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纪女孩》 第一章 姓名:白睿安 性别:男 年龄:十七 就读学校:私立创世高中二年级 身高:一八二公分 体重:六十八公斤 血型:b 星座:天蝎 兴趣:抽烟、喝酒、逃课、作弊、赌博、花钱 专长:打架、闹事、把妹…… “哈哈哈……” “太神了!” 一群狂妄又嚣张的高中男学生围坐在几张餐桌餐椅上,旁若无人地大声喊笑,吵闹声响遍整个美式快餐餐厅二楼,周遭人们迅速瞥一眼,却不敢多言,有人闪到楼下座位去,有人则埋头继续吃东西,假装没看见。 “哇靠!真有你的,白少,你真的把到隔壁女校的校花杨绵绵?” “不会吧?那女的超难把的……” “没图没真相啦!证据证据!” 其中三人围着一个斜坐在椅上、双腿不雅地高高跷在桌面的高大男孩,怪叫地喧闹。 “喏!这就是证据!” 绰号“白少”的男生将手机递过去,笑得很得意。 他穿着有名的创世私立高中制服,名牌上绣着“白睿安”三个字,似乎是这群人之中的头头,长得相当白俊帅气,不过那细长如刀的单眼皮双眼和上扬嘴角满是桀骜和野性,看得出是个脾气差又不好惹的家伙。 其它人迫不及待地抢着手机,盯着上面显示的一张亲密相拥的男女自拍合照,女生娇羞地偎在男生怀里,男生则一脸猖狂地对着镜头,坏坏地笑着。 “哇靠!真的耶!那个高傲的杨绵绵也会有这种表情,白少,你是怎么做到的?” “对啊!杨绵绵几乎可称为圣女了,你怎么让她大动凡心的?” 男同学你一言我一语地抢问。 白睿安眉峰挑了一挑,自夸地道:“这就是我白睿安的魅力啊!再坚贞的圣女,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喏,你们看清楚,这是在哪里拍的?” 同学们仔细看了手机照片一眼,又是一阵惊呼:“哇靠!这……这是在motel吗?” “老天!你上了她了?” 白睿安没回答,只是瞇起他细长的双眼,笑着擦了一下嘴角,那意思摆明了就是已经吃干抹净。 “哇!真屌啊你!” “……你竟然真的吃了她?”同学再一次惊服。 “我早说了,我对女生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白睿安骄傲得不得了。 “真是臭屁!搞不好是你对她下了什么药。”死党中叫张中豪的听不下去,故意嘲弄。 “马的!你什么时候看我把妹还要靠药?”白睿安不爽地跳起,一拳打向死党。 “谁知道哦!”张中豪大笑着闪开。 白睿安追上去,一脚跳上别桌的椅子,两个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追打嬉闹起来。 “你这只死蟑螂给我过来。”白睿安长手一捞,正要扯住死党衣袖,不料正好撞上一个端着餐盘找位子的中年妇人。 “啊!”中年妇人被撞得餐盘掉落,饮料翻倒,泼洒全身。 白睿安不但没歉意,还因为几滴可乐溅到他的制服而恶狠狠地瞪了妇人一眼,怒道:“干嘛挡路啊?闪开!” “是你来撞我!”中年妇女气道。 “干!妳说谁撞谁?”他暴出恶言,脸上堆起怒火。 中年妇人见他一副凶神恶煞,吓得不敢再吭声,只能自认倒霉,赶紧转身逃开。 这一幕,让其它在座的人都食不下咽,为了远离麻烦,大家纷纷下楼,一转眼,楼上只剩下白睿安和他的死党。 “啧!不长眼睛的老女人!”白睿安怒斥着,低头看了一眼白色制服上的色渍,攒起了双眉。 “你这个恶霸,全部的人都被你吓跑了。”张中豪笑着道。 “不是哦,还有一个没走。”另一个叫李明哲的同学朝角落一个低头看书的女生努努嘴。 那女生留着短到耳下三公分的学生头,刘海还用黑发夹夹到一旁,看起来就像个发禁时代的土味高中生,她还戴副更土味的黑框眼镜,低头专心地看着她的书,似乎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动也不动。 白睿安冷眼一瞥,也不在意,只是拿着纸巾拚命擦他的制服。 “嘻……你这件特别量身订做的制服毁了。”还有一个同学叫王仁宏幸灾乐祸地笑道。 李明哲很瘦,王仁宏则是个胖子,都是白睿安的跟班,他们都知道,只要跟着他,吃香喝辣都不用钱。 “马的!”白睿安皱眉低啐。 风骚又自命不凡的他,是个富家少爷,穿的制服可不像其它学生,是学校发的,他的冬夏两季制服全都请专人缝制,好让他穿起来更加合身帅气。 “气什么?你家那么有钱,再请人做一打都没问题。”张中豪讽笑道。 “啧!你们不懂,我家老太婆最近老是找我麻烦……”白睿安厌怒地道:“不但把钱扣得死死的,还一直念我,念得我耳朵都快长茧了。” “你奶奶不是很疼你这个唯一的孙子吗?” “本来是啊,但最近不知是不是吃错药了,烦人得要命。”白睿安一提起他奶奶,又是一脸嫌烦不满的表情。 “哎,你就像我们一样穿学校发的制服吧!”张中豪笑着拍他的肩。 “学校发的制服能看吗?”他恼火地推开他,心情变差了。 这时,一个年轻妈妈带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上楼找座位,小男孩开心地冲向前,不小心踩到了白睿安的皮鞋,原本就很不爽的白睿安怒眼一瞪,气得伸出长腿,朝小男孩的背后一踢,啐骂:“死小孩!敢踩我?” “哇──”小男孩跌了个狗吃屎,顿时大哭。 “啊?你这个学生怎么可以这样……”妈妈心急地跑过来,扶起孩子,忍不住斥骂。 “怎样?”他怒吼一声。 “哇!”小男孩吓得哭得更大声。 妈妈也吓坏了,脸色苍白地抱紧孩子,瞪大双眼,怎么也没想到来吃个汉堡竟会遇到这种小流氓…… “他妈的,是在‘靠夭’什么啦?吵死了!再不闭嘴我就揍人。”白睿安火大地破口大骂,甚至还握拳吆喝。 妈妈惊恐万分,一时呆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好了啦,白睿安,人家是老弱妇孺耶,你这样算欺负弱小。”在一旁的张中豪笑着嘘他。 “对嘛!你这样很没品。”李明哲也贼笑。 “老子现在不爽啦!靠!这些人偏在这时来烦我──” 白睿安正狂妄地叫骂着,忽然间,一道冰凉的液体从他的头顶倾倒而下。 “shit!”他被冻得骇然大吼,一跃而起。 他的死党们也全都转头,惊呆傻眼地看着他的后方── 那个戴着黑框眼镜,土味十足的高中女生。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白睿安的身后,把一整杯冰可乐,很故意地,直接倒在白睿安的头上! 白睿安狂怒地转身,抹去满脸的冰可乐,大声咆哮:“干!妳他马的搞什么……” 那女生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他,冷冷地道:“道歉。” 白睿安一怔,随即又破口大骂:“妳这个神经病到底在说什么?” “我叫你道歉。”女生犀冷的口气竟压下了他的怒喝声。 他攒起双眉,这才搞懂这女生是要他向那对母子道歉,更加火大。 “臭女人!去妳妈的道歉,妳算什么东西?敢来管我,还对我做这种事!”他暴跳地甩着头发和衣服上的可乐。 “快道歉。”那女生不把他的斥骂当回事,也全然不怕他的凶狠,仍然挺直地站着,重复她的要求。 “马的,妳这疯女人!”他怒气直飙。 “喂喂,妳最好别惹他,他气起来是不管男生女生照打的。”张中豪回神后立刻警告那女生。 “对啊,闪边去啦!”王仁宏也挥手叫她走开。 但她置若罔闻,反而更加重语气,甚至故意要挑衅似的断句:“快、道、歉。” 白睿安整个人气炸了,一个箭步逼近她。 “干!找死!别以为妳是女的我就不会扁妳!”说着,他挥掌朝她的脸掴去。 “啊!”那母亲为女生着急又担心,忍不住惊呼。 “哦哦,狮子被惹毛了。”张中豪和李、王两人扮个鬼脸,都开始同情这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笨女生。 激怒了白睿安,她等一下鼻青脸肿、哭天喊地也没用了。 他这小子在家被宠上天了,脾气坏,性子烈,绝不会怜香惜玉,曾经有个女同学太白目惹火了他,被他痛扁一顿,脸都变形了,住院休养了足足一个月。 看样子,眼前这个女生也会有同样的悲惨下场。 但,白睿安的巴掌却呼了个空,明明见他用力打向那女生,可那女生却好像只向后微仰了一下,就这么闪过了。 白睿安一呆。 他的死党们更是愣住了。 在学校,白睿安可是打架出了名的,虽然是个富家少爷,但是他从小打到大,拳头早已经练得又快又狠,别说一般男生躲不过,一些混混和他对打他也很少输过。 所以,这女生应该……应该只是凑巧走运。 “快道歉。”那女生不但不怕再挨揍,竟不知死活地又说一次。 “妳找死!”白睿安更加愤怒,这次不只是掌掴,而是五指握成拳,重重地朝那女生的小脸打去。 “别这样──”年轻妈妈惊呼。 眼看拳头就要碰到那女生的鼻尖,那女生竟突然叹口气,然后速度很快地向右跨了一步,不但避开了他的重拳,甚至还抬脚往他的肚子猛踹了一记。 白睿安整个高大的身躯就这样向后仰跌,撞开了桌椅,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呆掉了,张中豪等人全都张大嘴,简直难以置信。 白睿安本人似乎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躺在地上愕傻了好几秒。 “起来,好好向这位妈妈道歉。”那女生低睨着他,语气还是那样冷淡而强硬。 白睿安暗喘一气,猛然回神,气得面色狰狞,额暴青筋。 哪来的疯女生?竟敢踹得他仰跌丢脸,还一直催着他道歉? “马的,妳这个臭女人,我饶不了妳!”他扶着桌子起身,大步冲向她。 今天他不把这女的痛扁一顿,他白睿安名字就倒过来写。 但他才靠近那女生,还未出拳,眼前黑影一晃,左脸就突然挨了一个巴掌。 “啪!”地一声,打得他又痛又麻。 “妳……”他一呆,转头正想气骂,只是话刚出口,接着“啪!”又一声,换右脸挨打。 他被打得傻眼,搞不清楚状况,但一旁的张中豪他们三人可看得清清楚楚。 这女生长得虽然清瘦,可反应之快,动作之利落,简直就是个从电影中走出来的武打高手。 “该死的!”白睿安吸口气,整个人抓狂了,二话不说直接就伸手揪住那女生的领口。 “白睿安!不要──”张中豪急声警告。 但来不及了,那女生反扣住白睿安的手臂,一个迅速反扭,硬是将他一米八二的身躯过肩摔了出去。 一阵“哐啷”声响,他的身体撞得所有桌椅移位,当然,依这重摔的力道,他体内的五脏六腑也想必跟着移位。 所有人都呆立悚然,就连那个妈妈也紧抱住孩子,惊愣得说不出话来。 白睿安愕愣疼痛之中,一时爬不起来,那女生却推推眼镜,走向他,弯下身,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他上身提起。 “向这位妈妈道歉。”她冷冷地道。 他哪里肯照办?气得大骂:“我操……” 难听的字眼才要飙出口,那女生已挥拳重击他的鼻梁。 “哇!”他惨叫地捂着鼻子,向后倒下,感觉两行温热的腥味液体从鼻孔流出。 张中豪等人都惊骇得不敢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创世中学的“白大少”白睿安居然也有吃瘪的时候? “我叫你道歉。”女生还是那句老话。 白睿安瘫倒在地上,又惊又怒地瞪着她。 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臭女生,竟然能把他打得这么狼狈? “小姐……不用了……”那位妈妈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接受道歉,嗫嚅地抱起儿子就想走。 “不行,一定要叫他向妳道歉。”那女生转头阻止她离开。 “没关系……可以了……”那妈妈慌张地道,急着想走。 那女生以脚尖踢了白睿安一下,催促道:“人家要走了,快道歉。” “想都别想。”白睿安性子也拗,鼻血都流进嘴里了还死不认错。 只是,他的坚持又换来那女生的一记狠踹,命中腹部。 “啊──”他惨叫地抱住肚子。 “白少,你就道个歉就好了。”张中豪着急劝着。 “对啦,白少,说个对不起又不会死。”李明哲和王仁宏也急道。 白睿安咬紧牙根,已痛得蜷着身,仍剽悍地骂了一声:“干!” 张中豪见那女生又蹙起了眉头,浑身悚然,暗叫不妙,连忙开口替白睿安向那位妈妈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错了,我们道歉……他……他也觉得很抱歉……真的非常对不起。” 那女生瞥他一眼,冷声道:“我要他亲口说。” “白少,你快说啊!快道歉。”张中豪赶紧上前拉起白睿安。 白睿安弯着腰喘气,满脸恶怒,张口就骂:“你这只没用的蟑螂!我他马的为什么要听她的?” 那女生小脸一沉,摩挲着手指,向前跨一步。 张中豪大惊,深知再待下去,搞不好白睿安会死在这里。 于是他死命拖着白睿安,转身就逃往楼梯。 李明哲和王仁宏见状也跟着拔腿。 这时,店经理和服务人员上楼来查看情况,一见到乱七八糟的桌椅和鼻血直流的白睿安,看也不看那女生一眼,直接就冲着白睿安他们四个男生怒斥:“同学,你们……你们怎么可以在这里打架?” 张中豪急着逃难,什么也不敢多说,更不敢解释打人的其实是那个女生,只是匆匆架起白睿安的双臂狂冲下楼,夺门而出。 “马的!你们为什么要逃?”白睿安在门外站定,边喘边骂。 “拜托,再不逃,准死!”张中豪叫道。 “哇!那女的追来了!”李明哲突然惊叫。 张中豪惊恐地回头看一眼,那女生竟然从楼梯一步步走下来,他吓得差点脚软,硬是拉着白睿安紧急逃命。 白睿安却不改恶性,即使被打得很惨,临走前还很有种地回头朝那女生比了个中指,隔着玻璃门挑衅怒吼:“他马的!妳这女人给我记住!我一定不会放过妳,绝不会放过妳──” “哇!白睿安,你的脸……你的脸……是怎么了……?” 周二早自习课,迟到的白睿安一走进创世中学高中部二年六班的教室,就引起了一阵阵惊呼。 每个同学的想法都一样,这个从来只有他揍人,绝不可能挨揍的嚣张大少爷,也有挂彩的一天? 大家呆愕地瞪大双眼,几个他的亲卫队女同学更是诧异惊慌地围了过来,不停追问── “白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脸怎么肿成这样?” “鼻子也青紫……” 白睿安抿紧嘴唇,臭着一张瘀青的俊脸,走到自己的座位,懒得解释,更不爽说明。 “蟑螂,白睿安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他打成这样?”女同学们不死心地拉住张中豪,焦急地问。 “他啊?就是昨天晚上……”张中豪正要好好把昨天晚上的精采过程从头描述一遍,就接收到白睿安杀人般的警告眼神。 他抖了一下,赶紧闭嘴。 “昨天晚上怎样?” “那个……那个……” “什么啦?你快说啊!昨天晚上出了什么事?”女同学中一个叫郑雅娟的最是着急,她可是白睿安的超级大纷丝,怎能看得下他被痛殴得俊脸全都变形。 “是不是一群人围殴他?”另一个男同学提出疑问。 “啊?”张中豪一愣。 “一定又和一群流氓杠上了。”有人猜测。 “真的吗?蟑螂?是多少人围殴他?十个吗?还是二十个?”郑雅娟惊骇地道。 张中豪很快捂住抽搐的嘴,免得笑出声。 还二十个咧!要是同学知道白睿安是被一个女生打成这样,肯定全都笑趴。 李明哲和王仁宏也都低下头,拚命咬紧嘴巴,但肩膀实在忍不住轻抖。 见他们不停颤抖,郑雅娟变脸惊问:“是有多惨烈可怕,你们竟然吓成这样?” “噗……”张中豪扭曲着嘴角,努力过滤掉笑声,但嘴里还是发出嗤嗤的怪声:“真的是……非常惨烈啊……” “对啊……真的好惨……”李明哲咬着下唇。 “惨爆了……”王仁宏嘴巴快要变形了。 三个死党愈说愈多,白睿安的脸也愈铁青,顿时恼羞成怒,火大地重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向所有班上同学骂道:“马的!你们烦不烦哪?我的脸怎样干你们屁事啊?” 他一发飙,大家都立刻安静下来,但郑雅娟仍忍不住又小声问张中豪:“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找白少麻烦?还有,为什么只有他受伤?你们怎么都没事?” “那是因为……”张中豪想解释。 “妳真啰唆!滚回座位去啦!”白睿安冲着她大吼。 “干嘛这么凶?人家是关心你嘛。”郑雅娟有些委屈。 “马的!谁再问我就扁谁!”白睿安撂话,更对张中豪加重警告:“死蟑螂,你也给我闭嘴!” “说出来让大家笑一笑有什么关系?”张中豪故意道。 “混蛋!”他火大,一跃而起,抡拳打过去。 “哇!”张中豪转身急逃,但前面有同学挡路,因此很快就被逮住。 “马的,你欠揍。”白睿安使劲用手肘勒住他的脖子。 “呃……放手……我快……被你勒死……”张中豪嗄声嘶叫。 同学们有的在一旁叫嚣笑喊,有的摇头无奈,但都无人敢劝阻,因为白睿安不只在班上,甚至在整个创世中学就是个小霸王,就连学校也拿他没辙。 就在他们闹成一团之际,班导走进了教室,重重敲着黑板,厉声喝道:“在干什么?早自习时间怎么可以打打闹闹?” 其它同学赶忙入座,白睿安却依然勒住张中豪不放。 “白睿安!还不回座位?”导师怒斥。 白睿安置若罔闻,还握拳猛k张中豪的后脑。 “白睿安!”导师再次大喝。 “好啦,听到了啦。”白睿安不耐地回头瞥了导师一眼,暗哼一声,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张中豪。 张中豪死里逃生,急忙滚回座位。 “算你走运,死蟑螂。”白睿安根本无视班导,大剌剌地又踹了一下张中豪的椅背。 “白睿安!”导师又一次怒斥。 “啧,知道知道,烦死了。”白睿安厌烦地瞪了导师一眼,才踱回自己的位子。 导师无奈地叹口气,自从接了这一班,才四十出头的他的血压就一直飙高不下,连头发都愈来愈斑白。 现在老师真难当,管教太严,这些死小孩就用手机偷拍上传或向媒体告状,但不管教,又会被其它家长投诉说他太放纵。 当然,他会这么辛苦,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白睿安这个臭小子。 白家有钱有势,全家上下就宠着他这个独子,他奶奶又是学校董事,因此校长也对他礼让三分,就这样家里宠,学校惯,搞到他现在天不怕地不怕,根本没人管得了他。 “早自习就吵成这样,真不象话,尤其是你,白睿安,我们班的风纪都是被你搞坏的。”他忍不住开骂。 “关我屁事啊?我一进教室他们就瞪着我的脸一直问一直吵。”白睿安扬起脸大声反驳。 班导这才发现他的脸被打得青紫一片,受伤不轻,惊愕地问:“你又打架了?” “没有。” “没有怎么会伤成这样?” 白睿安抿紧嘴不想说,但张中豪却多嘴地道:“老师,受伤不一定是和人打架啦,也有一种情况是挨打。” 大家都一怔。 挨打?哪可能?白睿安哪可能白白挨打?再说,谁敢打白睿安啊?谁这么带种? “马的,你这只该死的蟑螂在胡说什么──”白睿安气得抓起桌上的书就丢向张中豪。 “哇!”张中豪惨叫地抱头躲开。 眼看两人又要闹起来,班导气得直拍桌,厉斥:“够了,你们两个今天一整天都给我站着上课。” 张中豪搔搔头,乖乖地屁股离座站立,但白睿安不理会班导,他仍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一点站起来的意愿都没有。 “白睿安!我叫你站着!”班导大喊。 “不要,我脚酸。”他伸长一双长腿,靠向椅背,懒懒地道。 那一副你能奈我何的顽劣模样把班导气得脸都绿了。 “你……你这小子……实在太没规矩也太猖狂了。”班导指着他大骂。 “不爽你就把我退学啊!”他故意挑衅,还补上一句:“如果你有本事的话。” 班导大怒,顺手抓起板擦就朝他掷去,但却因太气而失了准头,反而丢中了他身边的男同学。 “哇!”那同学惨叫趴倒。 “噗……哈哈哈……”他顾不得脸上和腹部的伤,放声大笑。 同学们有的也跟着偷笑,但一瞥见班导铁青的脸又吓得拚命忍住。 班导正要大发雷霆,就在这时,学务主任出现在教室外的走廊,向班导招招手。 班导急急收住怒气,迎了上去,在门口和学务主任谈话。 没有人坐镇,同学们再也憋不住,全都嗤笑出声,其中笑得最夸张的,就是白睿安。 不仅如此,他还站起身,恶劣地捡起地上的板擦,故意瞄准班导的后脑。 “你不敢丢的。”张中豪回头,压低声音激他。 “看我敢不敢。”他坏坏一笑,真的打算出手。 此时,已有同学大喊:“哇!好像有转学生耶!而且是女的!” “真的吗?”一群男生急挤向窗户,往外探看。 “长得怎样?正不正?” “好像不怎么样……” 白睿安趁乱,将手中板擦丢了出去,就在同一时间,班导转身回头,带着一个女生跨进教室,而板擦则直接就砸向班导的脸── 全班都瞠目抽气,还有一些女同学已掩嘴惊呼。 倏地,一只白细的手迅速伸到班导面前,“啵!”一声,精准地接住那块板擦。 大家都错愕傻眼,就连班导也呆住。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有人很厉害地…… 阻止了一场灾难。 时间似乎停顿了好几秒,接着,每个人才注意到,接住板擦的,正是站在班导身边那个新来的女生。 她慢慢地放下手,静静地把板擦放回黑板沟槽,又走回班导身旁站着,挺直面对着全班同学。 一张素净的脸,戴着土味十足的黑框眼镜,留着土味十足的古早学生头,前额刘海还用土得掉渣的黑发夹夹往一旁。 一个很土味的女生。 一个很土味的……恐怖女生。 “哇!”张中豪瞪大双眼,惊恐大叫地弹跳而起。 “哇!我的妈啊!”李明哲和王仁宏也跟着惨叫。 然后,他们三人同时转头看着坐在最后一排的白睿安。 “白……白少……”张中豪抖着声音,一脸见鬼的表情。 白睿安瞪大双眼,全身像被点了穴一样,僵坐在座位上,完全呆住了。 是她! 在快餐店的那个…… 把他痛揍一顿的可恶女孩! 她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教室? 难道……还没打够,专程来找他的? 就在惊骇错愕中,白睿安莫名地头皮一阵发麻,因为,他发现那女生竟然在笑。 对着他…… 冷笑。 第二章 黑板上写着三个大字。 尹正心。 这是新来的转学生的名字。 “我叫尹正心,因为某些私人原因转进创世中学,希望未来一年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没有新来的那份羞涩与生分,这位转学生说话清晰有力,而且,自我介绍也非常简短扼要。 “嗯……那大家鼓掌欢迎尹正心同学加入我们这一班。”班导见她似乎说完了,只好接口。 台下响起零零落落又不带劲的掌声,以及窃窃私语。 男生是失望,因为转来的不是正妹;女生是取笑,因为她的样子实在很土。 不只头发上,穿着旧校的制服也很老气,裙长及膝,上衣扣到第一个扣子,袜子还高到脚踝心上五公分,简直就像从哪个怀旧电影里走出来的女学生。 而且,那副粗黑框的大眼镜几乎把她整张脸遮住,更显得有点呆。 “是什么私人原因啊?”有个男生故意闹问。 “会不会是快被留级了才赶快转学。”另一个女同学笑讥。 “也许是太丑了被强迫转学。”又有人嗤笑。 见他们不知死活地一句句挑衅,张中豪的冷汗就不断冒出。 要是他们看见昨天晚上她是怎么“修理”白睿安,就不敢这样对她说话了。 她可是个恶女啊! 但尹正心却好像不在意,她只是淡淡地回答:“既然是私人原因,就不会告诉你们,而且你们也不该问,这样太没礼貌了。” 班上都愣了一下,就连班导也一样。 她……真有种啊!一个新来的转学生竟敢这样说话?她以后还想不想混啊? 只有白睿安和张中豪不意外。 这女的就是发神经地死要别人注意礼貌。 “老师,请问我要坐哪里?”尹正心不顾大家的反应,转头问班导。 班导回神,环视教室,就只剩下白睿安旁边有个空位,犹豫了一下,才道:“你暂时坐那里。” 班导才说完,白睿安就站起来大声抗议:“不行!她不准坐我旁边。” “为什么?”班导皱眉。 “因为她太丑了。”他嫌恶地道。 同学们有人窃笑出声。 只有张中豪、李明哲和王仁宏三个人笑不出来,反而连连抽气。 白睿安这小子还没被打怕吗? “白睿安,你怎么可以对新同学说这种话?”班导怒斥。 “我讨厌旁边有人吵我。” “就算没人吵你也你也从来没有专心上课过。”班导气骂。 “不管,反正叫她坐别的地方。”他恶声恶气地挥手。 只是,他不愿意,尹正心却好像已经认定座位,恭敬地向班导点头道:“老师,我就坐那里。” 说罢,她迳自朝他走了过来。 他拧眉,指着她怒喝:“喂!你……你要干吗?我说你不准坐这里!” 尹正心来到他旁边的座位,完全没把他的凶恶无礼当回事,直接就坐下。 “喂!”他再喝。 她慢慢转头,盯着他的脸,用一种讥笑的眼神,以及全班都能听见的声音道:“怎么,你怕我啊?” 全班都惊呆了,这新来的女生竟敢这样对白大少说话?她找死…… 他霍然大怒,暴吼:“谁怕你啊?” “不怕的话,为什么不敢让我坐这里?”她淡淡反问。 “谁说我不敢?我只是……”他被挑衅得火气直冒。 “不是不敢,那就闭嘴吧!你一直大吼大叫,脸上被打受伤的地方只会更痛的。”她目光瞄向青紫的鼻梁和脸颊,嘲弄地打断他的话。 他心一突,瞪大眼睛,被堵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女生……这该死的女生! 班上有些看他不顺眼的同学暗暗叫好,但大部分同学已开始替尹正心担心。 班导也怕她和白睿安结下梁子,以后将倍受欺凌,于是很快地出面道:“好了,安静!白睿安,你不准再有意见。尹正心,你就暂时先坐那个位置,过几天我再重新排座位。” “是,老师。”尹正心有礼地回应老师。 但白睿安却不爽地怒瞪着她,一副想宰了她的表情。 还过几天?他连一秒钟也无法忍受这女的坐在她旁边。 “现在,把数学课本拿出来,我再把昨天那些数学讲义说一遍,你们也把一些相关公式抄一下。”班导接着开始上课。 同学全都拿出数学课本,但尹正心却动也不不动,似乎没带课本,她右手边的一个胖胖的男同学好心地想借她看,却被白睿安瞪得赶紧缩回手。 尹正心无所谓,她拿出笔和一本笔记本,专心地抄着班导在黑板上写的公式。 白睿安则只是拧眉盯着她,愈想愈奇怪。 太诡异了,这女生怎么好死不死的就转进也创世中学,而且偏偏转进他们这一班? 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巧得会让人吐血。 难不成,到高中毕业前,他都得和这个臭女生同班? “白睿安,你不抄公式在干什么?”班导转头骂他。 “我懒得抄,不行吗?”他烦闷又不敬地翻个白眼。 “你……”班导气得说不出话来。 尹正心抄笔记的手一停,转头对他道:“这位同学,你对老师的态度很不好。” 全班又一次惊愕瞠目。 这个新来的转学生真的太搞不清楚状况了,她也不先打听打听白睿安是什么身分来历。 “要你管?”白睿安怒瞪她。 “看来,你的行为真的很不好,有欠管教。”她蹙眉摇头。 “马的!你说什么?”他气得拍桌站起。 “怎么,耳朵也不好哦,听不清楚我说的话?”她轻哼。 他简直要气炸了,整个人探过去,就要伸手揪住她的衣领。 “白睿安!不可以——”班导惊骇焦急地冲过来阻止,但讲台离他太远,根本来不及。 同学们有的等着看好戏,有的则紧张担心,只有张中豪他们三人同时捂住眼睛,不忍目睹。 眼看他的手就要碰到尹正心,尹正心突然举手扣住他的手掌,把手一扭,大家只听见“卡!”一声,接着就看到他缩手惨叫。 “哇——” 白睿安抽抖着手,满脸痛楚扭曲地跌坐回自己的椅子。 这下子不只班导,全班都骇然傻眼。 这是怎么回事?是大家看错了吗?刚刚……好像……这个新来的女生把白睿安的手给……给…… 折了? “白睿安,你怎么了?”班导冲向他,急问。 “他没事,老师,他只是中指脱臼了一下。”尹正心替他回答。 班导愕然,脑袋还有点转不过来。 他本以为受伤的应该是尹正心的,但情况……居然相反…… “你……你这个该死的混蛋!”白睿安左手紧握住右手手腕,直瞪着尹正心,大声痛骂。 “喂,尹正心,你怎么可以伤人?”郑雅第一个跳出来指责。 “我只是自我防卫而已。”尹正心淡淡地道。 “啊?好过分喔!”其他白睿安的女粉丝们全都愤然不平,但没有一个人敢围过来。 “老师,是不是该让白睿安去医务室?”班长插嘴道。 班导这才回神,连忙拉起白睿安,急道:“对,白睿安,快去医务室找医护人员。” “不用这么麻烦。”尹正心说着站起身,跨前一步,倏地抓住白睿安的右手,反向一扭。 班导根本来不及阻止,就听得白睿安再度惨叫。 “啊——” 全班都不禁跟着抖了一下。 “尹……尹…尹同学……”班导惊慌地看着她。 “已经好了。”她道。 “真的吗?白睿安……你……你的手好了吗?”班导看向脸色发白的白睿安,担心地问。 好了?这样被折来折去会好?他马的痛死了! 白睿安咬牙瞪着尹正心,一脸想杀了她的表情。 他要宰了好了她!就算打不赢她,也一定要想办法串了她! “那个……我看,还是去医务室上个药比较妥当……张中豪,快带他去。”班导怕两人又打起来,急忙叫人将他带出教室。 “是。”张中豪立刻冲过去将满脸愤恨的白睿安拉走。 “我也跟去看看,大家先安静自修。”班导指示完毕,也跟着匆匆离开教室,他只想快点打听打听,这个新来的转学生究竟是什么来历。 班导一走,教室里却没有敢出声。 平时总是秩序不佳。吵闹不休的二年六班,有史以来第一次变得非常安静。 非常……安静。 早上五点,一般人可能还在睡梦之中,但尹正心却早已起床,在尹家的私人武道场内的光洁木质地板上打着拳法。 这已是她每天早晨必做的功课,从小到大,从没一天间断过。 她双腿轻扫,双手飞舞,忽快忽慢,忽静忽动,身形轻盈却充满力道,或攻或守,时进时退,打得专注忘我,心无旁骛。 这时,一个白影无声无息地接近,倏地出掌攻向她背后。 她像是后脑长了眼睛似的,迅速转身挡住,那人却立刻换招,直劈她的脸侧。 她后仰九十度,脚本尖踢出,逼得对方后退,接着脚又横扫,直取对方下盘。 那人经验老道地向一旁翻闪,手化刀直砍她的腿,她不疾不缓一跃,手撑住那人的肩,顺势一飞而越过,来到那人身后,轻出掌往其背心一推。 那人向前颠移了一小步,又连忙收回,佯装稳住。 “你输了,爷爷。”尹正心轻哼。 “没有!我没动。”那人急忙辩称。 “你有。” “我没有,你看,我稳稳地站着。”白发老人坚定地立在原地。 尹正心没理他,迳自走开,去拿毛巾擦拭汗水。 “哎,正心,正心啊,我没有输哦!”老人喊她。 她耸个肩,将毛巾挂在脖子上,去倒了杯水慢口喝下。 “你看清楚,我明明没输。”老人再喊。 “输就认输,下次再赢回来就好了,何必赖皮?”她瞄了老人一眼,啐笑。 这老人正是尹家武馆的创办人尹道远,也是尹正心的爷爷。 高龄已八十五岁的他虽满头白发,但红光满面,身体依然健朗,只不过……就是有些孩子气。 尹道远一丛白胡子下的嘴撇了一下,收势站好,双手背在后腰,缓缓走向她,嘴里不停嘀咕:“啧,是我教得太好,还是没教好?这一板一眼的性子,不懂得转变,也不知道要怎么取巧讨好。真是,虽然在武术上胜负是种尊严,但……让一下爷爷会少块肉吗?” “你在和我说话吗?爷爷?”她故意朗声问道。 “没有。”尹道远没好气地嘟哝。 “那我练完拳了,先去洗澡了。”她说罢,很恭敬地向他行了礼才走。 “等一下,正心。”尹道远叫住她。 “是。”她站定转身,背脊挺直,双手合握在前,一副聆听教诲的姿态。 尹道远嘴角微勾,虽然对这丫头不知变通,甚至略显严厉的个性有些抱怨,但不能否认,她的坚定正直和循规守礼,正是尹家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的最佳典范。 “白家那小子怎么样?”他收起刚才的赖皮样,正色询问。 一谈起正事,他看来就真的很有一代宗师的架势与威严。 “乖张暴戾,跋扈无礼,恶性重大。”尹正心蹙眉道。 尹道远白眉微挑。 尹正心很少这样批评他人,可见那个白家少爷真如传言所说的恶劣了。 “这么说,真的是被宠坏了。” “是。” “治得好吗。”他又问。 “我会尽力,爷爷。” “嗯,是要尽力,但下手可别太重了。”尹道远意有所指。 “我并没有使全力,爷爷。”她嘴角轻扬。 要不是白睿安太欠揍,她也不会下重手。 “你真要使全力,那位大少爷可能骨头全散,送医急救了。”他白了她一眼,心里明白,他这个嫉恶如仇的孙女看不惯无礼又欺侮弱小的人,敢情白家小子是惹毛她了,所以第一次见面才会被她恶惩。 “我会节制的。” “是该节制点,虽然是白老太婆的请托,但那小子终究还是白家的独子,我们只要教他懂得做人的基本规矩与伦理就行了,能影响多少,就做多少。”尹道远叮嘱道。 “我明白。”她点头。 “好,那去梳洗吧!创世中学离我们有点路程,你早点出门,别迟到了。” “是。”她又恭敬地行了礼,才转身走出武馆。 尹道远盯着她挺立精奕的背影,以及稳健的步伐,嘴角不禁勾起。 尹家人之中,就属这丫头最严以律己,对他人的尺度也绝不宽松,她要整治一个人,可绝不容情,白家那小子皮要绷紧一点了。 尹正心回到房间,很快梳洗完毕,穿上创世中学的制服,再拿起那副粗黑框眼镜戴上,很快的,刚才英姿飒爽的模样被书呆土气取代。 她满意地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背起书包,出门上学。 创世中学离开尹家武馆很远,她每天都得转换三种车才能到校,不过她并不觉得疲累,也不觉得烦躁,从小训练的定力让她一向心静沉着,无论做什么事都不疾不缓,按部就班,用自己的稳健步调去面对。 一个半小时之后,她下了公车,照例走到学校侧门附近的一家早餐店用餐。 固定的蔬菜三明治加无糖豆浆,她会坐下来,慢慢吃完再到学校。 属遭吵杂匆忙的沉重人群似乎都影响不了她。远远看去,会觉得她就好像快动作电影中唯一一个慢动作的角色,她和周遭的人,有种极强烈的反差。 吃完早餐,她沿着侧门旁的小路绕向学校大门。 小路旁边有很多冷饮店,在其中一家店门前,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引起她的注意。 白睿安正和他的死党们聚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而且,一群四人还大刺刺地抽着烟。 她慢慢踱过去,听见了白睿安的喃喃咒骂声。 “马的,那个怪女生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怎么突然蹦出这么一个煞星?真是见鬼了。” “也真是巧得离奇,她居然会转来我们班。”张中豪道。 “我本来想打听她之前念哪个学校,可是就是查不出来。”白睿安心烦地吐了一口烟。 “连你也查不出来?”张中豪奇道。 “对啊,我甚至想叫我奶奶透过关系把她赶走,可是我回家才知道奶奶竟然昨天临时出国了。”白睿安气道。 “那你奶奶何时才要回来?”不知怎地,李明哲有种失去靠山的恐慌。 “不知道。”白睿安拧着俊眉。 是他多心吗?他总觉得最近奶奶变得怪怪的,以前嘘寒问暖得让他嫌烦,而且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但现在却好像吃错药了,动不动就念他,找他麻烦。 像前天他带着满脸满身伤回家,妈妈吓得惊慌流泪,还差点要打电话给在中国内地的老爸,叫他回来。 但奶奶就好像没看见似的,完全不闻不问。 啧,以前看见他割破一个小洞就紧张得要叫救护车的那个奶奶跑哪儿去了? “你奶奶不在,那可怎么办?和她在同一班,我都不想上学了,我看我们今天跷课吧。”张中豪哭丧着脸。 “我也是……昨天真的被她吓死了,你们也看到了,那女的超诡异的。”李明哲皱着瘦脸,余悸未消。 “什么诡异?根本就是恐怖,从没看过这种女生……一出手就吓死人……”王仁宏抖着肥胖的身体。 “靠,什么女生?我看她是男扮女装吧?手劲这么大。”白睿安低头看着自己的中指,虽然脱臼已治好,但关节还是隐隐作痛。 “哦哦,有可能哦,要不要帮她做个全身检查,确认一下?”张中豪贼坐兮兮地开着玩笑。 “确认什么?”尹正心冷冷地开口。 他们四人骇然回头,瞠大双眼惊瞪着她,顿时化为四尊硬邦邦的石像。 “说啊,要确认什么?”她又问了一次,眼睛扫向张中豪。 张中豪抖了一下,烟从张大的嘴掉了出来。 她伸手接住那半根烟,而且是精准地捏住烟蒂,然后缓缓地道:“校规禁止抽烟吧,同学。” 张中豪搞不清楚她是问句还是警告,只能继续呆愣。 “看来你没记住校规。”她轻哼,冷不防再将烟塞回他的口中—— 是倒放。 “哇!”张中豪根本来不及反应,嘴被烟烫得哇哇大叫,捂紧嘴跳开。 李明哲和王仁宏见状,几乎是立刻将嘴里的烟吐掉。 “烟蒂拴捡起来。”她蹙眉。 两人一惊,飞快地捡起烟蒂,紧握在手里。 白睿安可不爽了,他依然咬着烟,往前跨一步,挡在死党之前,朝她呛声:“奇怪了,你这臭娘们凭什么管我们?” “遵守校规,人人有责。”她说着,手在他面前一挥,已从他口中抽走香烟。 他一愣,随即怒斥:“喂!你干什……” 她捏着那半根烟,轻哼道:“我是在救你们,这小小一根烟,里面的毒素会害你们少活好几年,以后别再抽了。” “靠!你这家伙!”他气得十指握拳高举,但,盯着她无畏如钢的小脸,说什么都不敢挥出去。 被揍了两次,第三次再没得到教训,就是笨蛋了。 李明哲和王仁宏也怕他又挨揍,颤声大喊:“白少!冷……冷静……千万要冷静。” 张中豪也惨呼:“我求求你……别再惹她了。” 对,他心里很清楚,这女的惹不得,即便他再怎么气怒火大,也得忍住。 于是,他只能咬牙把满腔怒火压回去,恨恨地朝死党们闷喝:“算了,我们走吧!别理会这个疯女人,我现在看她的脸都想吐。” 打不赢她,那他闪人总行了吧? 可恶,他白睿安活到十七岁,还没这么孬过。 不过,他想走,尹正心却不打算放过他,他才转身向后,她已横跨一步挡住他们一行人的去路。 “你们要去哪里啊?校门在那里。”她指着他们背后的校门。 “马的,尹正心,你未免管得太宽了吧?”他破口大骂。 “早自习时间快到了,该进教室了。”她冷冷地道。 “你……”他简直要气炸了,这女的是故意冲着他来的吧?连他想跷课她也要管?她真他马的以为她是谁啊! “进教室。”她又重复一次。 张中豪一听她开始复诵,就好像听见炸弹读秒倒数,背脊整个发凉,急忙拉着白睿安向校门移动:“别……别生气……我们……就要进教室了,马上进去。” “对对对……我们要进去了。”李明哲和王仁宏也面色惊白地自动向校门走去。 白睿安被拉扯着走向校门,忿忿不平地飘骂:“shit!你们干嘛这么怕她。” 他的死党们边走边回头看着在他们后方压阵的尹正心,惊恐地道:“因为,我们不想死啊……” 第三章 二年六班一早就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主要原因,就是班导刚刚才宣布,由尹正心担任班上一直空缺的风纪股长。 大家都很惊讶,也有人很不满,就是没有人敢反对。 “我相信尹正心应该可以重新整顿我们二年六班的秩序,也希望大家都能配合她,不要故意找她麻烦。”班导说着看向尹正心。 昨天,他才要打听尹正心的来历,就被校长叫去,指示他让尹正心当班上的风纪股长,而且放手让她去管理,不要介入。 他很惊异,也很好奇,但又不便多问,反正校长指示,他也乐观其成,因为,他昨天就发现了,尹正心似乎可以镇得住班上的躁动吵杂,甚至,还治得了那个万恶的根源——白睿安。 “尹正心,你要好好管我们这一班,我希望下个月的秩序比赛,我们班级的名次还会又全校垫底。”班导对尹正心寄予厚望。 “是,我会竭尽所能,把本班的秩序管好的,请老师放心。”尹正心起立,接受了班导的指派。 全班同学听见她说“竭尽所能”四个字时,都不安地骚动着。 张中豪他们更是满脸惨缘,如丧考妣。 “很好,那你就和班长好好配合,我们班长就是魄力不够,有你撑腰,应该管得动一些顽劣分子。”班导意有所指地瞄了白睿安一眼。 白睿安脸色铁青,不悦地瞪着双眼,喑咒一声。 马的,这个女的不是风纪股长就已经像个管家婆了,这下当了风纪股长不就更名正言顺可以找他的碴?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非把她赶出创世中学不可。 “是,我会特别注意那些顽劣分子的,绝不会让他们违法违纪。”尹正心认真地道。 “哼!”他对着尹正心恶哼一声,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道:“咱们走着瞧。” 尹正心缓缓坐下,对他的挑衅置若罔闻。 接下来的几节课,班上同学乍看之下都很安分,不过有些人其实只是在观察情况,撑了三节课之后,大家见尹正心也没什么动静,就又开始蠢动喧闹起来。 午休时间,白睿安和他的死党和粉丝们聚集在教室大楼顶楼,讨论如何对付尹正心。 “一个转学生就敢这么嚣张,我们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郑雅气愤地道。 “她很厉害,你打不赢她啦!”王仁宏警告。 “就是啊,你啊,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一拳就能把白少打倒,你以为白少这身伤是谁弄的?她出手之狠之生……”张中豪脱口啐道。 白睿安抽着烟,恶狠地瞪他一眼,斥道:“闭嘴。” 他一惊,连忙收口。 “什么?白少,是她……把你打成这样的?”众女生惊呼。 因为太丢脸,白睿安不想承认,干脆猛吸烟,臭着脸避答。 “所以说,那女的很可怕,你们整不了她啦。”李明哲悚然道。 “谁说的?”郑雅却不以为然地哼道:“你们男生就是笨,我们女生如果要整一个人,根本不必和她硬来。” 男生们微愣,女生们则都相视一笑。 “看着吧!白少,我们一定会替你出这口气。”郑雅讨好地向白睿安媚笑。 “是吗?”白睿安挑了挑眉,很好奇她会怎么做。 午后,第一节课下课,一直待在座位的尹正心终于离开教室,走向女生厕所,郑雅立刻朝同伴使个眼色,悄悄跟进去。 等她进了一间厕所,她们立刻用拖把横插,把门闩住,将她锁在厕所里。 接着,再奔回教室,将尹正心的书包从窗户丢出去,让她的书、铅笔、笔记本……所有的东西从三楼散落到一楼,有的卡在树上,有的则飞落进一楼中庭的造景鱼池里。 “哈……爽!”白睿安看得大笑。 原来女生欺负女生的方法这么狠。 这还没完,郑雅更从书包里拿出口红,在尹正心的桌上大大地写着:“去死吧!丑女。” 然后,又把早上没喝完的奶茶倒在桌椅上。 白睿安乐得拍手叫好,笑道:“很好,整死她。” “这只是小case,我还有很多招呢!保证她很快就受不了。”郑雅笑着靠坐在他的桌上。 其他同学看得惊讶又不安,班长黄文博更看不下去,试图阻止,却被白睿安瞪得不敢多说。 不久,上课钟响了,尹正心还没回来,郑雅和同伴们不停窃笑,并得意地转头看着白睿安。 白睿安开心地以手指转着笔,暗暗想像尹正心被关在厕所出不来的窘相。 哼,活该,她还真以为她懂得几下子就想在这里称大王? 他赌她撑不了多久就会自动滚出创世中学。 只是,他的讪笑还没持续不到一分钟,就看见尹正心捧着一大叠考卷,随同英文老师一起走进教室。 他一怔,目光瞄向郑雅。 怎么?不是把她锁在厕所了吗? 郑雅回头给他一个迟疑不解的表情。 创世中学的厕所是紧闭式的,用那么粗的拖把木杆把门闩住,不可能出得来啊! 尹正心将考卷放在讲台上,年轻秀美的英文老师对她笑了,道:“谢谢你哦,尹同学,不然我一次还搬不动这么多考卷。” “不客气,举手之劳。”尹正心向老师点点头,走回座位,却在座位前站定,静静地盯着她狼藉的课桌椅。 周遭射来不少看笑话的眼神。并且隐隐响起了一些嗤笑声。 其中,坐在她身边的白睿安列是讥讽地盯着她,笑得最恶劣,似乎等着看她反应。 嗯……被锁在厕所,座椅被泼了奶茶,书包也不见了……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霸凌”吧? 她暗忖着,突然觉得这些高中生真幼稚无聊。 “尹正心,怎么不坐下来?”英文老师奇道。 “我的桌椅脏了,书包也不见了。”她淡淡地道。 “啊?”英文老师走下来一看,立刻惊呼:“怎么会……到底是谁?” 郑雅这时道:“老师,大概有人很讨厌她吧!” 那一群女生都窃窃地笑。 白睿安也意有所指地道:“有人太白目,就是惹人厌啊。” “尹同学……这……这要怎么办?”英文老师十足胆小柔弱,惊慌得不知所措。 “没关系,老师,这只是小事,我自己会解决的。刚才在厕所被锁,我还不是把门踢坏,出来了。”她推推眼镜,朝老师笑了笑。 这“把门踢坏”四个字,她说得平淡,却让白睿安和郑雅那票女生都脸色微变。 是怎样才能把那样的门踢坏? “啊?你还被锁……锁在厕所?”英文老师瞠目。 “是啊,很有趣吧?”她轻讽着,拿出抹布把桌椅上的奶茶和口红字迹擦干净。 有趣?这种事叫有趣?英文老师傻眼。 “我一想到我接下来要怎么对付欺负我的人,就觉得很有趣!”她的声音不大,但全班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恶作剧女生都不安地面面相觎,只有郑雅强装无惧。 “那么,你要不要先去找回你的书包?”英文老师问。 “我的书包啊……”她巡了教室后方一眼。 “别找了,你的书包自动从窗户飞出去,投奔自由去了。”白睿安讥讽地冷笑。 她走到窗边,低头一看,发现她的书散落在树上地面,而她的书包则泡在水池里。 “尹同学,你……要不要先去把书包……捡回来?”英文老师难过地看着她,明知她被整,可是就是不敢替她主持公道。 “不用了,老师,等一下自然会有人帮我拿回来的,请您先上课。”她轻松地回到座位上,心情一点都没有因那件霸凌事件而受影响。 “哦,好……”英文老师有点纳闷,谁会帮她拿回书包啊? 白睿安看她无所谓的模样,冷讥:“你还指望有人帮你?真可笑,你啊,别想在创世混下去了,早点滚吧!” 她没有回答,闲定地坐着,专心听课。 白睿安看她桌上空无一物竟还能装模作样地上课,不禁讽笑。 继续撑吧!看你撑得了多久。 五十分钟过去,英文课结,一下课,郑雅等一群女生立刻溜到女厕去看情况,结果,每个人出来时脸色都有点发青,沉默地聚集教室大楼后的小花园,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小雅……那个门……被踢烂了。”一个女生对郑雅颤声道。 “拖把……还断成两截。”另一个女生也一直发抖。 郑雅其实也吓到了,尹正心到底是什么怪胎,竟能将门踢烂,还把拖把的木棍踢断。 “我们……会不会惹到一个煞星了?”又有一个女生恐惧地问。 “怕什么?她又没证据说是我们做的。”郑雅逞强地说道。 “但她一定知道是我们做的,我好怕她会打我……”第一个女生又道。 “她敢?”郑雅像在给自己壮声势般大声怒道。 “为什么不敢?”一个闲淡的、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她们背后响起。 六个女生吓了一跳,一起转身,呆望着正朝她们走来的那个细瘦土气的人影。 “哇!她……她来了!”五个女生脱口尖叫,不约而同地缩到郑雅的身后。 郑雅怒瞪着尹正心,骂道:“你……你来干什么?” “来找人去帮我把我的书包捡回来?”尹正心走到郑雅面前。 “笑死人了,你自己的书包自己去捡啊!”郑雅冷哼。 “我只是希望那个把我书包丢掉的罪魁祸首能知道悔改。” 她把六个女生的脸全扫过一遍,像在记录面孔长相。 那些女生差点就想用手把脸遮住。 “哼!那你去找凶手啊!别来这里烦我们。”郑雅双手插腰,凶恶地瞪她。 “可是,我认为我应该先来执行风纪股长的职责。”她说着向前跨近一步,道:“郑雅同学。” 郑雅不自觉后退一步,惊喝:“干嘛?” “你应该知道,我们学校禁止戴耳环和手饰。”她偏头着盯住郑雅耳垂上的亮晶晶耳饰。 郑雅立刻用手按住耳垂,冷哼:“要你管!我每天都戴,训导处和教官又没说什么。” 她的目光移向郑雅那夸张剌目的水晶指甲,上头水钻几乎要所人闪瞎。 “你的指甲也不合规定。”她凑近看她的指甲。 郑雅被她看得火大,伸手推她一氢,怒道:“你真烦,走开啦——” 尹正心没被推开,反而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扯,将她的手拉到眼前,低头研究那花俏得惊人的指甲。 “小小一片指甲,居然弄得这个样子。”尹正心喃喃地道。 “你这恶心的土包子懂什么?放手!”郑雅嫌恶地甩开她。 但她不但没甩开尹正心,整只手反倒被扣紧,还被折扭成九十度。 “啊!啊!好痛……痛死我了……”她杀鸡般哇哇大叫。 “对不起,我这个土包子常常会不小心就把别人的手折断,这真是个坏习惯啊。”尹正心自嘲地轻笑,手却更加使劲。 “啊——放手!放手——”郑雅痛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的同伙们也吓得快在哭出来了。 接着,尹正心二话不说,就把她五指上黏着的水钻装饰甲片贵的指甲全部拨除。 “啊!啊!我的手……我的指甲……哇……”郑雅瞪大双眼看着自己丑丑的枯黄指尖,不停尖叫厉喊,浑身气到发抖。 “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 “你该死!”她向她大吼。 尹正心无视她的叫嚷,烁烁目光定在她的耳垂。 “嗯,你的耳饰也违规。”说着,伸手直探向她的耳朵。 她的眼神,还有她的话,都记郑雅惊恐地倒抽一口气,叫声戛止。 妈啊!她是穿耳洞耶!要是让这个疯女人直接扯掉她的耳饰,她的耳朵肯定被拉破流血。 于是,她用力挣开她,慌张地用双手捂住耳朵,害怕地大喊:“不要!不要!我……我自己拆!我自己拆……你别碰……” 尹正心挑挑眉,收回手,点点头。 “很好,那就请你自行拆下来吧。” 郑雅抖着双手将耳饰拆下,其他女生不需她提醒,也惊恐万分地自动拿掉耳饰。 “好了,风纪整顿完毕。”那十片水晶指甲塞回郑雅手里,对着她们六个女生淡淡地笑了笑。 不知怎么,她们都觉得她笑起来好恐怖。 “现在,我要去找回我的书包了,要是找不回我的书包,我一定会揪出恶作剧的是那些人。”她说着顿了顿。 包括郑雅在内的六个女生全都悚然地盯着她,噤若寒蝉。 “然后,加倍奉还。”她笑笑地推推眼镜,补上一句。 郑雅和五个女生人人脸色大变。 她说罢,转身走开,这时,上课钟声正好响起,除了郑雅,其他五个女生不约而同地拔腿冲向中庭的那个造景水池。 放学后,白睿安郁闷不乐地走出教室,俊眉纠结绞拧,心情糟到极点。 郑雅那些女生是在干嘛?不是说要帮他对付尹正心吗?结果,短短一节课,就从猛虎变成了家猫,一个个态度大变。 回想起第六节课前,他亲眼看着那几个他的女粉丝像见鬼一样从水池里捞起尹正心湿漉漉的书包,冲回教室,还死命地用布吸干里头所有的书和文具,并且七手八脚地奋力清除尹正心桌上残留的口红字迹。 “喂,你们这是做什么?”他愕然地瞪着她们。 但向来眼前只有他的这些女生却没人理他,惊恐不已地互相讨论:“怎么办?书包和里头的东西全都湿了。” “拿回去洗好了。” “不行啊,来不及了。” “桌子,桌子先弄干净,然后买个新书包。”其中一人急忙建议。 “有,小美已经去福利社买新书包了。” “那书怎么办?文具……文具怎么办?还有她的车票……” “明天……明天去买一整份新的还她。” “她快进来了!”一个站在门口把风的女生惊呼。 “天啊……”女生们全都抱着急跳。 “先这样就好,我们快回座位……别被她看见。” 白睿安真的看不下去了,冲着脸色惨白地走回教室的郑雅喝问:“郑雅,你们到底了怎么了?” 郑雅没吭声,像只战败的母鸡走回座位,满脸屈辱。 “喂!”他怒叫。 “还用问吗?看就知道她们也被修理过了。”张中豪溜到他身边。了然地叹道。 “而且,一定也吓死了。”李明哲完全明白她们的感受。 白睿安双手环在胸前,拧眉瞪着那个王晴美救火似的拎着一个新书包冲进来,放在尹正心“干净”的桌上。 三十秒后,尹正心施施地走进教室,仿佛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收下新书包,然后,用一种胜利的眼神瞄他一眼,把旧书包丢进垃圾桶。 “妈的!” 白睿安气得忍不住又咒骂一声。 真是输得彻底了。 “我看,我们就闪她远一点,别再惹她了。”张中豪慎重地建议。 “可恶,我为什么要躲她?这里是我的地盘,我非把她赶走不可。”他愤然地道。 “你要怎么赶?你打不赢她,你的靠山又不在。”王仁宏道。 啧!真是的,老太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国?他也不禁心生埋怨。 “你认了吧!还是对她敬而远之,才能保平安。”张中豪摇头劝道。 “你们这群胆小鬼,滚吧!我自己想办法。”他转头怒骂,撇下他们迳自走开。 “喂!白少,你要去哪里?”张中豪问。 “要你管!”他冷哼。在学校一肚子气,他要去找杨绵绵玩一下再回家。 撇开死党们,他独自一人走向东侧校门,门外就是一整排饮料店,他的拉风机车就寄放在一间饮料店里。 向老板打个招呼,他将机车推出来,那帅气流线型的车休,总会引起不少注目。 他很得意地笑了笑。 这是去年奶奶拗不过他的要求,买给他的生日礼物,日本进口最新型的限量机车,台湾大概没几个人有。 虽然没有驾照,他每天还是骑着这辆机车上下学,奶奶担心,爸妈念他,却还是纵容他,就连学校也睁只眼闭只眼,当作没看见。 可那个尹正心……那个女生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她简直就是故意找他麻烦,可恨的是他就是拿她没辙。 马的。 一想起她那胜利的冷笑,他的火气整个又上窜,气呼呼地从口袋掏出机车钥匙,决定先颜个车纡解心头的郁闷。 只是,他刚跨上机车,正要发动,就有人挡住他的去路。 他一愣,抬头一看,又是那张土里土气让人吐血的脸孔。 “学校规定,不能骑机车,白睿安同学。”尹正心冷冷地盯着他,“更重要的是,你也没驾照。” “够了哦,已经放学了。风纪股长,你可以下班了。”他瞪着她,眼中闪着厌烦怒火。 这个阴魂不散的女生,为何老是跟着他? “放学后才更要纠正沉重的违规行为,下来。”她哼道。 “你这个女的真烦,不然我撞死你。”他火冒三丈地大喝。 “我叫你下来。”她一点也不怕他的恫吓。 “马的,你找死!”他发动机车,催发油门,打算撞得她满地找牙。 但他的机车还没冲上前,她却已经一个箭步靠过来,直接将机车钥匙拨走。 机车顿时熄火,而他,则傻眼惊怒,怒火高燃。 “你干什么?”他大吼 “我说过,不准骑车。”她道。 “把钥匙还我。”他再吼。 “不行。” “你这个女的,就是存心在找我麻烦是吗?”他咬牙切齿,从来没被任何人气到这种地步。 “我不是找你麻烦,只是要你遵守校规,要骑车,等你高中毕业了再骑。” “我就是他马的不想遵守校规,他马的就是要现在骑。” “话里那些不雅的字句请删除。”她皱眉。这小子三句不离“他马的”,显然家教出了问题。 “靠!你他马的管得真多!”他再啐骂。 “嘴巴太脏,得找一天帮你清干净。”她严肃地盯着他。 “少罗嗦。”他跨下机车,抡拳大步走向他,厉喝:“钥匙拿来!不然我跟你拼了!” “你拿什么跟我拼?你又打不赢我。”她轻哼,一点也没把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他放在眼里。 “打不赢也要打,你还真以为我怕你——”他咬牙切齿,脾气也被激得失控,用力挥拳揍向她的脸。 现在他只要能抢回机车钥匙,其他都顾不得了。 尹正心向后一闪,轻松躲开。 他很快地左手又补上一拳,她躲开微晃,又避开,闲逸的模样和他拼命发狠成强烈对比。 他两击没中,更加焦急愤怒,龇牙咧嘴地瞪她,索性整个人握拳扑过去。 “该死的——” 她看他像只抓狂的野兽,只觉得幼稚可笑,右脚滑开,正打算回以痛击,突然,从一间商店跑出一个三岁小女孩,不知危险地从她和白睿安中间穿过,她大惊,立刻向前跨一步,俯身抱起小女孩。 这时,白睿安已冲撞过来,她为了保护小女孩,无法闪开,只能紧护住小女孩挨他一撞,后仰的瞬间,左脸颊正好被他的拳头擦过,眼镜整个飞掉。 白睿安呆愣了一下,急收住脚,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着向后跌坐在地上的她。 他……打到她了? 打到这个恶女了? 尹正心揉着脸颊,暗暗吁了一口气,放开小女孩,柔声道:“妹妹,不可以乱跑哦!乖,去找妈妈。” 小女孩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睁着茫然的大眼看她一眼,才奔回商店里。 白睿安看她头发微乱,狼狈地坐在地上,心情大好,胸口的怨怒终于得到一点点纡解。 “哈!你可被我打中了吧!尹正心。”他得意地走到她前方,低头睥睨着她,痛快地笑道。 “你差点就撞到那个小女孩了。”她蹙眉,捡起一旁的黑框眼镜,缓缓站起,拍掉裙摆后的尘土。 “那又怎样?她自己要跑过来,被撞到活该。”他一点都不在意他人的死活。 她小脸沉了下来。 没有基本的同情心,也没有一丁点的同理心,不懂关怀别人,没有礼貌,目无法纪。 白睿安这个大少爷真该有人来彻底矫正他偏差的人格。 “你果然被宠成祸害了。”她拨开脸颊上的头发,走近他,眼神冷肃严厉。 “你说什……”他大怒,才要喝斥,但一见她的脸却猛地怔住。 没戴眼镜的尹正心怎么%……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被粗黑框遮住的五官原来长得还不错嘛,不但没什么土味,甚至可以称得上白净秀丽。 就在他愣忤之际,她已将粗黑框眼镜戴回脸上,冷冷哼道:“明天起,我还会再不客气,将会更加倍矫正你所有的不良行为,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什么?”看她又变回那张令人讨厌的土气脸孔,他又皱起眉头。 “早点回家,别在外逗留了。”她说完就走。 “喂!站住,把车钥匙还我。”他气怒大喊。 她转身,远远地将钥匙抛回给他,淡淡地道:“还你吧。” 他愣了一下,急忙接住,有点诧异她竟会主动还他。 怪了,这女的怎么会突然转性啦? 不解地瞪着她离去的背影一眼,本来还很纳闷,可捏在手里的钥匙似乎怪怪的,低头一看,他的脸色勃然大变。 钥匙……他的宝贝机车钥匙……居然……居然…… 被折得扭曲变形了! “他马的!尹正心,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他冲着她背大声咆哮。 尹正心头也不回,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 第四章 “白睿安。” 熟悉的冷静嗓音又在背后响起了。 又来了…… 白睿安身子一顿,整张脸郁结成一团,先在心里低咒一声,才慢慢转身,瞪着尹正心,不耐地问:“又要干嘛?” “你服装不整,衣服扎好。”尹正心指着他拉出来的上衣下摆提醒道。 他挑衅地扬起下巴,瞪着她,“我喜欢这样穿,不行吗?” 她没说话,只是用她那冷得让人打颤的目光,回答他的挑衅。 只对峙了零点五秒…… 他认输。 评估后果之后,白睿安还是乖乖地将上衣扎好,因为,他不想让他的俊脸再度被她打得瘀青。 不想再让杨绵绵老是追问是谁揍了他,而他却该死的回答不出来。 不想再看见那些原本爱慕他的女生一个个远离逃走。 “这样才对,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尹正心满意地轻哼,越过他,走进教室。 他恶视着她的背影,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尹正心根本就是神经病,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要管,而且专门盯他,活像是他的贴身管家婆似的,简直要把他逼疯。 抽烟,她管;钮扣没扣,她管;上课不想听,她管;稍微迟到,她管;想跷课,她管;骂了几句脏话,她管;放学和死党去打个电动,她管;连他想和杨绵绵约个会,她他马的也管; 她以为她是谁啊? 马的,她最好搞清楚,他真发起火来,随时可以叫她滚蛋。 “哎,白少,听说校长率理事和主任们出国考察去了,要一个月才回来,是真的吗?” 张中豪的声音飘进他耳里,让他心一突,原本的张狂气势全馁了下去。 就这么刚好,奶奶出国,校长和一些有权力把尹正心撵走的人也全都不在,更气人的是他母亲不知为什么突然去上海参加某个庆祝活动,从前晚就出了门,听管家说得待上两个星期才会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他身边强有力的靠山好像同时说好一起消失似的,统统不见人影。 就因为这样,现在,此刻,才会继续放任尹正心爬到他头上撒野。 除此之外,更呕的是,他的钥匙被尹正心弄坏那天,他叫车行来复制钥匙,车行老板竟说他的宝贝机车有问题,必须进厂检查维修。 而偏偏在这种时候,他家司机忠叔脚受伤住院去了,无法接送他上下学,害他这几天到学校都得自己搭车。 靠!他能不吐血吗?这阵子好像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 “白少,还是认了吧!尹正心不是普通人,你看看我们班现在秩序多良好,全班乖得跟什么一样,只要不违规,不惹她,绝对太平无事。”张中豪劝他要识时势,别再和尹正心杠上了。 “我惹她吗?有吗?都是她来惹我的好不好,每天跟前盯后,好像不抓我的错她就不痛快。”他恨恨地道。 “对耶,这么说来,我觉得她好像特别针对你。”张中豪也有这种感觉。 “啧,打从她转来,就一直找我麻烦。” “会不会是因为之前在速食店结下梁子,她才视你为眼中钉?”李明哲冒冷汗地揣测。 “喂喂!”胖子王仁宏突发奇想:“搞不好是喜欢你,才一直找你的碴吧?” 白睿安黑心地揽起眉,大骂:“别让我把早餐吐出来。” “说不定哦,白少,打是情,骂是爱,有时故意找碴其实是一种喜欢的表示。”张中豪揶揄地挤挤眼。 “你当我白痴啊?哪种爱会把人打成这样?”他指着自己眼尾尚未完全退除的瘀青,咬牙地道。 三个死党顿时哑口。 也是,只有呆子才会把尹正心打人时的眼神误会认为有爱。 “我一定要想办法治治她才行。”他的目光射向教室里的尹正心,沉吟着。 “你要怎么治她?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张中豪叹道。 “哼,明的不行,就来阴的……你们放学后全留下来,我们一起想个办法整整她。” 张中豪惊慌一悚,不待他说完立刻闪人:“我……我今天正好有事。” “拜托,别把我算进去,我不想和女魔头有瓜葛。”李明哲也遁逃。 “呃……对不起,白少,今天我妈叫我早点回家。”王仁宏也找借口跑开。 他生气地瞪着怕死又怕事的死党们,低声斥喝:“马的,都是孬种!” 哼,算了,他一个人也能整倒尹正心,等着瞧。 他边嘀咕边踱回教室,来到尹正心背后,对着低头看书的她无声地骂了一串难听的脏话。 “白睿安。”尹正心突然开口。 他吓了一跳,立刻闭嘴。 怎么,这怪女生后脑也长眼睛啦? “今天你和我值日,记得擦黑板和倒完垃圾才能回家。”她转头对着他说。 他一屁股坐回自己座位,在心里冷啐。 值日生?哼,从小到大他从不当值日生的,尤其擦黑板,倒垃圾这种杂事,他不干,也没人敢叫他做。 “你听见了吗?”她转头看他。 他懒得理她,一手插在口袋,两腿伸长,一手把玩着自己的笔。 “白睿安,我在跟你说话。”她又道。 他不应。 “白睿安。”她盯着他。 “啧,烦不烦啊?听见了啦,我又不是聋子。”他朝她翻个白眼。 她严肃地道:“注意你的态度。” “别人和你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脸,专心聆听,这是基本礼貌。” 马的,又来了,又是礼貌,他听得都快烦死了,索性撇开头看向窗外,决定对她来个不理不睬。 尹正心轻蹙一下眉头,左手一伸,猛然揪住他的衣领,一个劲将他的上半身拉扯过来。 他大惊,急喝道:“干嘛?” “我还在对你说话,所以你必须看着我才行。”她冷哼。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这张脸,天天看得我都想吐了。” 他愤然嫌恶地想挣开她的手。 她沉下小脸,手劲加强,反将他拉得更近,凑向他的脸,严厉地训斥:“不看也得看,想吐也给我忍住,这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不管你想不想,喜不喜欢,都要专心听。” 白睿安愕然地瞪大眼睛,整个人傻了。 这一刻,两人的脸相距不到十公分,近得几乎呼吸交错,这种动作实在有点……有点…… “听清楚了吗?”她冷冷地询问。 她靠得太近,一股属于她的气息整个扑鼻而来,那带点薄荷的气味,让他整个人都觉得……古怪……又极度不舒服…… “干嘛?走开啦!别靠近我,你这个……”他气急败坏地推开她,退回安全距离,脱口怒骂,可一对上她镜片后锐利的眼睛,后面难听的话就硬是咽了回去。 “我这个什么?”她轻哼,眼睛危险地眯起。 你这个该死的、杀千刀的、可恶的、令人厌恶的臭女人! 一堆字眼飘过他的脑海,可他没种说出来,只能用力拉平被她抓皱的领子,气闷地啐道:“……没什么,你离我远一点就对了。” “今天你值日生,记得做好分内的工作才能离开,知道吗?”她像在测验他有没有听进去,再次提起。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用眼白“看”着她,声音从齿缝挤出来:“知、道、了。” “知道就先去擦黑板,老师快来了。”她指指黑板。 “你也是值日生,为什么你不擦?”他抗议。 “上一节是我擦的,这一节换你,一人轮一节,快去。”她冷声催促。 他暗暗中咬牙,没好气地站起身,拖着沉重又不满的步伐走上讲台,拿起板擦,在黑板上用力挥舞。 全班都呆望着这奇景,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这位大少爷擦黑板。 就连班导走进教室看见这一幕,也难以置信地杵了半天。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用崇拜佩服的目光望向尹正心。 结果,更惊人的还在后头,第八节课下课的清扫活动,一向早早闪人的白睿安,竟然拿着扫帚乖乖扫地。 虽然他扫得很随便又很生气,但这已算是奇迹了,于是连别班的同学也都跑过来窥视。 张中豪偷偷地靠到他身边,奇道:“白少,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哼,这只是缓兵之计,等一下非要她好看不可。”白睿安拄着扫帚,盯着正提着垃圾往垃圾场走去的尹正心,浮起了诡笑。 “你,你想干吗?拜托,你可别做傻事啊,万一惹火那个女魔头……”张中豪惊恐地劝道。 他拿出手机,把其中一则简讯给张中豪看,张中豪一看到发信者,使惊呆得结巴:“你、你找孙老大他们……来对付尹正心?” “没错,我说要花钱请他们班个忙修理一个女生,老孙马上就答应了。”他恶笑着。 “孙老大那帮人都很狠,你干嘛和他们打交道?”张中豪急道。 “我只是花钱消气,我一个人打不赢尹正心,那就找人对付她总行吧?”他恨道。 “孙老大他们下手都很猛,要是一个不小心出了人命……”张中豪惊恐不已。 “我只是要老孙吓吓尹正心,逼她转学而已,又没要她的命。”他冷哼。 “可是……” “罗嗦!你怕死就先滚蛋。”他瞪他一眼。 “好吧,那……我先走了。”张中豪的确怕死,更怕事,因此搔搔后脑,夹着尾巴先开溜。 不久,尹正心倒完垃圾回来,白睿安佯装勤劳地将扫帚分收进柜子,还故意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吗?风纪股长?” “行了,可以回去了。” 他背起书包,嘲弄地问:“喂,今天你也要跟着我吗?” 几乎每天放学她都会跟在他身后,有时跟到他上车,有时会跟他一段路。 不论是计程车还是公车,总之,她每天非要确定他放学后不在学校附近逗留才肯放过他。 可要是以为她的管辖范围是只有学校附近,那又大错特错了,有一次他和杨绵绵约在离学校三站的pub约会喝酒,她竟然也跟了过去,虽然她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坐在吧台前用可怕的眼神盯着他,但就够他恼怒倒胃了。 结果,那天他只能匆匆和杨绵绵分开,逃出pub,扫兴地回家去。 坦白说,他有时会怀疑她是不是个变态,才会像鬼一样地缠上他。 更怕她哪天会直接跟着他回他家…… “怎么,怕我跟你回家啊?”尹正心讥讽地看他一眼,也背起书包。 “是啊,我好怕啊!”他夸张地拍着胸口。 “放心,你家在哪里我早就知道了,真要去,我随时都能去。”她轻哼,走出教室。 他惊愣地杵在当场。 她……知道他家? 这个女的到底是想对他怎样?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今天非得把她撵走不可! 他跟在她身后,脸色阴沉地拿出手机,拨出号码。 “喂?老孙,她就走在我前面,对,一个瘦瘦戴黑框眼镜的女生……等一下就看你们的了……” 尹正心看着堵在她面前的一大票混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 要怎样才不会弄脏衣服? 在尹家,衣服都得自己洗,每次打完架,衣服都会沾上一些别人的血渍,难洗得要命,她都要洗得很辛苦才能洗得掉那些脏污。 “喂,你就是尹正心?”混混中,五个高壮黝黑的男生双手擦腰地向她吆喝。 “是。”她点头。 “啧,你看起来不怎么样嘛!又瘦又土,真的很能打吗?”那高壮男生一步步走向她,满脸轻蔑怀疑。 “还好。”她耸个肩。 “有人说你很白目又惹人厌,要我替他修理你。”壮男嗤笑。 不用她猜也知道是谁找这票小流氓来的。 她身后的白睿安缓缓踱到她身边,对着她低睨冷笑:“今天你大概会很忙,没空再跟着我了吧,尹正心。” 她静静站着,没有回答。 白睿安恶劣地向她摆摆手,接着又道:“那我先走罗,今晚我和绵绵有约,我想,你应该不会再来搅局了。” 他得意又痛快地咧嘴一笑,正踩着轻松的步伐要离开,倏地,孙老大的八名手下一拥而上,拦住了他。 他微愕,困惑地攒起眉。 “你们这是干吗?围错人了吧?你们该对付的是她。”他朝尹正心努努嘴。 “不,我今天可是专程为你来的。”孙老大嘴角一勾,恶狠狠地笑了。 “怎么,要先付钱吗?”他啐笑一声,转头瞪着孙老大,从口袋掏出名牌皮夹。 “不是钱的问题,姓白的。”孙老大走到他面前,脸色口气都愈来愈差。 “不然是什么问题?”他纳闷。 孙老大名叫孙克强,是这附近一间高工职校的留级生,听说是个黑帮老大的小弟,他自行又召集不少青少年组成一个小分派,在这一带鬼混,由于行事嚣张,又很会打架,算是有点名号。 不过,他和孙老大向来没什么纠纷瓜葛,也因此他这次才会找上他帮忙。 “是女人的问题。”孙克强的国字脸变得森然。 “女人?” “你这家伙竟敢抢我老孙的女人,我岂能放过你?”孙克强的眼中冒火。 “你的女人?谁?”他皱眉。 “他马的,杨绵绵是我们老大的女人不知道啊?”孙克强的手下在一旁怒斥。 他呆住了。 杨绵绵是孙克强的女人?有没有搞错?杨绵绵是女校的乖学生,怎么会和一个黑道流氓混在一起? “靠!知道你把上绵绵,我就一直想找机会宰了你这个白目的大少爷!”孙克强说着揪扯住他的领子,杀气腾腾。 “怎么可能?”他实在难以想像,杨绵绵在他面前明明就一副清纯乖巧的模样,就连要脱个衣服都还会发抖。 “就说你白目又欠扁,小绵绵和我在一起一年了,你不知道?”孙克强大怒,一拳朝他脸颊挥去。 他急扣住他的手,大喝:“等一下,我真的不知道……” “我管你他妈的知不知道,你碰了她,我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孙克强用力一推,朝手下大喝:“扁他!” 所有人蜂拥而上,一齐向白睿安围殴。 附近茶饮店见又有学生闹事,都急着打烊,就怕这场群架会打进自己的店里。 这时,他透过人群,瞥见尹正心用一种讥嘲的眼神望着他,似乎在说:今天我看你是没空去约会了。 马的! 他又气又恼,一回神,已有一堆拳头朝他近来,他急忙抵抗,狠拳打倒了几个,可对方人数太多,饶是他身手不差,还是应付得有点狼狈。 尹正心袖手旁观,噙着冷笑。 这浑小子坏心眼,活该受点教训,反正挨几个拳头他应该还挺得住。 但才没打多久,一群混混中就有人抽出了刀子,顿时,她的脸色大变,将书包丢向一旁,大步冲过去,直接将握刀的家伙手腕反折,卸掉刀子,一脚踹倒在地。 “谁准你们用刀的?”她阴鸳地瞪着那个痛得早就说不出话来的小子。 孙克强看她一出手就摆平他的手下,指着她破口大骂:“臭婊子,你给我滚开。” 尹正心听他出言不逊,小脸一沉,一个箭步窜向他,顺手一记飞拳如电,重重打中他的大嘴。 “哇!”孙克强连她怎么出手都没看清楚,整个庞大的身躯就往后仰,跌坐在地,痛得直捂嘴巴。 “嘴巴真贱,改掉。”她冷冷瞪着他。 他呆呆地望着她,只觉得嘴里冒出一滩血腥,赶忙低头吐掉,赫然发现自己嘴巴不但裂开,门牙还断了一根…… “老大!”他的手下都愣住了。 白睿安心跳先是闪过一丝痛快,可一想到是尹正心帮了他,又觉得自尊受损,颜面尽失,没来由的气烦起来。 shit!这样他以后在她面前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孙克强恼羞成怒,跳起身,暴吼道:“干!把姓白的和这个女的给我用力打!打到他们两个再也不能动。” “是!” 八个手立即分成两批,六个攻击白睿安,两个攻击尹正心。 白睿安陷入苦战,尹正心却只挥一拳,再一记后旋踢,那两人就倒地不起,身手俐落强悍得令人傻眼。 孙克强终于看出尹正心才真的是个高手,又惊又气,抄起一把铁条冲过去,朝她直挥。 “他马的,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尹正心闪过铁条,眼镜却被扫落,她蹙了蹙眉,扬腿一飞踢,踹中孙克强的腰侧,他痛得颠了几步,又不甘示弱,逞凶再次向她挥打。 她徒手握住铁条,用力一址,高壮的他竟被拉了过去接着,扭了一圈,铁条不知怎地居然就这样被她夺走。 孙克强还杵在惊骇中,脸又被揍了两拳,肚子还被重重一踢,向后摔了个四脚朝天。 “老大!”他的两名手下不见他吃吃瘪,赶紧扶起他。 这情景让白睿安分了心,他幸灾乐祸地窃笑着,完全忘了他找孙克强来的目的是要修理尹正心,而不是被修理。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一个小混混趁机拨出一把小刀,直接插进他的背部。 “啊!”他痛喊一声,向前趴倒。 尹正心转头一看,脸色骇然骤变,迅速奔过去,像只被惹怒的凶兽,一拳就将那个拿刀的家伙击倒,然后扭住他的手,往膝盖使劲一压,众人只听见“卡”一声,那混混就杀猪般地惨叫。 “哇!我的手……我的手……” 大家几乎吓傻了,全都不敢乱动,就怕会成为下一个被扭断手臂的目标。 但她接着却是冲向白睿安,检视他背后的刀伤,满脸惨白惊恐地急问:“怎么样?伤得多深?痛吗?能呼吸吗?能吗?意识清楚吗?” 白睿安错愕地看着她那担心忧急的表情,心莫名其妙地停了一拍,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向冷静的她是怎么了?干嘛这么关心他? “说话呀!你还好吗?看着我,听得见我的话吗?”她大声喝问,声音微颤。 白睿安突然忘了呼吸。 她那充满惊慌害怕的语气,还有痛楚不安的眼神,就好像、好像……他是她多么重要的人似的。 “哼,才捅一刀,死不了的啦”!孙克强讥讽地冷笑。 这句话将尹正心彻底惹毛了,大家只见她脸色刷白,全身燃着怒焰,身形一闪,人已冲飚到孙克强的面前,赏他一拳,朗声怒骂。 “谁说死不了?谁说的?你不知道有人一刀就失去了生命吗?不知道人命就是那么脆弱吗?你这该死的混蛋!” 孙克强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打得耳鸣错眩。 但她还不放过他,拎起他的领口,左一拳,左一拳,来回地打到他血流满面,一副要将他活活打死一样。 所有人都吓呆了,有几个胆小的人已忍不住拔腿落跑,白睿安也被她的抓狂模样吓得惊凛发毛。 “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打啦!”周围商家头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女生,怕再打下去会闹出人命,急忙出声制止。 白睿安终于惊觉不对劲,忍住背痛,扑过去拉住尹正心的手,大喊:“够了!快停止,尹正心,不要再打了,他快被你打死了!” 被打死了…… 这四个字像魔咒一样让尹正心全身僵硬,戛然住手。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你想杀了他啊?”他将她拖离孙克强,劈头就是狂骂。 她低着头瞪着鼻青脸肿得不省人事的孙克强,好半晌,才喃喃轻呓:“杀了他……他也活不过来了……” “什么?”白睿安一怔。她在说什么?谁活不过来? 她没再吭声,只是转过头,用一种沉痛又伤感的表情,像在看着他,又像穿透他,在看着某个人。 他的心蓦地微窒。 现在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尹正心,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风纪管家婆,这个尹正心,仿佛是他不认识的一个陌生的、悲伤的女孩…… 一股奇异的挤迫感瞬间掠过他的胸口,他用力吸口气想缓和那份不适,但这一吸气,背部立刻痛得他整张脸扭曲变形。 “唔……”他再也撑不住,向前瘫倒。 尹正心猛然惊醒回神,及时以身体挡住他,并伸手将他抱住。 “白睿安!” 他的体力已到极限,软软趴挂在她肩上,气若游丝。 “马的……我头好晕……” 她一凛,只感到掌心一片温势浓液,低头一看,赫然发现他的背早已被鲜血染成一片。 “我的天!你流太多血了!”她惊呼,用力搂紧他,着急喝令:“撑着点,不准晕倒!不准睡着!听见了吗?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这女的真是……连他要不要晕倒也归她管吗? 他虚弱地闭上眼,在心里暗啐。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痛昏头了,之前听到她大呼小叫他就一肚子火,现在听她充满忧心的急喝,他却不觉得讨厌…… 一点……也不讨厌…… 第五章 结果,白睿安的背部缝了十针,在家休养了三天才回学校上课。 学生斗殴事件早已传遍整个校园,大家都大概耳闻他发生了什么事,可传闻归传闻,事实真相却没人知道,尽管同学们好奇,但他不说,也没人敢多问,只有张中豪满肚子疑问,不怕死地一直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到底是怎么了?听说你和孙老大的人打起来,所以被捅一刀?孙老大不是你找来要对付尹正心的吗?为什么反而是你挨刀?尹正心却没事……” 张中豪百思不解,事件事太古怪了。 事发隔天,尹正心照常来学校,大家都在讨论前一晚的群殴事件里也有个女生参与,有人说那女生就是他们六班的风纪股长,可没人敢指认,尹正心也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照样上课,照样执行她的铁血风纪。 可张中豪发现,尹正心的右手四指关节包扎着细绷带,很显然那是揍人之后留下了伤口…… 所以他更好奇得要死。 偏偏白睿安就是什么事都不说,第八节一下课,就背起书包走出教室,双手插在口袋,一张俊脸又冷又臭。 “喂,白少,告诉我怎么回事啊!”张中豪追上他,缠着不放。 “没什么好说的。”他闷哼。 原想算计尹正心,后来却反而被她救了,最后还被她送到医院去…… 这种鸟事他怎么说得出口? 在家三天,他最担心的就是她在学校乱放话,把事情全说了,丢尽他的脸。 不过,今天一到校,看同学们一脸狐疑,那种感觉真的烂透了。 现在,他光看到她就全身别扭,偏偏她又坐在他隔壁,想不看见她都难,害他的心情一整天都郁闷得要命。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对吧?听说孙老大被打惨了,是尹正心打的吧?我就说那个女魔头惹不得……但为何她没打你?照理说她应该连你也一起打啊。”张中豪又问。 他没吭声,只是忽然又想起尹正心痛扁孙克强时的暴戾和疯狂…… 她那充满痛恶的表情,就好像把孙克中当成了仇人似的。 难道……她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 “靠,你是变哑巴了啊?白少……”张中豪拉住他。 他不耐地甩开他,骂道:“死蟑螂,你真吵!” “你告诉我我就不吵。” “我不想说,不可以吗?”他瞪他。 “为什么不想说?” “马的,你烦不烦?走开啦!”他气得推他一把。 张中豪见他火了,只好赶紧递上一根烟讨好他。 “好好好,我不问,来根烟消消气。” 白睿安拿起烟,才要放进嘴里,就听见身后熟悉的喝戒声。 “不准抽。” 张中豪吓得立刻将打火机和烟包塞进口袋。 白睿安转身看了尹正心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乖乖地也把烟拿下,在手心捻扁。 张中豪有点诧异,白睿安之前都会反抗或回嘴几句,怎么今天这么听话? “身体受伤还抽烟,你忘了自己背上缝几针,也忘了医生的叮嘱吗?”尹正心盯着白睿安训斥。 张中豪听得一愣,怎么?听尹正心的口气,难不成当天出事后,她也和白睿安一起去医院? “好啦,好啦,知道了。”白睿安哼道。 “知道就请小心,注意别让伤口感染或发炎。”尹正心再道。 “好了,就说我知道了。”他不耐地摆摆手,急忙拉着张中豪开溜,他只想快点走开,离她远一点。 但她却又道:“等一下,白睿安,今天你该去医院换药了吧?” 他脚步不停,边走边敷衍:“对啦,对啦。” 啧,他会去才怪,不过就是个小伤口, 过几天就会好了,干嘛还去医院。 “那一起走吧,我陪你去。”她跟上他。 他一怔,顿步回头,奇道:“为什么你要陪我去?” “我正好顺路。”她淡淡地道。 “顺路?我看你要监视我吧?”他瞪她。 “随你怎么想,反正你今天一定得去医院。”她早就猜到他不会去。 他有点不悦:“喂,尹正心,你会不会管太多了?我要不要去医院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不过我还是想管。” 她耸个肩,手推推眼镜。 “你……”他很想再臭骂下去,可一看她右手手指上的绷带,倏地一怔。 是打孙克强打得太凶,所以受伤了吗? 真是活该,谁要她发神经把人打成那样?现在知道打人自己也会痛了吧。 他在心里哼笑着,但不知为何又觉得有点闷。 “别浪费时间了,准时也是种礼貌,快走。”她轻喝。 他攒着眉,不悦地嘀咕:“催什么催?催魂吗?有谁去看病还管准不准时?真是可笑?” 嘴巴虽这么念着,但他还是跟着她走了。 被留下的张中豪,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搔头自言自语:“白少是怎么了?有点奇怪哦!” 不只张中豪纳闷,尹正心和白睿安走在一起也令其他学生侧目。 斗殴事件的主角又凑在一起,大家心里想的都一样—— 该不会又要闹事了吧? 尹正心无视众人的目光,来到校门口,站定,左右看了一眼,蹙眉问白睿安:“你家的管家今天不来接你吗?” 那天他受伤严重,她用他的手机打电话通知他家人,结果,是他的管家开车到医院来接他回去,因此才会这么问。 白睿安双手插在口袋,哼道:“我叫他别来了,太麻烦,我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就行了。” “我看你是打算到处乱晃再回去吧?”她冷瞥他一眼。 “对啊!我就是想逛一逛再回去,那又怎样?”他哼道。 “太危险了,这阵子还是安分一点,叫管家每天接送你上下课。”她提醒他。 “真可笑,有什么危险!”他眉一挑,轻啐着,却忽然瞥见几名孙克强的手下在对面的马路闲晃。 他怔了一秒,很快地看了尹正心一眼。 她……是在担、担心吗? 说要陪他去医院,也是……为了保护他? 尹正心早就发现那些混混,她大步走到马路边,拦下一车计程车,回头拉他。 “你身上有钱吗?我们搭计程车去医院。你预约的是下午诊,时间快过了。” “你连我预约门诊的时间也记得这么清楚?”他一呆。 她不答,直接将他推进车后座,自己也上车。 车子驶身医院,白睿安心里又拧又别扭,忍不住斥道:“喂,尹正心,我的事你少管行不行?好像管家婆一样,让人很不舒服。” “放心,我不会管太久的,所以,再怎么不舒服也请你忍耐。”她看着车窗外,冷谈地道。 不会管太久?这是什么意思? 他皱眉,总觉得她真难捉摸,有时凶恶,有时又好象很忧伤,老让人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三十分钟后,他来到医院,又等了半晌,才轮到他看诊。 进入诊疗室,中年医生帮他检查伤口,闲聊道:“你女朋友又陪你来啦?” “她才不是我女朋友!”他冷哼。 “不是吗?但她那天送你来医院时,脸色苍白得吓死人,表面上很冷静,可是在帮你写资料时手都在抖。” 他微愣。 尹正心真的有点奇怪,打人见血都不怕,怎么看人被捅她反而吓得发抖? 这时,一个护士端着药盘过来,接口道:“那女孩以前来过……医生,你忘了吗?” “来过?”医生愣了愣。 “是啊,大概是两年前吧!她也是这样送一个少年过来,那少年心脏被刺了一刀,救护车到达医院时人已失血过多休克,没多久就死了。那女孩疯了似的守着尸体不让人碰,谁接近她就揍谁,身手好得吓死人,大家后来没辙,用电击棒电晕她才将她带开。”护士道。 白睿安心一凛,竖耳静听。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武术少女啊!”医生恍然惊呼。 “嗯,我对她印象好深,虽然现在戴了眼镜,但模样没多大改变。”护士边帮白睿安上药边道。 “是啊!看起来还是这么清秀,可谁也没想到她有练过武术,那时,我要拉开她,她一下子就把我摔倒……”医生夸张地说着。 “那女孩当时真的像个疯子一样,但醒来之后却平静得好可怕,一句话都不说,直挺挺地站着让少年的家人打骂她,一滴眼泪也没掉。”护士继续道。 白睿安不自觉屏息聆听。 原来,尹正心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才对他挨刀的事这么惊慌吗?她那天是把他当成那个少年了吗? 但那个死去的少年……是她的什么人? “我还记得,那少年的母亲一直哭着打她,说都是她害的。” “后来警察不是查出那少年是被流氓捅一刀才死的吗?”医生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少年的家人为什么一直怪她,也许有什么内情吧。”护士叹了一声,又道:“不过,我看那女孩也应该很伤心,她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应该是吧!本来是一对小情侣,一个却死了,打击应该不小。”医生又道。 情侣?白睿安的眉头轻蹙了一下。 才十五岁就谈了一场生死之恋?还以为尹正心有多规矩呢,原来也不简单嘛! “不过,现在她有了你这个新男友,就表示她已经没事了。”护士笑着拍拍他的肩。 他突然有些火大地喝道:“就说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你们耳聋啦?” 医生和护士都吓了一大跳,立刻噤声。 他拍桌站起,一股气顺不过,又厉声大骂:“像她那种神经病,傻瓜才会喜欢她。” “呃……同学,冷静点。”医生尴尬地想安抚他。 “看诊就看诊,罗哩罗唆的,你们烦不烦?”被尹正心管得快要七窍生烟了,再被误会成她男友,他简直要吐血了。 由于他的声音太大,传到诊疗室外去了,尹正心立刻推门进入,盯着一脸怒气的白睿安。 “你在乱吼什么?” 他气呼呼地瞪她一眼,裸着身走向椅子拿起制服上衣。 “你干嘛啊?药换好了吗?”她问。 “已经换好了。”护士连忙道。 “很抱歉,他太无礼了。”她恭敬地向医生和护士道歉。 “不用道歉啦!可能是我们的话惹到他了。”医生僵笑。 是什么话能惹白睿安气成这样?她有点纳闷。 “他脾气很不太好哦,你怎么会喜欢这种男生,在和他交往啊?”护士交健保卡给她时,小声地问她。 她呆了一下,才失笑道:“我没和他交往啊,而且我也不喜欢他。” 正要推门出去的白睿安顿止,俊脸一沉,眉头整个皱起。 她说什么?她不喜欢他? 是,他当然知道她不喜欢他,但被人当着面说不喜欢,真他马的有够令人不爽。 “啊?是吗?我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你才陪他来……”护士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和他只是同班同学,所以才来监督他有没有按时来换药。”她淡淡一笑,又转向医生:“那么,请问他的伤……” 医生还没开口,白睿安不知哪来的火气,脱口大喝:“你不喜欢我,就离我远一点,干嘛要问我的伤?而且还鸡婆地跟来医院,你有毛病吗?脑袋有问题啊?你看不出我也很讨厌你吗?” 所有人再次被吓到,尹正心则蹙着小脸,斥责他:“这里是医院,说话小声点。” 他甩头摔门而出,根本不理她。 “没关系,年轻人个性就是冲了点,不过他的伤口还有点发炎,一定要刻叫他吃消炎止痛药。”医生忙道。 她点点头,快步追出去,白睿安早已大步走向自动手扶梯,摆明了连药也不领就想走了。 “白睿安。”她大声喊他。 他置若罔闻,下楼。 她急急追到手扶梯,连睬两阶,一把拉住他。“等一下,白睿安。” 他愤然甩开她的手,她脚未站稳,身体失衡后跌,偏偏一位大腹便便的孕妇正好站在她身后,她怕撞上孕妇,硬是扭身闪开,但也因此左脚踩空,整个人向后朝手扶梯摔下。 “啊!”那孕妇惊呼。 糟了!尹正心心里暗凛,知道这一摔肯定不轻。 白睿安见她就这样从他身边往手扶梯摔落,惊骇失色,几乎没有多想便伸长手,拦腰将她抱住。 手臂拉扯了背后的伤,痛得他倒抽一口气,但他还是强忍住,使劲将她拉回,她直接趴进他怀中,眼镜挤压掉落,他则因后座力太大,向后撞上扶手,再坐倒在手扶梯的阶梯上。 这不过是眨眼间发生的事,所有目睹的人都抽气呆愣,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们。 尹正心有片刻的失神,她以为自己会摔下手扶梯,也做好心里准备要挨这一摔了,没想到,白睿安竟会出手救她。 白睿安紧紧搂住尹正心,吓出一身冷汗,急喘一口气之后,忍不住大吼:“你是在干什么?不是身手很好吗?动作很灵活吗?怎么连站也站不稳?这是手扶梯耶,摔下去是会死人的你不知道吗?” 会……死吗? 她微微怔凛,蓦地想起那具冰冷安静的身体…… 这时,耳朵却传来怦登怦登的心跳声,那强有力的节奏,一记记敲进她心灵,敲痛了那深藏在心底的伤口,她屏息着,不自觉紧紧揪住对方,便贴紧那堵温热的胸膛,只想一直这样听下去。 谁说会死? 心明明在跳! 只要心一直跳下去,就不会死了…… 就能活着…… 白睿安骂声戛止,低头看着揪紧他、把脸紧靠在他胸口的她,呼吸一窒。 她怎么了?吓坏脑袋了吗?否则怎么会贴他贴得这么紧? 而且她有这么瘦吗?那纤细的后颈、肩膀、手臂…… 因为一直被她打,挨她的揍,他一直以为她长得很壮…… “喂,快扶她起来啊,快到一楼了,你们这样挡住人家的路了。”有人出声道。 他一惊,轻拍尹正心,尹正心抬起头看他,双眼茫然,脸上显露出一抹难忍的哀痛与悲伤。 他的心抽紧,整个人像触电般呆住。 又是这种表情,又是这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沉痛。 她在想谁?想她那个死去的小情人? 倏地,一股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怒意从心底窜起,他抓住她的肩膀大力摇晃,朗声喝斥:“喂喂喂,尹正心,醒醒!你发晕啦!一直黏着我干嘛?” 尹正心震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看什么?你不走开我怎么站起来?你想一直赖在我身上吗?”他再喝。 她猛然惊醒,眉心轻蹙,挣开他的手,再用力推开他,站起转身,在阶梯降至一楼时,大步跨出手扶梯。 他被她推得很不是滋味,跟在她身后下了手扶梯,不爽地道:“喂,你那是什么态度?刚才要不是我救了你,你就摔不下来。” 尹正心转身瞪他,冷冷轻哼:“要不是你推我,我会摔倒?” “你……”他一阵气结。她又变加那张令人讨厌的风纪嘴脸了。 “还敢跟我讨论‘态度’?我刚才叫你时,你就该停下来才对,可是你却不理我,还甩掉我的手,你不知道这样很没礼貌又很危险吗?还有,你还在诊疗室里对医生护士大呼小叫。”她指责他。 “够了吧?我的背因为你痛死了,你还在这里跟我开检讨大会。”他恼火地喝止。 她愕然。“你的背怎么了?” “怎么了?为了救你,又是拉扯又是撞壁,痛得要命。”他举手耸肩,一扯到伤口,俊脸再次揪皱。 她走近他,观看他的背后,伤口处并未渗血,但白色制服上一大片明显脏污,却令她一愣。 那应该是为了救她而在手扶梯上磨出来的,看来,那一瞬间他是用尽全力拉住她。 这个不顾别人死活的大少爷,似乎有点像个人了。 想到刚才他撞击背后的力道,她不禁神情一软,低声道:“谢谢你。” 他一怔,转头看她。 “你说的没错,要不是你拉住我,我真的会摔得很惨,所以,谢谢。”她抬起头,嘴角轻扬,勾起一朵真心的微笑。 白睿安呆愣地看着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的笑颜,全身像被施了魔法般定住,动弹不得。 但他的心,却以一种不曾有过的速度,不停地狂跳…… 第六章 白睿安手里旋着笔,上课上得心不在焉。 因为他很烦。 自从那天和尹正心去医院之后,他每天都心烦气躁,做什么事都不对劲,尤其看着尹正心时,他就更烦。 至于在烦什么,他也不知道。 “白睿安,上课别一直转笔。”尹正心转头看他一眼,悄声纠正他。 他“啪”地一声,把笔放下。 全班都听见了,同时回头看他,包括胆小的英文老师。 尹正心瞪他,眼中全是警告。 他痞痞地朝她扬了扬眉,故意道:“怎么?我把笔放下了啊!” “可不可以小声点?”尹正心低斥。 “我有吵到谁吗?”他耸肩。 “你吵到全班。” 他扫视教室,再看了看英文老师,竟然举手朗声问:“老师,请问你被吵了吗?” “没……没有……”懦弱的英文老师拼命摇头,继续上课。 他转头向尹正心轻哼:“看吧!老师说没有,所以你不该说我吵,跟我道歉。” 尹正心不想理他,别开头。 这阵子白睿安老是惹她,然后再和她抬杠些没营养又没意义的话。 幼稚得连她有时都快被打败,连纠正也懒了。 “喂,快道歉啊!你不是说做错事就要道歉?”他长腿一伸,轻踢她的桌角。 她不看他,专心抄着黑板的英文句型。 “喂,尹正心,别人说话时,眼睛要看着对方,这是你说的,你忘了吗?”他再踢。 她蹙眉,转头气骂:“把脚缩回去,还有,上课时请你安静,坐直听课。” 他见她一双瞪着他的眼几乎要喷火了,心里的烦躁稍微舒坦了些,这才乖乖收回脚,规矩坐直,认真听课。 尹正心真搞不懂他,总觉得之前他是恶性难改,现在却好像是故意使坏。 别说尹正心搞不懂,白睿安也搞不懂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错乱了,之前恨不得别再看见尹正心,现在每天不闹她一下,不被她瞪一眼,骂一句,他心里就不痛快。 这是什么鬼毛病? 他也找不出原因,所以他才烦。 下课后,张中豪立刻急拉着他到走廊,一脸狐疑地打量他。 “干嘛?”他哼道。 “你变得很奇怪哦!白少。”张中豪道。 “我怎么啦?” “你最近对尹魔女的态度不太一样哦。”张中豪意有所指。 “有什么不一样?我还是一看到她就烦。”他啐道。 “哦?那你还讨厌她,恨不得赶走她吗?”张中豪又问。 他怔顿了一秒,才道:“当然。” 张中豪眯起眼,贼贼地诡笑:“哦,你停顿了一下哦,白少,这就表示……有问题。”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不耐地道。 “校长和理事都回来一个月了,可之前一直嚷着要赶走尹魔女的你却反而没动静了。”张中豪觑他一眼。 他脸色微僵,对,他知道校长回来了,他母亲也早已从上海返家,但前几天又飞去美国了,他明明有机会赶走尹正心,但这阵子却从没想过这件事…… “嘿嘿,我闻到一点奇怪的味道哦!” 他无法反驳,索性发起脾气:“你不是鼻子过敏吗?闻你的大头啦!” 张中豪正想回嘴,尹正心就走了过来,盯着白睿安道:“白睿安,你吃药了吗?” “吃了啦!” “伤口好之前,一定要记得吃药,免得伤口发炎。”她看着他,正色道。 “知道知道,到底要念几次,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他一副嫌她罗嗦的口气,可是嘴角却轻扬了一下。 张中豪正好捕捉到他这瞬间的表情,眼睛睁大。 “别以为我喜欢念,我这样也很累,好吗?”尹正心轻哼,转身走开。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跟随着她的背影移动,直到张中豪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挥动,他才吃惊收回,骂道:“死蟑螂,你干嘛?” “白少,你完了。”张中豪悲凄地摇头。 “什么?”他皱眉。 “我看你是喜欢上那个尹魔女了。”张中豪哀叹道。 他愣了愣,随即捧腹大笑。 “噗哈哈哈……太好笑了……这是本世纪最大笑话啊……”他搭着张中豪的肩膀,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你在瞎扯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哈哈哈……我又不是疯了……” “通常,疯子都不知道自己疯了。”张中豪凉凉地插嘴。 “你智障啊?她又凶又唠叨,整天烦死人,就算天塌了我也不会看上她。”他重重拍了张中豪的后脑一记,啐骂。 张中豪抱着头低声叫道:“依我的直觉,我就觉得不只天要塌了,连地也要崩了。” “给我闭嘴,你这只脑残的蟑螂!”他勒住他的脖子。 两人正打闹着,倏地,有人来到他们身旁,询问着:“请问,尹正心在这一班吗?” 他抬头一看,是个年轻又笑容可掬的高瘦男生,长得斯文俊美,看来似乎比他们大个一两岁。 “是啊!她是我们班的风纪股长。”张中豪回道。 “哦?她当风纪啊?那你们一定倒楣了。”那男生笑开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人熟稔的口气令白睿安眉头微蹙,他冷冷地问:“你是谁?找尹正心干什么?” “我啊,我是她……”男生才要说明,就瞥见尹正心从远处走来,于是笑着冲过去,亲昵地大喊:“正心!” 尹正心愕然止步,瞪大眼睛。 那男生笑着张开双臂,热情地将呆立的她抱个满怀。 白睿安双眉一拧,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打中。 “这个人……是谁?” 所有同学也都傻眼地看着他们,张中豪则惊呼:“哇靠!他谁啊?怎么敢这样抱尹正心?不怕被她打死吗?” 但尹正心不但没打他,甚至还任由他一直抱着,整个人似乎无法回神。 一秒,两秒,三秒…… 还不放开? 白睿安眉头愈拧愈深,有点火大这两人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那男生放开尹正心,满脸笑容地看着她,“好久不见!” 尹正心却没有多大的喜悦,反倒是有点不安。 “定闲……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听说你转到这个学校,就特地来看你啊!”那男生笑眯眯地说着,然后瞄着她的黑镜框,夸张地道:“你干嘛打扮得这么土啊?这一点都不像你。” 说着,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就把她的眼镜拿下。 所有人又是一惊,同时想,这人不要命了吗? 但尹正心依然动也不动,完全没反应。 “对嘛,这样才像我认识的尹正心。”那男生笑了笑,再度抱住她。“你就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尹正心还是没有抗拒。 白睿安拉下脸,不悦地撇着嘴角。 “哇!难道他是尹正心的男朋友?”张中豪掩嘴低喊。 “真好笑!这个可怕的丑女也交得到这种帅哥男友哦?”郑雅酸溜溜地嘲笑。 白睿安看不下去了,大步走过去,用力分开抱在一起的两人,大声冷斥:“一男一女抱成这样能看吗?这里是学校的教室走廊,请你们别在这里上演偶像剧的戏码,让人觉得好恶。” 尹正心和那男生都呆愕地望着他。 其他同学也都呆掉。 以前白睿安就常以为自己是偶像剧男主角,在校园里和女生搂搂抱抱,现在竟还说别人。 他接着又瞪向尹正心,讥讽道:“风纪股长,你这样是违反校规吧?” “啊?”尹正心愣了愣,才解释道:“这是我的朋友,我们两年没见……” “那又怎样?两年不见就能在学校搂搂抱抱,那三年不见不就直接上床?”他尖锐地挑衅。 “别乱说话,白睿安。”尹正心听他说得难听,立刻斥责。 “身为风纪,自己的行为最好检点一些,才有立场管别人。”他冷哼。 “你……”她生气了。白睿安在发什么神经?故意找她的碴吗? 那男生倒没被惹火,反而笑着安抚她:“别气别气,正心,这位……呃……” 他瞄了一眼白睿安制服上绣的姓名,接着道:“这位白睿安同学说的没错,我们不该搂搂抱抱,这样太不成体统了,也太伤这些小朋友的眼睛。” 小朋友三个字,刺耳得让早就在心里冒烟的白睿安整个人起火。 “什么小朋友?你又多大了?乳臭未干还敢在这里说大话!”他俊脸冷拧,双手插腰,向那男生逼近。 张中豪吓得在心里直喊:看吧!看吧!我就说白睿安这小子疯了! 尹正心急忙拦住他,将他推开。 “白睿安,你干什么?别对我朋友无礼。” “是你这位白目的朋友先惹我的。”他瞪她。 “他哪有惹你?”尹正心奇道。从刚才明明就是他一直在挑衅。 那个男生陡地嗤笑出声,上前一手揽在尹正心肩膀上,上下打量他。 “嘻嘻,正心,你们班这个同学很有趣耶。” 他见他揽她的肩,心中更不爽,伸手推他一把。 “什么有趣?哪里有趣?说啊,想知道什么才叫有趣吗?我可以让你尝尝真正的有趣!”说着,又推一把,一副想扁人的模样。 那男生向后退一步,有些愕然。 尹正心气急,拉住白睿安,怒斥:“住手,白睿安,你别太过分。” 他甩开她的手,喝道:“你闪边去。” 她蹙眉,反射性地扣住他的手臂,猛然向后反折擒扭。 “你对我朋友太无礼了!” “啊!”他的手臂被扯向后方,痛得低呼。 那男生看他转眼就被收拾,幸灾乐祸地笑道:“呵……你竟敢在正心面前胡闹,简直找死嘛,她可是很厉害的耶。” 他瞪着这家伙欠揍的笑脸,更火,使劲要挣开尹正心的手,可这一拉扯,他背后的伤又痛了。 “唔……”他脸一皱,猛抽了一口气。 尹正心一惊,立刻放开他,心虚道:“啊,对不起,我忘了你有伤。” 他弓着背,一时挺不起来。 她连忙扶住他,满脸担忧。“怎么样?很痛吗?” 看她焦急模样,那男生原有的笑脸慢慢隐去,眼神变冷。 “走开。”白睿安赌气推开她,臭着脸踱回教室。 “白睿安,今天也要去医院回诊换药吧?一定要去。”她关切地道。 “我去不去换药关你屁事。”他回头低吼。 “你非去不可,那刀伤那么深,很容易感染。”她没好气地喝道。 “你会不会管太多了?”他大骂。 她还没接口,那男生却已讥笑道:“是啊,正心,你管太多了吧?你干嘛这么关心他的伤?难道……你在怕吗?怕他会死吗?” 她凛然一惊,转头看他。 那男生一步步走向她,拍拍她的肩,明明笑着,但说出的话却比冰还阴冷。 “放心,别怕,这个姓白的就算有伤也不会死的,瞧,他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吗?会因为一刀就死掉的,只有我那个愚蠢的弟弟……”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尹正心却脸色刷白,如遭电殛。 白睿安霍地站定,惊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这才明白,尹正心这个“朋友”,显然不是来叙旧的,绝不是! 放学后,尹正心表情木然地走出校门,手里握着手机,手机里,有余定闲传来的简讯。 他约她见面,说要好好聚聚聊聊。 她心里很清楚,余定闲为什么突然从美国回来。 也很清楚,他所谓的聚聚聊聊,目的是什么。 不要忘记,不能忘记,更不准忘记。 他要她永远记得他弟弟,记得……因她而死的余定文。 想起小文,她不禁痛苦地吸口气。 两年前的那个事件,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她也永远不会忘记,更不敢忘记。 小文就算不在了,也像根针插在她心上,心脏每跳动一次,就痛一次。 但余定闲不会放过她,她知道,那个人有多疼他弟弟,心里就有多恨她。 即使,她和他曾经是多么要好的朋友…… 曾经…… 她步伐沉重地往前,虽然这个约她很不想去,但又不能不去。 她太了解余定闲了,她愈逃,只会让他愈发狠。 那个人,看来斯文又笑容满面,但从来就不是个好应付的家伙,他不会打架,可他有头脑,他要整一个人,就绝不会罢手,以前在国中时,就有学弟说过,打死都要成为他的朋友,绝不能和他变成敌人。 所以,她一定得赴约,随他处置,直到他甘心为止。 因为这是她欠他的。 然而,她才走几步,就有人挡住她的去路。 她抬头一看,是白睿安。 “你要去哪里?”他双手插在口袋,一脸沉凝,盯着她。 “去我要去的地方。”她蹙眉,闪开他。 他横跨一步,再挡。“你要去找那个男的?” “这不关你的事,走开。”她不悦地瞪他一眼,绕过他。 他伸手拉住她。“他是来找你麻烦的,对吧?” “我说了,他是我朋友。”她冷冷地道。 “朋友?你看起来可不像要去见朋友,反而像要去接受惩罚或制裁。”他讥讽。 她脸色微变,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会不会管太多了?” “哦,这句话换你说,听起来真有趣。”他夸张地笑道。 她不想理他,冷着脸就走。 他微撇嘴角,跟在她身后。 她倏地站定,转身怒斥:“白睿安,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有跟着你吗?这条路不是谁都可以走吗?”他皮皮地耸肩。 “你现在该去医院换药,而不是在这里管我个人的私事。”她严厉地道。 他眯起眼,轻哼:“哼,真是好笑,我的公事、私事、大事、小事你全管遍了,现在却不准我管你的事?这太不公平了吧?” “这根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今天就偏要管你的事,而且管定了。”他大声道。 “你为什么要管?”她反问。 他被问住,心顿了一下。 为什么要管? 因为担心那个男的找她麻烦,因为看她一脸要去赴死的模样,因为不爽她和那个男的在一起…… 答案反射性在他脑中一一窜出,他猛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行为有多么奇怪。 他在干什么?他心里在想什么?尹正心要去哪里要去干嘛关他屁事啊?他不是很讨厌她吗?不是恨不得她滚得远远的吗? “如果你是故意要惹我,改天吧,现在我没空理你。”尹正心说罢,转身继续走。 只是故意要惹她吗? 他怔杵在原地,忙着整理自己混乱的心情,也忙着找其他的理由解释自己那份想跟着她的冲动。 两秒后,他还是跟了上去。 因为他找到理由了,就当是还孙老大那个事件而欠她的人情,他总觉得她这次去见那个男的绝不是好事。 尹正心蹙眉,愈走愈快。 他脚长,不疾不徐地跟着,始终与她保持两步距离。 来到捷运站,她真的生气了,回头瞪着他喝斥:“白睿安,你到底想怎样?” “我怎样?我就不能搭捷运去医院换药吗?”他哼道。 “你……”她气结,决定不再搭理他,车一来,直接上车。 他也跟着上同一节车厢,上下班时间,车厢里人很拥挤,他原本与尹正心隔着一点空隙,但后面的人不断涌入,将他推向她,最后两人几乎靠在一起。 她背对着他,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由于她身高只到他下巴,他只要一低头,就会看见她从领口露出的雪白后颈,还有齐平短发下的柔细新生细发…… 他的心口和脑袋突然有些麻酥,总觉得车厢里空气变得稀薄。 不久,车子快靠站时,突然强烈震动了一下,尹正心因心不在焉,来不及站稳,又没抓住车环,整个人就这样跌撞向他胸前。 她一惊,低呼:“抱歉!” 努力想挪开身子站直,与他保持点距离,但所有站立的人全朝同一方向跌晃,形成人浪将她挤压而来,她硬撑着,就怕再碰触到白睿安,到时他又要乱发火。 看她那副急着远离他,且看她被别人挤迫的样子,白睿安眉峰揪拧,一手抓住横杠,一手用力将她拉到怀里,转身以背隔开了她和其他人。 她愕然,抬头看他一眼。 “你干嘛?” “没干嘛,给我乖乖站在这里。”他低头轻斥,接着佯装瞪着玻璃车窗,不想去解释或思索自己此刻的行径有什么意义。 她怔了怔,心头掠过一抹奇异的感觉。 他……是在保护她吗?为什么?他不是讨厌她吗?应该……很讨厌她啊! 接着,车一停,少数人下车,却上来更多人,推挤着他和她,他无法撑抵,整个人被挤得更靠向她,到后来,他们两人变成面对面紧贴的局面。 尹正心有些尴尬,又无处可闪,只能把头转向一边,但随着车子的行驶晃动,她的侧脸常常会撞偎向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声便会隐隐约约、若有似无地传了过来。 怦登……怦登…… 她忡忡地失了神,然后,为了听得更清楚,她毫无自觉地,像被催眠了般,轻靠了过去,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 从来不知道,人的心跳声会这么悦耳动听,她痴迷得忘了自己在何处,只觉得,这样听着他的心跳,她心底的那抹痛就会减轻一些。 白睿安微愣,屏住气息,低头看着她。 这是她第二次做这种动作,别人看来也许会以为她在向他撒娇,可他知道,她不是。 她只是透过他,在思念着某个人。 一股妒意毫无理由地冒了上来,他暗吸口气,却不敢惊扰她,更无法推开她,离谱的是,他甚至希望她就这样一直靠着他。 更希望这捷运一直往前行驶,别停…… 这时,尹正心的手机铃响,她猛然惊立,头从他胸口慌张移开,拿出手机接听。 “喂?是……我快到了,你再等一下。”她低声道。 他皱起眉,很清楚是谁打给她的。 她关上手机,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懊恼,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道:“对不起,我做了奇怪的事,请别在意。” 哦哦,向来正气凛然的风纪股长尹正心也会有这种表情啊! 他眉一挑,兴味地眯起眼,故意调侃:“你还知道奇怪啊?你就这么喜欢靠在我胸前吗?这是第二次了耶。” 她脸红微窘,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就这样靠在他身上,她以前从不会这样啊! “放心了吧!这只是我一时神经错乱,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难得能看见她的窘状,他觉得有趣极了。 “没关系,被靠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想靠就靠吧!我不介意。”他故作大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她一怔,抬头看他。 “就当还你上次救我的人情。”他哼道。 “这人情还得还真容易啊。”她揶揄。 “拜托,没多少女人可以靠到我像我这么结实的胸膛好吗?”他立刻挺胸自夸。 她被他的话逗得抿嘴一笑,不禁取笑:“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还得练练才行,连我都打不赢。”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笑脸,心跳再次失速,完全忘了要反驳。 看他表情奇异,她自己心也一突,愣了愣。 这好像是他们两人自相识以来,第一次这样聊天抬杠。 感觉……好奇怪…… 却也……还不坏…… 没多久,捷运进站,她吸口气,正色叮嘱道:“好了,我要下车了,你搭到下一站,一定要去医院换药。” 换药!换药! 这字眼不知为何挑起了他的某条神经,他忍不住闷声问:“干嘛老是要我去换药?你是真的关心我吗?还是……只是怕我像你的前男友那样被捅一刀就死掉?” 她脸色骤变,惊问:“你……你怎么会知道小文的事?” “已经两年了,你到现在还忘不了他吗?”他盯着她。 “这一点都不关你的事。”她像被戳中痛处,怒声轻斥,然后转身急急钻出人群。 他有股拉住她的冲动,不过,他迟疑了一下,就这么一下,她已下车,人潮再度涌来,阻挡在他和她之间,她的身影,已愈走愈远。 他拧着眉峰,心头像被什么紧紧拴住,而拴住他的源头,就是那抹渐渐消失的纤瘦身影…… 车子要开了,刺耳的警示声响起,车门即将关上,就在这一刻,他倏地挤开人群,在车门合上前,冲了出去。 不关他的事吗?就算不关他的事,他也想管。 只要是她的事,他都想插手,管定了。 第七章 尹正心走进这家餐厅时,心如刀绞。 这是余定文以前最喜欢来的地方,他出事前,就是在这里用餐。 余定闲明知道,却偏偏约她在这里见面。 “正心。”坐在落地窗边的余定闲向她招招手,笑得灿烂。 她缓缓走向他,在他对面坐下。 “饿了吧?我帮你点好餐了。”余定闲笑着道。 她看着桌上的套餐,脸色微变。 只有她和他两人,但余定闲点了三份餐。 三份都一样。 “怎么了?”他笑。 “不要太过分,定闲。”她沉下脸,盯着他。 “我有吗?”余定闲挑眉。 “你没有必要这样做,我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痛苦地道。 今天正是余定文的生日,也是忌日。 所以余定闲才会回来,回来找她。 “哦?你记得啊?我以为你忘了呢。”他笑着拿起杯子,轻啜了一口水。 “谁忘得了?我没忘,你也没忘。”她看着那三盘余定文最喜欢的料理,低喃。 “是啊,我没忘……那天,我们三人就坐在这里吃饭,小文还笑着求你饭后陪他一起到十二点,直到生日结束,但你却拒绝了他……”余定闲顿了一下,将杯子放下,眼神变冷。“你总是拒绝他。” 她抬起头,看他。 “即使是这样,小文却还是很爱你,崇拜你。” 她没作声,只是脸色更苍白。 “要是那天你陪他去买书就好了,我那个傻弟弟,太天真又太乐观,有时,我甚至觉得他太蠢。”他夹起一块咖哩牛肉,塞进嘴里,边说边嘲弄。 她看他吃着餐食,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蠢到为你白白赔上一条命。”他补上一句。 “我很抱歉。”她紧声道。 他眼一抬,盯着她一笑,语气却很凉冷:“你很抱歉,这句话你说了一千次一万次了,正心,我听得都很烦了。” 她无言,除了抱歉,她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不要你的抱歉,我只要你记住小文,别忘了他永远把他放在心里,一直到死。”他阴沉地冷笑。 她心一阵揪凛。 记住小文,一直痛苦到死…… 这就是余定闲对她的报复。 “小文既是为你而死,那你就用你的心来陪葬,这样才公平啊!对吧?虽然我爸妈认为是你害死小文,要把你和小文的所有东西都烧得干干净净,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小文爱你,那么我就更该帮他把你紧紧锁住,这样他才能走得安心。”余定闲说着倾身向前,拉出一抹严厉的微笑。 他的话,就像往她心头不停灌铅施压,重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就是希望她背着余定文的影子永远活在这份罪恶感里。 不能喜欢上其他人,不能让任何人进驻心里。 余定闲要把活着的她,和死去的余定文,牢牢绑在一起。 “这句话,我在两年前出国前夕就跟你说过,你自己不也跟着我一起到小文的灵前发誓,说你会为了他一生不嫁,说你会永远把他守在心中……我以为,你是认真的……”他支着下巴又道。 “我当然是认真的。”她定定地看着他。 欠债还债,欠命偿命,她既然欠他们余家一条命,不论他要求什么,她都接受。 反正,她根本没心思去喜欢任何人,从来就没有。 “既然是认真的,又为什么和另一个男生走得这么近?搅和在一起?”他眯起眼。 “什么?谁?”她微愣。 “那个白睿安啊!你和他似乎还不错,也对他很关心。” “白睿安?他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蹙眉。 “真的没一点点的关系吗?” “对,我只是帮爸爸矫正白睿安的劣性恶习,才转学进创世中学,别把他扯进我们之间的恩怨,定闲。”她严肃地道。 余定闲忽然笑了。 “正心,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我比你还了解你自己呢!因为,你在某方面实在有够迟钝。”他讥讽地说。 “什么意思?”她不懂。 “你身手很好,但这里……总是少根筋。”他说着,伸出手想要轻点她的前额。 这时,突然有只手横进来,在他的手触到尹正心之前,扣住他的手腕。 他惊愣住,抬头一看,笑容僵冷。 尹正心也愕然地转头,猛地一呆。 是白睿安!他……竟然跟来了! 白睿安紧抓住余定闲的手,冷冷地道:“就算是朋友,也不该随便动手乱碰,这样太无礼了吧!” 余定闲揪眉,挣开他的手,目光缓缓盯向尹正心。 “是你叫他来的?” 尹正心还未回答,白睿安就直接拉开椅子大刺刺坐下,冷哼道:“我是自己跟来的。” “白睿安,你来干什么?我不是叫你去医院?”尹正心蹙着脸怒斥。 白睿安将书包往地上一放,没理她,看着餐桌上的三份咖哩牛肉饭,直呼:“我饿死了,我想,这盘没人要吃吧。” 说着,直接拿起桌上的汤匙,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尹正心凛愕,余定闲脸色变得阴冷。 “同学,你这样不请自来,会不会太不要脸了?”余定闲冷哼。 “用一个死人来欺负一个女生,你也很不要脸。”白睿安边吃边反讥。 尹正心和余定闲都呆住了。 这家伙……到底知道多少? 白睿安接着又转向尹正心,生气地道:“你在干什么?在这男的面前像个小媳妇一样?你的气魄呢?你的威严呢?在学校管我管得像魔女,现在却畏畏缩缩的,看得让人一肚子火。” 他刚才在餐厅外站了一会儿,看着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听训,而这个男的则是一脸恶劣的冷笑,活像她的主人一样威逼,甚至还想动手动脚。 这情景让他又气又恼又火大,不顾一切冲了进来。 尹正心被他骂得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甚至不懂他在气什么。 余定闲却冷冷一笑,道:“‘我们’的事,你不懂就别插手,白小弟。” 白睿安不爽地将手中的汤匙重重拍在桌上。 这瘦小子真让人想海扁一顿。 “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想插手。”他故意挑衅。 “够了,白睿安,这是我的私事,请你别管,快走吧!”尹正心终于回过神,厉声喝道。 “就因为是你的事,所以我管定了。”他盯着她,执意道。 “为什么要你管?如果你只是因为我之前管你管得太过了,才想整我,那就……”她蹙眉。 “对,我就是想整你,怎样?”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心情,干脆顺着她的话大喝。 “拜托你别这么幼稚,行吗?我管你是因为我是风纪!”她怒斥。 “就当我幼稚吧,反正我就是看不惯你被这家伙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孬样。”他大吼。 “噗!”余定闲突然笑出声。 他们同时一愣。 “你们两个真可笑,尤其是你,白睿安。”余定闲讥讽地勾起嘴角。 “有什么好笑的?”白睿安瞪他。 他没回答他,只是朝尹正心道:“看来,你这位和你没关系的同学喜欢上你了呢!正心。” 尹正心惊呆傻眼。 白睿安同样也被吓到。 他喜欢……尹正心? 这种烦闷,这种不爽,这种心跳时而漏拍,时而失速的感觉…… 就是喜欢吗? 但为什么他之前和无数女生一起时都没这样?他不曾这样郁结,不曾这样揪拧,更不曾这样……想靠近又却步…… “但这可就糟糕了。”余定闲缓缓站起,踱到尹正心身边,弯身揽住她的肩,然后向他示威似的,嘲弄地笑道:“你不知道吧?我们正心是不可能会喜欢上别人的,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吧!” 他怒瞪着他。 我们正心? 听余定闲的口气,再看他那该死的举动,他的火气就上来了。 “别碰她。”他脱口冷斥。 他嫉妒的口气让尹正心心抽跳了一下,怔愕地看他。 “呵……傻小子,正心的情人是我弟弟,她只属于我弟弟,别的男人是进不了她的心的……”余定闲说着转向尹正心,凑近她耳边道:“对不对?正心?你应该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对吧?毕竟,小文的死,你等于是间接的凶手啊!你说你要用一辈子来赎罪,一辈子都不结婚。” 尹正心僵直着,脸色刷白,无法动弹。 白睿安听不下去,再看不下去了,他怒火攻心,倏地站起,冲上前扣住余定闲的衣领,将他从尹正心身边扯开。 “我叫你别乱碰她,你没听见吗?”他朝他厉吼。 餐厅的人都被吓呆了,但没一个服务生敢过来劝阻。 余定闲睁大眼睛,夸张地哼笑:“哇,你这小子很冲哦!浑身的醋味也太浓了吧?真难闻。” “我何必去嫉妒一个死人?人死了就死了,你老是拿你弟弟来折磨人,才真难看又幼稚。”他怒声反讥。 余定闲一凛,脸色眼神同时变得阴骛。 尹正心蹙着脸,拉住白睿安的手,急斥:“别在这里乱说话,白睿安,你快放开定闲!” 白睿安转头瞪她,对她也很不满,大声骂道:“你干嘛老是让他欺压着不还手?你真以为他还是你朋友吗?你要不要继续爱他弟弟,要不要一辈子守着你的爱情,那也得由你决定,关他什么事?你何必像个罪人一样,活得这么卑微,这么痛苦……” 她怔怔地瞪着他,呆住了。 他的话,每一字都重重敲进她心里,很痛,但就因为痛,她才第一次知道,两年来隐隐作痛的伤口在哪里…… 余定闲终于发火了,他使劲挣开白睿安的手,狂斥:“你这个家伙知道什么?凭什么来管我们的事?” “我才不管你的事,我只管她的事。”白睿安哼道。 “她的事也不归你管,你这个白目大少爷给我滚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余定闲喝道。 “哦?那请你千万别客气,我倒要看你怎么不客气。”白睿安双手擦腰,朝他逼近,骨子里的流氓大少火气全被激了出来:“小子,我警告你,别惹我。”余定闲没被他的气焰压倒,反而定定立着,露出阴邪的冷笑。 “哼,我有个怪癖,愈是有人警告,就愈想惹惹看。”白睿安扬起下巴。 两个男生身高相当,互相对峙,火爆场面眼看一触即发—— 尹正心气急败坏地插入他们中间,硬是想将他们分开。 “你们别在这里闹了!” 余定闲趁机伸手将她揽过来,拥进怀里,道:“正心,我们换个地方吧!这疯子真让人倒胃。” 尹正心感觉得出他是故意,才要制止他,白睿安已气炸地动手了。 一记拳头狠狠打向余定闲的下巴,余定闲整个人向后倒下,撞翻了椅子。 “啊!”餐厅里用餐的人都吓得躲开,店长冲了出来,但也不知如何是好。 尹正心惊怒地转身重重打了白睿安一巴掌。 他替她出气,她却打他? “你不要太过分!白睿安,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专程来打架闹事吗?还是来找我麻烦?你这样动不动就出手打人,跟孙克强那样的流氓有什么两样?”她厉喝,接着转身扶起余定闲,满脸关切和歉意。 “你还好吧?定闲?” 白睿安瞪着她,俊脸拧紧,拳头紧握。 余定闲擦掉嘴边的血啧,朝他冷笑:“姓白的,算你有种,不过,有的时候,打架不是只靠拳头,要对付你这种人,太容易了。” 尹正心听出他话中有话,凛然变色:“定闲,你可别乱来。” 余定闲眯起眼看她,轻哼:“怎么?你在替他担心吗?” “我说了,别把他扯进来。”她不安地低喝。 “太迟了,是他自己要进来的,所以,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他阴狠地笑了笑,用力甩开她的手,瞄了白睿安一眼,大步走出餐厅。 “定闲!定闲!” 她急喊,但余定闲头也不回地离开,她只能转身面对白睿安,气恼烦心又失控地大骂:“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管我的事?余定闲不是个好应付的人,把他惹火,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他倏地大吼。 她一愣。 “可是……我还没搞清楚,我的人已经在这里了。” 他吼完,苦恼又气愤地瞪他一眼,飘出餐厅,留下尹正心一人心神悸仲地杵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尹正心在躲他。 白睿安发现,平常动不动就念他的风纪股长,这几天在学校像是突然哑了,更好像决定放牛吃车,不再管他,甚至,把他当空气,视而不见。 他心里很清楚,她在避着他,拉开两人的距离,似乎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他的靠近,还有他的喜欢。 喜欢…… 他喜欢她吗?喜欢这个一开始把他揍个半死,后来又管他管得快让他抓狂的可恶女生吗? 这个问题,他想了又想,答案却明确得令他心惊。 从他一看见余定闲对她搂肩搭背就火大得想杀人看来,他的确是喜欢她的。不知怎么回事,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心就开始不正常了…… 可尹正心却完全不为所动,她的表情和态度,明明白白地在告诉他,她不喜欢他,也希望他别喜欢她。 坦白说,他的自尊的确受创,他白睿安把妹几时吃过?论长相、论身材,论家世,他的条件好到足以让女人倒贴。 但尹正心不是那些正妹,不是那些女人。 她是个特别的存在,特别到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即使她对他不理不睬,他也无法停止这份莫名其妙的心动。 明知她心里一直念念不忘前男友,他还是情难自禁。 他气恼、闷怒,堂堂创世中学的白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可每节上课看到她就坐在他身旁,感觉她的气息,他的心又会不由自主怦动。 这是他长到十七岁,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像是得了什么怪病,病情完全无法预料,也无法控制。 唉…… 看来张中豪说的没错,他是疯了。 放学后,尹正心迅速收拾好书包就匆匆离去,他郁闷地瞪着她的背影,心头像塞住了什么,又紧又憋,难受得要命。 “喂,白少,你和尹魔女之间是怎么了?”张中豪凑过来问。 “没事。”他懒懒地背起书包,走出教室。 “没事才怪,你们两个都不对劲。”张中豪像个狗仔记者似地瞄他。 他不想理他,缓缓走向校门口。 “喂,你和她吵架了?”张中豪紧黏在他身后。 “没有。”他不耐地道。 “没有的话,她干嘛这两天都不理你?但不理你却又一直跟着你。” “哎,你在说什么啦?很烦,走开!”他生气地转身推开他,但这一转身,才赫然发现尹正心就站在校门旁的一棵树后方,看着他。 他微愕。 “你没发现吗?尹正心这两天都在那里确认你上车回家之后才走。”张中豪朝尹正心的方向努努嘴。 “是吗?”他望着她,心一阵狂跳。 “是啊,说不定她在等你咧,快去吧,我要闪人了,太恶心的偶像剧我可看不下。”张中豪窃笑着,赶紧走开。 他攒起眉,双眼直盯着尹正心,根本没听见死党的嘲讽。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这样会把他搞疯吗?既然不理他,为什么又要在他身后盯着他?而且还一副担心他出什么事的表情。 吸口气,他大步走到尹正心面前。 “尹正心,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快回家吧!什么都别问。”她冷着脸对他道。 他拧眉,向她跨近。 她立刻往一旁走开。 他很快地拉住她的手臂,怒道:“说清楚再走。” “没什么好说的。”她挣开。 “你这样跟着我是什么意思?你的态度摆明了叫我别再靠近你,那你为什么又要跟在我后面?”他喝问。 “不为什么,快回家吧!别和我说话,也别靠近我,快走!”她的脸色有些焦急,向后退开。 他看出她的异常,再次抓住她的手,问:“你在怕什么?” 倏地,他心中一动,又问:“难道……是因为那个余定闲?” 她蹙眉,回避他的问题:“这几天放学就快回家,别在外面逗留。” “怎么,你担心那个余的弱小子找我麻烦?”他不屑地讥笑。 “别小看他,余定闲虽然看来斯文,却是个狠角色。当年伤了小文的人,后来被他搞得很惨,不但被打断了腿,还被恶整,吓得搬家。”她警戒地喝道。 他拧眉,“这种恶毒的家伙,你还当他是朋友?” “我和他认识太久了,我们的交情,你不会懂。” “交情?他拿他弟弟死去的事折磨你,这也算交情?他弟弟是被流氓捅一刀,又不是你杀的。”他火大。 “你不懂就别乱说,小文的事我有责任。”她怒斥。 “有什么责任?那你告诉我啊!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他大吼。 “你为什么要知道?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根本与你无关,我拜托你别再管了!”她厉声喝道。 “你……”他一阵气结。他也知道不该管,不要管,可是…… 可是他就是该死的忍不住想管。 “你的管家应该快来了,就待在这里等吧。”她冷冷地说着,转身越过校门前的大街。 白睿安拧起眉,哪有心情待在原地,两年底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今天非弄清楚不可。 于是他大步跟上去,紧追在她身后,但他才穿越街道中线,一阵沉沉的机车引擎声便急速地由远而近,尹正心警觉转身,瞪着那辆疾驰的机车,脸色大变,大声惊吼。 “白睿安!” 他转头一看,才骇然发现那头戴全罩式安全帽的机车骑士正笔直朝他飘冲而来,而且手中还握着一根木棒。 时间快得来不及反应,他呆了零点一秒才想闪开,就在这瞬间,那骑士已冲到他身旁,狠狠往他的背后用力挥打,又迅速飙走。 他眼前一黑,趴倒在地。 “啊!”尹正心抽声惊呼,吓得猛冲过来,急喊:“白睿安,白睿安!” 他意识中断了几秒,大喘一口气,但这一喘气,背又痛得要命。 “唔——” “你还好吗?白睿安,说话!说话啊!”她的声音微颤。 他强忍住痛楚,回应道:“放心,我没事。” 见他还能回答,她才由惊慌转成生气,忍不住大骂:“我叫你待在校门口,你干嘛跟着我?就一直告诉你要小心,很危险……” 他抬头看着她担忧苍白的脸,突然很荒谬地暗想,挨这莫名其妙的一棍也算值了。 “谁说我跟着你?我只是要过街……”他轻啐。 “快起来,别待在马路上。”她瞪他一眼,将他拉起,再扶他退到路旁,不过,当她的手碰到他的背部,脸色骤变。 他背部那原来的刀伤……又流血下…… 他困难地站起,感到背部的刺痛,反手一摸,摸到一团湿液,不禁低咒一声:“妈的,那混蛋竟然正巧击中我的伤……” 正巧?不,不是的…… 那骑士是故意的,故意攻击白睿安的背,他知道白睿安的背部有伤…… 尹正心心头凛然,想起余定闲的警告。 那家伙…… 拧起双眉,她心中闪过一丝不曾有过的厌恶与气愤。 余定闲真的做得太过火了! “不行,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她揪着小脸。 “不用那么夸张啦,进医务室擦擦药就没事了。”他皱眉。 “医务室的人应该回去了。” “那你帮我上药啊!”他看她一眼,驼着背往校内走去。 她没辙,只能依他,上前扶住他回校内医务室。 此时,天色全黑,他们没注意到,那个骑士正停在街角冷冷地盯着他们,以及他们身后那些一个个冒出来的人影…… 第八章 放学后的校园显得特别安静,白睿安和尹正心走进医务室,里头的药水味让他们都不自觉揪起眉头。 “这里是学校中我最讨厌的地方。”白睿安啐道。 “是吗?但我怎么听说你之前常和一些女同学来这里胡搞?”她冷哼。 他一惊,转头瞪她:“你怎么知道?” “烂事传千里,你不知道吗?”她讽刺道。 “呃……其实……我并没有和她们怎么样……”白睿安像做错事的人,急着辩解。 她冷瞥他一眼:“你干嘛解释?我又不在意。” 他心一突,暗忖,对啊!他在心虚个什么劲?她又不是他的谁。 “好了,快把衣服脱掉。”他命令道,并从架子上拿出碘酒和消炎药膏。 她的口气比护士还冷淡,可他不知发什么神经竟然心被撩动了一下。 为了掩饰,他急忙解开扣子,正要脱下衣服,手一伸,拉扯了伤口,痛到猛抽一口气。 “唔……” “怎么了?”她急问。 “没事……” 她看着他背后渲染更大片的血渍,急忙拉下他的制服,赫然发现,纱布几乎被血浸红,血液甚至还持续从伤口里渗出,沿着他光裸的背脊滴了下来。 她吓到了,整个人骇然惊呆,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窜进脑门。 两年前那一幕又瞬间回到眼前,余定文胸前的血像涌泉一样不停地冒出,染红她的手,她的眼睛,她的世界…… 白睿安转头见她怔慌呆立,奇道:“喂喂,尹正心,你怎么了?” “血……好多血……”她觉得吸不到空气。 他转身面对她,忙道:“你别担心啦,只不过流点血……” “什么叫只流点血?伤口可能又裂开了,也可能被感染,到时整个伤口溃烂,然后很可能……很可能会……”她突然狂乱焦急地大喊。 “会怎么样?会死吗?”他沉着脸,出声打断她。 她的叫喊声戛然而止,脸色刷白。 “你怕我也会死吗?”他盯着她。 她没有说话,但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别傻了!人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他轻哼。 “谁说不会?人就是这么脆弱,一个小伤,一点小病毒,一些感染,就会没命,很多人都因为这样死掉!”她激动地吼着。 他微愕。 “我妈就是因为感冒病死的!还有小文……他们就是这样……轻易的就走了! 然后……身体愈来愈冷……愈来愈冰……变得……好安静……好可怕……没有呼吸……心脏……也不跳了……我什么都听不到……听不到……” 她睁大双眼,愈说愈小声,整张脸苍白而恍惚,且微微地颤抖着,彷如掉进了某个可怕的记忆深渊。 他心头一阵揪紧刺痛,终于明白,她每次靠在他胸口,只是为了倾听他的心跳。 一股酸楚怜惜在他心中泛滥开来,他猛力将她拉进怀中,把她的头紧按在他的胸前,朗声道:“我不会!我没那么容易就死的。你听,我的心脏跳得又强劲又有力,不是吗?” 她怔了怔,贴在他的胸膛,果然听见怦怦的心跳声,那强烈而活力十足的节奏,把她的意识从冰寒的过去救了回来。 “……好清楚……你的、心跳……真好听……”她喃喃地道。 他心头一热,双手紧搂住她。 “别害怕,我的心会一直为你而跳,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你心里只有那个余定文,这个属于你的节奏,也绝不会轻易停止。”他悸动地承诺着连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感情。 她轻抖了一下,被他的话撼动了自以为刚定坚强的心,也刺中了最深的那道伤口,然后,紧堵了两年的泪终于决堤,从心中狂泄而出。 “呜……不……不是这样……根本不是这样……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她偎在他胸前,哭了。 温热的泪水沾湿他的胸前,他错愕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傻杵了半晌,才问道:“不知道什么?” “我……恨他……” “谁?”他皱眉。 “我很讨厌他……非常讨厌……我……被他烦得要死……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她抵在他胸前,哽咽地道。 “你在说谁?你讨厌谁?”他纳闷不已。 “他小我一届,因为身体不太好,显得瘦弱,在学校经常被欺负,有一次,我救了他,替他出了一口气,从此他就像个跟屁虫一样,经常缠着我不放,还幼稚地到处放话说我是他未来的老婆……每天每天,就像在精神轰炸,赶也赶不走……拒绝了上千次他还是不断地骚扰……”她低头自顾自地说下去,有如自言自语,更像在告解忏悔。 他听出了眉目,诧异不已。 她说的人……是余定文? “我念在他是定闲的弟弟,一直忍他……但定闲有时也跟着瞎起哄,搞到后来全校都以为我和他是一对……最后,我也懒得澄清,只能尽量避开他。 “但他竟然找到我家去,天天紧迫盯人……我实在受不了,只好随口对他说,我不喜欢太弱的男生……只要他变强,我就和他交往……” 他静静地听她说着,怎么也料不到那个余定文竟是这样的人。 更料不到,她和他之间是这种关系。 “结果,他当真了……生日那天……还笑着说他会变强给我看……要我陪他去买书,陪他到十二点,就能看见他的转变……我当下就拒绝他,要他早点回家……”她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窗外,“下雨了吗?” “没有。” 她的目光飘向远处,轻呓:“那天晚上……下着小雨,定闲笑说不打扰我们。吃完晚餐就先走了,我面对小文……很不耐烦,坐没多久就离开,我知道小文很失望,但我真的没办法喜欢他……没有办法……” “结果,出了什么事?”他问。 她的目光从远处拉回,定在他脸上,露出一抹荒谬、生气、厌恶又惊恐的微笑。 “结果?结果……我回家后才知道,他为了证明自己变强,居然愚蠢地去找外校的一个恶名昭彰的大流氓单挑……” “什么?”他愕然。 “他去之前,打了三通电话给我,叫我去看,我把它当玩笑,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后来,是定闲焦急地通知我,说小文真的去了……去找那个大流氓……”她说到这里突然地笑出声。 “呵……好不好笑?他是个白痴吗?还是个神经病?怎么会傻到去做这种蠢事?这根本就是找死……” 他看她笑,心好疼。 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是个伤害啊! “等我赶去,小文已被刺了一刀,那些流氓个个逃窜,把他一个人留在当场,没人理他,也没人叫救护车……血不停地从他的胸口冒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敢拔刀,不敢靠近他。因为……他正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我……瞪着我……”她说着,微微发颤,不自觉向后退。 他怜悯地盯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眼睛……好像在埋怨我去得太迟……又像在控诉我害他做了傻事……但我没叫他去送死啊!我有错吗?有吗?”她睁大双眼,激动地问。 他蹙眉,抓住她的肩,轻喊:“尹正心。” 她挣开他,继续大喊,“为什么大家都怪我?为什么都把我当成凶手?我比谁都难过,比谁都痛苦……我也不希望他枉送性命……他才十五岁……才活十五年……就这样死了……送到医院……没多久就死了……死了!” “好了,别说了!别再说了!”他喝道。 她怔怔地望着他,眼神脆弱又疲倦。 “他死了……把一切的罪过都丢给我……让我承受……从那一刻起,我就等于被一个枷锁锁住,逃不开了,……这辈子……都逃不开了……你知道我有多恨吗?但我又怎能去恨一个死去的人?他都死了……因为我而死……我想恨也不能很……想气也不能气……无论我有多讨厌他……都不能再说出口……也永远无法赶他走……再也赶不走了……我憋得都快疯了……快要疯了啊……啊——”她愈说愈激动,到后来更痛苦得揪扯着头发,低头狂喊。 他静默地任她喊个够,喊到嘶哑,喊到失声,喊到泪流满面。 因为他明白,做事一板一眼,总是端守着规矩和正义的她,已经快要被这份自责与怨恨压垮了,她需要好好的发泄一下,需要把内心积藏的痛苦全部清空,才能喘得过气来,才能继续活下去。 一阵嘶吼过后,她无力地坐倒在地上,不停地喘息,颤抖。 他慢慢蹲下来,轻轻将她揽进怀里,道:“够了,这样就够了。你并没有错,这件事,没人有资格责备你,所以,你也别再折磨你自己了。” 她靠在他怀中怔怔听着他的话,一股热气直冲眼眶。 两年来,她一直在等着某个人对她说这句话。 说不是她的错,说这只是个意外,说她不需要感到罪恶…… 只是,她无法说出口,也没有人能让她说出口,爷爷不知道她发生什么事,父亲在国外开道馆,也很少回来,独立自主的她从小就跟着爷爷,在武道的熏陶下,深知是非对错都得由自己承担,不能推脱。 因此,她的痛苦,只能往肚里吞,然后不断地用她的意志力,将她心中的反感和厌恶一层一层深埋挤压。 可为什么她能在白安瑞面前吐露心声?为什么可以对他说出内心那些不该有的怨恨? 为什么……现在她可以这样靠着他,却不觉得讨厌,甚至还很安心? “你干嘛要忍?想恨就恨啊,恨那个小子把你未来的生活全打乱,恨那个小子即使死了都还要缠着你,为什么你不为自己辩白抗议?为什么还要默默承受余家和余定闲给你的压力?” 他一想到他在余定闲面前的怯弱样就有气。 “因为……最终……小文还是因我而死的啊……都是因为我……”她低声啜泣道。 她的泪让他的心整个揪成一团,这样的尹正心,一点都不像她,不像那个英气飒爽的风纪女孩。 “别哭了。”他怕听她这种隐忍的哭声。 她止不住泪,持续抽噎。 他被她哭的心乱又心疼,于是,冲动地捧起她的脸,直接吻住了她的唇,也封住了她压抑得让人快要疯掉的哭声。 柔软温热的唇,混着湿咸的泪水,像毒,从嘴渗进他的心,从此,解不掉,治不了…… 她迷茫地闭起了眼睛,贪恋着他口中传来的热气和温暖,一点一滴地融化她心里那份冰冷与疼痛。 他们都沉浸在这奇异的氛围之中,没去注意两人此刻究竟在做什么,更没有意识到这个吻代表的意义。 那懵懂的情愫,在双唇的碰触中,悄悄地萌芽…… 就在这时,一阵啷巨响,玻璃碎裂纷飞,吓醒接吻的两人,白睿安反射性地抱住尹正心,卧倒在地。 尹正心抬头看他,急喊:“怎么回事?” 可一抬头,两人面贴着面,鼻尖相距不到一公分,她陡地一呆,脸颊忽然烫了起来。 他也一怔,整个人一顿,心跳顿时狂飙。 刚刚的吻…… 正闪神之际,已有人破门而入,大声叫嚣嚷嚷:“哎唷,竟然躲在这里谈恋爱哦,现在的学生真是的……” 他们脸色微变,互相拉夫站起。 一群流氓全涌进医务室,带头的那人看起来凶恶蛮横,一副黑道老大的狂妄嘴脸。 “啧啧,听说创世纪中学有个姓白的小子把我的小弟孙克强打成重伤,我一直想找机会回报一下。” 白睿安瞪着他,知道他就是孙克强背后的靠山,那个叫黑狗的黑帮老大。 看来孙克强怕被笑话自己惨败在一个女孩手中,才放话说是被他打伤的。 “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痛扁孙克强的人是……” 尹正心正要澄清,白睿安很快地捂住她的嘴,接口冷讥:“怎么?老孙自己太孬,告状告到你那里去啦?真是没种。” “臭小子,把了老子的马子,又在这里和别的女生胡搞,真有你的……那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带种!”黑狗双手擦腰,缓缓逼近。 尹正心拧眉,跨前一步,怒喝:“这里是学校,你们进来干什么?” 黑狗一愣,目光转向她,握拳怒声威吓:“臭丫头,你给我闪边点,当心我拳头不长眼打到你!” 黑狗话还没说完,尹正心已挥出一记重拳,把黑狗打得倒地。 所有人都呆住了,黑狗更是傻眼。 “你们现在全滚出学校。”她冷斥。 “你这该死的丫头!”黑狗的手下齐声咆哮。 “老……老大……其实……把孙大打成重伤的……是她……”一个孙克强的弟兄颤声道。 “什么?”黑狗惊愕。 “干,怎么现在才说?”黑狗身边的一个胖子扶起黑狗,大声气骂。 “很好,那今天两个都别放过!给我打断他们这对狗男女的腿!”黑狗恼羞成怒,大吼。 一群流氓全扑了过来,白睿安脸色微变,他背伤严重,尹正心一个人不见得对付得了这群恶霸,还得分心顾虑他。 “尹正心,他们人太多,你想办法先出去,别管我。”他边应付两个流氓边喊。 “不行,我一走你就死定了。”她一口气撂倒三人,始终绕在他身后。 “你们今天谁也别想逃。”黑狗狂笑。 一阵激斗在小小的医务室展开,尹正心的身手虽好,但空间太窄施展不开,加上对方恶猛,一时竟被困住。 但黑狗见自己兄弟连个小女生都打不赢,气得冲上前。 “妈的,连个女人也打不倒,走开,我来。” 尹正心踢倒一人,闪过黑狗的拳头,举脚猛踹他的肚子。 黑狗向后撞到铁柜,狼狈不已,愤然抓起身旁的椅子摔向尹正心。 她急忙向一旁跃开,就在这混乱中,孙克强的那名手下瞥见她背后有空隙,马上拔刀冲向她,大喊:“臭女人,我要替我大哥报仇!” 白睿安大惊,几乎没有多想便窜到她背后,刀子不偏不倚,直刺入他的胸口。 “唔……” 他楞了一下,只感觉一道冰冷直透胸口,接着,有人拿棍棒往他后脑砸下。 “白睿安——” 他听见尹正心的尖叫声,同一时间,他耳边响起一声巨大爆响—— “砰!” 然后,一切在瞬间化为黑暗。 他的十七岁青春岁月,也在这一刻画下句点。 后篇 姓名:白睿安 性别:男 年龄:二十七 学历:政大企业管理系毕 职务:日晋集团执行总经理 身高:一八三公分 体重:六十八公斤 血型:b 星座:天蝎 兴趣:工作 专长:不眠不休地工作 后篇之一 “砰!” 一个惊人的巨响将白睿安惊醒,他倏地睁开眼睛,呼吸停了一秒。 然后,他知道,又是梦。 掀开薄被,他坐起身,轻吐一口气,才下床走向浴室。 梦里的惊爆声,已经缠了他十年,之前,他以为耳朵有问题,去看了无数名医,后来。他才了解,有问题的不是他的耳朵,而是他的心。 似乎,是十年前那件事的后遗症,没药医,只能拿时间去淡化。 不过,时间并不是治心病的良药,有些事,忘不掉就是忘不掉。 即使不去想,它也会以某种形式潜藏在记忆里。 他站在镜前刷牙,洗脸,刮着胡渣,不久,疲惫已被洗去,换上的事一张清爽白净的俊容。 镜中的他,已不复十七岁时的轻狂天真,他脸颊消瘦了些,细长的眼睛也因此更显得锐利,鼻子更加挺直,这些年来少笑的唇,习惯性地抿紧,嘴角隐隐透着一抹沉着冷酷。 裸裎的上身虽然精瘦,但非常结实,不论是手臂、胸肌、腹肌,线条汇汇分明,一看就知道经常在健身运动,或是操练,整个腰背力道十足,因此看来身形更加高身兆挺拔,俊帅有型。 只是,在他的胸口心脏部位,有一道很长的伤疤,虽然颜色淡了,但依然能看出伤口似乎很深。 白睿安定定望着镜中自己的胸口,伸手抚按在那道疤上,目光一沉。 十年前那一刀,直捅心脏,他差点死掉,开刀之后,昏迷了整整十天才醒来。 等他醒来,他才知道,当他一个人倒在医务室的血泊里,救护车赶到时,黑狗那群人早就跑光了,而尹正心…… 也不见了! 他替她挡了一刀,但她,却把他一个人丢下,走了,逃了,从此消逸无踪,再也没有出现! 再也……不曾出现…… 一想到她,他心又一阵窒闷,脸色也变得阴郁。 随手抓梳着短发,转身走出浴室,打开衣柜,拿起白衬衫穿上,正要扣上钮扣时,耳中倏地想起一个声音。 白睿安,衣服下摆要扎好。 他又是一愣,接着猛然摇头,想把那该死的声音,摇出脑中。 那女的消失了十年了,为什么她说过的话却还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他?影响着他? 为什么? 他愤然不解地低咒一声,仍然仔细地扎好衬衫,系扣皮带,打上银灰色领带,再套上深灰色西装外套,一丝不苟地整装完毕。 落地镜映出他出色帅气的身影,合身的窄版西装下,熨烫得平整的同色西装裤,包裹住一双修长的腿,脚下穿着擦得晶亮的尖头皮鞋,当年那个浪荡的十七岁大少爷,如今已转变成一个商场精英,一个成熟稳重又魅力十足的男人。 这时,套房外响起了敲门声,他走过去将门打开,林秘书已站在门外。 “总经理,该出发了。” “知道了。”他看了一下腕表,将手机塞进口袋,拿起饭店房门卡片,一身笔挺整齐地走出套房。 行径林秘书身旁,他倏地定住,瞄了一眼他的衣领,冷冷地道:“林秘书,领子。” “是。”林秘书一惊,立刻将衬衫翘起的后领翻正拉好。 接着,他又低头一瞥,哼道。“皮鞋脏了。” “哦?是。”林秘书又立刻从口袋拿出面纸,蹲下将自己皮鞋擦干净。 白睿安这才满意地走向电梯。 林秘书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顽长英挺的背影,暗吁一口气。 跟了白睿安两年,他早就习惯他对一些小细节要求的严格,不论是自己或是周遭的人,他都像拿把尺在衡量似地,有时甚至到了严厉的地步。 一种病态的严厉…… 不过一般有钱老板都有怪癖,林秘书也知道,比起其他人,白睿安只是比较重视规矩、礼仪和纪律,这种要求其实很正面的,就因为有这样的老板,日晋集团这些年才能在业界享有盛名。 这就是白睿安的领导风格,他的年轻有为,向来是同行津津乐道的焦点。 不过,也有八卦媒体挖出他的过去,说他高中时曾是个品行不良的流氓学生,经常打架闹事,还差点因此丧命,如今这样的大转变,堪称浪子回头。 不管如何,谁没过去?林秘书认为,现在白睿安是怎样的人重要,虽然跟着这样的老板累了些,但他认为值得。 电梯从三十六楼往下,透明的玻璃让人可以览尽整个繁华的上海景致。 白睿安双手插在口袋,劲帅的器宇让电梯里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多瞄一眼,但他侧专心思索即将处理的公事。 这次他到上海出差,是准备洽谈一个庞大的上地开发案,由于利润惊人,有不少台湾和大陆的财团都在积极接触,他这次透过父亲老友何董将陪他一起前往商谈,这个投资案,他相信他有绝对的优势抢得先机。 离开饭店,他们驱车前往何董的办公室,约好九点见面,他在八点五十五分就已抵达,然后,九点整见到了何董。 “何叔,早。”他礼貌地与何董握手。 “呵呵,早啊,睿安,你还是这么准时啊。”何董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 他一直很欣赏白睿安,只可惜他只有一个顽劣儿子,没有女儿,不然还真把这小子变成他女婿。 “准时也是种礼貌。”他笑答,但一说出口却凛愣了一下。 白睿安,准时也是种礼貌…… 真是个梦魇!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那个魔女?把她说过的话和有关她的记忆全部丢掉? “哈哈,你父亲有你这个懂事又知礼的儿子,真的该满足了,来来来,坐下来谈。”何董笑叹,请他入座。 “您过奖了。”他僵硬一笑,在皮沙发上坐下,直接进入主题:“我们这次要见的地主……” 何董笑脸停住,变得有些严肃。 “先等一下,听我说,睿安,这次去见地主可能会有点危险。” “怎么说?”他微愕。 “这地的地主个个难搞,要同时说服他们并不容易,而且这次的土地案,似乎有位黑道老大也很有兴趣,目前也正积极与部分地主接触,所以,我们过去找地主时得特别小心。” 何董皱眉道。 “您是担心那些黑道回来搅局?”他挑眉。 “那些黑道不好惹,为了安全起见,我还特地找来两名贴身保镖。”何董道。 “不用了,何叔,对付一些小流氓,我自认为还可以。”他自信地笑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持续在习武练拳,虽然他对外宣称的原因是为了防身,但真正的理由,也许只是不想输给那个姓尹的女风纪…… “那些可不是小混混而已,可不能掉以轻心,再说,你来到这里,我就得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否则怎么对你父亲交代?”何董谨慎地道。 “但我不希望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他沉吟。 “找个保镖有什么复杂的?他们已经到了,大家先认识一下。”何董说着按下通知话钮,通知秘书:“请那两位保镖人员进来。” “是。” 白睿安无奈地笑道:“何叔,我真的不需要什么保镖。” 他的话到一半,一男一女已走了进来,何董连忙笑着介绍:“这可是我高薪聘请的尹家护卫,尤其这位尹正心小姐,她不但功夫好,还能治恶习,才一星期,我那个顽劣的儿子就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白睿安的笑冻结了,整个人如坠入冰窖,两眼直瞪着眼前这个一身黑衣的劲瘦女子。 熟悉的发型,熟悉的白净脸孔,熟悉的娟秀五官,熟悉的挺直身子…… 尹正心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不过头发长了点,脸更尖了些,比十年前更成熟,更有英气,也…… 更美! 他的呼吸不知不觉停止,思绪有如狂潮翻涌,瞬间把他退回了十年前。 那一年,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出院后,他回到学校,瞪着旁边空着的座位,心也突然空了。 胸口的一刀,没让他死,却让他从此失去了他的心…… 张中豪告诉他,尹正心在他出事的隔天就再也没出现,不久,她的家人就帮她办理转学,没人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校内传言纷飞,大家都猜测大概和医务室的恶斗有关。 那一晚黑狗率众闯入医务室,事后只发现身受重伤的他,但有目击者指出当天尹正心也在现场,说她对他见死不救,一定是畏罪潜逃,没脸再待下去。 由于事情牵扯到校誉,和白家的面子,校方努力将整个事件压下,并未报警,对于尹正心的事也没追究,整件事就这么硬生生被掩埋,表明上看似平静,可是事件的欲火去一直在闷烧着…… 在他心里闷烧。 交杂着愤怒,怨恨,还有疑惑,他每天都过的好痛苦。 他想知道,那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被刺被挨棍昏倒之后,她是怎么逃走的? 又为什么弃他不顾?为什么把他丢下? 于是,他试图去找他,查出她家的地址,找到她的住处,却大门深锁,邻居说她和她爷爷好像一个月前就离家了,不知道去哪里。 就这样,他失去了她的所有讯息,从那时起,再也没见到她。 可是,不见了的她,并没有停留在那一年,她的身影,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她的泪水,她的痛苦,还有她和他的那个吻…… 一直紧紧跟随着他,与他一起走过这十年。 所以,这十年,他一直在生病,生着一种叫“尹正心”的病。 这种病,连时间也无法治愈,应为他不会病发,只会潜伏,然后往骨髓灵魂里渗透,浸蚀,占领…… 他以为他会带着这病根直到断气为止,不料,害他染病的人,竟会在十年后再次出现。 而且是在他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出现。 “尹小姐,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世侄,白睿安,日晋集团的执行总经理,也是这次要你保护的对象。”何董向尹正心介绍着。 尹正心的脸色早就刷白了,就在她一进门,看清楚坐在沙发上那个人的脸时,她就如遭雷殛,整个人呆立失神,无法动弹。 白睿安! 他……竟是她这次接下的任务对象? “怎么?你们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何动看着她,又看看白睿安。 毕竟已在商场翻滚了好几年,白睿安很快的就压下胸口的澎湃情绪,起身拉好,西装,换上招牌的微笑,伸出手,盯着尹正心道:“真是新奇啊!尹正心,好久不见了。” 尹正心心头威震,看着他,迟疑了一秒,才缓缓伸手,匆匆轻握一下就想抽离,但他却 地将她握得死紧。 “你都没变呢!”他笑着打量她的脸,笑的很冷。 她屏住气息,努力维持冷静,暗地使劲抽回手,淡淡地道:“你倒是变了不少。” 白睿安是变了,那个她念了十年,惦了十年的大男孩,脸上的冲动与率性早已消失,现在的他,已转变成一个成稳精练的男人。 “你们认识?”何董惊讶。 “何叔,我们还是高中同班同学呢。“他笑道。 “真的?这么巧?” “的确是太巧了。”他眯起眼。 “那正好,这几天尹小姐就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你可别以为她是女生就很弱,她啊……” 何董正想大大地褒扬一下尹正心,他就半带着嘲弄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何叔,她的厉害我高中就领教过了。” “哈哈,是吗?那尹小姐高中就很强了?” “是的,非常强,男生都打不赢她,而且我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被她打得全身是伤。”他故作轻松地聊天。 “为什么?”何董惊呼。 “大概她看我很不顺眼吧?” “真的吗?尹小姐,你很讨厌睿安吗?”何董看着尹正心。 尹正心蹙着眉,不知该如何回答。 “睿安长得算很俊俏了,高中时代女生应该很喜欢他这一型的吧?”何董又道。 “这我不太清楚。”她不想再绕着高中的话题。 “高中时你们不熟吗?” 她不语,白睿安则抢道:“是不太熟,事实上我们同班只有两个月,她就突然转走了。” “哦?为什么突然转走?”何董问。 “是啊,为什么呢?尹正心,我也很想知道。”他顺势接口,而且冷冷盯着她。 尹正心心一拧,立刻正色道:“很抱歉,何董,合约上有明载,我执行任务时不谈私事,您也不能过问我的私事。” 何董一怔,尴尬地笑道:“哦,这是私事啊?对不起,我以为只是聊天。” 白睿安沉下脸,在心里冷哼,私事?明明是心虚不敢谈。 “睿安,尹小姐是个公私非常分明的人,你要注意这点啊!”何董转向他调侃。 “我知道,她还非常一板一眼,而且讲究规矩和礼貌到了近乎顽固的地步。”他话中带着讥讽。 “对对对,没错,你还真了解她。”何董笑道。 “不,我一点都不了解她。她可以上一秒在某人怀里哭泣,下一秒又不顾那人的死活自己逃走,然后消失无踪……我不懂她,完全不懂……”他像在对着何董说话,事实上字字都针对尹正心。 尹正心脸色又泛白了。 “我很怀疑,像这种人能当保镖吗?会不会面临危险有一个人先开溜了?”他冷讽地觑着她。 她吸口气,清冷地道:“如果白总经理怀疑我的能力,那我立刻请求换个人来。” 白总经理?她见外的称谓让他眉峰一挑。 “不用了,那太麻烦,也没时间了,而且我总得给我的高中同学一个面子,让你有个表现的机会,对吧?”他冷笑。 她看他一眼,随即别开头,不吭声。 何董隐隐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不太对劲,却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好打个圆场。 “就是说啊,别换人了,睿安,尹小姐可是尹家护卫的第一把交椅,听说在好几次的任务出生入死,经验比谁都丰富,今天有她在,我才敢放心带你去。” 听见她出生入死的经验丰富,他的心蓦地揪抽了一下,拧眉瞪她。什么出生入死?这些年她都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事? “尹小姐,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可能会有黑道分子来搅局,你可要好好保护睿安的安全。”何董转向尹正心道。 “我会的。”她低头道,心里却微凛。 黑道?白睿安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忍不住担忧地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投射过来的目光,两人就这样互看着,没开口,但彼此眼中都难掩纷乱纠葛的情绪。 十年后的这场重逢,不是欢乐的同学会,而是个了断,他们都想了断那份遗落在创世中学的年少记忆,了断对方在自己心里留下的某种东西…… 结果,白睿安与地主们的商谈过程并不太顺利,人多心异口杂,六个地主各有各的心思,即使白睿安所提出的条件对地主相当有地,其中两位地主仍有所疑虑,因此,整个会议足足花了将近八个小时才有结果。 他们初步答应了这次将日晋集团列为优先考量对象,更敲定了后天再做最后的决定。 庆幸的是,何董担心的那些黑道并未出现,因此公事谈完,何董就和另一位保镖先行离去,尹正心则护送白睿安和林秘书回饭店。 一路上,白睿安疲倦地靠仰在后座,尹正心静默地坐在他身旁,两人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虽然同在一辆车上,却又像相隔千里。 她知道,她和他之间的隔阂,不是这短短的三十公分,而是十年。 这十年……变化太多了…… 看他在开会时的态度冷静犀利,自制沉着,再看他一身合宜得体又整齐焕然的装扮,她很清楚,当年那个令人费心又烦恼的白睿安,已经不再需要一个风纪股长了。 所以她算是尽到责任,也完成了使命。 她真的不欠他什么了…… 不久,车子抵达饭店大门,他们一起下车,尹正心跟在白睿安身后,原以为他要上楼休息,不料他却支开了林秘书,然后走向地下一楼的酒吧。 她跟在酒吧门口站定,礼貌且公事化地向他道:“今天的任务结束了,那么,我后天再来接你。” “一起喝杯酒把!风纪股长。”他转身看她。 “我的工作是保护你,不是陪你喝酒。”她严肃地道。 “这么多年不见,我们就不能叙叙旧吗?”他挑眉。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叙的。”她漠然转身。 他很快的揪住她的手,沉下脸。“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她没看他,只是冷淡地道:“请放手。” “你应该有话要告诉我才对吧!”他拧眉。 “没有。”她轻甩他的手,依然不看他的脸。 他的怒火突然爆发,失控地攫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按在酒吧门旁的墙上。 “别人和你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脸,专心聆听,这是基本礼貌。”他低喝。 她一怔,转头看他,心像被什么重物狠狠打中。 真是……当年她对他斥责的话…… “这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不管你想不想,喜不喜欢,都要专心听……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吗?”他盯着她。 她胸口一紧,一股酸涩瞬间上涌。 都十年了,为什么他要把她说的话记得这么牢? 为什么不忘了? 为什么…… 为什么和她一样…… “你教我要注意礼貌和态度,那你的态度和礼貌呢?尹正心?”他讽刺道。 “看来,你把我教的都学得很好,白睿安,但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那么久的事了,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用力压下心里的悸动,轻声嘲弄。 “你忘了?你真的忘得了吗?连医务室的那件事也忘了?”他瞪着她。 她微顿了一下,才故意道:“你是指医务室的打架事件吗?哦,我大概想起来了,你好象受了伤……是吧?” 他脸色下沉,锐利地盯着她,冷声道:“假装忘记,比真的遗忘更恶劣,尹正心,那件事,我不相信你忘得掉。” 她蹙眉,不自在别开头,奋力挣开他的压制。 “放开,我要走了。” 他不放,反而更使劲贴压住她,整个人向她逼近,强迫她看着他。 “回答我之后再走!你欠我一个解释。”他低头冷斥。 两人的脸相距不到五公分,他强烈的气息令她无措,但更令他惊讶的,是他熟练的手法和力道。 这十年,他变强了,竟然能轻易就将她反制住。 “你要我解释什么?”她紧声问。 “解释那天你为什么不见了?”这十年来,他一直想要这个答案。 那天? 一幕血红瞬间掠过她的脑海,她听见自己的尖叫声…… 她闭上眼,仿佛又感受到那天的惊骇与恐惧。 “说啊!为什么把我丢下?为什么突然转学?又为什么消失无踪?”他生气地摇晃她的肩膀。 她吸口气,睁开眼看着他,“就和你听到的传言一样,我吓坏了,惊恐之下就逃走了。” 他一怔,就这样?这就是他等了十年的答案? “你也知道,余定文的事让我怕血,所以当下我就害怕得跑掉了。”她又道。 “不,不可能!你根本不是这种人!”他不信,讲求正义真理和风纪规矩的尹正心,怎么可能会见死不救?怎么可能会不管他的死活? 泪,差点迸出她的眼眶。 他知道她不是这种人,就够了,真相就永远埋在她心里,别说出来,然后,让他们都把这件事淡忘,把这件事留在过去。 “人都有弱点,我也一样,如果你是在气我丢下你,那我现在向你道歉,可以了吧?”她说得轻描淡写。 “那么,你也是太害怕才转学?” “是啊!我爷爷怕我惹上黑道,为了我的安全,所以就帮我办转学了。” 他狠瞪着她,整个心被怒火烧得好痛。 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我很抱歉当时没救你,白睿安,幸好你没事,也幸好有人叫了救护车。其实我事后一直对你觉得很抱歉……” “所以,救护车也不是你叫来的?”他的心一节节下沉。 “不是。” 原来…… 他在她心中什么都不是,可他却把她藏在心里藏了那么久。 颓然地放开她,以及悲伤。 “呵……看来,困在这个事件里一直走不出来的我,才是个笨蛋啦!”他自嘲地向后退,再后退。 她看着他难看的笑脸,心刺痛得喘不过气。 她知道他将会恨她,但,就这样用恨意把他们之间的牵扯全切断吧! 她希望他从此忘了她,快乐地活着,至于十年前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由她来记住就好,那么,要痛,就她一个人痛,要苦,也由她一个人苦。 这样……就好。 “你走吧!后天也别来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他说罢,不再看她,转身走进酒吧内。 她背靠着墙,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如刀割。 也许,她十年前真正留给他的伤,并不是那一刀,而是她的离开。 但她不得不走,为了那个让她心动的大男孩的安全,也为了自己内心那份对余定文的亏欠,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伫立在原地好半晌,直到她把几乎决堤的泪再逼回心里,她才沉重地移开步伐,踏上通往大厅的阶梯。 只是,明明是往上的阶梯,为何她会觉得仿佛通往地狱? 没见到白睿安,她可以凭记忆度日,但当他从记忆里走出来,她的心就再也无法回到平静。 一想到从此不能再看见他,她的胸口就紧窒的难以喘息。 这时,两名满脸阴惊戾气的男子从上走下来,与她擦肩而过,她微凛,警觉回头,只见那两人朝酒吧走进去。 一股不安顿时攫住她心头,她蹙着双眉,沉吟了几秒,也跟着转回酒吧。 酒吧里灯光昏暗,整个空间流泻着舒懒的爵士蓝调音乐,她一进去就看见白睿安独坐在酒吧台前喝酒,而那两名男子,正笔直朝他走去,其中一人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 她大惊,焦急地冲过去,扬声警告:“白睿安!小心!” 白睿安愕然回头,那两人见事态败露,索性直接出手抓他。 他急急向一旁闪过,但因灌了不少酒,有些酒意,脚步竟没踩稳,踉跄了一步。 对方见状,立刻趁机揪住他的衣领,一拳打向他的脸。 “唔……”他痛得倒向吧台,撞的酒瓶和酒杯四洒破裂。 调酒师吓得逃开,整个酒吧里的客人更是惊呼地往外逃窜。 尹正心骇然,迅速奔过去,那拿刀男子伸手要阻拦她,她扬起腿一扫,那人就被重重踹开,摔得桌椅翻飞。 前方那男子正要再向白睿安补上一拳,白睿安则已清醒了大半,火大地扣住对方的手,刚硬的拳头朝他鼻子重击。 那人向后倒下,鼻骨断裂,鼻血喷流,当场昏死。 “白睿安,你没事吧?”尹正心冲到他面前,担忧地看着他的嘴角。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叫你走吗?”他怒道。 “我得负责你的安全。” “我有能力自保,你快滚。”他将她推开。 “别闹脾气了,现在这种状况太危险了,这些人恐怕就是何董说的那些黑道!”她生气地道。 “你烦不烦?别再管我的事了!”他瞪着她大吼。 “我非管不可!”她也怒吼。 她一喊完,两人就同时怔住,这情况,仿佛十年前的景象再现。 当年那个风纪女孩和顽劣不羁的男孩……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段两人时光,竟是如此令人怀念,却也,无法再重来…… 白睿安心下恻然,缓缓拧起眉,冷声道:“你还以为你是风纪股长吗?现在起,你没资格再管了,因为你被解雇了。” 说罢,他匆匆走出酒吧。 尹正心暗吸口气,仍然跟上去,坚持道:“就算要被解雇,我也要确认你安全回到房间去。” 他不耐烦地回头怒斥:“别再跟着我!” 就在这时,他发现原本被尹正心撂倒在地的那名男子突然一跃而起,恶狠地举刀刺向她的背后。 他瞠目大骇,猛地将她拉进他怀里,抱紧她,侧身一闪,却来不及避开,对方的刀锋正好划过他的手臂。 尹正心错愕不已,白睿安在干什么?她才是保镖啊! 那人一击不中,也不敢再逗留,拔腿奔出酒吧。 “混蛋!”白睿安瞪着那人逃窜的背影,怒咒一声。 尹正心这才回神,挣开他,瞪着他手臂上的伤,心痛又焦急地怒喊:“你保护我做什么?我的身手比你好,根本不需要你多事!” “对,我不自量力,我多事,我自找的,可以了吧?”他没好气地说完,掉头就走。 “等一下,让我看看你伤。”她追上前,拉住他。 “放心,死不了。”他甩开她的手。 “不行,让我看看!也许该去医院……”她惊恐揪紧他。 “你烦不烦?我叫你走开——”他暴躁地回头正想甩开她,吼声却倏地戛然而地,整个人也呆住了。 尹正心的脸色苍白,颊上挂着两行泪水。 “求求你……让我……看一下……只要确认没事……我就走……”她颤声道。 他屏息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会掉眼泪。 他的死活她都不关心了,又何必在乎一点小伤? 但他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因为在这一瞬,看着她的眼泪,他恍然有种错觉,十年前那个在他面前哭泣的女孩,似乎回来了…… 回到他身边…… 后篇之二 “快把衣服脱下。” 尹正心满脸焦急,但这句话却让白睿安失笑。 他忍不住向她调侃:“在饭店的房间内,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这种话,是会出事的。”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快脱下来。”她瞪着他,脸上依旧没有血色。 他眉一挑,兴起恶整她的念头,往她面前一站,轻哼:“我手痛,没办法脱,你帮我。” 原以为她会生气怒斥,但她却真的伸出手,帮他解开钮扣。 他一怔,心陡地狂跳,却又有点火大。 没有害羞,没有感觉,她是不把他当男人?还是不把他当一回事? 见她一颗颗往下解开,完全无动于衷,他自己可受不了了,很快扣住她的手,气闷地道:“算了,我自己来。” 转过身,他背对她,单手将白衬衫脱掉,丢在一旁。 光裸的上身锻炼得相当精瘦,不但没有一丝赘肉,背脊肌肉线条更是结实而完美,但尹正心的目光不在他健美劲瘦的身材,而在他背后的那道伤疤上。 那应该是他身上的第一道伤口。 印象中,似乎认识她之后,他就一直在受伤。 “看吧,我就说没事,只是小伤。”他举起手臂给她看,右上臂只有一道浅浅的刀痕。 她凑过去审视那刀伤,虽然不严重,但还是让她心头紧抽。 “就算是小伤也得擦药才行。” “我自己会擦,你走吧!”他冷哼。 “你自己怎么擦?我帮你。”她急道。 “不用了。” “就当最后一次……让我帮你吧……”她脱口道。 他一顿,心整个揪拧。 最后一次,是吗?十年的痛,她以为随便帮他上个药,他就能痊愈,然后两人之间就再无瓜葛? 哼,也好,正好,他也厌烦了,厌烦再活在她的阴影下,厌烦动不动就想起她,厌烦刀子在他的记忆里占了太多位置…… “那就快点擦一擦,回去吧!我想休息了。”他在沙发上坐下。 她拿起向饭店柜台借来的医药箱,在他右侧边坐下,小心地为他上药,再仔细缠上绷带。 他冷着俊脸,不吭声,看她柔细黑亮的发丝,看她低垂的睫毛,看她修长的指尖,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温柔深邃起来。 心中念念不忘的女孩,此刻已变成一个成熟的女人,而且,就在他身旁,伸手可及…… 一股冲动让他差点想将她拥入怀中,但这念头一起,他又急忙收住。 也许,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他,她的泪,她的担心,都只是抱歉,不是爱…… 尹正心包扎完他手臂的伤口,正要收起药箱,头一转,正好瞥见他前胸那道长长的开刀疤痕,整个人一呆,突然僵直不动。 白睿安见她发愣,讥讽冷笑:“怎么了?太久没看过男人的身体吗?” 她没吭声,只是颤抖地伸出指尖,轻抚着他左胸上的那道疤痕。 那缝合的痕迹,好像一只毒虫,紧紧攀在他的心脏部位…… 他倒抽一口气,急急扣住她的手,“你在干什么?” 她没有回答,但泪水又漫出了眼眶,不停滑落。 “喂,尹正心,你到底……”他不懂,不懂她为何总是在他面前流泪?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把他逼疯吗? “很痛吧?”她低声问着,脸上的表情,仿佛伤疤是在她身上。 他拧起眉,心被狠抽了一下。 她现在才在关心他十年前的那一刀吗? “听说……刺得很深……”她梦呓般继续念着。 “对,整把刀没入心脏,把我的心刺破了一个大洞,没死真是我运气好。”他冷冷自嘲。 她抖了一下,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心又一阵刺痛。 在那恶斗混乱的一瞬间,她永远记得他当时的脸孔,替她挨了一刀,还满脸都在担心她是否安全的表情。 “怎么,你现在才觉得心虚愧疚吗?”他讥讽。 “对不起……”她抬起头,痛苦地道:“对不起……没能救你……” 他呆住,胸中有什么东西在沸腾。 这算以来的道歉吗?十年之后,她才假惺惺地哭给他看吗?她以为这样他就会原谅她,是吗? “对不起……对不起……” 他倏地伸手扣着她的后颈,低头狂吻住她那张不停道歉的嘴。 是的,就算迟了十年,就算是假惺惺的道歉,但看到她的泪,他就原谅她了,就再也不恨了。 不,或者他从来就没恨过她,这些年来,一直梗在心中的,只是他那一直没说出口的爱…… 没来得对她说出口…… 尹正心悸动地闭上眼,泪流得更凶了。 那个十年前闯进她心里,就一直赖着不走的男孩,也爱着她吗? 就像她……爱着他一样吗? 她的唇在他的口中微微颤抖,那带着咸味和哽喘的气息,几乎将他逼疯,他紧密地封住她,一点也不温柔,根本无法温柔,累积了太久的思念及渴望,都化为狂风骤雨的吻,席卷着她的双唇,横夺她的气息,占领她的呼吸。 但她不怕,不闪,反而回应着他的热吻,与他唇舌交缠。 一阵猛烈的吸舔攫吮,两人都陷入了难以自拔的迷乱之中,他舍不得放开她,更不想放开她。 灼热的喘息在彼此的口鼻中交错,他像只着火的猛兽,只想吞掉此刻在他面前的女人。 但,他还是在癫狂边缘强迫自己停下,抬起头盯着她,目光如火,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为什么不阻止我?”他嘶哑地问。 她双眼迷蒙,整个人仍沉浸在他的狂吻余威之中,开不了口。 “如果你现在不走,我就不会再放你走了。”他警告着,眼中赤裸裸地显露着他的欲望。 她心轻颤着,明白他绝不是恐吓,如果她够理智,最好马上离开。 可是,她的脚就是不听使唤。 这个男人像个磁铁,若忘了保持磁力的距离,就会紧紧被他吸住,再也走不开…… “真的要留下来吗?”他捧起她的脸,再问一次。 不,不可以,她就是不能爱他才躲了十年,不是吗? 那就别犹豫了,快走吧!快离开这里吧! “我……” 感觉她似乎要摇头,他忽然慌了,迅速攫住她的唇,不让她有机会开口。 就当作她愿意,当作她也像他猜想的一样,是爱着他的。 他霸道地想着,吻变得更深更狂。 她最后一丁点的意志力瓦解了,心底那抹小小的心愿,不停地祈求着,一晚就好,只要让她待在他身边一晚,她就心满意足,她就有足够的勇气再撑过数个十年。 怀着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次的心情,她不再和心里那份余定文的愧疚抵抗,任由那几乎满溢的感情,自由渲泄释放。 他的吻她烫,她的吻更烫,两人的唇瓣灼热地交缠着,舌尖相卷,濡沫相融,气息互相激汤…… 情火瞬间就点燃,难抑的欲望,在他们体内冲撞着。 他搂住她的腰,边吻她边将她推向大床,两人双双跌卧床垫,他俯压在她身上,唇从她的唇滑向她的耳际,轻咬她的耳垂。 她敏感地缩了一下,整个耳颊全红了。 这动作挑逗得他欲癫欲狂,他再度攫住她的唇,并一把扯开她的上衣,胸扣,饥渴地抚摸她胸前的雪白峰岭,以及那粉嫩的两朵乳蕾。 她不由自主轻颤着,终于明白,原来爱上一个人,会喜欢他的拥抱亲吻,以及他的触摸…… 于是,她也伸手抱住他,细掌在他结实的背脊来回摩挲轻抚。 这动作简直比春药还厉害,瞬间催发了他的野性,他放开她的唇,握捧着她的双乳,不停地含弄轻吮。 “啊……”她轻逸一声。 这时,他突然顿住。 她纳闷地问:“怎么了……” “这是怎么受伤的?”他指尖轻触她左乳下那一道奇特的伤疤,看起来像开刀的痕迹。 “别看!”她惊慌地拱身坐起,以手遮掩。 他愣了一下,对她的反应感到奇怪。 “只是工作时……不小心留下的伤……你别看。” 工作?他心微抽,拧眉道:“拜托你别再做保镖的工作了,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她看他脸上充满了担忧和心疼,胸口顿时一热,忍不住捧住他的脸,主动凑上去吻他。 他微怔,随即反客为主,回应她一个激情的热吻。 欲火再次狂烧,而且烧得更烈,他将她压回床垫,褪去彼此所有衣物,吻遍她全身,而当他膜拜似地吻着她那道长长的疤痕时,她眼眶整个红了。 她爱他! 从十年前她靠在他胸前开始,从他在捷运车上守护她的那一刻开始,从他第一次吻她开始…… 十八岁以前的她,以为她此生不会爱上任何人,但遇见白睿安之后,她才明白,爱情的到来无法预告,爱上一个人也没有任何理由,就在那么一瞬间,心突然与自己失联,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的心,十年前就留在白睿安身上,忘了带走。 现在,则是不想带走。 舍不得走…… 她正神思悸荡着,他的手却在她双腿间展开更撩人的探索,那充满情欲的挑逗,让她难以自持地喊出声音…… 以及,感受到他们都真正活着的,强有力的心跳! 白睿安醒来时,尹正心已经走了。 他惊坐而起,还恍惚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但身边凌乱的被褥,枕上残留的余温,以及空气中飘散着属于她特有的淡淡薄荷气息,都明明白白告诉他,昨晚的销魂激狂不是梦。 尹正心真的和他在一起,在他怀里喘息,在他耳边呻吟,在他的吻中轻颤。 一想到她那与他交缠的柔软胴体,他的心又轻荡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往上轻扬。 但她为何要悄悄离开?回去换装梳洗吗?还是害羞,不敢在早晨和他面对面? 想像着她的窘状,他的笑意不断扩大。 那个看来威风凛凛的女人,其实很清纯羞涩的,对于情爱这种事更是生嫩无措,可就是这样他才会爱上她,爱她外表的强,内心的弱,爱她的耿直,她的痛苦…… 他爱她,爱她的全部。 温柔地笑着,他又在床上赖了许久,回味着昨晚两人的种种,才下床走进浴室冲澡。 三十分钟后,他换上银灰色西装,打算在前往晋在上海分公司之前,先约尹正心一起吃个早餐,不过,拿出手机,他才突然愣住。 他没有尹正心的手机号码! 就连她的“尹家护卫”这家公司在哪里都不清楚。 皱着眉,他正想打电话去问问何董,有人轻敲房门,他走过去,将门打开,一个高大的劲装男子立刻恭敬地向他行个礼,朗声道:“白总经理,我是尹家护卫派来的新保镖,从今天起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为什么换人?尹正心呢?”他眉峰轻蹙。 “尹小姐有事,得回美国去。” 回美国?他俊脸一变,所有的好心情顿时化为灰烬。 尹正心这是什么意思?她又要逃了吗?要了他之后,再一走了之? “她现在在哪里?”他冷声问。 “请你别担心,由我来保护,你的安全绝对……” “我问你她人在哪里?”他厉声喝道。 那保镖愕然,立刻道:“她在人员训练场交代一些事务。” “带我去找她,我要见她。”他命令。 “可是……”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她谈。”他一脸森然。 保镖以为是公事,不敢违逆他,恭敬地带他下楼,驱车前往“尹家护卫”的训练场。 训练场其实是个旧武道馆改建,白睿安觉得,这里的感觉和当年尹正心在台北的家有点想像。 一进大门,他就看见尹正心低头提着一个简单行李走了出来,一副要远行的样子,他上前堵在她面前,冷冷地问:“你要去哪里?” 尹正心凛然站定,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惊愕和慌乱。 “怎么,又打算消失不见吗?”他双手插在口袋,一脸压抑的火气。 “我有事得回美国一趟。”她避开他的眼神。 “什么事得这么匆忙又急迫?” “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不方便告诉你。” 不方便? 他心被扎了一下。 即使昨晚两人缠厮磨了整夜,但他和她之间,似乎一切都没改变。 不,是她不想改变,看她急着撤退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又想拉开和他的距离。 真可笑,为什么他们之间的距离远近一直由她在决定?她想拉近就拉近,想疏远就疏远? 那他算什么?她又把他当成什么? 怒火在他眼底跳跃着,他缓缓向她逼近,轻哼:“我偏偏对你个人的私事很感兴趣。” 她有些慌张地向一旁挪开,急道:“抱歉,我快赶不上飞机了。” 他横跨一步,再挡。 “说清楚再走。”这次,他要把主导权抓回手中,她想走,得看他放不放。 她板起脸斥道:“白睿安,请你别这样……” “我怎样?我来问一个昨晚担心我伤口担心和哭泣,最后甚至还在我怀里躺了一夜的女人为什么急着逃走,不行吗?”他咬牙怒道。 “有什么好问的?不过就是一时冲动,和你上了床,你又何必在意?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也会这么罗唆吗?”她大声喝道。 “我没有其他女人!十七岁之后,我心里只有一个女人!只有一个!”他吼道。 她呆住了,心重重一震。 “那个女人的声音,眼泪,说过的所有话,把我的心塞得太满太满,害我没有任何空隙容纳其他女人,害我……连呼吸都困难,痛苦不堪……”他嘶哑地低喊。 她睁大双眼,泪水几乎飙出眼眶。 急急转身背对他,用尽所有力气试图把泪吞回去。 “那也……不关我的事……”微颤的声音从她口中挤出。 他愤然扳过她的肩,逼她面对他,喝道:“真的不关你的事?看着我,再说一遍!” 她慌乱地将脸偏向一旁,不敢看他。 看了,她一心软,看了,她一定掉泪,看了,就再也走不开…… “为什么不看我?你怕吗?”他直盯着她。 “没有。” “你明明在怕。” “我没有!”她吸口气,转头瞪他。 “那就别再从我身边逃开。”他说着,扣住她的后颈,一把将她拉过来,低头就是一阵狂吻。 她惊颤着,好想就这样被他灼热的唇吞噬,但仅存的理智阻止她的陷溺,她很快推开他,急道:“我不能留下!绝不能!” “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他痛苦地大喊。 “因为我弟啊!正心可是属于我弟弟定文的,这个誓言,她说她会守一辈子。”一个懒懒的声音倏地在门口处响起。 他和尹正心转头看着来人,脸色同时大变。 一身优雅休闲装扮,斯文得近乎清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高挑男子,竟是余定闲! “定闲?”尹正心惊愕低呼…… 白睿安拧起双眉,心里微微惊凛,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再见到这个家伙。 “嗨,正心,你跑到上海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早知道我就陪你一起来。”余定闲笑眯眯地走向尹正心,像以前一样,一手就揽在她肩上。 白睿安脸一沉,妒火瞬间飙窜。 听他的口气,这些年他和尹正心一直有往来? “定闲,你来这里做什么?”尹正心并未挣开余定闲的手,但她眼里尽是警戒。 “我来工作啊!听说你在这里,就顺便来找你。” 余定闲说着眼尾瞥向白睿安,接着道:“可我没料到会遇见你……白睿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以为十年前那件事之后,你和正心之间就应该没有任何牵扯了。” “你知道医务室那件事?”他一凛。 “当然,那天,正心就是被我带走的啊。”余定闲轻笑。 “正闲!别说了!”尹正心急喝。 他惊愣住了,心猛地往下直坠。 那天……尹正心是和余定闲走的? 因为和余定闲一起,所以丢下满身是血的他? 昨夜才燃烧的心,又瞬间冻结成冰。 他忽然觉得冷。 “你能活着算你命大,白睿安,可是,你会不会太白目了?难道k了背部,再在胸口捅一刀这种警告太微不足道了,你不放在眼里?” 余定闲笑容可掬,但说出的话却令人打颤。 他再次变脸,整个人呆若木鸡。 原来…… 整件事都是余定闲在搞鬼? “所以,骑机车的那个人……是你?找黑狗那群流氓来的……也是你?”他森然地瞪着余定闲。 “是你叫我别客气的,我当然就不客气了,我警告过你,离正心远一点,你偏不听。”余定闲冷笑。 他僵硬地看着尹正心,紧声问:“你……都知道是他做的?” 尹正心脸色苍白地转开头。 她不说话,等于默认,他猛地吸口气,心简直比当年被捅一刀还痛。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只是……在玩弄他吗? “尹正心,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他怒吼。 “你走吧!快回去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尹正心心痛地低喊。 “对,你走吧!我们正心很忙,她过阵子还得去祭拜定文呢!”余定闲一副像是尹正心的主人似的,恶劣地下逐客令。 他铁青着脸,看看她,再看看余定闲,割然明白,她之所以百般容忍余定闲的原因了。 不是因为那个死去的余定文,而是因为,她的心在余定闲身上…… “原来,这就是我等了十年的答案……”他喃喃地说着,转身之际,忍不住笑了。 笑得痛,笑得恨,更笑得索然心碎。 这十年,原来他一直在做梦。 他的爱情,他的思念,还有他的风纪女孩,都只是梦。 而现在,他该醒了…… 真的……该醒了…… 后篇之三 白睿安打起精神,来到土地案的会议会场,虽然尹正心的事几乎把他压垮,但公私分明这个原则,从他接手父亲的事业之后就不曾打破,因此再烦再累,他也会撑到底。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会在会场再见到余定闲。 更没想到,他居然是何董口中那个所谓黑道老大的代理人! 第一个闪过他脑际的,是在饭店酒吧攻击他的人,敢情,昨天在训练场,余定闲并非突然出现,这家伙恐怕早就盯上他了。 一股悚然顿时爬上他的背脊,他开始纳闷余定闲这个人的身份,不过,最令他惊怒的,是他完全是针对日晋集团,提出比他更优厚的条件,企图逆转整个局面。 “你怎么会知道我提案的内容?”中场休息,他冷冷地问余定闲。 “我厉害啊!”余定闲笑道。 “难道……是尹正心告诉你的?”他寒心又愤怒地问。 “在你心中,正心是那样的人啊?哼哼,随你怎么想,反正我朋友对这块地也有兴趣,我劝你放弃吧!”余定闲哼道。 “凭什么要我放弃?余定闲,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和我斗一场,不要老是躲在暗处搞些肮脏地手段。”他阴惊地讽刺。 余定闲斯文的脸上闪过一些愠色,但很快又换上他的招牌笑容。 “哼,很有气魄嘛!但我觉得烦了,也懒得和你再斗下去,这样吧!如果你愿意自动退出这个案子,我就把当年医务室的真相告诉你。” “那件事我不想再提了,也没兴趣。”他冷酷地回绝,转身走回会议厅。 “真的不想知道?那天正心为什么愿意跟我走?又为什么突然转学?”余定闲懒懒地问。 他脚步一顿,回头轻哼:“不想。” 还能有什么理由?他已经看出来,尹正心只是以余定文当借口,待在余定闲身边…… 想到此,他胸口就像又被狠狠抽了一鞭。 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和他上床?如果她爱的人是余定闲,为什么不坦白对他说? 为什么? “好吧!既然你不想知道,那就算了,不过,我得警告你,得到这件案子对你也没好处,得罪了我朋友,你在这里将会很难混哦!”余定闲坏坏地笑着。 “这年头有哪里是好混的?况且我做事从来不是靠混,而是靠实力,愈有挑战性的环境,我会做得更带劲。”他犀利地反击。 余定闲一愣,低喃道:“你变了不少嘛,白睿安。” “所以,请你也靠你的实力来争取吧!余定闲,否则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他说完,直接进入会议厅。 余定闲杵在原地,脸上闪过错愕,不悦,最后,刚化为一抹诡异的冷笑。 结果,在大部分地主的支持下,土地开发案仍是由白睿安的日晋集团获得,签约结束后,余定闲便匆匆离去,白睿安则作东,宴请所有地主。 应酬一直持续到入夜,晚上十一点,送走地主,白睿安带着疲惫和一点醉意走出酒店,并未上林秘书叫来的私人轿车,反而要他先回去。 “总经理……”林秘书不放心。 “我想走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他说着扯松领带,迳自走向大街。 秋风徐徐,入夜后带点凉意,他脚步缓慢踉跄,深深吸口气,再重重呼出,看能不能把胸口那份刺痛也吐掉。 一整天,他都在窒息边缘强迫自己呼吸,好不容易撑到现在,他已经累了,好累好累……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街道上仍有不少行人,但只有他的背影显得特别孤单。 白睿安,放学后就快点回家,别在街上逗留! 走着走着,耳边忽然又响起尹正心的罗唆,他没好气地站定,回头一看,尹正心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盯着他。 他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 他一定是醉了,否则,怎么会看见风纪股长又跟在他身后的幻影? 那个老是在他身后碎碎念瓣女孩,早就不见了啊! “白睿安,回饭店去,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尹正心缓缓走近,低声轻喝。 他恍惚一笑,身体有些摇晃。“风纪股长,你会不会管太多了?” 尹正心上前扶住他,眼里全是心疼担忧。 “你喝多了。” 他一怔,怎么幻觉会这么逼真? “走,我送你回去。”尹正心拉着他走到路旁,准备叫车。 他猛然顿住,这才惊觉眼前的她不是幻觉,脸色倏地一沉,愤怒地挣开她。 “你跟着我干什么?”他低喝。 “你拒绝了保镖的保护,现在又一个到处乱走,你这样根本是让一些人有机可乘。”她严正地斥责。 “够了!尹正心,你还想要我吗?我们都说好不要再见面了,你偏偏又出现在我眼前,你到底心里在想什么?”他怒喊。 我不放心!我担心!我怕你又受伤!我只是想保护你! 她在心里大喊,可是这些话都只能放在心里,无法说出口。 自从看见余定闲又出现在他周围,她就害怕得神经紧绷,那个人又会对白睿安做出什么事,她根本无法想像。 “我只是基于高中同学的立场,希望你能平安离开上海。”她强迫自己冷漠。 “高中同学?”他说着,大笑出声:“哈!到头来,我和你的关系只是高中同学……哈哈……” 她不想看他这样笑,不想听他这样笑,这种笑,会逼出她的眼泪,会把她的心震碎。 咬着下唇,她严肃地道:“我帮你叫车,回饭店去,好好睡一觉,早点离开这里。” “闭嘴!烦死了!” 他倏地厉吼,这些年来束缚他的那些规矩、礼貌、自制全都崩散,这一瞬,他变回了那个十七岁的白睿安,充满了恨意和狰狞。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我真的厌烦再见到你这张脸,滚回余定闲那里去,滚!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只是个折磨,我求你消失吧!从我的生命和记忆里彻底消失!” 他对着她嘶声咆哮。 她僵立着,脸色一片死白,有如被宣判死刑。 消失吧……彻底消失…… 从他的生命和记忆里……永远清除…… 这样,他才不会因为她而痛苦,不会因为她而折磨。 于是,她慢慢向后退开,退进阴影里,退出他的世界,退回她自己冰冷的地狱…… 就在这时,一辆轿车冲向白睿安,急刹在他前方,车里跳出两名男子,持枪抵住他的背心。 “上车。”他们胁迫道。 “白睿安!”尹正心骇然大惊,疾奔回来。 白睿安心头凛然,很快联想到余定闲的恫吓,转头瞪向尹正心,冷哼,“结果,你不是来保护我,只是来替余定闲盯梢我?” 尹正心没理会他的嘲讽,迳自朝那两名男子喝道:“放开他。” 但其中一个男子竟也举枪指着她。“余先生交代,你也得上车。” 她微愕,余定闲到底想做什么? 两人就这样被带上车,没多久,来到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头只有余定闲一个人坐在一张旧沙发上。 “你们来啦!”余定闲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余定闲,你就只能耍这种手段而已吗?”白睿安嫌恶劣地冷哼。 “是啊!这就是我的风格,我还满喜欢玩这种手段。”余定闲轻笑。 “定闲,你答应过我不再碰他!”尹正心却异常地愤怒并大喝。 “我没碰他啊!正心,我有对他做什么吗?”余定闲走向她,拍拍她的脸颊。 他的动作令白睿安眉头一拧,五指握紧。 “我说过,你离他远一点。”尹正心一脸沉冷。 “我也说过,你离他多远,我就离他多远,可是,这次是你先犯规的,正心,你甚至和他在饭店过了一夜。”余定闲撩起她的发丝,笑得阴森。 她脸色一变。 白睿安则隐隐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很奇怪。 好像……有什么约定…… 而这约定,似乎跟他有关。 “我对你很失望,正心,你的出轨,把一切都破坏了,既然你违约,我也只好拿这小子开刀罗。”余定闲瞄向白睿安。 余定闲的说法让白睿安勃然大怒。 出轨?这混蛋说得好像尹正心和他的那一夜只是偷情。 但尹正心比他更生气,她愤然打掉余定闲的手,眼瞳冒着火光。 “你敢动他一根寒毛试试。” 余定闲愣住,这是自从他弟弟死后,她第一次回手。 “哇,你生气了。”他低呼。 “现在马上放他走。”她厉声要求。 余定闲扬扬眉,“不,怎么能放呢?他碰了你,我得替我弟弟讨回公道,断他一手一足什么的……” 他话未说完,尹正心已一拳挥向他的脸。 他毫无心理准备,整个人打得向后仰跌。 “你干什么?”那两名手下都一惊,举枪怒斥。 余定闲向手下挥挥手,站起身,看着尹正心,边擦着嘴角的血,边笑道:“知道吗?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你第一次打我。” 尹正心盯着他,面无表情。 “第一次动手打我,却是为了别个男人。”他的笑变得又深又冷。 白睿安惊愕不已,心一阵狂跳。 尹正心从来就没有这样对待余定闲,她总是对他听从又容忍,但现在竟为了他…… 是为了他吗? “你就这么爱他吗?”余定闲问。 白睿安屏息地看着尹正心。 尹正心没有回答。 “那小文呢?被你害死的小文怎么办?”余定闲又问。 尹正心吸口气,冷声道:“只要你放了白睿安,我会继续遵守约定。” “约定?那个约定已经无效了,原以为不能留住你的心,起码能留住你的人,不过,现在似乎连人也留不住了。”余定闲冷讽。 她有些愧疚,却从不后悔。 “既然你背叛了小文,那我也不能原谅你,今天,你们就一起待在这里接受我的处罚吧!” 说罢,他手指轻弹,从外头走进八名精壮大汉,个个手拿棍棒。 “只要打赢他们,就放你们走。”余定闲笑道,叫那两名拿枪的人出去,自己也向后退开。 白睿安和尹正心都知道,他绝不是在开玩笑,这家伙的阴狠程度,非同小可。 一场激斗于是展开,白睿安虽然身手不差,但一日的疲劳和酒精侵蚀,体力略降,撂倒三人之后,就显得有些狼狈,一个闪神,肩膀挨了一棍。 “唔……” 尹正心踹倒两人,担心地转头看他,就这么一分心,两名大汉已同时持棒朝她挥来,她急忙以手阻挡,手肘硬是被木棒击中。 白睿安大惊,急喝:“你想办法先走!” 这对话都让他们心中一悚,眼前的景象,简直就是当年医务室事件的翻版。 就在他们陷入混战之际,余定闲突然扬声道:“白睿安,要不要知道当年医务室后来发生什么事?我可以再演一遍给你看。” 白睿安还没反应过来,尹正心就已脸色惊白,瞪向余定闲。 “不……” 尹正心倒抽一口气,眼前的一切有如当年慢动作重播,只见余定闲从口袋里慢慢掏出一把枪,上膛,对准忙着打架的白睿安,开枪—— “白睿安——” 白睿安听见尹正心的尖叫,抬起头,瞠目结舌地看见尹正心同一时间冲到他身前。 “砰!” 一声巨大的枪响,震得白睿安的耳朵一阵嗡嗡作响,也震糊了他的视线。 尹正心……竟然替他挡了一枪。 但她身体向后倒的同时,手中脱射出了一把小刀,小刀破空而去,朝余定闲飞去…… “正心——” 白睿安的惊喊声回响在整个废弃工厂。 所有的事,也都结束在这短短的刹那间。 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白睿安,终于找到他要的答案…… 白睿安握着尹正心的手,走在创世中学的校园内,假日的校园没什么人,大部分学生都在篮球场上打球,教室区则一片安静。 他们踱上楼梯,沿着走廊,来到二年六班的教室前,两人相视一笑。 这间教室,有不少属于他们的回忆,虽然时间不长,但每一幕都深刻在他们的心里。 “啊,我的座位在那里。”尹正心从教室外的玻璃看进去,笑道。 “啧,你不能坐我旁边。”他故意重复当年的抗议。 “为什么?”她也故意问。 “因为你这个女生打人太痛了。”他笑,这句话当年他打死也不会说。 “所以,你怕我?”她也笑了。 “是啊,其实是很怕的,一开始又讨厌又怕……可是后来就又喜欢又怕……” 他低头吻她一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拥住。 她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满足地闭起眼睛。 这十年来她最想做的事,就是现在这样,贴慰在他怀里。 可是,比起她的平静,白睿安心中却依然有余悸。 废弃工厂那件事发生已经过了两个月了,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抱住中枪倒下的尹正心时的那份撕裂惊恐。 幸好,幸好子弹只是从她腋下擦过,只要再偏一点,说不定她此刻已经…… 他轻颤了一下,将她搂得更紧。 “怎么了?”尹正心问。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十年前你也中弹……” 他终于明白,医务室事件那天的枪响,是黑狗的手下干的,尹正心为了救他,扑身替他挡了子弹,而当时他早已昏厥。 “是余定闲冲进来救我的。” 在医院疗伤时,尹正心才把所有的事情始末告诉他。 余定闲知道他和孙克强的过节,于是找来黑狗那票流氓修理他,但就连余定闲也没料到有人带枪,尹正心中弹之后,大家逃窜,他第一个冲进医务室,按住她的伤口,急着将她送往医院。 “那时,我只想救你,不停哭着求他救你,可是他只愿意打电话叫救护车,后来我意识渐渐模糊,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我已经在医院,但因为情况太严重,爷爷只好听余定闲的建议,把我送到美国。” 她的情况这么危急,他竟然都不知道,在他回到学校,恨她不告而别的时候,她还躺在医院里,与死神拔河。 想到此,他心又抽疼了,手不禁移向她乳下的伤口处,隔着衣服轻轻抚揉着。 “伤口……很痛吧?”他低哑地问。 她摇摇头,轻声道:“再痛,也比不上被定闲威胁说再也不准接近你时的心痛。” “那混蛋!”他拧起眉,对余定闲真有说不出的痛恨厌恶。 那家伙根本就有病! 尹正心射他那一刀只伤到右臂,太便宜他了,换成是他,瞄准的一定是他的心脏。 “他只是太恨我。”她叹道。 “你真以为他是恨你吗?”他挑眉轻哼。 “一定是这样的,毕竟他太爱小文了。”她仰头正色道。 余定闲爱他弟弟?不,余定闲爱的,是尹正心! “失去小文,他太伤心了,才会一直针对我。” 他低头看她一眼,突然想起余定闲说尹正心是个很迟钝的人…… 看来的确是,她对感情的事反应真的慢半拍。 “怎么了?”她奇道。 “没什么。”他嘴角一勾。 嗯,她对别的男人迟钝也没什么不好,他就别说破吧。 “我现在只是对小文很抱歉。”尹正心仍然有些自责。 “别想太多了,反正余定闲都不在意了,不是吗?”他虽这样安抚,但其实很清楚,余定闲只不过是假借自己的弟弟在绑住尹正心而已。 倒是,他很纳闷余定闲为何会放弃? 那天余定闲中刀之后,不怒反笑,而且笑了很久,还把所有的手下全撵走,然后对尹正心道:“居然连着两次不顾生命危险去救这姓白的小子,你这个女人真是疯了!算了,我懒得再替小文盯你了,既然你整个人整颗心都跑了,留也没有用了,所以,滚吧!看你的心要去哪里,就去吧!” 余定闲的话,让尹正心整个人松懈下来,偎在他怀里不停哭泣。 可见这十年,余定闲给她多大的压力。 但,他心里明白,让她如此担心受怕的人,是他。 因为她爱他。 这个女人,把他看得比她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才会傻傻地被余定闲牵制这么久。 不过,余定闲根本没安好心眼,那恶魔太了解尹正心了,他知道就算他不计较了,尹正心心里的愧疚也会跟着她一辈子。 因此,他没好气地捧起尹正心的脸道:“没什么好愧疚的,你欠余定文的,余定闲早已讨回去了,你一点都不需要对任何人感到抱歉。” “是吗?我……真的可以这么想吗?”她不安地看着他。 “是的,就这样想就好了。”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决定用一个热吻让她暂时忘记这个话题。 尹正心一惊,很快地推开他,急急斥道:“睿安,你在干什么?这里是学校!” “学校又怎样?违反校规吗?有规定校友不能回学校接吻?”他嚷道。 “呃……这样……会破坏风气……”她被他逗得笑了。 “创世的风纪,早就被我破坏光了,我的风纪股长。”他笑着再次吻住她,两人相拥的甜蜜,在二年六班教育的玻璃上,映出了幸福的剪影…… 一年后,白睿安和尹正心结婚了,当天,白睿安才惊愕地发现,他奶奶和尹正心的爷爷居然是旧识,而且,当年就是奶奶请托尹爷爷派人来整治他。 事隔多年才得知这件真相,他心里还真五味杂陈,但也多亏奶奶,让他有机会认识尹正心,也矫正了恶习。 他们的婚礼办得很盛大,很多名人都出席了,所有二年六班的同学也都收到请帖,听说,没有一个人敢不参加,而且,更夸张的是,这些同学在那场婚宴中吃得非常规矩,没人敢闹场,更没人敢出声音。 根据张中豪事后向白睿安的吐嘈—— 马的!这算什么喜宴?简直比学校月考还要安静! 后续 余定闲翻着一本很旧的日记本,这是他弟弟定文的日记,上头写着一堆有的没的,不过,“尹正心”三个字则不断地在每一天的纪录里出现。 一些可笑爱慕之词,无聊的初恋狂想…… 这些他其实都看烂了,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有最后一页的那些记载,才是他保存这本日记十二年的原因。 今晚和哥哥认识的黑帮老大说好,要他和我演一场戏,假装和我打一架,然后在我身上轻轻刺一刀,这样,尹正心不知道会不会心疼? 她会赶来救我吧?会吧? 用一刀换来她的紧张和关爱,太值得了…… 他将日记本合起,脑中响起黑道朋友打手机给他的惊恐颤抖的声音—— “定闲,你弟疯了,叫我刺他一刀,我哪敢刺啊,结果他自己就拿刀往自己心脏一捅……就……” 唉!小文真是疯了,而且蠢。 他摇头叹气,将日记在手中轻抛着,暗想,要什么时候才把这本日记送给尹正心呢? 嗯,再等等吧! 总不能让姓白和他老婆过得太幸福快乐吧? 所以,再等等好了…… 再等等…… 余定闲邪恶地笑了。 后记 芃羽 首先,我必须说,这本一开头原本是想写校园搞笑风的,自己写着写着也常常觉得挺好玩的,把男主角恶整一番,感觉真的很有趣,可是呢,可能玩过头了,就…… 写得有点久。(汗!) 三个月都在前八章拖着,赖着,混着,后面的三章“后篇”竟然在短短十天就写完。 所以说,人的潜力真是无穷啊! 但潜力用过度,也真的太伤脑,又伤身,每用完必定病一回,因此常常用实在吃不消,该警惕警惕。 (警惕个鬼,你的警惕只维持不到三天……再汗!)《风纪女孩》的想法原本源自一个奇怪的点子,起初,是想写个类似专门帮人矫正任何坏事恶习的公司,就叫“矫正事务所”,成员每次出任务就写一本,这样应该又可以凑个系列。 依照原构想,尹正心就是第一个出场的成员,进校园矫正白睿安的恶性,可是呢,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就开始偏了,然后,不断往前修正,再修正,最后,就以此版本定案了。 我想,很多作者一定也和我有过相同的经验,常常写着写着,故事就自己有了生命,它会自己找出路,每天那种时候,我是真的连挽回的力气都没有啊! 不过,就这样把它单纯成一本校园爱情故意也不错,边写还能边让我回味一下我那遥远……咳咳,也不是太遥远的高中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咳咳咳,也不是太大啦),莫名地就很怀念以前青春无敌的年少岁月,我的同学,我的老师,我的学校…… 在那青涩的年纪,我还是个很乖巧文静(?)的女孩(其实现在也很乖巧文静),喜欢涂鸦画漫画,成绩永远卡在中间,从没做过违反校规的事,唯一一次破功,就是高三时周日自习课被怂恿跷课去看电影,结果立刻被抓包,生平第一次写悔过书…… 那可是我高中生涯的污点啊,但现在想起只觉得好笑又有趣,我那群高中死党,和她们在一起成绩提升没份,倒是搞笑胡闹不少。 但我自己成绩差,可不表示我的好同学里没资优生,在我们这票女生里,就有个超级怪胎,长得清秀,活泼,开朗,聪明,能搞笑,能胡闹,可她的成绩永远是班上第一名,而且和第二名的差距少说都有三、四十分。 她就叫正心,简单又好听的名字,这次女主角就是借用她的名,因为这个名字太适合尹正心了,我在想角色名字时,第一个闪过脑际的就是“正心”这两个字,虽然,两人个性差了十万八千里。 是的,我同学可不像尹正心的正经八百,她作怪跑第一,坏点子一堆,常和我们一起去学校附近租书店租漫画小说,还在课堂上偷看传阅,有教官巡察还会和我们互相打暗号提醒。 呵……记得她当时还有个绰号叫作“歪心”呢!由此可见她有多么“不正”了。 高中毕业,我们这群同学就各自纷飞了,这位正心同学,台大毕业后也出国念书去了,现在人在美国,我们失联很久,她肯定不会看到这本书,我也希望她最后别看到我爆她的料。 只是,在此还是想对她说,同学,借一个名字用用,别介意啊!我很想念我们高中的那段时光,也很想念你,希望你在美国过得快乐又幸福,健康又平安,还是像往昔那样美丽开朗又自信。 啧啧,怎么后记写到后来像在写自己的加忆了? 回来回来,扯远了。 我们再来聊一下白睿安这个人吧! 这位少爷以混世魔王的姿态出场,也许有人会觉得他很坏,但我其实还满喜欢他的,因为他的个性并不阴,他是很率直热血的,直来直往,要害人也害得光明正大没在怕,像这种直性子的男孩,不也挺可爱的吗? 十年后的白睿安,转变成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我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他的这份魅力描写表达得很清楚,但是我希望每个看这本《风纪女孩》的读者都能像我一样,陪着剧中的人物们一起成长,然后与他们一起笑,一起哭,一起痛,也…… 一起幸福。 这是一本快乐的书,要快乐地看啊! 下一本书是谁当主角,也不用我说了,那家伙很难搞,我又要去伤脑筋了,下次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