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爱 上》 楔子 夏小冉安静地坐在候机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右手紧紧地抓着包包,左手还故意把帽沿压得低了又低,把巴掌大的小脸遮去了大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针每跳动一下,对夏小冉来说,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她的眼睛根本不敢往别的地方看,不对,应该说,自从换了登机证开始,她就没有一刻安心,一直绷着身体,警惕得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屏着。 终于等到机场广播她的航班可以登机,她大大地松了口气,用眼角的余光,往左右瞧了瞧,这才站起身、拢紧风衣,快步向登机口走去,紧捏着登机证,焦急地等在队伍后面,那样子像是恨不得马上登上飞机,逃开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好不容易轮到夏小冉,工作人员接过她的登机证,又不着痕迹地看清她的面容,这才扬起职业笑容说道:「很抱歉,夏小姐,您的登机证有一点小小的失误,请您先到我们机场的贵宾室,休息一会儿,请您放心,我们会尽快解决问题的。」 「怎么会这样?」夏小冉的整颗心,顿时提到喉口,敏感的神经,像是有预知能力一样,感觉到不妙,促使她下意识拒绝:「那就算了,这飞机我不搭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拎着包包,扭头往回走,可惜事与愿违,她还没走两步,就被人给截了回去。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来人,黑葡萄般晶亮的眼睛,霎时染上绝望,一时间,她形容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瑟缩着身体,泪水盈在眼眶里,颤巍巍地开口:「林进,求求你,让我走吧。」 林进万年不变地僵着脸,那平缓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夏小姐,他在等妳。」语气像是叹息,但更多的却像是不认同她的做法,以卵击石,焉有完肤? 「啪」一声,夏小冉手上的包包,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砖上,映出她秀气却苍白无力的面容,她用手抓着风衣的两侧,双眸无措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林进,等他网开一面,不过她也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他在等妳?笑话!「等」这个字,永远不会出现在那个高傲的人身上,一向只有别人等他、求他,什么时候看他等过别人了?林进这是变相告诉她,习惯高高在上的他,因为自己的不自量力生气了,而且大概气得不轻,谁教她惹上的,竟是那样一个难缠的人物? 夏小冉觉得自己像个被判了死刑的犯人,除了绝望,还是绝望,眼眸死死盯着那道紧闭的贵宾室大门,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根本迈不开脚步,不过,里面的人也很有耐心,两个人就隔着薄薄的一扇门在较劲,而夏小冉知道,输的人,一定是自己,也只会是自己。 她绷紧身体,轻轻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傅希尧,他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穿着一身剪裁合宜的手工西装,侧脸的轮廓,刀刻般深邃分明,薄唇紧抿着,表情淡漠得让人捉摸不定,整个人在白色明亮墙面的衬托下,更显得阴沉,偌大的房间里,只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夏小冉站在门前,不敢再向前多走一步,她知道,此刻的傅希尧是极危险的,就像黑夜里的狂风骇浪,轻易就能把小小的她吞噬殆尽,掐断她所有的希望,她的命运,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她咬紧下唇,力道大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心里在翻涌咆哮,夏小冉,妳怎么会这么贱、这么懦弱、这么无能呢?这时,一架飞机在他们眼前潇洒地起飞,向着那一望无垠的湛蓝天际,自由翱翔,她不由得泫然,这是不是她要搭的那个航班呢?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她就自由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不是他自己说的,已经腻了? 就在夏小冉胡思乱想的时候,傅晞尧优雅地转过身来,犀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表情似笑非笑,却危险得让夏小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忐忑地看着他把玩手里的一架纸飞机,修长漂亮的手指,动作很轻柔,她却没来由的一阵惊慌,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希尧看着眼红红、像只可怜小白兔的夏小冉,忽而笑了出来,手腕轻轻一用力,纸飞机就摇摇晃晃地飞落到夏小冉的脚边。 夏小冉绝望地闭上眼睛,她认得出来,那张纸正是自己费尽心神写的申请书,忽然间很想嘲笑自己,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能瞒得住他呢? 她真是高估了自己,也小看了傅希尧的本事。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就像在看个跳梁小丑,冷眼旁观她这些日子,战兢又兴奋地申请资格、办手续、买机票,当一切尘埃落定,给了她莫大的希望,以为自己可以离开的时候,他才在临门一脚,给她重重一击,希望越大、失望也就更大。 这才是高高在上的傅希尧,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将别人的命运,捏在自己手心里随意玩弄,做事从来不留余地,也从不给她选择的机会;可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为什么自己偏偏遇上这样的人呢? ◎◎◎ 夏小冉忍不住哭了起来,像要把长久以来的压抑、不甘、屈辱,通通发泄出来,酸楚的泪水挂在眼睫上,让她漂亮的眼睛,更显得楚楚动人。 傅希尧笑咪咪地说:「我的傻冉冉,好好的妳干嘛哭?不怕我心疼吗?」 夏小冉梗着喉咙,呼吸急促得彷佛透不过气来,抖着声音喊:「傅、傅先生,我求求你……」 傅希尧收了笑容,彷佛刚才的温柔,只是一瞬间的错觉,他冷冷地睨着夏小冉:「求我什么?我不是让妳玩得挺开心的吗?是舍不得收心呢,还是妳以为,找到翅膀就能飞了?妳有得到我的允许吗?」他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踱到一边的真皮沙发坐下,懒洋洋地靠着椅背说:「妳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啊!」 夏小冉的脸白得跟纸一样,艰难地往前挪了几步,无奈地被强迫把自己送到恶魔的面前,心口迭满一层又一层的绝望。 「怕我?」傅希尧又笑开了,整间贵宾室都是他轻蔑的笑声,抬眼看着满脸凄楚的夏小冉,「妳干嘛怕我?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就赶快改、跟我认错,我对妳那么好,还不原谅妳?」 夏小冉睁大盈满水雾的眼睛,直视着傅希尧,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有办法把颠倒黑白的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呢?蓦地,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哑着嗓音朝他大喊:「傅希尧!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这世上还有法律吗?」 听到这里,傅希尧冷笑了一下,把手里本来要送给她,当作生日礼物的钻石手镯,往地上一摔,大手一伸,轻轻松松就把她圈在沙发里,高大的身躯,霸气十足地压在她身上,跟之前那么多个屈辱的日日夜夜一样,根本不容她拒绝的蛮横霸道。 他一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另一手却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嘴角弯出迷人又嘲讽的微笑:「法律?当然有了,我跟它还颇熟的,需不需要我介绍你们认识?」真可笑!她居然有胆子跟他谈法律?他傅希尧是什么人呀,一向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如果真的得不到,那毁了也无所谓! 只要他傅希尧一句话,夏小冉就会马上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还谈什么法律?全凭他傅四少高兴,她还妄想蚍蜉撼树?简直是痴人说梦! 夏小冉想挣扎,却像只被网住的蝶,浑身动弹不得,只能涨红脸,绝望地吶喊:「你说过的!只要腻了就会放过我!你说过的!」 「说妳傻,还真没说错,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妳也信?」傅希尧冷着脸,轻轻一笑,兴致在她的挣扎下,越发浓烈,炙热的手掌轻拢慢捻,因欲望而沙哑的声音,略微低沉:「记性那么好,那就好好记住,妳夏小冉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女人!」 愿与不愿,轮不到她选择;想与不想,全凭他高兴,她只能被迫沉沦于最原始的纠缠。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不容易等傅希尧心满意足了,夏小冉已经被他折腾得面无血色。 他好整以暇地起身,整理好自己微微凌乱的衣服,温柔地把她搂进自己怀里,还意犹未尽地亲亲她红肿的眼睛,低声问:「冉冉,刚才舒不舒服啊?快告诉我,妳喜欢吗?」 夏小冉耳朵一轰,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气得浑身发抖,这人真是无法无天到一个无人企及的境界了,都这样了,他怎么还有脸说这种无耻又下流的话?世界上还有没有比他更无耻的人? 傅希尧沉着脸,似乎不高兴她的沉默,伸手恶劣地捏捏她水嫩白皙的脸蛋,那表情还意犹未尽,又笑嘻嘻地说:「怎么了?是不是喜欢得说不出话了?要不要再来一次?」她就这么不喜欢自己碰她?既然对她好,她不稀罕,让他这么不舒坦,她也别想好过。 夏小冉立刻惊得猛摇头,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不……」他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 傅希尧似笑非笑,微瞇起眼,摸着她小巧的耳垂继续问:「『不』是什么意思?是不舒服吗?」 夏小冉又忍不住落泪,跟他相处了一段日子,也明白他的忍耐度有限,说什么话才能让他罢手,只能蠕动没有血色的嘴唇:「舒……舒服。」然后便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脸颊又红又白的,很惹人怜爱。 傅希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俯下唇,在她耳边轻轻撩拨着:「这么乖就对了,不要动那些歪脑筋,好好跟着我,妳也知道,我脾气不太好,要是惹恼我,谁都没有好下场!明白了吗?」 她避开他的抚吻,咬唇喃喃:「明白了。」反正她不明白,也得明白,不是吗?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好一会儿,又恶劣地问:「邵峰明天出院,妳也知道吧?要不要我带妳去看看他?」 她浑身一僵,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第一章 傅希尧的跑车,慢慢滑进守备森严的军区大院,旋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他熄了火,刚下车就碰到他大哥,傅希城。 傅希城刚从部队里回来,一身绿军装衬得他英气逼人,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睛,瞥见了傅希尧,立刻瞇起来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抿唇道:「怎么?玩够了,终于舍得回来了?」 其实他们长得并不像,傅希尧西装笔挺、一派丰神俊逸,而长期的军队生活,则让傅希城看起来更加冷毅挺拔,两兄弟各有各的魅力,不相伯仲。 傅希尧搭上傅希城的肩膀,笑咪咪地说:「这是我家,我当然要回来了。」然后伸长脖子往屋里探,看不出究竟,又小声问:「大哥,今天又是哪家的鸿门宴啊?」他妈看不惯他逍遥自在没人管,最近换了手法,帮他安排相亲宴;他一来不喜欢约束,二来,觉得自己还年轻,结婚的事还早,所以一直可有可无地敷衍。 前一阵子介绍的某司令部一个千金,一开始觉得还合眼,可是没过几天,那女人竟然自诩是他未婚妻,整天跟进跟出、管东管西地烦着他,他傅希尧做事什么时候允许别人比手画脚了?于是他发了好大一顿火,家里好不容易安份了一阵子,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又打了好几通电话,催他回去,他光想都觉得头痛死了。 傅希城斜眼睨了这个么弟一下,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往前走,「你进去不就知道了?问我做什么?反正不肯结婚的又不是我。」 傅希尧一脸泄气地追上他,撇撇嘴说:「好歹我们也是兄弟一场,大哥你有点同情心行不行……」 不过,傅希城哪肯理他?迈着大步、进了屋,刚进门,女儿傅蓓蓓就「咚咚」地跑过来,傅希城弯腰把她抱起来,怜爱地亲了两口,「蓓蓓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见到宝贝女儿,傅希城马上褪去一身刚强霸气,摇身一变又成了慈父,眼角还绽开浅浅的笑纹,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傅蓓蓓带着软绵绵的童音,乖乖回答他:「爸爸,我很乖喔,老师还送我一朵小红花呢!」她说着,还得意地指指自己胸前佩的红花,一转脸,看见傅希尧也笑容满面地站在一旁看她,立刻伸出双手撒娇,「小叔叔,抱抱!」 傅希尧心里一软,连忙接过她娇小的身子,软声软语地逗哄着:「蓓蓓,妳想不想念小叔叔啊?」 傅蓓蓓人小鬼大,甜甜地亲了他一下,「当然想了,蓓蓓最喜欢叔叔了。」 傅希尧听了就得意,还挑起眉,故意挑衅地看了看他大哥,又低头亲亲她,「叔叔也最喜欢蓓蓓了。」就像他结拜兄弟周跃民说的那样,傅希尧这小子,明明就是一个花得不得了的人,对女人好时,可以把人宠上天的专一深情;一坏起来,简直就是个混蛋!但偏偏还是把上至八十岁、下至八个月大的女性同胞,通通俘虏了!想想也对,只要他那温柔迷人的笑容一出,谁与争锋? 傅夫人从厨房出来,狠狠瞪了眼这个从小就是她心头肉的小儿子,嘴里忍不住念叨:「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你就自己生一个,不要一直拖着不结婚!」 傅希尧放下傅蓓蓓,又黏到傅夫人面前,像个孩子似的撒娇:「妈,我这是因为没遇到合适的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果找了个不合您心意的媳妇,碍到您的眼,还不又是我的错?所以我必须慢慢挑,找个最好的人选来帮您的忙啊!」 傅希城拉着女儿的小手,冷哼一下,傅夫人倒是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明知道他在敷衍,也不生气,推推他的肩膀说:「少贫嘴!赶快去洗手,今晚煮了很多你爱吃的菜,叫你常回来都不听,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傅希尧笑呵呵地答了一声,就往洗手间去了,再出来的时候,发现家里有客人来,幸好不是他相亲的对象,而是他的表妹,王岚;他看管家芳姨还在饭厅布菜,就在王岚身边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问:「今天怎么来了?有事?」也许是在外留学了几年,他跟王岚不亲也不疏,记得小时候她总绑着小辫子、追着他跑,长大以后,敛了性子反倒没那么可爱了。 王岚长得很斯文秀气,今天又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雪纺裙,衬得她更加文静;她略微皱着眉,有些不高兴傅希尧一副看透自己的样子,细声地说:「没有,我只是来看看姑妈、姑丈。」 傅希尧弯弯嘴角,皮皮地讽着她:「没事怎么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谁欠你钱了?哎唷!」原来是傅夫人踢了他小腿一下,他不满地嘀咕:「妈……」 傅夫人把傅希尧拉到一旁,悄悄说:「你不要去惹岚岚,她现在心情不好,我是特地叫她来我们家,换个环境、散散心的。」 傅希尧一听,就立刻感到兴趣,他还没看过,谁能让鬼灵精怪的王岚不开心,于是挽着母亲的手臂打听:「妈,发生什么事了?」 傅夫人先是挑了挑眉,才慢悠悠地说:「你们年轻人还会有什么事?不就是感情受挫!你等等不要在她面前提到这件事,以免她更难过。」 傅希尧无所谓地耸耸肩,「知道了,您快告诉我是什么事吧!」 「还不就是为了邵家那小子,听说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你教岚岚心里怎么舒坦得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你舅舅、舅妈都快急疯了。」傅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有着浓浓的不悦。 邵峰?傅希尧皱起眉,没有接话;其实他母亲这句话说得有点颇,邵峰跟王岚既没结婚、也没订婚,两人都是自由身,只是两家有结亲的意思;其实,只是王岚一厢情愿,什么叫作「有别人」?结婚了都可以搞外遇、闹离婚了! 不过,他们通常都是私底下到会所俱乐部玩玩,碰到喜欢的女人就谈上一段,可是真正为女人闹到家里的,是少之又少,像他二姐,之前喜欢上父亲的警卫兵,为了这件事还闹得满城风雨,当时两人爱得死去活来,到最后还不是乖乖分手、乖乖嫁给现在在统战部任职的姐夫?日子过得很好;所以说真爱什么的,他根本不相信、也不需要。 只是没想到,这次邵峰居然弄得人尽皆知,是来真的了?是那个他认识的、素来眼高于顶的邵峰吗?他没接话,不过心里把事情记下了,再怎么说,王岚也是他妹妹,就算不护短,也该关心一下。 ◎◎◎ 这晚,傅家老太爷,傅毅,碰巧跟战友去承德疗养院避暑,三子傅希鹏则被调到他处训练,晚餐少了两人,除了大嫂潘慧,哄着蓓蓓吃饭的声音,饭桌没一个人说话,食不言、寝不语,是傅家素来的规矩。 傅希尧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上父亲偶尔瞥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还能从容地应对着,可心里还是有些发怵,总之,感觉不太好就是了。 果不其然,才刚吃完饭,他就被召到了书房,他硬着头皮敲门,里面传来冷冷的一声:「进来。」 他定了定神,才推门走进去,只见父亲板着脸,坐在檀木椅子上,敛起眉、威风凛凛很吓人;他记得小时候,每逢自己做错事,他父亲都是这副严肃的模样,他通常躲到爷爷那儿的,现在靠山出门在外,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唯有小心翼翼地对付着:「爸,您叫我有事?」 傅添荣寒着脸,声音像冰川似的冷硬:「臭小子,你还敢问我?」 他用力一拍桌子,傅希尧心里抖了一下,知道一定没什么好事,赶紧说道:「爸,您先别生气,咱们有话好好说,真是我错了一定改,这还不成吗?」 「收起你的虚伪,不要老是跟我打马虎眼,你真的以为我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管?」傅添荣不怒而威地睨着他,「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情要有分寸,不要老是跟别人好勇斗狠的,不是你的,你还要去抢!你以为你是土匪?」 他精明的眼睛,打量着这个最小的儿子,从小就无法无天,让人很难放心,偏偏老父亲和妻子都纵容他,惯得他脾气乖戾张狂,又不肯进部队受约束管教,好在他成年了,为人处世自有一套方法,也有魄力、有见地,可他还是担心,他一不小心就行差踏错,毕竟,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家看啊? 傅希尧一听,就明白他父亲说的是什么事了,前两天,土地拍卖行拍出两块新地王,其中一块就是记在他名下,他手里的现金不缺、地也不缺,可以按兵不动,可是另一家地产商,急着要开发高级住宅区,想趁势狠捞一笔,却被他从中拦截。 谁教他们还没拍卖就放话,这两块地非他们莫属?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在这一行,还没有人敢不将他傅希尧看在眼里,他偏是要斗上一斗,看来,现在是有人皮痒了、告状了。 什么叫作不该是他的?他勾起唇角,在心里冷笑一下,把这仇记下了,不过脸上还是一团和气,「爸,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事前知道,他们想把地买下来囤着,好哄抬房价、扰乱市场吗?这样不公平的行为,您也看不下去吧?您放心,反正这事我会好好处理,不会让您丢脸的。」 「嗯,你知道就好。」听他这么保证,傅添荣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帮他帮谁?傅希尧以为没事了,正想着怎么开溜,谁知道又继续被教训:「你有空就常回家里看看,还有,行为收敛点,不要老是在外面搞七捻三的,正经一点,赶快找个好女孩结婚,弄得你妈整天担心你。」 「爸,我晓得了。」傅希尧连忙应了一声,大大地松了口气,终于又过了一关。 他离开书房,走到楼梯转角处,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一手拨弄着窗台的百合,一边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你给我放话出去,就说那块地……我准备盖个主题乐园,还是全天候开放的那种!」他说完,还冷冷地哼了一声,那脸色阴沉危险得让人害怕,可以预料得到,惹着他的人都不会好过。 接着,他回客厅吃了点水果就坐不住了,晚上周跃民他们在会所开了牌局,去那里玩两把,总比留在家里被念叨的好,于是他就站起身笑笑说:「妈,我先走啦!晚上约了人谈事情,改天再来陪您。」 他母亲一向知道儿子的脾性,也不留他,点点头说道:「想走也成,你先把岚岚送回家。」 「不是有司机……」被母亲一瞪,他立即消音,撇撇嘴说:「那赶紧走,我还赶时间呢!」他一抓起西装外套,就大步往外走,也不管王岚有没有跟上来。 王岚抿抿唇,只好踩着高跟鞋,小步跟在傅希尧后面,上了他那辆惹眼的红色保时捷。 一上车,傅希尧就开门见山地问王岚:「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王岚一怔,犹豫地看着前方,并不说话,弄得傅希尧轻笑出声,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揉揉王岚的头发,无所谓地说:「好了吧,有话就说,妳跟我还客气什么?」他在官场商场打拚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谁在算计什么,他看一眼就知道,何况还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 傅希尧的眼睛瞇成一条线,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似乎在等待王岚的回答;王岚神色有些恍惚,咬着唇,彷佛在犹豫说不说。 夜色在车内漫出一片黑,两旁流光溢彩的灯光,偶尔划过傅希尧深不可测的脸,显得格外的凛冽神秘。 似想通什么,王岚忽而一笑,露出贝齿,懒洋洋地回他一句:「哥,你真的要帮我?不后悔?」她画了淡妆的眼角微微上扬,明明还是同一个人,感觉却大不相同了,减了几分娴静,增了几分傲然。 「先说说看是什么事?」刚好是红灯,车子停了下来,傅希尧摸出没有印牌子的烟盒,取出一根,放在嘴上轻佻地叼着,却没有点着,那睥睨的姿态,在阴影里简直邪魅到极点。 王岚把头偏向窗外,望着五光十色的霓虹夜景,沉默了一阵,才淡淡地说:「哥,我想要邵峰,你帮我。」此时此刻,她的面容沉静,语气却有种不合时宜的决绝,也许因为她谁都不爱、谁都不要,只要邵峰一个而已。 傅希尧狭长深邃的眼一挑,忽然笑了笑,「那这忙我就帮不上了,说到追女人,我是很在行,可是追男人嘛,不在我的范围内,这回,妳还真是难倒我了……」他答得模棱两可,没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傅希尧只做随心的事,不会让任何人操控,即使亲朋也不行,除非他愿意。 王岚勾起唇,浅浅吸了一口气才道:「哥,你不要开玩笑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的?」她稍微顿了顿又说:「不然,你就当我的后盾,支持我就好。」只要有傅希尧的默许,事情就简单多了,在京城里,他的话比圣旨还有用。 「哦?」傅希尧玩味地应了声,似笑非笑,「好吧,我拭目以待。」 王岚说心情不好,硬要跟着傅希尧去消遣,他们刚踏进顶级会所的专属包厢,周跃民就眼尖地迎上来,热情地招呼着:「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见到后面跟着的王岚,又意味深长地喊着:「唷!岚妹妹,妳也来了啊!」 「少恶心!」王岚白了他一眼,哼着气不满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周跃民故意摇手求饶,「小的哪敢挡您的大驾?快进来吧,大家都等你们请今晚午夜场呢!」 傅希尧不理会他们两人古古怪怪的对话,侧身就进了会客厅,几桌麻将「哗啦哗啦」的声音,在整个大厅回响,耀眼的灯光,照得满室明亮热闹;傅希尧踩在雪白的长毛地毯上,倨傲地扫了在场的人一圈,边卷着袖子凉凉地说:「好啊,胆子真大,不等我来就敢开局,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们?」 「还说什么废话,快过来!谁怕谁啊?」邵峰挑衅的声音,从靠窗户那桌传来。 同桌的孟凡吹了一记口哨,得意地笑着:「邵峰啊邵峰,我们手气最旺的四少来了,看你还能高兴多久?」 周跃民附和:「就是说,他上次超狠,差点坑了我一辆车呢!」 于是在场的男男女女,纷纷表示要看好戏。 傅希尧抬眼瞥过去,却没有看邵峰,而是将目光落在他旁边的女伴身上,她娇小的身体紧靠着邵峰,一头乌溜溜的长发垂到腰际,很顺、很亮,露肩的水蓝色洋装,将她的肤色衬得很白,是那种骨瓷光滑的莹白,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让人眼前一亮。 「哥,我们过去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王岚,轻轻地推了推他,默然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四少坐我这里吧!」傅希尧一走近,马上有人让位给他,他理所当然地坐下来,炯亮的眼睛,还是放肆地在邵峰两人身上打转,「这位是……你真不够意思,还不快给我们介绍一下?」 邵峰亲昵地捏了捏女孩的手心,才微笑着说:「她脸皮薄,傅四少可别欺负她,不然把人吓跑了,谁赔我一个?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女朋友,夏小冉。」说着,就偏头俯在夏小冉耳边,低低嘱咐了一声:「他叫傅希尧,妳叫他四少就行了。」 夏小冉听了邵峰的话,才抬起眼看了看傅希尧,笑瞇着眼喊道:「四少,你好。」她的眉毛秀气细长,浅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像月牙似的,五官生得很标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颗温润的小明珠,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一旁站着的王岚,「咯咯」地笑出来,走上前,热情地挽着夏小冉的手臂,俏皮地眨眨眼睛说:「好啦,大家都是自己人,干嘛这么客套?来,小冉,我们到那边看电影,不要跟这些大爷耍官腔。」 「这……」夏小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邵峰,见他点了点头,才嗫嚅道:「好吧!」 傅希尧挑起眉,看着邵峰的眼光,还依依不舍地追随着夏小冉的背影,于是敲着桌子,开玩笑似的调侃:「只是离开一下子也舍不得?该不会真的陷得这么深吧?」这话也是变相的打探,他隐约猜得出来,这个夏小冉应该就是母亲口中的那个女人,不过漂亮是漂亮,但也看不出来哪里特别到可以让男人不顾一切吧? 在场没人敢吭声,看来,都或多或少知道点内情。 邵峰像是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勾起唇角笑了笑,推散麻将喊着:「说什么废话呢?快洗牌,我手痒了,等着大杀三方呢!」 「切!有我在,你赢得了吗?」傅希尧捻熄烟,一脸不屑。 邵峰大笑,「那走着瞧!」 ◎◎◎ 夏小冉被王岚拉进了独立放映区,刚坐下松了一口气,王岚又抓起遥控,笑嘻嘻地问她:「小冉,妳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不过这里再好,也比不过大屏幕,下次有首映会,我再帮妳留票,啊!对了,邵疯子一定常常带妳去吧?」 邵疯子就是邵峰,她从小到大都那么叫他,她曾经以为,可以将这个昵称叫上一辈子的。 「他太忙了!通常都是我自己去看。」夏小冉笑了笑,眼睛却盯着王岚修得圆润的手指甲看,上面淡淡的粉色,如同三月里的桃花红,又低眉瞅了一眼自己光洁的十个指头,一阵恍惚。 王岚扬起下颔,暧昧地笑她:「妳干嘛这么拘谨?还不习惯这种场合啊?」 夏小冉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怔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还好,大家对都我很热情,可能是刚考完试,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吧。」 亮晃晃的壁灯,映照到她略微绷紧的脸上,白皙得近乎透明,不余几分血色;不过她不傻,看他们的眼神也知道,这个热情是有限度、有条件的,只因为她是邵峰带来的人,要不是邵峰郑重其事地向他们介绍,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只怕她也被他们当成是其中一个消遣。 其实,想融入邵峰的世界,谈何容易?在很早之前,她就跟邵峰说过,他们两个并不合适,他却不肯听,只一步一步,强势地闯入她的世界,让她沉沦在他织出的温柔里,但是再怎么甜蜜如糖,也掩不住门第之差,香车、美酒、佳人,都是她不熟悉的奢华。 王岚望着夏小冉,沉默了半晌,才笑语嫣然地打趣她:「不是我说妳,妳整天只会待在琴房练琴,都快跟社会脱节了,照我说,妳早就该跟邵疯子多出来走走了!现在不是正好?妳呀,以后多跟大家聚在一起玩,熟悉了就好了;说起来,我都算得上你们半个媒人,妳该怎么感谢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被她一说,夏小冉腼腆地红了脸,耳廓烫烫的灼人,低声嗔了一句:「学姐,妳不要取笑我!」 「好好,知道妳脸皮薄,我不说了,来,我们看电影吧。」王岚笑开,顺手把室内的灯光调暗,只是在屏幕光影的笼罩下,她的表情变得晦暗不明,不复刚才的自然,似乎心事重重。 ◎◎◎ 邵峰今晚心情好,手气更好,最后还糊了一把清一色,果真是大杀三方。 牌局一散,他就忙着来接人,看到夏小冉哭得跟泪人似的,手里拿着面纸一抽一噎,心疼死了,赶紧把她拉进怀里哄着,又是急、又是气地睨着王岚,「这是怎么回事?」彷佛在责怪她没把人看好。 他的不分青红皂白,使得王岚脸色变了变,像是喉咙梗了石头,难以忍受的钝痛,一波接一波地传来,可她嘴角还是含着笑,摆摆手回应:「欸,邵疯子,你不要诬赖我,是小冉泪腺太发达,受不了编剧太煽情而已,不信,你自己问她!」 「只是这样?」邵峰似乎还不相信,皱着眉、低头细看了夏小冉,眼角还挂着泪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很惹人疼,他又问:「妳真的没事?」 「我没事啦,都怪编剧嘛!明明那么相爱的一对恋人,却被硬生生拆散了……」夏小冉带着鼻音的声音,软得人都酥了,本来还想跟邵峰撒撒娇,却忽然意识到场合不对,大家都打趣地看着他们俩,她立刻没了声,可抬起头,目光又意外地对上站在不远处的傅希尧。 他倚着门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手里却燃起一根手工火柴,微弱的晕黄在他眼睛里闪烁跳跃着,他蓦地把火甩灭,不耐烦地说:「不是叫我请客?是就快点走,逾时不候!」说完,就转身往外头走去,连留下的背影,都是高高在上的倨傲,一如其人,而且他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让夏小冉以为他是在看自己,她狠掐了手臂一下,笑自己多心了。 他们在夜总会二楼开了一间vip包厢,周跃民、孟凡他们几个,拥着各自带来的女伴调情,邵峰拉着夏小冉,坐在角落里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偶尔能听到夏小冉清脆的笑声传来,王岚心不在焉地灌着酒,周跃民打趣傅希尧:「要不要帮你找个伴?今天看你很委屈的样子。」 傅希尧没由来地烦躁,捶了他一拳,「去!不要把我说得跟你一样俗,我就是喜欢一个人待着怎么样?你哪边凉快哪边去,不要来烦我!」 周跃民摸摸鼻子,无趣地回去继续跟他们玩骰子,心里郁闷地想,这家伙今晚吃火药了? 没过多久,傅希尧面前摆着的水晶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蒂,他又燃起一支,夹在手里,随着烟雾,不由自主地望去另一边,夏小冉笑咪咪地捧着提拉米苏吃了一口,又挖了一口递到邵峰嘴边,邵峰皱着眉摇头,又忽然含住汤匙,然后在她猝不及防下,俯身深深吻住她,上演旁若无人的甜蜜。 蓦地,「铿当」一声,原木地板上,散了一地的冰晶碎璃,所有人都静止了动作,王岚拨了拨头发,哑着声音对大家说:「不好意思,可能是喝多了,有些不舒服,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她勉强咧开唇笑了笑,离开了包厢。 这下才回过神来的夏小冉,猛地推开邵峰,羞愤地低着头不说话,腮帮子气得鼓起来,任邵峰怎么哄她,她也不搭理。 傅希尧眼角上挑,晃动着手里酒杯,看着冰块在里面,浮浮沉沉荡出妖艳的曲线,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散场的时候,夏小冉在门口等邵峰,傅希尧摇摇晃晃地从会所里头出来,兴许喝得太多,一个踉跄,正巧往夏小冉身上倒去,她反射性地伸出手扶住,秀气的颈窝藏着的幽香,盈满了傅希尧的呼吸,他觉得好闻极了,却又叫不出这股香味的名字,只知道跟他以往交往的女人都不同,很清丽。 他们两人贴近得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夏小冉甚至能听到傅希尧的心跳声,她困窘地红着脸扶他站好,又马上后退一步,跟他保持距离,细声说:「傅先生……」 傅希尧看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常,邵峰疯了,他也疯了吗?肯定是喝多了,酒精作祟。 他不发一语,若无其事地挺直腰,整理了一下衣服,沉着脸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二章 夏小冉是被室友张娴摇醒的,只不过她被酒精侵占的大脑,还很浑沌。 旭日东升,落地窗外,灿烂的阳光映进小小的寝室里,铺上了一层金色的暖芒,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到张娴兴冲冲地说:「小冉,快起来,妳的交换生申请通过了,而且是全额奖学金耶!」 夏小冉立刻清醒过来,拽着她的袖子急问:「妳刚刚说什么?通过了?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她的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慵懒,微微沙哑。 张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真的!骗妳的是小狗!」 刷牙的时候,夏小冉对着镜子,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脸好几下,是真疼的,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那家以严格挑剔出名的音乐学院,竟然会挑中自己?她慢吞吞的大脑,还在努力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 张娴在门外催她:「美丽动人的夏小姐,拜托妳不要再磨蹭了,别忘了莫教授还在等妳呢!」 「我知道了!」她吐吐舌,以最快的速度盥洗完毕,忐忑又兴奋地冲出了寝室。 推荐夏小冉去维也纳当交换生的莫教授,是当初夏小冉一入学就带她的专业导师,颇为欣赏她在钢琴演奏方面的天赋和毅力,对她的教导很严厉,而夏小冉也不负众望,是所有同届学生当中,成绩最为出色的一个,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推荐了她。 夏小冉亲自到办公室,再三地感激莫教授的大力栽培,莫教授先是训诫一番,又关心地叮嘱她,要作好哪些准备,尤其不能松懈练习,这才放心让她离开,刚出办公楼大门,她口袋的手机就响了。 她接了起来,是邵峰清朗的声音:「小冉,妳在哪里?」 「我在学校,你呢?」在喜欢的人面前,夏小冉掩不住喜悦地轻笑出来,连细胞都活跃了起来。 「我还在公司,听妳的语气,好像发生了什么好事?还不快点告诉我?」电话里,邵峰似乎也感染了她的快乐,低沉的嗓音,揉合着男人对女人宠溺的纵容。 夏小冉愉快地问:「我们待会可以见个面吗?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跟你说,不准说没空,快!快说『好』!」 「可以,我的公主殿下。」邵峰好气又好笑地应了声,别说是这一点要求了,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能摘给她。 两人又情话绵绵一番,才约了时间、地点见面,只是才挂了电话,邵峰就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望着一直杵在他跟前的碍眼助理,那犀利的眼神,让人忍不住打冷颤。 助理忐忑了半天才敢开口:「邵总,您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今晚您应该回家参加家宴……」 邵峰一脸冷漠地敲了敲桌子,站起身,绕出办公桌,直接往门外走去,用背影对助理说:「那你帮我回个电话,就说我今晚有重要的应酬,不回去了。」 「邵总?」助理欲哭无泪,还有什么事比您的家宴更重要?老天,这通电话该怎么打? 邵峰到咖啡馆的时候,环视了一番,夏小冉还没到,这个时间人不是很多,他微微笑了笑,到他们习惯的靠窗位置坐下来,正好对着大学那片风光旖旎的湖畔。 夏小冉最喜欢这里宁静的环境,没课的时候,总是喜欢拉着他到这里,他办公、她看小说,不过更多的时候,她喜欢应拉着自己,陪她看那些在他眼里俗到极点的爱情片,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傻女孩,怎么老是为这些煽情的剧情,窝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真有这么感动? 所以他总是笑她傻气,电影都是假的,不必当真,每当这时候,她会像个斗士般捍卫着,她说,无论如何,她相信人的感情是真的;这话他没办法反驳,在还没遇见夏小冉之前,他还不相信真的会有那么深刻的爱情,幸好月老还是眷顾了他。 他一开始也以为不过是男女之间,单纯的荷尔蒙互相吸引,可是这样相处下来,她的身影一点一点地吸引住他、侵占了他的心,等到无法自拔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没有她了,所以不管前面的路有多艰难,他也希望能和她在一起,不对,是一定要在一起!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着,他看也不看,最后听得烦了,索性关机,正巧看见夏小冉,伴着风铃清脆的声音走了进来,还调皮地眨着眼,跟他挥了挥手。 她笑眼弯弯地在他旁边坐下,还故意倾身在他颈边闻了一下,才满意地摸摸他的头赞许:「很好,今天我的『音乐家』没被铜臭污染,值得表扬!」 「音乐家」是夏小冉帮邵峰取的外号,他的公司主要是经营文化传媒,可是他的钢琴却弹得极为出色,当初,夏小冉就是帮要出cd的同学配乐,才阴错阳差地认识了他,也因为一次偶然的合作机会擦出火花;一开始,她还很拘谨,也不肯接受他的追求,后来接触久了,才慢慢地变得爱说、爱笑,让他获得了掳获芳心的机会。 如果要问邵峰为什么会喜欢夏小冉的话,也许是因为,在他的生活圈里,再也找不到像小冉这样纯粹的人了。 邵峰被她的动作搞得哭笑不得,一把将她抱在自己怀里,笑着说:「调皮捣蛋鬼!别吊我的胃口了,快告我妳的好消息!是不是打算对我以身相许?」 「你想得美!」夏小冉瞇起眼睛,笑了出来,耳后的发丝滑下来,遮住微红的脸颊,「好消息就是……我可以去维也纳当交换生了!」 邵峰一怔,低声重复道:「维也纳?」然后无意识地喝了口水、抿抿唇,沉默了。 夏小冉本来还很开心地分享自己的心情,可是她抬眼看见邵峰一脸沉默,心里不安了起来,她等了一会儿才扯扯他的衣角,小声问道:「你不喜欢我去吗?」她心里暗骂自己笨,只顾着自己开心,却忘了这一去就是半年,他们就必须谈远距离恋爱,谁的男朋友会喜欢?可是要她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也舍不得,夏小冉皱起秀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邵峰摇摇头,尽量不让夏小冉看出自己的心事,拉着她的手,亲了一下,「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我只是想,妳这一去就要半年,不在妳身边,我怎么放心?我们要准备很多东西,妳没去过维也纳不知道,那里的冬天很冷呢!」 「你真的不反对吗?」夏小冉一听又高兴起来,笑容灿烂地追问:「那你一定去过维也纳啰?那里是不是很漂亮?」 「是个蛮不错的地方。」邵峰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尖,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他前两年在维也纳生活的事情,成功地让夏小冉转移了注意力,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刻也不愿意跟小冉分开,但现在家里的情况很复杂,她离开几个月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这样,他更能放开手脚去处理一些事情了。 得到邵峰的支持,夏小冉又告诉爸妈这件事,他们都很替她开心,于是她开始准备留学相关事宜。 ◎◎◎ 一转眼又半个月过去。 这天,张娴地打电话给夏小冉:「小冉,快帮帮我,我答应黎教授明天去城西新盖的育幼院落成典礼帮忙,负责带小朋友唱歌给来宾听,可是我家里临时有急事,赶不回去了,妳可以代替我去吗?」 「啊?我?」夏小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说:「张娴、张同学,我学的是钢琴,不是声乐,怎么代替啊?」 「哎呀,死马当活马医,黎教授也认识妳,还说过妳的歌喉不错,妳忘啦?总比没人去好,而且是去做善事,怕什么?我们朋友一场,妳就帮帮我嘛!回去我再请妳吃大餐!」 夏小冉想了一下,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就爽快地答应了:「那好吧。」 第二天,夏小冉特地起了个大早,匆匆赶去西郊的育幼院,只是她没想到,才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到熟人,不过,其实他们也不算熟。 是傅希尧,人称「傅四少」,前一阵子见过一次。 他如众星拱月般,在簇拥的人群里从容地走来,依旧是那么英俊出众,不过他今天穿的是米色的休闲西服,成功地收敛了他天生的盛气凌人,比那天晚上平易近人许多;几名记者眼尖地看到主角现身,马上追上前、进行采访,闪光灯此起彼落,比明星还红。 傅希尧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彷佛不认识似的,越过她,往育幼院里走进去。 夏小冉不禁微微瞇起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想,他也许不记得自己了吧?这样也好,她也不想跟他有正面的接触,只是她很好奇,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地走到夏小冉眼前,说:「妳就是夏小姐吧?快跟我来吧,小朋友都在等着妳呢!」 「好,麻烦你带路。」提到正事,夏小冉立刻回过神来。 就连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间育幼院的设计和配备、设施都是一流的。 空旷的操场上,挂了几条祝贺的红布条,夏小冉进去时,看到十几个岁数不等的孩子,早在那里等着,一字站开,排得十分整齐;张娴说,之前已经练习了很多遍,交代她表演前再排演一次就好,的确,孩子们都很听话,在她打的拍子下,稚气地唱起来,唱得很好。 剪彩仪式很顺利,嘉宾就坐在操场搭建的舞台前,很快就轮到孩子们表演,第一个节目就是大合唱,夏小冉觉得比自己演奏钢琴还要紧张,目光不经意间与傅希尧对上,他正挑着眉,闲适地坐在嘉宾的正中央,旁边的人在跟他说着些什么,他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那气势犹如天生的王者,让人难以忽视。 她刚才听一些老师在讨论,这育幼院是他的公司出资捐建的,她不厚道地想,他是真的想做好事?还是纯粹为了自己的名声?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吧!算了,反正不关她的事,她不过是来帮忙的。 很快地,夏小冉就功成身退,从育幼院出来已经是午后,天气很闷热,黑压压的云朵,一团一团地蔓延开来,整个天空黯淡得没有精神,她在车站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程的公交车。 「上车吧,我载妳一程。」一抹耀眼的红色落在她眼前,车窗缓缓摇下来,傅希尧爽快地跟她招手,「这边公交车班次很少,回城不方便。」 意料之外的巧遇,其实他刚才一眼就看见她了,她身上穿着粉红色的t恤,一条很修饰的窄版牛仔裤,长发随意地扎成马尾,露出细长妩媚的颈子,象牙白的肤色,一直绵延到细致的锁骨下,这样干净的好颜色,在任何一个男人的眼里,都是一种说不出的性感。 偌大的舞台上,他只看着她一个人,那秀气的身影,一直搔着他的心,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为什么,明知道她是好友的女人。 夏小冉愣了一下,退开一步,直觉婉拒道:「谢谢你,傅先生,不过我坐公交车就好了,不好意思麻烦你。」 傅希尧眉一扬,唇角带着戏谑的笑意,彷佛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拉开一边的门,开玩笑说:「妳快上车吧!这里是禁区,被警察看见的话,我会被开罚单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可是极亮的眼神,却是惯有的强势霸气,哪有半分她拒绝的余地? 「可是……」夏小冉犹豫地抬起眼,对上傅希尧犀利的目光,快要出口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无奈之下,只好上了车。 傅希尧用余光看了看夏小冉,她的身体很僵硬,一脸的不自在,锁骨随着呼吸起伏着,还是那晚他闻到的那种特别的香味,他微微一怔,缓缓说:「妳叫夏小冉吧?夏日冉冉,还蛮好听的。」其实只是很平凡的几个字,可由他低醇的声音念出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夏小冉愣了半晌,才弯了弯眉眼,谦虚笑道:「傅先生过奖了,不过是个普通的名字而已。」 这话在傅希尧听起来,却令他感到不舒服的客套,他的眼神变得锐利深沉,可回头再看时,他却又换上波光流溢的温和,彷佛是错觉。 车子很快就开到市区了。 「妳还没吃饭吧?」傅希尧随口问了一声,也不等她回答,就掏出手机拨号,「阿进,让留园那边准备一下,我等会就到,嗯,两个人。」 「傅先生,不好意思,我约了朋友。」夏小冉清脆的声音越来越细,因为她发现傅希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口一个「傅先生」……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傅希尧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是什么滋味,很好,非常好!他默然地沉下脸。 恍惚间,豆大的雨点「啪啪」地落在挡风玻璃上,压出一个个小水圈,夏小冉不敢看他,正襟危坐地直视车窗外的滂沱大雨,马路上已一片雾茫茫。 「约了邵峰吧?」傅希尧忽然勾起唇角,不动声色地顿了一下,「好吧,我也不耽误妳,妳下车吧。」 夏小冉有些摸不着头绪,还下着大雨,又是在马路上,怎么走?可是抬头看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的心里不免发怵,想了想还是说:「谢谢你,那我先走了。」她没带伞,下了车就冲往人行道,雨势很猛,她薄薄的t恤一下子就湿透了,即使是夏日也被淋得遍体冰凉,嘴唇泛白地哆嗦着。 她才走了一小段路,又听到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傅希尧已侧身探出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将什么东西往她身上一抛,沉着脸扬长而去。 夏小冉愣愣地抱着手里还带着余温的西装外套,属于他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如他本人一样强势,她摇头失笑,真是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 缠绵淅沥的雨一直下了一个星期,终于停了,天悦大厦前的柏油路,被雨水洗得晶亮黑润。 「傅先生!」夏小冉一见傅希尧从专属电梯里走出来,马上抓紧手里的购物袋迎上去。 傅希尧微愣,停下脚步、瞇起眼,看了她好一会儿,好像不记得她是谁似的表情,带着陌生的茫然,过了一会儿才扬起嘴角,学着她先前的口气,客气道:「原来是夏小姐啊,找我有事?」 明明说话时他还淡淡地笑着,可是在夏小冉耳里听起来,声音却是冷冰冰的,她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她下意识地觉得,傅希尧是个碰不得、也惹不起的危险人物,她极力忽视他居高临下的气势,将手上的袋子递给他,说:「谢谢你上次借我的外套,已经干洗好了,还给你。」 傅希尧冷淡地睨着她,眸子透出幽邃莫测的精光,说:「相识一场,还跟我客气什么?我也不缺衣服,夏小姐见外了。」表情自在得彷佛那天赶人下车的人不是他,不过他还是接过袋子,看夏小冉还一脸犹豫,就懒懒地问:「怎样?还有别的事?」 夏小冉深呼吸一口气,才又说:「外套沾到泥巴,洗不掉,可是我又找不到你的衣服的商标在哪里,你告诉我,我赔你一件新的吧!」那天,她不小心被另一辆车喷了一身泥水,真是祸不单行。 他的衣服大多是手工订制的,当然不可能有牌子了!傅希尧加深笑意,挥挥手表示不介意道:「脏了就扔了,反正也不值钱。」他不耐烦地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又蓦地回过头对她说:「真过意不去的话,不如请我吃顿饭吧?还是……妳又约了人?」他倨傲的眼神紧紧锁着她,眸里带着似笑非笑的戏谑。 一瞬间,傅希尧的气势强大得让夏小冉觉得头皮发麻,怪不得人家会说,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不过既然他是邵峰的朋友,她也不能得罪他,赶快还了人情为妙。 她忽然想起张娴给她的优惠券还没用,翻开包包找了一下,掏出两张纸在傅希尧眼前晃了晃,咬着下唇望着他说:「那去这里吃自助餐可以吗?」若按他的消费标准请客,说不定会花掉她一、两个月的生活费。 傅希尧莞尔,觉得她亮晶晶的眼神就像白兔似的,汪汪一泓很有趣,心情大好地爽快应允:「当然好,有人请客怎么不吃?走吧,坐我的车去,不过妳得带路。」 傅希尧的步伐大,也从来没有等人的习惯,所以夏小冉只能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着他进停车场,不过当看到傅希尧走向那辆崭新的银灰色捷豹时,她还是惊讶了一下,果真如她想象的纨裤不羁,又换车了。 车头那只象征力量和速度的「美洲豹」标志作跳跃前扑状,很有气势,她看一眼就觉得很熟悉,对了,就像傅希尧给她的感觉一样,霸道、奢侈、不可一世。 傅希尧打开车门坐进去,见她还傻站在那里,略抬起头笑道:「我快饿坏了,东主小姐,请上车吧。」 夏小冉脸一红,连脖子都漫上一层粉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加快脚步上了车。 「上次那辆车借人开了两天就被撞坏了,妳应该也认识,那家伙叫周跃民。」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于是换了话题,「妳觉得这车怎么样?我刚买的。」 夏小冉坐在冰凉的竹垫子上,对着满目的奢华,讪讪笑着:「坐起来蛮稳、蛮舒服的,不过我不懂车,如果毕业后可以买辆小车代步,就心满意足了。」 「小车?那如果想开远一点的路程就困难了,没想到妳还真容易满足。」傅希尧失笑道。 夏小冉一怔,这话邵峰也说过,还说谁娶了她就有福了,她太容易满足,她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爸爸从小就教她,做人要知足才能常乐;说到这个,邵峰去上海出差快一个礼拜了,怎么还没回来?她有点想他了。 傅希尧见她老半天不出声,也移开目光,不再说话。 新车子性能好、速度快,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这家自助餐厅的门面很大,装潢也很别致,傅希尧绅士地替夏小冉拉开门,不过,里面传出的鼎沸人声,让他下意识地皱起眉。 此时正是晚餐时间,人很多,他们还没走进大厅,柜台的服务生就熟练地递给他们一个号码牌,说:「18号。」 傅希尧瞇起眼睛,滑向她,问:「这是什么?」 夏小冉尴尬地笑了笑:「呃,意思就是要排队等位置,而且要等十八桌。」没想到不是周末人也这么多,她暗呼失策。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傅希尧,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今天只穿了件条纹衬衫,头发剪得很短,有些甚至乖张地竖了起来,高大挺拔的身材,在人群中十分出色,已有不少女孩子投来关注的目光,只是他本人似乎没注意到,或者根本是习惯了受人瞩目。 她正想说不如换一家,就听到傅希尧说:「无所谓,既然妳推荐的,那就等一等吧。」说完,就往一旁的木椅子走去,坐在那里慵懒自在得,像是身处高贵奢华的五星级酒店,而不是物美价廉的自助餐厅。 等了约莫十五分钟,夏小冉明显地感觉到,傅希尧的耐心已经告罄,好在很快就轮到他们了,服务生高喊:「18号!两位里面请!」她马上松了口气,心想着,赶快吃一吃吧,跟这个男人待在一起,连空气都写满了不自在。 刚找好位置,夏小冉就笑了笑说:「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拿东西。」生怕傅希尧不耐烦、不高兴,夏小冉的动作很迅速,只想着把人情还了,她也轻松了,她不喜欢拖欠别人半分。 只是她不知那憨憨的浅笑,让傅希尧愣了愣,眸底玩味的笑意又深了几许,追随着她娇小的身影满场跑,脸红扑扑的就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他心里跃上一股不熟悉的冲动,后来他将之归结为荷尔蒙反应作祟,男性本能而已。 夏小冉不知道傅希尧的口味,只能尽量多拿一些种类,海鲜、烤肉、色拉,还有点心、甜品等等,只是他似乎都没怎么吃,她忐忑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不然还是去别的地方吧?」她默默算了一下荷包,应该还吃得起一顿高级料理的。 傅希尧扬眉坦诚:「味道还行,就是有点不习惯,事实上,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连他都讶异自己的耐性,从来只有别人等他,他还不一定乐意,更何况,只是为了一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自助餐,耗了那么久,说实话,味道真的很一般。 「咳咳。」夏小冉一不小心被他的直白给呛到,呛得都泛泪了,迷蒙地瞇着眼,顺手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才慢慢止住了咳嗽。 傅希尧眼角往上挑,望着她清澈流光的眼眸笑开:「夏小姐,你喝的水杯是我的。」 夏小冉「啊」了一声,手里的杯子差点掉到地上,整个人手足无措得恨不得马上挖个洞往里钻。 傅希尧戏谑的声音一扬:「没关系,我不介意。」 夏小冉暗咬牙,你不介意,我介意! 第三章 这顿饭吃得真是艰难,对夏小冉来说,就像一场考验心理承受能力的煎熬,她以为终于熬过了,谁知道傅希尧又坚持送她,连拒绝的话都没说出口,车子就已经开上立交桥。 傅希尧还恶劣地问:「妳是要回学校,还是去邵峰那里?」后面那句是有意试探,他不相信一男一女在一起,还能发乎情、止乎礼,盖棉被纯聊天,邵峰虽然算是他们这群人中,比较收敛的一个,可是身边也从未缺过女人,温香软玉在怀,他还能忍得住? 不过,一想到夏小冉会软着白嫩的身子,躺在别的男人身下,他又莫名其妙地皱起眉,这感觉不太好。 听了他这句话,夏小冉含羞带恼地瞪了傅希尧一眼,转过头,气冲冲地别开眼:「傅先生,麻烦载我到c大南门!」每一个字都咬重音,因为生着气,她的两颊鼓起,嫣红若桃,很可爱诱人。 她觉得很奇怪,明明邵峰是个那么温文尔雅的绅士,怎么会有这么邪佞桀骜的朋友? 车内光线不好,傅希尧侧眼只看到她如白天鹅般秀雅的颈项,让人忍不住遐想,亲上去的触感会是什么滋味,他当下呼吸一窒,随即不置可否地摇头失笑,这女孩太生嫩了,被人轻轻一激就生气。 一到校门口,夏小冉匆忙地说了声「谢谢」,就迫不及待地想开门下车,可是中央控制锁还没开;傅希尧嘴角扯开若有似无的笑容,「急什么?」然后猝不及防地俯身逼近她,灼热的呼吸拂在她脸上,「啪」一下松开安全带,冰凉的指尖有意无意地触着她露出的皮肤,语气很轻佻地在她耳边揶揄:「夏小姐在怕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妳……」那般蛊惑的声音,撩拨至极。 顷刻间,暧昧排山倒海地袭来,夏小冉按捺不住如雷的心跳声,愣愣地望着他,不过,手机的震动让她清醒过来,她又急又气地避开傅希尧,在慌乱中接起电话:「喂,你好。」 「小冉吗?是我,王岚,妳现在在宿舍吗?我过去找妳,有点事想找妳商量。」王岚笑着问。 夏小冉窘红了脸,吶吶回答:「学姐,我出门了,不在宿舍,有什么事?很急吗?我马上就回去了。」说着,就推开车门往外走,没再看傅希尧一眼,也不敢再看就是了。 王岚很快就说:「喔,那没关系,反正现在也不早了,不如我们约明天吧?」 夏小冉答:「也好。」 傅希尧把车停在门口一阵子,单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夏小冉离开的方向,掌心彷佛还留着她身上柔若无骨的嫩滑触感,暗想,那样一只青涩诱人的小白兔,怎么会是王岚的对手?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来,他随手按了扩音键,王岚尖细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哥,今晚跟佳人约会,还愉快吧?」 他挑起眉,警觉地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王岚正在外头跟他招手,他摇下车窗,「妳在干嘛?学人家玩跟踪?」 王岚挂了电话,拉开车门坐进去,「哥,我问你,是不是男人都喜欢那种小鸟依人、不经世事的小花朵啊?」 傅希尧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不一定,只是太过强势的女人,容易让男人反感而已。」 「所以……」王岚笑了出来,「你也喜欢像夏小冉那样的女人啰?她除了漂亮了一点、娇气了一点,到底有什么好?」只要一说到邵峰,王岚的眼神总是充满着令人胆颤的痴狂。 傅希尧没有说话,黑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王岚认真地凝视着他,又说:「哥,不如我们商量一下,我只要邵峰,至于夏小冉……随便你。」语气像在谈论天气般自然,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她相信傅希尧对夏小冉有兴趣。 傅希尧哼了一声,「我看妳不是想要邵峰,妳是疯了!我告诉妳,千万别算计到我头上来,不然,就算妳是我表妹,也没有情份可讲。」他傅希尧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王岚轻掩着脸,轻声低喃:「呵呵,要是真的疯了就好了,这样就什么都不用想,坏就坏在我太过清醒……」她试过要放弃,可是真的没有办法,所以除了去争取,她还能怎么办? ◎◎◎ 一步又一步,很多事、很多人,都是在爱情的面具下越陷越深,偏偏还甘之如饴,这种带着「饮鸩止渴」的决绝,奢求得越多、得到的越少。 这天晚上,是王岚的生日,今年,她邀请了夏小冉一起庆生;夏小冉说不知道生日派对的地点在哪里,王岚还很热情地亲自开车去接她。 她才上车,王岚就惊艳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羡慕地说:「难怪邵疯子会藏宝贝似的把你藏起来,都不让别人知道,如果我是男人,也会爱上妳,看妳这模样多美,都把我这寿星比下去了。」 「学姐妳别调侃我了,妳才是我们学校的校花,谁能比妳漂亮啊!」夏小冉腼腆地笑了笑,两颊漾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其实夏小冉只是穿了件碎花的及膝裙,也不算很特别,可是她今天把及腰的长发挽了起来,耳垂还戴了一对天使状的水晶耳环,一闪一闪地,衬得她眉眼如星,这种介于天真和成熟的味道,对男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王岚瞇起眼,目光在她那对耳环上停留,她清楚的记得,上个月这个品牌的新品发表会上,这一款耳环只有两对,其中一对,设计师本人留给了相爱十年的妻子,另一对则被不具名的人预先订走了,让不少名媛非常扼腕,没想到,那个神秘的买家,就是邵峰。 它除了设计独一无二之外,还有个很浪漫的名字,「一生一世」。 好一个「一生一世」,他就那么爱她?她有什么好?王岚勾起唇轻笑,摊开掌心无辜地说:「那我的生日礼物呢?我看妳的耳环很特别,不如就当礼物送我算了?」 夏小冉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耳环,像是想到什么,甜蜜一笑,「这是邵峰陪我逛夜市的时候买的,只是不值钱的地摊货,妳看,这才是我送妳的礼物,妳看看喜不喜欢?」不知道为什么,邵峰出差前一晚硬是腻着她不放,两人舍不得分开,于是就在学校附近的夜市,逛了一圈又一圈,他还变魔术一样,买了这对耳环送她,后来他还说,不如跟他一起去上海好了;其实这个提议她也很心动,可因为留学手续还没有办好,只好打消念头。 王岚如鲠在喉,精致的轮廓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地摊货?是她不识货还是故作天真? 不过她表面还是客气地接过礼物,马上打开,是一条印染丝巾,很淡雅的颜色,「妳真有眼光,怎么知道我正想要一条这样的丝巾?谢谢!」她堆起笑容,热情地握了握夏小冉的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走吧,他们大概都在等我们了!」 他们?夏小冉有些担心,嗫嚅着:「学姐,妳的朋友我都不认识,我跟去会不会怪怪的啊?」 邵峰也带她去过几次类似的聚会,他们一群人都是背景不凡的高干子弟,说话时总是冷嘲暗讽、真假难辨,她老是怕自己说错话,让邵峰惹上麻烦,后来渐渐就不去了;可是王岚是她的学姐,不但热情,还帮了她很多忙,她根本没办法拒绝她的盛情。 王岚促狭地打趣她:「我的生日我最大,妳来参加有什么奇怪的?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妳,不然妳要是少了根头发,邵疯子都会来找我算帐!」她边说边踩油门,流线精致的lexus很快地融入了夜色中,往城东的繁华休闲区开去;疾驰间,绚烂的灯火如流光般掠过她们身上,忽明忽暗,没多久就到了一间私人俱乐部。 ◎◎◎ 王岚亲昵地拉着夏小冉,进入一间很大的包厢,光线昏黄,环形沙发上,三三两两地坐了好些人,或谈笑、或拚酒、或唱歌,气氛很热闹,可是夏小冉一个都不认识。 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烟酒味,夏小冉忍不住捂住鼻子,咳嗽了两声,王岚拍拍她的肩膀,又叉着腰朝那帮人喊道:「喂!我都还没来你们就开始玩了,眼里还有我这个寿星的存在吗?」 这下子包厢安静了一会儿,视线都往她们身上聚集;其中一个长得有些流气的男人,端着酒杯起身往这边走来,高瘦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跟她们打招呼:「当然有妳啦,不过,寿星迟到照样要罚三杯!」他一手搭上王岚的肩膀,眼睛却色瞇瞇地盯着夏小冉,「嘿!这位漂亮的小妹妹是谁啊?以前都没看过!」她一进门,那双又直又白的腿便让他眼前一亮。 「我学妹,夏小冉。」王岚拍开他的手,瞄了一眼,把夏小冉拉到前面,「小冉,这是宋庆国,都是我的朋友,人很不错,就是有点疯疯癫癫的,妳不用在意。」 夏小冉不知内情,只能局促地笑了笑,「你好。」 「妳好、妳好!」宋庆国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夏小冉,喉结上下滑动,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他的「某处」莫名地燥热起来。 王岚深看了他一眼,别有深意地笑着说:「都先坐下吧,慢慢聊。」她带着夏小冉在宋庆国身边坐下,不过因为她是寿星,不断地被人拉去敬酒,很快地就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妳喝不喝酒?这是我从法国波尔多酒庄带回来的红酒,味道很醇厚,妳喝喝看吧?」宋庆国殷勤地招待着夏小冉,看她拚命摇头,马上又递上一杯果汁,「也是,忘了女孩子都不太喝酒,那喝这个吧?是现榨的果汁,维他命c丰富,养颜美容!」 夏小冉不好意思推拒,只好接过来,「谢谢。」反正是服务生拿来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果汁加了冰块,拿在手上是沁心的冰凉,不过她并没有喝几口,因为宋庆国一直缠着她说话。 「看妳的样子是学生吧?念哪间学校?」从坐下来开始,宋庆国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夏小冉,明明彼此还很陌生,他却贴她贴得很近,一看见她秀秀气气的模样,就觉得有只小手在心底搔着痒。 宋庆国一直极力想表现出自己是个有涵养修为的绅士,可是他轻浮的行为举止却适得其反,让夏小冉感到不太舒服。 她挪开一点距离,镇定地看着他,「嗯,我读c大,我男朋友也是c大毕业的。」后面这一句是她故意加上去的,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哦,真巧!宋哥也有很多女朋友是c大的,都是同校的嘛!」旁边的人开始不怀好意地鼓噪起哄,忽明忽暗的灯光,伴着女伴娇滴滴的调笑声,非常暧昧。 宋庆国没好气地踢了那人一脚,「滚开!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龌龊啊?我是很认真想跟小冉交个朋友的。」他说着转身,又涎着脸往夏小冉靠了靠,微笑说:「别听他们乱说,其实我很纯情的,妳跟我多聊聊自然就知道了!还是这里太闷了,不然,我带妳出去走走吧?」 大家又发出心领神会的暧昧笑意,宋庆国存的是什么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夏小冉闪开他的手,蓦地站起身说:「宋先生,很抱歉,我想到还没跟学姐说生日快乐呢!先失陪一下。」她很快就在吧台找到被人群包围的王岚,犹如女王般被众人娇捧着,她犹豫了一下就走了过去。 王岚晃着酒杯,不知听身旁的女孩子说了什么,会心一笑,感觉和平日的大方含蓄不同,彷佛揉进了丝丝的娇媚高傲。 夏小冉不太习惯地怔了怔,旁边的人叫了一下王岚,她便回过头来,看到夏小冉提着包包傻站在那里,就踩着高跟鞋风姿绰约地走了过来,拉着她往人堆里塞,「妳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我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来帮我庆生,不好意思,招呼不周!」她喝了酒,声音低低哑哑的,手的力道也很大,把夏小冉的手腕都抓红了。 夏小冉步伐不稳地被她扯到吧台,还没反应过来,一杯浮着冰块的酒就递到她眼前,「小冉,快跟我干一杯,祝我又老了一岁。」王岚话音刚落,就先仰头一饮而尽,还妩媚地睨了她一眼,将杯子倒挂,立刻赢得一片掌声。 众目睽睽下,夏小冉也不能不给她面子,咬牙喝了一杯,冰凉刺激的辛辣灌进喉咙,滑到胃里不适应地翻涌着,浑身像着了火一样难受,她忍住呕吐的冲动,勉强对王岚笑了笑,「学姐,祝妳生日快乐,不过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妳才来没多久就要走?都不给我面子!」王岚不满地嘟起嘴,硬是把她压坐在转椅上,朝大家拍拍手,「来来,我这个小学妹很害羞,你们要热情一点啊!」她这样一抱怨,大家都跟着起哄,以至于夏小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人声淹没在音乐里。 ◎◎◎ 另一边,周跃民刚跟朋友打完牌出来,在转角看到有个人影很熟悉,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就拉了一个服务生问:「那间包厢里面是谁?」 服务生也认识周跃民,连忙回答:「周先生,那是王岚小姐的朋友,帮她办的生日派对。」 得到答案,周跃民挥挥手放他离开,心里却感到很奇怪,为什么王岚办派对,他和她表哥都不知道?还有,她不是很喜欢邵峰吗?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跟情敌这么亲密?他八卦的细胞在血液里沸腾,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打电话:「喂,是我,你在干嘛?」 「刚开完会,有事?」傅希尧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 周跃民凉凉地调侃道:「少来!都这时间了你还在开会,小心过劳死!」 傅希尧笑骂:「有什么事就快点说,我没那闲工夫跟你瞎扯!」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无聊感慨一下你那个大度的表妹。」周跃民心情不错,笑着揶揄他:「毕竟我还没看过正室跟侧室可以相处得这么融洽的!」 傅希尧皱着眉问:「什么正室、侧室?你玩傻了啊?说什么鬼话我根本听不懂!」 「咦?宋庆国怎么也在,他不是出国了吗?王岚什么时候跟他有交情了?」周跃民忽然惊呼了一声,随即像明白什么似的挑起眉,把要出口的话给收回去,他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我今晚赢了牌,想找个地方乐一乐,你要不要一起?」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还是识趣点,当哑巴就好了。 「我不去。」傅希尧被他没头没脑的话搞混了,正想挂电话,又忽然问:「你刚刚说的是不是夏小冉?怎么还有宋庆国?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跃民赞赏地一弹指,装疯卖傻地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不跟你哈啦了,你不去我自己去,拜拜。」 挂了电话,傅希尧站在三十楼高的办公室落地窗前,望着满目的繁华若有所思。 宋庆国那小子的事,在他们圈子里几乎人尽皆知,仗着家世无法无天,玩起女人来花样百出、一点也不节制,去年差点玩死一名女学生,最后花钱了事,被家里扔出国避避风头,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 傅希尧微瞇起眸,眼神变得锐利,王岚打的竟是这主意?真的是这样的话,依夏小冉那跟小白兔一样的个性,根本挡不了半分;可是他做事一向只管自己的高兴,别人的事他没兴趣插手,除非犯了他的忌讳、惹毛他,才会还以颜色,照理说,王岚是他表妹,只要不要做得太过份,他都会默默地支持。 何况夏小冉也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快把他傅希尧的脸丢到西伯利亚去了;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她被别人欺负,心里就会觉得不舒服?不会是忙胡涂了吧?他沉了脸,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去。 ◎◎◎ 又是猜拳、又是玩骰子、又是拚酒,酒过几巡,每个人都喝得迷迷糊糊、不知所云。 夏小冉全身无力地扶着门框,涣散的眼眸,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脸色被酒气染得酡红诱人,彷佛全身的神经,都在不正常地跃动、撩拨着欲望的心弦。 宋庆国见机不可失,将她整个人挡在自己跟墙壁之间,不怀好意地调戏道:「嗯……妳好香啊!擦了什么香水?我闻闻看……」 夏小冉意识有些模糊,可还不至于胡涂,用力地推开宋庆国,「宋先生,请你自重!」 可是这举动在男人眼里看起来,却像是欲迎还拒,宋庆国很得意,「别这么见外,叫我『哥哥』就好!看妳脸这么红,是不是觉得很热?这还不简单,待会儿哥哥帮妳消消火,就不热了。」他一边邪恶地调侃着,一边猴急地往她脸上亲。 夏小冉迅速把脸一偏,还是被亲到额头,顿时觉得恶心极了,反射性地伸手就是一巴掌,用仅有的理智喝斥道:「走开!别碰我!」 宋庆国本来还笑容可掬,可是被她不留情的一掌,打掉了原本的斯文嘴脸,单手捏着她的下巴,发狠冷笑,「跟我装清高?妳有什么资格拿乔?像妳们这种学生,不就是想要钓个凯子、过舒服日子吗?哥哥我有的是钱,妳伺候得我舒服的话,想要什么我都买给妳!识相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算我在这里上了妳,也没人敢说话,懂不懂?」一开始看她斯斯文文的,以为很温顺,没想到是个这么有个性的妞,不过这样也好,玩起来才有趣。 闻言,夏小冉慌乱地睁大眼眸,想挣扎逃脱,偏偏使不上力气,而且周围人来人往的,竟然没有人上前阻止宋庆国的恶行,包括那些刚才在包厢里,新认识的所谓的朋友;她再蠢也知道事情不单纯,好像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陷进一个可怕的阴谋里。 她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身体,心里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啧啧,好大的口气,要是我说『不明白』呢?你又能怎样?」是一道慵懒又不可一世的声音,夏小冉觉得很熟悉,她愕然抬起头,越过宋庆国的肩膀,往声源看去,莫名地松了口气,幸好上天有眼,还没到绝路。 不远处,傅希尧整个人懒懒地倚在转角处,手上搭着亚麻色的外套,姿势很是优雅闲适;他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可眼睛并没有看夏小冉一眼,而是定定地睨着宋庆国,眸中那抹锐利的光芒,让人忍不住心里发怵。 宋庆国被人打断了好事,当下觉得丢脸,于是恼羞成怒地大喝:「傅希尧,这是我的私事,你凭什么插手?」 「哦?」傅希尧微勾起唇,冷冷一笑,慢条斯理地走近他,全身带着无以名状的强大压迫感,他倨傲地哼了一声:「凭什么?就凭大爷我高兴!」他眼角的余光瞥向夏小冉,看到她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目光涣散,像被下了药,他不禁凛起眉。 「开玩笑!这女人是我先看上的,堂堂傅四少,该不会想捷足先登吧?你这样仗势欺人,说出去笑死人。」宋庆国不肯示弱,红着眼,厚脸皮地争辩着,谁教这小妞很对他的胃口,煮熟的鸭子,可不能还没吃就飞了。 傅希尧倾身靠近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仗势欺人?原来你还知道这个词,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他轻松地一扣、一扭,让宋庆国松开夏小冉,疼得他捧着手在原地打转,这才顺势揽过夏小冉的腰,沉着声说:「我就是仗势欺人怎么样?你有意见?还是……你们有意见?」他嚣张地拖长尾音,冷冽的眼神扫过在场看好戏的人,只见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成鸟兽散,毕竟没有人想得罪傅希尧。 「你欺人太甚!」宋庆国握紧拳,狠狠地瞪着他,黄浊的眼睛彷佛要喷出火来,可是无论身形、气势,还是背后的势力,都不如对方,一口怨气无处可发。 夏小冉脑袋昏沉沉,觉得浑身热得难受,小腹像在燃烧,她不安地在傅希尧怀里扭动了几下,却被傅希尧狠掐了一下腰,冷着声警告:「妳别乱动!」接着,他又气定神闲地斜眼看宋庆国,「怎么样,不服气啊?是不是要我打一份书面报告给令尊?我乐意至极。」 宋庆国倒吸一口凉气,「你!」他气结,知道一些内情的人都知道,他才刚刚解禁回国,这时候再闹出什么乱子的话,他老爸说不定把他扔到南极去,这个险,他根本冒不起。 就在这时,「啊!我就说为什么人全不见了,原来都在这里!」王岚娇媚的声音,打破空气中的剑拔弩张,她站在台阶上,手里端着半杯酒,光影打在她微笑的侧脸上,晦暗不明,不知道站在那里看多久了。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才又开口说:「哥?你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正好准备切蛋糕了,来,都先进去坐下吧!」她的语气很轻松,好像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一样,还亲热地想去扶夏小冉,却被她避开了。 夏小冉紧紧攀着傅希尧的手臂,才勉强支撑住身体,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极黑、极亮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王岚,似乎想看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说她根本不知情,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可是她这样陷害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以这种方式认清一个人的真面目,邵峰说的对,她真是傻,而且傻透了,因为她真的想不通,王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觉得浑身忽冷忽热,难受极了。 傅希尧明显地感受到夏小冉节节攀升的体温,根本不像是喝醉酒,他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推掉王岚的邀请,「不用了,你们玩吧,我们先走了。」说完,就拉着人往外走去,当然也没看到王岚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