态度有点冷淡。 见状,两人像是颇失落,羞怯的瞥了他一眼后,又将眼光转向九珍。 「您是权家小姐?!」妹妹突地惊愕道。 九珍笑了笑。「正是。」 「天啊,方才竟然得罪了姐姐!」她一脸自责。 「我们不知姐姐的身份,有冒犯之处,还请姐姐见谅!」那个姐姐也马上说。 姐姐?九珍好笑的望着两人。她年纪不比她们大吧?外貌上也许还小上一点,而她们居然称她姐姐? 这是占她便宜吧! 「不敢当,你们唤我九珍就可以。」她皮笑肉不笑的暗示她们,别将她给叫老了。 「哪可以这样!」两姐妹惊恐的一起摇头。 「哪不可以了?」九珍皱了五官。 「长幼有序的!」姊妹迭声说。 她头顶顿时飘过一片乌云。 第八章 「九王爷说的对,方才咱们姐妹说得过火了,您与小孩玩,无伤大雅的。」两姐妹的态度转变得飞快。 「不,我也有不对,不该贪玩吓人。」九珍认真反省。她是有自省能力的。 以为她不肯原谅,两姐妹竟紧张得白了脸。她见了蹙眉,想出言解释,但身旁的男人已经托住她的腰。 「走吧,这大街还没逛完呢!」说完领着她,撇下那对姐妹就要走。 「九王爷,请留步!」那妹妹突然奔来。 「何事?」他讶然的停下。 女子跑至他面前,她本来就娇美如花,此刻双腮嫣红,更显美丽动人,娇滴滴的伸出手,将一样东西递还给他。「您掉了。」 看见他掉落的面具,祈夜白漠然的取回。「多谢。」抛下这句话后,他不再多说一个字,拉着九珍就走。 九珍忍不住回头瞧那对姐妹的表情,赫然发现两人居然还痴望着身旁男人的背影。 她转回身,心情也闷了。 「九珍。」走了一会儿,祈夜白突然唤。 「唔?」自家男人被觊觎,心情持续不爽中。 「咱们别逛了,还是回去吧。」他闷闷地说。 她一惊,忙瞥向他,发觉他眉头越蹙越紧,想必是被那对姐妹花一搅和,好不容易才放松的心情又绷住了! 她有些气恼。 「好吧。」她勾住他的手臂与他并行。既然他情绪不好,就别勉强了。 「九珍,明天陪我走一趟东陌散心可好?」他幽幽地问。 「东陌?」那可是全国最东边的地方,离京城坐马车至少要一个月才会到,他怎么想去那?「要散心可以,但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你不愿意去?」他一脸扫兴。 「不是不愿意,而是你也知道,四哥过几天就要回来了,他一年才回来一趟,错过这次见面,又要等明年……」 她四哥如今是大莱使臣,出派邻国岭南,一年只能回国一次,向君王禀报邻国国情,顺道省亲,她若随他去东陌,就一定见不到四哥的面了。 闻言,祈夜白露出极为低落的神情,失落的目光低低垂下。 九珍见状,怕他可能会继续萎靡晦涩下去的。「这个……反正我也爱玩,东陌更是没去过,只好先对不住四哥了,我……陪你走一趟吧!」 此话一出,他黑眸骤亮。「太好了!你放心,有机会我也会带你上岭南见你四哥去!」他兴奋的说。 「你要带我去岭南?」她闻言却心惊。若无皇令,他身为皇亲,是不能随意出境的,目的是要避免握有实权的皇亲与他国勾结,甚至通敌。 他明知如此,还说要带她去岭南见四哥?她惊疑不定。 祈夜白只是扬笑。「别吃惊,我说有机会,又不是现在就去。」 「喔。」原来他说的是未来啊,其实他若真想去,只要向皇上请旨,皇上应该不会刁难,只是,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他笑容似乎……好像……有点诡异。 【第四章】 九珍觉得奇怪地瞅着眼前男人。 一早祈夜白就到府里接她,临行前还破天荒的对爹行了个大礼。 再怎么说王爷都是大过重臣,他这礼着实将爹吓得呆住,就连平日出门定会对她耳提面命的一些话也忘了说,就这么傻傻让他将她带走。 这也就算了,她昨晚回府时已晚,是晨起后才对爹提要去东陌的事,爹虽百般不情愿,但一听是祈夜白的主意,也就勉为其难的同意。虽然告知家里的时间短,可娘与几个大嫂手脚利落,不出一个时辰就已为她备好一车子的行李,里头有吃有穿,还有提供她长程坐马车时打发时间用的闲书。 且等到了城郊外,这一大车东西祈夜白竟要春彩只捡了几件她的衣裳。其余的便全丢在路上。 「为什么扔了我的行李?」坐上另一辆他安排在城外接应的马车后,九珍狐疑的问。 春彩在车厢外,与马夫坐在一块,也不解的竖起耳朵,很好奇九王爷为什么要这么浪费东西。而且他身上的衣饰也很简单,不若平时的皇族派头。 「少了那一车子的累赘,咱们可以走得更快些,至于你那些东西,沿途都有得买,而且买的还都是当地的特色之物,岂不更有趣?」他悠哉的回答。 「这话是满有道理的,可是,咱们是要赶路吗?否则何必这么急?」不是要散心,有必要赶得像后头有追兵似得吗? 「急,当然急,这一路上好玩好看的是这么多,你难道不想一睹为快?」他伸指往她光洁的额头弹去。 九珍柔着不怎么痛的额,瞧了瞧他,笑眯起眼。 「所以你才什么都没带就上路?」她早发现到他居然没带半件行囊。 「没错。」祈夜白笑着点头,态度更是写意。 「东西可以再买,可你怎么连周彦都撇下?」 周彦从小伺候他,无时不随侍在侧,这次出门这么久,他怎么会没跟来?她不解。 「我另外指派他事情了。」他简单道。 「他不跟,谁伺候你啊?」 「你啊!」他倏地将俊容欺近她的俏脸,在不到一寸的距离前停下,露齿一笑。「不是还有你吗?」 九珍当下酡红了脸,说不出话。 「怎么?舌头被咬了,还是不愿意?」祈夜白无比戏谑,轻佻的问。 「不愿意什么?」她眨巴着眼睛,挤笑回应。 「不愿意伺候我啊。」他指着自个儿。 她一怔后才找回神智,推了他一把,将他的俊脸推离,恼他逗人。「就不愿意伺候你,你还是把周彦找来吧!」出城后他整个人快意许多,瞧她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安分,让她预感这趟旅行下来,她与他的关系可能会有些不一样……… 「那可不行,这趟外出我打算与你过两人生活,那小子来只会坏我的兴致。」他目光再朝车外的春彩一瞥。「要不是你不能没人照料,原本就连春彩我也不想带的。」 这话一说完,外头的春彩头皮一紧,立即冒出冷汗。 万一她跟周彦一样被撇下,这可就不妙了! 要知道,权府里的老爷、夫人、公子们,只要几日不见他们这个宝贝女儿、妹妹,整个府里的气氛就会变得超级吓人,活像火药要爆发一般,因此他们这些下人总是人人自危,就怕被哪个思女、思妹的主子给炸了。 而她绝对会是最惨的一个,谁教她的主子就是他们思念的对象?自个儿不被炸翻才怪!好险好险,幸亏没被留下。 「咦?这不是往东陌的方向,马夫,你是不是走错了?」春彩忽然发现行驶的方向不对。 「没走错,这是里头雇我的公子交代的。」车夫肯定的回答。 车厢里的九珍闻言,赶紧探出头。东陌在东,这方向往西,果然方向有误! 「说说,你这是要去哪?」她缩回马车里,对祈夜白挑眉。 「东陌还是要去的,但不急,咱们先往西走,沿路游玩过去。」他露出令人费解的笑意。 「那不是绕了一大圈?这么一来,咱们何时才到得了东陌?」 「本来就是出来玩的,绕点路有什么关系?」 「话是没错,不过我告诉爹最迟两个月内会返家,若迟归,我担心」. 「放心,你爹那我会捎消息回去,只要与我在一块,你爹通常不会有意见。」祈夜白老神在在。 也对,有他在,爹再不愿意也会通融,这么说来,她反而可以放宽心的当只脱缰野马,痛快玩一阵子再说!搓着手,九珍趴在车窗边,越笑越开心。 这种没爹娘也没兄长管束的机会不多,难得得很啊,不把握怎么成! 日县,离东陌还有近千里远之地。 在一栋堪称舒适干净的宅子前,九珍看着祈夜白怞出银票给一个男人。 那男人眉开眼笑,似乎相当满意,笑嘻嘻的离去了。 她与春彩对视一眼,疑云又起。 第九章 「你这回出门带的银子不少嘛!」九珍踱着步子来到他身边,方才她不小心瞄见他身上的银票,竟然是惊人的一大迭。 「出门在外,有备无患嘛!」他说得理所当然。 「那有必要钱多到在这买宅子吗?不过短暂住个几晚,去住客栈不成吗?」 听见她的话,他竟状似吃惊的看着她。 怎么,她说错什么话了?他们走了一个月,不都住在客栈里的吗? 「是你说过这地方好,我才在这置产的!」祈夜白故作委屈的指控。 「我说的?什……什么时候?」她讶异到舌头都打结了。 「十天前,你在阴县时说的。」 「我在阴县时说了什么?」她一头雾水。 「啊?确实是小姐说过的!」一旁的春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小声一呼。 「真是我说的?!」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小姐可还记得,有一晚在阴县的客栈中,夜里冷飕飕的风灌进门缝里,几次将屋里的蜡烛吹熄,吓得咱们俩以为有冤魂入侵,抱在一起发抖,最后还惊动了隔壁的王爷过来探视」 九珍这才记起那晚发生的事 「这里是阴县,难怪夜里阴风阵阵,咱……咱们别住这里了,会会……会撞邪的!」 「不住这,那住哪呢?」 「住……可有阳县?若有这地方,住在那肯定能保平安,鬼见了太阳就化了!」 「所以,你就在日县购阳宅?」她瞠目结舌。 他扬笑颔首。「这里是你挑的,既然如此,买间屋子长住一段时间也不错,至少能平安嘛!」 九珍像教雷劈中,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王爷,那是我家主子受惊之后的胡言,做不得真的,而您却真的花钱买阳宅……」这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点啊?春彩不敢置信。 祈夜白脸一板,瞪向她。「你是在讥我愚蠢,竟相信你家主子的鬼话吗?!」 自知失言的春彩赶紧将口捂住,躲到自个儿主子身后,嗫嚅的赔罪。「奴才嘴拙,请王爷息怒。」 「息什么怒?!提醒你多少次了,咱们这次出门没带任何护卫,为了安全起见,更不能让人知道咱们的身份,所以要你改唤我公子,可你怎么就改不了口,这不是该骂吗?!」他瞧起来似是真的发怒。 由于他很少对下人这么发火,九珍也吓了一跳,不苟同的瞪着他的怒容。「春彩不过是一时忘记要改口,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 祈夜白这才缓下面容。「那么,你是真不喜欢这里了?」说着,一副做了白工的郁卒模样。 话也是自个儿说的,屋子也买了,都这样了,她哪说得出不喜欢?于是当下九珍便撒娇的勾住他臂膀。「好吧,咱们就在这日县多住几日,晒晒日县的阳光,说不定真能保平安。」说实在的,她平时就爱听鬼神之说,对这事总是半信半疑,也因此那日在阴县受惊后,才会胡言乱语。 「就是说嘛,我打听过了,这里的人都很长寿,超过一百岁的多达百人,咱们住这里是对的,可以吸取灵气……宅子的后院种满了向阳花,顾名思义,应该是阳气很重的花……后院还有一座精致的小亭,咱们晚膳不如就在亭子里用吧……」祈夜白揣着她往后院走去,双目里那个满了得意的算计。 翌日,九珍一觉醒来,就发现屋子焕然一新,成了座应有尽有、家具满屋的豪华宅邸。 她起床后,走出房门,沿路奴仆如云,见了她全都有礼的弯腰,高喊「夫人早」,让她着实错愕了一会。 夫人?这是那男人交代的吗?又占她的便宜! 不过算了,反正他早自诩是她的丈夫,这点称谓上的便宜就不与他计较。 只是,才住个几天,他就这么大费周章的布置屋子,还雇来一堆奴仆,真的没必要,也太花钱了! 虽然他不缺钱,但也不能浪费,看来她得劝劝他。 主意底定,九珍随意找了个正在扫落叶的仆人,问祈夜白的去向。 「老爷在书房。」那人恭敬地答道。 老爷?听了这个称呼,她都想笑出声了,他才二十岁,就成老爷爷啦?! 「那书房在哪?」她忍住笑,也懒得更正,再问清楚方向,没办法,新宅子,路不熟嘛! 「夫人只要再往前直走,前头有个长廊,左侧第二间便是老爷的书房。」 「多谢了。」为了不想笑场,九珍得了指引便赶紧走人。 轻松地找到了书房,她进了门,只见里头文房四宝齐全,而祈夜白正伏在案上作画。想不到这男人的办事效率如此高,短时间内就能将这些弄齐,好似要长居似的。 「来了怎么不过来?」他抬首见是她,笑容可掬的对她招手。 看他笑容灿烂,九珍心情也跟着明朗。高兴地走近他身边。 「早膳吃了吗?」他问。 「吃了,厨子手艺不错。」她瞧见他画了一半的,是后院的向阳花景。 「那就好。」他放心一笑。「要不要陪我作画?」 「好。」 他立即将她纳进自个儿怀中,将手中的笔交给她,然后握着她执笔的手,两人一道描绘向阳花姿。 「我晓得你想问什么。」闻着怀里的小身子传来的淡淡茶花香气,祈夜白悠然开口,「昨夜我花了一整晚阅读日县文资,发觉这里四季如春,冬暖夏凉,非常适合居住,人若在这里住久了,定是心情开阔,阴霾全扫。还有啊,这里的果子因为日阳充足,全都特别的甜美,南瓜居然可以大到要男人的手臂才圈得住,丝瓜也比冬瓜大……」 听着,九珍倏然露出惊异的目光。「有这么大的南瓜?丝瓜也这么吓人?!」 「没见过吧?这京城外头,多得是新奇的事情,在这里,咱们可以尝试所有有趣的事,没人管咱们,咱们爱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 他的语气像催眠似的,听得九珍频频点头,又犯懒的想睡了。 「咱们安心在这待下,在这里,缺了什么就告诉我,无聊时,咱们就一起找乐子……」 「好……」 发觉她又开始点起头,祈夜白温柔的将她调整至舒适入睡的角度,这才轻声开口。 「好……就太好了……」 这日,正午时分,厨房着火了。 由于祈夜白和九珍约好在此要尝试所有有趣的事,所以才没烧过炭,不懂怎么煮水的两人决定相约试试,哪知这火一起就是三个时辰,好不容易才点着,厨房的灶就给毁了。 两人灰头土脸的由厨房逃出,下人们则是急忙打水灭火。 「两位主子,这太危险了,我瞧你们以后还是别进厨房找乐子的好!」春彩气急败坏的说。 两人满脸黑,一时也教厨房的火势吓呆,就这么乖乖的站着让春彩骂,足足过了一刻两人才回过神,相视过后,同时捧腹大笑。 「还是算了吧,煮水这事太难了!」九珍说。 「也是。」祈夜白认同。 「不如改做包子吧?我瞧街上卖的包子就是一块面糕包了肉馅,蒸一蒸就可以吃,挺简单的。」 「是吗?那面糕是用什么做的?」 「大概是面粉加……浆子吧?」 「那肉馅呢?」 「应该是将整只牛剁一剁,到锅里炒一炒就行,对了!可能还得加些颜料进去,我瞧外面卖的包子肉馅都是深色的。」 「嗯嗯,有道理,听起来很容易。」 「就是说啊!」 春彩在一旁听得快昏倒了,这样的包子能吃吗?「两……两位主……主子,其实……其实包子不是这样做的……」 不过没人理她。 「咱们上街买材料去吧,今天就吃包子大餐!」九珍兴致勃勃的说。 「同意。」祈夜白立时附和。 隔两日,闹肚子的两人身子总算好些了。 至于为什么会闹肚子,可想而知,自然是包子惹的祸。 那日,两人做的包子没人敢吃,他俩也不在乎,兴匆匆的吞进去,当夜起便连拉两日的肚子。只是这样肚子刚舒服点,他们又耐不住无聊了。 第十章 现在搁在两人面前长桌子上的,是一块上好缇花布。 「这衣服不是这样做的,要先裁袖子,再裁衣身才对!」九珍力争。 「不对,身子的衣料用得较多,应该先剪,剩下的才裁袖子才是!」祈夜白提出不同意见。 「不是这样」 「你也没裁过衣裳,哪懂了?」 她不服气。「我就懂,我是女人!」 「女人就会裁衣服吗?」 「我几个嫂子都会!」 他很明白的说:「那是你的嫂子们,可不是一辈子没拿过针线的你。」 「你!」 「总之,听我的没错!」 「哼!好,这回就听你的!」 接着,一个时辰过后 「都是你啦,布料不够,只够缝一管袖子!」她抱怨。 「我觉得衣摆太长了,可以剪短点,剪下的,正好做另一管袖子。」 「好吧,就试试……」 「啊!衣摆剪太短了,穿上去像缩水。」 这下,祈夜白也伤脑经了。 「哼,这次听我的吧,照我看来,后背的地方可以剪一个洞。」 「剪洞?」 「对,剪下后,用另一块不同花色的布料补,当做造型,剪下的布再补回衣摆的地方。」 「好主意!」 于是又过两时辰,一件「衣服」终于完成。 九珍坏笑。「你穿?」 祈夜白抵死不从。「这是女人穿的。」 「胡说,当初是要做给你穿的。」 「但款式像女人。」 「是有一点……」 「难得这么精心的杰作,可惜咱们俩都不合身。」 「真浪费了!」 「不如送给春彩吧?」 「……嗯。」 所以之后那件后头有大洞,前头没衣襟,衣摆短及膝,袖子长短不一,整件一扯就会脱落的破布,真的就被当成礼物送出去了。 又过几日,两小无猜的两人玩够了,这会窝在书房的长榻上,人手一本书,闲散翻阅着,打发晚膳前的时光。 祈夜白一手翻着书,另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九珍的雪白脚踝,感受滑如细丝的嫩肤触感。 而九珍除了翻书的手外,另一手也没闲着,拉着他的一撮发在口中咬了咬,还兼拿来赶蚊子用。 两人日子过得甜蜜,轻松自在得非常惬意,谁也没想离开。 「两位主子,要不要喝点酸梅汤?」春彩端了甜汤进来。 「好好好!要要要!晚膳前先喝碗酸梅汤,正好开胃。」九珍马上笑说。 春彩要笑不敢笑,小姐贪嘴就贪嘴,说什么开胃啊,她不用开胃,一餐就能吃两碗饭了。 放下甜汤后,她便识趣的离开。 主子们相处时,不是不让人看,而是她自己看不下去。 这两人在京城时,人前还会避嫌,只有私下「随性」些,但到了这儿后,没了众人的目光,简直就像飞出笼子的两只鸟儿,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爱抱就抱,爱搂就搂,幸亏他们在这以夫妻相称,不然这儿的民风哪受得了他们无时无刻的卿卿我我? 所以为免长针眼,她还是退退退,退远点吧! 两人懒,就窝在榻上喝着酸梅汤,祈夜白不爱酸,只喝了两口就搁下,可九珍爱的很,喝完自个儿的,连他那碗也顺道解决。 「当心喝多了,胃不舒服。」他伸手抹去她嘴角沾上的梅汁。 她嘿嘿笑,「不会,我的胃不怕酸!」 「真不怕?」他伸出手掌覆在她的小肚子上,轻轻捏了一把。 有点痒,她咯咯发笑。 他没罢休,索性两只手都缠上人家的小肚肚。 「别闹我了,好痒……」躲不过他的手,正求饶时,九珍发现他已压在自己身上,眼神不若方才的玩笑,变得深邃灼热。「九哥……」 「九珍,你喜欢现在的日子吗?」盯着她的娇颜,抚着她的细致肌肤,祈夜白声音干哑的问。 「喜欢,住在这里像神仙,非常快乐。」她捧着他的脸颊,柔声说。 他炙热的眼神她不是没见过,但这会不同,似乎在动情中还有份难解的挣扎与愧疚。 他愧疚什么?因为没带她去东陌?其实,上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与他在一块。 他忽然缩紧双臂抱住她,神情很是激动。 「九哥……咱们……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吧?」没来由的,九珍蓦然心慌。 「当然!」他说得斩钉截铁,身子却有些轻颤。 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九珍放下了心,他承诺过的话,从未食言,但也不由得懊恼起自个儿,好端端的为何感到不安? 「在能爱的时候珍惜……才能在无法爱的时候甘心放手……」祈夜白在她耳边呢喃着。 她没听真切。「你方才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次?」 但他没再说一遍,只是含住她敏感的耳垂,一路往下吻…… 【第五章 大半夜里—— 「快点,使点力,撑住,就快到了!」男人小声激励。 「好!」女人与男人合抱着一颗超大的南瓜,摇摇晃晃的走着,手上的南瓜足足有两个脸盆那么大。 两人白天先查探过后,才挑中这最大的一颗,趁夜深人静一起偷瓜,只是得手要搬回宅子时,才知吃力啊! 两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有办法将大南瓜移动,好不容易踏进家门了,赶紧将南瓜搁下喘口气,因为待会还得继续移到厨房去,免得一早起来教人发现赃物。 远远看见春彩,正要喊她帮忙,她已满身大汗的自个儿奔来了。 「你还没睡?正好,快来帮忙搬吧,这颗南瓜可是今年日县号称最大的瓜王,听说是月底南瓜皇帝选拔大赛要拿来夺冠用的,咱们先藏起来,到时候——」她眨眼贼笑的对春彩说。 「主子,这时候还提什么南瓜皇帝选拔,事情不好了!」春彩焦急的打断她。 「发生什么事了?」发觉异状,她立刻收起笑脸正色的问。 春彩瞄向她身旁的祈夜白,表情既紧张又不可置信。 「你这不孝女,想气死我!」权家大老爷权敦北的声音在下一刻凭空出现。 「爹?你……你怎么来了?!」九珍大为吃惊。 「你都跟人私奔了,爹能不来吗?!」权家老五权永信也来了,他脸色不善的瞪着祈夜白。 「私奔?谁说我私奔了?我不是向你们报备过,是与九哥一起……」她倏地止住话,望向祈夜白,见他表情虽冷静,但脸色却是苍白的。「你……」 「哼,九王爷怎么不说话?咱们可是得到宫里的消息,才知您不说一声就背着皇上偷偷离京,还骗走九珍,您、您真是气死老夫了!」权敦北向来对祈夜白极为客气,在他未与女儿大婚前,仍谨尊上下之礼,不曾对他用长辈的身份说话,可今日之事,让他气得火烧眉毛,只想破口大骂。 祈夜白只是沉着脸,不发一语。 「九王爷,您得给咱们一个交代,明知九珍是权家的宝贝,您怎能轻易骗走,还想将她藏起来,一个人拥有,这太过分了!」权永信也怒火高涨的质问,见他还是不语,就连不是冲动之人的权永信都想动手打人了。 九珍迅速由惊愕中回神,语气平静的再次确认,「咱们这趟不是出游,真是私奔?」 「……没错。」他终于僵硬的回答。 「为什么?」 祈夜白又紧闭着唇,不再发声。 「他不说,我说!皇上要他做储君,他不愿意,就搞出带着你私奔这件事,要不是皇上亲自送来消息,咱们还不知道你是被拐走的!」权永信气愤难平。 「皇上有旨,储君册封大典在即,请九王爷与权小姐即刻回宫接受册封!」 不知何时,屋子外竟站满了祈夜明派来的人,门口还停了两顶皇族专用的金黄轿子。这百人同时出声,声音在夜里益发响亮震耳,使得街头巷尾的百姓全跑出屋子外瞧,这一瞧才知原来日县来了个尊贵的王爷。 这里百姓纯朴,一生没见过皇族,更何况方才听见这位贵人还是未来的王储,因此大伙无不惊惶的跪伏在自家屋外,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多加张望,亵渎未来天子龙颜。 第十一章 九珍直盯着祈夜白。「你是为了不当储君,才带着我私奔的?」 他僵着脸。「是的……可惜,还是逃不出大哥的掌心。」他恨恨的摇首。 她眼一瞪,目光犀利得像把刀。「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你不会跟我走。」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她话说得急,不小心瞥见父兄变了脸,忙又改口,「对,我不会丢下爹娘与兄嫂偷偷跟你走,但只要说清楚,相信爹跟哥哥们也不是不能商量的……」她偷瞥向自个儿的父兄,他们的表情竟是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也是,她可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这样偷偷摸摸离京,对他们来说如何能忍受?他们会拒绝也是绝对的。 「呃……不管如何,你都不能骗我!」父兄不同意,这事就先搁着,眼前先开骂对她欺骗之事。 「你……后悔跟我走吗?」祈夜白倏地紧声问。 「我……」在父兄的怒视中,九珍什么话也不敢多说。 「九珍,你说,知道真相后,后悔吗?后悔吗?!」祈夜白像是极怕失去般,猛然扣住她的肩头,激动的要个答案。 「九王爷!」权永信拉回自家妹子。 「权五哥,我只是想知道,既然你们与大哥都找来了,那她会撇下我跟你们走吗?」 「你什么意思?皇上都派人来押您了,您还是不回去吗?」权敦北讶然。 「不回去!」 「您这是抗旨!」 「抗旨又如何?」他满不在乎,眼中只有一人。「九珍,这回咱们真去东陌算了,不然去岭南找你四哥也行!」他急切的说。 「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想要拐咱们九珍走,九王爷是疯了不成?!」权永信一脸不可置信。 「就当是吧,若可以就转告皇上,说我得了失心疯,不配成为王储,请他高抬贵手,放过我。」 「您竟敢要我这么对皇上说?!」权敦北大惊。 「我也是被逼的。」 「您是说皇上逼你做储君?!」 「正是。」 「就算被逼,您也该接受!」实在不能理解他为何拒绝储君之位,那可是多少皇族梦寐以求的地位啊!也许他真的疯了…… 「权相国,恕我不能。」 「究竟是为什么不能?」 「……没为什么,就是不想当。」 「男儿志在天下,九王爷却胸无大志,甚至为此触怒皇上,将来只怕会惹祸上身,如此老夫更不能将九珍交给您。」权敦北沉声说。 「权相国?!」此话一出,祈夜白愀然变色。 「不要说了,九珍我一定要带走,至于九王爷回不回京,老夫管不着!」说完,权敦北与权永信各拉九珍一臂,强行要将人带走。 「啊!九王爷怎么跪下了?!」这时春彩忽然惊叫。 权家父子倏地转身,果真见到祈夜白跪地,不禁傻住。 「九王爷是想折煞咱们吗?还不快起来!」回过神,权永信惊慌失措的回头要扶人,而权敦北则是侧过身不敢接受。 「请两位留下九珍!」他仍跪地不动。 「您!」权敦北气结。 「是您做得太过分,就算咱们肯留下九珍,皇上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为了九珍好,容咱们自私,非带她离开不可!」权永信无奈的道。 「我会带九珍逃得远远的——」 「不要再说了!身为男人,却不愿承担重任,教咱们如何信您能照顾得了九珍一世?!」权敦北怒斥。 这话让祈夜白脸色更是黯然。 「九珍,咱们走,这男人不值得你托付!」权永信再度拉起妹妹,哪知这回她却用力甩开兄长的手。 「他不愿意承接责任是我的意思,是我逼他放弃储君之位,这家伙为了遵守诺言,才会被逼得带我私奔,他都是为了我。」「」 「什么?!」权敦北惊愕不已。 九珍没理父兄的震惊,径自走向祈夜白,叹口气,跪在他身旁。「你这傻瓜,找了八哥来试探我,我说不愿意,你就想出私奔的笨主意,你以为这一路下来,我真瞧不出异状吗?我是心甘情愿跟你走的。」 闻言,祈夜白极其吃惊。「你早知道这趟咱们不会再回去?」 「你先是丢我的行李避人耳目,后又改了路线,还在这买下宅子,我若再瞧不出端倪就是笨蛋了。」如今只不过是证实她的猜测无误而已。 「所以,你是真心甘愿跟我走的?!」他惊喜。 「就算一开始有些不甘愿,但瞧在你对我做了那么大牺牲的份上,我还能恼你吗?」 「九珍!」他激动的猛然抱住她,这女人太可爱了,不枉他付出一切! 「你这不孝女!竟然真的愿意舍下咱们跟他私奔?!你……你真是太教爹失望难过了!」权敦北大受打击,连眼眶都红了。 「爹,对不起。」见爹如此,她也很歉疚。 权永信同样所气恼。「真是女大不中留,你真不随咱们回去了?」 「不,我会回去的。」她说。 「你要回去?」祈夜白心又是一惊,他以为她要留在他身边的,难道他会错意了? 「对,不只是我,你也得回去。」 「你明知我一回京,就得——」 「那就做储君吧,我当你的妃。」 他顿时睁大眼眸。「你……愿意委屈做我的妃?」 「不委屈也不行,谁教你太让我感动,连私奔这种事也做得出来,我若不做你的妃,你不哭瞎眼才怪!」她故意撇唇。 他大喜,「没错,失去你,我何只会哭瞎眼,还会哭死!」他喜上眉梢的道。 「那还不起来?外头那群人等着接你回去的人,站得腿都要断了。」 他立即起身,但仍紧紧牵住她的手不放。「九珍,谢谢你……」 「谢什么?五哥说得对,天下莫非皇土,就算咱们逃,只要皇上有心,还是能找着咱们,与其如此,我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忍耐点做你的妃了。」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她敢将堂堂的储君形容为鸡狗。 望着喜出望外的男人,正想无奈叹气时,忽地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得逞之意,她不禁眨了眨眼。 她……不会被这男人算计了吧? 仔细想想,最后被逼着妥协的人好像是她,也就是……她才是受害者。 「九珍,我祈夜白在此当着权相国与权五哥的面起誓,今生绝不负你,我的后宫除了你,绝无第二人!」刻意忽略她质疑的表情,祈夜白信誓旦旦的说。 事实证明,起誓无用,因为祈言白身不由己! 册封储君当日,皇帝突然下诏,同日让他纳入两名侧妃,杀得他措手不及,连拒绝都不成,只得被迫接受。 九珍头顶金冠,一身大红烫金的凤袍喜褂,坐在宫门前的凤轿里,等待吉时一到,进宫接受册封,而乍听见这份诏书时,她整个人怔愕了好半晌。 两个侧妃……她尚未嫁入,就已经有「姐妹」了? 这就是她始终不愿听进祈夜白说唯有她的原因,身为储君,甚至是未来天子,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如何能相信? 「这是皇上故意要惩罚你的,责你让九弟弃江山!」一道讥嘲的声音猛地在轿外响起。 「……你真是太大胆了。」 凤轿四周围满着等着送她进宫的人,祈夜行竟大摇大摆的说出这些话。 他撇笑,「不,我胆子不大,不然就会劫轿,教你做不了他的妃!」 「你竟敢胡言乱语!」她坐在轿里都听见四周宫人因他的话而传来的怞气声。 「九弟都敢带着你私奔了,我不过说些做不到的话,又有什么关系?」 「你……春彩,把他赶走!」她忍不住喊人。 春彩将随她一起进宫,听见主子的叫唤,立即心急的上前。 「权九珍,要你的人别过来,让他们回避,退开至一丈外!」 「要他们退开?你想做什么?」她皱眉。 「我不过想在大婚前与你说说话罢了,你若不介意让他们听见,我无所谓,可以当着他们的面说。」 第十二章 她气得牙痒痒,又晓得他说得出就做得到,只得妥协。「好,春彩,要所有人退出一丈外,不过小心注意他的动作,他若敢对我不利,别顾及我,立即喊叫没关系。」这家伙心怀不轨,实在难以信任,她不得不提醒春彩。 「是。」春彩应了声,狠狠瞪了一眼不速之客才走,这位王爷为何总是阴魂不散?小姐都要大婚了,这时候还来捣乱! 要人退离后,春彩的一双眼仍死命盯着眼前男人的一举一动,就怕主子有什么闪失。 祈夜行见状冷笑。「你这个丫头还挺忠心的,不错。」 「离吉时还剩半个时辰不到,你若只想赞美我的丫头,我不介意,可你惹有其他的话要说,就最好快些,免得待会宫里人来迎我时见着你,这状况可是很难解释的。」九珍冷声警告。 「哼,不用催,我说完话就会走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她肃声问完,轿子外却好一会没有传出响应,一直到她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走了时,祈夜行的声音才又响起。 「……你可还记得四年前发生的事?」语气里多了份晦黯与遗憾。 九珍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我……忘记了。」 「不,你没忘,因为我总会提醒你不要忘。」他没因为她的回答而生气,反倒是自嘲的笑了。 「过去的事,你一直提做什么?劝你跟我一样,忘了吧。」最好死也不要再想起那尴尬的事!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以忘,但我不能。」 「那次是凑巧,况且我以为溺水的是他,对你做那件事后,虽不好说后悔,但是……你知道的,那之后见到你,我有多不自在。」简直困扰得很啊! 那年她才十三岁,夏季时,男子间风行泅泳,她受邀到东宫作客,几个皇子也去了,他们在干净的池里泅水,就连祈夜白也在其中,瞧得她好羡慕,也想下水动一动,可惜女子入水,身形必定一览无遗,对清白有辱,万不能被接受。 下不了水,她可是懊恼得很,而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见状,笑着将她领到一座隐密的大浴池,道这是太子妃专用的浴池,可让她下去玩玩,还找来曾住海边,善于泅泳的宫女教她泳技。 她兴奋地跟着那宫女学习,多亏她四肢挺发达的,没几个时辰就能在水中下沉,还能简单的游动身子。 后来那人还教她一种求助溺水的急救方法,不过那法子得口对口,太羞人,她当时还暗想自己非到紧急状况,否则绝对做不出来,所以最好别有机会让她「出口」救人。 在大浴池里学了一下午的泅水,她终于感到,肚子也饿了,这才甘心爬出池子,到外头找人送食物给她止饥,哪知忽见一票宫女、太监突然惊慌失措起来,还大喊—— 「不好了,有皇子溺水了!」 「谁?是哪个皇子溺水了?!」她大惊,随便抓了个急于赶到前头帮忙的太监就问。 她直觉是祈夜白,因为他对泅水没兴趣,是被众兄长逼着才下水的。 「皇子们全围在池边,一团人乱烘烘,奴才一时也分不清溺水的是哪位皇子,不过我好像听见有人喊出九皇子的名讳。」 她登时傻住,真是他?! 「权小姐,奴才要去帮忙了,听说溺水的那位尚未清醒,似有生命危险——」太监话还来不及说完,她便跑得不见人影。 她慌张的跑到池边,见一大群人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全都束手无策,她惊恐的眼泪立刻爆发出来。「九哥!」她奔上前,拨开人群,什么也没多瞧就献上自个儿的唇,现学现卖,把那宫女教授的急救技巧用上,就这么又吸又灌了几回气,身下的人终于用力咳出声。 他转活了! 她喜极。「九哥,你没……事……了……怎么会是你,七皇子?!」她倏然抬首,见到她救的人是谁后,立刻呆若木鸡。 「九珍,你救了七哥。」这时祈夜白走至她身边,表情是说不出的奇怪与复杂。 她惊愕的跌坐在一旁,环视所有人,每个人脸上也都是惊异的神情,她赶紧捣着自个儿的嘴唇。虽是救人,但她是女子,公然与男人口对口……当下乌溜溜的眼睛不敢再瞧任何人。 这之后,为了她的名声,太子亲自下禁口令,当天在东宫见到这一切的人,自然没人敢再提这件事,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凤轿外的这位「事王」。每次见她,他就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说,让她尴尬得不想理会,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他阴阳怪气和尖酸刻薄。 「今日是你的大婚,我……我是来说祝贺的。」轿子外,祈夜行轻叹。 「谢谢。」她其实猜得出他的心意,自那回误救他之后,这家伙似乎是瞧上她了,才会对她那么别扭,但她喜欢的人那么明确,又是天下公认的婚配,对他,她哪可能有半点响应? 「若不是你心里早有人,我、我——」 「你做什么?!」九珍错愕的惊见轿帘被掀开,只见祈夜行双目带火的盯着她,她恐慌的更往轿里缩,他却探手用力将她拽到自己面前,冷不防便将唇覆上她的。 她震惊不已,傻了片刻才怒火高涨的要推开人,但手还没碰到他,祈夜行便已先一步退开,并且还在她口里留下一样东西。 「七王爷,你对我主子做了什么?!」春彩察觉了不对劲,率先赶到,气恼的质问。 他是在轿子里头吻她的,所以外头的人看不见,只知他探头进轿,但这就已经大大冒犯了即将成为储君妃的人! 「我只是想最后回味一下过去的某一刻,至于做了什么,问你主子去。」说完,便冷哼离去。 「主子,您还好吧?」他一走,春彩立即担忧的问。 「我……没事。」九珍惊魂未定,悄悄由口里吐出一块玉,放在掌心。 这家伙给她这块玉做什么? 她越想越怒。他竟敢对她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她气得立即将玉丢出轿外。 「天啊,王爷怎能过来?!」忽地,春彩惊讶的睁大眼。 九珍也是一怔。九哥来了?按礼规,是他先在宫里接受储君金簿,她在宫外等候他礼成之后,才轮她出场,春彩见了他会吃惊,是因为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大殿接受册封,怎有机会出来见她? 祈夜白对春彩笑得颇不好意思。「这个……九珍还坐在里面吧?」 「呃……在,当然在。」春彩愣了愣后回答。难道他担心主子会弃婚? 他果真露出明显安心的表情。「你们暂且退离这里一丈外,我有话要对你们主子说。」他吩咐。 「又要咱们退?」春彩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又要?方才有人来过?」他立刻精明的问。 「这……七王爷方才来过,刚走。」她不敢隐瞒。 「七哥刚走?」他脸色立时沉下。 「春彩,照九哥的吩咐,先退开吧。」凤轿里的九珍很无奈。 春彩立即带大批人再度退开。 「九珍……」拉开轿帘,脸色称不上好。 「祈夜行是来过,不过是说了句恭贺的话就走了,但你来又是做什么?」在他未开口前,她就轻描淡写的带过祈夜行的事,至于那家伙的恶行,还是不要提的好,以免破坏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他……」祈夜白本想再多问点,但想了想终究作罢,神色也变得腼腆。「我是担心你……」 「怕我跑了?」她一猜就中。 他忐忑的瞧她一眼。「嗯……大哥太过分了,你别恼啊!」大哥突然来这一手,他当下就惊慌起来,在大殿上领了金簿后,甩下众臣便冲到宫外,就怕她一气之下跑了,这会见她还在,悬起的心才总算放下。 「我恼又能怎样?这么多人守着我,我还能逃得了婚吗?」她眨了眨哀怨的大眼,委屈撇嘴。 凤轿外头除了春彩之外,站的都是皇上的人,他定是料定她跑不了,才下那赐妃诏书的,她呕啊! 第十三章 祈夜白苦笑。「别这样,你明白我的心对不?别管大哥赐妃的事了,咱们就是夫妻,我只认你。」他柔声说。 闻言,九珍脸上飞过霞晕,一下子心情舒畅不少。 这男人敢在这时候由皇上眼皮底下溜来,可见他有多紧张她,自个儿若再狠心刁难,未免太没心没肺了。 况且,凤轿都抬至宫门前了,想后悔也不可能。 「这话是你说的,可别再食言了,就连身不由己也不能当借口了哦!」言下之意就是释怀了。 祈夜白自然懂得她,眉梢眼底带上暖笑。「你信我,我心里就你一个!」说着,头探进轿里,黑得亮透的笑眼凝视着她。「娘子,我等着娶你等了好些年了,今日终于得偿宿愿,心情很激动。」 「其实……我也是。」她低下头,双颊红似火。 「九珍本来就美,今日,更美!」他紧盯着她的娇颜。 「是吗?」她摸摸自个儿面容。今日她上妆了,确实比平时的装扮艳丽许多。 他笑容灿若星辰。「当然!」 她一娇羞,反而说不出话。 「王爷,吉时已到,宫门开了,我瞧见迎亲的礼官。」机灵的春彩连忙催促。万一被礼官瞧见他不在宫里大殿上,而是迫不及待溜出来私会即将册封的妃子,可是会被笑话的。 祈夜白闻言,快速在九珍的唇上亲了一口。「我等你。」 「好。」她甜甜地笑了。他的吻与祈夜行截然不同,让她倍感安心甜蜜,也教她真实感受到即将成为他妃子的事实。 「我走了!」在礼官出现前,金色的身影飞快消失。 进宫前,九珍最后瞧了一眼天空,清澄一片,万里无云。 她微微一笑,希望进到这座宫殿后,她与丈夫从此平顺无波,幸福一世。 【第六章】 洞房内,祈夜白一脸肃容的端坐在九珍面前。 她有些吃惊,这么严肃做什么?他到底要对她说什么? 「九珍,咱们已大婚,有些秘密,必须让你晓得。」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秘密?」他有秘密瞒着她? 「是的,你别怪我之前没有说,这事父皇与大哥坚持不许我对任何人说。」 她挑高了眉。这事还扯上过世的威平帝和现任皇帝?. 「如今咱们已是同床夫妻,这事虽然大哥仍旧不同意让你知晓,但我坚持不再瞒你。」他说得坚决。 「那、那你说吧!」她也正襟危坐起来。 「你可知大哥为何非要我做这个王储不可?」 「你要说的原来跟这事有关?」她大为诧异。「莫非你真如传言,是皇上的儿子而非弟弟?!」 他立刻瞪她。「这种传言你也信?」 「我……本来不信,是你提,我才……」顺道求证罢了。她尴尬地呵呵笑。 「哼,外头那些人真该剪舌头,说这话污辱的不只是大哥,还有父皇也受辱了!」他瞧起来很气愤。 她吞了吞口水。「就是说嘛,怎么瞎传这些……那……真相是什么呢?」好奇心被激起,她积极的问。 先前就是不好提起他的身世谜团,怕他误解自个儿也信了外头的八卦,这会他有意将真相对她坦白,她当然是洗耳恭听。 「真相是,我是大哥的……」 一炷香后,九珍目瞪口呆。 「……不是玩笑?」 祈夜白一挑眉,「听完你笑得出来?」 「笑……不出来。」 「那就不是玩笑了。」 「可是,这很令人震惊……」 「所以是不能说的秘密,现在你知道了,就得帮忙保守,做得到吗?」 「嗯,做不到也得做到,否则秘密掀开,可是轩然大波!」她咋舌。 「明白就好,我愿意将这事告诉你,就表示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我身边,否则我势必得杀、人、灭、口!」他做出阴狠恶毒的表情,这举起手强调狠劲。 她冷瞄向他。「你以为我会怕?」 「怎会不怕呢?」他不耻下问,手刀在她面前装腔作势的挥了挥。 她哼哼笑了两声。「我若想离开你,你想杀的不会是我,而是自个儿,你会羞愤的切腹自杀,而我会到你坟前给你哭坟!」她比他还狠。 「你!」这女人就这么吃定他?! 「谁教你威胁我!」 「我哪是威胁你,我是在强调严重性……你离开我的严重性……若真如此,我真会活不下去的……」他放下手,英雄气短,他干脆看破,不逞强了。 「所以说,还是住嘴吧!」九珍掩嘴笑。 「要我住嘴,恐怕很难。」祈夜白美眸眼波流动起来,笑容异常炫目。「之前,私奔时我还是谨守本份,没对你落下那最后一手,但今晚洞房若住了嘴,少了前戏,你或许不会欢快……」他勾魂夺魄的贼眼中星光闪烁,在烛火下跳跃着迷死人的光芒。 「你你你说什么鬼话呢?!」他怎么突然油嘴滑舌起来?她暴红了脸。 「哪鬼了?哪次吻你,不是吻得你脸上一片满足,欲罢不能,频频要我……」 「你你你不要再说了!」她赶紧阻止他再不知节制的说下去。 「不要说,那就用吻的吧,春宵昂贵,千万别浪费了……」说罢,他滚烫的唇不请自来,娴熟的舌长驱直入,卷走了她的呼吸,也瞬间点燃洞房花烛应有的滔天火焰—— 皇族的媳妇与民家一般,新妇隔日一早都要拜见公婆,虽然威平帝已逝,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所以祈夜白两人自然要去拜见皇上与皇后。 两人直接上凤宫觐见皇后,一早皇后也已打理妥当的等在那。 只是昨夜皇上连夜批阅奏折,夜宿御书房,太监带话过来,要祈夜白先至御书房商讨国事,随后再一同回到凤宫,于是他便先离开。 「终于等到九珍唤我一声大嫂了,本宫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多时呢。」皇后慈祥的说。 皇后的年纪与九珍的二嫂相当,足足大她二十一岁,对她一向疼爱有加,严格说起来,她唤她母亲也不为过。 「谢谢皇后娘娘爱护,九珍以后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还请娘娘多教导。」她向皇后撒娇。 皇后笑得和蔼。「教导什么?九珍这样就很好了,九弟喜爱的不就是你的活泼大方?在这宫里谁都得顾着规矩,被规矩绑得死死的,可唯有你,本宫希望别失了这份天真快乐才好。」皇后说着这话时,忽然脸色暗下。「最好别像本宫……千万别像我一般……」 「皇上……近来还是没有踏进过凤宫吗?」见状,九珍立即小心的问。 事实上,皇上与皇后感情不睦已多年,皇后一直过着独居的生活,每次见她,她总是抑郁居多,也因此才常要她进宫陪伴解闷。 皇后忧郁的摇首。「只有过年时会过来这小坐一会,之后也是马上就走,今儿个也是托你的福他才肯踏入这座凤宫……唉,咱们别说这个了,这可是会坏了你的新婚彩头的!」皇后马上强颜欢笑的挥手。 九珍见了忍不住叹气。皇后对皇上的心意,她是瞧在眼底的,皇后嫁给皇上二十余年,一颗心全在皇上身上,不管任何时候,都尽责的当个娴淑的妻子,无怨无悔的追随着他的背影,甚至爱屋及乌,只要皇上喜爱的,她就尽心讨好,好比她之所以对她这么好,除了她是祈夜白的未婚妻子之外,有一部份原因也是皇帝极重视权府,给足权府上下各种荣耀,才对她格外关爱的。 可惜,皇后这么付出,却仍得不到皇上的青睐,有时她真的很不忍皇后的悲凉,也不能理解皇后德容兼俱,为何皇上不愿接受?另外,皇上并不好女色,后宫嫔妃寥寥,却又不愿意碰皇后,这才会造成无后的局面。 「皇后娘娘,也许皇上——」她正要安慰,凤宫外便高唱—— 「皇上、九王爷驾到!」 一听见皇上到来,皇后整个神采焕发,这是对极爱之人才会有的神情。 第十四章 九珍见状,只能为她心疼,因为皇帝走过她身边时,竟连一眼也没分给她,直至坐下后接受皇后与她的参见礼时,才瞥了皇后一眼。 「都起身吧。」 皇上话一落,祈夜白就紧张兮兮地上前扶起九珍,朝她笑得很小心。 皇帝瞥见,马上揶揄,「九珍莫非还在恼朕多送了两个侧妃给九弟这事吧?」 九珍果真绷紧了脸,但仍咬牙说着场面说,「皇上是怕九珍一个人伺候王爷不全,这才找人来帮我,九珍感激都来不及,又怎敢对皇上恼怒?」 她说这话时,身旁的祈夜白连冷汗都流出来了。 皇上瞅了她一眼,眼中笑意更甚。「既然你那么识大体,朕也感到很欣慰,那两位侧妃你可要好好照顾,别让九弟冷落了人家。」这话可是故意得很。 大哥这是要火上浇油吗?祈夜白可急了。「大哥,九珍您也见过了,时候不早,咱们宫外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说完便忙要将人带走,免得身旁的女人油锅炸开,这可就不妙了。 皇上抿笑,笑自个儿的弟弟被弟媳吃得死死的,但也不恼,对九珍他还是很纵容的,因为…… 「好吧,本来要留你们在宫里用膳,不过联瞧权家老小八成已经在引颈眺望,别让他们久等了,回去吧!」 大婚第二日是出嫁的女儿回门之日,可那是民间习俗,遇到皇家体统,可是行不得的,皇族只有娘家人来拜见,没有降格回门探视的必要,但他相信自个儿的弟弟为了宠妻,会打破这项宫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事的去怪罪? 祈夜白听他愿意放行,马上要将九珍带走,但她却又定住身子回头,对着皇上道:「皇上,前天爹才在抱怨说,任职于礼部的大哥日日夜宿皇宫,忙得都没法回去与家人吃顿饭,还请皇上大发慈悲,找一天放我大哥回去省亲,免得哪天大哥突然回到家,因太久没见,大伙都认不出来他了。」 皇上听了大笑。「好,朕会找机会让他回去的,不过别指望朕会让他省亲太多天,他可是朕的重要左右手,清闲不得的。」 九珍听了也只是莞尔一笑,谁都知道皇上与大哥交情匪浅,既是君臣也是至交,因此对大哥可是躁得很不客气,什么重任都丢给他去做,害得她明明与大哥同住在一栋宅子里,兄妹却一年见不到几次面,要不是大嫂十多年前就因病过世,大哥也忙得没再娶,不然,权府里可要多出一名可怜怨妇了。 她得快走了,否则不出几句,恐怕她不是为了东宫里的那两个女人翻脸,也会为大哥跟皇上闹上。 九珍想着,朝皇后屈膝告退,却见皇后蹙眉失神,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她唤了一声,皇后才回神让他们走。 之后他们果然去了权府,而权府上下除了老大权永忠被皇上绑在宫里出不来,老四权永爱人在岭南回不来外,其余的全守在府里等他们。 十几人一见到九珍,莫不表现出千般不舍、万般思念的模样,可问题是,她明明昨天才出嫁,不过只有一晚不见他们而已。 但对权家人来说重点才不是过个,而是她不再是权家人的掌上明珠,她嫁人了,嫁的还是当朝储君,虽然不到见不到面的地步,但总是「别人家」的了,对于这点权府上下在心态上虽已调整很久,可是直到九珍真嫁人了,还是不能接受。 所以一见她回家,相国夫人和九珍的几个嫂子都哭红了双眼不说,她的几个哥哥更是憔悴不堪,像是连着几夜没睡好觉,至于最疼女儿的权相国,人甚至还因此瘦了一大圈。 总之,权家嫁了个女儿,元气大伤,没人过得好,这让祈夜白提心吊胆,就怕这家人要将女儿抢回去。 好不容易挨到夜幕总算低垂,终于可以将妻子带走,可老相国居然紧握住女儿的手不放,他死命将人夺回来,又怕极她爹娘、兄嫂会卯足劲一起来抢,担心抢不过,连忙抱起妻子,头也不回,脚步凌乱的逃离权府。 受命为王储后,祈夜白奉命移居东宫,这里毕竟是储君的居所,飞檐高壁,极为宏伟气派,从前九珍就常受邀至此玩耍,却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其实,并不是真的没想过,只是她极力排拒这个可能。 但,新婚之夜后,她已明白,那男人注定非得住进这座金丝笼不可,这是他无可避免的命运,而自个儿既然爱上那男人,人也嫁了,再抱怨或拒绝任何事都是毫无意义的,还不如好好想想,之后该怎么做一名匹配得上他的人,让他将来顺利接掌天下。 「主子,是您爱的酸梅汤,要不要来一碗?」春彩问。 「酸梅汤?!要要要,要大碗的!」一听到这味,九珍精神就来,什么烦恼都抛到脑后去。 「可是王爷上朝前交代,在喝梅汁前,您得先喝下这碗补药。」春彩拿的托盘上搁着两个碗,其中一碗带着浓浓的药味。 「这是什么?」她皱皱如鼻子。 春彩对着她,笑得挺八婆的。「就是女人与人圆房后,补血用的补药啊。」 九珍脸微红。「那也该是头天喝,都过三天了……再说,只是有点痛,又没流多少血……」这话说得颇难为情。 「这补药恰恰就是三天后喝的,不只补血,还补元气。」春彩益发笑得促狭。 补元气?九珍脸僵了僵。为何要她补元气,她应该猜得出来,八成是连三夜,那男人都需索无度,为了不累坏她,也为了尽他自个儿的兴,才要春彩准备这个的,那家伙心机真的有够重! 「主子还是喝了吧?王爷这么细心体贴,您别拂了人家的好意,况且喝了,晚上……也才有力气喊。」春彩暧昧的笑出声。 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九珍的脸立刻像被颜料泼过,红得发紫。「你这死丫头,敢这么揶揄嘲笑主子,你不要命了?!」她都无地自容了!这都怪那男人,夜里总是整得她死去活来,才会让她忍不住……可她已经尽量克制了,有时连唇都差点咬破,居然还是被听见,她羞得真要脱层脸皮了! 「春彩说的是真话,喊也要力气,滚更要使力,这些都需要足够元气的嘛!」私下与主子嬉闹惯了,难得见主子害臊,她哪能不把握机会消遣个够。 「你还说!」九珍又气又羞的追着她打。 见苗头不对,春彩搁下两个碗,急忙要夺门而出。 「回来,我还有事问你!」这时九珍突然收起笑闹之色,将人唤回来。 见主子正了脸色,她也不敢再胡闹,赶紧乖乖上前。「春彩不敢了,主子有何吩咐?」 「你现在是东宫总管,比周彦还嚣张,连主子都敢取笑,有什么不敢的?」她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春彩低下头,可没敢回嘴,但还是憋着笑,心知主子没真恼她。 「我问你……那两位呢?」把人叫回来是有事想知道,但迟疑了一下,又犹豫着该不该问,最后还是问了。 她自然知晓主子问的是谁。「那两位被王爷安排到西苑去了。」 「那离主宫不是很远吗?」她轻蹙眉心。 「就是因为这,王爷才这样安排的。」 九珍沉默下来。那男人的心思她懂,是不想让她见到那两人烦心,所以才打发她们到老远去。 可怜这两个女子,刚入东宫就直接进到冷宫去了。 这就是她挣扎着要不要问起的原因,问了,不管结果如何,自个儿的心情都不会好受。 对这两人虽然感到歉意,但她承认,她很小气,很女人,很善妒,很绝对,所以做不到将男人分享这种假惺惺的事。 因此,西苑那……就先搁着吧,等过一阵子再要那男人去解决,瞧是要皇上收回成命,还是将这两人另指他人。 总之,皇上惹出的事,要那男人逼皇上自个儿处置去! 深宫里,两个女人,一红一紫,身上皆是凤麟锦服,华贵难言。 第十五章 「此话当真?!」年纪稍轻的红衣贵妇,原来祥和的脸庞在瞬间丕变。 「我本来不想说,但瞧你傻这么多年了,再憋着不说,我自个儿也难受。」年长些的紫衣美妇语意深长。 「你可有证据?!这话不能乱说,我不信!」红衣贵妇极为激动。 「不信今晚你尽管去瞧瞧,也许就能死心。」紫衣美妇眼里隐藏了几丝讥笑。 问言,红衣贵妇面上血色渐失。 「不敢吗?其实你早怀疑了,不是吗?那就去证实,等面对现实,你才不会再被当成傻子!」 红衣贵妇双目惊惧的望着对面女人,这会不只面色苍白,连身子都颤抖起来。 「你不是上朝听政去了,才什么时辰,怎么就回来了?」九珍见才出门不久就又回来的丈夫,讶然的问。 「我是来带你去接人的。」祈夜白开心一笑。 「接谁呢?」 「去了就知晓。」他神神秘秘地说,开心的露出一口白牙。 虽说储君的工作对他来说应付自如,但唯独天未亮就得早起进宫议政一事,他觉得挺累人的。 瞧他早上还臭着脸进宫,这会却眉开眼笑的提早回来,九珍狐疑地望着他,有什么好事吗? 「走吧——不成,差点忘了,你得先换套衣裳!」他瞧了瞧她,马上又拉着她进寝殿。「春彩,快,快替你主子换件正式的衣着,接见外宾用的!」他快速吩咐。 「外宾?是哪国外宾来了?」九珍很好奇。 原来是他国贵宾来了,可一般外宾不一定要王储亲自接待,这回是哪国特使,居然让他这么重视? 「别问,会误了时间的,还是快让人更衣吧!」祈夜白就是不肯说。 他越是如此,九珍就越快好奇,但他一句没时间让她还真没空闲多问,只因春彩已招来三、四个人,七手八脚的帮她梳妆打扮。 而且为了不失庄重,她只得穿得正式些,衣着自然也更加讲究又繁复,要穿妥还真得花些时间。 在祈夜白连连催促下,九珍终于梳妆妥当,他携着她,很快前往城门十里处等候。 「这到底——」 「来了,来了,启禀王爷,大王子到了!」周彦老远见到车队,马上来禀。 「别问了,就要见到人了,下车吧。」祈夜白笑嘻嘻的拍拍嘟起嘴的妻子。 当车队靠近些,九珍远远见到那抹系在最前头的旗帜,眼儿登时亮起。「是岭南的特使团?!」 「是啊,就是岭南来的人。」站在她身侧,他等着欣赏她惊喜的模样。 「那四哥是不是也回来了?!」她立即想到。 祈夜白笑得极为宠溺。「当然,不然我何须专程带你来接人?」 九珍欢喜的用力抱住他的腰,仰着头望他的小脸上粲笑如花。「太好了,上回错过与四哥相见的机会,想不到才隔没几个月,四哥居然又回来了!」她简直喜出望外。 他抚了抚她的俏颊。「上回之事是我对不住你,所以这回岭南大王子要来,我特地要求人在岭南的权四哥陪同,让你一解上回错过的懊恼。」 「谢谢你了!」这家伙早计划要四哥回来,却将这事瞒着她,这里才拉她来接人,目的定是要给足她惊喜。 车队接近,九珍暗想,居中骑在马上的男人,应该就是岭南大王子,而落在他身后的一匹马距离的人,正是她一年多未见的四哥,权永爱。 她兴奋不已,家中上下若知道四哥一年内第二趟回来,一定很高兴! 只是,这趟四哥是奉命陪同岭南王子回朝,那位王子才是主客,不知是否有机会能回家一趟见见家人? 尤其是小钗,对了!她得派人通知她一声。 不久,车队抵达。这位王子是岭南王的长子,年约四十八,比大莱皇帝还要年长几岁。 他外表严肃,在身份上并非是储君,岭南的储君是三王子,所以见到此番前来迎接他的居然是大莱储君夫妻,顿时感到面子十足,笑容也万分高兴。殊不知这两人出现,为的可不是他,而是他身边陪同的大莱使臣。 他们将岭南大王子接进皇宫,之后皇帝自然要设宴款待,但在皇帝接见前,就先由祈夜白负责接待。 晚宴前,他带领南人参观大莱皇宫,依大莱礼仪,身为主人的祈夜白领着大王子走在前头,王子带来的妃子与九珍走在稍微落后的地方,身为臣子的权永爱则落在九珍后头。 九珍穿得隆重,尤其脚下蹬的是迎宾高脚鞋,走没几步路,脚跟就有点疼了,速度也变慢,但她仍频频回首偷望四哥,希望有机会与他说说话,至于她前头的男人却不时注意着自个儿的妻子。 看见两人对客人不怎么理睬,只是各自注意着自个儿关心的人,让权永爱也忍不住露出有趣的笑脸。 祈夜白见九珍越走越慢,视线往她足上瞄过后,轻蹙眉头,又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对岭南王子道:「大王子,这是御花园,里头种植了许多大莱的奇珍异草,你可领着妃子随意参观,我与王妃就在此地等待,稍后再一起进殿参加皇上为你设的迎宾晚宴。」意思就是要他自个儿自便,他暂时不奉陪了。 大王子着实一愣,权永爱见了不得不忍笑,赶紧上前朝贵客道:「这御花园有我大莱历代皇帝的许多巧思与珍奇,就由我一一指给您看。」 「那我也一道去——」九珍见四哥要走,马上要跟。 「王妃。」祈夜白微笑地轻唤一声,眼底却充满警告。 「可是——」难得四哥回来,她想跟嘛! 「咱们就在这暂且等一下,大王子应该很快就会绕回来的。」他皮笑肉不笑的提醒。 可九珍想跟着走的眼神说有多渴望就有多渴望,大王子见了,以为她贪玩,便笑着打圆场。 「王妃精神挺好的,若想一起走也无妨。」他礼貌的邀请。 九珍听了马上想点头,但瞧见某人冷冷的一瞥,当下只能收回不甘心的眼神,露出乖巧的笑容。「不了,我还是待在王爷身边,专心伺候他好了。」她站在一脸庄重无表情的祈夜白身后,很是谦卑听话。 大王子不禁有些羡慕。这大莱毕竟是大国,谨遵男尊女卑,尤其是一国储君,对妻子绝对不纵容,男子威严由此就能看得出,反观岭南女权高涨,自个儿年长这储君许多,有时在妻女面前却还摆不出威势,明明女人就该教得这般听话温驯才对!思及此,他不禁回头对自个儿的女人严厉一瞪,也想表现出男人的威仪。 那位也有些年纪的岭南王子妃被莫名其妙的一瞪,碍着外人在场,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不解,她做错了什么吗? 「大王子还是这边请吧。」权永爱将岭南王子引开,走了几步路后,刻意回过头瞧了一下,果然见到尊贵的妹夫蹲下,双手探向妹妹的脚踝。 这一眼又让他笑了,回过身与岭南王子继续走,摇着头。这九珍命真好! 「脚很疼吗?」祈夜白一面脱下妻子的鞋,一面心疼的问。 「是有一些……」她眼睛还是盯着四哥的背影,恨不得能跟上。 「别瞧了,会有机会让你们私下说话的。」见他们已走远,祈夜白脱下她的鞋后,神情立刻沉下。「还说只有一些疼,都红肿了!」一双好好的白玉小脚,居然带伤了! 「没关系的,回去泡个水就好。」九珍不以为意,心里只顾着沮丧没和四哥说上话。 「什么没关系?!万一起水泡,那可是要疼上好几天……这双足也是我常流连的地方,这下伤了……」他表情越来越难看。 「好啊,原来你担心的是自个儿的权益?!」她这才反应过来。 「难道不能?你全身上下我都宝贝,当成自个儿的血肉,你伤了我不疼吗?」他说得理直气壮。「早知道接了人就让你回去,别要你再跟着游宫。」他很后悔。 「不游宫怎么找机会与四哥说话?就算你阻止,我也会要跟的!」 第十六章 祈夜白又气又心疼的瞪着她,就是拿她没办法。 九珍见他这样,往他袖子一拽,反正她会闹也会撒娇。「大不了待会的迎宾宴我乖乖坐着不动,绝不跟在四哥身后乱跑。」 他脸色还是僵着。 「那回去后我让你按摩,全身的。」他最爱帮她按摩了,说这是夫妻亲密的表现,但她怕痒,总是躲着。 这句「全身的」,总算让祈夜白脸色缓和些。「哼,总之这双鞋是不能再穿了,再穿可能皮都要磨破了!」脱下她的鞋后,他拎在手上。 「啊,王爷怎么拎了双女人的鞋?!」这时两人身后突然出现应该已远去的岭南王子的声音。 两人都是惊,周彦机灵的赶紧接去,可也迟了,大王子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祈夜白尴尬不已。堂堂王储帮女人提鞋,这、这脸都丢到岭南去了。 但他也不得不面对这场面,只好僵着面容回身。「大王子怎么又回头了?」问这话时,他刻意看向权永爱,怀疑是他搞的鬼,只因这四舅子从前就喜欢看他笑话。 「权大人说御花园的另一头种满木樨花,这时去还可以闻到扑鼻的花香,所以就……又折回来了。」大王子此刻的表情仍极其不敢置信。一国储君居然帮妻子提鞋?天啊,提鞋?!这还是男人吗?他忍不住往那双高脚鞋看去,神情始终震惊难解。 因为太丢脸,九珍只好捂着额头,偷瞧自个儿丈夫要怎么办,却见他看向她,眉眼一挑,她顿时一惊。 不要吧……这家伙的表情告诉她,他索性要豁出去了! 果然,祈夜白在下一刻朝她伸出双臂,在岭南王子更加错愕的表情下,将她当众横抱起来。「离大哥设宴款待的时辰已近,大王子想赏花就别耽误时间,还是快去吧,我与王妃也想把握时间温存,咱们就各不打扰了。」撂下这话,他就抱着怀中女人,走人了! 别说那大王子的嘴顿时张得可以塞鸡蛋,就连跟在他身边的岭南人也是个个目瞪口呆,一旁的权永爱努力憋了半天,终于,爆笑出声。 这个王储妹婿,有你的! 【第七章】 迎宾宴后,东宫厅上坐了三个人。 九珍抱着自家四哥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上次他回来时没见到面有多对不起住,好一会儿才甘心收泪。 祈夜白直到她止住泪,蹙了一晚的眉头才解开。这女人就爱哭,这不见这面了吗?为何还非得哭得这么吃力不可? 再瞧瞧她抱着哭半天的人,也没怎么要她别哭的意思,好像就是要他心痛死似的……这么一想他总算明白权永爱为什么要害他在岭南王子面前出糗了,不就是在报复他先前拐了他妹子私奔吗? 这四舅子是八个大舅子里最阴险的一个,一点都没错! 心中虽不满,但毕竟是自个儿理亏在先,所以祈夜白只有苦笑,没有立场生气。 「王爷,大王子这回代表岭南王来商议两国贸易问题,也仅停留三日就归,不知您有何打算?」妹妹不哭了,权永爱这才慢慢吞吞地开口问。 问起这个,祈夜白略略沉下脸。「商贸之事大哥自有定夺,我不便插手过问,可你若问的是与岭南王有关的事,我拒绝。」 权永爱讶然的望向他。他竟然当着九珍的面说这些,就表示九珍也知道秘密了?! 他竟然不顾皇上的反对,将这事告诉九珍!「你怎么能让九珍知道?」 「她是我妻子,我与她之间不须隐瞒什么。」 「可是——」 「四哥,我会保密的,你就别怪他对我说了。」九珍拉拉四哥的袖子,一脸讨好。 权永爱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知道他早晚会对你说实话,他能瞒你那么久已经不容易了。」他微笑。 这个王储妹婿对自个儿妹子向来是百分之百的忠诚无欺,要不是先帝亲自下令要他守密,他早就对九珍吐实了。 「九哥,你当真要对岭南王这么无情?」九珍蹙眉。 「不是无情,是无法不如此。」祈夜白无奈的说。 闻言,九珍也沉默了,因为确实如此。 「我早就料到大王会无功而返。」权永爱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既然确定了答案,我就回家了,爹娘他们应该已经等得不耐烦。」任务完成,他起身就要走。 家中已得到他回朝的消息,全家人正欣喜的等他回去团聚,要不是先被九珍拦下,他早回府里去了。 「四哥,我知道家里人急,可是有一个人也很急,她应该就快到了,你要不要再等一下?」九珍朝他挤眉弄眼。 这暧昧的神情让向来脸皮不薄的权家老四在一愣后,居然就脸红了。「……你也通知她了?」 「这是一定要的,她总盼着你,你上次回来,听说也没去见人家,让她心情低落了一阵子,这次回来怎么能不通知她?」她顺道数落一下哥哥的无情。 他脸色却越红。「我还是别见她的好,这……就走了!」说完真的快步离开。 「四哥?!」九珍先是傻住,才猛然想要追,可他像有鬼在追似的,消失得可快了。「四哥他……这是为什么?」她忍不住气恼。 「不为什么,因为不想耽误人家吧。」祈夜白走上前,揽住她的肩。 「耽误?四哥并无娶妻,小钗也不在乎他年纪大她许多,怎么就……」 「你四哥人长期在岭南,应该是不想让人空等吧。」 「我想小钗是不在乎等待的。」她又说。 「唉,九珍,你忘了小钗的身份吗?她与你四哥是不可能的。」祈夜白终于明说。 她不以为然。「小钗虽出身不好,可还是个清倌,她——唉,原来四哥也在乎世俗的眼光啊……」她有点失望四哥与一般人一样,在意小钗的身份。 「也许吧,但更有可能是因为怜惜她,否则,将她纳做妾又如何,可这只会委屈了心里真正喜欢的人。」 她闻言,垂下面容。「若有一日我身份变得卑微,你也会因而远离我吗?」她忽然问。 「我不会,你就是你,不管变得如何,还是我最心爱的人。」 「可是,你难道不会像四哥一样,因怜惜而放弃?」 他轻笑,认真的道:「我与你四哥不同,不会因怜惜而远离,只会因怜惜而争取,绝不让心爱的人委屈。」 说不出为什么,她竟为这话松口气,仰头,朝他笑得幸福。 岭南大王子今日离开,自然又有场送行宴,只是这次皇帝没出席,由祈夜白负责躁办。 席中歌舞升平,美女如云,大王子却心事重重,显然无心在这上面。 祈夜白眼底瞧着,也不过问原由,只与九珍兴致高昂的欣赏歌舞,好似他们是客不是主,玩得比客还要尽兴。 坐在岭南王子身旁的权家老四,看似殷勤的尽地主国臣子的本份,为岭南王子斟酒,但若仔细看,他的眼睛正透着笑意,而且是没良心的那种笑。 「王爷……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到岭南一游?」连着忧闷的灌下三杯酒后,大王子无可奈何的再度开口。 三天来,他提了这要求不下十次,就连皇帝那也去请托了,却无不被打回票,理由不外乎是基于安全顾虑,王储不出使他国,就算他拿自个儿的人头担保祈夜白在岭南的安危,依然被彻底拒绝。 可在前来大莱前,王就交代得很清楚,这趟必定得将人请去,否则便是办事不力,待他回国,必遭严惩。如今瞧来,他必得铩羽而归,心急如焚之下,对眼前舞姬的挑逗自是一丝兴致也勾不起。 放下酒杯,祈夜白终于将视线调向他忧愁的脸庞。「大王子还是不放弃吗?大莱从无储君出国的例子,我也不能例外。」 「可早些年您还不是储君时,咱们也曾邀请,您还是没能成行啊!」大王子难掩气恼,认定这是他不愿前往的推托之词。 第十七章 「之前是我父王的决定,我不过是个皇子,又怎能违背父皇的意思?不过,之前倒是有个机会差点成行,但最后这机会也没了。」祈夜白深情的望向偎在身旁的娇俏妻子。两人私奔时,确实有讨论过到岭南探望四舅子的。 九珍回眼眯笑。若那时去了,不知两人是不是还回得来…… 「什么时候的事,后来为什么又没来成?!」大王子一听他原本有意前往却又没成行,立即扼腕急问。 祈夜白与九珍相视而笑。 「后来咱们一个被抓回来当储君,一个当王妃,所以当然去不了。」她笑说。 「啊!」大王子拳头一握,居然露出饮恨的表情。 九珍看了不禁好笑。饮恨的人该是他们夫妻俩吧?私奔不成被抓回来,从此肩上的责任就没完没了,瞧,这会还得尽储君夫妻职责,招待他们这群人不是吗? 「既然王爷实在不方便前来,那就请王妃代表吧!」大王子突然说,把注意打到九珍身上。 她一怔之后,瞧向自个儿丈夫也见他脸一沉。 「岭南风光明媚,王妃若能赏光,必能观赏到岭南不同于大莱的风土民情,也能使两国关系更加友好,况且,王妃的四哥,权大人也在岭南,相信您在岭南的安全权大人定能保证。」大王子极力游说。 祈夜白对妻子呵护备至到超乎任何君王对宠妃的程度,如果能说动他的女人前往,说不定就能让他答应走一趟。 可这心思两夫妻哪会不解? 「不,我不去,身为王妃,只能跟着王爷,既然王爷因身份问题无法前往,我自然也不便离开,所以,很抱歉,必须拒绝你的邀请。」九珍正色道。 虽然她真的很心动,但只要想到会给身旁的男人惹麻烦,也只能忍痛作罢。 祈夜白抿笑,亲昵的偷亲她一口。「好九珍,我会补偿你的!」他轻声在她耳边说。 「怎么补偿?」她趁机勒索。 「你这妖精希望我用什么补偿?」他偷偷在她翘婰上摸一把。 睨他一眼,女狼也不客气的暗自伸手朝他大腿滑去,让他立即倒怞一口气,眼神也变得有几分不一样。 女人忍着笑,手越来越不安份,越往内侧摸去。想逗她,门都没有! 「你这小妖精再不住手,待会儿有你受的!」径自咬牙低声警告。 但九珍似乎常被威胁,没怎么在怕,手还是摸索着往里去,但不一会又全身僵住,因为她裙内也多出了只手,正不老实的往上爬,眼看就要爬上她的重要部位,她一窒,赶紧怞回在他身上的手,正想打下裙里的魔指—— 「咳咳咳——」 席上忽然传来权永爱的猛咳声,让暗中较劲的两人顿时停手。 只见他走上前,抱拳朝他们弯身道:「时候不早了,臣将再随大王子返回岭南。」他话嘴里说得正经八百,但眼睛却直瞄两人桌下的手,似在警告两人别调情调过了火。 九珍尴尬的立即低下首,祈夜白倒是表情自若,无一点羞涩,只是伸在九珍裙内的手也暂时休兵而已。 「那就祝大王子与四舅子回程路上一路顺风。」他含笑说。 这时,突然有名宫人匆忙进殿。 他见了不禁皱眉。「何事惊慌?」 「启禀王爷……」来人朝九珍看来一眼,让她顿时起了不好的预感。「方才权府的人来报,说是……权永信与权永仪两位大人,今晨在城门口清点由济州送来的皇粮时,遭到盗匪攻击,两人……重伤身亡。」 「什么?!我五哥、六哥……死了?!」九珍大惊。 「怎么可能?!京城哪来的盗匪,五弟、六弟怎可能轻易死去?」权永爱也勃然变色。 负责传讯的太监趴伏在地,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不信,五哥、六哥不会死!」九珍眼泪直落,立即就要出宫。 祈夜白担心她有意外,拦着不让她独行,以眼神让周彦快去准备,他要亲自陪她走一趟权府探个究竟,回头看见权永爱刷白的脸,他不禁担心。 「四舅子,你……」 「臣……会尽责护送大王子离开,家中之事,就烦请王爷多费心……」岭南人离开在即,权永爱自知丢不开职责,只能忍住忧急,哽声请托。 祈夜白立时颔首。「你放心,我这就带九珍回去。」 权府噩耗连连! 继意外失去老五、老六后,昨夜权府又发生一场大火,老二夫妇当场葬身火海,权老夫人连遭打击,也卧病不起。 短短时间内,九珍便连失三个兄长与嫂子,数日来皆是伤心欲绝,整个人憔悴不已。 「主子,你要坚强啊,老夫人倒了,您若也病了,老爷岂不更加心力交瘁?」春彩抹泪规劝。 九珍难过的点点头,自然晓得不能再造成家人的担忧。「我会振作的。对了,九哥回来了没?」她问起。 这几日她只顾着哭泣,有关权府的大小事都由他出面处置,一早他又去了趟权府查看灾后情形,预备若损坏严重,不能再主人,便由朝廷暂时安排权家人的住处,直到权府重新整建完毕。 据说这场大火来得又快又急,要不是府里人发现得早,很快呼救逃命,不然恐怕死伤会更多,只是二哥二嫂的院落在宅子最深处,脱逃不及,才会双双葬身火海。 「王爷……早回来了。」春彩的语气突然吞吐起来。 九珍奇怪的望向她。「怎么了吗?」 「没什么!」她马上摇手,但越是紧张否认,越是让人起疑。 微眯眼。「九哥人在哪?」一般来说,他一回来应该会立刻来找她,怎可能回东宫许久,她还不知他已回来? 「王爷……他……」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九珍板起脸问。 「王爷人在……西苑。」春彩不敢隐瞒,终于说了,说完还不放心的偷觑主子的反应。 「他去了西苑?」她难掩讶异。 「主子,您先别误会,也许王爷是有事找他们,不见得——」 「得了,我不会误会什么的,那男人我还信不过吗?他不会背叛我的。」九珍浅笑。 「你真不介意?也没吃醋吧?!」春彩小心询问,就怕主子口是心非。这会她为权家一连发生的厄事已烦透了心,若再为这事而生气,可会伤身子的。 「你在胡说什么,我胡乱吃什么醋?」 「没恼就好。」她这才松了口气。「您说得对,王爷对您的心意谁人不知,对那两位侧妃是不可能有什么的。」 「嗯。」九哥她是信得过的,况且,现下她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家里一下子走了那么多人,娘又倒下……想着,她眼泪又落下。 「主子,您怎么又哭了?!」春彩急忙递上绢帕,又焦急起来。「再哭待会儿觐见皇上,眼睛肿成核桃可不好看。」 皇上来旨,要主子夫妇入夜觐见,定是为了权家这阵子发生的事,若主子哭得眼睛睁不开,也是对皇上失礼。 九珍勉强止住了泪,但失去至亲的痛,实在教她难以承受,心头宛如尖刀刺过,心怎么也无法安下。 「城外的盗匪与权府的那场大火,朕定会要求严加彻查,权家人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御书房里,祈夜明严肃的说。 站在他身旁,一脸哀伤的是与他年纪相仿的权家老大权永忠,而祈夜白夫妻则是站在另一头,神色同样哀戚。 「多谢皇上为我权府主持公道。」权永忠虽已中年,但容貌已久俊朗,可惜经此打击,消瘦不少,耳鬓竟生出华发。 盯着他的白发,祈夜明表情更显阴沉。「九弟,这事交给你负责追查,定要给九珍家一个交代!」将事情交给储君负责,足见他的重视度。 「臣弟谨遵圣旨。」祈夜白毫不犹豫的接下任务。 这两椿事瞧来虽是意外,但确实有蹊跷,京城是天子脚下,怎会有盗匪出没?再者,那暗夜大火也来得突然又奇怪,种种疑点,确实该好好查一查。 「权府近来可有树敌?」他先问大舅子。 第十八章 权永忠沉思一会。「我权家向来与人和善,在朝廷的人缘还算不错,但毕竟在朝多年,这中间是不是不经意中曾得罪过任何人,并不能完全肯定。」 祈夜白颔首表示明白。权府兄弟多人在朝为官,与朝廷的关系盘根错节,许多纠葛不是一两日就理得清的。 「皇上,九珍是不是也可以帮着查办这件事?兄嫂的事我不想置身事外,想亲自了解个透彻!」九珍跪下请命。 祈夜明瞧着她。「好吧,要你乖乖待在东宫等消息是不可能的,既然这样,你就协助九弟将事情查清楚吧。」 「多谢皇上成全。」她谢恩后起身。 「九弟,皇后知道你们夫妻觐见,发话要你们离开前去一趟凤宫,她大概是心疼九珍,想要安慰她,这里朕与永忠还有些事要商讨,你们就先过去吧。」 「是,那咱们这就去见皇嫂。」祈夜白点头,搂着妻子转往凤宫。 才一踏进殿,里头已候了不少人,几位太妃与嫔妃一见她就落泪,争相宽慰,瞧得出来对九珍是真心疼爱。 「多谢众位娘娘的关心,九珍定会查出真相,我几位兄嫂不会白死的!」九珍抹着泪,坚定的道。 「那对这事,九王爷可有头绪了?」问话的是德太妃,她便是祈夜白的母妃。 「尚未,但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循。」祈夜白答道。 「这是自然,权家上下有功于朝堂,能与之结怨的不多,相信很快可以找出真相。」 「没错,所以九珍,你别急,既然皇上将这事交由你们夫妻查办,就是有心查到底,若有需要本宫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本宫定倾力相助。」皇后也开口道。 皇后平时最疼她,就像她的娘一样,一听见她这么说,九珍眼眶立即泛红。 「多谢皇后娘娘的恩——」她感恩的太严,却在望见对方的眼神后声音忽然顿住。 只因皇后虽然说了方才那一番话,可是眼中却是一片冰冷,再不见半丝慈爱,让她不禁心惊。 「九珍,你怎么了?怎么说话说一半?」看她张口却不见声音落下,祈夜白关心的摸摸她的脸。 不会是近来打击太多,多日未眠,恍神了吧? 「我……我没什么,就累了吧。」她嗫嚅的回说。 「若累了,就快回去休息,身子要紧呢!」皇后又说,声音是一如往常般的关心,可是九珍却发现她,眸底依旧冷如冰霜,立即低下首,不敢再望。 祈夜白带着她离开凤宫,坐上候在宫外的座驾后,马上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微微楞后,马上扑进他怀里,身子还有点抖。这男人太了解她了,立刻就能察觉出她的异状。「皇后娘娘……她……」她轻颤。 「皇嫂如何?」 「她眼神……有恨!」对,那份冰冷的感觉就像是恨。 「你说皇嫂眼中有恨?」他讶然。 「是的,今日的她与往日不同,好像不是我熟悉的人……」她咬着下唇说。 祈夜白顿时皱眉。他与皇嫂虽亲,但成年后,毕竟男女有别,不若九珍与她接触得深,可是他不解,九珍说皇嫂眼神有恨,这是为什么? 「你觉得这份恨意是针对你?」 「我不确定……可她眼神确实吓人,再无平日的温暖。」这样的皇后真将她吓住了。 他迅速将她抱紧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既然你这么说,之后我会多留意的。」 【第八章】 祈夜白与九珍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居然查不出任何异样。 他们查出的真相就是,那些杀了五哥、六哥的盗匪真的是一般匪徒,听闻有粮可抢就起了歹意,杀了人,哪管在天子脚下。 至于权府大火的起因,则是厨子忘了将炉火熄灭,这才酿祸。 即使如此,他们仍觉得事情不单纯,可就是查不出其他的事来。 奔波忧急了那么久,却一无所获,让九珍失望的累出病来,躺在床上三天,始终懒洋洋的,连动一下也不想。 「主子,您瞧这是什么?」这时春彩喜孜孜的端了一盘东西上前。 她眼睛懒懒瞄去。「不就寿桃嘛,我肚子不饿,不想吃,端下去吧。」她挥手。 「你怎能不吃,这可是您的寿桃啊!」 「我的寿桃?」 「可不是,哎呀,您不会忘记了吧,今日是您满十八的寿诞啊!」春彩赶忙提醒。 「原来我今天过寿啊……」九珍总算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可家里发生那么多事,这寿辰就算了吧。「我知道了,可没什么胃口,这寿桃就分给大家吃吧。」说完眼一阖,一点精神也没有。 「主子,这可是王爷亲自为你做的,怎么可以先分给其他人吃?您一定要先尝的!」春彩急说。 闻言她不禁睁大了眼。「这是九哥自个儿做的?!」她迅速坐起身,见寿桃粉粉胖胖,模样可口,立刻一脸不信。「你说什么谎啊,这怎么可能是他做的?」他的手艺她清楚得很,之前在日县,两人合作的包子就是个惨例。 「我没说谎,这真是王爷亲手做的,他跟厨子学了好些天,这才成功做出这些成功的寿桃,为的就是要给您祝寿用。」 坐在床上,九珍盯着寿桃,傻住。「这真是他做的?!」 「要不信,您可以上厨房去瞧瞧,王爷说您心情不好,东宫也沉闷,他要多做些寿桃出来,让大伙也吃吃,为您一起祝寿!」 她酸了鼻头,马上掀开被子,随便套了鞋就冲出去,春彩见外头天冷,忙为主子抓了件大氅,跟着追上去。 九珍直奔灶房,一眼就见周彦守在外头,他一看到她,赶紧让她进去,还机灵地要里头的人都撤出来,二十余人马上静声退出。 春彩抱着大氅随后而至,发现主子已在里头,灶房里炉火烧着,很是温暖,也就与周彦站在外头,没敢进去打扰。 九珍静默的站在某人身后,见穿着一袭明黄袍子,象征大莱王朝第二号人物的家伙满脸白粉的柔面团,那认真的模样让她感动不已,不由得动容地自他身后轻轻环抱住他。 「九哥……」嗓音里透出浓浓的鼻音。 祈夜白身子微震了一下,又放松。「祝你福寿康宁哪!」他轻柔的贺道。 她在他背上猛点头。「谢谢你!」这阵子他一定很担心她,抱在身前的身子都好像瘦了一点。 「还喜欢我的蟠桃献颂吗?」放下正在柔的面团,祈夜白背对着她笑问。 「喜欢……很喜欢……」她哽咽。 他宠爱的轻叹,「很喜欢就别哭啊。」 「好。」九珍将泪水和鼻涕不客气的抹在他后背上。 他登时一僵。这女人! 闷在他背上,九珍又吃吃笑了起来。 祈夜白的心于是又软得一塌糊涂。 罢了,这女人肯笑就好。 「寿桃吃了没?」他问。 「没。」她摇头。 他想象着她小脸摩挲着他的背,摇首转动的可爱样子,唇角勾得更高。「不想吃?」 「谁说?我要你喂我!」抱着他的小手使劲将他圈得更紧,像是黏在他身上的黏皮糖。 他绽笑。「你这样子我怎么喂?」 九珍依旧埋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的面粉清香,不一会才跳上他的背,让他背。 「喂我吧!」不知何时,她手上已抓了个寿桃递到前头给他。 祈夜白将寿桃扳开,满满的豆沙馅还冒着热烟,他剥了一口往后送,她张口咬下。 「好吃!」 「真的好吃?」他笑咪咪。 「嗯,我师傅是对的,咱们先前闭门造车是做不出这么美味的……」说着,她声音又哽咽起来。 「又哭?」他脸色一沉。 「不,不哭了,让你担心这么久,我该振作了。」她为家人伤心,只怕一旁的他见了更伤神吧! 「知道振作就好,我……很想念你的笑容。」他哑着声,无限渴望地说。 第十九章 跳下他身子,九珍来到他面前,望着他的愁容,心头一阵酸软。「我要笑了,你看仔细!」拍拍自个儿的双颊后,她朝他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这笑宛若乌云散去,阳光照拂。 「九珍……」他惊喜得抱住她,又嫌不够,改而捧住她的脸,欢喜的拥吻她。 她终于恢复笑颜了! 「九哥,这是你送我寿桃的回礼。」她同样激烈的回吻着他,两具身子很快缠上。 两人狂抱在一起,甚至一路忘情的吻到灶房外,最靠近门口的周彦与春彩见状,手忙脚乱将身上与手上的大氅撑开,为他们遮去众人的目光,并以眼神忙要四周的宫人避开,一时周围混乱成一片,几个太监也赶紧脱下自个儿的外袍,七手八脚的为主子们遮掩。 祈夜白两人则是对四周的蚤动置若罔闻,径自吻得难舍难分,压抑、沉闷已久的激情重新被点燃,让他们人还没回到寝殿,身上便是衣不蔽体,要不是周彦与春彩挡着,两人早就教人看光光了。 回到寝殿后,他们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激情程度甚至比洞房那次还要激烈。 九珍被要得几乎瘫软了身子,祈夜白也差不多被榨干精力,两人大战数回后,抱在一起大笑。 「真好!」祈夜白笑得尤其满足。 九珍喘息着睨向他。「就只值两个字?」她可是竭尽所能的跟他拼了,才有这结果的。 他勾笑,笑得像是只诱拐绵羊入腹的贼狼。「当然不只,好后头还有个字,好爽!」 「你——」 他冷不防又吻住她,让她骂不出口,对她缠绵多情的吻了又吻,才餍食一笑。「走吧,给你的刺激还没结束呢!虽然在床上耗了许久,但离子夜还有一些时间,我得赶在寿辰内带你去冒险取寿礼。」 「寿礼?你不是送我寿桃了?」九珍才被拉下来,一件长袍便扔来,就挂在她肩上。 「快穿上吧,除了寿桃,还有别的。」他神秘的说,自个儿也火速穿衣,回头见她还愣着,索性帮她穿妥,并且细心的为她套上防寒的大氅。 「可以了,咱们冒险去吧!」 走出殿外,外头已经下雪,周彦与春彩正要上前伺候,祈夜白两人摆手,不许他们跟,径自拉着九珍,消失在下雪的夜色中。 「东宫是历届储君之所,藏了不少秘密与宝贝在里头,我带你来的地方,听说是东宫的秘所,已近两百年没人敢靠近。」祈夜白领着九珍往南宛走去,过了南苑又经过数个荒芜的院落,最后在一处看似被土填起的洞口停下来后,才说。 「这里闹鬼吗?」她一脸紧张。 她最怕鬼了,他这是要拿惊吓当寿礼吗? 「没有,没听说闹鬼。」他莞尔。 「那为何这是没人敢靠近的秘地?」她往四周瞧了瞧,确实杂草丛生,人迹罕至。这里可是东宫耶,到处都是仆从宫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一处地方? 「那是因为这里是禁地,历任住进这东宫的储君,都会被君王下令不许靠近这里,理由是,里头有些神秘的东西!」 「什么神秘的东西?」只要不是鬼,什么稀奇宝贝她都很有兴趣。 「传言两百年前建国之初,全国各地出现许多不肖法师妖言惑众,致使百姓动乱,互相残杀,后来是太祖皇帝出面将这些法师拿下,集中关在此处,才将事件平息。原本众臣决议处决这些法师,但太祖皇帝心怀怜悯,觉得并非所有法师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不肖之徒,他不忍滥杀无辜,所以还是将这些人释放。」 「但是,为怕他们继续作怪,他没收了他们蛊惑民众用的法器,据说这些法器就收藏在此,为了不让法器有机会流出,因此历代皇帝皆承太祖皇帝之旨,关闭此处,任何人皆不得踏足。」 「这是神话故事吧?当真能信?」她半信半疑。 「不知,所以才要来探探!」 「可我瞧洞口上锁了,进得去吗?」 他亮了亮手中的钥匙。「大哥在登基后,就将这把钥匙交给我了。」大哥道他是未来的皇帝,这是传承。 「那太好了,咱们快进去吧!」连钥匙都有,她顿时更加迫不及待。 就知道她会感兴趣!祈夜白笑着开锁,牵起她的手,进到秘洞里。 里头异常阴暗,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取了火把才进来,否则真要寸步难行了。 洞门内是一座石梯,他们沿着石梯下去,走了好一会还没结束,而四周的蜘蛛网密布,倒真有几分恐怖。 「这就是你说的,床第之外的另一项刺激?」九珍笑问,身旁有他,她一点也不怕。 「是啊,你的寿礼就在这里挑吧,应该会发现一些有趣的玩意。」 来到最底层,映入眼帘的是散在四处,一大堆积满灰尘的特殊法器,她兴奋的走上前,瞧见角棍、金刚橛、金刚铃、钉棍、刺球、麒麟八卦、三叉尖枪、月斧、桃木剑、七星剑……件件造型都很奇特,很多她甚至见都没见过。 九珍一一将它们从事拓手上把玩一下子,祈夜白也兴致勃勃的翻开角落的每个箱子,瞧瞧里头还藏了些什么。 「九珍,来瞧瞧这个!」突地,他唤。 她立刻移身过去。「发现什么了吗?」 「瞧!」他手上捧着的,是一个刻有奇文的精致木盒。 「这有什么特别?」 「盒盖上的文字我虽看不懂,但文字下的凤印我倒认出来了。」 「喔?」她细瞧后,也发现凤印的存在,但这凤印似乎又与大莱皇后用的印不同。 「倘若我猜得没错,这是太祖皇帝心仪女子之物!」 「太祖皇帝女人的东西?!」她眼眸瞪大。 「真意外,在这里居然会发现这东西……九珍,你应该也听过民间流传与太祖皇帝有关的事吧?相传太祖皇帝爱上一女子,那女子性情刚烈,恼恨他背叛,让其他女人生子,因此愤而离去,至此,太祖失去心爱女子,终其一生,郁郁寡欢。」 「这故事我是听说了,还想那女子的个性挺像我的,若非唯一,情愿不要。」 祈夜白苦笑。「是啊,你可能就是那女子转世,这才克得我不敢偷瞧别的女人一眼。」 「你这是自诩自个儿是太祖皇帝吗?」她笑。 脸色一正。「太祖皇帝开创大莱王朝,其丰功伟绩,我如何与他相提并论?」 见他正经起来,她也不再开玩笑,将视线重新调向木盒。「既是那女子之物里头放的会是什么呢?」 他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瞧了便知。」说着小心翼翼地将盒盖掀起,由里头拿出一颗约莫小指一指节大小的黑珠子放在掌中。 「这像药丸的珠子是什么?」居然被慎重其事的放在宝盒里存放? 「你摸摸看。」他忽然啧啧称奇,鼓励的说。 「摸?好……哎呀,烫的?!」她触摸后吓了一跳,立刻缩回手。 他忍不住取笑她。「九珍胆子真小!」 「你!」她恼得一把抢过珠子。「这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会发烫?」她将珠子凑到眼前看个仔细。 「小心,有老鼠!」突地,祈夜白低喊,同时将她往怀里抱。 不久就听见哐当的声音,显然是老鼠也受了惊吓,撞了东西跑开了。 只是赶跑了老鼠,怀中女人怎么没任何反应,莫非是吓呆了? 「九珍?」祈夜白低首向她瞧去,只见九珍嘴张得老大,正瞪大眼看着他,这吓得也太严重了吧?!「呃……老鼠跑了,你别怕……」 她摇了头,脸色苍白,接着用力的呕起来。 「怎……怎么了?」这下他也紧张了,莫非这里真的不干净,她中邪了? 九珍一面呕一面摇头。「我……我吞下去了!」 「什么东西吞下……不会吧?!你不会把那颗珠子吞下肚了吧?」他惊愕。 她用力点头,努力挖着喉咙,想让自己吐。 第二十章 他眼一瞪,这才意会方才老鼠出现,他对她那一抱,很可能让她将珠子送进口里。「那快,快吐出来!」天知道那颗珠子是什么,这样吞进去,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可别中毒才好啊! 可即使他使劲拍打她的背,九珍也用力吐到脸都涨红,那颗珠子还是顽强的在她肚子里,没再出来。 二月,春猎活动在京城郊外的皇家猎场举行,这原本是只有祈姓皇族才可参与的活动,祈夜明却下旨要权家人皆出席。 这荣恩说明他对权府的厚爱,并期望权家在痛失三人后,能够尽快恢复生气。 因此今日的狩猎,除权永爱在岭南无法到场外,权敦北四个儿子全都出席了。 而九珍已嫁入皇族,更贵为储君之妃,当然列席其中,可惜她不会骑马,只能与皇后、太妃们等女眷坐在棚子里,羡慕地瞧着丈夫一身爽利的皇家猎装,朝气蓬勃的骑在马背上,准备上猎场去展身手。 只是目光不小心落到他身后的祈夜行身上,想起大婚那天他强吻自己的恶劣行径,一股气恼又起,所以九珍故意甩过头,不愿瞧他。 注意到她撇过脸的动作,祈夜行脸庞也带上怒意,偏向另一个方向。 待所有人到齐,祈夜明带头在前,祈夜白紧跟在侧,祈夜行随后,其他的皇亲与权家人也都整装待发,力求在皇帝面前有所表现。 一声长哨落下,几匹快马立即四散,那气势,势必要大丰收。 「权老夫人这回怎没随行?」大棚下,等候男人们归来的这段时间,皇后喝着香茗,问向九珍。 「娘自从几个哥哥相继意外过世后,身子就每况愈下,所以没法出席。」自从上回发现皇后的神情有异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去凤宫向她问安,这会再见面,那份冰冷依旧,让九珍不安的低下首,回答问话也格外小心。 「可要本宫让御医去瞧瞧?若身子再这么虚弱下去也不是办法。」这话听起像是很忧心,可九珍不用看,便能感受到她眼底的冷漠。 「谢皇后,但皇上已派人去为娘诊治过了。」 「皇上已派人去过啦?」皇后忽然冷笑。 九珍起了一阵疙瘩。她说错什么了吗? 「既然皇上如此关心你们权家,就不用本宫多费心了!」 棚里的贵妇们见皇后不知何故不悦,不敢多聊什么,整个气氛顿时沉了下来。 九珍更是坐如针毡,恨不得自个儿会骑马,应能跟在九哥身后狩猎去,总比在这忍受皇后的冷言冷语好。 而且,她越坐越伤心,不解皇后为何突然会变了个样,让她感觉好像失去了个亲人…… 就这样坐立不安了好半天,她终于瞧见有人影回来了,但那人影……不,不是人影,是一只山猪,而且那山猪背上还驮着个人! 正讶异之际,她又发觉这只山猪竟是直冲她们的棚子而来! 「九珍,快带皇嫂离开棚子!」 耳边听见祈夜白的嘶吼,她正要寻找声音方向,已看见大票人马朝她们奔来,像是要救她们,更像是要追捕山猪。 她大惊,赶紧护着皇后要逃,但山猪动作奇快,不一会已冲进棚里,幸亏祈夜白一马当先的赶至,拔出长矛直接刺穿山猪的喉咙,可即使山猪受伤后动作变钝,仍野性十足红了眼的负伤乱窜,直到祈夜行赶上再补一刀,才彻底倒下。 九珍惊魂未定,立刻想起山猪身上驮人,马上上前要去看是谁。 「九珍,不要看!」祈夜白蓦然大叫。 可迟了,她翻过趴在山猪背上的男人,竟是她的八哥,权永平! 她震惊得张大了眼,四周的女人也吓得开始哭泣。 下一刻,九珍被祈夜白搂进怀里,不让她再继续看那身插利箭,两眼发直,已然断气的人。 「九哥,你告诉我,那不是……不是八哥吧?」她僵在他怀里,身子抖如风中落叶,颤声问。 「九珍……」祈夜白语气哀恸。 她在他怀里用力的倒怞一口气,不信的推开他。「不会的……他不是八哥,绝不是!」她撕心裂肺的怒吼,眼泪却成串落下。 哪知像是嫌她的打击还不够大,远处竟又出现山猪,一只、两只、三只—— 九珍惊恐得白了脸,因为每只山猪身上都驮着人,当它们靠近时,她也看清了他们身上的衣服。 「不!爹,三哥,七哥,不——」她失声尖叫,痛彻心肺,人也在尖喊中失去了意识。 这次狩猎,权家又死了四人,如今只剩长子权永忠与四子权永爱,以及么女权九珍。 众人都在传,权家莫非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是遇到百年仇家,否则怎么会在半年内几乎灭门? 这回几个权家人的死,不同于上次,明显是遭到谋杀,只是此刻灵堂前却立了五个人的灵位,因为权夫人在得知噩耗后,终于承受不住的当场悲愤断了气,同日,权家一共死了五个人。 而权家剩下来的女眷,皆成未亡人,无一不因失去丈夫而悲痛病倒。 灵前,跪着侥幸未死的权永忠,而九珍则不顾储君之妻的身份,硬是披麻带孝的前来守灵,她双眼红肿,表情悲愤。「大哥,我定要找出凶手,为爹娘,兄嫂们复仇!」她双拳紧握,全身颤栗。 到底是何人与他们仅家有深仇大恨,要这样残杀她全家?! 她几乎可以确定先前二哥、二嫂、五哥、六哥的死都是同一人的阴谋,她不会放过这人的! 「九珍,这事你别管,大哥会处理,你还是先回去吧。」权永忠沉声道。权家遭逢大难,他的白发似乎更多了。 「我也是权家的女儿,为何这事不让我过问?!」 「大哥是为你好,还有,九珍,想想你的身份,也想想九王爷的难处。」他提醒。 她哑然了,目光缓缓转向那立于门外的身影。她跪在这一天一夜了,他也站在外头一天一夜的陪她。 身为储君,他除了皇帝,不得跪任何人,其实她亦然,可他放纵她尽孝,从没阻止过她。 但这可是天家大忌,除了皇帝、皇后死,她与九哥绝不能披麻带孝,更遑论守灵,她的举动虽可理解,但仍引起许多非议,若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甚至可以指她咒死皇帝,这可是死罪。 「九珍,你的孝心,爹娘与你几个兄长难道会不知道吗?回去吧,别再为难九王爷也别再让他忧心了。」 权永忠会这么说,是因为仇人很明显想灭了权家,而九珍是权家的女儿,自然也会是对方的目标,如今敌暗我明,九王爷就是知道这点,才怕极她有意外,时刻守着她。 这点九珍也明白,视线再度望向外头的男人,他正担忧的望着她,她看了不禁垂泪,这男人默默守着她,没对她说过一句苦,大哥说的对,她该想想这男人的难处了。 「唉,好,我回去。」她终于说。 对灵堂上的牌位再叩拜三回,她才起身走到祈夜白身边,他朝她伸出手,轻轻将她揽进怀中,不用说一句话,她也能感受到他保护她的决心,不管在任何情况之下,他定会不计代价的守护她,这点,她毫不怀疑。 在他温暖的拥抱下,他们回到了东宫。 亲人惨死,令九珍身心俱乏,才一沾床就昏睡过去。而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她睁开眼睛,外头天色是黑的。 「主子,您醒了吗?」春彩站在床边问。 「我睡了多久了?」 「整整一天了。」她答。 「怎么睡一天还很累呢……」她眼皮又沉重了。 「累就继续睡吧,王爷吩咐让您睡饱点。」 「他人呢?」提起这男人,在再度昏睡前,九珍用最后一丝意识问,至于春彩答了什么,她没来得及听进去,就又阖眼沉睡。 再次醒来,天是亮的,瞧见身旁无人,她径自猜测他是不是上朝去了。 「主子,该用午膳了。」春彩端了些食物进来。 「午膳?」她又睡了那么久啊? 第二十一章 「这回您该睡得够饱了,吃了东西就更能恢复精神。」春彩将她由床上扶起。 「我想先沐浴后再用膳。」闻到自个儿身上传出多日未梳洗的汗臭味,九珍不禁皱眉,而昨晚睡在她身旁的男人,又怎么受得了? 「好,我这就要人搬来浴桶。」 「不必这么麻烦,我直接到浴池去玩,顺便泡水舒展筋骨。」 春彩表情顿时变得犹豫。「这个……」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的……那浴池有人……」 闻言,九珍蹙起眉,东宫浴池向来只有她在用,九哥偶尔也会陪她戏水。「是谁在里头?」她问。 「是……两位侧妃,她们正在沐浴,若主子现在要过去,我立刻要她们走。」春彩马上说。 九珍眉蹙得更深。居然是她们?!以她们的身份,想使用浴池也不是不能,只是她们明知浴池专属于她,怎敢真去占用? 「算了,就让她们待在那吧,你要人搬浴桶过来,我在寝殿里沐浴即可。」她吩咐,不想多事。 春彩听了,仿佛松了一口气般,赶快去张罗伺候主子沐浴的用具。 见她如此,九珍心头起了丝丝怪异。 沐浴过后,用了膳,这一耗,时间竟也不早了,再不久就要见到夕阳,九珍走出寝殿想散个步,就见外头出现了不少护卫,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她叹口气,这是九哥派来保护她的吧?他怕她会是权家下一个死的人。 「九哥还没回来吗?」他一早上朝去,不过晌午就该回来,怎么都这会了还不见人影? 「主子……」春彩又支吾了起来。 「又怎么了?」她见她这怪模样,也有点火了。 春彩一惊,这才说:「今日皇上身子不适,取消早朝了……」 「早朝取消了?」九珍讶然,「那他上哪去了?」 「王爷……他……他在东宫。」 双眉挑起。「在西苑?」她直觉问。 「是……」 「又在那?」原来这就是春彩吞吞吐吐一天的原因。 「嗯……」 「从什么时候起就在那的?」 「从您昏睡后就……」她越说越小声。 「那是两天一夜……他都在那里……夜里也是?」她神色渐变。 「主子,您……先别恼,也许王爷是找她们谈事情……咱们别误会。」春彩赶紧道。 九珍却仍是一怔,谈什么事,会连夜里也没回她身边? 她首次为这种事感到不安。 「那今日浴池里的人中,可有——」 「没有,没有王爷,只有两位侧妃,但,是王爷允许她们使用的。」春彩忙解释。 听到浴池里没那男人,九珍的心松了松,但随即又锁紧。 是那男人同意她们使用的,他为何会同意? 他总是很保护属于她的一切,就连一只碗,他也喜欢讲究专属,只要是她的东西,就不给他人碰,这是他的习惯,而今…… 「春彩,你说,西苑的事,是不是该处理了?」她像是在问人,又像是自言自语。 皇宫后院。 「你杀了这么多人,还不罢手?!」 「权家的势力太大,非削减不可,而且你又何必矫情?你应该也很高兴我做的这些事吧,难道见他们死,你不痛快?」 「……我很痛苦。」 「这就对了。」 「这就对了。」 「但这手段……」 「不能怪我狠毒,那男人如此信他们,就算设计陷害,也离间不了,更何况那关系……正常的管道是动不了的,唯有暗杀才能消灭敌人。」 「……」 「你这傻女人,那男人如此辱你,你该加倍还他才对!」 想到那男人,女人脸上的恨意登时渲染开来。「此恨绵绵……此恨绵绵啊!」 【第九章】 「睡了这么久,精神好些没?」夜里,祈夜白关切的轻抚她的额。 「好些了。」九珍笑着抓过他的手。「你忙什么去了?」 他定眼睨她。「我去西苑了。」 她笑容加深,很高兴他如此坦然,这表示真的没什么,单纯的没什么!「那两位侧妃还好吗?」 「还可以吧。」 她垂眉。「那你留在西苑都做些什么?」为了不想有误会,她索性问个仔细。 「听曲。」 「听曲?」 「怀刚吹笛、怀柔唱曲。」他答得老实。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将两人的名字叫得很顺口,像是很熟稔,也像是经常叫唤。「……怀刚,怀柔,她们是一对姐妹?」 「是的,她们是尚书季新丰的千金。」 原来是季大人的女儿,她一直逃避,没去问她们的出身,原来是尚书之女,让她们做侧妃是委屈了。 九珍不由得深思。那两姐妹的曲这么动听吗?能让他专程前去…… 「九珍,你不会多想了吧?」祈夜白盯了她半晌问。 「不会,当然不会。」她微笑起来,但笑得却有点辛苦。「这个……九哥,西苑那已搁着有段日子了,你打算如何处置?」她斟酌了半天,还是问起。 「处置?」 「是啊,总不好让她们继续这么空守着……」 「我晓得了,过些日子挑个时机,我就对大哥提,请他将那两姐妹重新指给别人,不过……我还是得去问问她们俩的意思,总不好强迫她们离开是吧?」 闻言,九珍脸色微僵。「万一她们说要留下来不走了呢?」这男人是什么意思?她们不走,就留人吗? 「那你有可能答应让她们留下吗?」他竟反问她 她脸色顿寒。「九哥,你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她连声音都像硬板子一样硬了。 他抿了抿唇。「我这么问也没别的意思,再说,她们不想走也只是多了两副碗筷——」 「祈夜白!」她连名带姓的叫,真的火了。 他真想留人?! 「你别生气,我不过是猜想她们也许不愿意随便改嫁。」 「那又如何?你要收留她们一辈子吗?」 「我没那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她真吃醋了,这家伙惹毛她了! 结果他还有脸问:「你真这么在意她们?」 「在意个头啦!我在意的是你,你若敢背叛我,我就、我就——」 「就如何?」祈夜白双目熠熠,眸中带笑的睇着她,摆明就是要看她发火。 她唇一咬,有些明白了。「祈夜白,你耍我?!」 他朝她眨眼,才伸出手捏捏她的脸颊。虽然最近她瘦了不少,让他很心疼,但这触感还是很好的。「你这女人没良心,大哥说我是妻奴,你家人说我妻管严,我这样能背叛你吗?也不花点脑子想想,成什么话?!」他不客气的往她额前拍下去。 「可是——」她收了声,一时又可是不下去。 「没话说了吧?胡思乱想什么,绕了这一圈,你干脆就问我是不是上了她们姐妹的床,这不快些?」 九珍鼓起腮帮子。「那好,昨夜你没回房,在西苑干什么去了?」既然他那么干脆,她索性问明白。 「憋着痛苦了吧?早问嘛!就听曲啊!」 「听曲?唱一夜曲,喉咙也该唱破了吧?」 「是真的,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睡着了?」九珍气势万千的瞪大眼。 祈夜白急忙摆手。「眼别睁这么大,我是睡在椅子上的!」 「你老实说,你是迷上人,还是人家的曲?」她质问。 「当然是曲。」 「所以,你还会再去听?」 「得空的话。」 啪的一声,九珍掉下泪。 这下可吓得祈夜白手足无措了。「你怎么哭了?!」 「你欺负我,我能不哭吗?」她抹着泪,泪珠却越落越急。 他更紧张。「好好好,我今后都不去了,明天就要大哥将人接走!」 可她还是拼命落泪,好似压抑许久,不哭不行。 他马上慌了手脚,「还是我先将人送出东宫再说?你你你先别哭——」 「呕!」 祈夜白登时傻住,没想到面前的女人哭着哭着竟吐了。 第二十二章 「九……九珍?」 「呕呕呕……」她脸色惨白的吐得更凶。 「周彦,传御医,快传御医!」她大惊失色,急忙朝外大吼,回头面无血色的抱住她。「好好好,你别吓我,我错了,我逗你的,真逗你的——」 「呕——」 这次,由她嘴里吐出的东西,正中他的胸口,让他顿时僵成木头人。 「你有身孕了!」 「我有身孕了!」 在御医宣告后,祈夜白与九珍同时惊呼。 「御医,我有多久身孕了?」九珍喜问。 「王妃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老御医禀报。 「两个月?那不就是——」 「是你寿辰那日的!那日咱们说有多疯狂应有多疯狂,想不到居然还因此蓝田种玉成功——」 祈夜白兴奋的喋喋不休倏地被九珍用手捂住,这么嚷嚷,她还要不要做人啊! 可他压根不在乎,大笑着拉下她的手,欢喜至极的抱着她在殿上转圈子,乐得不能自持。 周彦闻喜,也笑着将在寝殿伺候的宫人全赶出去,连御医也请走,让小两口痛快的庆祝。 「咱们有宝宝了,真有了!」祈夜白笑得阖不拢嘴。 九珍笑着点头,不久,又哭丧着脸摇头。「可惜……爹娘和兄嫂们见不到这个孩子……」 收起笑容,祈夜白肃穆了神色。「权家走了这么多人,这个孩子的到来,会为权家带来新希望,你该这样想才对。」 闻言,她用力吸了口气。「你说的对,我是权家的女儿,不能这么软弱。」 如今朝中能为国家效力的权家人只剩大哥与四哥,这个孩子身上有权家人的骨血,将来也会为权家延续更多光辉。 「你晓得就好。」祈夜白满心温柔的为她抹去眼角泪光。「九珍,你对我有多重要,你清楚的,现在身上又有咱们的孩子,凡事定要小心,可不要出丝毫意外才好。」他在她耳边忧心叮咛,看得出非常不安。 「我会处处小心的,你不用紧张。」 他抱着她的手忽然缩紧,紧到她都有点疼,才小声低语,「我不能不紧张,我没你坚强,权家死了九个人,你仍悲愤撑住,可若我没了你一个,恐怕——」 「不要说了,我不会步上父兄的后尘,你身边会一直有我,这是海枯石烂的承诺,诺言直到天荒地老也不破!」 他这才绽笑的说:「好,我信你,这生的相守就是咱们俩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那西苑的事,你该给我个交代了吧?」九珍话锋一转,还是很有些在意这件事,想清楚知道他对那对姐妹的态度到底如何。 祈夜白却蹙起眉。「你能答应我,西苑的事先别过问吗?」 「为什么?」 「因为时间到了,我自然会送走她们。」 时间到了?她盯了他一会,见他神色坚持,不禁讶异他有事瞒她。「我不能问为什么吗?」 「暂时不能。」 也罢,他从不瞒她事情,这回定是有什么不得已。「好吧,我暂且不问,但你能保证以后会告诉我吗?」 「这是当然,况且,我听说孕妇容易闹脾气,为了不让你将脾气出在我身上,我也会竭尽拨空将她们弄走的!」他又转为嘻皮笑脸。 「我闹什么脾气了?!」 「对,你没闹,只是喝醋,喝了一缸醋!」 九珍气不过,忍不住捏捏他。「祈夜白,你越说越过分了!」 他挑眉。「还说没闹脾气?」 「你——」她的声音倏地消失在他口里。 虽然法子老,但只有吻住、封口,才能教女人忘了自个儿在发什么火。祈夜白沾沾自喜的想。 等他吻够,离开了,她脑子残留的只会剩下方才的吻有多甜美。 这招,他屡试不爽。 「九珍,你想……下这毒手的会不会是七王爷?」东宫殿里,京城名花杜小钗大胆推测。 她与九珍是手帕交,至于两人如何结识,则是起缘于一次权府夜宴,老八权永平为求热闹,找来名满京城的花魁助兴,而两人在权府遇见后,一拍即合,成为莫逆,未婚前九珍还经常做男装打扮去为杜小钗捧场,如今权家发生遽变,杜小钗专程前来慰问。 九珍愁眉深锁。「你说祈夜行?」 「不可能吗?他有意于皇位,而你权家是九王爷最大的支持势力,只要铲除了,九王爷势必元气大伤。」权家急速凋落,朝堂上为争夺权家遗留下的势力,必定已经风起云涌,急得你死我活,这段时间九王爷恐怕也用了不少心思才得以稳下情势的吧。 「真有可能是祈夜行吗……」她不太相信他会这么做,并不是自信他对自个儿的情意,而是她相信,他不是个会用卑鄙手段暗杀人的小人! 「我只是猜测,希望你多留意,毕竟你肚里也有宝宝了,这事大意不得。」杜小钗细心提醒。 这孩子的出现,原该是普天同庆的事,如今却因为找不出仇敌而蒙上阴影。 九珍苦笑。「九哥也为此极为担心。」最近他早出晚归,除了忙于朝堂之事,就是积极彻查狩猎当日发生的事,希望怞丝剥茧,找出幕后杀手。 瞧向同样为她忧心的好友,她不禁想起四哥。「幸亏四哥去了岭南,不然这次狩猎他也一定会去,说不定……」想起那日,她不哽咽得说不下去。 闻言,杜小钗脸一白。「这回权家大难,四公子能逃过一劫真是万幸,这是老天保佑。」 那回权府夜宴,她除了结识九珍,还爱上大她许多的权家老四,但这分感情因年纪、身份与距离而变得遥不可及。 「原以为四哥被派任到岭南是件苦差事,没想到反而救了他,四哥确实是个吉人。」 「希望老天能继续佑他,他若在岭南能安全,一辈子不回来也没关系……」杜小钗说着,红了眼眶。 九珍明白她还在等待。小钗是个专情之人,要她放弃四哥很难,但想起上回四哥回来时刻意避她的情形,她就为她难过。「小钗,四哥其实……其实……」 「求求你们让咱们进去,咱们今天一定要见到姐姐!」外头蓦然起了蚤动,有女子哭喊声大到传进室内。 九珍不禁皱眉。「春彩,怎么回事?」她稍微扬高声音问向守在寝殿门口的贴身丫鬟。 春彩急忙入内,先是尴尬地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杜小钗,才禀报道:「是……西苑的两位,说是非见您不可。」 「为什么非要见我?」九珍微讶。 她再度瞄了一眼娇客。 而杜小钗在青楼久待,眼色何等精明,知道两位侧妃闹到这里来,春彩怕主子颜面挂不住,才会频频望向她,她马上起身,「不如,我先告退了。」 「小钗,不用回避,就留下吧,在你面前我不怕难堪的,你正好也帮我听听她们想要做什么。」 既然九珍都这么说了,她只好又坐下。 「春彩,去将人领进来吧。」九珍吩咐,只是待两位侧妃一进来,她不禁惊愣住。「你们是……」 「姐姐,咱们在去年上元节时见过,您可记得?」丙姐妹中的姐姐,怀刚,一开口便说。 皇上送来的女子就是她们姐妹,这是巧合,还是……「你们想见我有何事?」她抿着唇问,对于上元节巧遇之事,没再多提。 「咱们……」怀刚见有旁人在场,迟疑了一下,但身旁的妹妹怀柔却毫不犹豫的直问。 「请问咱们姐妹做错了什么,你想送咱们走?」 「咱们姐妹既然嫁给九王爷,就是九王爷的人了,如何二嫁?!」怀刚见妹妹都说开了,也表明了立场,脸上更出现一女不侍二夫的坚贞表情。 「要你们走,也是为你们好,是不想葬送你们的一生。」九珍没否认希望她们离开的事。 「请姐姐收留咱们姐妹,别送走咱们!」怀柔立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梨花带泪。 「咱们是皇上亲指给九王爷的,王爷不能抛弃咱们!」怀刚也哭道。 九珍脸色顿僵。 第二十三章 「先前知道你不喜见咱们,所以姐姐与我就躲着不敢打扰你分毫,是不是咱们避得不够彻底?行,只要你让咱们留下,今后怀刚怀柔会更自爱,绝不踏出西苑半步!」 两人好歹也是由皇上亲指进门的侧妃,却愿意如此委曲求全,杜小钗忍不住细瞧起两人,两人均是鹅蛋脸,柳叶眉,皮肤白皙,身子曼妙。 在青楼,她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当然明白这两姐妹足以让男人心动的条件,但也更加不解,她们为何愿意如此忍气吞声。 越想,她便对两人疑虑更深。 九珍神色不佳地回答,「这事我会与九哥再斟酌,但是,他应该也不希望你们留下——」 「不会的,王爷不可能会这么狠心不要咱们姐妹!」怀柔急说。 她眯起眼。「何以见得?」 「王爷喜欢听我们吹笛唱曲。」怀柔红着双腮说,神态极为娇羞,像是正受人爱恋着。 见状,九珍心拧了一下。「好吧,我答应过他,你们姐妹的事由他处置,我不过问了。」她僵硬道。 两人一听,居然喜上眉梢,还开心的交握着手欢呼,让九珍与杜小钗皱紧眉。 她们何来自信定会留下她们? 除非,那男人对她们有……情?! 九珍猛然摇首。不会的,那男人暂时不能说的苦衷一定不是这个,他说过一段时间应能解决,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挺着七个月的肚子,九珍一脚踏进西苑。 第一次造访,她发现这里的装饰大不如正宫,但也还算简洁,花草修剪得很干净,而且少了大批护卫,显得很清幽。 靠近屋子时,她已听见笛声与歌声。笛声非常动听,歌声也非常悦耳,即使是她,都不由得站住聆听。 那男人下朝后就过来,并没有回寝殿,于是她支开春彩与身边的护卫,独自过来。 九珍实在不知自个儿想瞧什么,又或者是害怕瞧见什么,所以谁也不愿带,独自就来到这儿。 没打算惊动任何人,她由窗边探向屋里—— 只见里头三人,怀刚执笛,怀柔高唱,唯一的男人则是闲适幽静的横卧在长榻上。他已卸下朝服,换上一身索色长袍,小桌上,焚香袅袅,沁人心脾,香气都飘散出屋外了。 他阖着眼听曲,似乎很入迷,九珍瞧着心头也发紧,手心变得冰凉。 一曲结束,男人这才睁开双眸,脸上笑容虽淡,却是温和满足的。 九珍见状,微喘的撇过头去,不愿见到他眼底的赞叹笑意。 一曲结束,一曲又悠扬响起,她勉强的再次将视线调回屋里,这回两姐妹一人分坐他一侧,尽情吹笛唱曲的取悦他,而他嘴角的笑容始终存在,她瞧得出,他是真的陶醉。 再也看不下去,九珍手脚冰冷的移动脚步,身体却像是生出藤蔓,将她缠住,走至西苑出口便再动不了分毫。 一个令人害怕的念头由心口钻出,她反复推敲,反复否决,最后下意识摸了隆起的小腹。 他们成亲才多久,誓言犹在耳,怎可能……这么快? 她是下了赌注才进到帝王家,她是受了感动才接受他,所以,不可能! 但胸口就像是有块石头压着,让她喘不过气。 月亮升起,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个儿抿出一抹笑。 他说过,给他时间,他会让那两姐妹走人,这不是谎言,他没有骗她什么,没有。 而且他们的感情十多年了,还有数个十多年等着他们,她若怀疑他,岂不是怀疑自个儿这十多年的感情? 听曲,就是听曲,大不小,她也去向小钗学唱曲,他爱听,她就唱,唱到他耳朵长茧子为止,哈,这也算整他了! 对,就是这么做,整他,就是要整他,谁教他让她吃味!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稍稍释怀,九珍举步要回正宫,倏地,却有股阴冷杀气由她背后传来。 她本能的转身,赫然发现真有刀子要刺向她,她登时变了神色,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人定是杀死她父兄的人之一,一闪神,那刀子就落在她的手臂上,当场将她的上臂划出长长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你是谁!?」她惊恐的斥问。西苑无护卫,她身边又没带半个人,见那人蒙着面,晃着手中的刀,阴森的眼睛传出的讯息只有杀人,立即放声要喊。 「九——」谁知才张口,喉咙便像是被石子击中,让她瞬间发不出声音。 听见对方眼底露出嘲讽,她紧张的摸着颈子,发觉有一块红肿,看来她是被人用石子点了袕。 不甘心,她试着拼命张口再喊,可是真的连一丁点声音也发不出,显然这人打算就地解决她,她顿时站定不动,想着既然叫不出声,就只剩冲进西苑屋里求救一途。 那杀手原以为她吓傻了,加上大腹便便,动不了,却见她突然抱着肚子咬牙往西苑里奔,这才变脸的追上去。 由于后有追兵,九珍顾不得什么礼教,直接踢开门冲进去,只是见到屋里的景象后,她的眼眸翻涌出激烈的火光,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因为她的丈夫,她的男人,正赤裸着上身躲在床上,而那两姐妹一个偎在他胸口,一个亲吻着他的脸庞,两支手游移在他身上—— 晶莹的泪大滴大滴的滚出,滴落在九珍胸口,她喊不出声,只能整个人僵立在床前。 「九……珍?!」 祈夜白原告双眸迷醉瞧见她冲进屋子,先是大为震撼,再见两姐妹偎在自个儿身上,似乎更加吃惊,后惊见她竟浑身是血,神色一紧,用力推开身上的女人,立刻冲下床。 才下床,便见到杀手闯进,他即刻抄起床头的长剑,挥剑先向那人刺去。 「九珍,你先走,别让他伤了你!」他边应敌边吼。 可此刻的九珍却像是颗石头,一动也不动,而房里的两姐妹也早已吓傻,瘫在床上哭成一团。 祈夜白见对方身手不弱,怕自个儿一个不留神,让这人得空伤了爱妻,急得转回她身边,捏起她的下颚,强行高起她满是泪痕的脸。 「方才的事我可以解释,但现在请你先走,回正宫求救去!」尽管心痛,他仍是激动凌厉的要求。 她一震,神情一凛,脸上生出彻骨的冷意,推开他也不回的直奔出去。 杀手见她走,又要杀出去,祈夜白立即将人拦住,与他缠抖起来。 【第十章】 九珍狂奔着,身子犹如一张拉满弦的弓,随时要崩裂,更好似有什么东西疯狂地撕裂着她的五脏六腑,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她疼得两眼发黑,几乎不能呼吸。 方才见到的景象足以让她疯狂,要她如何再自欺欺人?如何再听信他的谎言?如何能够再这么傻呼呼…… 原来,那男人对她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亲密爱怜也都是讽刺,她的心在瞧见那两姐妹在他身上时,就破碎成千万片。 她捂住嘴,不知自个儿要上哪去,只是一个劲的往外冲,耳边仿佛听见春彩的叫喊,但她充耳不闻,脚步连停也没停,眼泪肆无忌惮地流着,明明是夏初,晚风和煦,她却觉得寒风刺骨。 她跌跌撞撞的出了东宫,一路狂奔,没想到天也不怜惜她,竟在此刻落下雨水。 不知不觉间,她跑回权府,看见门口停放着大哥的马车,只是大哥没瞧见她,直接坐进车里,下一瞬间马车已驶离。 见到亲人,她心头涌起无限委屈,她想要大哥抱,想对大哥诉苦,可大哥也抛下她了吗? 不,大哥不会不管她的!她张口欲喊,这才发现声袕被锁着,任她怎么叫,大哥都听不见。 于是她只好迈步去追,丝毫没有多想,只想要亲人拥抱安慰。 马车跑远后,她依然追着,到了宫门,侍卫虽被她淋雨又带伤的狼狈模样吓了一跳,但她身份尊贵,终究没敢拦下她,进宫后,她直奔大殿,因那是大哥与皇上最常待的地方。 路上见着她恐怖模样的人,无不吓得变脸退避,可在她就要抵达大殿前,手腕却突地教人扯住,接着一个力道将她拉进暗处,避开了经过的宫女与太监们惊异的目光。 第二十四章 「九珍!」祈夜白焦急的查看,解决杀手后,他立刻去找她,哪知她竟出了东宫,护卫见她疯狂的模样,不敢拦人,只能紧跟着,他怕她遭遇危险,心急如焚,最后得知她回到宫里,这才追来,见她安然,他才松了一口气。 一见是他,九珍立刻如同掉进冰窖般冰冷,浑身发抖。 瞧见她崩溃的眼神,他马上道:「你误会我了!」 她摇着首,极力隐下愤怒,不愿再听他说任何一句话。 因为,那都是谎言! 都是伤她的残酷谎言! 见她如此,祈夜白俊脸难看至极。「九珍,不管你此刻怎么想我,咱们都回去再说,我将一切对你说清楚。」她手臂上的伤口极深,血不断流出,全身也湿透,再加上她挺个肚子,不快些为她疗伤、换过干净的衣裳,她恐怕会撑不住。 九珍却用力推开他,踉跄地退离他数步,泪珠扑簌簌地从眼眶滚出来。 祈夜白向来最见不得她哭,心立时揪成死结,喉头也像被人掐住般难受。 「好……我现在就对你解释,那两姐妹是父皇生前在遗旨中要我收下的,就连皇兄也不能动她们,所以我一时送不走。」他心痛的看着她手臂上的血在地上聚成血滩。 她一愣,怀刚、怀柔不是皇上给的,是先帝? 威平帝为什么在死前要下这旨意? 不知她被封了声袕,见她不说话,祈夜白又道:「我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这么做,又怕你得知后担忧,因为才瞒着你想找出原因,好早日送她们,这才……」 这才与那两姐妹滚床?!泪水从九珍指缝中滑落,她望着他的眼神如万年寒冰,恨恨的凝视。 他一阵凛寒。「九珍,不是的!我没有碰她们,我是遭到——」 「你们全退开,谁也不许靠近太殿半步!」 这时,忽然传来皇后低声命令众人的声音。 祈夜白听见这声音,浑身一僵,让九珍不解。 难道皇后不该出现在大殿外吗? 可她随即又想到,大哥与皇上就在殿里,这会在殿外守卫的人却莫名消失不少,仅剩少数几个太监守着,如今皇后连这批人也支开,是想做什么? 由于他们在暗处,皇后并未发觉他们的存在,只是径自往前走,最后立在大殿窗棂外,满带恨意的两眼毒辣的盯着里头,平日祥和的脸庞都扭曲变形了。 九珍一惊,不由得也想探首去看,可身子才一动,手就教人拉住,见祈夜白铁青着脸对她摇首,她立即甩开他的箝制,执意要看,但身子再往前移一步,身子又被扯住。 她愤怒的回头,用力朝他阻拦的手腕咬下,祈夜白吃痛松手,她趁机探头往殿内看,只是这一望,便教她震惊得睁大眼。 她看见两个男人在亲吻,神态是那样地缠绵爱恋,而这两人,一个便是她的大哥,一个是当今皇帝! 他们怎会……她完全呆住。 蓦地,她被人抱住。「要你别看到的。」祈夜白绷着声说。 这话的意思……他早就知情?! 难道,大哥与皇上早就是一对恋人了?! 难怪,皇上才对皇后始终冷淡,而大哥也在十多年前大嫂死后,不管家人如何期望都不再娶。 原来这两人……她惨白了脸庞,转头望向另一头的皇后,她正双拳紧握,紧咬牙根。 原来……原来皇后眼底的恨意是这么来的…… 一股同情油然而生,这时,殿里突地传来一声疾呼。 「皇上?!」 皇上怎么了?九珍急忙再望进大殿,竟见皇上捧胸吐血了。 她与祈夜白同时大惊失色,正要冲进殿内,皇后已先踏进去。 见到她后,祈夜明脸上的错愕渐渐变成恍然大悟,苦涩笑意从唇边慢慢散开。「原来是你?」 掩饰不住的狞笑自皇后脸上漾开。「对,是我下的毒,不过,这毒还不至于要你的命,我只是要你痛苦,要你亲眼看着心爱的人死在我手上!」 闻方,他脸色更加死白,「你想做什么?!」外头此刻恐怕已无他的人护卫了,就算呼救也不会有人出现。 「你如此伤我、辱我,你说,我想做什么?」皇后一步步接近。 「朕不许你胡来!」吐着血,祈夜明以颤抖的手指着她。 皇后大笑。「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护他?!」她愤恨地瞥向权永忠,恨不得拆了他的骨。 权永忠闭上眼,自知对皇后有所亏欠,面对她的恨意,也只能承受。 「我一直善待你权家,只因为你是皇上的好友,哪知,你竟与我抢男人!这么多年来,我被当成傻瓜般任你们愚弄,白天忍着寂寞,夜里独守空闺,日日独自掉泪,这份苦,这份青春,你们看在眼底,是如何笑话我的?!」她疯狂大笑过后,又流下凄愤的泪水。 他抿紧双唇,惨白了面孔。「一切都是臣的错,请皇后原谅皇上与我……」 「原谅?!如果你是女人,我也许会释怀,可惜你不是,你们害得我一生如此悲惨,要我如何原谅?!」她大吼。 权永忠垂下面容,无话可说。 皇后怔怔的望着他。「……你的亲人一个个死绝,让你也苍老不少,但显然仍不改皇上对你的钟爱,能得他数十年不变的垂爱,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蓦地抬头。「臣确实对不住您,但是……请问皇后……权家九口的死,与你有关吗?」他忍了再忍,终于颤声问出。 皇后冷笑,眼底一片恶毒。 九珍见状,惊愕得仿佛心鼓遭到重捶,耳中隆隆巨响。 她一家九口的死,竟是皇后所为?! 眼中急速涌出泪水,脑中也出现对死去亲人的种种记忆。爹娘慈爱的模样,二哥、二嫂溺爱的表情,三哥作弄她的笑靥,五哥无时无刻对她的维护,六哥经常温柔的拥抱,以及大方的七哥老是因她失财,还有,那与她最亲近的八哥…… 过往的点滴在九珍脑中盘旋。这些人,她最爱的人,竟然是因为皇后的由爱生恨而牵连丧命,那待她如亲娘的女人,就是手刃她一家的凶手! 她心痛难当,无法接受这事实,一古脑冲进了大殿。 祈夜白担忧她承受不住打击,会做出什么事,也紧跟上前。 皇后突然看见他们,愕然怞出放在袖里的短刀,直接架在权永忠脖子上。「你们怎么来了?」她惊问。 「放下刀吧,皇嫂,你不能再杀人了!」祈夜白沉声劝道。 皇后笑得很复杂。「你也以为权家九口是我害死的?无妨,就当是我干的吧,不过,九珍这丫头,我是真的希望她死,你们都这么重视她,我想,她若死去,所有人必会痛苦不堪,而这,不就更能重创权永忠了吗?」 闻言,祈夜白脸上起了怒意。「今日出现在东宫的杀手,是不是你派来的?」 「终于动手啦……」皇后只是失神一会,怅然一笑。「可惜失败了不是吗?九珍还真是命大啊……」 「难道人不是你派来的?」一听出她的话意,他眯起眼问。 皇后脸色一变,狰狞起来。「是不是我派去的人不重要,九珍的死活我也已不在乎,重要的是,我今天定要杀了权永忠!」说着她便要动手。 「皇后,对不起你的人是朕,你不可以杀他!」祈夜明身上中毒,无力移动身子去救人,只得急吼阻止。 「对,就因为对不起我的人是你,所以我才要报复你,既然你这般爱他,为了他舍弃了全天下的女人,那我也要让你尝尝被舍弃的痛苦,我要让他永远消失在你眼前!」她刀子指权永忠胸口。 「永忠,你走,她是女人,杀不了你的!」祈夜明急道。 权永忠却悲凄的笑了。「不,臣罪孽深重,竟累得一家惨死,如今唯有一死赎罪,才能稍减罪孽,皇后若要杀我,我就让她动手吧。」 「不可以,朕不能失去你!」见状,祈夜明惊恐不已。 第二十五章 「皇上,臣陪伴您够久了,皇后对皇上下毒,其实要杀的是我,只有我死,才能平息皇后的怨气,这是我欠皇后的,该是还的时候了,来生若有缘,咱们再续缘吧……」他闭上眼,一心求死。 「是啊,你们就等下辈子再相聚吧!」听见这话,皇后更加怨恨,短刀扬起,毫不留情落下。 「不,永忠——」 「大哥——」 九珍与祈夜明同时惊喊出声。 因为过度震骇,九珍的声袕被她硬生生冲开,喊出这一声后,喉咙立即喷出鲜血。 祈夜白大惊,上前要查看她的伤势,但她激动地拨开他的手,直奔大哥身侧。 「大哥……」她声音破碎,但大哥的胸口更是恐怖,那里涌出了大量的鲜血,只来得及对她凄凉一笑,便阖眼断气了。「不!」九珍失声痛哭。 皇后握着刀,脸上没有丝毫杀人后的喜悦,只是麻木地呢喃,「这是你们逼我的。」 「不管如何,你怎能杀大哥?!杀九珍所有的家人?!你怎能够这么狠心?!」九珍声音激切粗哑,每说一句唇边的血就多一些。 皇后空洞地笑了,「狠心的怎会是我?应该是你大哥,是他狠心夺走属于我的幸福!」瞧见祈夜明那眼见爱人气绝的绝望神情,她心中的恨意又翻涌上来。 「就算大哥是男人,但相爱有什么罪过?你还我大哥命来!」九珍悲痛欲绝的冲向她。 「九珍,不要过去!」祈夜白伸手要拦,但错手没抓住她,眼睁睁看皇后举起手上那把刀,直接刺入她隆起的腹内。「九珍!」他目眦欲裂,声音近似野兽般的嘶吼,迅速上前将皇后击飞,勾抱住软下身子的妻子,见她气息凌乱,下半身全是血,他心脏几乎破裂。 九珍身子怞搐,感觉到血快速由她体内流出。「孩子……我的孩子……」 「你别怕,孩子……我会保住的!」他哽声承诺。 「我……都要死了,哪还可能保得住……」她声音嘶哑。 他心一阵紧痛。「你不会死的!」 她双眼凝望着他,但眼中不见半点不舍,只有恨与不甘。「……让四哥……留在岭南,一辈子别让他回来,从此……权家灭绝于……祈氏朝堂,我死后也……不进南陵庙堂,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霎时,祈夜白寒毛倒竖,浑身颤栗。「九珍,你……」她的决绝刺痛了他的双眼,男儿泪洒落衣襟。 「孩子……没生下来也好,今生……咱们……再无牵连……」她费力说完,呕出一口血。 他不断擦去她的血,却越擦越多,又听她说这话,不禁疯狂嘶吼道:「不!不许这么说,你是我的妃,唯一的妃,你听着,我并没有负你,我没有!若有,必遭天打雷劈,九珍,你听见了没?!」 可九珍早已没了意识,目光涣散,只是直勾勾的望着他的方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你不能这样抛下我,九珍,求求你了,相信我……不要死……失去你,我该如何是好……」祈夜白心慌不已,在她乌黑的瞳仁中已见不到一丝光泽,「不!九珍,真正狠心的是你,不要离开我!求你了,不要离开我……」 可无论他怎么哭,怎么求,怀中的人眼底都不再有他的倒影,有的,只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唤不回妻子,祈夜白五指牢牢攥住妻子再也不动的手腕,泪水蓄满眼眶,他阖上眼,发出了宛如撕心裂肺的哀鸣—— 皇帝急病,骤然驾崩,庙号肃宗,皇后大恸,隔日自尽殉葬。 大丧过后,当太阳从紫霞山上升起,明晃晃的洒落万太金灿光芒时,九尽金璧台上,新帝头戴明珠珠金丝冠,身旁赤金龙袍,袍上的金龙图腾从他的肩头延伸至衣摆,气象万千。 站在天下的至高顶点,面无表情地俯视跪伏在脚下高呼万岁的万民。 「天佑吾皇,天佑大莱!」 「大莱国祚万年,万万年!」 耳边,歌颂声绵延不绝,他脸上无一丝喜悦的笑容,只是缓缓撑开双臂,状似想振翅高飞,但当手伸向空中后,又紧紧握起,紧到仿佛要捏碎什么。 当他徐徐侧首,倏然发现身旁空无一人,不禁颓然缩手,两行泪,潸然落下。 原来,这就是一俱的天荒地老,一个人的海枯石烂。 大哥在权永忠死去后,当场自杀,皇嫂也疯了,隔日由他赐下白绫让她自尽,从此,他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不剩,皇嫂惩罚的,最后竟然是他! 抛下歌颂声不绝的万民,祈夜白走往大殿,周彦黯然地为他阖上殿门,也为他挡去外头所有的喧扰。 大殿里头停了一具棺木,他独自走上前,抚着棺木,静静地垂下肩膀,脑海中幽幽出现过往云烟—— 一阵清脆的推门声传来,循着声音看去,一个明眸皓齿的五岁小女娃摇晃着小小头钻进大厅,一见到他,先是规矩的问安,然后,朝他做了鬼脸。「什么九皇子,我权九珍才是九祖宗,你少跟我抢!」 八岁的她,梳着双鬟髻,身穿大红色百褶裙,缓缓从寝房里走出来,拉着他往无人的角落去。「老九,我可告诉你——」 「老九?」 「你排行老九不是吗?好了,废话少说,我今日不想去私塾读书写字,你帮我!」 「怎么帮你?」 「还不简单?你我都属九,身材也差一些些,你就穿我的衣服,顶我的位置去!」 那年她十岁。 「我为什么非嫁给你不可?!」 「我也不想娶好不好!听说是我小时候贪嘴闯的祸,你如果不想嫁,可以不要嫁!」 「真的?!」 「你讨厌我吗?」 「谁说的,我很喜欢你,你是我的九哥!」 她十三岁。 「与七哥亲嘴是什么滋味?」 「我哪有与他亲嘴了?我是输气救他,你别胡说!」 「嘴都碰在一块了,这不是亲嘴吗?」 「哪是!」 「就是!」 「你生气了?」 「没有!」 「那为什么绷着脸?」 「你靠近我一点,快!」 「做什么呢?」 「也给我输气看看,我瞧这是不是个吻。」 「你!无聊!」 「你给他输所不无聊,给我就无聊?!」 「你又没落水!」 「这不落了?」他抱着她跳下池水,在水中捧着她惊恐的脸庞重重吻上。「以后,这唇只能我碰,谁也不许碰!」 十七岁,一场私奔,终于将她顺利拐成他的妃,他欣喜若狂,欣喜若狂啊! 可是大婚那日,七哥出现在她的凤轿外,他知道她的唇又被七哥夺了,虽然怒不可遏,却没上去痛宰七哥,因为他晓得七哥对她的心,这算是自个儿最后一次的放纵七哥吧。 九珍是他的,心是他的,人也是他的,七哥什么也得不到,能得的不过是一个被施舍的吻。 但尽管如此,他仍是气愤,所以,他也朝九珍亲了一口,抹去残留在她唇上其他人的味道。 抚了抚自己的唇,曾吻过九珍的余温早已不再,祈夜白知道自此以后,他的心也随着棺里人的魂魄离去,完全被撕裂了。 抱着棺木的身子缓缓滑落至地上,他心痛得不能自己。 「九珍……九珍,你若知道我活得如此痛苦,还会死得那么痛快吗?还会带着咱们的孩子死得这么痛快吗?!」他对着棺木里的人痛苦呢喃。 「你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这是海枯石烂的承诺,是天荒地老的诺言……但你为何食言?为何要食言?!」 「倘若有灵,你还会回来寻我吗?」他殷殷询问。 「会吗?九珍……我的九珍……你会回来寻我吗?」 会吗……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真皇假后 上》作者:浅草茉莉 2、《真皇假后 下》作者:浅草茉莉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