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钱楣女》 新年到! 绿风筝 这篇序,是写在年前,但书上市的时候却已经是年後,然不论前後早晚,拜年的字眼不能免俗—— 新年快乐!小绿要祝大家财源滚滚、桃花朵朵,笑口常开,万事如意。 很好,说完收工。 呃……当然不行,这才只是刚刚开始,就这样贸然走人,小绿怕亲爱的美女小编会哭,然後小绿就会内疚到死。 不过,小绿发誓,这次真的不说吃的了!再说就剁手指。(信誓旦旦) 要爱吃鬼不说食物,唉,真为难……那,说说小绿家的新年吧! 是这样的,每次过年一大家子挨坐成团整日吃吃喝喝总不是办法,废柴不是这样当的,古灵精怪的小绿妹便吆喝着说要交换礼物,把戏虽老,但聊胜於无,小绿爽快应允。 交换礼物是吧…… 哼哼,实不相瞒,小绿的心里其实住着一只小恶魔,要我规规矩矩的交换礼物,抱歉,办不到!可欺侮自家姐妹也不是小绿的风格。 我左思右想,遂而准备了几样经济又实惠的大礼备选—— 第一,正露丸。过年时节大鱼大肉,免不了会吃坏肚子,正露丸有备无患。 第二,暖暖包。体积大、分量重,抽中此奖的幸运儿肯定觉得物超所值! 第三,神明公仔一尊。某日小绿虔诚的去进香,工作人员热情赠与但小绿不知该如何处置,就拿出来跟姐妹们共同分享,只希望那位信仰基督的妹子啊,你千万不要抽中这份奖品,不然,我真怕你会杀死我。 呕心沥血的三份大礼,相信届时定能掀起活动高潮,不过,实况转播得等活动举行完,小绿才能报告给大家闻香。 唔,好期待唷~小绿姐第一时间得知我的构想,笑嘻嘻的骂我机车,唉,我也很无奈,新稿子没灵感,恶作剧倒是很行!(摊手) 此刻,小绿正忙着下一本新书,不知道是不是智慧不开,进行得不是很顺,有点痛苦,恳请大家帮我祝寿ㄅㄟ。 对了~亲爱的丫轩,小绿收到你的卡片喽!非常的谢谢你。但是,含蓄的你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小绿只好在这儿跟你说声哈罗,也请你继续给予小绿支持。 一年又过去,感谢大家对小绿的包容与照顾。 新的一年又到来,小绿会更努力创作,大家也要一起加油喔! 楔子 暖阳西下,晕黄的光线透过落地窗洒进二楼房间,坐在木质地板上整理琴谱的小女孩微微蹙起眉,耳边一连串急促高昂的钢琴声又高了一些音阶,节奏时快时慢,听得人心脏也跟着怦怦跳,但……是跳得很无力的那种。 严雪琦放下手上的琴谱,走近正忘情弹着钢琴的母亲。「老妈,该休息了。」她的中文有浓浓的外国腔调。 她其实是纯正黑发黑眼睛的台湾人,但毕竟在美国长大,即使学过中文,在外面还是以英文和人沟通,因不常说,所以她的中文会有些怪腔怪调,就跟她老妈兴致来时走调的琴音一样。 「不要,我今天很有灵感耶,我想创作新曲子。」舒芙蕾嘟起嘴向女儿撒娇,身材和神态看不出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 严雪琦完全不吃这一套,她扬高声调,「老爸要回来了,他叫我要看着你,别让你玩太久。」 听那些住在台湾一拖拉库的乾爹们说,她这坚定的语气、不容妥协的眼神跟老爸一模一样,所以拿来对付老妈向来很管用。 其实她也不是这麽不通情理要打断老妈的兴致,但已经办过无数场演奏会的老妈,只要开始随心所欲的弹琴,就常常会有走调的情形发生。 虽然照老妈的说法是创意,但她是八岁的小女孩耶,是未来一片光明的小小钢琴家,实在不想因为老妈的「创意」,造成耳膜破裂,或是精神错乱,毁了大好前程。 看了一眼挂钟,舒芙蕾有些不甘愿的站起身。「管家婆,就知道拿你爸来压我,反正算了,我也有点饿了,吃点心的时间到了。」 她这辈子怎麽会这麽不得小孩缘?以前被别人的小孩欺负就算了,现在还生个管家婆来管自己。 严雪琦脸上挂着三条线。现在明明是晚餐时间了,虽然她是很喜欢老妈的特制点心,但等老爸回来免不了又要被训一顿。 心里想归想,她自己也很嘴馋,於是母女俩手牵着手离开琴房来到厨房,忙了一阵,在厨房传出兵兵乓乓混乱的声响後,一大一小又一起走出厨房。 来到後院,舒芙蕾偕同女儿坐在摇椅上,手拿自制御饭团,津津有味的吃着,眼神穿过小型泳池、绿草地,着迷的盯着自家独栋双层花园洋房。呵~以前还真没想过能住这麽漂亮的房子呢! 舔着小手上的饭粒,严雪琦犹豫要不要打断老妈的思绪,问一下她近来的新发现。「那个……老妈,我上次……就是上次啊……」 再从瓷盘上拿起一个御饭团,眼神煞是满足。可以吃两个点心是多奢侈的享受啊!舒芙蕾不甚在意女儿的问话,撕下一小片海苔放进嘴里,表情似乎又更满足了一点。 看老妈不太在意她的问话,她反倒有勇气说了。「前天早上你们没锁门,我忘了东西在你们房里,不想吵醒你们,就悄悄进去拿,却发现老爸的背上有很漂亮的图腾,那是刺青吧!」 说真的,那图腾很漂亮,花花绿绿占据老爸整片背,虽然在美国也有很多人刺青,但老爸看起来不像是会跟随潮流的人,而且她总觉得老爸跟一般商人不一样,那些在台湾的乾爹们给人的感觉也很不一样,不知道这些跟老爸的刺青有没有关联? 舒芙蕾才刚咬下一口御饭团,还没咀嚼就张着口傻住了。「呃,哈哈!纹身贴纸啦,就你爸跟我打赌输了,所以、所以贴那个啦。」不妙,女儿的眼神摆明了不相信。 「那看起来不像是贴上去的,算了,不能让我知道就算了。」严雪琦的声音听起来带了点哽咽。 「不是这样的,那真的是……」看着女儿低下头的委屈模样,她心生不忍,犹豫片刻後开了口,「琦琦,你会怕吗?」 严雪琦偷偷扬高唇角笑了,再抬头,让笑容看起来更天真一点。「不会啊,那很漂亮,我只是好奇才会问。」就知道老妈受不了苦肉计。 被天才女儿骗了的舒芙蕾松了一口气,又开始进攻她的御饭团,咬着饭粒跟鲔鱼的嘴含糊不清的解释着,「那个的确是刺青,不过说到那个刺青就不得不说御饭团……」 脸上又画下三条线,严雪琦有些哭笑不得。她是问刺青,老妈怎麽又扯回她自己最爱的御饭团? 於是,舒芙蕾从御饭团开始说起…… 第一章 一辆濒临解体的脚踏车,依照物品定会折旧的定律,它展现自己老旧时该有的速度,缓慢的载着舒芙蕾返家去。 今天的舒芙蕾很郁闷。唉,那些死小孩终於害她没「头路」了,她讨厌找新工作,时间难乔又得重新适应,重点是很难找到像这个工作这麽好赚的,唉~佛祖再让她造一次口业吧,那些死小孩! 在住处前,她将脚踏车停好。对,她是刻意停在那辆mazda後面,期待有天车主没看到她的脚踏车,然後不小心倒退噜的撞烂,那麽——yes,她就有新车了。 停好车,她缓慢的爬上楼梯,缓慢的抽出钥匙,缓慢的开门,缓慢的走进……不,是迅速的停下脚步关上门! 抬头看一眼门牌,没错,是她家啊。她小心翼翼的再度打开门。桌上那一碗吃了一半的泡面是……怎麽回事?!依照她舒芙蕾勤俭持家的个性,怎麽可能泡面只吃一半?! 天啊,她的住处遭小偷了! 望着那碗吃一半的泡面,她不禁悲从中来。吃不完不会把面折一半再泡喔,至少留点东西让她煮熟了淋酱油吃嘛,现在这样,她不敢吃也舍不得倒,进退两难啊。 整整默哀了好一下後,欲哭无泪的她才跑去报警,员警神色紧张的跟着她来到住处,看了一眼这家徒四壁的惨况,气喘吁吁的他忍不住小声抱怨,「害我跑这麽急,结果只证明这小偷真的很衰,竟然偷到这麽穷的人家,连电话也没有。」 环顾四周,连台电视、床板都没有,几坪空间大小,就放着一张床垫、一张桌子跟一个简式塑胶组合衣橱,唯一值钱的大概就数摆放在房中间的钢琴吧,不过看样子小偷只有一个人,那钢琴太重,怕被其他住户发现,所以没搬。 「损失了什麽?」员警意兴阑珊的问。 「一碗泡面。」舒芙蕾痛心的说。她珍贵的粮食啊!其实她不用检查就知道不可能有其他损失,因为她的家当很简单,一眼就可看穿。 「什麽?」员警的表情很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的脸看起来又更苦情了。想到泡面没了,舒芙蕾委屈的噘起嘴,「一碗泡面。」呜,她有心碎的感觉。 「什麽一碗泡面?只是一碗顶多四、五十块的泡面」员警有点动怒了。她该不会是神经病吧?专门来找碴的! 「员警先生,你怎麽吃这麽贵的泡面啊?袋装的维力炸酱面就便宜又好吃了。」她好心的向员警先生建议,即使对方的脸真的很臭。 员警口气开始有了不耐,「就这样?」 「什麽就这样!那是我的晚餐耶,你一定要帮我找到那个小偷,我要告他偷吃我的泡面,害我身心受创,叫他给我精神赔偿!」舒芙蕾义正辞严的表示。 她这副认真的模样更让员警确定她脑子有问题,他草草做了笔录,便摇摇头离开。 跌坐在地板上,她饿得连整理桌面的力气都没有。「算了,还是先找饭吃实在点,免得饿死了还造成台湾动乱,那就罪过。」 若真饿死在家,报纸上会有斗大的标题——「物价狂飙,百姓难活,音乐才女不幸饿死家中」,这新闻一出,肯定造成社会动荡,她这个死人绝对会大大的「风光」一阵子,然後被人查出她的祖宗十八代,接着被发现她跟才女两字八竿子打不着,毕竟她的才能还未被发掘,然後又丢脸一阵子,她会死不瞑目。 舒芙蕾拿着干扁的零钱包,拖着蹒跚步伐往便利商店走去,白天琳琅满目的架上到深夜只剩下两个御饭团,内心天人交战一下子後,她买了便宜的那个。 其实她应该乖乖去买更便宜的泡面,但她好想念米饭的味道喔,今天她这麽衰,就奢侈一下,犒赏自己好了。 结帐时,她问工读生,「请问,剩下那个今天到期的御饭团,待会如果没卖出去,可以送给我吗?」 工读生噙着笑容,亲切的望着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倒是没关系。」这女生算是常客,但大都是买泡面,偶尔才会买御饭团。 舒芙蕾的双眼顿时闪着光芒,「不介意!我愿意帮你们销毁过期品,如果可以的话,那面包也可以给我吗?」她双手合十,诚心诚意的恳求着,眨动她小鹿似的无辜眼睛。 看到工读生点头,她高兴的转过身,打算边看杂志边等十二点到,没想到才拿了杂志要坐下,她就看到一个小夥子搜购了一堆食物,其中还包括她虎视眈眈的御饭团和面包。 她无限悲凉的看了工读生一眼,对方耸耸肩,无言。 泣!美梦破碎。舒芙蕾只得把杂志放好,悻悻然的离开。 倚在天桥的栏杆上,底下车水马龙的繁华正好映衬脸色惨澹的她。真是讽刺啊,那个猛按喇叭的bmw车主,如果愿意赏她一颗轮胎,她就可以吃很多很多天的御饭团了。 无奈的撕开包装正要把御饭团往嘴里送,背後却被个莽撞的路过行人撞了一下,她手一滑,御饭团当场坠至几公尺下的大马路。 「啊——我的御饭团!」她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车道上驰骋的车辆接连狠狠辗过御饭团。 喔,痛痛痛!她看到第一个辗毙御饭团的凶手了,可恶的bmw,记住它的车牌了,再让她遇见,非偷走它四颗轮胎不可。 心痛的舒芙蕾双脚踩上天桥的基座,整个身子半挂在栏杆上,对着她不幸亡故的晚餐怀以无限追思与哀悼。 她今天好衰喔,倒楣事接二连三,到底有完没完啊? 「你在做什麽?!」沉稳的男人声音在天桥彼端响起。 还踩在基座上的舒芙蕾疑惑的转身,看对方气势汹汹的走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往後退,未料脚下一滑,眼看整个人就真的要摔过栏杆,往马路坠落—— 不!她还不想死,她的莫札特大调钢琴奏鸣曲还没考过,她衣橱里的…… 「啊,救命呀——」响彻云霄的凄厉嗓音扬起。 噢,一定会很痛,她到底要先闪左轮还是右轮?希望辗毙她的是有钱的车主,能给她办场风光的丧礼,最好再烧几颗御饭团给她…… 「闭嘴!」冷冷的声音传来,语气带点不耐。 是谁在跟她说话?舒芙蕾睁开刚刚死命闭着的眼睛,一道男人的身影映入眼帘,像溺水抓到浮木般,她再次声嘶力竭的呐喊,「救命呀,救命呀!」白皙双脚不忘胡乱踢踹,试图争取生机,及早脱困。 「闭嘴!」同一道男声,只是这次听起来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舒芙蕾顿感委屈,大声叫道:「闭嘴、闭嘴,你就只会说这句啊?我就要摔死了,你还要我闭嘴!」这人托着她就这样半吊着,他到底要不要救她? 这就是资料看不出来的地方——她好吵。严子峻故意让托着她腰的右手松了一下,「算了,我手酸了,你这样拚命挣扎,我也拉不起来,就这样吧,我要走了。」说完又故意再松手了点。 她惊恐得两手抓着他的臂膀。她整个人仰挂在栏杆上,脚不着地,幸亏他有力的臂膀环过她的腰,暂时托住她,如果她再继续挣扎,绝对可以在天桥上扮演体操选手。 直体後空翻转体360度,直接准备参加2012冥府奥运,呜,她不要啦! 「不要,你千万不要松手啊,我说这位大德、好心的大爷,我还不想去见阎王,救命呀,我快要脑充血了啦,快拉我上去。」意识清楚了点,但她一张嘴还是巴啦巴啦个没完。「我死不足惜,但我还藏了一包泡面在衣橱,当救命食粮用,我都还没吃,怎能安心的去,我……」 「你可不可以先安静一点?」严子峻没好气的打断她。托着她不吃力,但听她废言很吃力。 舒芙蕾赶紧噤声不语。 看她终於安静了,他左手撑着栏杆,右手往内施力,将她整个人拖进来,一阵天旋地转,她往他身上跌过去。 以为自己没获救的舒芙蕾在心里哀嚎。天啊,她最後还是没能逃过这个死劫吗?四周都暗了,等一下牛头马面就要来接她了,呜,她的泡面还没吃啊…… 冷冷的声音再次扬起,「如果你还没死,就自己起来,不要吃我豆腐。」 又是他?!那个失职的救命恩人,没把她救起来就很可恶了,还跟踪她到地府来? 「你不想起来就算了,我牺牲点让你吃豆腐,但你的……嗯,下半身不冷吗?」语气里满带笑意,而他也真的在笑。 闻言,她的右手连忙往自己的小屁屁一摸。没有、没有裙子,只有摸到小裤裤。她才意识到裙摆早翻飞起来,小脸霎时通红,连忙坐起身,也才後知後觉的发现自己还好好的活着。 「大色狼,你刚刚看见我的内裤了对不对?」 「一个要自杀的人还怕内裤被人看到吗?你掉下去後被汽车辗成稀巴烂的丑样,别说是内裤了,到时你全身上下都会被看个精光,知道羞就不要学人自杀。」说到这,严子峻就有些动怒。虽然终於松了一口气,但如果他再晚点阻止,可能就得跟着她跳天桥谢罪! 难道他要找的就是这麽一个想不开要闹自杀的人吗? 「谁说我要自杀?还不是因为你,是你害我吓一跳才差点摔下去。」 「你还真是不讲理,明明是你站上基座,挂在栏杆上,一副随时要往下跳的寻死样,跟我有什麽关系?」 「谁说我要自杀!我是在哀悼我的晚餐,我的御饭团掉下桥去被车子辗毙了,我只是在哀悼它,谁跟你说我是自杀的,要不是你突然开口吓我一跳,又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走过来,我才不会失足差点摔下去。」 是这样吗?「反正,我也救了你,一笔勾销了。」 哪有这样的?砍人家一刀,再帮人家缝起来就算了吗?「可是你还看了我的内裤。」 「那好,我也脱裤子让你看回来。」他说着作势就要解开裤子扣环。 瞪了他一眼,舒芙蕾缓缓站起身,不想跟他多说的拍拍裙摆,要离去。「算了,算我衰,反正我今天已经很衰了。」 看她要走,他也没拦下。他们迟早会再见面的。 「下次放聪明一点,不要爱玩到把小命都赔进去,这种荒谬的死法说出去可是会笑掉人家大牙。」他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本来要离开的舒芙蕾,听到他的话後停下脚步,她忍着心里上升的怒火,转过过头瞪着他。她大可不用理这个陌生人的,管他说什麽,但她气不过,她这麽努力认真的在过生活,却被他污辱是在玩?!用她再认真不过的眼神凝视严子峻,沉默、严肃。 她冷声开口,「爱玩?」 他笑了,「不是爱玩是什麽?只是掉个御饭团而已,值得你将整个身子挂在栏杆上,差点掉下去吗?」严子峻也拍拍裤子,打算起身。 「你有没有穷过?从来没有一顿温饱的?」 他的家境也不好,但他很幸运,生命中有很多贵人,至少没饿过肚子。「你……没有钱?」她过得这麽不好吗? 「我很穷,我没有其他家人,自己养自己并不难,但我还是个学生,只能打工,扣掉一些生活开销後就变得很拮据,一颗御饭团对我来说,比鲍鱼、鱼翅还珍贵。」 她其实很爱逞强,时常嘻嘻哈哈的掩饰难过,不想跟别人解释自己的状况,暴露自己的脆弱,但今天因他一句话,她却动怒了,将放在心里不说的话劈哩啦的倒出来。 她的坦率让严子峻猛地心头一窒。「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并不是想要嘲笑你。」从资料上他知道她半工半读,可应该够养活自己才是,怎会过得这麽辛苦? 他的态度和道歉的话语令她心头火莫名消散,想起虽是他害她差点摔下天桥,但毕竟他也救了她,於是她软下态度,语气放柔。「我懂,你不用觉得抱歉,反倒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舒芙蕾恭恭敬敬的朝严子峻鞠一个躬後,打算转身离开,不过不知是弯腰的动作刺激到哪个点,肚子响亮的咕噜一声,凡是耳朵没长毛的都应该听得见,羞得她连忙转身。 「等等,小姐——」 没听见、没听见,她没听见,天啊,好丢脸! 「等等,小姐——」 她顿下脚步,「你放心,我以後不会再用这麽不要命的姿势缅怀御饭团了……不,没有以後了,我发誓不会再让御饭团从我手中溜走,就这样,掰。」她头也不回的说,不,应该说她不敢回头。 「小姐,我不是要讲这个,我是想说你刚刚……」 厚,他要干麽啦?这麽丢脸的事就不能不要提吗?她连忙打断他的话,脚步走得更急了。「什麽都不用说了,我这人向来是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 啥?她在说什麽?好在人脚长就这个好处,几个跨步就在她下天桥楼梯前追上她,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走,我请你吃御饭团,庆祝你的大难不死。」 「啥?」舒芙蕾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严子峻拉走。 * 「你确定只要一个?」严子峻纳闷的问。 前一间便利商店让两人扑了个空,严子峻於是拉着她跑到半条街外的便利商店,而她却只挑一个最便宜的御饭团。 「我本来就只买了一个。」 「我说过我要请你,你想要吃几个就吃几个,不需要觉得难为情。」严子峻以为她是害羞。 「我没有难为情,我只想要吃到我该吃到的。」她是很穷,也只能尽量省吃俭用,但她很有原则,不会乱占人家便宜。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你才奇怪,谢谢你的御饭团。」 舒芙蕾把御饭团拿到柜台,等店员刷了条码,她不理会付钱的金主,早饿得前胸贴後背的她拿着御饭团自顾自走出便利商店,就在商店前的花台边坐下来,这一次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就怕方才失手的惨案再度发生,那她真的会崩溃,以後就可以吃免钱饭了——进精神病院。 「喏。」尾随出来的严子峻给了她一瓶果汁。 她无暇接手,正以媲美朝圣者的崇敬态度啃着御饭团,只能以目光示意他随便放下。为了今天这唯一的一顿饭,她可真是历经波折,不,也不是今天了,这麽一折腾早过了十二点,这样……她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是不是可以不用吃了? 唉,好可悲喔,明天跷课去找新工作好了,最好能尽快找到,她可不希望因为那些死小孩害她下个月连御饭团都没得吃。 三两下吃完御饭团,她抹了抹嘴,满脸餍足。 「这样就饱了?」 她咧开一抹微笑,不忘作势拍拍自己干扁的小肚子。「嗯,饱了、饱了!」噢,自作孽不可活,打太大力,有那种肚子又要咕噜的感觉。 「这不会是你今天的第一餐吧?」他怀疑,不,他肯定。 「嗯,是呀,我肚子里的饥饿小虫长得比别人小,一天喂牠一餐就够了。」舒芙蕾开心的说。 其实才不是这样,她还是很饿,不过俗话说得好,只有御饭团的胃就别妄想吃大餐,这话是谁说的已经不可考,但事实证明这没错,这一顿有好心人花钱请她大吃大喝,下一餐呢?养大了胃口,以後苦的是自己。 她不想未来都只能怀念自己曾大吃大喝过,那还不如从没吃过咧。 舒芙蕾舔了舔唇,侧过脸看看花台上的果汁。「这个,我要喝喽。」 「嗯。」 「谢谢你,除了请我吃饭团,还请我喝饮料。」好好喝喔,她跟白开水共体时艰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已经很久没喝过有味道的饮料了。 严子峻唇角扬起笑了。他是个不常笑的人,但她开朗的个性,让他忍不住会心一笑。 舒芙蕾侧头看他一眼,他左肩上代表丧家的麻结截住她的目光。那个她戴过,妈妈过世的时候,她的左臂上也有这个让人心会揪起来的东西。 她指着他臂膀上的麻结。「你家里有人过世了?」 「嗯,一个亦父亦兄的长辈。」他低喃。 子峻,帮我找到她,替我好好照顾她,我欠她太多了。 没想到他还来不及回应,待他如子的人就这样辞世了。 看他陷入回忆,眼神没有焦距,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她开口,「不要难过,泪水只会让你更软弱,学会笑,笑很好,至少看起来很坚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听起来像自言自语。 严子峻回神,侧身盯着她。她似乎因为想起什麽而失神了。 他没开口,就这样盯着她,在心里低喃—— 我帮你找到她了,但她跟我以为的很不一样,有时候傻傻笨笨的,有时候又会说些让人很心疼的话,看起来很开朗、很爱笑,但眼神又很落寞,不过,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她,会带她「回家」。 两人都没再开口,半晌,她打破沉默,「你有没有小孩?」她其实应该跟他道别回家去了,但他请她「饱」餐一顿,让她对他有了丝好感,不想太早说再见,反正都要找工作,现在就是个机会,问问看。 前後不接,天外飞来一笔,严子峻疑惑的看着她,而她的眼神里只剩下满满的笑意,彷佛刚刚的悲伤气氛不存在。 「喂,别发呆啊,你有没有小孩?」 「小孩?为什麽我要有小孩?」她似乎没事了,虽然问的问题很奇怪。 「我是问你有没有,并不是问你为什麽要有。」固执于她问题的原意。 现在是怎样?玩起文字游戏吗? 「你想做什麽?」没有正面回答,他好奇她的目的。 「我想应徵当你孩子的钢琴老师。」舒芙蕾挺起胸膛,豪气的拍拍胸口。「你一定听过学音乐的小孩不会变坏,可是,那得看小孩是跟什麽样的老师学,老师的好坏将会影响……」 不自觉的,她把之前在音乐教室学的那一套唬弄家长的说法,一字不漏的向严子峻宣读,希冀他也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这样她下一个工作就有着落了。哎呀,她真是思绪敏捷,好聪明啊。 然而任凭她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他压根一点反应也没,她只好喘口气,等他说愿意捧着钞票请她这有前途的未来钢琴大师当家教。 「说完了?」他没好气的问。 「还没,可是你没有反应。」他的眼神跟那些她之前遇到的闪着光芒、以为学钢琴儿女就会当总统的家长很不一样。 「ok,我们先确定第一件事,你不是很穷吗?不是自己养自己吗?你现在应该有工作吧,干麽找我应徵?」他记得资料上说她课余在音乐教室当钢琴老师,现在是想再找一个兼差吗? 闻言,舒芙蕾垮下肩膀,语气哀戚。「对,本来有,今天以……不,昨天以前,结果都被那群死小孩害惨了,你不知道现在的小孩有多讨厌……」 她开始自顾自说着一连串倒楣事的开端—— 她这个月终於找到一份高时薪的工作——在音乐教室当钢琴老师,结果正式上班才知道,她的工作重点不是教会那些小魔鬼认识谁是莫札特、巴哈,而是要让他们宾至如归、开心爽快。 「你知道他们的家教有多失败吗?那些有钱的小鬼,居然取笑我的穿着不如他们家的玛莉亚,像垃圾堆走出来的一样。」想起来就有气,记得左手边数来第三排第二个座位,总是带头取笑她的小杰,上课时手机响了,他若无其事的将手机翻转就静音了。 哇勒,那款手机才刚上市,听说一支要三、四万耶,唉,有钱的小孩比穷鬼大人好命啊。 「好笑,如果我老爸是郭台铭、严凯泰,可想而知我会是从豪宅走出来,问题现在连个老爸都没有,还能从垃圾堆出来,就不错了,至少不是从坟墓堆里爬出来。」 她明明在说笑话,他的心却紧了一下。「所以呢,你把那些污辱你的小鬼揍一顿後,就辞职了。」如果是,他会说揍得好,无礼的小孩要趁早教。 白了他一眼,她是谁?舒芙蕾耶。「怎麽可能,我的座右铭是识『食物』者为俊杰,看在新台币可以买到食物的份上,这些戏谑我都愿意忍受。」 再说,那些小鬼平时就喜欢一些没创意的恶作剧,假借送礼物之名,行恶作剧之实,老是送她一些怪东西——假蛇、假蟑螂、沾有鼻涕的口香糖之类的,她早习惯了。 「我如往常的收到假蟑螂,故意亲了牠的头一下,收进口袋想结束闹剧,却发现牠摇头晃脑的从我口袋里爬出来,一副被震晕的样子,我才知道那是真蟑螂,恶,我亲了牠耶!结果我才想狠扁那小孩一顿时,我凶巴巴的模样被班主任看到,就被班主任赶出来了。」她真的很没爱心吗?可是那些小恶魔真的很恐怖,要不是班上还有些乖乖牌,她第一天就撑不下去了。 严子峻憋着笑,想像那情况。「喔,那真的很遗憾,可惜我没有小孩,所以你的自我推销,我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回应。」 那不就白搭了?「你为什麽不生小孩?人不可以因为追逐流行而拒绝与生俱来的繁殖天职,这样是不好的,会彻底破坏自然生态……」她纠起眉,忙着对他晓以大义。 「我还未婚,这种颠倒顺序弄出人命的事情似乎不值得提倡吧。」他揶揄道。他哪里像已婚人士啊? 等等,他未婚?怎麽可能?舒芙蕾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下。 结论——坏男人型,虽然跟他相处了几个小时,知道他人应该还不错,也才会让她莫名有好感说了很多,但他长得的确像桃花很多、专伤女人心的坏男人,没办法,谁教他长得很帅。 一个一个形容太麻烦,反正就像是出生就该去当偶像明星的人,况且……在天桥上她不小心跌在他胸膛时,发现他身材很优,有在运动的感觉,加上目测一八○左右的身高,还有……他有股江湖味,笑的时候带点邪气,这种型的,照理说,十六岁就应该被人拐去当老公了才对啊。 「有女朋友?」 严子峻笑着摇摇头。 好,她这样想真的很蠢,但有没有可能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她就要像小说里的情节一样,发展浪漫恋情了。 反复偷偷打量身旁初认识的男子,这是她第一次跟如此出色的男性单独相处,之前她粗神经加上御饭团惨案,没留心,现在他一句没女朋友把她的心都找回来了,开始卜通卜通快节奏跳动。 「怎麽了?怎麽不说话?你的脸有点红,是不是发烧了?」他有些担心的伸手要测一下她额头的温度。 发烧?他一说,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脸无端发烫,像着了火似的烫人。糟了,她肯定是脸红得像虾子,还被他看到了,真是糗死了。 急忙想躲开他的手掌,舒芙蕾匆匆站起身,「谢谢你的果汁跟御饭团,我、我该回去了。」又窘又赧的她,旋即转过身飞快的跑开。 「你要回去了?」来不及拉住她,他朝着她的背影问。 满脸通红的她压根没听见他的发问,也忘了刚刚还想来段浪漫恋情,她捧着微酸微甜的心情只想赶快回家。 顶着俏丽短发的身影瞬间没入黑夜。 严子峻再度笑了。 他们会再见面的,她也不用找新工作了,她的工作——早就被决定好了。 第二章 俏丽短发今天难得柔顺的整齐服贴,钢琴前那抹微痀的身子正专注的演奏苦练多时的曲目——莫札特c大调钢琴奏鸣曲。 灵巧的手指在黑白键上敲击出一连串的乐音,双手几度飞跃在琴键上,画出漂亮的弧度,她整个人都因为这首曲子而陶醉、投入…… 她唯一的快乐,就是这样全心全意的投入在弹奏中,唯有这个时候,她的思绪才是完全净空纯粹的。 偏偏她的净空纯粹一点都不受到教授青睐,那过度自我风格的演奏和异常投入的痴狂状态,彻底激怒了一旁的指导教授林亨。 忍无可忍,冷不防的一记猛力挥臂—— 手中的琴谱受到一股抛掷力道的牵引,猛烈笔直的朝舒芙蕾摇晃的脑门砸去,不是迂回的变化球,这次是破表的强劲直球,时速142km,好球,不,是好痛。 ?!权当武器的琴谱应声落地,琴声嘎然而止。 「痛、痛痛……我又没弹错。」不敢大声,舒芙蕾只敢望着停摆的手指喃喃自语。 「你在嘀咕些什麽?」压抑怒火。 「没有。」她睁着无辜的眸子,瞬也不瞬的望着濒临爆发的教授。 又是这种表情!她就非得这麽无辜吗?明明是她犯错,为什麽搞得好像是为人师表的他在欺淩学生? 「舒芙蕾,我问你,你刚刚到底在弹什麽东西?」林亨脸红脖子粗的厉声质问。 「莫札特c大调钢琴奏鸣曲。」她的声音仿佛被加上乐谱上的渐弱符号。 「请问这是哪一国的莫札特c大调钢琴奏鸣曲?刚刚那个答答答……还有第二页那个拉拉拉,第五页答拉答拉的又是怎麽回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乖乖给我照着琴谱弹,不要胡乱改编,因为你不是莫札特,上辈子不是、这辈子不是、下辈子也不会是!」咬牙切齿。 「那下下辈子呢?」她认真的问。 「舒、芙、蕾——」林亨怒目眦张的瞪住她,用杀气腾腾的口吻对她说:「我警告你省省你的莫札特美梦,下次胆敢再给我这样乱七八糟的弹琴,你就等着死当,这辈子都被想从这毕业。」吸气再吸气,许久,「还愣着做什麽?重弹——」 弹字刚落,舒芙蕾为了避免再被教授的真球攻击k到脑震荡,手指听话的又开始起起落落,但一时小毛病改不了,又开始走神了。 林亨在心里叹了口气,将琴谱捡起。其实他愿意一再给舒芙蕾机会是有原因的,她的领悟力高、记琴谱的速度快、指法平时也没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太随性了,喜欢改曲子。 他承认她的改法并不完全是错,但毕竟历练不够,如果基础没打好,只凭天分迟早会遇到瓶颈,这块璞玉就要永远是璞玉了,所以他才会这麽严格的指正她,偏偏这丫头老以为他在找麻烦,总是跟他作对。 舒芙蕾手指听话的弹着,心里却觉得很委屈。难道音乐是不能创作的吗? 低头深思的她,完全没想到有一群因她而来的人,在校门口引起了骚动—— 严子峻天生就是有引人注意的本钱,高大的身材、俊逸的脸庞,不苟言笑的他看起来虽不好亲近,浑身散发孤冷气质,不过仍吸引不少女生流连校门口,不出不进就为了看他。 「奇怪了,为什麽现在女生的喜好都这麽诡异,像我这种亲切型男她们不欣赏,就爱子峻那张扑克牌脸,我真搞不懂女人。」看众女的目光都被严子峻吸走了,身材圆滚的小胖不甚满意的嘟囔。 话落,小胖被其余几个男人狠狠瞪了一眼,又再次下定决心要好好管住自己的嘴。 「我来接她就好了,为什麽你们也要跟来?」严子峻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几个人都能听见,也正好把他的不满表达清楚。 pc没说话,拍了拍达叔的肩,示意他上前送死,自己则对着校门口几个对他傻笑的学生点点头,顿时又多了几个女生脸红,还有……男生。 达叔被迫开口,「大家说怕你会吓到她,所以就都跟来了。」自己明明也长得壮,但就是怕被严子峻的冷眼瞪。 哼,明明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早就见过面了,哪可能吓到她,要说会吓人嘛……「那雷公跟来干麽?」 「呃,他最近生意忙都没空休息,带他出来散散步。」达叔的冷汗都飙出来了。 雷公没听到几人的谈话,自个儿坐在校门外的花台边,周身像是有防护罩似的,方圆两公尺内都没有生物靠近,他不过打个喷嚏,就有个胆小的路人跌倒。 「我长得高、看得远,等一下才不会错过她。」长脚自己找了理由,免得扫到台风尾。 严子峻才不管他们找了什麽理由,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多事。」 长脚哆嗦、达叔滴汗、小胖躲远、pc笑了,还有一直没有参与的雷公都莫名觉得冷,再一个喷嚏,又害惨一个路人。 另一头,钢琴教室里,浑然不察校园骚动的舒芙蕾则继续跟她的莫札特奋战。 她时而纠紧眉头,时而撇着嘴,一边弹奏她的c大调钢琴奏鸣曲,心里还嘀嘀咕咕的没玩没了。 教授的表情怎麽那麽痛苦?他很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帮他打电话叫救护车? 正当她神游太虚,思绪又飞出窗外时,忽地,久违的琴谱又猛地要往她後脑勺招呼—— 所幸人再不济,经过几十次经验,也会记取教训,像是能感觉到风劲般,经由反射神经的牵引,舒芙蕾迅速的低下头。 啪——怎麽可能?噢,痛死了啦。无辜的皱着眉头,想哭又不敢哭,「教授,你很卑鄙耶,直坠变速球你也用上了,我是你的学生,不是仇人耶。」 「这是配球,身为好的投手都该知道的。」 「你是教授,又不是投手。」 「很好,你终於搞清楚了,那麽请记住,你以後是在台上弹钢琴的演奏家,不是观众,不能什麽都随心所欲,要有基础才会有个人风格,取得平衡是你现在最需要学习的。」语重心长,但不知道她能不能了解。 「教授,我不是很懂耶。」舒芙蕾疑惑的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教授又变脸了。「呵呵!我懂我懂,我再弹一次。」 趁教授失控杀人前,她赶紧重新弹过,好浇熄他的怒火。真不知道教授是不是有兼差当投手啊,怎麽每次丢琴谱都又快又准? 「舒芙蕾,你究竟是笨蛋还是故意跟我唱反调?到底要我提醒你几次?不要随便在曲子中添加你的创作,没有拉拉拉也没有答答答,更不会有答拉答拉的玩意儿!」林亨激动的大吼。 啪——上飘球。 「把你耳朵的毛剃掉,我说最後一次,没有答答答!」 啪——滑曲球。 「舒芙蕾!」 下课钟声当当当的响起,重重的叹了口气,林亨无奈的离开,留下舒芙蕾继续她的「答答答」。 终於尽兴的弹完两回,看看时间该去找找看有没有晚班的工作了,她拎起包包往校门口走去。 想起工作,就想起那个请她吃御饭团的帅哥。她好後悔喔,没谈过恋爱就这点麻烦,脸皮太薄,匆匆跑回家才发现没跟人家要电话。 唉,学业、恋情两头空啊! 看,现在还被教授打到脑震荡,出现幻听幻觉,她竟看到帅哥在校门口等她,对她说要带她回家。 她是很高兴啦,但幻觉是不能相信的,她只好当做没看到他,自顾自往前走,结果一个不注意,脚拐了一下,她的脸就要跟地板亲亲了,喔,和地板她很有经验,这种亲法虽然没有法式舌吻激烈,但也绝对叫人难忘…… 咦?怎麽不痛还四周都暗了?是去地府了吗? 人家说死前脑子会浮现一生的走马灯,所以刚刚看到帅哥的影像,就是因为这样喽?但不会吧,不会有人跌一跤就跌到死翘翘吧? 「我知道你每次看到我都迫不及待想吃我豆腐,不过也不用每一次都跟我分享你的内裤花色。」 闻言,回到现实的舒芙蕾很糗的抬头,视线立刻就对上严子峻放大的嘲笑俊容。 「啊!色狼——」她赶紧一把拉下翻飞而起的裙子遮掩春光。 忍住想笑的冲动,他实在不懂,为什麽接连两次见面,她的内裤总是会先迫不及待的跑出来说哈罗呢? 「如果我是色狼,那你是什麽?色女?」 对厚,她还趴在他身上耶。她连忙想起身。 「不用了。」严子峻制止她的动作,他起身将她整个人抱起,「等一下要去的地方你不认得,我带路吧。」 「啥?喔,我懂了,可是我等一下要先去找工作耶,要约会可不可以等我解决这问题再说?」真是令人害羞啊,其实两人还不熟耶。 这次他笑出声来,「不是约会,应该说是……绑票才对。」 临走前,舒芙蕾果然不能免俗的留下一连串的惊声尖叫。 其他几个没作用,的确是来看热闹的男人也想惊声尖叫。不公平,严子峻对他们就冷冰冰的,对她就很有笑容,嗯……有问题。 一排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对她行九十度鞠躬礼,齐声喊老大——没有。 格局高雅日式建筑、金碧辉煌欧洲别墅或是雕梁画栋的中国庭园——没有。 一皮箱的千元钞、一保险箱的金条还有一屋子的古董——没有。 舒芙蕾叹了一口气,「你们应该是找错人了吧,我不是身世不明的孤儿,我有妈,我妈六年前才去极乐世界,我妈说过我爸在我出生前出车祸死了。」 这几个「兄弟」将她抓来後,就硬说她是他们未来的帮主,老实说,她一开始眼睛是有闪了一下,冒出两个金钱符号,但没多久就转为惊叹号,现在则是想闪人了。 这个三龙帮上上下下,军师打手加小弟不过才六个人——达叔、雷公、长脚、小胖、pc加严子峻,一下子就能把帮众名字背齐的小帮派,她没兴趣。 俗话说得好,一切与钱抵触者无用,这话是谁说的已经不可考,但事实证明这帮派除了这栋旧别墅,就什麽都没有了,哪来的钱。 身材高瘦、目测有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长脚说,以前三龙帮是有辉煌过,但前帮主步入中年後想解散帮会,指导大家走回正途,後来三龙帮就萧条了,留下来的他们都各有工作,没有家的他们,只是把这里当家住了下来。 把这里当家?那现在是要找她当妈吗?她才不要,她还得打工赚钱,哪有时间当这些男人的保母? 「你亲生父亲就是刚过世的前任帮主,他没有出车祸,是猝死的,他死前的遗言就是要我们找你回来当帮主。」达叔这话是真假参半,前帮主要他们找她回来是真的,但让她当帮主的事,就是权宜之计了。 她看了说话的男人一眼。这男人虽说叫达叔,但看起来不过三十几,五官很深邃,体格还满壮的,应该可以一拳把她打飞,让她黏在墙壁上三天下不来。 为了不被揍,她决定提出证据。 「就跟你们说找错人了,我有我爸的照片,你看,」舒芙蕾从皮夹抽出一张照片,是妈妈留给她的遗物,但里面没有她,只有爸爸跟妈妈,「我爸哪里长得像你後面那幅照片里的男人……呃,眼睛有一点啦,神韵有一点啦,但不是同一个人嘛。」 身材圆滚,人如其名的小胖笑了出来,「帮主,墙上那是老帮主的照片,是你爷爷啦,你这样乱认人,是乱伦喔。」小胖说起话来生冷不忌。 嘴角抽搐,她绝对不要当这帮讨厌鬼的帮主。「所以你们没有证据喽,那就不要随便挟持良家妇女,不然来验dna啊。」看他们去哪找有前帮主基因的东西,谅他们也不敢大逆不道的挖他们前帮主的坟。 pc站起身,吓得舒芙蕾往後退了一步,然而他只是走到她身後的柜子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将纸袋里的文件抽出来,平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动作优雅得像是去拿了一瓶红酒。 「不用麻烦了,你们父女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你自己看看资料。」pc坐回座位,他的声音很平,嘴角又扬起应该是笑容的弧度。「里面还有几张照片,你应该认得前帮主夫人吧。」 舒芙蕾低头,先是看了几张照片。没错,这是爸爸跟妈妈,而且……看到照片里的婴儿,她的手不停的颤抖,不一会,她将照片放回桌上。 再看了一下文件。没错,是她跟爸爸的亲子鉴定,她记得妈妈说过爸爸叫舒步德,虽然那时年纪还小,不过因为名字太好记了,她再也没忘过,但她不免疑惑,看资料做鉴定时她才出生不久,一般人会特地去做亲子鉴定吗?那又如果她爸没死,为什麽不来找她们母女俩? 她没有问出口,这些人只是爸爸的手下不见得知道内情吧,而且这些事情让她有不好的联想,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再抬头,她问出更重要的问题,「好,就算我真的是你们前帮主的女儿,但以你们现在的情况,有没有这个帮主有差吗?反正你们也没有帮派行动了不是吗?」 难道是穷到要她挂帮主之名行女佣之实?她哪有那麽笨。 一直隐忍情绪的雷公开口了,声如洪钟。「你这女人怎麽废话那麽多,叫你做你就做,你是想吃我一拳才会听话是不是?」 雷公长得很壮硕,就像电影里的大只佬一样,一张脸横眉竖目的,他,真的很像黑道份子,是六个人里最像的。 看到雷公的白色「吊嘎」,因为一声怒吼快要裂开,舒芙蕾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如果达叔的拳头可以让她黏在墙壁三天下不来,那雷公的拳头绝对可以让她三秒升天去找无缘的阿爸,还得四处寻找有没有人会「还我漂亮拳」,不然她升天了也只能当凹脸仙,好恐怖哦,她不要。 看她一脸受惊的小可怜样,一直没说话的严子峻走近她,语气放软的说:「虽然我们都有正当职业了,但毕竟曾是黑道份子,这是一条不归路,我们不找人麻烦,不代表别人会放过我们。」 她看了他一眼後把脸别开,没说话。她不想跟他说话,这家伙早就知道她是谁了,那天却什麽也没说,还装巧遇,害她以为他是好心人,对他萌生小小情愫,没想到不过是自作多情,糗毙了。 刚刚还以为他是要带她去约会咧,他还用开玩笑口吻说绑票,结果真的是绑票,害她的爱情小花都「会花」了,罪加一等。 不介意她的冷淡,他自顾自解释,「你这帮主什麽都不用做,你存在的意义是代表三龙帮还没解散,只要三龙帮没有解散,至少我们就依然算是三龙帮的人,都还有个归处,其他帮派的人也比较不会找我们麻烦。」 舒芙蕾蹙了眉。她爸爸之前不是希望三龙帮解散吗?怎麽他们说话颠颠倒倒的,好像有什麽事瞒着她? 她来不及提出疑问,严子峻从口袋拿出一条银项链递给她。 链身比较粗,一看就知道是男士饰品,项链上的坠子是条镂空雕刻的三头龙,上面镶的不晓得是水钻还是真钻,闪闪发亮的,让舒芙蕾看得眼睛又冒出金钱符号。他为什麽要把这条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项链递给她? 「这坠子是三龙帮的图腾,这项链是传帮之宝,只有历任帮主能佩戴。」他顿了顿,眼神直视她,「我们不会逼你,你自己选择要不要戴上项链,选择要不要我们这些『家人』。」 舒芙蕾看着手中的项链,另一只手忍不住想摸摸看,耳边传来『家人』两个字时,她的手顿了一下,喉咙有股酸楚。 以前她有两个家人,妈妈死後,她只剩一个家人,她把自己也当家人,不然她孤单一人实在不知道要为了什麽而活,为了什麽而坚强,但现在她只要戴上项链,就可以多六个家人,可以感受到和妈妈以前时的温暖,不再寂寞。她心下有了决定。 链身很长,她低头轻易的就套上项链,抬头,她对着严子峻漾开笑容,「我累了,你们有帮家人准备房间吗?」 听到她的话,似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小胖马上热心的说要带路,可听到他保证绝对不会带她去前帮主情妇的房间,让她脸又黑了,其他人她还认识不深,但她绝对能确定小胖是白目鬼。 严子峻很贴心,帮她把租屋处的东西都搬来了,就不知道他怎麽晓得她的住处,也不知道他怎麽跟房东商量的,她这样临时退租的行为,大都是要罚违约金的,但他居然帮她把押金拿回来了,看着信封袋里的千元钞,她笑开了。 妈妈死後,只留下一小笔积蓄,她们没有亲人,妈妈没说,她也没问为什麽,所以没有人能帮她的忙,丧事花掉了大部分的钱,留下的仅够付几个月房租,她便也舍不得花。 刚独自生活还没找到工作的时候,她靠变卖一些电器家俱,凑到一点生活费,如果当时她就去找寻一份正职,日子大概还不用过的这麽辛苦,但她不想放弃梦想,最後靠着教会清寒奖助学金的赞助得以进入音乐大学就读,不过因为上的是日间部,她只能找假日跟晚班工读,通常这种工作都算时新,她拼命的上班也只能赚到生活费。 为了能买台三角钢琴,她省吃俭用,还常翘课打工,导致延毕,当然啦,教授说延毕最大原因是她的曲风太随性了,但这种小毛病,她也不能控制。 其实住这里真的不错,以前的房间摆进她的钢琴後,就几乎没位置了,现在除了摆得下以前的东西外,还多了一张双人床、一张书桌、一张沙发、一个电视柜,柜子上有台电视,她不知有多久没看电视了。 衣橱是内嵌式的,一整排落地书柜,房间格局还满大的,看得出长脚没说谎,三龙帮以前真的风光过。 在她欣赏房间时,敲门声敲起。「我可以进来吗」?」是严子峻的声音。 舒芙蕾跑去开门,但只开一点缝。「干嘛?我还没原谅你骗我的事。」 他倚在门边防止她把门关上,语气无奈。「我没有骗你,只是没认你,那时是想近看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是帮主的女儿。」 有些事pc查到的资料看不出来,尤其是个性,所以他故意跟踪、观察她,要不是以为她要闹自杀,他才不会露面。 「算了,看在那瓶果汁和御饭团的份上原谅你。」她装出一脸高傲,看他还想继续哈拉的样子,她故意拿乔,「还有事吗?帮主我想睡一下。」 严子峻不在意,接着将手中的相片递出。「这是你忘在大厅的相片。」 她的脸色变了,接过照片,语气转冷。「没事了吧。」 本来她将门把一推想把门关上,不料反被他从外一推,他人走了进来,反手把门关上。 「你没有事想问吗?」他有注意到她在大厅看到照片时表情就怪怪的了,他大概猜得到是怎麽回事,他其实可以不管她,却偏偏狠不下心。 「我问什麽你都知道?你都愿意回答?」 「如果我知道的话。」 沉默了片刻,舒芙蕾又将皮夹里的照片抽出,但这次有两张,她递给他看。「妈妈留给我的这张照片,我一直觉得很可惜,因为里面没有我,就好像我是局外人,好几年前,我特地找了朋友合成了一张三个人的照片,第一次拿照片给妈妈看时,她却哭了,她说对不起她爱错人了,我不敢多问,之後这张照片就一直被我藏在皮夹夹层里。」 想起逝世的母亲,她的眼眶红了,忍着泪将严子峻拿来的、有她婴儿时期全家合照的照片拿在手中。「我不懂爸爸明明就没死,为什麽妈妈要骗我?为什麽要说她爱错人;我不懂爸爸明明就没死,这麽多年来怎麽不来找我们?为什麽我出生没多久就做了亲子鉴定?这些代表什麽?」 看她忍着泪的样子,他的心也闷闷的。 想起她曾说过——不要难过,泪水只会让你更软弱,学会笑,笑很好,至少看起来很坚强……原来不是真的坚强,是习惯坚强。 心理有某部分变得软柔,令人想多呵护她一些。 「你觉得呢?你觉得这些代表什麽。」 「是不是爸爸误会了妈妈什麽?」她眨着泪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倔强的不肯落泪,她希望听到否定的答案,不希望这些年她跟妈妈的辛苦只为了一个误会。 然而她拼凑这些线索始终只是想到一个可能——爸爸觉得妈妈外遇,所以她一出生爸爸就做了亲子鉴定,後来虽然证明她是爸爸的孩子,但爸爸仍是怀疑妈妈的真心,所以将她们母女赶出门,妈妈太伤心了才会说自己爱错人,等爸爸死了,他的手下才又想到要来找她,一定是这样,连续剧都是这样演的。 似乎能猜得到她脑袋里在想什麽,他带点疼惜地摸摸她的头发,安抚她,「不,不是前帮主误会了什麽,是你误会了,把照片反过来看你就知道了。」 照片後面会有什麽?她依言将照片反面,每张照片後面都写了几行字—— 住家前的花园,我和芸芝、蕾蕾的全家福。 公园的秋千,蕾蕾和芸芝。 客厅里,我和芸芝一同庆祝蕾蕾的一岁生日。 …… 芸芝是妈妈的名字,蕾蕾则是母亲习惯喊她的方式,那个『我』应该是指爸爸,一岁生日?哪是亲子鉴定之後的事了,表示那个时候他们一家还在一起喽?仔细一瞧,照片保存得很好,看得出主人很珍视,所以…… 抹去泪水,她声音带着哽咽地问:「我不懂,那是为了什麽?」 「亲子鉴定是三龙帮的传统,因为继承的问题,听说以前闹过不少事,你父亲要继任帮主之位前也和老帮主做了亲子鉴定,至於你们一家之所以会分开……只能说是身在江湖的无奈,你没发现吗?你的照片只到一岁,因为你生日後没多久就让三龙帮的仇家绑票了,虽然那次你平安归来,事情也解决了,却在前帮主夫人的心里留下阴影,毕竟那时候的三龙帮声势很大,仇家不少,没有谁能保证没有下一次。」 她能想像妈妈收到多少惊吓,从小到大虽然过得不富裕,但妈妈是把她当宝贝在呵护,所以怕妈妈担心,她也绝口不问爸爸的事,只留下妈妈唯一愿意给她的讯息——一张有爸爸的照片。 看她陷入深思,他接着说:「前帮主夫人要前帮主选择家人还是兄弟,结果,前帮主夫人带着你离开了。」 「为什麽?为什麽不选我们?」这样的选择好让人难过,到头来她和妈妈还是被遗弃的一方。 「骑虎难下,前帮主花了几十年才渐渐淡出,并帮兄弟们安排出路,不敢跟你们母女联络,是怕有人找你们麻烦,到最近才终於打听到你们的消息,前帮主却猝死,来不及见你一面。」他为舒步德难过,心心念念的团圆时刻,永远等不到了。 舒芙蕾咬着下唇,颤抖着声音问:「他知道妈妈的事吗?」 「找到你的下落时知道的,关在房里一天不让人进去,後来消极了一阵子,生了一场病,一直想等病好了,再去找你,却……」可惜那时他人不在台湾,不然就不让舒步德等了,直接带舒芙蕾来认亲。 「严子峻,借我肩膀。」没等他回应,靠着他的肩膀,她轻轻地啜泣,很小声很小声,与其说怕别人听见,不如说怕自己听见会更难过。 修长的手指轻轻顺着她的头发,缓缓的,希望也能顺顺她的情绪。 「严子峻,跟我说——不要难过,泪水只会让你更软弱,学会笑,笑很好,至少看起来很坚强。」她的声音哽咽,浓浓的鼻音、含糊不清的字句,让人心疼。 「好,不要难过,泪水只会让你更软弱,学会笑,笑很好……」 她哭了,哭得很大声,哭了很久。 第三章 经过数日,稍稍适应了帮里的生活,舒芙蕾发现这帮主位置的确是很清闲,所以她好无聊喔~ 她想赚钱,很想赚钱,非常想赚钱…… 晚餐时刻,等不及咽下嘴里的饭,她鼓着满嘴的食物问:「奇怪,你们每个人都说有工作,怎麽都没看你们在做事啊?」陷阱要循序渐进的布下。 在场除了她之外的六个人,眼神都闪了一下,严子峻开口,「大家上班的时间都不一样,你才会觉得我们好像没出门。」 好像是这样没错,但她不是想知道这个。「小胖,你是做什麽的?我看你都在家啊。」她看了刚啃光两只鸡腿的小胖一眼。 「家管,专门在家里闲逛,看有没有哪株杂草长得太茂盛,影响帮里的风水,或者那只蚂蚁迷路了,送它回家。」 小胖说得洋洋得意,却被其他男人瞪了一眼。这白目鬼,说这话谁会相信。 偏僻就只有舒芙蕾没深思小胖的话。 小胖的工作跟她现在有什麽不同,不行不行,「那长腿呢?」 「正职义工,有兴趣吗?我帮你介绍。」 正职义工?义工有正职的喔? 难怪她老觉得长腿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但这工作怎麽赚钱?算了算了,这个不行。 「pc呢?」 「卖电脑零组件的销售员。」完全没有破绽。 这领域她完全不懂,不死心,她再问:「达叔你……」 「幼稚园老师。」达叔得意的介绍自己的工作。他算是最诚实的人吧。 舒芙蕾满满的一口饭喷出,不敢置信的盯着达叔发达的三头肌。幼稚园老师跟看守所所长不一样耶!达叔有没有说错? 「喂喂喂,当帮主也要注重卫生啦!我没有暗恋你,不想吃你的口水好吗?」 坐对面的小胖首当其冲,满脸满碗『剩菜』,极为可笑。 瞪了小胖一眼,她剩最後的希望了。「雷公,你呢?」不会是讨债公司之类的吧? 「卖章鱼烧。」 「啥?」她一定是听错了! 「卖、章、鱼、烧!你这个女人怎麽年纪轻轻,耳背这麽严重?」雷公中气十足的大吼一声,但大家的反应跟路人不一样,这里的人包括舒芙蕾都习惯了,所以效用不大,大夥没反应的继续扒饭。 难道没有更好的?她看向严子峻,「严子峻,你的工作有没有正常一点?」话刚落,所有人都瞪了她一眼,这不摆明你刚说他们的工作不正常! 「你问这个做什麽?」他眼睛眯了起来,疑惑的看着她。 这家伙就是难搞,问个问题他还反问。「嘿嘿——没什麽,就好奇问问喽,倒是你怎麽不说?」 「子峻哥做小白脸的啦。」小胖自以为幽默的开口,殊不知离地狱又近了一点。 闻言,舒芙蕾顿时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严子峻居然是靠着脸皮要女人养的小白脸?!他怎麽可以……但她的悲伤只持续三秒,当看到一支筷子插在小胖手中的第三只鸡腿时,她懂了,小胖是爱骗人的白目鬼! 「你到底是做什麽的?」 「快递。」 「就这样?」 「就这样。」 失望,舒芙蕾失望极了,他们这些人的工作,没一个真正的适合她,害她无从选择,那只能这麽决定了—— 她提高声音宣布的事,让饭厅霎时变成了战场,饭粒和茶渣横飞的场面,十分悲壮,受害者不知凡几,当然,pc和严子峻例外。 「喂喂喂!我想帮雷公卖章鱼烧是好事,这可以增加收入,你们这是什麽不礼貌的反应?」 「你会做章鱼烧?」严子峻一针见血的问。 「不会。」回答的倒是爽快。 他挑眉。「那你去干什麽。」 「没人说一定要会做章鱼烧才能去吧?我可以去帮忙顾顾摊子啊,比如说收钱、招呼客人、帮忙打包……以我丰富的打工经验,这些是对我来说很简单!」舒芙蕾显得信心十足。 他看了她纤白的手一眼,不认同的说:「不需要,小摊子多一个人碍眼。」 碍眼?这人怎麽那麽讨厌!「关你什麽事?我是去帮雷工的忙,干麽经过你的同意?雷公,是吧?」 雷公用力将刚刚喷到脸上的青菜拿下来,像是要捏碎那片菜叶一般。「罗哩巴唆,要去就去,不怕油喷花你的脸就去、不怕欧巴桑念到你耳朵长茧就去、不怕小孩哭勾勾缠你就去……随便啦!」怒吼一声,刚刚拔不下来,黏在他头上的饭粒因这一吼抖落了。 本来被雷公的话吓到的舒芙蕾,侧脸一看严子峻蹙起眉的样子,当下不服输,信心满满的说:「我要去,天下无难事,只怕有钱人。」 严子峻睨她一眼,不再反对,低头继续吃饭。 「哈哈!」小胖大笑出声,「还大学生咧,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啦,哈哈。」 「你才错了,人一有钱,就容易好逸恶劳,我没说错啊!」 「屁啦,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们那里好逸恶劳了?」小胖颇为不满。 这次换她哈哈大笑,「哈哈,拜托,你们又不是有钱人。」 「屁啦,我们……」同时接收到十束警告的不善目光,小胖顿时识相的闭嘴。「我们心灵富有啦!」 「噗——」 「帮主,就跟你说我没有暗恋你,你不要……」 三龙帮的餐桌上总是这样,有几人很安静,有两个很吵。 翌日,雷公没特别在意昨晚的事,东西收拾完自顾自要出门了,出乎意料之外,舒芙蕾竟然已经整装待发,等在门口,看到她,雷公脸色顿时乍青乍白的好不精彩。 他横眉怒目的问她一句。「真要跟去?」 「当然,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舒芙蕾扬高嘴角。终於能赚钱了,今天心情很好。 「你是女人,不是君子。」 「雷公,你跟女人有仇啊!」这家伙有性别歧视嘛。 眼一眯,雷公杀气腾腾,试图吓跑她。「我讨厌麻烦的女人。」 「雷公……你是不是……」 「说话不要吞吞吐吐。」奇怪,他都跟这女人会说这麽久的话了,严子峻这保姆还不来把人带走。 「同性恋。」 「你、再、说、一、次!」雷公的话是一字一字从牙关迸出来的。 就在雷公濒临爆炸边缘之际,远远地、绷着一张脸的严子峻冷冷的走了过来。 严子峻还没得及吭声,看到他的舒芙蕾倒是先不满。「今天不用上班吗?想跟来吗?可你不是说小摊子多个人碍眼吗?」 「休假。我跟去是避免你影响雷公的生意。」 影响?他干嘛这麽针对她?亏她在昨晚之前对他的印象都还不错。 「是你不许我找打工的,现在我想帮忙赚钱是哪碍着你?为什麽你要反对?」她越说,表情看起来越委屈。 缓了缓脸色,严子峻没吭声,几个跨步就追上走远远的雷公,舒芙蕾看谈不拢,也只能气呼呼的跟上。 来到假日市集,十点多、摊贩们已经开始准备做生意了,平时空旷的地方汇聚了各式各样的摊贩,卖花的、卖生活用品的、卖吃的……总之衣食住行育乐,想得到的小玩意儿,这里什麽都有、什麽都卖、什麽都不奇怪。 在旁边帮忙装盒和加酱的舒芙蕾差点笑出来,看来雷公如果没戴口罩,别说绝对不会有客人上门,说不定员警还会以为章鱼烧里面包白粉咧。 「啊——好痛。」她不小心让热油烫伤了手。 一直不动如山的严子峻迅速来到她的面前,低头检视她的手,蹙着眉闷闷地问:「很痛吗?」 他这麽小心呵护的样子,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没事,不过就是让一滴油溅到而已,又不是多严重的伤。」严子峻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又把她的手拉回来,握着没放。「雷公这不忙了,我带你去其他摊位逛逛。」 「可以吗?」其实刚到这,看待这麽多琳琅满目的摊贩时,她的心早飞了大半,要不是昨天大言不惭的说要来帮忙,她早就跑去逛了。 「快去,快去。」挥挥手,雷公出声赶人,一副恨不得她赶快消失的样子。 「那我先去逛一圈,待会就回来帮忙。」 「你高兴就好,真麻烦。」即使隔着口罩,都能感觉雷公的的表情有多不耐烦。 不等舒芙蕾说话,严子峻就将人拉走了。 两人就这麽随意逛着街,他始终牵着她的手,有时还会分食,在外人眼中俨然像对小情侣。 走了一小段距离,舒芙蕾的心怦怦跳着,跳得越来越快,为什麽他要一直牵着她的手啊?这种感觉好暧昧喔。 她心思百转,这男人变得也太快了吧,昨晚跟今早凶巴巴的,现在怎麽又这麽温柔,真叫人搞不懂。走着走着,假日的午後,阳光温煦,人潮也越来越多,两人不仅牵着手,人也越靠越近,他还会细心的护着她,不让她被拥挤的人群撞到。 她的目光才对上圈套套的摊贩,他似乎也心有灵犀,已经用一百块和老板换了一桶的圈圈,打算让她套得开心。 「呵,这麽多?」虽然这麽说,但她心里喜滋滋的。 「套得到就太多,套不到给几个都嫌少。」他的实话实说,让听到的人很不爽。 什麽欣喜都没了,舒芙蕾脸都黑了。这人怎麽这麽不讨喜?动作明明很温柔,偏偏一张嘴巴讨人厌! 「你又知道了,我舒芙蕾什麽不会,可就是天生手巧,你说我不行,我就非要套给你看。」二话不说,抓起一整把的圈圈,努力的朝目标扔去。 一个大女孩,为了争一口气,形象尽失的在圈圈的棚子里又跳又叫,激动的情绪把身旁玩套圈圈的小孩都给吓到了,大家不约而同的远离舒芙蕾身边,以免被这个激动得大姐姐给撞昏。 严子峻也没制止她,在一旁因她孩子气的行为失笑。 「啊!差一点点,差一点点我就可以请你喝汽水了。」 严子峻缓缓勾起唇角,淡淡的笑,不搭腔也不反驳,却激怒了努力得满头大汗的舒芙蕾。 「不许笑,都是因为你,我才会浪费那麽多圈圈。」碍眼的笑,好像他正在容忍她任性的一样。 「好,我不笑。」两手一摊,他的表情像在宠爱她一般,有些无可奈何。 舒芙蕾转身继续挑战她的汽水,几分钟过去了,一无所获的她满脸通红,严子峻看不下,拿起最後一个圈圈随意一掷—— 老板大喊,「恭喜!这位先生得到汽水一罐。」 舒芙蕾当场脸都绿了。 离开套圈圈的摊位,「诺,给你喝。」严子峻把套来的汽水递给她。 「我不要!你自己喝。」她赌气的转过头,再故意哼哼两声。 严子峻由着她去,手上拿着的汽水也没喝,心想,照她的性子,等会看到新玩意就没事了。 果然,一看到空气枪射击摊位的大奖是超级大熊,她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早忘了刚刚在生什麽气。 满含期待的眸子定在玩具熊身上,一副快流口水的样子。「不知道得花多少钱才能换到那只熊。」言语里尽是渴望。 看穿她的渴望,他毫不迟疑地说:「我打给你。」 舒芙蕾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登时暖得像夏天。 给了钱,拿起空气枪,严子峻目光犀利的瞄准目标,瞬也不瞬的飞快扫射过架上的气球。砰砰砰……连续的爆破声把老板的脸打绿了,却把舒芙蕾的笑颜打了出来。 「加油!严子峻,你好厉害喔!」舒芙蕾用充满崇拜的眼光看着他。这一刻,她觉得严子峻超帅,虽然他本来就长得帅,但现在他要为她打下大熊的心意更让人觉得帅气。 他放下枪。要不是枪柄太长,她可能会叫严子峻模仿西部牛仔吹吹枪口的烟硝,让她再多崇拜一下。 才几分钟的时间,老板马上损失了一只大熊,欲哭无泪的他忍痛送出头奖。严子峻才刚拿过老板递上的大熊,就将它望舒芙蕾的怀里塞。「答应送给你的。」 「yes!谢谢。」家境的因素让她从来没有拥有过自己的玩具,如今美梦成真,舒芙蕾欢天喜地的紧紧抱住大熊,不敢相信这可爱的东西也能属於她。 「要不要喝汽水?」 「好啊。」 她果然不记仇了!拉开汽水拉环,他将汽水递给她,「玩偶给我,先喝汽水。」 「蛤——」才刚拿到礼物的舒芙蕾像个小孩子,坚持不肯放开打熊。「不要,不然汽水的瓶口对我,你倒给我喝。」 拗不过她,严子峻将汽水往她小嘴里倒,但不小心有一点从她的唇角滑下来,舒芙蕾随即伸舌要舔回来,他却快一步伸出拇指为她拭去,她的舌尖正巧舔上他的拇指,太过亲密的动作让两人都一怔。 舒芙蕾霎时红了双颊,连忙将大熊再抱紧一点、抱高一点,遮住脸上的表情,心脏又开始卜通卜通加速跳动。 严子峻眼神加深了点,想开口说什麽却让几个恶煞打断了—— 来人抓下嘴边吊着的香烟往地上一扔,一口台湾国语的嘲笑:「哟,这不正速大名鼎鼎的严子峻吗?咦,旁边这个黄毛丫头不就速你们三龙帮的菜鸟帮主,哈哈,哈哈哈……」李大雄领着一群小喽罗,不怀好意的挡住两个人的去路。舒芙蕾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夸张的男人。花衬衫配绿外套,九分西装裤路出白袜子,脚下的皮鞋擦得闪亮,活像从哪个乡土剧走出来的人物。 「哇,这种古董级的打扮我以为是六零年代才有,没想在现在还有人有脸穿出门。」她只能用啧啧称奇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 「死丫头,当心我拔光你的牙,看你说话还敢不敢这麽呛。」一旁的小喽罗一号呛声。 舒芙蕾抱着大熊玩偶赶紧躲到严子峻身後:「那家伙是谁?」 「没事,不相干的人。」严子峻安抚她。 扬手制止一帮蠢蠢欲动的手下,李大雄一张惹人厌的嘴巴动个不停:「对,偶不相干,你们才想干,啧啧,速只大熊熊咧,好甜蜜喔!」 他将她护在身後,「你到底来干麽的?」 「偶要干嘛?问你啊,你赶快将东西交出来,偶就不找你麻烦。」李大雄碾踩过地上的香烟,恶狠狠的朝两人逼近,一旁的黑衣小弟也讪笑着将两人包围。 「不要逼我动手。」严子峻出声警告,但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他很不利,因他身後还有一个舒芙蕾。 李大雄笑得一口黄牙都露出来,「你说偶逼你?你怎麽这麽说话,东西给偶,我就晃你们走。」严子峻先将舒芙蕾护在身後,侧头小声对她交代,「待会我一喊跑,你就跑去找雷公。」 「那你怎麽办?!」被这麽多人包围耶,她怎麽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想像他可能遭遇的是,她的心就像高高提起般难受。 「我可以应付,你在我身边,我反而无法专心,听话,去找雷公。」 舒芙蕾还想说什麽,但不甘心被冷落的李大雄出声打断,「说什麽悄悄话?要说回家说,严子峻快点决定!」 严子峻冷静的开口,「好,东西可以给你,但我没带在身上,你让条路让我们回去拿,你要是不放心就跟在我们身後,可以吗?」 李大雄不疑有他,点点头,要包围他们的小弟让出一条路。 严子峻让舒芙蕾走在他前头,等过了那帮小弟的包围。众人皆在他们身後跟着的时候,他突地推了她一把大喊,「快跑——」 舒芙蕾不敢回头,怕连累严子峻,她听话的死命往雷公的摊位跑。 一看形势不对,几个小喽罗立时亮出刀械,李大雄也马上下令,「不要让那个女的跑了,抓到她,老子重重有赏。」 听到有重赏,众人马上把攻击目标锁上舒芙蕾。 正巧,旁边有个摊位才搭了一半,怕惹上麻烦,老板已撤下摊子暂时躲难去,严子峻一把抽起棚架的铝条,猛地挥去,及时拦住了他们的追击,为舒芙蕾多争取一些脱困的时间。 但仍有几个小喽罗避开他的阻挡,追上舒芙蕾,不住的喝斥她,「别跑,臭娘们,给我站住!」 「雷公——雷公——」舒芙蕾咬紧牙根,不顾一切的在人群里试图挤出一条路:「让开,快点借我过去!要出人命了!」她失控的大声咆哮。 倏地受到惊吓的人群让出一条小径,她飞也似的朝雷公的摊位跑去。 「雷公!」一看到雷公正满头大汗的做生意,她二话不说就拉着他的手,「快,有人找麻烦,子峻一个人被他们围住了。」 「该死!」雷公低咒一声,撇下生意跟着她走。 但他们才回头,随即被几个跟着舒芙蕾而来的喽罗堵上,雷公朝最前头的两个喽罗使力踹两脚,两人随即到卧在地哀嚎,剩下几个让雷公几拳就打趴了,两人继续往回跑跟严子峻会合。 舒芙蕾忧心忡忡却不敢掉泪,就怕误了事。 两人一见到严子峻安心不少,远远看他手上拿着铝条,地上倒着几人,兴许是被吓到了,还有十多人包围他但都没敢靠近,而他身上似乎没伤。 雷公带着舒芙蕾从身後为严子峻开一条路,「子峻,後面。」 严子峻闻言往後退到两人身边,看到舒芙蕾却皱起眉,接着转头对雷公说:「先带她走。」 「东西交叫出来,统统别想走,先抓那个女的。」李大雄也看出来谁比较重要了,一声令下,几个小弟蓄势待发。 叫喧声不断在耳边响起,以一挡多的严子峻只能以铝条暂时吓退为数众多的阿狗帮人马,雷公则是专心护着舒芙蕾。 接着几个人引开严子峻,剩下的通通攻向雷公,试着要拉开舒芙蕾,雷公难抵众人,舒芙蕾不一会就让人拉走,她忍不住惊叫一声,随即引来严子峻的注意,他回头救人,一时不察,锐利的刀子狠狠的刮过他的肩膀,一股热辣辣的刺痛感传来,温热的鲜血立即从肩上流下。 但他没有迟疑,身手俐落的让舒芙蕾身後的小混混撂倒,将她拉回,护在怀中。 感觉额头被什麽液体滴到有些湿黏,舒芙蕾一摸一看,顿时心一抽紧,但不敢哭出声,就怕会使他分心碍着他的行动,她只能捣住嘴,静静的掉泪。 雷公也靠过来,「子峻,没事吧?还挺得住吗?」 「没事,皮肉伤。」 李大雄哼哼笑了起来,「偶租道你们三龙帮的伦都有功乎底子,但偶们的伦比较多,就不信……」 他嚣张的话还没说完,几个小弟突然开始乱哄哄,接着有人大喊,「条子来了,条子来了。」这次没有人等大哥下令,大夥就作鸟兽散了。 李大雄慌慌张张,临走前还跟严子峻撂下话。「偶告诉你,这件事还没完啦!速相点,明天把偶要的东西拿到阿狗帮给偶,不栏走着瞧。」 严子峻没说话,狠瞪他一眼吓得李大雄逃跑的脚步有些踉跄,见对方人马全都离开,他随即护着舒芙蕾跟着雷公回到章鱼烧小摊收好东西上车。 第四章 回廊上,舒芙蕾心急如焚,呜,她好担心,流那麽多血,真的会没事吗?况且还不能上医院,只能交给长脚处理,说什麽长脚是医学院肄业,绝对没问题,呜,都肄业了,怎麽没问题? 再说,雷公只是皮肉擦伤,长脚一上药,雷公就痛得差点让长脚变断脚,那严子峻不是更难过?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她也跟去碍手碍脚,严子峻就不必为了保护他,挨了一刀。 她就是心急,就是担忧,顾不得大夥还在讨论什麽阿狗帮的事,她就匆匆离席赶到严子峻的房间,握着门把推开门。 「严……」她的声音霎时消失,泪水也跟着定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鲜艳的图腾,不知名动物奔腾的姿态有种翡翠般的绿、火红般的赤,炫丽的严子峻背上展现迫人的气势。 握住门把,舒芙蕾被这一幕震撼住了,顿时一阵沉默。 始终背对门的严子峻察觉异样,回过头,目光和她相接—— 她脸上讶异惊讶的神情,让他的心有些受伤,蓦然收回视线,声调力求平稳地说,「有什麽事?」 许久,她都没回话,只是眼眨也不眨,直勾勾的望着他背後的刺青。 她认识三龙帮的时候真没把这小帮派当帮派,也没真把这些『家人』当黑道分子,他们口中三龙帮的过去,她一直当时历史课本的敍述,从没在意,就算看到真实的斗争,仍有些不可置信。 而她眼中的严子峻是平日冷傲,独独对她温柔的男子,也没想过,他的背上会有这麽醒目的图腾,突兀却又协调,对她的心灵造成相当奇异的冲击,她顿时无法反应。 唰地抽来一旁的衣服,严子峻甩着披上,掩去了背後的刺青,转身面对她。「吓到了?」他口吻淡然,叫人瞧不出心情起伏。 她下意识的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他的心不禁沉了沉。 默默的将衬衫扣子扣上,他的眼神避开她,「在这种环境,需要伪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很凶狠,刺青是其中一种方式,毕竟三龙帮也曾腥风血雨、叱吒风云过,即使已经从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走出,刺青的痕迹仍是无法抹去,就像我们走过的那些日子。」 即便他努力的想洗清,尤其是在遇见她之後,但过往成就现在的他是不争的事实,他又怎能全盘否认? 如果她不能接受,那时间到了,他自然会放手。这一刻他承认了自己对她已经产生情愫,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开朗的个性、认真生活的态度,都深深吸引着他,让他将她的身影烙在心版上。 「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舒芙蕾小声的在口中喃念,还在消化他的话,还在吞咽自己的惊愕。 想起逛着小摊贩的时候,他温柔的牵着她的手;套圈圈的时候,疼宠的不计较她的孩子气;打空气枪时帅气的模样,更别说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照顾,让她比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好太多了。 她实在无法把印象中的严子峻和他口中的杀戮血腥联想在一起。 严子峻拧了拧眉,须臾,起身朝门口走去,越过她身边时,一句话也没说,脸上平静得叫人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他不想逼她认同什麽,但她的沉默太伤人、她的惊诧太刺眼,如果无法改变,如果会留有遗憾,他想,自己也会默默选择收藏。 望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舒芙蕾回过神来,赶紧问:「你要去哪里?不休息吗?你不是受伤了?」看他身上的纱布,该是比雷公严重多了才是,现在不休息是要去哪里? 停下脚步,低哑的声音传来,泄露了一点点他的心绪。「皮肉伤,不碍事。」 看他似乎又要离开,舒芙蕾有些心慌的问:「你不是要去找李大雄报仇吧?」 他蹙着眉,转过身,「你怎麽知道这个人?其他人说的?」 「嗯。」她没说谁,免得害到人,不过他应该猜得出来,除了白目鬼,还有谁会说漏嘴。 「小胖。」肯定句。 果然,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小胖节哀吧! 看她不敢回答,果然没错,等会小胖有苦头吃了。他又转过身,要往大厅走去。 舒芙蕾急忙上前,扣住他的手腕。「你还没说,你是不是要去找李大雄报仇?」 「不是。」李大雄的事,他早有安排,早在把她找回帮里前就安排好了。 她放心一点,旋即又问:「我一直听李大雄说东西东西,到底他要的是什麽东西?」 「小胖没说?」 「……不知道。」 「什麽不知道?」 「也许有说,但我……但我担、担心……你,就没听……先过来找……」小脸一片霞红,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 闻言,严子竣愣了一下,嘴角有了笑意,但仍没有回头,闷闷的问:「你担心我啊?」 「你说我们是家人嘛。」 「是吗?」只是家人啊…… 见他终於转过身,但他表情怪怪的,害她有些尴尬。「喂,你扯这个做什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知道这些也帮不上忙。」为了不让她牵扯太深,他不想跟她提帮里的事,就连争斗的时候也没说。 不过,或许是他错了,当初是自己坚持找她回来,早就知道她必定会成为目标之一,及时保护周全也可能会有危险,当初,只想着彻底解决阿狗帮的事,没有迟疑,现在,却有点後悔了,到头来都是他的错。 「你说过,我们是家人,既然是家人,有什麽我不能知道的?」她不喜欢这种被他排除在外的感觉。 静默一会,严子竣很犹豫,但她眼里的渴望和落寞让他不忍,他终究还是开了口,「李大雄以前也是三龙帮的一份子,他现在是在挟怨报复。」 「他以前也是三龙帮的一份子?什麽怨恨让他变成找麻烦的敌人?」就算是出去自立门户,也不用找以前兄弟的麻烦吧。 「你知道後山吧?」 「嗯,小胖说很漂亮,过两天我也想去看看。」 「後山幅员广阔,从半山腰开始就是三龙帮的产业,好几十年前,老帮主也就是你过世的爷爷,喜欢园艺,把整片後山当他的後花园,陆陆续续种植大量的树苗,历时多年,过去的小树苗已经长大,其中不乏珍贵树种,涵养整座山头的水土。」 舒芙蕾面露疑惑,「我不懂,李大雄跟树有什麽关系?」 「我刚说,其中不乏珍贵树种,李大雄不知从哪听说这片林木的价值很高,便起了异心,偷地契不成,让前帮主赶出帮,现在知道前帮主过世,三龙帮解散,就带着被赶走的怨恨仗势欺人,直接威胁我们交出地契。」 「只是因为价值不菲,就想要占领,这未免太可恶!难不成他看见别人富可敌国,也要跟人家分一杯羹?」她气愤的表达意见。为了那个自私鬼,严子峻还因此受了伤,可恶!而且谁说三龙帮解散了? 他安抚的默摸摸她的头,轻声说:「这件事我会处理,你用不担心,你一样当你不做事的帮主,下次也不要跟雷公去摊贩了,我不是每次都能跟着。」 她没有回答,蹙眉张着嘴,似乎有什麽话想说,正犹疑着。 「芙蕾?」 「为……为什麽?我会尽量不给雷公惹麻烦的,我想帮忙赚钱。」他是嫌弃她吗?是不是在怪罪因为要护着她,所以害他受伤。 闻言,他反握住还坚定扣着他手腕的小手,拉高到两人眼前,语气略带责怪。「让油烫到的地方不痛了?」 「早就不痛了,不过是一滴油,连伤口都没有,我可以保证,我真的不会惹麻烦哦……」 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打断她的话。「我不是怪你惹麻烦,你这双手是用来弹琴的,为什麽不好好珍惜?」 「我的手?关我的手什麽……你关心我?!」 严子峻没回答,表情显得不自然。「反正你专心上课,赶快毕业就好,不用想着打工赚钱的事,三龙帮是不有钱,但还养得起你。」说完,他俐落的转身,住大厅的方向走去。 舒芙蕾心中起一股暖意。原来他是怕她的手受伤才不让她去顾摊子的。 这就是有家人关心的感觉吗? 看着渐渐走远的身影,她不知道怎麽形容心中的感动,下意识的,她飞奔上前张开双臂从背後抱住他—— 交横在他腰前的纤细双手,紧紧的不肯放松,说明她此刻的激动,语气带了一点哽咽。「严子峻,谢谢你。」 被抱住的男人僵直着身子,愣了好一会没动。 「自从妈妈……走了以後,我、我就学……会坚强,你……是这些年来对我最、最好的人。」 带着感伤的声音,断断续续从他背後传来,他的背似乎还能感觉到一点湿意,让他的心一窒。 温柔轻拍着她的手,说出来的话却威胁。「好了,不准哭。」 「呜……我感动,你还……还凶我!」 「感动就感动,不用抱那麽紧,我之前不是叫你不要随便吃我豆腐?」 「你这人怎麽这麽样啦,气氛都被你破坏掉了,我现在哭不出来了啦!」 「那很好,把眼泪吞回去。」 「眼泪怎麽吞?又不是口水,你这人怎麽……」 回廊上,两道身影争执了很久,也抱了很久。 三龙帮的祠堂里,供奉着历代帮主及其家人,舒芙蕾立在祠堂中间似乎想着什麽,一动也不动。 「吃饭了。」严子峻站在祠堂门口,看着里面的人喊。 「嗯。」她轻应,却仍是不动的站着。「严子峻,你看我爸跟我爷爷长得好像,那我跟我爸长得像吗?」 「你长得比较像前帮主夫人。」 「是吗?我长和像妈妈啊……」 静默,祠堂里没再传出声音,严子峻也没打扰她,就陪着她这麽站着,过了好一会後,她再开口-- 「好陌生,明明是一家人却好陌生。」 她口吻里的落寞,让他忍不住出言安慰,「前帮主一直是很挂念你的,要不是……他一定会想办法弥补你。」要不是走得早……这话他说不出口。 「有些遗憾是没办法弥补的,错过就是错过了。」舒芙蕾叹了一口气,走向墙上挂着的父亲的照片,举起手轻轻抹掉玻璃面上的灰尘。 无预警的,她的眼泪落下。 严子峻看见这一幕,宽阔的肩膀不自觉地颤了颤,垂摆在身体两侧的手掌几度紧握又松开。 她在哭吗?为了这没来得及圆满的亲情伤心难过吗? 他以为她知道舒步德的苦衷後,大哭一场的她就能释怀,没想到她心底还是藏着这道伤口。 没有了笑容的舒芙蕾,让他看了不舍,心跟着揪起。 严子峻上前,紧紧从後拥抱住看来孤单无助的她,就像她当初抱着他时一样。 希望这个拥抱能让她知道,从今以後,会有另一群人真心守护她,若她愿意,他也会陪她一辈子。 「错过的来不及了,现在就让没错过的人来弥补。」 他低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舒芙蕾霎时回了神,感觉到严子峻正抱着她,两颊不由自主地红了。 此一时彼一时,她抱着人家,那是感激之情,但……总觉得现在反被他抱着,好像怪怪的。 她轻咳两声,化解自己的尴尬。「我没事了,只是一时伤感罢了。」本来只是想来上个香,却因为突然想起以前跟母亲的点点滴滴,才会感伤起来的。 动手揉乱她的短发,他出言取笑。「没事就好,刚刚一点都不像你。」 「不然怎样才像我?」其实她还满好奇自己在他心中的形像。 「叽叽喳喳爱讲话、爱问东问西、爱逞强、小孩子气……」 越听,她的脸色越难看,什麽尴尬早就忘了,压低声音,她出言恐吓,「还有没有啊?」 「你还想听啊?真没想到你这麽勇敢……噢--」严子峻话还没说完,立即遭到一记肘击,不偏不倚正好拐到他手臂上的伤,他痛呼一声。 感觉到他放了手,舒芙蕾转过身,本来打算调侃他中看不中用,拐一下就唉唉叫,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他手臂上的绷带,旋即大惊失色。 「对不起,我忘了你的伤,你不紧吧?」她紧张地问着。 「不碍事。」 看到白绷带上渗出了一点血丝,舒芙蕾更紧张了。「怎麽会不碍事,伤口是不是裂开了?要不要找长脚来看一下?」 「没事。」 「渗血了怎会没事……对了,你今天换药了没有?」 他沉默了,她马上像抓到把柄一样大喊,「被我抓到了吧,那我陪你去换药好了。」她拉着他,急急忙忙要跑出祠堂。 他不禁莞尔,「都跟你说了,皮肉伤不碍事,我们去吃饭吧。」 再看绷带一眼,她纠起眉,「不行,先去换药。」 「不用,先去吃饭。」 「不换药,不吃饭。」 严子峻看了她一眼,妥协了,「随便你,我是担心有人又饿得肚子叫。」 瞪了他一眼,「你很烦耶,哪壶不开提哪壶。」想起两人初见面时的糗事,舒芙蕾脸颊又红了。 「所以我说先去吃饭。」这种小伤口根本不值得她紧张兮兮,更不值得让她饿肚子。 「就说先上药!你越来越罗唆,以前跟你说十句回两句,现在跟你说两句回十句……」一路上嘀嘀咕咕,她拖着他走。 来到严子峻的房间,舒芙蕾丝毫不觉得不妥,她很自然的开门再关门,一转身,正好看到他要脱掉上衣-- 「啊--你干什麽?!」她立即举手遮住眼睛,没两秒,又悄悄移开指头,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嘴角含笑,「听你的话,换药。」 「换药就换药,干麽脱衣服?」 「不脱怎麽换,涂在衣服上?」 没理会她,他继续脱衣服的动作,没两下上衣已经丢在床上。 「哇!你在我面前脱衣服,你这人害不害臊啊?」亲眼目睹被她撞过很多次的胸膛,心不听使唤的怦怦乱跳,但双眼始终没移开。 「这是我的房间,你站在这看我脱衣服,你都不害臊了,我有什麽好介意?」严子峻勾着唇角调侃她。 呃,对厚,舒芙蕾急忙转过身,嘴巴碎碎念,「我真是个笨蛋……」 看到她後知後觉的动作,他笑得更厉害了,「是呀,你真是个笨蛋。」这妮子真是粗线条! 「你专心换药啦!干麽偷骂我。」 「你不帮我忙吗?」 他袒胸露背的,她哪好意思帮忙?「你自己弄就好。」 单手俐落的拆开绷带,他问:「那你跟我来做什麽?」 「我……」舒芙蕾一阵词穷。他又说对了,她干麽硬要陪他换药? 「你先去吃饭吧。」 迅速的摇摇头,她支支吾吾的说:「不要,呃……我……我,我是怕你耍赖,没有真的换药,才跟来的。」 「你关心我。」语气里有浓浓的笑意,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她。 「我哪有!」嗯,这样好像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想想,舒芙蕾又自己解释起来,「也,也没错啦,就跟你说,你现在是我的家人,我当然要关心你啊。」 他没有出声,她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今天受伤的是小胖、pc、长脚,我一样会关心他们。」 「那你应该去看看雷公。」 「呃……」舒芙蕾话接不下去了。没错,雷公也受伤了,但她就是比较担心他。 这两天在餐桌上,她只记得要询问他的伤势,完全忘了雷公的存在,还被小胖取笑厚此薄彼。 但严子峻伤得比较严重嘛,雷公这麽大一只,那点小伤可以自己处理的啦! 「你不要顾着跟我抬扛,动作慢吞吞的,换个药怎麽那麽久啊?」她恼羞成怒的指责他。 没人搭理她,又过了一会,还是没声音,舒芙蕾等不及的转过身。 严子峻背对着她,左手有些吃力的换药,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他身上的伤,很长,由右肩到後右臂,而且因为伤口在後面,其实他很难自己上药包紮。 默默的走到他身後,她接过他手上拿着的药水,细心的帮他搽药。 上药的动作很轻,两人没开口,等缠好绷带,舒芙蕾才开口问了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你背上刺的是什麽啊?」还好没有划到这图腾,不然就可惜了这美丽的刺青。 「你会怕吗?」想到她第一次看到时,久久不能回神的反应,他心一紧,仍免不了觉得失落。 「怕?不会啊,为什麽这麽问?」她有说过她怕刺青吗?舒芙蕾不解的反问。 「你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问你是不是吓到了,你摇头又点头,还一脸惊讶的样子,不就是害怕?」 「吓到跟害怕又不一样。」 「哪不一样?」是他国文造诣有问题吗? 「我只是没办法把这个刺青跟你的人联想在一起,才会一时没法反应,觉得吓到,但习惯之後就好了,谁说我害怕了?我还觉得这图腾满漂亮的,所以才想问你刺的是什麽?」 她的一席话,让他心中的大石放下。「火麒麟。」 「火麒麟?为什麽会想要刺那个东西?不痛吗?」栩栩如生的火麒麟诱惑着她,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描绘着它的形状。 他可以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温度,带着暖意直达他心窝。 「年轻的时候不觉得痛。」他原先紧绷的脸庞放松了。 手指继续在他背上造次,低喃,「干麽说得你已经很老似的。」 「是经历丰富。」 不想落入沉重的气氛,她拿手指戳了戳刚包紮好的伤口,但这次力道放得很轻。「那现在会觉得痛了?看你还敢不敢不准时换药。」 他侧过头揶揄她,「有人像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不以身相许就算了,还这麽没诚意的戳我的伤口。」 「什麽以身相许啊?你想得美,我这音乐才女很多人追的耶!」 「是吗?」语气不屑。 「是吗、是吗,你能不能换句台词啊,你这人……」舒芙蕾碎念还没完,声音就被人打断。 「子峻哥,你在跟谁说话啊?你不是说要去找帮主吃饭,怎麽那麽久?我去祠堂也没看……」小胖边说边推开房门,一看到里面的状况马上愣住。 严子峻裸着上半身,舒芙蕾站在他身後,靠很近,他侧过身跟她说话,两人的姿势很暧昧。 小胖尴尬的往後退,「歹势,打扰了,我不知你们……我先走了。」 舒芙蕾更尴尬,双颊爆红,急着解释,「喂,小胖你误会了啦,我们……」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要说你们之间没什麽,我向来善解人意,你说的我通通都了解。」 「我们真的没什麽啦。」 「好好好,你们『真的』没什麽,我都知道了。」 「就跟你说……」 「没问题,我懂了,呵呵--」 舒芙蕾的脸绿了,看小胖一脸揶揄的样子,哪叫他知道没什麽啊!这家伙一定误会了,而且这个大嘴巴也一定会尽责的把「八卦」传出去的啦。 完蛋,明天所有人都知道她跟严子峻「有什麽」了。 第五章 折叠好的靛蓝色的道服上,整齐的摆放着护具、头巾、名牌袋,还有光看就有很威严的木剑一把。 舒芙蕾掩不住兴奋的东摸摸、西摸摸,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很新奇,都是些漫画里才看得到的物品。 她以前跟同学借过一本少女漫画,里面的女主角因为练剑道,而跟男主角由暧昧晋级,正式谈起恋爱,那样又青春、又热血的恋情,她一度很向往,害她现在看到这些东西,就忍不住有了联想。 老实说,都怪最近跟严子峻太暧昧了,两人越来越熟悉,也时常有些亲密的举动,但说是家人间的亲密嘛,又好像哪怪怪的,偏偏那家伙什麽都没表示,她哪好意思一头热,也怕说不定是自己会错意了。 唉,他到底在想什麽呢?对她又有什麽感觉? 「在想什麽?」 「对啊,在想什麽呢?」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的,男人也一样,对她时好时坏,捉摸不定,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除了你谁会知道。」 「我?拜托,我哪知道他在想……」隐隐觉得不对劲,谁在和她说话?舒芙蕾缓缓转过头,一张俊脸在她眼前放大,吓了她好大一跳。 「他?你说谁啊?」严子峻疑惑地问。 他一来道场,就见她一个人在恍神,连有人走近了都没发现,不晓得在想什麽想得那麽入迷。 「没,没什麽啦!」她拍拍胸口,急忙转移话题,「对了,你约我来道场干麽?说真的,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三龙帮里居然有间道场。」 「你父亲十分喜爱剑道,特地叫人在後院建了一间道场。」 舒芙蕾点点头,但还是不解的望着眼前的东西,「所以呢?你特地要我来这缅怀他吗?你不会这麽残忍吧。」老实说,从别人口中知道自己父亲的喜好已经够残忍了。 「你之前不是说想学一点防身术,不想连累我们?」 「你要我学剑道?可是我从来没学过剑道……」她还以为子峻会跟电影演的一样,掏出几把枪教她射击咧。 「所以才要学。」 「学这个需要时间吧,没有速成一点的防身术吗?」不然女子防身术也可以。 「欲速则不达,这不仅可以防身,也是可以砥砺个人身心修为的运动,每位三龙帮的帮主都必须从小熟习剑道。」 「那你又没有要当帮主,你是什麽时候学的?」她一直很好奇他的私事。 闻言,眸子淡扫,没多说什麽,也没回答她的问题。 「先把道服穿上吧!」严子峻弯腰拿起道服,扬手一抖,折叠好的衣服霎时摊开。 舒芙蕾纳闷的看着这宽宽大大的衣服,实在不知道要从何穿起。 「过来,手套进来。」 她走近,乖乖听话的穿上後,他将她扳过身来,动作亲密的亲自为她系上绳结。 瞧他专注得像在对待什麽宝贝,她的脸颊红了。 好不容易等他把她胸前的绳结绑好,舒芙蕾低头瞧了瞧自己,嗯,有点剑道的样子了,她再抬头看看他,只见他也开始俐落的的穿起道服。 他穿起道服的样子好帅气!害她的视线都移不开了。 但穿好道服後,开始的不是练习,而是一连串令舒芙蕾想睡的解说-- 「简单来说,日本剑道之举刀原理符合达尔文进化论,以举刀省力,挥刀大力为原则,攻击得分处共有四个部位,是头部、喉部、腹部及手部,举刀的重心以左手为主……」严子峻滔滔不绝的讲解剑道基础动作。 又是左手又是右手,一下子幅宽十公分,一下子又得重心落在五十公分处,光是解说一个举刀的动作反复示范,他就花了不下十分钟,偏偏舒芙蕾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见他嘴巴张张阖阖的,她的思绪越飘越远…… 「你有没有听进脑子里?」木剑轻轻的敲了她的头一下,他语气无奈。 「严子峻!你有没有良心啊?我没带护具,你还打我……呜……被你这一打,我都变笨了……」舒芙蕾狠心捏自己一把,逼出两滴泪,语气又是责怪又像撒娇,试图引起他的同情心,早早结束剑道练习。 「你没有演戏的天份,把你的眼泪收回去。」 这样也被看出来?白捏自己一把了。「好嘛好嘛,都怪你一直讲,光说不练,才会害我恍神的,说不定你只是说了一口好剑法,又不一定会打。」她咕咕哝哝的。 「想打?」他嘴角掠过一抹阴恻恻的笑容,「起来。」 一滴冷汗滑下,她气势顿时减弱,怯生生的道:「我……我说说而已。」 「不打?也行,你就坐下来继续听。」 还听啊?她都快要梦周公了! 好好好,她舒芙蕾绝对要展现绝佳天份,她一定会发挥最强的气势,掌握最佳的时机,快狠准的杀他个片甲不留,然後再告诉严子峻,废话太多是没有用的。 「算了,我们直接实地演练。」她豪气干云的说。 唇角勾起,他又朝她招招手,「那好,你过来。」 又要干麽?舒芙蕾蹙起眉,但还是乖乖走近。 他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替她戴上头盔、护胸、腰垂、手套等护具,动作轻柔缓慢,害她的心越跳越快,刚刚那麽严肃罗唆的人,现在又这麽温柔,面对这麽难以捉摸的他,她的心越来越失控了。 「你又恍神了,你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麽?」 在想他,但这能说吗?「才,才没……没有,废话少说,我们现在是敌人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相较於她的杀气腾腾,严子峻则显得十分从容。 比赛才开始,舒芙蕾使尽力气的学电影演的发出嘶杀声,「杀--」 出乎意料的,在几秒钟之内,她就以快狠准的强劲攻势击中了严子峻的手部。「yes,初学告捷!」她振奋不已。 瞧她乐的呢!严子峻笑了笑,不怒也不愠,等着与她再战个百回合。 挟着胜战的气势,舒芙蕾几番出手都巧妙十足的取得先机,整个人也跟着狂妄了起来。 「严子峻,你不会真像我说的,光说得一口漂亮的招式,实际上是只三脚猫吧?」亏她刚刚还听他念那麽久。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对她的嘲讽不以为意,他仍是笑着回答。 「你可不要因为我是帮主的就对我手留情,这样我可是会瞧不起你的。」 「放心,我不是会阿谀奉承的人,手下留情这种事情不但对剑道是一种轻蔑,对於作为对手的你来说,更是一种羞辱,我绝对会全力以赴,教导你懂得什麽叫剑道,什麽叫兵、不、厌、诈。」 明明节节败退,却还说得那麽信心十足,这男人真不认输,但这也激起她的斗志了。 「少废话,快发出你的攻击给我瞧瞧,如果你的攻击有你说话一半厉害的话,那才真是个可敬的对手。」 严子峻低笑。也只有像她这种涉世不深的笨蛋才会如此轻敌,好,今天就让他来教教她什麽叫做人心险恶。 已经十多分钟过去了,相对于严子峻的零分,舒芙蕾的击中次数遥遥领先,得意的她心想,原来这就是剑道,好像也没什麽了不起嘛! 她游刃有余的攻击、格挡,还能腾出心思窥看严子峻的一举一动。 坦白来说,严子峻的动作真的是优美流畅,尤其是他穿上这道服,感觉就是个嶔崎磊落的武者。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喜欢眼前的他,喜欢他不管做什麽,总是要以把完美的那一面展现出来,就连斗嘴吵架也是如此。 就在她心有所想之际,始终处於挨打的严子峻宛然一改先前的松散,头盔後的眸光猛地一凛,「跟你说了,不要老恍神,战斗现在才开始。」 话落,从容起步後,淩厉的攻击如破竹的朝舒芙蕾袭去,「专心看我的动作,真正的敌人是不会留情的。」 接下来的每一次出手,严子峻脚步看似平常,然而都像是精准测量过,每一步无疑都将他更往胜利那一端推去,优雅的动作挟带着淩厉的攻势,好几次舒芙蕾都因为贪看他而被他击点得分。 他悍厉的劲道,即使隔着护具,她都能明显感觉到惊人的威力。 「好呀,你总算肯拿出真功夫了?」 「刚刚只是暖身,现在真正的剑道才要开始。」 气氛一改方才的松散,突然变得紧绷得有热血沸腾。 「杀--」强力击打。 「杀--」木剑飞快的往空隙破绽攻击。 一来一往的厮杀,反观严子峻四两拨千斤的从容以对,资历尚浅的舒芙蕾全凭着不服输的信念在砥砺着她。 这声势震天的对峙较劲,将三龙帮的其他成员纷纷给吸引过来,个个瞠目结舌的望着这胜负难分的战斗,看着舒芙蕾被严子峻狂电。 「帮主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这种练习方式,她怎麽可能是子峻哥的对手?」小胖看得心惊胆跳。以前他被骗过一次,现在学聪明了,说什麽他都不会找严子峻当对手。 「但她挺有斗志的不是吗?」长脚笑说。 「哼,斗志有什麽用,不自量力,子峻的剑道好到可以出国比赛拿冠军,那女人只有挨打的份。」雷公嘴上不看好,但眼睛却没离开过道场,且只要舒芙蕾处於劣势,他的脸就更凶恶几分。 「子峻要教导她的并不单纯只是剑道。」达叔提出见解。 「不然还要教什麽?」小胖纳闷的问。 「不服输的斗志、不轻敌的理智。」 「是这样吗?pc你怎麽说?」 浅浅一笑,看了这场上的两人最後一眼,pc默默的转身,嘴里说着毫不相干的话,「春天……好像要来了。」 大夥互看一眼,太深奥了,下一秒不约而同的转身离开。 情势整个大逆转,严子峻只是轻松出手,舒芙蕾就算没被杀个片甲不留,也已被电得头昏脑胀。 她整个人被激怒了。严子峻太可恶了,真把她当笨蛋打,打得她连连招架不住,不但无法进攻,就连阻挡攻势都使不出来。 这家伙怎麽这麽不懂得怜香惜玉?! 好,他敢耍弄她,那麽她就让他见识见识什麽是疯狂的敌手。 「啊——严子峻,我要宰了你!」发出一声怒吼,舒芙蕾发了狂似的胡乱挥舞着木剑,此刻的她根本管不了什麽招式对错,只想要使尽所有力气跟敌人誓死缠斗。 终於,她耗尽最後一丝力气的倒下,整个人仰躺在地上,连头盔都没有拿下,看着天花板大口的喘气。 不在意她幼稚的行为,拿下头盔,严子峻走到她身边,关心的看着她,「累了?」 「哼,谁要你假惺惺!」怕她累刚刚干麽真的不留情?气不过,她用力朝他踹了一脚。 面对她的攻击,他人往侧边闪了一步轻松避开。「你累了,我们明天再练习。」 还练习?「你根本是把我当笨蛋耍,对不对?」越想越气,再踹他几脚。 「怎麽说?」 「还敢问,一开始输给我,根本是骗我的,也不看我是新手,让着我一点,哼,现在干麽还假惺惺的关心我,伪君子。」她孩子气的胡乱蹬脚攻击。 不若刚才战斗时淩厉的气势,严子峻放柔表情,嘴角有笑意。「是你轻敌在先,自乱阵脚放弃在後,尽管你一度表现出强大的斗志,但是缺乏理智只会导致灭亡。」 「你就不能让着我一点?」 「今天的敌人是我,我可以让着你一点,但如果是阿狗帮的人呢?你要怎麽说服他们让着你一点?」 「可是……」 「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的,捉鱼给你吃,不如教你钓鱼,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你得变得更强一点。」他体贴的帮她拿下头盔,细心的拆掉手套还有身上的护具。 舒芙蕾坐起身,他的一番话让她气消了。 「喂,你不保护我,要去哪里?我是帮主耶。」比起他不让她,她更关心这件事。 静默了一会,严子峻摇摇头,「我只是比喻,没事,你去休息吧。」 「你干麽每次说话都神神秘秘的?」 「我……」抬手摸摸她的头,他用安抚小孩的语气跟她说话,「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不是吗?」他也很舍不得,希望能陪她一辈子,但若她不愿意,他也必须跟她说再见。 闻言,舒芙蕾的心一窒。他……想离开三龙帮、离开她吗?他们不是永远的家人吗? 「你说得没错,你等着,今天是我第一次练习剑道,是例外,往後我每天都要跟你打上一回,我会变得更强,你爱去哪就去哪,哼!」赌气的撂下话,她的语气再认真不过,旋即昂首阔步的离开。 望着她远去的背景,严子峻手执木剑,无奈的笑了。这妮子不知道想到什麽才这麽生气。 但他眼中仍掩不住对她的欣赏,狂妄中有着傻气,固执中有着信念,她就像一块璞玉,等待着琢磨。 他贪婪的想要把这块璞玉占为己有,只想要一个人独享她美丽的样子。 「好酸、好酸。」欲哭无泪的舒芙蕾浑身酸痛的捶打着手臂,整个人仿佛是被拆解重组过似的手不像手、身体不像身体,她趴在床上,老半天都动弹不得。 「臭严子峻,算什麽英雄好汉,用自己拿手的把戏来整我,信不信改天我跟你比赛弹钢琴,咱们再来看看换是谁要哭着讨饶。」她不满的嘀咕着。 可是一想到他挥舞木剑的英姿焕发,心又可恨的违背了她的意志,佩服起那样的严子峻来。 怎麽有人可以把木剑使得这麽优雅潇洒?没有花梢的动作,就在步履间的转瞬,轻而易举的击败敌人——心里的另一个自己,不住的怀念起她所看到穿着道服的严子峻。 想着想着,想到他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她的脸当场垮下。 住进三龙帮之後,她没想过有一天大家会分开,尤其是严子峻,想到未来有一天他会离开,浓浓的失落感瞬间占据她的心。 但她凭什麽留住他? 摇摇头,她试图把严子峻的身影从脑海中赶出去。 「好累又好饿……不管了,还是先去洗个澡。」 拿着换洗衣物,浑身酸痛的舒芙蕾推开房门往外走去,好死不死,竟然在楼梯口遇见让她烦恼的严子峻。 已经沐浴完的他看起来一身神清气爽,手臂下状似随意的夹了一本书,一派斯文的就像是整日沉浸在书海中的年轻学者,高贵优雅得又像时装杂志里走出来的男模。 但帅归帅,相较於她的心事重重,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叫人看了更恼火。 「男模?我看是魔鬼的魔吧!」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舒芙蕾兀自嘀咕。 「什麽魔?」顿下脚步,严子峻纳闷的问,奇怪的瞥了她一眼。 佯装没听到他的问话。「魔魔踏龙桑……」舒芙蕾挑衅的迳自唱起了桃太郎的日文儿歌,一蹦一跳的往下走,荒腔走板的歌声中犹带一丝凄厉,叫人听了忍不住直打哆嗦。 严子峻望着她自得其乐的背影,不禁失笑。她怎麽会这麽像小孩子? 「我真怀疑像你这样音感不好的人,当初是怎麽考进音乐大学的。」他忍不住揶揄她。 脸色变黑,她顿下脚步,恶狠狠的说:「自然是光明正大考进去的,难不成现在还有人拿束修去换的吗?」 「喔,考进去的。」严子峻点点头,又补了一句,「那贵校的招生标准显然不是很高。」 「你——」舒芙蕾不满的回过头去瞪他。 又生气了呢!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容易被激怒,戳她一下,她马上就像只刺蝟似的竖起全身的刺。 最近,他还满喜欢逗她的,她的生气勃勃总能感染别人,尤其是他。 回头又走上了几个阶梯,她稳稳的站在严子峻面前宣誓道:「以後,除了剑道,你还有什麽把戏就尽管使出来吧!就像我先前说的,不用担心我受伤,或是练习会伤了手,身为帮主的我一定会好好的学习,到时候肯定比你更厉害,叫你不敢小觑我的能耐!」 「是吗?方才我还在犹豫是不是要舍弃自由搏击、柔道、武术、格斗这些训练,毕竟你只是个女孩子,又练钢琴,对於这些激烈活动的兴致应该不高,不过听你这麽一说,我就放心了。」认真的一把抓住舒芙蕾的手,「没问题,只要帮主有意愿,我们每天就挑个一两样来玩玩,相信假以时日,帮主的能耐一定会超乎大家的想像。」 啥?!自由搏击、武术、柔道、格斗…… 闻言,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表情活像是噎着了似的既惊诧又痛苦。 虽然她也不是柔弱到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但是一想到那些活动很消耗体力又野蛮可怕,还可能会被摔来摔去或拳打脚踢,她就觉得实在恐怖得叫人退避三舍。 「你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痛苦,该不会是怕了吧?」 「怕?」她声音明显的颤抖着,却仍嘴硬。「哪有,我哪有怕,我只是、只是太兴奋了!」 转身,她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旋即抱着衣服疯狂的往楼下奔去,因为实在太过紧张,脚下一个踩空,她整个人就咚咚咚……一路滚到底,呈大字形趴在浴室门口的地板上。 「芙蕾——」严子峻心慌,急忙就要冲下去。 舒芙蕾却先猛地窜坐起身,不管全身疼痛的一把压住她的牛仔短裙,恶狠狠的瞪着他,凝声问:「你看到了对不对?」讨厌,这场景干麽要不断重复? 看到?他纳闷不已,须臾,他发现她死命压着裙摆的动作,总算明白她所指为何。 笨蛋!他是担心她有没有受伤,她却只光顾着自己的内裤有没有被看到。 「没有。」他没好气的回答。 「胡说,你脸上才不是这样说的。」她涨红脸的瞪着他。 踌躇半晌,严子峻扭曲着嘴冷冷的说:「粉红色的。」 「严子峻!我要杀了你——」 没等到她杀上来,严子峻已经一个跨步回到房间,门一关,他笑了。 舒芙蕾实在是他见过最有趣的女孩。 第六章 虫鸣、鸟叫,眼前的景致宛若世外桃源,参天树木遮挡了烈日,舒芙蕾满足的仰头喟叹,「哇,好凉喔!」 瞧她沉浸陶醉的模样,严子峻一笑。「没来过後山?」 她摇摇头,「没有。」 「之前不就说想来了?」 「没人陪嘛。」虽说後山像自家後院,实际上还是一片森林,没人带,她哪敢自己来。 「想不想再爬高点瞧瞧?」 「不会迷路吧?」她是路痴,一点方向感都没有。 虽说是自家的产业,可是对舒芙蕾来说,就跟一般的森林没两样,然而渴望还是透过眸子里迸射的光彩表露无遗。 严子峻没说话,迳自把手伸向她—— 她笑着看了看面前的大掌,毫不犹豫的伸出自己的手,啪的紧握不放。 「耶,出发探险!」 这里就像是一座原始森林,没有遭到任何的破坏,也没有人工的建设,只能靠着两人的双脚慢慢的往上爬去。 「哇,这里的树好漂亮喔,给人很赏心悦目的感觉,我喜欢这里!」她自然的摇晃着他的手,兴奋的说道。 「不论这里的树种珍贵与否,这里的许多树木当年都是由你爷爷亲手栽下的,每一株树木的年纪都远远超越你,数十年来始终涵养着整座山林,对三龙帮来说,精神上的价值大於实质上的价值。」 她望着眼前触手可及的大树,不敢想像地契被抢走、树木被卖掉,山头变得光秃秃的景象有多苍凉。 「子峻,爸爸保留这片森林是对的,如果没有这些大树,我们三龙帮还有山脚下的那些住户怎麽可能安安稳稳的傍着这座山生活这麽多年?」 遭到破坏的自然环境多少次透过山崩土石流来对人类进行反扑,在舒芙蕾心里,种植树木是莫大的善行。 「没错,它所赋予的意义远超过市场衡量它的价值!」 她手掌立在耳畔,「子峻,你听,有好多鸟的叫声。」她聆听,仰望天际,忽地一道拍翅的黑色身影截住她的目光,「天啊!那是什麽?」 飞翔、盘旋……骄傲的直往天际而去。 「是鹰,这里的原始森林为数量庞大的飞禽走兽保留着最佳的生活环境。」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老鹰在天空飞翔。」眸底迸发惊喜光芒。 「山上还有更多更多的小动物跟昆虫。」 「这里简直是做为生物研究所的最佳场所。」 「没错,其实以前偶尔会有研究生上山来做研究,只要不破坏生态,前帮主一向都是慨然应允。」 一抹奔窜的黑影吸引了舒芙蕾的视线。「呀,是松鼠,严子峻,我看见有松鼠在跑!」姚又再一次因眼前的景象而兴奋,忙不迭的追上前去。 「别急,小心摔倒,这山上可有不少天然形成的山凹陷阱。」他出声喝阻她的鲁莽。 说时迟那时快,全心全意追逐着可爱松鼠的舒芙蕾没有注意脚下的路况,一脚踩空後,身影顿时消失—— 「芙蕾!」严子峻心惊的冲上前。 山凹处,舒芙蕾摔了个四脚朝天。 「芙蕾,你有没有摔伤?芙蕾——」他单手撑地往下跳。 舒芙蕾紧闭着眼睛,浑身紧绷,那模样几乎把严子峻吓得就要崩溃了。 「芙蕾,醒来,芙蕾……」他不住的拍打着她的脸庞,试图唤醒她。 「疼疼……别打我,我的脚摔麻了!」好样的松鼠,竟然让她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摔成这副模样,还害她差点残废瘫痪! 「要不要紧?很疼吗?我马上背你下山。」他说着作势就要背她。 「等等,没事,我没事……」她试着动了动手脚,不适的感觉叫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嘶——先等麻痹的感觉退了再说,现在我动不了。」 许久,感觉膝盖的痛麻渐渐退去後,舒芙蕾再尝试的动动自己的四肢关节,虽然依旧疼痛,却已经恢复行动能力,两人才同时放下心中的大石。 严子峻无奈的望着她。她真的是个小孩子,居然为了追一只松鼠,把自己摔成这样?他不留在她身边,时时看顾她怎麽行? 「喂,你不要这样看我啦,我又不是故意要摔倒的。」真的很糗耶,她以後不用做人了。 「我知道,但不是故意都能摔成这样了,如果你是故意的,那我得到山沟下找你了。」 「你……算了算了,你先回去,我自己可以……喂,你又在笑什麽?」她不悦的挑眉问。 他突然指着她笑的样子,好像她是谐星说了什麽笑话,拜托,这人怎麽那麽没良心?她都跌倒了,他还那麽开心? 「你、你好像……摩登原始人。」指着她满头的落叶和脸上的污泥,他笑开了。 「严子峻——」 「好好好、不笑不笑……」 「你还在笑!」 「没了,没笑了,不然你检查。」 不回话,舒芙蕾赌气的撇过头,半晌不理人,直到他也很久没有唤她,她才自己按捺不住的回头。 看她不气了,严子峻细心的将她身上的落叶拿下,顺道用袖子抹去她脸上的污泥,眼神和帮她穿道服时一样的专注。 他指尖的温度让舒芙蕾心一颤,她不甚自在的开口,「我自己拨掉就好了,免得你的手弄脏。」 一改刚才嘻皮笑脸的样子,他按下她的手,声音变得低沉。「我来。」 「不……不用。」 没有理会她的反对,他一双手握着她的,一双手继续原来的动作。 两人靠得太近,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脸红心跳呐呐的说:「我就说不……」 抗议的声音刚起了头就没了,一个吻彻底封住她的嘴,吞了她所有的嘟囔。 他吻着她,火辣辣的挑逗着她,身体里仿佛有着火苗在燃烧,她的嘤咛悉数被吞咽,身体被炽热的掌心不断的摩挲而颤栗。 在她陶醉的时候,他停下了吻,深情款款的盯着她。 意识回笼,她娇羞的推了他一把,「你……怎、怎麽可以……」他怎麽可以吻她,他、他们又……又不是男女朋友! 「嗯?」他状似平常的应着,专注的凝望着她,带着薄茧的手又轻轻抚上她的脸庞。 「就、就是……」这样被他看着,她根本吐不出话来。 他的眼睛深邃胜过海洋,眸里的热烈又像团火,看得她整个人从头到脚就要沉迷昏醉。 「我喜欢你。」他不再隐瞒对她的感情,他明白自己对她越来越深的渴望,他决定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 「蛤?」 「不是蛤,你要说『我也是』。」 「蛤?」 「芙蕾,你真的不太聪明。」不等她抗议,他托扣起她的下颚,覆上了吻,热度再度席卷她的心。 这次她懂了——严子峻喜欢她! 欣喜若狂的舒芙蕾从来不知道情人间的吻能够引燃这麽多的火花,她被吻得意乱情迷,不知何时他脱下上衣铺在地上,两人紧紧的拥抱、亲吻,渐渐的,火花越燃越炽,情投意合的两人也跨越了最後一道界线…… 仰躺在天地之间,心里流动的是强烈的爱恋。 枕着严子峻的手臂,舒芙蕾缩躲在他怀里小憩了片刻,直到林间的风声唤醒了她,她将脱落的衣服拉好,掩去方才他激烈赐给的吻痕。 赤裸着上身的他翻过身去,火麒麟的身影再次出现。 虽不若第一次那般的震撼,但舒芙蕾心里还是感到震慑。 须臾,她缓缓的伸出手去碰触他的背脊,碰触那让她震撼的火麒麟,他的体温透过指尖传递过来,那温暖安心的触感消弥了她的紧张,舒芙蕾望着熟睡的他不禁低下头去学着他的热切,赤裸裸的吻上了他背上的火麒麟。 「嗯……」他醒了,喉咙发出着迷的叹息,横过手掌抓住叫醒他的始作俑者,苏醒的狮子怎麽可能让猎物就此逃脱? 「住手!严子峻……」 舒芙蕾心情很好的走在校园里,一想到她跟严子峻就这麽成为情侣,她的心情好得没话说。 校园里的布告栏上,贴满琳琅满目的海报,贴得看不出布告栏原来的颜色,悠闲的她正好看见其中的一张海报—— 2011国际钢琴大赛 报名日期:即日起至4月5日截止。 比赛方法:采初选、复选、决选三阶段淘汰制,每次演奏指定曲、自选曲各一首,指定曲目将公布在活动网站上,请自行上网查看。 报名办法:上网列印报名表,并请於截止日期前汇款至以下帐号…… 报名费:新台币两千五百元整。 优胜者除了有优渥奖金外,还加送两张波士顿机票,并有机会获得美国名校波士顿艺术学院所提供的奖学金。 海报上的这段文字紧紧的截住舒芙蕾的目光,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嘴巴喃喃自语,「除了优渥奖金之外还有两张机票啊……」 「哟,这不是舒芙蕾学姐吗?喔不,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同学喽?」尖锐的女声传来。 停止自言自语,舒芙蕾看了对方一眼,礼貌性的微微点头致意。 林淳玲,曾经是她的直属家族学妹,可是随着她接连两次延毕,当初的学妹早已变成现在的同学了。 对方一直对她充满敌意,至於为什麽?舒芙蕾也很想知道。 「好久不见,你好。」舒芙蕾勉强扯动唇角勾起的浅笑,明显透着疏离。 林淳玲高傲的望了布告栏上的海报内容,扫来一瞥。「你不是从来都不参加这种比赛吗?这次这麽有兴趣,该不会是对优胜奖品心动了吧?可是,你有钱缴报名费吗?虽然才两千五,但对於你来说应该也是不小的数目吧?如何,需要我借给你吗?」故作熟络的口吻里,有着明显的轻蔑。 圣多音乐大学钢琴组里的人全都觉得延毕生舒芙蕾是个怪人,因为音乐大学的学费很贵,学生大都是富家子弟,缺钱缺得紧的她跟众人格格不入,虽然拿奖学金念书的也大有人在,但那一定有很好的成绩,偏偏她的情况不符。 她大部份的科目表现都平平,有一科更是接连被当了两次,为此延毕,但学校还是发给她特别奖学金,听说是来自於当了她两次的指导教授林亨的推荐。 这件事也是让林淳玲最为不满的! 林亨在圣多音乐大学里赫赫有名,在音乐界也很受推崇,凡经他指点的学生,再由他写一封推荐信,想去哪进修都会有人收,所以很多人趋之若鹜想当他的学生,她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不料,这两年他只愿意当舒芙蕾的指导教授,也因为他的特别宠爱,让舒芙蕾可以继续领奖学金读书。 「不、不用了,我只是看看而已。」对方显而易见的敌意让舒芙蕾不舒服极了,她现在只想离开。 「真的不用吗?就算你还不了,我也无所谓呀!反正我也不差这点钱。不过,念了六年音乐大学,足足多了人家两年,我真怕学姐你第一轮就会被刷下来,这样可是很丢脸的欸。」林淳玲虚假的笑着。 舒芙蕾咬紧着下唇,忍住脾气。「抱歉,我有事先走了。」低下头,她转身默默的离开。 「欸,别走啊,我借你钱!」林淳玲把皮夹里的钱抽出,毫不在意的往舒芙蕾身上撒,十足的欺人。 面对这种恶意,舒芙蕾虽然觉得难堪但不想逞强,越过地上的钞票就要往前走,偏偏又被人抬手拦住了。 林淳玲扬起下巴,不屑的看着她。「也对啦,如果学姐想去波士顿艺术学院的话,根本不用像我们这些傻蛋一样默默努力,拚命赢得比赛,只要在林教授耳边多说个两句,就能轻轻松松去进修了,干麽报名参加这种比赛?」 是可忍,孰不可忍!林淳玲这话不仅是侮辱她也是侮辱她的指导教授,舒芙蕾蹙起眉,「你的意思是说我走後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是不是心虚了?」 「我没做过这样的事,为什麽要心虚?」 林淳玲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你不用辩解了,你跟林教授的事在圣多早传得沸沸扬扬,不然,凭你这麽烂的琴艺,林教授怎麽会当你的指导老师?笑话!」 「胡说八道,你先前不是被教授赶出研究室还列为拒绝往来户?我才怀疑你是不是做了走後门的事才让教授这麽火大咧!」要提传闻她也听过不少,只是懒得道人长短,林淳玲真以为她不知道吗? 闻言,林淳玲心一惊,脸色惨白。她怎麽知道?! 的确,她之前是用过一些手段想让林亨当她的指导教授,偏偏他的脾气很硬,说什麽都不答应,才会让她更气舒芙蕾。 「你脸色那麽苍白,不会是被我说对了吧?」这是她第一次在林淳玲面前占上风,舒芙蕾不忘调侃。 「哼,我跟你又不一样,我有钱、有才华,哪需要靠走後门……」林淳玲顾左右而言他的赞美自己。 能看到对方脸色苍白就够了,舒芙蕾才不管她的话有没有说完,自顾自的转过身走远。 她知道,用不着等到明天,刚刚两人交锋的情形就会被传出去,版本不外乎她跟指导教授真的有一腿,不然就是林淳玲怎样怎样的可怜,她又是怎样怎样的欺负她。 以前她多少会在意,因为八卦传得越多,她就越没朋友,越觉得孤单,但现在没关系了,不管怎样,她都有自己的家人还有严子峻。 想到他,舒芙蕾马上想起两张机票,也才想起自己原本要做的事,她抓着包包急忙跑向钢琴教室。 「舒芙蕾,你迟到了——」耐心尽失的林亨板起脸一副凶神恶煞。 「教授……外、外面……布告栏的、的……」没时间安抚教授愤怒的情绪,也等不急急促的呼吸回稳,她着急的想表达意思。 「闭嘴,一分钟之後再跟我说话。」 「可是……」 林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舒芙蕾乖乖闭了嘴,倒数六十秒。六十、五十九……三、二、一——「教授,我想要参加国际钢琴大赛,请您指导我、请您指导我!」 「国际钢琴大赛?」 「是的,请您指导我,可以吗?」 林亨紧皱着眉打量她,许久,稍稍松开紧锁的眉。「你想参加国际钢琴大赛?可是你太随性了,一随性,你的指法就会变淩乱,演奏的方式也太自我,对於曲子的感受力又太过於天马行空……」 越听,舒芙蕾的心越凉。她是真的有这麽多缺点,还是教授在趁机打击她,报复她老是让他抓狂的仇? 「但是……」 有了但书,她的心又开始飞扬,紧盯着林亨开阖的嘴。 「但是,如果你愿意从今天开始认真练习,听从我的指示,把自己那些要不得的毛病改正,那我是可以指导你,我相信你明年一定可以拿到不错的成绩。」 「呃……教授,我想报名的不是明年,是今年的比赛。」她很认真的纠正林亨,不管他已经黑了脸。 「啥?今年!今天就报名截止了欸?你知道报名没多久之後就要比赛了吧?你有时间准备练习吗?你疯了不成?还是你是在耍我?」林亨饱受惊吓的瞪着她,以为她只是恶作剧的寻他开心。 「不,不是耍你,我知道今天就报名截止,所以麻烦教授再等等我一下,我等会就回来上课,我现在要去邮局划拨报名。」她转身要跑出去,下一秒又回过头。「教授……」 「怎麽?谜底揭晓了吗?你想要笑我上当了?」 「不是,我只是想问,教授,你身上有钱吗?可不可以先借我三千块缴报名费,等我拿下冠军後一定会还你的。」舒芙蕾充满渴望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亨。 因为她现在没在打工,零用钱都是子峻给的,偏偏这件事,她暂时想保密,等拿下冠军再跟他分享喜悦,所以不能跟他借钱,现在她只好跟教授周转。 「舒芙蕾,你连报名费都跟指导教授借?!」林亨拿她没辙的摇摇头,但还是从皮夹里抽出三张千元大钞。 接过教授手中的钞票,她笑颜逐开的朝他挥挥手,「谢啦,我先去缴报名费了,放心,我拿下冠军,教授也会很有面子的,价值绝对超过这三千块。」 又是冠军?她真的想要拿冠军? 天啊,谁来告诉他,这个笨丫头狂妄的自信是打哪来的?受到刺激的林亨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场脸涨成猪肝色。 「教授,你怎麽了?呃……我现在赶着缴报名费,你自己多保重!」 餐桌上,有人笑得像中乐透,其他人就连神经粗如雷公,也都发现了。 「帮主,你有喜喔?」小胖被人推了一把,只好上前线当炮灰,没想到他精心设计的第一句开场白,还是被其余五人瞪了。 没注意餐桌上的气氛,舒芙蕾傻傻的应声,「嗯。」 她的反应让几个大男人愣住,连忙把视线转向严子峻,审视的意味浓厚,身为男主角的严子峻更是一脸震惊。 他担忧又带点指责的问:「什麽时候知道的?怎麽不跟我说?你这样还一个人挤公车去上课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没想到在後山的那次竟让她怀有身孕,他会爱她一生,好好照顾她和小孩。 回过神,被念的莫名其妙的她,疑惑的抬起头。「知道什麽?什麽很危险?不会啊……」参加比赛战况是很激烈没错,但还不至於危险吧? 「帮主,难道小孩不是子峻哥的,所以你不敢承认?你放心,小胖我在精神上支持你,你还是将孩子生下来吧。」小胖很带种的继续编起八点档肥皂剧,不知道眼神如果可以杀人的话,他早被严子峻的视线射穿。 「芙蕾,你放心生下来,达叔会帮你带小孩,你不用像现在的年轻人一样怕时间被绑住就不生。」真的在幼稚园上班的达叔,兴致勃勃的参与讨论。 「你这笨女人一定连牛奶都泡不好,我来好了。」 「雷公,现在不流行泡牛奶啦,医生都会建议喝母奶。」 「哇——没想到雷公这麽有种,当着子峻哥的面说要帮小孩泡母奶,我真佩服你。」小胖一脸佩服,雷公则一脸铁青。 「我看还是先去医院做检查好了,帮主,我帮你在我帮忙的医院挂号好了。」 「芙蕾,以後我载你去上课好了。」往常严子峻绝对不会附和这群爱看热闹的家伙,但现在他只担心她肚子里的宝宝。 「这样以後我们是不是都要当孩子的乾爹?」 「也对,我们……」 舒芙蕾听得一头雾水,用手肘拐了pc一下,轻声问:「喂,他们在说什麽啊?我怎麽一句都听不懂?」 「帮主不是有喜了吗?」 她呆呆的点点头。 「那不就是说你肚子里有小贝比了?」 她又愣了三秒,随即惊声尖叫,「不是啦!我是说我有喜事,就是高兴的事啦,谁说我肚子里有小孩的?!」 餐桌上顿时一片安静,本来热络讨论的众人霎时没了声音,表情显得有些落寞,他们刚刚还为即将到来的新生命感到兴奋……大夥把责怪的视线投向小胖,小胖委屈的低头猛吃饭。 「那你是遇到什麽高兴的事了?」严子峻最先回复激动的情绪,但他暗下决定。也许……让芙蕾怀个小宝宝是件不错的事。 「这个啊……是秘密!」她笑得神秘兮兮。 她看到那张国际钢琴大赛的海报就想到要跟子峻出国玩! 优渥奖金加飞机票,简直是为她设计的奖品嘛,再说,他的生日快到了,她想把赢来的奖品送给他当生日礼物,所以这件事她得瞒着他,当然更不可能跟三龙帮里的其他人说,不然那些大嘴巴一定会破坏这份惊喜。 「所以我就说小孩可能不是子峻哥的,不然帮主干麽不敢……喂,我说你们这些人不要学帮主这麽暗恋我好吗?又把东西往我碗里喷!」 「小胖,你再胡说八道,我也要去外面说你肚子里有……」 「哈哈!男生肚子里不会有小宝宝啦!」 「不是,我要说你肚子里有蛔虫!」 「帮主,你很幼稚耶……」 照往常,三龙帮的餐桌上还是有几人很安静,有两个人很吵。 第七章 「帮主呢?还没起床吗?」达叔望着完好的早餐问。 也难怪,昨晚那个奇异的钢琴声一直到淩晨还叮叮咚咚个没完,今天睡晚了也不意外。 「出去了,天还没全亮,就出门去等第一班公车了。」长脚回答。 「出去了?这女人早餐都没吃就出门?真不像她。」雷公第一次猜不透舒芙蕾想干麽。 「奇怪了,她这阵子是在搞什麽东西?」达叔有些担心,但上班的时间快来不及了,他也只好匆匆拿着早餐就走人。 「对啊,女人就是爱搞鬼。」雷公不满的念两句。 「不,不是搞鬼,是忙着抓人。」pc照往例又冒出前後不连贯的话。 「抓人?她要抓谁?」刚起床的小胖很主动的要把场面搞砸,「我看是偷人吧!哈哈!」 pc露出今天早上第一个笑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胖,这句话不适合你,是不是因为你不知道将死了?」 「哇!pc,这是这个月以来,你讲过最长的一句话耶!等等……怎麽一大早就说什麽我将死了,胡说八……噢!」小胖以哀嚎做为这句话的结尾,他的後脑勺被人狠k一下。 「你刚说谁偷人?」眯着眼,严子峻冷冷的声音扬起。 小胖一惊,「……子峻哥,早啊。」 「嗯,前院的杂草好像长高了,你等会去除草。」 「为什麽是我?」 「为什麽不是你?」 「雷公、达叔都比我壮,长脚动作俐落,他们才是事半功倍的好帮手啊!」小胖笑得谄媚,除了pc他惹不起,其他人皆被他拖下水。 「别忘了,是你自己说专门管帮里杂草有没有影响风水的,这事除了你还有谁能做?」 「可是……」除了出门的帮主,大夥都知道他的正职啊,干麽要这样整他啦? 严子峻厉眼一瞪,小胖很没志气的缩了身,闭了嘴。 「芙蕾昨晚钢琴弹到三更半夜,今天却一大早就出门,很反常,最近有听说她要考试吗?」严子峻眉眼难掩担忧。 「没有,没听说,但pc说帮主要去抓人。」 「抓人?」转身,他才发现pc已经走远,连忙扬声问:「pc,芙蕾是怎麽回事?」 耸耸肩,pc没有转身,只有平板的声音传来,「佛曰不可说。」 前几天吃饭的时候,帮主说是会让她高兴的秘密,而这两天,她几乎是没日没夜的狂练琴,所以他猜那秘密一定跟钢琴有关,便上网查了一下圣多音乐大学的电子布告栏。 一看到国际钢琴大赛和奖品内容,他就知道帮主的脑袋在想什麽了,那妮子肯定是看上优渥的奖金跟波士顿的机票,也肯定是因为想跟子峻一起去旅行。 但这事他知道就好,让其他人穷紧张,或是……会错意,这样他才能看好戏。 抓人啊……他说的是帮主想抓住子峻这个人,但子峻会怎麽想呢?哈哈! 其他人不知pc脑中的思绪已经转了一圈,光是那句「佛曰不可说」就想了半天。 「子峻哥,你跟pc最熟了,他这话是什麽意思啊?」 严子峻皱着眉头,深思着。 「啊,会不会是说帮主最近潜身修佛,所以早出晚归,最後走火入魔,所以每天晚上都用魔音传脑荼毒我们,还是……」 「小胖,後院的草也长高了。」 「蛤?」不会吧,连後院也要? 「我有事去找达叔。」不理小胖还在碎碎念,严子峻慢慢走远。 「不喜欢走火入魔就不要走火入魔嘛,帮主可以继续潜身修佛啊,不然……」 严子峻冰冰冷冷的声音无预警的扬起,「小胖,後山的草也长高了,如果你再不闭嘴的话,某人墓前的草也会长高。」 看了站在大门口对他微笑的严子峻,小胖心都凉了。哇咧,怎麽还没走啊? 回过身,小胖委屈的说:「长脚,我……」 「我要去医院。」 「喔,雷公,我……」 「章鱼烧。」 「噢,我死定了。」光是前院後院的草就不知要弄多久了,还有後山……那里要怎麽除草啊? 急忙出门的严子峻忧心忡忡。芙蕾该不是要做什麽傻事吧? 最近她已经不会问起阿狗帮的事,他也交代她好好做她不做事的帮主就好,但她那时候满气愤的…… 她不会又心血来潮想处理地契的事吧?要不然pc怎麽会说她忙着抓人? 不,这个瓮中捉鼈的计画,他、达叔和pc进行得很谨慎、很低调,不让小胖知道,是怕他大嘴巴;不让雷公知道,是怕他急性子;不让长脚知道,是他最近也忙着。 照理这事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了,因为如果泄漏了什麽,下一次要再逮到将阿狗帮一网打尽的机会就难了。 所以万一芙蕾真有什麽行动就麻烦了! 他匆匆来到育达幼稚园的园长室,推开门,正坐在沙发椅上的达叔诧异的看着他,「怎麽来了?是不是发生什麽事情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我担心芙蕾最近的行踪异常,会不会是因为发现了我们的计画?」 「早出晚归是有点奇怪,问去做什麽又神神秘秘的,帮主是不太会藏心事的人,这次真的有点怪。」推开沙发椅,达叔与严子峻在会客沙发上对坐着,两人的表情一样忧心忡忡。 「pc说她是去抓人,这让我有点担心,她会不会瞒着我们去找李大雄想解决地契的事?」 「子峻,你这是关心则乱,帮主根本搞不清楚阿狗帮的事,怎麽可能会去解决这件事,再说她要拿什麽去解决?地契不是在你身上?」 「还是说她发现我们暗中计画的事。」 沉吟片刻,两人的对望着,不论怎麽推演回忆,就是想不透有哪个环节出错而被舒芙蕾发现了。 达叔先开口,「就算她发现好了,那也应该更会放给我们处理,怎麽可能自己搅进这个局?」 「可是pc说……」 达叔打断他的话,「pc的说话方式你又不是不知道,光听表面的意思会弄拧的,别中他的招,那家伙唯恐天下不乱。」pc就这点小毛病不讨喜,有时候连自己人的笑话都看。 「可我……我担心她去冒险。」 「子峻你……」达叔的眼底没了刚刚的凝重,反倒是多了揶揄。「其实你就是想知道那妮子瞒着你做什麽是吧?这样瞎操心不是办法,不如你就当面跟帮主问清楚。」 严子峻摇头否决这个建议。这样好像在怀疑她什麽,他不想她误会。 忽地,思绪一闪而过,他脱口出,「不如我去她房间找找,看会不会发现什麽蛛丝马迹。」 「这样好吗?」 「她出去上课了。」 「好吧好吧,你想安心那就去找吧,我以前真没看过你这……」达叔看着已经走远的人影笑了出来。 一离开幼稚园,严子峻直奔三龙帮的别墅,一路往舒芙蕾的房间走。 一个小时过去,他始终没有发现任何跟阿狗帮有关系的东西,倒是在她的钢琴上,发现一张国际大赛的报名费划拨单。 金额写着两千五百元整,划拨日期就在前几天。 嗯,这有点怪,照她的个性,她参加比赛怎麽可能不说? 严子峻怎麽想都想不通,但至少放下心来。看来她这阵子会这麽努力练琴,早出晚归的,是因为钢琴大赛,跟阿狗帮根本没关系。 「你在我房间干麽?」舒芙蕾一打开门就看见严子峻在她房里,着实吓了她一跳。 严子峻倒是很镇定,一派自然的在她床上坐下。「你今天怎麽这麽早回来?不是说最近要做报告,都会比较晚吗?」 「呃,对啊,是因为我下堂课要用的琴谱忘了拿,这堂空堂特地回来拿的。」她有些心虚的说。 虽说是延毕,她要参加的科目也已经很少了,但她最近更常跷课了,几乎都把时间耗在练琴上,这次忘记带的,其实是她要练的曲子。 不过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可是惊喜! 「芙蕾,你最近怎麽练琴练得这麽勤快?」 「就……就小胖老笑我延毕,所以……所以我今年一定要毕业。」她说得理所当然,但眼神闪烁。妈啊,她真的很不会说谎。 似在深思她的话,静默片刻,严子峻勾起唇角,朝她招招手。「过来。」 「我赶时……喔,好。」她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些什麽了,本来想拒绝,可一看他眯起眼,她就跟小胖一样没志气,脚步自动往他靠近。 舒芙蕾一走近,严子峻伸手一拉,让她往他怀里跌。 「子峻,你……」她推着他,要坐起身,但他抱得很紧,她推不开。 「没事,你最近晚上老因为要练琴赶我出去,我想抱抱你。」 闻言,她红了脸,却也很感动。他真的是很喜欢她的吧。 「等过阵子,我比……我考完试毕了业,就会多很多时间陪你。」 「嗯,那我就放你专心练习,不过……」 「不过什麽?」她问得小心翼翼。 「你知道的吧,情人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你对我要百分百诚实,知道吗?」 闻言,舒芙蕾的心漏跳一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子峻怎麽会突然说这种话? 「你还没回答我,知道吗?」 「喔,知道。」她答得心惊胆跳。 他现在可以确定她绝对有事瞒他,他等,等什麽时候她才要亲口对他说。 拎着包包,蹦蹦跳跳的回到三龙帮,舒芙蕾的心情是雀跃的。 今天教授说她进步得很快,也越来越会掌握曲子的节奏,说不定真的有希望拿下冠军。 虽然教授说希望只有一点点,但她真的很高兴。耶!她要跟子峻在波士顿手拉着手散步喽! 从门外的信箱拿出一些信件和广告传单,舒芙蕾哼着舒曼梦幻曲,查看手中的信件。 嗯?广告单中混有一封从美国寄来的限时邮件,她念着上头的姓名拼音,发现收信人是严子峻。 「子峻在美国竟然有认识的人?」不可否认,心里除了讶异还有一点失落,她对他好像还不够了解。 子峻知道她的家世背景、知道她的家人朋友、知道她的兴趣专长,比起来,她除了知道他是三龙帮的人之外,什麽都不知道。 拿着信,舒芙蕾在心中下了决定。晚点找子峻聊聊天好了,她要重新认识这个男朋友。 「小胖,子峻呢?」 「子峻哥好像在屋里跟达叔说话吧?」小胖趁机揶揄,「帮主,不要盯这麽紧啦,一回来就找人,这样紧迫盯人,子峻哥很累欸。」 「臭小子,你在胡说八道什麽,是不是很想试试看我练琴出来的金刚指?」这小胖就只有那张嘴厉害。她边说边用食指戳他。 「帮主,你小心点,别动气,之前是误会,但说不准过了这几天,你肚子里真的有了小宝宝,那我不就……」 看他那张嘴没救了,舒芙蕾决定不理睬小胖的调侃,快步走进屋内,先回房间换衣服,再拿起严子峻的信件在别墅里找寻他的身影。 她隐约听到禅屋里好像有人谈话的声音,她循着声音走近—— 「是吗?你已经跟美国的教授联系过了。」 这是达叔的声音。 她凑到门边一看,发现其中一道背影像是严子峻的。 禅屋是和室设计,舒芙蕾虽很担心这麽近拉门上会透出她的影子,但听严子峻好像在跟达叔说什麽跟美国有关的事,她想知道,於是偷偷听他们到底在说什麽。 所幸禅屋里的两人都背对着她,加上他们好像真的在谈很严肃的话题,她又刻意压低身子蹲在拉门旁,所以,达叔跟严子峻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嗯,电话里概略的聊了一些近况,他说他寄了封信约我,希望我尽快决定返美的时间,以便尽早完成学业。」本来他也是想尽早离开,却没想到会爱上芙蕾,而想多留些时候…… 「怎麽会是写信?上次我写信给朋友还被pc笑,pc说现代人都是寄e-mail,笑我老土,怎麽你的教授跟我一样老土?」 「哈哈,平常打电脑习惯了,这是他一点嗜好,他总说手写出来的字才会有感情,才能看出写信人想表达的意思。」他一直很喜欢他的指导教授,很风趣幽默,也很有个人风格。 「我下次就这麽回pc……对了,帮主知道你要回美国的事了吗?」 想到她,严子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妮子到底什麽时候才要告诉他,这些日子她在忙什麽? 「子峻,你叹什麽气?你还没告诉她是吧。」 「我是还没告诉她,想等过阵子再说,事情也不急,况且就算要回美国完成学业,也得先把这里的事情安顿好,这样我才能无後顾之忧。」他声调平稳的说着,好像不先通知她也没关系。 闻言,拉门外偷听的人儿身子颤抖了一下。他不在乎她,所以什麽都不说吗? 「我明白你的挂念,事情早点解决,你也才能够早日回到美国专心继续你的学业。」阿狗帮的事不能再拖了。 「达叔,很抱歉做这样任性的要求。」 「这不是任性,要不是因为前帮主病情突然恶化,我们又各自有事忙碌,事情非得你回来帮忙处理不可,你早该顺利毕业了。子峻,返回美国後,希望你好好努力你的人生,我想前帮主倘若地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不断重复的那句「回美国」,把拉门外舒芙蕾的心都打碎了,有种要被抛弃的感觉。 她缓缓站起身,但也许是心里的打击太大,一个不稳就要滑倒,她只能抓着拉门稳住身子,却也因此弄出了声响。 「谁?」严子峻猛地回过头去。 舒芙蕾无所遁形,只好鼓起勇气拉开门。 他看清来人很讶异,「你回来了?」 她没有办法若无其事的打招呼,脸色苍白的任凭手中信件滑落,一时之间想不出来要如何化解这样的尴尬。 「芙蕾?」 她感觉体内血液冰冻,四肢动弹不得,她想要故作从容镇定,可是伪装的笑容却怎麽也扯不出来。 她想要放肆生气,气他的隠瞒,然而怒火也在这一秒钟内被灭绝,她,除了这样呆呆的怔愣着,其他的都无法反应。 「芙蕾,你是不……」他猜她应该是听到他跟达叔的对话了。 没等严子峻说完话,她勉强扯动僵硬的脸,仓卒的抓起信件。「有一封信从美国寄来的信,我想应该是你的。」踉跄的走到他面前递出信,她露出尴尬的笑容,转身,笑容消逝在脸上。 严子峻抬手拉住她,语气带点恳求。「我知道你听到了,可是你更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没有说话,没有转身,任由他拉着,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芙蕾?」扳过她的身子,看到她哭了,他随即慌了。「没事没事,别哭了,听我说好吗?」 达叔识相的起身离开禅屋,把空间留给他们。 「芙蕾,你有在听……」 「你说,我听。」 只要她肯听,事情就能解决,严子峻松了一口气。「其实,找你回来三龙帮之前,我也在美国念书,是因为对我有恩的前帮主病危,怕阿狗帮趁隙骚扰,相信我能力的达叔请我回来帮忙处理帮务,正好被前帮主委托我找你。」 舒芙蕾没有应声。她觉得很难过,这是她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些事,如果她今天没有偷听到他和达叔说的话,那他什麽时候才要对她坦承? 「把你找回来了,阿狗帮的事情近来我们也想到办法处理了,就等时机,把事情解决了,我自然得回去完成我的学业。」 「那我呢?你要怎麽『处理』我?」她哽咽的说。 双手抚上她的脸,严子峻微微勾起笑容,「傻丫头,我怎麽可能放下你,当然会带你一起走。」 「一起走?」 「嗯,你不是快毕业了?到时候就跟我一起回美国吧,我跟教授商量过了,虽然他希望我能早点回去,不过你放心,我会等你的。」即使对他来说,会多花费很多时间,但为了她值得。 出乎意料,舒芙蕾没有喜极而泣,反倒僵直着身子,难得认真的问:「严子峻,你在美国学什麽的?」 「资讯工程,攻读硕士学位。」她怎麽会突然问这个? 「你喜欢这科系吗?」 「当然喜欢。」 拨开他的手,她往後退了一步,眼眶盈满泪水。「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要去美国做什麽?」 「我可以帮你找学校继续进修,还是你想工作了,那我……」 「你什麽都帮我想了,但这是我的人生,你想过吗?」她语气里满是委屈。 「芙蕾……」 「我就算要去美国,也是靠我自己的努力,想要什麽,我会自己争取,我不想要靠你。」这是她的原则,就像她是多努力争取想跟他一起漫步波士顿,她靠自己的双手争取。 他往前跨了一步想把她拉回怀抱,不料她又往後退了两步。「芙蕾,不要任性,你是在气我没有事先跟你说吗?」 「不是任性,我是认真的,我很喜欢很喜欢弹钢琴,我也想要为自己的人生打算,我不要你安排的路,那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她不想当他的负担。转身,她迅速的离开禅屋。 严子峻愣了两秒,随即追上。 舒芙蕾躲回了自己的房间,顺势落锁,她阻挡他进入,因为她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来思考两人未来该怎麽走下去。 唯一可以暂时逃离现实的方式就是弹琴,她打开钢琴盖,想到什麽就弹什麽,一下子是莫札特,再一会是萧邦,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一首首破碎的曲子,反应她此刻心里的麻乱。 「芙蕾,芙蕾!开门,你快开门!」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不听、不见、不想、不说、不哭、不笑、不…… 如果生命注定孤单,她不懂,为什麽老天爷要让她享受过这些温暖? 给予又剥夺,那是何等的残忍,她宁可一开始就不曾拥有。 琴键上的双手痛苦的跳跃击打,她感觉喉咙像是被掐住似的,痛苦不堪。 她想要大哭一场,泪水却怎麽也流不出来,是阻塞了吗?被太多太多的难过给阻塞了吗? 「芙蕾,你听我说,开门好不好?」他仍在门外不断的试图说服她。 她拒绝被说服。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就这样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她问自己是不是该思考什麽,可罢工的思绪却连最微弱的转速都发动不了。 她放空自己,想着自己乾脆妥协算了,却又想,这样跟着他去美国就会快乐了吗? 「不要难过,泪水只会让你更软弱,学会笑,笑很好,至少看起来很坚强……」她喃喃自语,偏偏这次不若以往,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难道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吗? 可是,无论她怎麽努力,她就是无法漠视心里的那个声音,那个不断反覆提醒她两个人找不到平衡点的声音。 没有方法了,只能妥协或是放弃,没有其他方法……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 她抱住自己的脑袋,无言呐喊,离开钢琴,她趴在床上,蜷缩着身子,就像一个渴望获得安全的婴儿。 她的心两相拉扯,她始终无法抉择。 顶着无法入睡所带来的黑眼圈,她想出去走走,可又怕看到大家关切的眼神,在房里等到大多数的人应该都开始各自忙碌後,她才背起包包,拉开门—— 「芙蕾。」在她房外守了一夜的严子峻听见开门声,连忙从坐着的地板上霍然起身。 看他守了一夜疲惫的样子,她很心疼,但面对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时,她不知道怎麽解决,只能暂时选择逃避。 「我、我要去上课,来不及了。」她丢下这话,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臂,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严子峻不知道该怎麽做才好,倚着墙懊恼的弯下身子,发出低咒。 「给她一点时间,她需要冷静,又或许她自己会找到答案。」上楼来的长脚给了他最诚恳的建议。 他没有说话,别过视线望着大门口她离去的方向,纠锁的眉头带着苦楚。 第八章 离开三龙帮的别墅,舒芙蕾落寞的坐上公车。 躲开严子峻,她自己也很难过,觉得呼吸间满是浓浓的酸楚,她想要吹风,好让风把她心中的纷乱都带离。 走入校园,她又习惯性的在布告栏前停下脚步,无言凝望国际钢琴大赛的海报,现在赢得那些奖品还有意义吗? 追逐那些像在漂浮的字句的同时,感觉湿润从她眼睛里滑出。 美国,遥远的国度,湛蓝的海水就要分隔着她和严子峻。 就要画下句点了吗?这缘起於天桥的恋慕。 仰头伤感的发出喟叹,没有心思练琴,舒芙蕾转而离开学校,她在街上胡乱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pc从事电脑维修工作的小店。 pc好像觉得看到她是意料中的事,脸上没有惊讶,有时候她不禁要想,到底什麽事才会让他惊讶。 「我出去一下。」pc回头对着一个像是老板的人交代一下,但语气比较像是命令。 要不是现在心情太差,她一定会笑出来,到底谁是夥计谁是老板。 「对不起,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如果你有事要忙,那我……」 「一起喝个东西再走。」 点点头,舒芙蕾默默的跟着他的步伐。 很奇怪,她跟pc没有很熟,但他是一个莫名让人想信任,想找他商量事情的人,大概是这样,她才会下意识的要找他聊聊吧。 到街口的便利商店,他买了果汁,两人坐在外头的椅子上,久久没有吭声。 舒芙蕾思考着该怎麽开口,但其实她不说,pc也应该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毕竟严子峻在她房前坐了一晚。 「pc我……」 「哭过了?」 「没有。」 「没有?但有兔子眼。」不戳破,但点得很明。 「那是因为睡眠不足。」其实都有啦,然而要在别人面前坦荡荡的承认,还是让人觉得难为情。 「因为赌气?」 「我才没有赌气。」 没有反驳,pc淡淡的问:「你想知道什麽?」 「不知道,只是脑子好乱,不知道怎麽做才对,想找人聊聊。」 「你该找的人不是我。」压扁利乐包,一个投球动作,垃圾进了垃圾桶,乾净俐落。 她以为他喝完饮料,会赶她走,没想到pc又坐了下来,他还是很安静,但舒芙蕾心里很感动,他是关心她的。 「我也知道应该再找他聊聊,只是事情还没有解决的方法,我现在去找他也没有用,再说,一看到他,我就什麽都说不出来。」 「解决什麽?」 「他要回美国念书了,虽然他说要等我一起走,但这是我的人生,我也得有安排,不可能说走就走吧?」他觉得她任性,可站在她的角度,虽然她很喜欢严子峻,但也不能全听他的安排,到了美国就依赖他过活,没有自己的生活目标,她知道自己不会快乐的。 点点头,他没有笑她钻牛角尖,像是得到支持,舒芙蕾把烦恼尽吐给他听。 「还有……我心里大概也是埋怨他什麽都不说吧,我根本对他一点都不了解。」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背景养成个性,他擅长做决定,却不擅长沟通。」 「背景?什麽背景?」 「子峻是美国出生的华侨,父母离异後,父亲返台,而把他留给他母亲,没想到他母亲要再婚时,嫌他是拖油瓶,所以送他回台湾给前夫照顾。」 舒芙蕾很讶异,对於他的身世,他从来不提。 「我们俩进三龙帮前就认识了,他父亲离婚後,情绪变得很不稳,成了瘾君子,常打他,最後他父亲毒瘾发作死了,他没有钱,只好辍学打工,跟几个背景复杂的朋友混久了,很自然的成了街头混混。」想起往事,pc眼神变得更深沉。 「他曾经受过这些苦啊……」想起他曾说从刀口舔血的日子走过,她为他感到心疼。 「後来,我们一起进了三龙帮,没几年,他在美国的母亲找上门了,想要子峻跟她回美国。」 「到底是天下父母心,所以他才会去美国是吗?」 pc微微笑了,但笑容里不是认同。「不孕。」 「蛤?」 「他母亲因为一场车祸导致不孕,子峻成了她唯一的孩子,自私的她怕往後没依靠,才会找上门。」 心一抽紧,舒芙蕾气极,「过分!」 「所以子峻拒绝了。」 「那怎麽还会……」 「前帮主要他走的。」 「爸爸?」 「子峻进三龙帮前,前帮主救过他一次,前帮主要子峻用答应去美国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他也欠前帮主一条命,才会留在三龙帮。 「为什麽?」她爸应该也知道子峻的母亲不是真心喜欢他,怎麽还要让那个人带走子峻呢? 「因为你和前帮主夫人。」 舒芙蕾蹙起眉。这又关她和妈妈什麽事? 「因为你们,前帮主萌生退意,他知道这样的日子不能长久,所以早在帮大家找出路,子峻的母亲虽然不能给他亲情,但可以给他好的生活,能让他继续念书,所以他最後离开三龙帮去美国,会回国是因为前帮主病危。」 静默了一阵,她有事想问,但不确定是不是时机,况且pc会说吗? 「你的嘴巴不用张张合合,我知道你有事想问。」 唉,什麽事都瞒不了他。 「我问你,为什麽当初要找我回来当帮主?」 pc眼中闪过赞赏,「我以为你不问了。」 「我不可能不问,三龙帮本来就要解散,我爸一走,时机不是正好,又何必要我回来接这帮主的位置?」她想过这问题,只是後来她把心思全放在子峻的身上了。 「因为後来发生阿狗帮想要地契的事。前帮主是猝死的,而你是唯一继承人,李大雄迟早会查到你身上,找你回来是前帮主的遗愿也是必要的,虽然就任帮主会令你得提前面对危险,但我们几个人可以保护你。」 「可子峻从来没跟我提过。」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而且,我们一开始的想法,就是不让你涉入太深,即便地契的事迟早得跟你提,让你签名,但事情结束後,三龙帮还是会解散,到时候子峻回美国,我们回到自己原本的工作,照顾你到你毕业,谁知道……」 她打断他的话,「谁知道我跟子峻恋爱了……原来他终究不属於这里,只是为了一份情而不得不停留。」 望着自己的鞋尖,她感叹,原来她的恋情是这整件事的意外! 「你还没想清楚?」 「什麽想清楚?」她疑惑的看着他。 「你啊,有时候聪明,有时候笨。」 「你今天话好多喔,还骂人。」这是她认识pc以来聊最久的一次。 「对子峻来说,他也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你,但因为爱你,他不想这份情短暂结束,他努力了,他牺牲自己的时间等你,想带你一起走。」 「但我想要自己安排我的人生啊。」问题有回到原点了。 「对,所以你也要努力,既然你说要安排,那就去,如果不想分开,那就想办法自己跟他去美国,不是因为被他带去的。」 舒芙蕾脸色黯下。这样说也没错,所以她也是埋怨自己吧。 「今天不用上课了吗?」 「呃……翘课。」干什麽突然问这个? 「不用练琴吗?」 她惊讶的看着pc。他连这个都知道啊?!「没心情。」 「笨蛋,你东西只看一半吗?奖品只有奖金跟机票吗?」 当头棒喝! 对哦,除了这个,还有机会获得波士顿艺术学院所提供的奖学金,那她去波士顿念书不就好了。 pc站起身,「我回去上班了。」揉揉她的头发,举止就像一个兄长那样。 舒芙蕾点点头,没有了悲伤,眼神里充满希望。 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舒芙蕾的心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雀跃的模样,叫每个三龙帮的人见了都傻眼。 「亲爱的小胖,我回来喽!」她开心的挥舞手臂。 小胖瞠目结舌,老半天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傻愣愣的跟着挥手。帮主最爱跟他们斗嘴了,什麽时候叫过他「亲爱的小胖」? 见她以快乐的小鸟之姿进屋去,他拉过同样错愕不已的长脚问:「帮主到底是怎麽了?昨天晚上不是还哭哭啼啼的食不下咽吗?怎麽今天一回来就变成这样?」小胖惊悚的望着下课归来的舒芙蕾,隔着些许距离,就是不敢靠近她。 长脚狠狠的敲了小胖的脑门一记,「你问我,我怎麽会知道?也许我应该帮帮主挂精神科门诊。」 「胡说八道,你的用处就只有帮别人挂门诊吗?」雷公出其不意的在他们身後大吼一声。 所有人的嘀嘀咕咕,舒芙蕾都当作没听到,迳自坐到餐桌前。「达叔,我今天肚子好饿,要吃好多好多东西喔。」 「好、好……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准备。」被叫唤的达叔虽然也是疑问一堆,但觉得她还是能吃就代表情况不算太糟。 等菜都上了桌,pc回来了,严子峻也出现了,但後者脸色阴郁。 今天的用餐时间,难得的大夥都很安静,几个人面面相觑,就是搞不清楚现在的局势变化。 说这两个人谈好了嘛,但又只有帮主一脸高兴的样子,子峻脸臭得像大家欠他几百万。 说这两个人还在闹脾气嘛,当事者之一却没了之前的难过表情,她吃得很满足,只是从头到尾视线都没有跟子峻对上,只要看到他想开口,她就会自动回避。 这时,子峻的脸就比阎罗王还难看了。 「我吃饱了,我要回房间。」舒芙蕾拍拍肚子,作势要站起身。 她一离开饭厅,严子峻也重重放下碗筷,随後跟上前去。 两人的离开如同大赦的圣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尾随其後的严子峻,从背後喊住了她,「芙蕾……」 「喔,子峻,」她没再闪躲他,开心的跟他打招呼。 「你……还好吗?」 「我?很好呀,除了手臂有一点点酸,其他都好得不得了。」 「……那就好。」他不甚自然的应着。 他其实想问她怎麽了?怎麽早上出去的时候不理他,回来的时候却变了?但又怕自己问太多,她又会难过,又不跟他说话。 「那我走喽。」舒芙蕾说得平淡,但其实她很想笑。还真没见过子峻对谁这样小心翼翼。 真好,这就是专属於她的幸福吗? 「等等……我……」 「找我有什麽事?」 「我、我想要跟你聊聊,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他的眼神满含期待。 歪着头,她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有些犹豫,但看在他眼神似乎很可怜的份上,她点头了。「好吧,不过只能一下下喔,我很忙的。」 就这样,他终於破除禁令,获准进了她的房间。 不过,一踏进她房间,他就吓到了。这里是打过一场仗吗?怎麽有办法乱成这样? 「你的房间怎麽了?」他有些担心的问。 是不是昨晚太难过了,她乱摔东西? 「没空整理。」她动手把堆在床上的杂物往地板上堆,为他挪出一个位置。 「你气我没关系,不要拿东西出气,免得笨手笨脚砸到自己。」 「你来骂人的啊?小心我赶你出去。」 叹一口气,他语重心长的说:「我是担心你。」 「我没事,我最近都在练琴,晚上回来根本没时间整理,不然你待会帮我整理好了。」她嘟起嘴撒娇,不过开玩笑的成分居高。因为子峻怎麽可能帮她收拾房间? 「好。」他轻轻揉着她的发,答应了。 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她心中有一股暖流。什麽时候他也学会妥协了? 真好,是因为她吧! 被他揉头发的感觉,不同于pc像家人朋友般的感觉,子峻的动作给人很亲密的感觉。舒芙蕾乾脆直接靠上他的胸膛,享受这份甜蜜。 「你想要说什麽?」听着她的心跳,她很安心,有点想睡。 「你要不要跟我回美国?」他的声音泄露了他的紧张。 「你什麽时候要回去?」 「等你毕业,我说过会等你的……」只要她愿意让他等。 「嗯,对厚,我问过了耶。」 咦?就这样?昨天她可是刷白了脸,他还以为她要昏倒了,怎麽现在淡淡一句就轻易带过? 「关於三龙帮,我和达叔……」 「有事情你和达叔处理就好了,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得很好的。」反正她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其他的就让他们去忙吧。 「那……」 似是突然想起什麽,她打断他的话,「对了,你在美国的哪里念书啊?」差点忘了这件最重要的事,到时候地点不同就白忙一场了。 「波士顿。」严子峻燃起希望。她这麽问是因为有考虑要跟他一起去吗?「芙蕾,我们一起去吧。」他语气有着浓浓的恳求和深情。 完全不管他的感性,舒芙蕾欢呼出声,「耶!天助我也。」 天啊,这不就是人家常说的命中注定吗?波士顿、波士顿、波士顿……舒芙蕾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都在振奋着。 时间刚好、地点刚好,重点是两个人的心意相通,终於,她要完成跟子峻漫步波士顿的梦想了。 不解她的兴奋,他仍是着急的问:「你会跟我一起去吧?」 「当然。」 闻言,严子峻彻底松了一口气,紧紧的抱住依偎在他胸膛的女人。「你放心,我会帮你安排……」 「这就不用了,我自己会处理,我说过,我的人生要自己安排!」 「可是……」 「这个啊……是秘密!」她又笑得神秘兮兮。 又是秘密?严子峻眉头纠结的很紧,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答案。 舒芙蕾不管他,看了看手表後,突然变得有点焦急。「应该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吧?」 「没有。」 「那快点出去吧,我还是有事要忙,等明天我去上课了,你再帮我整理房间喔!拜托了!」她急急忙忙把他推出房门外。她没有多少时间了,为了实现梦想,牺牲一点谈恋爱的时间是必要的。 「砰」一声,严子峻被彻底阻隔在门外,一颗心忐忑不安。她不会反悔吧? 下一秒,钢琴声响起了,不过,不是前些日子她常挂在嘴边的莫札特c大调钢琴奏鸣曲,而是一首全然陌生的曲子,没人懂,只是不断听到她疯狂的练习着。 犹豫灰暗的琴声解开了序幕,明朗激昂的壮阔旋律紧接而来,怒吼下的光辉之後,慢板的抒情有着狂想曲式的表白,最後进入宁静甜美的旋律,下一段落是迥异於此的石破天惊,陡然加入神秘东方色彩,绚烂浪漫的充满纠葛与各种想传达的意念,其中每个音符无一不是肺腑之言。 舒芙蕾完全沉浸在这样的拉赫曼尼诺夫第二号钢琴协奏曲。 就像是拉赫曼尼诺夫,在历经内心挣扎後的蜕变,舒芙蕾能从一开始的失落转变成今天的振作,仰赖的就是一个信念,她要到美国去! 她拿下冠军,用那些奖金当作生活费,并取得波士顿艺术学院的奖学金,她要跟子峻一起在美国展开属於他们两个人的新生活。 她全然的投入这样的练习,不管教授怎麽严厉的羞辱她的指法、践踏她的技巧、情感表达,舒芙蕾都欣然接受这喜悦降临之前的痛苦淬炼。 「她好像真的学会弹琴了。」在门外的严子峻没有离开,就坐在走廊地板上陪她。 想起那张划拨单,他沉思,会不会「秘密」是跟划拨单有关? 第九章 「啥?她报名参加钢琴大赛?」 已经回到三龙帮的几个人聚在大厅对着划拨单纳闷闲聊。 「难怪最近一直荼毒我们的耳朵。」小胖碎碎念,但视线跟子峻的冷眼对上时,马上改口,「不过最近真的好很多、好超多,简直可以媲美钢琴大师了。」 冷眼转了个方向,小胖着实松了一大口气。 「奇怪,扣除日常的生活交通费,她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报名,还不跟我们说,那她报名费哪来的?」长脚疑惑的问出口。 「那女人不是不参加比赛的吗?」雷公又提出一个问题。 他们以前查过帮主的资料,音乐大学大大小小的钢琴比赛不少,但她从没参加过,他们私底下问过她,她说没把握又怕浪费报名费,所以不喜欢去比赛,那这次怎麽突然要参加? 严子峻肃着脸听大家讨论,冷静下来後他想想,也许有一个人会知道她在搞什麽鬼—— pc一下班就见大家团团围住桌子像在讨论什麽,转载党,人家加广告也很累的,好吧!从隙缝看到桌上的划拨单,他不动声色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有加入的意思。 「pc你知道什麽?」严子峻主动出击。没有人比他更了解pc,拼耐力没有人比得过这家伙。 没有回话,默默的打开笔记型电脑,画面停在圣多音乐大学的电子布告栏。 「这什麽?pc,你也想去这间学校念书喔?」小胖不明所以又耐不住性子。 一句话都没说,勾起唇角看了小胖一眼,看得他心惊胆跳,难得的乖乖闭上嘴。 「点这个。」严子峻看到关键字「国际钢琴大赛」,急忙要pc点开画面。 大夥盯着电脑萤幕看了一分钟,答案了然於心。 严子峻最为感动。原来她说的「秘密」是这个! 「什麽啊?你们大家怎麽都一副很懂的样子?」看了老半天没看懂的小胖,冒着被pc眼神追杀的危险,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还不懂吗?这里不是写着,优胜者将荣获优渥奖金外,并可获得美国名校波士顿艺术学院所提供的奖学金。」长脚指给他看。 「然後呢?」小胖还是不懂。 格开小胖,pc盯着严子峻,「这就是她对这段感情的努力,她知道勉强自己跟你去也不会快乐,两个人迟早出现隔阂,她得自己找出路。」 「难怪她後来心情变好了,原来是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了。」小胖终於了解。 严子峻的胸口,被这突如其来的讯息狠狠的撞了一下。她什麽都没有说,自己默默的打算着,他还不了解,以为是因为她不够爱他,所以不跟他走也无所谓? 原来……原来是因为太爱他,所以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原来她用这种方式来爱一个人,用积极的心态,找出可以让自己一起前进的方法。 她好傻,可也更让人心疼! 严子峻久久说不出话来,激动的握紧手中的划拨单。「这个傻瓜。」 「女人都很笨。」雷公的见解向来没改过,但这次多了很多很多的关心。 「真是个傻丫头,我要来煮晚餐了,等她回来一定又会不断的喊好饿。」达叔边说边走去厨房。 「我很感动,但说感动的话一点都不像我,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说其实我好感动的。」即使会被大家瞪死,他小胖还是要像小胖。 长脚给了严子峻鼓励,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厅剩下两个人时,难得pc先说话,「她来找过我。」 「她说了什麽?」严子峻迫切的追问。 「没说什麽,倒是我说了不少。」他想子峻应该听得懂他的意思。 「以前的事吗?」 「多少,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你不说就是放不下,她心里也会有疙瘩,以为你把她当外人。」 pc的话在他心里留下味道,至於是什麽味道,只有他自己明白。 意外发现的真相,大家心照不宣的放在心里,但是鼓励一点都不吝啬,皆坦率的表现在举止上。 舒芙蕾一回家,大夥就嘘寒问暖的,只是她太累了,根本没心思想为什麽大家变得这麽热情。 她边嚷着饿边回到自己房间,不久,传来一阵琴声,大夥知道,她又开始练琴了。 吃饭时间,一直嚷着饿的人还是仰赖严子峻好说歹说的才把被固执附身的她从钢琴前拖到餐桌上。 「啊!不要,我没空吃饭了啦——」死抓着琴谱,舒芙蕾咕哝两句,万恶转载党,74747474,徒手在琴谱上不断的练习,根本无心於面前的美味佳肴。 「今天是达叔特别为你做的丰盛晚餐,你不吃吗?刚不是喊着好饿?」 她听了只是傻傻的张开嘴巴,双手还是不断的练习着她的曲子。 严子峻见状,说不出的心疼,好气又好笑,只得抓过汤匙,一口一口的喂着傻气又认真的她。 他不能帮助她什麽,没办法帮她没日没夜的练钢琴,没办法为她披上战袍去比赛,唯一能做的,就是像这样喂她吃口饭。 「额头怎麽红红的?还有点肿。」他突然发现异状,放下餐具,小心的摸上。 「嘶——」倒抽一口气,本来沉溺在自己钢琴世界里的舒芙蕾回过神看着严子峻,「好痛喔!」 「什麽时候撞到的?」他担忧的问。 「不是撞到的,是被教授打的,他说我弹得好烂……根本不像是拉赫曼尼诺夫……啊,我来不及了。」哀鸣结束,她又躲回无人能触及的音乐国度。 「敢打三龙帮的帮主,我去把那个教授大卸八块!」小胖率先喳呼。 雷公挥拳打了他脑门一记,要他安静,众人目光的焦点落向了严子峻。 他凝望着眼前的她,心疼她额上的红肿,心疼她为他做的每一分努力。 脑子里不断掠过他们认识以来的每一个场景,天桥、便利商店、三龙帮、道场、後山…… 下一秒,他迅速的张开手臂就把舒芙蕾紧紧地拥入怀中。 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舒芙蕾望向抱她的人,发现是严子峻,她开心地露出笑容,安份的被他拥着。 小胖的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还来不及嚷嚷,马上被挟持离开现场,其他人也很有默契的各自端着饭碗,默默的离开饭厅躲到屋外的角落去,把温馨留给他们两个人。 「好温暖……」她发出喟叹,没多久,疲累的她马上在他怀里睡着。 累坏了,她真的累坏了。 这是一场可怕的耐力赛,把三个阶段的赛程浓缩在一天中,对选手来说、对评审来说,无疑都是一种考验。 没有告知任何人,舒芙蕾准备独自出席这场盛大的钢琴盛事,相较于其他选手有家人、朋友在一旁打点安抚,独自上场的她肯定显得势单力薄。 然而她不怕,因为这个考验即将带领她通往美丽人生的下一阶段。 她只想专心弹好钢琴,然後……两人漫步波士顿。 做好准备从房里离开的她,蹑手蹑脚的推开那人的房门,晨曦引领着她走向床边—— 那是一张熟睡的面容,舒芙蕾望着,久久都不忍离去。 「今天就要决定我们的将来了,子峻,你给我在家乖乖等着,等着我拿到冠军跟你一起回波士顿!」 宣示完她的必胜决心,舒芙蕾偷偷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旋即出发征战。 她一走,床上假寐的人便睁开眼睛,他用满是祝福的目光送她出发,「加油,芙蕾。」 来到会场,听完教授落落长的叮咛,舒芙蕾赶紧到後台更衣准备。 说来幸运,这件礼服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名牌款式,而是师母利用假日去跟庞大人潮作战後顺利抢购到的百元礼服,再加上手工修改之後,超合身又超漂亮的。 她这辈子第一次穿上这种华丽的服饰,物超所值的幸运叫她连着开心了好多天呢! 小心翼翼的穿妥礼服,舒芙蕾才走出更衣间,突然「啪」的一记声响,才穿上身不到一分钟的礼服,竟然发生肩带断掉的惨事,而且还一次断两边! 幸亏她机警挽救,要不然这件礼服就要顽皮的从她身上开溜,平白让其他人赚到春光。 「喔喔,坏预兆喔,礼服肩带竟然断掉了。」林淳玲从另一个更衣间走出来,五颜六色的脸庞尽是不怀好意的笑容。「还是说你是想要这样色诱裁判,好为自己赢得奖金,不会吧?呵呵,好低俗的做法喔!」 舒芙蕾凝视着她幸灾乐祸的神情—— 一定是她,一定是林淳玲搞的鬼,早上师母还特地帮她仔细检查过礼服的,没人搞鬼怎麽可能才短短的时间,两边的肩带就同时莫名其妙的断掉! 可惜事出突然,她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实自己的臆测。 该死,她一定要冷静,绝对不可以受到这些意外的干扰,眼下,她得先解决礼服的难题才是。 一手抓住胸口,一手拎着裙摆,舒芙蕾雷霆万钧的冲出去寻找工作人员。「钉书机,谁有钉书机?该死!这年头大家都不用钉书机的吗?」 她逢人就问,连会场的清洁工都不放过,然後随着时间的拉长,她的嗓门也跟着益发的嘹亮,充满焦虑。 一名抱着资料从她眼前跑过的男子被舒芙蕾扯了回来。「给我钉书机,马上找到一个钉书机给我!」她大吼的命令。 就是那宛若女王的姿势,把男子吓得赶紧找来钉书机恭敬的奉上,舒芙蕾随即十分豪爽的抓起肩带,硬是把肩带钉死在礼服上後,又匆匆跑回後台,及时赶上她的出赛。 一曲终了,她的自信与完美的演奏为她赢得莫大的掌声,倒是一旁的林淳玲因为自己不大出色的表现,脸色黑得跟炭似的。 「你不会赢的,你不会赢的!」林淳玲傲慢的宣示。 「我没有要赢,我只是要拿冠军。」舒芙蕾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 从早上一直到下午,她从初赛、复赛一路闯关进入了总决赛,她食不下咽,可是为了保持体力,在接下来的总决赛和其他优秀的选手决一死战,她拿出早上买的御饭团,用力的咀嚼着。 有点干,可却是最美好的滋味。 没有任何休息,她又把精神投入在她的钢琴世界里,双手模拟在琴键上的感觉,力求等一下能有尽善尽美的精彩演出。 总决赛的舞台上,当她宾士的双手在黑白的琴键上弹出最後一个音符时,舒芙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虚脱了…… 台下澎湃的掌声她听不到,整个耳朵陷入嗡嗡作响的混乱,接下来的事情,她仿佛没有参与过,久久回不了神,直到曲终人散,舞台的灯光逐一的暗去…… 舒芙蕾穿着师母用心修改的礼服,坐在後台休息室的椅子上,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她望着双手,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麽度过的。 她一脸呆愣的凝望自己的双手,无言。 蓦然,来势汹汹的泪水像涨潮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视线,温热的液体倾泻而出—— 她止不了这样凶猛的态势,无论她怎麽努力的拭去泪水,仍无法停止,最後,她把自己的脸埋进掌心,放纵的嚎啕大哭。 她啜泣,从内心深处涌上的伤感不断的想要挣脱她的躯体,促使她无法克制的哭泣,舒芙蕾无视於旁人好奇的眼光,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 直到一双手拍上她的肩膀,她才回神。 「小姐,我们要关门了,你不要再哭了。」会场工作人员无奈的劝说。 她狼狈的抹了抹脸,「对不起。」随便收拾了东西,她别扭的踩着高跟鞋,走了几步後,她就将鞋子脱了下来,转而拎在手上,像个落难的小公主。 「她该不会去自杀吧?」工作人员说。 「只要不在这里出事,就没我们的责任,毕竟冠军只有一个。」 步出会场,舒芙蕾还是泪眼汪汪的,她低头走着,猛地撞上了一堵肉墙—— 她抬起带歉意地脸,在看清楚对方後,她傻了。 「为什麽哭?」严子峻皱着眉,托起她的脸问。 不问还好,一问,她撇下东西整个人往他怀里扑去,又是一次放肆的大哭。 一切原本都很完美的,她的初赛、复赛,苦练多时的曲子在她精湛的表现下不只一次为她赢得所有人的掌声,可就在最重要的总决赛—— 她出场时莫名其妙的跌倒,整个人摔得五体投地,但那不打紧,顶多是惹来一些无伤大雅的嘲笑罢了,坏就坏在她的指头竟然在她摔倒的那一刹那不慎受伤! 最重要的一首曲子,她因为手指受伤而毁了表现,尽管她忍痛弹完曲子,然而原本即将到手的冠军还是就这样拱手让给别人了。 波士顿的奖学金,没了…… 望着她哀戚的脸庞,严子峻紧紧搂住她,摩挲她单薄的肩,满怀的怜惜。 「我失败了,我失败了……」她懊恼得痛哭。 冠军不是她,她失败了。 「胡说,你表现得很好,我看到了,你那麽的专注,全然投入演奏里,就连教授都夸你琴艺进步神速,信心耐力过人。」 停住哭泣,她噙泪问:「你看到了?你跟教授碰过面了?」 「别说是我,全三龙帮的人都来了。」 路边的休旅车上,大夥塞在车里猛对她挥手,感动痛哭的达叔拼命的抓小胖的衣服不住地擦泪,画面有点搞笑。 「听着,芙蕾,你很棒,而且是最棒的,你是那麽坚定的从跌倒中站起来,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冠军。」 「可是我失败了。」看到他们,她的泪水落得更凶更猛。「怎麽办?我信誓旦旦的说要靠自己的努力跟你去美国,可是我做不到了。」 「傻瓜,你做到了。」 「你骗人,我输了,我自己知道。」 照例揉揉她的发,他安抚她激动地情绪,「林教授说他帮你写推荐信了,你一样可以去波士顿艺术学院。」他一字一字说得缓慢,就怕她没听清楚。 沉默了一会,她坚定的摇摇头,「不、不要,我不要像林淳玲说的一样,我不要走後门,不是靠自己的努力跟你去美国就没有意义了。」 「就说你是傻瓜,林教授说看了你这阵子的表现後,他就有打算帮你写推荐信的,他说你很有潜力,也很努力,所以进步很快,他推荐学生从没有私情,难道你还不了解自己的指导教授?」 「严子峻——不要骗我,不然我会大哭!」 「傻瓜,不骗你,我就要带你去波士顿了。」 「你再叫我傻瓜,我就不跟你去了喔。」 她抱住他,一生一世都不想松开。 天啊,她抓住了,她抓住幸福了! 一个礼拜後,严子峻代表三龙帮发出後山林木产权的招标邀请,无庸置疑,李大雄绝对是不可错过的第一号人选。 为了参加这场林木产权的招标,李大雄离开三龙帮後第一次大摇大摆的走进三龙帮总会。 这一次虽然没有人拦他,可他自大狂妄的模样下还是隐藏着担心,进去前,怕死的他不忘命令小弟紧挨在门边随时待命。 「通通给偶机灵一点,有什麽异样要马上冲进来保护偶,听到没有?」 「是,雄哥。」 得到了小弟的应允,李大雄这才放宽心的走了进去。 大厅里,长桌前依序坐了几个人。该死,个个都是生面孔。李大雄张望了老半天,但就是搞不清楚那些人是什麽来历。 不过从他们几乎都是中规中矩的西装打扮来推敲,应该只是一般怕死又贪财的商人而已,若是想要逞凶斗狠,绝对不是他李大雄的对手。 这样想想,他顿时安心许多,口气也跟着狂妄起来。 「罗里罗唆,偶说严子峻你速被阉了吗?干麽那麽麻烦搞什麽招标?有诚意就把那些林木让给偶们阿狗帮,偶就不相信还有谁有哪个胆量和财力来跟偶抢这座林木。」 「李大雄,想要林木的人不只你一人,我们三龙帮就这麽一个小帮,哪能抵挡你们这些大帮派的压力,公平起见,招标是最好的方法。」严子峻一派轻松的说。 「早叫你投靠偶们阿狗帮,你就是不听,要不然今天也有得吃香喝辣。」 「吃香喝辣就不必了,我口味向来很清淡。」 「啊偶不跟你说了,反正总有一天你会後悔的啦!」拉开椅子,很江湖味的坐在椅子上,他望了望左右两边的人,为了了解对方底细,李大雄难得主动朝两人打招呼,谁知左右两边的家伙根本一点回应都不给,恼羞成怒的他差点就要掏出手枪示威—— 但,该死,刚刚进来的时候手枪被留在外头了,要不然,他李大雄保证这些家伙绝对不敢在他面前这麽嚣张,他可是江湖道上大名鼎鼎的李大雄欸。 废话不多说,在大家的共识下,招标的活动旋即如火如荼的进行,状似轻松的场面其实每个人都很紧张,因为那牵涉的可是上亿元的利润啊! 李大雄摩拳擦掌,因为他有信心那偌大的森林今天定会属於自己的,那麽他就要变成亿万富翁了! 「公布今天招标的得标者——」严子峻故弄玄虚的顿了顿。 「严子峻,你赶快给偶公布,少装神弄鬼了!」李大雄不耐烦的嚷。 「好,我马上公布,今天得标者是这位翁先生。」严子峻郑重宣布,还不忘把对方的金额亮出来以示光明。 「靠!怎麽可能,偶明明出了那麽高的价钱,怎麽可能还会被抢标?严子峻,你该不会是在耍偶吧?」李大雄不满的道。 「我说雄哥,谁敢耍你?只要比对一下出标的金额,在场每个人都可以作证,林木确实是翁先生得标。」 李大雄不甘心的冲到那位西装笔挺、一副生意人模样的翁先生面前。「欸欸欸,偶说老弟,偶雄哥为了那片林木可是积极运作了很久,你这个哪里来三脚猫胆敢跟偶抢,你是不想活了速不速?」 「李先生,得标成功与否是各凭本事,被我标走了,那也是因为我比你有能耐。」 「靠,你给偶胡说八道些什麽?那林木速偶李大雄的,你敢要,老子偶就送你一颗土豆好让你上西天。」 「你这是恐吓。」翁先生冷静的说。 「偶就速在恐吓你,偶李大雄什麽没有,兄弟最多,每个人朝你开一枪,保证把你打成蜂窝,把林木给偶让出来,要不然偶就让你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在台湾坐拥枪械是违法的。」 「哈哈,违法,偶李大雄什麽不爱,就最爱干违法的速情,你能拿偶怎样?就算偶要宰了你,员警、法官也不敢放个屁!」 「李先生,我再次警告你,你这是恐吓的行为。」 「靠,你跟偶抢东西,偶绝对不会放过你,兄弟们,通通给我进来!」 被惹毛的李大雄命令一出,外头待命的小弟通通闯了进来,只是每个人後面都还跟着一个员警。 李大雄傻眼,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雄哥,忘了跟你介绍,翁先生是我们这边新上任的警察局局长,其他几位分别是副局长跟小队长,对了,听说你等的『那批货』今天进港了,翁局长已经派人去帮你接货了。」 「啥?!」 李大雄心一凉,仓皇的想要逃,可还没跑出大厅,他已经被员警团团围住。 「雄哥,不好意思,因为刚刚的恐吓、妨碍公务,最后一个广告了,还有那批正在点收的货,我想请你到局里喝茶聊天。」翁局长笑容一敛,「通通带走!」 「是!」 就这样,胆大粗心的李大雄被拎进了警局,至於他垂涎的林木,李大雄一被带走,舒芙蕾马上代表三龙帮和国内的几所大学签署合约,决定让三龙帮後山的林木成为学术研究的好场所。 至於那两千五百元的报名费—— 舒芙蕾始终保持神秘,直到搭上前往美国波士顿的班机,她才透露是跟教授周转的。 惹得严子峻当场苦笑不得,连连叹息,「还真亏你想得出来,竟然跟教授周转报名费!」 「你不觉得我脑子很灵活吗?如果给你们开口,不就枉费我隐瞒要给你惊喜了?不过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所以我跟教授说了,从现在开始,债务人已经变成你了。」 标准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野麻雀当家】系列在线阅读: 野麻雀当家之一《爱钱楣女》作者:绿风筝 http://.dddbbb/html2/94775/index.html 野麻雀当家之二《万能霉女》作者:官敏儿 http://.dddbbb/html2/94774/index.html 野麻雀当家之三《铜牌媒女》作者:七巧 http://.dddbbb/html2/94773/index.html 尾声 「芙蕾、雪琦?奇怪,人呢?」严子峻踏着楼梯从二楼走下。刚刚他已经上楼巡过,连个人影都没有,琴房倒是很乱。 一道不识相的声音响起,「呵呵,会不会是躲在哪个衣橱跟男人偷情啊?电影都嘛是这样演的,残忍一点的,就把小孩关在……」 话没说完,一道冷冽的视线毫不客气的让小胖瞬间闭了嘴。 完全不想参与战局的长脚,自顾自的在沙发上坐下,当自己家般看起电视来。 达叔跟pc自然的往厨房走,只是目的不同。 片刻,pc从厨房走出来,嘴边含笑,取笑的意味浓厚。「子峻,你们家有老鼠,很大只、养得很肥的那种,而且……很没规矩。」 闻言,严子峻迅速走进厨房,眯着眼,审视一圈,嗯,虽然达叔已经在收拾了,但还是……乱得很熟悉。看见掉了满桌的海苔後,他笑着走到客厅。 一样是笑,严子峻的温柔多了,带着满满的疼宠。 这女人老说不听,就不能好好等他回来吃饭? 「就是这样,多亏我的努力,我跟你老爸才能一起来波士顿。」舒芙蕾得意扬扬的跟女儿炫耀,声音由远而近,从後院传进客厅,让几个人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当年他们是很感动啦,但这几年她不断的放送这件事之後,他们早麻木了。 「……对了,待会我们把厨房整理一下,千万别被你老爸发……」牵着女儿的手,才刚踏进客厅,舒芙蕾随即瞪大了眼,「呃,子峻,你回来了啊,呃,大家来了啊。」 「帮主,子峻哥早发现了啦,你一定又在正餐前偷吃点心厚。」小胖指着舒芙蕾笑。 「胖子叔叔,我老妈在瞪你了。」严雪琦很好心的提醒小胖。 「琦琦宝贝,我是小胖叔叔,不是胖子叔叔,啊,对了。」小胖转身从自己的行李里拿出一样东西——穿着学生制服的爆乳公仔,接着递给雪琦。「喏,这个送你当生日礼物。」 严子峻马上给他一个爆栗,把女儿拉到身边。「小胖,不要给我女儿那种东西。」 舒芙蕾随即站到丈夫後面,也给小胖一个狠戾的一眼,希望这站在同一阵线的举动能为自己减刑。 说到小胖,她也是後来才知道,他并不是闲闲无事的管家,他有一间私人工作室,是专门做公仔跟卖公仔的,随便一只公仔要价上千至上万,听说赚了不少钱,很多人都指名要他做。 「琦琦宝贝,小朋友就是要玩家家酒,所以……」长脚离开沙发,也从自己的行李里抽出一个铁盒递给严雪琦。「还是我的礼物好。」 接过铁盒,严雪琦一打开,才发现是一组漂亮的……手术刀组合!马上尴尬的笑了笑,「长脚叔叔,用这个玩家家酒,我老爸会生气吧!」 长脚一个耸肩,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 舒芙蕾连忙把女儿手上的铁盒拿走,以防气到说不出话的丈夫暴走。 「长脚,我还是习惯你当正职义工的时候,至少不会送这种奇怪的礼物。」舒芙蕾语重心长的说。 「嗯,太为难我了,我喜欢当外科医生。」 「你下次再送刀给我女儿,我就揍你……」严子峻眯起眼威胁,只是话还没说完,刚刚忘了上锁的门就被人推开了,一道男声响起—— 「所以我说女人麻烦,我下次不要坐女司机的车子,我……」雷公的吼声才到客厅就止歇,随即转变成让众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声音。「琦琦宝贝,我来晚了,今天你生日厚,雷公叔叔可是亲手帮你做了生日蛋糕。」 「雷公,你很偏心耶,你就没帮我做过生日蛋糕。」舒芙蕾忿忿不平。 雷公平时是在摆章鱼烧的摊位,但其实他是很有名的甜点师傅,开了几家连锁蛋糕店,只是他越来越少露一手了,她每次吃到都是托女儿的福。 「所以我说女人真的很麻烦。」 「雷公叔叔,虽然我现在是女孩,但我迟早也会变成女人的,你以後也会嫌我麻烦吗?」严雪琦演出拿手的装可怜戏码。 「呃……琦琦宝贝,你不一样,就算你以後变女人了,我还是会每年,不,每个月……算了,每个礼拜做新的蛋糕寄来给你吃,好不好啊?」 泪水早没了,只剩下满面地笑容。「好。」 众人傻眼。这是雷公吗? 严雪琦转过身,很聪明的走向pc,她知道要收到好礼物,还是得往他身上捞。 pc抬手,轻轻的揉了揉小女孩的发,脸色难得温柔。「小聪明,等会给你,插播广告,新出的超薄型笔电。」 严雪琦笑了,笑起来的样子不像爸妈,反而像pc多一点。 舒芙蕾看着女儿,心里颇为担忧,他们家的宝贝以後不会像pc一样心机很重吧?! 但是又没办法隔离他们俩,因为pc现在是子峻的台湾合夥人,常有到他们家的机会。 两人都很聪明,也很有生意手腕,靠着经营网路行销,现在已双双登入富豪排行榜。 要不是她喜欢这种温馨的房子,他们现在买别墅贴金箔也没问题。 「别聊了,吃饭了,为了琦琦宝贝的生日,我可是做了大餐。」达叔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虽然是一家幼稚园的园长,但在这些朋友面前,他还是专门的煮饭公。 「……帮主,就跟你说我没有暗恋你……」小胖的声音永远很响亮。 餐桌上,加入一个新成员,但照往例,还是有几个人很安静,有两个人很吵。 ——全书完—— 想知道还有哪些逗趣又甜蜜的爱情故事吗?请见—— *官敏儿花园系列1487野麻雀当家之《万能霉女》 *七巧花园系列1488野麻雀当家之《铜牌媒女》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野麻雀当家】系列在线阅读: 野麻雀当家之一《爱钱楣女》作者:绿风筝 http://.dddbbb/html2/94775/index.html 野麻雀当家之二《万能霉女》作者:官敏儿 http://.dddbbb/html2/94774/index.html 野麻雀当家之三《铜牌媒女》作者:七巧 http://.dddbbb/html2/94773/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