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宠两世 卷一》 第1章 【正文开始】 永安二年。 今年的冬日,比往年来的更早。 大殿内男女的欢愉声狭着刺骨的风往外吹。 「娘娘,咱们回去吧,陛下说了今日不见人。」 宫女看着殿外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的女子,想着她年幼娇弱的身体,不忍心的低声劝道。 文锦心绝艳的小脸惨白,身子却是分毫不移,挺直着腰板眼睛死死的盯着殿门。 「臣妾求见陛下。」 边说边用力的磕头,一声声清脆的声响回荡在高楼的长廊上。 过了良久,直到殿门从里面猛地被打开,高大消瘦的帝王披着长袍一步步到了她的跟前,她才停下了动作。 沈恒璘怀里拥着正得宠的吴美人,蹲下身缓缓擒住了她的下巴。 「爱妃有何事?非要此刻见朕不可。」 吴美人得意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文锦心,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往日宠冠六宫的样子。 偏生还要假惺惺的替文锦心说话,「陛下,天寒地冻的,姐姐的身子怎么吃得消啊,还是赶紧请姐姐进去休息才好。」 文锦心像是没有看到他身边衣衫不整的吴美人,目光灼然的盯着沈恒璘。 「陛下,这天下之人皆有可能背叛陛下,唯有镇南王府不可能,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她娇美的小脸是往日沈恒璘最爱的,只可惜嘴里说的话却让他厌烦。 她下巴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像是要将文锦心捏碎一般,「爱妃可是从镇南王府出来的人,自然偏颇,朕如何能信你?」 然后俯下身,在文锦心的耳边嘲讽的道:「爱妃到底是要救镇南王府,还是想救你那个好表哥?」 说完手掌一甩,冷漠的站了起来,「贵妃这是病糊涂了,满口的胡言乱语,赶紧送贵妃回宫休息。」 文锦心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这三年来第一次认清了他的面目。 她还记得当年他求娶自己时真挚的样子,现在想来都是笑话,难怪娶了她后从不碰她。 以前文锦心信了他所谓怜惜她年纪小的话,现在想来全是鬼话,他一直疑心自己和表哥,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娶她? 「沈恒璘,你竟然一直疑我?」 沈恒璘皱了皱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你闹够了没有。」 宫女上前来扶她,文锦心缓缓的拂开,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沈恒璘,我自嫁与你后从未二心,诸天神佛可鉴,而你可敢起誓从未与我二心?」文锦心面若冰霜声如寒泉。 沈恒璘见惯了文锦心娇美的时候,她如此果敢决绝的样子,又是另一种萧飒的美,是沈恒璘从未见过的。 文锦心无疑是美的,美得惊心动魄,美得他只看了一眼,就下定决心不管用什么手段都非要得到她不可。 此刻沈恒璘已经忽略了她直呼自己名讳的大不敬,有些失态的挥了挥手,「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带贵妃下去。」 还不等宫女们靠近,就看着文锦心几步退到了长廊边扶着阑干。 「我,沈恒璘,愿娶你为妻,此生此世只你一人,长相厮守。」昔日的誓盟还声声在畔。 文锦心看着他妃嫔满怀,不仅冤枉镇南王府还污蔑她与表哥,真真是瞎了她的眼。 她这一生如若还有所愧疚,那也只是对不起镇南王府。 沈恒璘看着她被风飘扬起的裙摆,心里有些不安,又下意识的觉得不可能。 文锦心从小被娇养着长大,嫁给他之后就成了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主见什么都听他的,一只被折断了羽翼的雀儿,是飞不了的。 所以等文锦心凄厉的回头朝她笑的时候,沈恒璘还没回过神来。 「沈恒璘,你不是问我,怎么证明?」 文锦心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纵身越过了阑干。 等沈恒璘清醒过来,追过去的时候,长袍的飘带正好从他的指间滑过。 「文锦心!」 雪白的身影和月色融为一体,最后缓缓陨落。 剧痛过后,文锦心的耳边只剩下惊呼声和哭喊声。 她觉得有些奇怪,她突然不觉得疼了。 就这么飘在半空中看着所有人在哭…… 她? 文锦心才后知后觉,此刻她正处于魂魄状态游离在所有人之外。 她看着沈恒璘只是对着她的尸首看了两眼,就派人把她的尸首给收拾干净,并没有入殓,而是一直放在了她的宫殿内。 长春宫。 曾经沈恒璘说过,这是离他的大殿最近的一处宫殿,赐给她为的就是时刻都能见到她。 现在,她的尸首就在殿内。 不许入殓不许下葬,沈恒璘就是要让她死都不能瞑目。 或许是死前的怨恨太深,文锦心就以这样魂魄的样子在这深宫之内游荡了好几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鬼,没人能看到她,可她又不怕阳光不惧任何的圣物,她改变不了,只能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着。 直到半个月后,一份八百里加急送上了金銮殿。 「镇南王世子沈玦谋反!已率八十万大军杀向京师,如今兵马已经在距离京师不远的寒潭林扎营,攻进京师不过的时间的问题。」 第2章 金銮殿内瞬间哗然,说什么的都有。 沈恒璘怒不可遏的起身质问:「朕养你们做何用?为何叛贼此刻兵临城下才报。」 「回陛下的话,镇南王世子原本领旨出兵平水寇,一路都由我们的人监视着,但于十日前,突然称病不出,有此异动臣等上奏过陛下,但……」 沈恒璘脚步一顿,他记起来了,那天是文锦心出事的第七天,他在吴美人的宫中醉生梦死,根本就没召见过任何大臣。 万万没有想到,沈玦一招金蝉脱壳,悄无声息的带着大军直逼京师。 文锦心愕然,那个从小欺负轻蔑她的表兄,那个她以死证明绝不会有异心的镇南王世子。 沈玦。 他,竟然真的起兵谋反,马上便是兵临城下了。 沈恒璘一直疑心镇南王府意图不轨,甚至多次密谋设伏想要铲除沈玦以绝后患,这次派他平水寇就是为了诛杀沈玦。 这事意外被文锦心知道了,她才会以死证明自己和镇南王府的清白。 没想到的是如今一切都成了真。 虽然她不知道沈玦为何会突然谋反,但能看到沈恒璘失败愤怒的样子,她又觉得无比的畅快。 此刻朝堂之上,满朝文武都在劝沈恒璘先撤出京师。 沈玦手握八十万精兵,就算临时调兵也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只能放弃京师,保全性命。 沈恒璘阴郁着脸,从龙椅上走到了说话的官员面前。 「你让朕逃?」 大臣已经听出了沈恒璘语气不满,赶紧解释:「不是逃,只是保全实力,您在这天下才在……」 话还没说完,沈恒璘已经从侍卫身上拔出了长剑,直接砍下了大臣的头颅,脑袋脆生生的滚落在地。 沈恒璘阴狠的道:「还有没有人要逃?」 顿时金銮殿内满目鲜红,寂静无声,无人再敢言语。 「朕是真龙天子,绝不会逃,更不会向沈玦低头认输,传令下去死守城门。有要逃离皇城者,立斩不赦。」 不过两日。 文锦心就亲眼看着血漫过金砖,战火一路从城门蔓延到了宫门口。 沈玦确实天生就是带兵遣将的料,再加上沈恒璘诛杀大臣的行为引起了公愤,劝降和夺城门不过用了一日。 等到他带着精兵来到宫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已去。 唯有沈恒璘身穿龙袍,坐在龙椅上哪里都没去。 此刻他已经斩杀不尽要逃之人了,盍宫上下全是逃离的宫人。 终于,哭喊声中,宫门从外被撞破,文锦心看到了马上身披盔甲浑身是血的高大男人。 两人已经有两年多未见,文锦心的记忆里他还是个鲜衣怒马的混世魔王,如今却是手握血刃的杀神。 沈玦驾马径直到了殿前,染血的长剑一路拖直龙椅前。 一直阴沉的沈恒璘突得仰天大笑,「你终于来了,世人都笑朕疑心重,却不知朕从见你起就知你狼子野心。」 沈玦一言不发,朝前一步步逼近沈恒璘的身边,长剑划破空气直接抵着他的脖颈。 「她在哪里。」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不带一丝情感。 飘浮在他们身后的文锦心突得一愣,沈玦在问谁? 沈恒璘呼吸粗重瞬间面露狰狞,「她?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妃子,沈玦你这辈子都得不到她。你还是输给我了。」 文锦心有种不好的预感,甚至下意识的就想逃。 然后她就听见沈玦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问你,她在哪里。」 这次沈玦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沈恒璘消瘦的脸涨得通红发紫,但他还在笑。 「她,她已经死了。咳咳,就算死,她也是朕的女人。你,永远都得不到她……」 沈恒璘每多说一个字,沈玦就用劲一分,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手脚才彻底的停止了挣扎。 文锦心甚至来不及因为他的死而感到痛快,就看到沈玦的一双眼里满是血痕,此刻的样子就像是狱血罗刹。 沈玦的部曲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就朝着殿外直奔而去。 文锦心下意识认定和自己有关,想都没想的跟了出去。 没人再去关注,那个登基刚满一年的年轻帝王,此刻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沈玦出了金銮殿快步到了长春宫,可到了宫门口却停住了脚步,充血的双目盯着宫门,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 文锦心像是瞬间感觉到了他宣泄出来的情绪,这个暴虐的杀神他竟然在害怕。 不知何时雪落了下来,耳边是宫人疯狂的哭喊声,整个皇宫灯火通明彻夜不熄,而沈玦就这么在风雪中站了一天一夜。 雪落满了铁甲,长剑上的血水已经凝固,沈玦仍是一步未移,直到天明部曲才上前劝道:「殿下,该登基了。」 良久,沈玦才抬了抬脚,缓慢的走进了长春宫,一眼就看到了殿内的冰棺。 沈恒璘前几日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找做了一口冰棺,将文锦心的尸首封了起来。 以至于她的尸首并未腐烂,但从高处坠落就算整理之后,仍是惨不忍睹。 第3章 文锦心自己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了,而沈玦就站在她的尸首前,目不转睛。 就在文锦心以为他要一直站下去的时候,沈玦缓缓跪下,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 哑着嗓子低声的呢喃,眼里是化不开的痴缠。 「你平生最爱美我让人给你打扮一下可好?」 他的阿锦今年才十九,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这么痴痴的看了许久,沈玦才怒斥身边的宫人,让她们给文锦心重新梳妆换上最华贵的衣裙。 期间部曲焦急的在催唯恐误了吉时,沈玦却只是从怀中小心的掏出一朵快焉了的红梅,仔细的别在了文锦心的发间。 直到文锦心梳妆后,才蓦地扛起冰棺朝着金銮殿大步而去。 金銮殿已经重新清洗过,此刻拥戴他的大臣和部下都在焦急的等着他。 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沈玦和一具冰棺。 文武大臣们看着他赤红的铁甲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劝诫,这位前几日嗜血杀戮的样子他们可都历历在目。 沈玦就这么扛着冰棺坐上了龙椅,马上就有朝官上前宣读登基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恒璘倒行逆施,今镇南王世子替天征伐,登基为帝。」 声音一落,文武百官跪拜臣服,高呼万岁。 沈玦面无表情的接受朝拜,从兜里掏出另外一道圣旨交给朝官,「念。」 朝臣接过一看,脸色突变瞬间跪了下去,「圣上,不可啊。」 沈玦一手扶着冰棺,一手挥着长剑抵在了朝臣的脖颈之上,满脸的暴虐阴戾,哑着声音道:「我让你念。」 朝臣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字的念出圣旨上的字,「今封文氏锦心为皇后。」 寥寥数笔苍劲有力,是沈玦亲笔所写,在破宫之前他就已经将圣旨和红梅,一直放在胸前,只为了这一刻。 他要昭告天下,他沈玦称王之日,便是她为后之时。 文锦心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恍如梦醒,红梅衣裙,一桩桩一件件以前不懂现在突然明了的画面在她眼前晃过。 心只觉得撕裂了一般的疼,她不仅错付了终身,更错过了真心爱她之人。 顿时泪如雨下,她想离沈玦近一点,想抱住他浑身是血的铁甲,想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 可文锦心刚要动,就觉得眼前一黑,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闭眼前,她看见沈彻像是有所察觉一般,朝着她这个方向看来,目光痴缠深邃。 冻裂的嘴唇张了张,文锦心却看懂了。 他说的是,「阿锦。」 文锦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疼痛,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她感觉到口渴,感觉到有人在轻轻的摇晃着她的身体。 文锦心努力了几次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焦急的在床榻前呼唤她。 她,这是在哪里? 「姑娘,您可算是醒了。」跟前是个圆脸的丫头,一双眼熬得通红,一看到她醒来喜极而泣。 文锦心迟疑的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兰慧? 兰慧是她的贴身丫鬟,从小伺候她,但在她入宫之前就嫁人了。 她怎么会看到兰慧,是因为她已经死了,才看见了幻象? 文锦心的眼前不停浮现沈玦冻裂的唇,痴缠的目光,以及他那呢喃的低吟。 只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姑娘?您怎么了?奴婢这就去找大夫。」兰慧看文锦心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文锦心突然发觉不对,这真实的不像是幻境,便大着胆子试探的喊了一句,「兰慧?」 声音娇糯稚嫩,还带了些沙沙鼻音的,文锦心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她的声音有些不对。 「是奴婢,佛主保佑,姑娘您没事。」 文锦心瞪大了眼睛,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你喊我姑娘?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我们在哪里?」 兰慧被震住了,有些无措的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现在是永庆三十一年啊,我们此刻在广州府,您忘了吗?」 文锦心猛地掀开被子下床,拿起了梳妆台上的镜子,不敢相信的看着镜子里稚嫩的自己。 永庆三十一年,她才十五岁,去年父母双亡的她,现在正要到广州府投奔姑外祖母。 而她的那位姑外祖母就是镇南王太妃,沈玦嫡亲的祖母。 她在镇南王府生活了两年,姑外祖母视她如亲孙女般疼爱,这两年是她爹娘离世后过的最快乐的日子。 直到十七岁时听信了沈恒璘的鬼话,信了他真心爱自己的话,陪他一路回了京。 现在想来,一切悲剧的根源都是沈恒璘。 文锦心还在震惊自己重生这件事,就听到兰慧继续道。 「姑娘,您昏迷的这几日,镇南王府的杜妈妈已经来了好几趟,说要等您醒了就接您回府,您可万不能再病着了。」 文锦心胡乱的点了点头,由着兰慧扶她上床休息。 起初她是不敢睡,怕一觉醒来梦就破了。 第4章 但喝了药困意就涌了上来,不知不觉的睡了半个时辰。 等再醒来,文锦心第一时间就是确认自己在哪里,好在一切都还在,这不是一场梦。 她真的重生了。 文锦心喜极而泣,兰慧手忙脚乱的安抚她,被文锦心用一个做噩梦的由头糊弄了过去。 「方才趁着姑娘休息,奴婢派人送信去了王府,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了,姑娘趁着得空再歇一歇。」 文锦心感激的握住了兰慧的双手,兰慧今年也不过十七,却明显看着比她成熟许多,都是因为要处处照顾什么都不懂的她。 「兰慧,这一路多亏有你。」 兰慧没想到文锦心会这么说,眼眶瞬间红了。 「姑娘说的哪里话,奴婢从小就跟着姑娘,要是没有老爷和夫人,奴婢早就饿死街头了,照顾姑娘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重活一世,文锦心看待事情的态度已经全然不同。 不管是为什么会让她重生,她都会把握机会,离沈恒璘远远的,改变悲剧。 当下第一件事就是赶快好起来,她记得自己当时是刚到广州府水土不服,吐了好几日。 认亲的信物是母亲的玉佩,到这的第一天就让人送进王府了,老太妃见了玉佩就要接她进府。 是她不争气病倒了,一是怕把病气带进府染上了老太妃,二是怕换地方影响她修养,才一直等她病好。 现在她醒了,也该进府了。 一想到进府就能再见到沈玦,文锦心心情都好了起来,端上来的药更是喝的干脆,只恨不能赶紧痊愈。 喝了药就乖乖的躺下休息,闭上眼开始仔细回忆。 她十五岁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蠢事情。 此刻的镇南王府内,老太妃手里捻着佛珠,双目紧闭,身边坐着一年轻的美妇,神情有些焦急。 「世子到底去哪里了,你们若是不仔细交代,小心这一身皮。」杜妈妈厉声发问。 堂上跪了三两个仆人,都是沈玦院里的小厮,此刻正在高声哭求。 今儿晨起老太妃寻沈玦陪她用膳,才知道人根本不在府上,而且已经离府两日了,现在踪影不明。 老太妃一知道这个消息人就昏了过,躺了两刻钟才醒来。 这会全府上下为了沈玦失踪的事,已经闹得人仰马翻了。 「老夫人饶命,奴才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世子爷只说出去玩,并未告诉奴才是去哪。」 听到这,老太妃连佛珠也不捻了,气得拿起身边的拐杖就要起身动手,「不知道?阿玦这么一个大活人你们都看不住,王府养你们是作何吃的。」 坐在旁边的美妇赶紧起身来拦,「母亲消消气,万不可和这些下人伤了身子。」 老太妃一听这话,马上就把火撒在了她的身上。 「你倒是说的轻巧,感情这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你自然是不心疼,也不知你是如何当的家,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两日都不知道。」 说话的是李氏李秋华,她是镇南王续弦的继室还未请封,同时也是沈玦生母的亲妹妹,沈玦最小的姨母。 按理来说,继母又是姨母,亲上加亲,应该是相处融洽才对。 可偏生沈玦从小就不喜欢李氏,那个时候王妃刚离世,李秋华要亲近他,沈玦就开始哭闹砸东西。 老太妃当然是疼爱孙子,唯恐别人欺负了他,就把沈玦养在了自己跟前,千宠万宠,总算是宠出了个混世魔王。 沈玦从小就是个坐不住的,四岁就敢撕先生的书画,五岁能和先生争个长短,等到七岁就开始拔先生的胡子。 从小到大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先生,为此他的名头也传遍了整个广州府,人人都知道镇南王府有个小霸王。 镇南王倒是想管管儿子,但鞭子还没挥下去,老太妃就开始抹眼泪了。 「我算是知道了,你这不孝子是想打死我孙儿,好好好,那你把我这老太婆也一块打死好了,没了我的心肝儿,我老太婆也不活了。」 这么一哭,镇南王哪里还能下得了手。 再加上继母的关系,本来就和父亲不亲的沈玦,看到镇南王就更是疏离,父子两就算见面也没有话说。 久而久之沈玦就再没了怕的人。 等到沈玦长大后,小顽劣就成了真霸王,他有一帮同样游手好闲的纨绔好友,以他这个世子爷马首是瞻,整日就是吃喝玩乐,全广州府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头都是避之不及。 沈玦今年已是十七,正经书院从未上过一日,倒是骑马射箭样样精通。 这次就是听说临县箜沦山上有罕见的白虎出没,他们一帮公子哥打过狐狸野兔,还真没猎过白虎。 就有人提议去瞧瞧,沈玦带头做了主,瞒着家里人带着人和家伙就出了城。 老太妃平时和李氏相处还算融洽,李氏温婉贤惠家里也都料理的妥帖,没有什么能挑的出错的地方。 在下人面前她也会给李氏这个夫人面子,今日是实在担心的紧了,才会这么不客气的说了重话。 老太妃话还没说完,李氏就慌张的跪了下去,「母亲息怒。」 可就算是这样,也消不了老太妃的担心和焦虑,「别喊我,我可担不起。」 第5章 好在这样的难堪没过多久,镇南王就让人回来报平安,说是已经找到沈玦再何处了,此刻在去接的路上,让老太妃别担心。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人有消息就说明没有危险,老太妃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李氏的脸色才好了一点。 但语气还是不怎么高兴,「起来吧,我也是一时情急,你可别和我这老太婆一般见识。」她的话里话外还是怪李氏不够关心沈玦。 身边的丫鬟赶紧要去扶李氏起来,李氏摆了摆手自己扶着椅子双腿发软的站了起来。 「母亲教训的是,本就是我的失职,母亲放心以后绝不会再出此等事情。」 老太妃还想再借机提点她几句,外面就有小厮来传信,杜妈妈听了一耳朵就一脸喜色的快步走了进来。 「老夫人喜事,文家表姑娘醒了。」 老太妃刚刚还是板着脸准备教做人,下一刻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没时间再去搭理李氏了。 「我这苦命的孩子,可算是醒了,赶紧派人去接,记住备好软轿,她刚生了病可经不得颠簸。」 李氏知道老太妃很喜欢这个表姑娘,刚刚才犯了错这会自然的想要表现一下,急切的接话。 「母亲,这可真是喜事,您只管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接。」 老太妃刚刚下了李氏的面子,这会要是再绕过她一个主母就真是给她难堪了,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又怕李氏的人文锦心不熟悉会怕,还是让杜妈妈同行,在中午之前就赶到了文锦心住的客栈。 前世,文锦心也不是第一次来镇南王府,七岁那年娘亲就带她来拜过寿,但那会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一开始见到杜妈妈的时候还很是怯弱。 而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在王府两年,杜妈妈待她极好。 重活一世再看到杜妈妈,文锦心的眼眶都忍不住的有些湿润,下意识的流露出依赖亲近之意。 杜妈妈看见这娇滴滴的病美人,心也软的一塌糊涂,再加上被文锦心用这么依赖的目光看着,也忍不住的放轻了声音安抚她。 「表姑娘这一路上受苦了,老奴这就接您回府。」 文锦心的行李不算多,但一切料理好回到王府也已经是傍晚时分。 一下轿,文锦心就看到了高大的牌匾,上面写着‘镇南王府’,眼眶又红了。 她是真的回来了。 杜妈妈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里越发的心疼文锦心,想着以后要待她更用心仔细。 进了王府,迎面碰上了匆匆往外走的王府刘管事,才知道老太妃在正院。 文锦心急着见老太妃,根本没注意到刘管事提起正院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等到了正院外头,文锦心就要抬脚往里进,没想到从里面传来了一声怒吼声。 「你这逆子,知不知错?」 「不知。」随后是一声隐忍倔强的声音传来。 文锦心浑身一颤,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她仿佛还能听见,他在耳边喊她,「阿锦。」 瞬间推开身边扶着她的兰慧,快步的跑进院中,眼前的场景震住了她的脚步…… 文锦心在听见镇南王的怒吼声时就想起来了,前世她刚进府的时候也遇上了这件事。 只是过去的时间太久,她一时没有想起来。 沈玦偷偷带着人去猎虎,虎是成功的猎杀到了,但是下山的路上那个怂恿他们去猎虎的公子哥,从马上摔了下来,断了腿。 那个公子哥叫卢韬,是广州曹知府的小舅子,也是个被宠坏的纨绔。 虽然这事是他挑起来的,摔断了腿也怪不了别人,但镇南王是个很好面子的人。 而且广州府明面上由曹知府管辖,可谁都知道知府上头有镇南王,这广州就是镇南王的天下。 如今卢韬出了事,就算不关沈玦的事,镇南王那也得拉下面子的去赔礼道歉,把面子功夫都给做齐才行。 在外面赔了罪丢了人的镇南王,回到家里自然是要训斥罪魁祸首的,偏偏沈玦又是个倔脾气,不认错。 最后镇南王请了家法,鞭笞了沈玦整整十鞭。 上一世她身体不好,被杜妈妈领进府后,就直接的送去了院子里休息。 连老太妃也是第二日才见的,这些事情也是她事后从别人的口中听来的。 以至于她刚进府对沈玦就很畏惧,她觉得这个表哥太凶戾气太重,平日里都是绕着走的。 杜妈妈在听见声音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她跟着老太妃已经半辈子了,自然不会是个蠢笨的。 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文锦心看到这一切,赶紧要带她回别院,没想到一直安静乖顺的文锦心会突然往里面跑去,根本就拦不住。 院内,一个高大的背影正跪在地上。 这会是四月,天气刚转暖一阵风吹来还带着凉意,文锦心还生着病仍穿着夹袄。 而跪在地上的沈玦,火红的上衣褪到了腰间,赤/裸着上身,露出了健硕的背脊。 若是平日文锦心看了,定要脸红不敢看,但此刻他的背上可怖的交叉着两三道粗粗的血痕,血珠顺着伤口往下渗。 第6章 别说是文锦心了,就是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是低着头没人敢看,镇南王今日是真的生气了。 他提着干了坏事的沈玦回来时,就提前交代了不许老太妃插手,不然他就要替儿子去自请家法。 儿子和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妃被逼无奈,只能看着沈玦领家法,捂着帕子哭得不能自己。 「我再问你一遍,知不知错?」 沈玦微微一仰头,冷汗浸湿了他额前的发,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眼皮半掀,嘴角一勾挤出一声哂笑。 哑着嗓子道,「小爷我就不知道错字怎么写。」 明明是在挨鞭子,可他偏偏就像是一只骄傲的虎,不向任何人低头。 鞭子划破空气,干脆利落的落下,背脊上又是一条血肉模糊的血痕,看得周围的下人都忍不住的抽气。 其实镇南王又何尝不疼惜儿子,但凡沈玦松口认个错,服个软,这事也就过去了。 偏生沈玦一声疼都没喊,倔强的咬着牙,甚至连身形都没有摇晃过。 一想起沈玦这些年四处闯的祸,镇南王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根本不听任何人求情,手下的力道越发的重。 「好好好,就你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着镇南王不再心软,又高高的举起了鞭子,凌空一响,迅速的往下挥舞。 沈玦面无表情的死死盯着前方,等着鞭子落下来。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等来却是一个柔软的怀抱紧紧的抱着他。 淡淡的体香,瞬间充斥着他的五官。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听见了一声细细软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喊他,「表哥。」 镇南王全是凭着惯性,那一鞭子下去哪里还刹得住手,结结实实的挥了下去,直到听见女儿家的闷哼,他才发现不对了。 低头一看,不知道何时冒出来一个身穿素白色夹袄的小姑娘,生生的护住了沈玦,替他挨了这一鞭。 「表姑娘!」后头紧追进来的杜妈妈都看傻了眼,惊呼出声。 我的老天爷,方才还生着病走路都不利落的表姑娘,居然替世子爷挨了一鞭子,这还得了。 老太妃原本还在抹眼泪,她是不敢看也不敢听,就掐着次数在等机会出去救宝贝孙子。 这会被杜妈妈的惊呼声给吓了一跳,一眼看过来,也跟着看傻了眼。 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朝这边扑了过来。 「我的心肝儿!」 文锦心只觉得疼,不仅自己疼也为沈玦感到疼。 她穿着厚厚的衣服,仍然觉得被撕裂了一般的疼,而硬生生挨了好几鞭的沈玦,他该有多疼啊。 这是她在失去意识之前,唯一的想法,然后双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沈玦的身体瞬间僵硬,脑子一片空白,他现在只想骂脏话。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女人保护过,最要命的是这个女人还替他挡了一鞭子。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他广州府小霸王还需要女人挡鞭子,传出去不得被人活活笑死。 可还不等他把脏话骂出口,刚挺直了背就感觉到伏在他身上的重量,正在一点点的往下滑。 刚明白过来,身体就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转身接住了身后的人。 沈玦这才看清楚了她的脸,呼吸一滞,只觉得气血往上翻涌,真他娘的漂亮。 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的不像话,便是他生平所学的所有词汇放在她身上,都不足以描摹她的轮廓。 镇南王下手重,那一鞭子下去,就算是夹袄也破了一层,血水瞬间浸湿了里衣,显出长长一条血痕来,衬着她娇小的身板,格外的狰狞吓人。 而她就像是朵被风雨摧残了的娇花,奄奄一息。 沈玦觉得更他娘的丢人了,他不仅被个女人保护了,还是个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他这广州府一霸的面子是真的没了。 老太妃已经被人扶着快步的冲了过来,近距离的看到了沈玦的伤口和昏迷的文锦心,捂着嘴就开始哭。 「你这是要把你儿子活生生打死你才甘愿,我的心肝儿,我的锦儿,快去找大夫,快!」 老太妃已经管不了文锦心是为什么突然蹦出来挡鞭子,只知道她的两个宝贝孙儿都被打了。 气得举起自己的拐杖就往镇南王身上胡乱的打。 镇南王是有苦说不出,他也委屈的很,好好的教训儿子,谁知道这娇滴滴的外甥女会突然跑出来。 要是早知道,他就算是往自个身上挥鞭子,那也不敢打外甥女啊。 杜妈妈和兰慧跑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把文锦心和沈玦分开,赶紧把这小祖宗给抱去看大夫。 可文锦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抓着了沈玦的衣服,昏迷了手还紧紧的抓着不放,兰慧不敢让沈玦脱衣服,只能要去掰文锦心的手指。 兰慧怕把文锦心给伤着了,又因为离沈玦近,被他恶狠狠的盯着,急得手忙脚乱的,额头一直冒冷汗。 「扯什么扯,别扯了,一起送去我院子让大夫瞧瞧。」 还是老太妃发了话,才算拍了板。 第7章 沈玦站起来的时候碰到了背上的伤痕,冲着他爹挑眉呲了呲牙,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镇南王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小兔崽子,我这家法还没打完,谁许你走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老太妃的拐杖就落了下来,「是我老太婆准许的,沈剑青,你喊谁小兔崽子呢?」 镇南王也不敢躲只能继续挨拐杖打,老太妃一想起两个小辈身上的伤,只觉得打了还不够出气,继续教训。 「没我的准许,今儿你哪都不许去,在这给我好好思过。」 等到了老太妃的福熙堂,大夫早就等着了。 沈玦背后有伤,衣服又被文锦心死死拽着不好脱,最后只能剪开了。 为了省得大夫两处跑,沈玦也没避嫌换屋子,等文锦心的床前挂下了幔帘,就大大咧咧的在房里坐下了。 沈玦一坐下,血就顺着背脊往下流,大夫赶紧捧着药箱要给他止血上药。 其实就算不是他的伤更重,就冲着他是世子爷,大夫也要先给他看。 但沈玦却是一皱眉,恶狠狠的盯着大夫,「你什么意思,难不成小爷我还能比个小丫头弱不成,给她先看。」 杜妈妈一听这话就松了口气,表姑娘虽然只挨了一鞭,但她本就身体弱,病还没好全,这一鞭子下去是个人瞧见都觉得心疼。 原先她就有打算先让大夫瞧瞧文锦心,又怕这小霸王会生气,沈玦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全天下大约只有老太妃一个人的话他会听一些。 兰慧撕开了文锦心后背的衣服,背上的血痕就露了出来。 饶是做了准备,兰慧也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即便是穿着衣服,这道口子也还是很深。 大夫不敢耽搁赶紧给她止血上药,而期间,沈玦就这么坐着外间,神色莫测的盯着里面瞧。 床前挂了幔帘,中间又有隔断,按理来说是什么都瞧不见了。 但不知怎的,沈玦就是能感觉到里面的动静,小姑娘就算是昏迷中也是疼的皱眉,还伴着低低的抽泣声。 一声声的直听的他,心烦意乱,气息不稳。 沈玦似乎还能感觉到她浑身的柔软,颤抖着用身躯护住自己,一呼吸好像满鼻都是她的身上的体香。 还有耳边那软糯的一声,「表哥。」 他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还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朝外头冲了出去。 艹!真他娘的娇气。 沈玦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一想到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就觉得脑子心里都乱糟糟的。 想不通,最后就归结于太过丢人了。 他爹那几下子,疼是疼,但也不过是一阵的事儿,比着他平日的伤也就是挠痒痒。 他皮实,老太妃又是出生将门之家,从小就找了师父教他练武,初衷是为了让他强身健体,谁能想到会教出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宗来。 在院子里吹了吹风,原是想让脑子清醒一些,没想到就被回院子的老太妃给瞧见了。 他光着上身,背上的血痕还在不停往外冒血珠,急得老太妃差点又要晕过去。 才算是押着他回了屋子,仔细的给他上药。 老太妃一直坐在旁边镇着,生怕什么时候他又偷溜了出去。 「太妃放心伤势不重,老朽这是最好的金疮药,世子爷年轻底子好恢复的快,过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了。」 沈玦哂笑出声,「就他那花架子,也不知是挥鞭子还是唱大戏,打人跟玩似的,伤的能有多重?」 老太妃听他还能嘲讽自家亲爹,看来是伤的不重,才放下心。 也确实是如此,镇南王从小偏好习文舞刀弄枪的只通些皮毛,真的懂武艺的人,挥出来的鞭子应该是在骨不在皮。 她这儿子这次也是被沈玦给气狠了,才会动了家法。 「行了,别笑话你爹了,他是不该当众下你面子。可这回确是你的错,真想去玩也该留个信,瞧不见你,我该多担心。」 沈玦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老太妃念叨。 「要是告诉您去作何,您还不得给我准备一个队跟着,那是去抢姑娘还是打虎?」 老太妃瞬间被他这混话给逗笑了,「就数你的歪理最多,这次平安回来也就罢了,不可再有下次了。」 沈玦随手捡了酸果子向上一抛,稳稳的落入嘴里,才懒洋洋的应付了一句,「知道了。」 老太妃一瞧他这样子就忍不住的唠叨,「快把东西撤了,你背上有伤,酸的辣的都得少吃,这段时间吃上克制一些,可不该留了疤。」 「留就留呗,我又不是姑娘家,留个疤怎么了。」 说起姑娘家,沈玦又忍不住的想起了那柔软的触感,状若无意的问了句方才那是谁。 「文家表妹你忘了?她爹在杭州做知府,小的时候她还来家里玩过。」 文锦心的外祖父是老太妃的表兄,从小兄妹间感情就好,有次骑马为了救老太妃更是摔断了腿,落下了终身的腿疾。 而文锦心的母亲也是老太妃从小看着长大的,就跟自个的闺女似的亲近。 只可惜老太妃出嫁后,与娘家人的走动就少了,连她这位表兄临终也没能赶上见一面,是她一辈子的遗憾和愧疚。 第8章 时而会在沈玦的面前提起文家人,沈玦有些模糊的印象,但说小时候见过,他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我这苦命的表侄女,去年夫妻双双出了意外,只留下锦儿一个人,怎么叫我不怜惜,她长得与她母亲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沈玦口中的果子细细的嚼了嚼,想起方才瞧见她的样子,难怪小姑娘穿的白白净净的,身上瘦的没二两肉,原来是刚痛失双亲。 「她家也没什么亲人,我得了消息就做主让她来我们家住,你这小子可千万别欺负了锦儿。」 沈玦刚想嗤笑一声,他虽然混账,但从来不打女人。 但还没笑出口,就想起这娇滴滴的小表妹,刚刚才替他挨了一鞭子。 喉结微颤,硬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吐了个:「艹!」 「对,你也不许在她面前说脏话,仔细吓着了她。」 老太妃还想再交代两句,就见杜妈妈快步进来说了几句什么,老太妃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沈玦离得远就听见什么‘表姑娘,不好’,其他就听不清了。 「记着别吃酸辣别到处乱跑,好好养伤。」杜妈妈一说完,老太妃就坐不住了,临走的时候又交代了两句,就急匆匆的走了。 老太妃一走,沈玦就拦下撤果子的下人,捡了一颗又丢进了嘴里。 「爷,老夫人交代了不给您吃的。」 「难道,小爷我是听话的人?」 可不知怎么的,杜妈妈的话一直绕在他耳边,只觉得嘴里的果子味道都寡淡了起来。 吃了两颗就无趣的放在了一边,拉了小厮在身边问话。 「阿冰,对面那小娇花什么情况?」 阿冰是沈玦的贴身小厮,眼力见是从小训练出来的,刚一听小娇花还愣了一下,才想明白,说是文锦心。 「爷是问表姑娘吧?方才听大夫说还昏迷着呢,说是原先的病就没好透,又来了一鞭子,这不直接就烧上了,瞧着很是惊险。」 沈玦就更不是滋味了,这算是个什么事,他一个大老爷们,还需要个生娇体弱的小姑娘保护不成? 他刚想说去瞧瞧,阿冰又很有眼力见的朝那边的方向瞥了瞥。 「爷,老夫人回去歇着了,这会夫人在那陪着呢。」 沈玦刚迈出去的脚瞬间收了回来,跟个没事人一样坐了回去。 这王府里的人都知道,世子爷和夫人李氏势同水火,只要是有李氏在的地方,他都不会去。 「爷,您要是担心表姑娘,一会等夫人走了,奴才再来告诉爷。」 沈玦挑着眉嗤笑出声,「我会担心她?」 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冲出来保护他,还替他挨鞭子,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疑点多着呢。 就算不是苦肉计那也是故意接近,一看心机就很重。 没准早早就和李氏互通曲款,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的就出现在那里,沈玦越想越觉得文锦心和李氏关系不一般。 刚进府就这么会整幺蛾子,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端来。 这便是他讨厌这些大家闺秀的原因,麻烦娇弱还难伺候。 方才心里那丁点奇怪的感觉,在这一瞬间就消失了,管她什么表妹不表妹的,通通都滚一边去。 阿冰看沈玦听到李氏就瞬间变脸,知道他是不高兴了,他可不敢触了世子爷逆鳞,赶紧顺着他的话说。 「是奴才说错话了,爷肯定是担心表姑娘重病不起老太妃会担心,爷真是孝心可嘉。」 沈玦的脸色这才好了些,长腿一伸在旁边的椅子上踹了一下。 「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去弄点饭菜来吃。」 他赶了一天的路,回来又被收拾了一顿,早就饿了,等饭菜上来吃了一顿,上了药就舒服的闭眼休息,难得的哪也没去。 而那边,文锦心的伤势却不容乐观。 背上有伤不能躺着,只能趴在床上,偏生她又头疼发着烧,这个姿势让她越发的不舒服。 即便是在昏迷的状态,仍然能看到她惨白的小脸上满是细汗。 怕文锦心没醒,老太妃就吃不消先倒下了,大家哄着她老人家回去歇着,留下李氏全程陪在屋里照顾着。 可到了傍晚时分,文锦心都不见醒,烧也一直没有退。 老太妃一听担心的饭都吃不下了,不管谁劝都没用,坚持要陪在她身边。 直到文锦心难受的吐了一次,一屋子的人更是跟着慌张起来。 「没事,这是把体内的淤气都吐出来了,老夫人不必惊慌,这位姑娘是身子骨太差了,服了老朽的药明日便会退烧,接着便是好好调理身子,只是……」 老太妃听到没有生命危险也跟着松了口气,调料身体不是什么大事,要什么好的药材府上都有,只要人没事就好。 可一听这‘只是’二字,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只是什么?」 「只是这位姑娘是易留疤痕的体质,背后这鞭痕不浅,就算是再好的伤药,都不能保证不会留疤。」 老太妃倒抽了一口冷气,沈玦要是背后的疤真的褪不掉,也就罢了,男儿有伤痕才显得威武气概。 第9章 可女儿家就不同了,而且还是没有许配人家的小姑娘,这么长一道伤痕,谁敢娶了她? 「钟大夫,您可得想想办法啊,我们锦儿还小,留了这么长一道疤,以后该怎么办。」 「您别着急,老朽一定想法子。」 等钟大夫出去开药取药,老太妃就听见李氏正在厉声交代屋内的下人。 「表姑娘的伤势绝对不允许出去乱说,要是让我听见谁在背后乱嚼舌根,小心你们的舌头。」 老太妃看李氏的眼神也和蔼多了,不得不说这件事上她做得对,考虑的也很仔细,甚至自己刚刚都没想到这点。 「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媳妇儿不辛苦,锦丫头已经没了生命危险,母亲先回去吧,有我在这陪着,断不会让她出事的。」 老太妃轻轻拍了拍李氏的手背,「有你这个舅母如此待她,我又有何担心的,只是不瞧着她醒来,我这心里就难受的慌。」 李氏又柔声的安慰了老太妃几句,才算是把老人家的眼泪给止住。 「上回见她还是个奶娃娃,这如今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唤她来府上是想好好照顾她,谁能想一来就让她受了苦,她要是出了事,我这以后如何有面目见兄长与她爹娘。」 李氏也觉得这事奇怪,按理来说文锦心上回来王府才七岁,就算见过沈玦也该没了记忆。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扑过去挡鞭子呢?也不知这表姑娘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李氏微低的眸子里目光微闪,倒是有了些主意。 「媳妇儿倒是觉得这是个好事。」 老太妃脸色一凝,瞬间也不哭了,神情嗔怪的看着李氏,「你这是怎么说。」 「母亲别急,媳妇儿只是觉得这锦丫头是世子的福星,您瞧她一来,不正好解了世子的围。」 老太妃思绪一顿,仔细的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只是,锦儿怎么会突然跑出来给阿玦挡鞭子的? 还不等老太妃想明白,就听见里头丫鬟惊喜的声音传来,「老夫人,表姑娘醒了。」 听到文锦心醒了,老太妃就把那点疑惑抛到了脑后,由李氏扶着快步到了床边。 果真是醒了,但因为背上有伤,人还是趴在床上,一张小脸透着不健康的红晕,这是烧还没退。 「锦儿,我的心肝儿,可算是醒了。」老太妃已经红肿的眼睛又忍不住的要落泪。 文锦心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浑身也烧的难受,听到熟悉的声音勉强的半睁着眼睛去看。 床前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头戴抹额,身穿绛紫色的袄子,脸上满是焦急之色,不是最疼爱她的姑外祖母又是谁。 文锦心瞬间清醒了许多,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吟:「老祖宗。」 「欸,心肝儿,老祖宗在。」 听到老人家中气十足的回应,文锦心眼眶的泪水忍不住的往外落。 前世她之所以会去找沈恒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收到镇南王府的书信,朝廷下旨要沈玦去平水寇,老太妃知道此事后突然昏厥重病卧床。 她还记得自己刚到广州府,见谁都是陌生的,再加上自己的性子谁都不敢亲近,只有老太妃不厌其烦的宠着她护着她,才让她慢慢走出父母双亡的阴影,重新开朗起来。 一想起老太妃当初反对她和沈恒璘的婚事,她就觉得愧对老祖宗。 她彼时年幼,早就被沈恒璘哄得昏了头,哪里还听得进其他人的话,十七岁离开镇南王府陪沈恒璘上京后,已有两年未见老祖宗,如今一见竟恍若隔世。 此刻只想躲进她的怀中,好好撒一撒娇,再也不离开老祖宗的身边。 文锦心一时也忘了自己还在生病,挣扎着就要起身给老太妃行礼,险些摔下床榻。 「别动别动,你这身上可还有伤呢,我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这些都是虚礼,不急在这一时。」 老太妃一说,文锦心这才记起自己昏迷之前做了什么,她做了件连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事情。 现在想想那鞭子,别说是打在她身上,光是看着都觉得渗人,放在平时她定是看一眼都觉得害怕的。 从小她就是爹娘的掌中宝,没有吃过苦,等爹娘出了事她又到了王府,被老太妃宠着更是没有受过一点委屈。 就算是后来跟了沈恒璘,他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是挨打了。 若是说从高楼一跃而下,是她前世做的最勇敢无畏的事情,那为沈玦挡上这一鞭,则是两世为人做的最为疯狂的事情。 她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只是看到沈玦皮开肉绽的跪在哪里,身体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反应,她不想让沈玦受伤。 到这会回想起来又有些心虚,她怕有人问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毕竟这个时候她和沈玦并不熟,只是多年未见的表兄妹,她突然跑出来挡鞭子实在是有些古怪。 文锦心脸色瞬间煞白,额头冒着细汗,有些不安的喊了声:「老祖宗。」 好在老太妃的注意力都被文锦心突然惨白的脸色给吸引了,根本无暇去想其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快去喊钟大夫。」 第10章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都暗了。 喝了药,文锦心的体温也慢慢的降了下来,退了烧人也清楚了起来。 「老祖宗,我已经没事了……您快回去歇一歇吧。」 文锦心后背上了药此刻缠了布条,由兰慧小心扶着喝药,声音沙哑还带着些许的鼻音,听得人心里发软。 天色确实是不早了,最重要的是老太妃今儿一天都提心吊胆的,这会身子也有些乏了。 但看着文锦心这小可怜样,又觉得不放心。 李氏马上就看出了她的心思,「锦丫头刚来府上,定是有些怕生不习惯的,而且还生着病,要不这样,今晚我留下来陪锦丫头,也好叫母亲安心。」 老太妃眼睛一亮,她倒是有过这个想法,但李氏怎么说也是当家主母,让她照顾文锦心,只怕她不愿意。 如今她主动提出这个想法,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大约是药起了作用,文锦心没能听到她们说了些什么,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老太妃看着文锦心酷似她娘的小脸,叹了口气,「那就辛苦你了,别的人都不如你做事仔细,有你在陪着我才能放心。」 「母亲这是哪里话,我也是锦丫头的舅母,看着她生病我跟着焦急,只盼着孩子无病无灾的才好。」 这几句话真是说到了老太妃的心坎里,对着李氏的态度都好了起来,又交代了两句要注意的地方,才由杜妈妈扶着回房休息。 「阿玦回院子了?他爹也真是手下没个轻重,好在没伤筋动骨真是佛主保佑。」 沈玦十二岁之前都是住在老太妃跟前,十二岁以后就搬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这才闹出人不见了两日才发现的事来。 方才是被老太妃拘着上药,这会早就回自己的院子逍遥自在了。 「老夫人放心吧,世子爷一身好本事像极了老王爷,而且今儿表姑娘及时出现,世子爷并未伤重。」 杜妈妈提起文锦心,老太妃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对了,这事我还没问你,锦儿怎么会好端端的闯了进来?你仔细与我说说。」 说起这事,杜妈妈也觉得奇怪。 一路上文锦心也没什么异常,文文静静的话不多,谁能想到她进了院子,会突然冲过去护住沈玦,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根本来不及拦。 「这可就奇怪了,按理来说锦儿该是没见过阿玦的才是。」 老太妃倒也不是责怪文锦心什么,她倒乐意看这兄妹二人关系好,尤其是有沈玦护着文锦心,以后才不会让她受人欺负。 杜妈妈看老太妃皱眉的神色,又想起文锦心依赖无助的样子,心中不免怜惜,轻声的试探了一句。 「是不是王爷那样子惊吓到了表姑娘?让她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毕竟文锦心的爹娘出事的时候,他们都不在,或许真是其中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 文氏夫妻平日无灾无痛的,年纪轻轻突然的没了,这事本就蹊跷。 而且文锦心的父亲是个出了名的清官,在杭州府很受百姓的爱戴,这越是清官就越是限制一些人的贪欲,也不是没可能被人动了手脚。 老太妃马上就听懂了杜妈妈的意思,不仅杜妈妈怀疑,她也早就觉得不对劲。 「你说的正是我想的,之前收到信我就觉得古怪,好端端的如何会双双遇害,明儿我就让剑青派人去查查这事。」 老太妃自个儿心里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虽然很多年没见文锦心,但她了解侄女一家的秉性。 都是正直纯良之辈,教养出来的女儿定然也是贤淑有礼之人。 会保护沈玦,外不过是受了刺激,或是一时情急之举,两个人都是好孩子,决不能被有心之人加以生事。 「以后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也别在锦儿面前提起了。锦儿的病就说是旧疾复发,今儿在院里瞧见的人,全都提点一遍,我不想听见有人私下说锦儿不好的话,若是发现直接赶出府去。」 「老夫人放心老奴省得,就是世子爷那边……」 她可没本事让世子爷乖乖听话。 「这关乎他表妹的名声,可不是儿戏,他那边,我来说。」 房内点着檀香,李氏斜靠在贵妃榻上闭眼休息,贴身丫鬟巧灵给她身上盖了件毯子,她就马上睁开了眼。 巧灵慌忙的轻声请罪,李氏就抬了抬手让她起来,「这会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已经丑时三刻了,方才表姑娘起夜了一回,像是已经退了烧。」 李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往里屋看了一眼,文锦心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姿势趴在床上,看不清模样,但她的丫鬟一直陪坐在床前,很是忠心。 「夫人,您再睡一会吧,明早还要见管事,身子会吃不消的,有奴婢替您看着,表姑娘一有动静就喊您。」 李氏按了按眉心摇了摇头,她刚刚眯了一会,现在已经清醒了很多,暂时还不困。 关于文锦心,有些事情她得仔细的想一想。 想着轻声交代了巧灵一句,「明儿你去查一查,表姑娘进府之前可有和什么人接触过。」 她有种预感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姑娘,很不简单,至少不像表面看着这么娇弱,希望不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太大的变数。 第11章 接下去的日子,文锦心便是日复一日的在床上养身体。 一开始她是故意躲着见人,生怕老太妃或是谁问起那日的事情来,她又是个不善说谎的人,编不出来就干脆躲着。 后来见根本没人提起那日的事情,才知道是老太妃的主意。 老太妃几乎每日都会来陪她,一块吃饭然后陪她说说话。 但聊天的内容鲜少提起她的爹娘,话题多是围绕着她和沈玦,尤其是说起沈玦老太妃就有说不完的话,让文锦心也了解到了很多不一样的沈玦。 想来这是怕她想起伤心事,故意说些有趣的逗她开心,心里更是感激。 老太妃这是真心把她当孙辈来疼惜,她这辈子,就更该好好孝顺老太妃,报答她的恩情。 躺在床上养病,什么都好,只除了一点。 从那日见过沈玦之后,她就再没机会见到过他,只能从每日兰慧打听来的消息中听到关于沈玦的消息。 这日,她的屋里终于来了个新客人。 沈玦有个妹妹叫沈韶媛,比文锦心还要小上三岁。 当初他们的生母李氏,便是在生她之后血流不止过世的。 沈韶媛因着年岁小,出生后就跟着奶娘养在了李秋华的身边,和李秋华最是亲近。 也是阖府上下唯一和李秋华走得近,还不会被沈玦讨厌的人,文锦心的记忆里沈玦非常的宠爱这个妹妹。 而沈韶媛因为出生的时候早产,身体虽然无碍但学东西总比常人慢了一些,不管是说话还是认字都晚与身边的人,这让她从小就比旁人腼腆自卑。 再加上她长得有些像镇南王,脸型周正五官平平,就更是自卑,大多时间多是窝在家里嫌少出门。 故而前世文锦心在王府两年,两人私下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关系也很一般。 听说沈韶媛来看她的时候,文锦心还有些惊讶,不过知道有人来看她,文锦心还是很高兴。 让兰慧准备了果脯糕点,用过早膳没多久,沈韶媛就来了。 沈韶媛还是和记忆中的差不多,才刚十二岁就已经比文锦心还要高了,梳着齐整的发髻穿着桃粉色的衣裙,脸方方正正并不出挑,看人的时候有些闪躲。 有客人来,文锦心当然要起来招呼,她在床上养了半个月,已经可以偶尔的起身坐着,只要不太激烈的动作并不会扯到伤口。 沈韶媛一进屋子就有些拘束,站在屋内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好,等看到文锦心的脸更是微微的抽气,不免的看的痴了。 还是身边的丫鬟巧云轻轻提醒了她一声,沈韶媛才惨白着脸无措的站在原地,像做错了事一样喃喃的喊了声,「表,表姐……」 文锦心并没有觉得沈韶媛有什么失礼的地方,相反的头次发现这个小表妹特别的可爱真实。 她觉得比别人慢半拍这样的形容,是十分无理和不准确的,沈韶媛身上的是少女的纯真和童趣。 文锦心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直接小步上前,拉着沈韶媛的手坐到了花凳上,「表妹快坐。」 沈韶媛偷偷的瞄了文锦心两眼,确定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失礼,惨白的小表情才自然了一点,只是动作还是有些拘束。 「我也不知道表妹爱吃什么,厨房新准备的糕点,表妹尝尝可还合口味?」 一个圆脸的小丫头眼疾手快的端了食盒上前,这是李氏新拨给她的三四个丫鬟里最出挑的,她取了名字叫彩珠。 彩珠是个手脚灵活的丫头,也很会看人眼色做事,其他的地方文锦心都很满意,只是有一点让她在意的是,前一世伺候她的人里面也有这个彩珠。 前世刚到王府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懂,李氏待她好,她也愿意和李氏亲近。 等在王府住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沈玦和李氏的关系极差,但因为沈玦素有顽劣之名,她又很少和这个凶巴巴的表兄相处,未了解情况便站了李氏的队。 故而她一直以为沈玦是讨厌她的,不然也不会每回见她便轻挑冷眼,甚至到死之前她都是这么认为的。 当时沈恒璘说她与沈玦有染时,她还嗤之以鼻,以死证明清白。 等到死后才知道,沈玦比想象中的要了解她,更要爱她,是她从未真正了解过沈玦。 这一世,换她来了解沈玦,对他好。 进府那日是她太过冲动了失去了理智,不仅没能给沈玦留下好的印象,还险些引起事端,这段时日每每想起她都不免后悔。 因此卧病在床这些日子,她也想清楚了,王府之内她只与老太妃亲近,低调做事,其他人都要保持距离,尤其是李氏。 她相信沈玦不会无缘无故的和李氏针锋相对,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相信他。 而彩珠却是李氏拨来的人,前世她只觉得彩珠听话,知道王府的事情又多,有段时间很是喜欢彩珠,就连兰慧都忽略了。 仔细想想,彩珠告诉她的话,全都是关于李氏好的话,偶尔提起沈玦也都是说他不好之处,也就难怪她当初对沈玦会如此的偏颇了。 文锦心一时走神,却是让沈韶媛陷入了不安,她记得来之前母亲交代了她,要多和表姐亲近多与表姐说话。 第12章 但她太笨了,一进屋看到文锦心就先看傻了眼。 在见锦表姐之前,她一直觉得叶家姐姐是最好看的女子,见了表姐之后只觉得叶家姐姐黯然失色。 而且锦表姐人真是温柔,不在意她仪态失礼,说话声音细细软软的,还拉着她吃好吃的,真是她见过最最好的女子。 好到她都有些得寸进尺了,竟然拿了糕点问她吃不吃,锦表姐果然不说话了,她一定不喜欢吃别人拿过的东西吧。 沈韶媛有些难过的低下头想要收回手,就在她懊恼的放下之前,她感觉手里一空。 小鹿一般怯生生的抬头去看,文锦心已经拿过了她手上的桂花糕,「是要给我的吗?多谢表妹。」 说着就放进嘴边咬了一口,沈韶媛看的眼睛都直了,盯着她的神情很是认真,就怕文锦心觉得不好吃勉强自己。 没想到文锦心不仅不嫌弃还细细的品尝了一番,吃后更是弯了弯眼,「表妹选的果真很好吃。」 沈韶媛的神色瞬间就放松了下来,她还是头一次被这么漂亮的女子真情实感的夸奖,沈韶媛的脸瞬间就红了。 「表姐要是喜欢,多吃几块……」这是沈韶媛进屋后说的第二句话。 虽然还是眼神闪躲,说话的速度很慢,但眼神很真挚,不管是谁都不忍心拒绝。 然后,文锦心就吃撑了…… 但不得不说,这个上午姐妹两相处的很是融洽。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文锦心在说,沈韶媛断断续续的回几句,可也比一开始她刚来的时候关系亲昵。 临近中午的时候,文锦心留她一块吃午膳,沈韶媛也动心了。 还是身边的丫鬟提醒了一句夫人在等她,沈韶媛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告辞。 文锦心由兰慧扶着,送沈韶媛到门外,「今日多谢表妹来陪我说话,若是不闲我这无趣,可以多来找我玩。」 沈韶媛脸上红扑扑的,用力的点了点头,终于把一句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锦表姐,你……你长得真好看,我,我下次还来找你玩。」 不仅好看,还特别的温柔,除了大哥和叶家姐姐,这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 最重要的是这种好,不是因为她是王爷的女儿,也不是同情她,就是单纯的友善和喜欢。 让她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文锦心其实从小的玩伴并不多,她是独女,父亲这些年升官又时常调动,她就更没什么机会结交朋友。 听到沈韶媛发自内心的话,她的心中也有所触动。 「好,你何时来我都等着你。」 等到沈韶媛走了之后,文锦心用午膳的时候想起这事还发了会呆,对着菜碟子傻笑了片刻。 兰慧瞧见她这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文锦心以为她笑自己发呆,嗔怪的嘟囔了一声。 兰慧赶紧解释了两句,「奴婢不是笑话姑娘,是为姑娘高兴,姑娘有时候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就该多笑笑才好。」 文锦心微微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重生之后,她好像潜意识里就会谨慎小心许多。 她该如何适应现在的生活? 沈韶媛回到正院,李氏已经在等她用膳了,难得今日镇南王也在,三人一块用膳。 「听说你去看你表姐了?」 镇南王平日里公务繁忙,很少有机会陪妻女吃饭,沈韶媛面对他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一听到问她话,筷子险些都吓掉了,微垂着脑袋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原本她想分享一下见到文锦心的感受,可这会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镇南王其实很疼惜这个女儿,尤其是儿子不争气,他把希望都倾注在女儿的身上,可惜女儿实在是有些弱。 李氏坐在旁边给镇南王夹菜,顺便开口替沈韶媛解围,「我们媛儿可真能干,陪着锦丫头说了许久的话,丫鬟回来都告诉我了呢。」 沈韶媛感激的看了李氏一眼就把脑袋埋得更低了,看得镇南王叹了口气。 谁家姑娘十二岁了去见个表姐,还需要夸奖的。 但自家女儿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就顺着李氏的话夸了一句懂事。 「多去走动也好,有不懂的东西也可以请教你表姐,她懂得多。」 沈韶媛还挺高兴的,平时她爹可很少夸她,用她不太机灵的小脑瓜子一想,觉得都是托了表姐的福,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表姐了。 等吃了午膳,她就在房里完成叶姐姐布置的功课,正好看到文锦心的锦字,心里忍不住的高兴起来。 下回她是不是可以让表姐教她写字呢? 就看到一颗糖块丢到了她的书本上,是苏记的芝麻糖,她最喜欢了。 沈韶媛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门边看去,沈玦手里把玩着糖果,笑得一脸痞气,身上火红的骑装比正午的日头还要耀眼。 她眉眼弯弯笑了起来,朗声喊着,「哥哥!」 「走,媛儿,哥带你骑马去。」 沈韶媛马上就站起来点了点头,可点完头又摇了摇脑袋,乖乖的道:「我还是不去了。」 沈玦眉头一挑,把手里的鞭子往阿冰怀里一丢,大步的进了书房,「上回你不是央着我说想去,为何不去?」 第13章 她的书房沈玦时常来,里头很多布置的玩意都是他各处找来的,只是为了让妹妹高兴些。 沈韶媛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桌上的书册,「叶姐姐给我布置的功课,我还没做完,她明儿就该回来了。」 这个叶姐姐名叶舒君,父亲是镇南王麾下的军师,能文能武很得沈剑青赏识,她自己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在广州府素有才名。 沈剑青赐了一座宅子给她父亲叶敏严军师,宅子离王府很近,后来才得知他早年丧妻,一双儿女自己抚养。 沈剑青对待下属是出了名的宽厚仁爱,知道后逢年过节都会邀请他们一家来府上过节。 叶舒君和沈韶媛年纪相仿,又相处的不错,正巧沈韶媛在开蒙,李氏就做主让叶舒君在府上陪沈韶媛读书,也算是让她有个伴。 叶舒君今年十六,本就年长再加上聪慧过人,基本上先生教的一遍就会,而沈韶媛恰恰相反,学的少又慢。 她就经常陪沈韶媛巩固梳理,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平日里沈韶媛除了李氏和沈玦,最亲近的就是叶舒君。 上个月原本教她们写字读书的女先生举家回乡了,李氏还在给他们找新的先生,一时没有合适的,最近就由叶舒君领着沈韶媛读书写字。 这几日叶舒君跟父亲回家省亲,走之前给沈韶媛留了功课,算着日子明天就该回来了,沈韶媛的大字都没写完,只能拒绝了骑马的诱惑。 沈玦不悦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顺手就捡过桌上的笔,「整天都是读书,难不成沈家缺你一个状元?走了还要给你布置功课,真是麻烦,还有多少?我给你写。」 「哥哥,叶姐姐会认出字迹来的……」沈韶媛又想去玩又觉得对不起叶舒君,一时很是为难。 沈玦一贯顽劣,每每气犯了错事,沈剑青便会罚他抄书。 书抄的多了,没能让他心静下来,反倒练了一手好字。 再加他天资聪颖从小过目不忘,胆子越发的大,书看得多了歪理更是一套接一套,不仅连连气走先生,就连沈剑青也说不过他,这才成了他如今无法无天的脾气。 「你要学什么,我教你便是,她叶舒君懂得能有我多?」 沈韶媛非常认真的看着自家兄长,「哥哥,爹爹说你连乡试都未过,文章做的能气死考官……」 沈玦:…… 他那是不愿意认真考好吗,他但凡愿意,状元还有这些人的什么事? 然后又听沈韶媛倒豆子般道:「叶姐姐会写诗做文章,每次的诗会都是头一份,便是爹爹都说她的字女子中少有,文章笔墨更是实属难得。」 那与有荣焉的小模样,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夸的人是她自己,夸完之后还很是同情的看着沈玦。 叶舒君是个什么东西,他能打一只手十个不带喘气的! 但凡今天说这话的人是别人,这会必定已经横躺在地上了。 可谁让跟前这是他的宝贝妹妹,别说是动手了,就是说她一句那都是不舍得。 沈玦这会是半点兴致都没了,把手里的笔随手一丢,翘着腿靠在椅背上,「小姑娘家的少听这些闲话。」 沈韶媛一下子也反应不过来什么叫闲话,只知道她哥说的都是对的,老实的点了点头。 外头阿冰就探了脑袋进来,「爷,秦三公子催了。」 沈玦懒洋洋的回了句知道了,却不急着走,和沈韶媛又说了两句话才起身。 沈韶媛乖乖的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走动间露出的布条才想起来他之前受了伤。 「哥哥不是答应了祖母最近不出门吗。」 沈玦朗笑出声,回头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哥我,何时说话算话过?」 走到门边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交代了沈韶媛一句,「零嘴少吃些,晚些回来给你带唐记的桂花糕。」 沈韶媛眼睛一亮,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找祖母打小报告,这回脑子里就只剩下桂花糕了。 不过她的小脑瓜里还记得早上刚见的锦表姐,忍不住的多说了一句,「那哥哥多带一些,锦表姐也爱吃桂花糕,我想和她一块吃。」 沈玦一时没听清就点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 「哪里来的锦表姐?」 「就是文家的那位表姐,长得特别的好看,人也温柔的很,还给哥哥挡过一鞭子,哥哥忘了吗?」 沈玦:??? 这件事不是已经封口了吗,为什么沈韶媛也会知道他这么丢人的事情? 亲妹妹不乖下不去手打,怎么办?! 沈玦心里装着事,骑马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秦琅驾马跑出老远才发现沈玦没跟上,又回头来找他。 「玦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真是伤了背,骑个马都跟娘们似了?」 周围一道骑马的公子哥听了这话,哄笑成一团,他们也都觉得奇怪,这往日不可一世的世子爷难道是真的被打焉了? 秦琅是广州总兵秦大人的小儿子,上头有两个能干的兄长,家中也不求他光宗耀祖只要他平平安安,也是个被宠到大的二世祖。 不管谁的话都不听,直到碰见了沈玦,被他打服之后,就怎么都赶不走了,要死要活的跟着沈玦非要做他的小弟。 第14章 从小到大只要是沈玦闯祸的时候,身边必然带着个秦琅,是广州府提起最为让人头疼的两个纨绔。 沈玦慵懒的半眯着眼,根本不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继续慢慢悠悠的往前骑。 他是在想文锦心的事情,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妹本就觉得可疑,再加上李氏与她交好,他就更觉得这个娇弱的表妹不简单。 就想冷着她,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目的。没成想,他那傻妹妹就先羊入虎口了。 想到这,沈玦的目光微寒,不管文锦心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接近他,只要她敢碰沈韶媛一下,他都会让她后悔踏进沈家。 听不到回应,秦琅恶向胆边生,露了个坏笑,偷偷的举起鞭子靠近沈玦的马,就在马鞭子挥下要碰到马屁股的时候。 只见原本毫无察觉的沈玦,突得一夹马腹,一身似火的少年郎飞奔而去。 秦琅收不住手上的动作,又没拉紧缰绳,直直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好在马儿走得慢,只是摔了一身的泥,就是那矜贵公子哥的形象不保。 但也惹起更大的哄笑声,「秦三爷这也太客气了,行这么大礼,大家伙可没红封子给你啊。」 秦琅猛地跺脚迅速拂去身上的泥沙,气得要骂这些不讲义气的狐朋狗友,但刚一骂出口,自己也觉得这事可乐,就也跟着笑了起来。 罪魁祸首沈玦这个王八蛋,早就不见了踪影,这算哪门子事。 等秦琅和其他人赶上的时候,就看到葱翠的草场上一抹红的似火的身影在奔驰着。 有种怒斥苍穹的豪迈之气,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追赶他。 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众人挥着马鞭齐声朝他奔去,一时草飞烟起,草场上留下少年们充满朝气的声音。 跑了一圈后沈玦放慢了速度,秦琅等人这才赶了上去。 「玦哥等等我们,你也跑得太快了,哥几个根本追不上。」 沈玦慵懒的半挑眉,哂笑着看了秦琅一眼,「娘们似的,跑个马还要人等。」 秦琅:…… 哥,不带这么记仇的。 「玦哥,一会去醉仙楼喝酒?听说新来了个小姑娘,唱的小曲儿别具一番风味。」 沈玦不喜欢别人喊他世子,身边的这群狐朋狗友都喊他玦哥或是玦爷,醉仙楼是他们最常去的酒馆。 说起听曲儿,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笑出声。 沈玦却是把鞭子往秦琅怀里随意一丢,「不去。」 秦琅还没反应过来,沈玦已经下马走了,「欸?玦哥,你不去,咱们去还有什么意思啊?」 「酒水记我账上。」 沈玦根本不理身后的鬼哭狼嚎,扬长而去,他可要去给妹妹买糖糕的,哪有闲功夫搭理他们。 沈玦买了桂花糕回府,一问才知道沈韶媛在李氏的院子里,他自然不会去,看着多买的另一份桂花糕,眯了眯眼。 阿冰以为是沈玦听到李氏不高兴,缩着脖子不敢上去触霉头,就看到沈玦一踢脚凳,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走,逛逛去。」 「爷,才回来咱们又出去啊?」 老太妃刚刚已经派人来瞧过了,说是喊沈玦一块吃晚膳,这会出去可就赶不回来吃饭了。 「谁说要出去了。」 阿冰就更额头冒汗了,不出去,难道这位小祖宗是要杀去李氏的正院?这可真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当年沈玦才五岁,刚知道自个妹妹要给李氏养的时候,就大闹了一次,后来是被老太妃给哄住了。 自那次后,沈玦和李氏就算是撕破了脸,在这王府内自成两派。 就在阿冰在考虑怎么去请外援的时候,沈玦已经出了门。 「我去瞧瞧我这好表妹。」 阿冰刚松了口气就瞬间双眼瞪圆,看表妹??? 全府上下都知道,新进府的文家表姑娘,这可是老太妃的心尖宠。 表姑娘昏迷不醒夫人就衣不解带的亲自照看,等醒了,还指了自己身边最得用的杜妈妈去照顾。 自己也是时不时的就去陪着说话,像眼珠子一样保护着,就看这可比亲孙女还要疼惜。 只要提起文家表姑娘,人人都是艳羡,没有一个人敢怠慢她,都是比着府上正经主子来伺候。 偏生表姑娘病了大半个月一直在院子里,鲜少有人瞧见,大家都在传她貌若天仙,没见过的人更是好奇不已。 阿冰是见过这表姑娘的,虽然就远远的看了一眼,也足以惊艳了,至少这貌若天仙就绝对不是吹嘘,这可是实打实的仙女儿。 但自家爷好像对这貌美如花的表姑娘并不待见,从她受伤后就一次都没去探望过。 今日突然说要去见她,阿冰当然是非常惊讶,他家爷这是改性了? 沈玦回府之后就把骑装给换了,换了一身轻便的长衫,不变的是颜色依旧红火。 出了院子他就直接朝着花园走去,阿冰愣了一下。 「爷,咱们这是去哪啊?」 不是说要去见表姑娘吗?表姑娘住在老太妃的院子里,这可是两个全然相反的方向。 沈玦嘴角一扬,「去见人,自然是要准备见面礼。」 第15章 说完就不再搭理阿冰,自顾自的往前走,阿冰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桂花糕更是懵了,准备见面礼?那他手里这算什么! 文锦心躺了大半个月总算是好了许多,大夫午间又来瞧了一次,说是没什么大碍可以多走动了。 今儿见了沈韶媛之后,她也有了一些别的想法,既然她和沈韶媛的关系都能改变,是不是很多事情也能提前做准备? 小憩了一会,就由兰慧和彩珠扶着去花园逛了一圈。 说起来,这还是她重生后第一次逛王府,便是一花一草她都觉得是梦里出现的场景,让她忍不住的眼眶发热,弥足珍惜。 路上还碰到了李氏跟前的周妈妈去给李氏取夏日的新衣,远远的瞧见文锦心就给她见礼。 「奴婢见过表姑娘。」 「周妈妈好。」文锦心客气疏离的点了点头,这位周妈妈是李氏的陪嫁,是她身边最受器重的。 「我们夫人常念叨姑娘呢,若不是府上的事多,定是日日亲自照顾姑娘。」 「之前多亏了舅母衣不解带的照顾锦心,如今已经好多了,府上事忙不敢再劳烦姑母,还望周妈妈回去转告舅母多注意休息。」 文锦心浅浅的露了个笑,进退有度的应对周妈妈的话。 李氏照顾了文锦心一个晚上,第二天她清醒过来,就谢过李氏,并态度坚决的让她回去休息。 她记得上一世,自己刚进府的时候李氏也是这么的照顾她亲近她,当时的自己什么都不懂,李氏说的话她全信了。 甚至当初她对沈玦那些坏印象,也都是受了她的影响,李氏和沈玦之间的事情虽然她还不能轻易下定论。 但她对李氏都有了戒备,这一世,除了感激她,并没有特别的亲近。 周边路过的下人都忍不住的偷偷打量文锦心,然后跟着行礼。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表姑娘,果真是名不虚传,天仙一样的美人儿。 难怪老太妃是捧在手掌心的宠爱她,这样的玉人儿谁瞧见不得怜惜三分。 周妈妈听到文锦心的回答,忍不住的看了她一眼,之前她只知道这个表姑娘不简单,如今一看果真是气度不凡,而且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物。 之前那点轻视之意也摒去,小心谨慎的陪着说了两句话,有心想要多了解一些文锦心的底细,直到身边丫鬟催了才匆匆去给李氏拿夏衣。 彩珠在身旁细细的介绍着,文锦心就全程浅浅的笑,这里没人比她更熟悉了。 王府的花园很大,挖了一眼泉水圈了池子,种着荷花,每年盛夏便是最美的时候。 文锦心以前就很喜欢这个花园,老太妃知道后还特意为她搭了一个小亭子,在边上种满了紫藤花。 前世她最爱在亭子里春季赏花夏季纳凉,可惜这会亭子自然还没有,看着满池的荷叶和空荡荡池边,心中满是感慨。 走了半个多时辰,文锦心就有些累了,坐在小榭里休息,四下乱看的时候,就瞧见几个下人簇拥着一个高挑的姑娘,从侧面的圆门走去。 文锦心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忍不住的问了一声,「彩珠,你可知道那是谁?」 彩珠有表现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顺着文锦心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瞧出了那人是谁。 「回表姑娘的话,是叶舒君叶姑娘,她父亲是王爷的军师,就住在王府的附近,叶姑娘与我们姑娘年纪相仿,平日一块读书写字,关系极好。」 文锦心点了点头,印象里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但她前世与沈韶媛的关系就说不上亲近,与这位叶姑娘就更是没什么交集了。 也不知是不是文锦心的错觉,在她们踏进圆门之前,叶舒君好像回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文锦心似乎看清楚了她的目光。 带着试探和戒备,甚至是有些不善的敌意,像是意识到文锦心看过来,叶舒君很快就移开了双眼,背影消失在了圆门内。 可文锦心却一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直到兰慧喊了声‘姑娘’,她才回过神来。 虽然大夫说是痊愈了,但兰慧看着她单薄的身子,仍然担心的很。 「姑娘,是不是坐着乏了,我扶您回去歇着吧。」 文锦心缓缓点了点头,「回去吧。」 说是回去,但她起身的时候朝着叶舒君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叶舒君的这个眼神有些眼熟,就连她的名字也变得耳熟起来。 上一世两人应该是没有交集才是,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给她留下了这个印象…… 实在是想不起来,文锦心只能把这个人先放在了一边,回了院子。 过了假山就是一条鹅卵石的小径,两边是竹林很是雅艺。 彩珠去给文锦心取药,就由兰慧陪着她回去。 「王府可真漂亮又气派,姑娘就该多走走晒晒太阳,瞧着气色好多了。」兰慧是真心实意的为她着想,文锦心笑着点了点头。 「都听你的,我们明儿又来逛。」 看文锦心认同她的话,兰慧双眼亮闪闪的跟着笑起来。 兰慧本就年纪不大,文锦心记得以前她也是爱笑爱说话的活泼性子,可自从文家出了事,她就自觉的背负起照顾文锦心的责任。 第16章 不仅小心谨慎更是变得话少了,就连笑容也许久未见。 以前的自己只会哭成日沉浸在痛失双亲的悲伤当中,这些细节从未关注过,等到重活一世才知道身边人的不容易。 就是知道了这些不容易,她才更要珍惜这个机会…… 文锦心刚想到这里,就听到草丛里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响动,回头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只能当做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带着兰慧往前又走了两步,那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文锦心停下脚步再次往后看去,还是什么都没有。 「兰慧,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边是花园到福熙堂的一条小路,并没有什么人走动。」 兰慧奇怪的四下去看,「奴婢没听见,是不是风的声音?」 文锦心迟疑的点了点头,最后只能归咎于是自己听错了,「大约是我听错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话音刚落,就从草丛竹林间飞快的窜出一黑影,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文锦心被吓了一跳,兰慧更是被眼前的庞然大物给吓得险些跳起来,两人这才看清楚了眼前拦路的是何物。 这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獒犬,足有半人之高,乌黑的毛发在阳光下格外的渗人,口中还时不时发出嘶哑的呜咽声。 此刻正在撕咬着什么,双眼通红直教人望而生畏。 兰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猛的獒犬,早就吓得双腿发软,捂着嘴巴不敢让害怕的声音泄漏出来。 而文锦心更是脸色惨白,一动不动的站着,她这会已经慌的连舌头都找不着了。 文锦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王府里是不可能突然出现这等庞然大物的,一定是有人养的。 至于是谁能养这样的凶猛的獒犬,答案跃然而出,除了沈玦再找不出其他人了。 而且她记得沈玦很喜欢打猎,府上养了好几只猎犬,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一只黑色獒犬,沈玦给它取了名字叫将军。 文锦心鼓起勇气悄悄的看了两眼眼前的獒犬,恐怕这就是那威风凛凛的将军了。 不知怎么的,原先那点害怕竟然少了许多,好像只是知道这獒犬是沈玦的,都能让她心安许多。 在文锦心走神的时候,将军已经撕咬完了地上的东西,两人这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布球,应该是平时逗它完的小玩意。 此刻已经被咬的稀碎,地上的布条和棉絮到处乱飞。 最让兰慧感到害怕的是,将军撕咬完了东西,开始寻找下一个‘玩具’了。 那双通红的大眼睛,很快就锁定在了她们两人的身上,并且摇晃着尾巴像审视自己领土那般,一步步的朝她们走来。 「姑娘……」兰慧用力的抓着文锦心的手臂,已经将她护在了身后。 「奴婢挡住它,姑娘快跑去找人!」 话音刚落就看着黑色的獒犬,猛地加快速度,朝她们扑了过来…… 竹林里阿冰的脸上满是焦急,他都已经不忍心看了,这娇滴滴的表姑娘,配上这凶猛的獒犬,怎么看都觉得凶残万分。 而身边的沈玦却挂着玩味的笑,这份见面礼不知道他的小表妹可是喜欢。 「爷,咱们还是拦一拦吧,要是真的出了事,老夫人可得怪罪下来。」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阿猫阿狗,是老夫人最疼爱的表姑娘啊。 沈玦挥了挥手让阿冰不要发出声音,一双眼仔细的打量着那一人一狗。 那边獒犬已经流着晶莹的口水慢慢逼近了文锦心的身边,绕着这兰慧来回的转圈,透亮的鼻头不停地在他们身上嗅。 靠的近了之后更能清楚的看到它的样子,漆黑的毛发,锋利的獠牙,以及血红如斗牛的大眼,无不让人生惧。 兰慧虽然稳重,但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小丫头,浑身僵硬脸吓得没了血色,整个人都在发颤。 但即便是害怕的不行,仍然把文锦心护在自己的身后,不让獒犬有机会碰到文锦心。 沈玦嘴角一扬,露了个坏笑,他这小表妹不是厉害的很吗,还为他挡鞭子,他倒想瞧瞧她到底有多少能耐。 大约是闻到了文锦心身上淡淡的香味,獒犬不停地往她身边去嗅,厚重的前掌已经开始焦躁的往前伸。 文锦心记起来了,当年沈玦的这只将军还闯过祸。 有一回沈玦带着将军出门,不知怎么的将军在大街之上就发起狂来,咬伤了好几个人。 老太妃一直不相信沈玦会纵狗行凶,要让沈剑青查个清楚,她到此刻都还能记得老太妃语气笃定的话语。 「我的阿玦虽然顽劣,却是个秉性刚正纯良的孩子,他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查自然是要查,可如今为了平民愤必须要严惩,母亲,儿子得给全城百姓一个交代啊!」 沈剑青作为镇守广州的镇南王,更加不能包庇自己的儿子,再加上沈玦一贯的名声不好,没人愿意相信他是无辜的。 当时广州城闹得很大,很多百姓联名上书要严惩沈玦。 沈剑青没有办法,先后亲自上门向那几户人家赔罪,又罚沈玦跪了五日祠堂。 沈玦不求上进,成天花天酒地,这充其量也就是个纨绔子弟,可伤害到了百姓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第17章 不是他不愿意相信沈玦,只是事实如此,由不得他去相信。 沈玦又是个倔脾气,期间没有向沈剑青服过一声软,整整五日不吃不喝。 她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多是因为那五日是她陪着老太妃过来的,老太妃也知道沈剑青的难处没有逼他,只能自己在房里抹了五日的眼泪。 五日后,沈玦是被人给抬出来的,等他醒来后才知道他的将军已经被军棍杖责而死。 但即便查出了真相,沈玦和沈剑青之间的父子关系还是陷入了更加的僵持状态。 文锦心一开始也信了舆论,而且她刚到王府所听到的沈玦,就是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等到事后她才和其他人一样,知道沈玦是被冤枉的。 老太妃说的对,他就算再顽劣,本质也还是个刚正淳善的人,她相信这样的人,教养出来的獒犬也不会是随意伤人的。 她还记得沈玦醒后说过一句话,「有的时候,人还不如狗来的听话通人性。」 因为是她陪老太妃去探望的,沈玦说这话的时候她就在场,他虽是讥讽无人信他,可话语中却是说不出的寂寥和悲伤。 当时文锦心就觉得,他一定是很喜欢将军吧,才会如此难过。 那也是文锦心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至少当时她对沈玦有了些许的改观,或许他并不像传言中那样的坏。 刚这么想着,威风凛凛的獒犬像是闻到了让它感兴趣的味道,用力的往文锦心的裙子上去闻。 它锋利的爪子已经开始不停地往上扒拉,几乎是轻轻的一划拉,文锦心外层的罩衣就出现了一道口子。 「姑娘,快走啊!」兰慧已经急哭了,这是一种对强大猛兽的原始恐慌。 然而文锦心还惨白着脸,傻傻的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竹林里的阿冰一双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间偷偷的看,声音里满是惊慌,「爷,咱们玩够了吧?将军怕是饿了。」 他可是见过没回将军出去狩猎撕咬猎物的样子,瞧瞧将军那比刀还锋利的牙齿,对着表姑娘那纤细白皙的手腕,怕是一口下去还嫌她骨头硌牙。 沈玦看着文锦心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就觉得有趣,除了他,没人知道将军其实很通人性。 刚接回来的时候因为野性难驯,不小心咬伤过给它喂食的下人,被沈玦狠狠教训了一顿。 从那之后没有他的准许,即便是肚子再饿,有兔子从将军眼前跑过它也不会冲上去咬。 更不用担心它会伤害到文锦心,只是他懒得解释这么多,毕竟这么有趣的画面不是经常能看到的。 不过他想看都已经看到了,再接下去怕是真的要出事。 这么娇滴滴的人风大些都能把她吹倒,这么一吓还不知道回去要躺多久,吓坏了她倒没什么,祖母要是因为她而难过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就在沈玦要把将军唤回来的时候,让人诧异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僵持着没有动的文锦心,突然伸出了手。 她本就皮肤白皙,再加上在屋里养了半个多月未见光,更是透亮的白,手指纤细修长指甲盖是淡淡的肉粉色,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还不等兰慧反应过来,文锦心的手指已经碰到了獒犬的脑袋,轻轻地带着些试探的触碰。 最为让人惊奇的是,原本暴躁低声嘶吼的獒犬,并没有攻击文锦心,甚至有慢慢平静下来的趋势。 兰慧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惊恐,她觉得自家姑娘一定是疯了。 但她又不敢说话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惊吓到这畜生,又发起疯来,那她姑娘的这只玉手可就真的废了。 文锦心一开始也只是赌一把,她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她有常识,如果这獒犬真的要攻击人,你是根本就跑不过它的速度的,而且越是疯狂的跑会越激发它狩猎的冲动。 就算原本对你没有攻击性,也有可能会被勾起野性来。 既然左右都有可能被它攻击,还不如赌一把,她愿意相信沈玦。 他养的宠物也该有他的脾性。 獒犬的毛发很光亮,身上又是厚厚的长毛摸上去的触感有些神奇,像是摸到了酥软的棉絮一般,一摸就有些停不下来。 而獒犬好像是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不停地闻着,也不再乱动而是慢慢的趴坐了下来。 脑袋还在文锦心的手掌上蹭,看上去很喜欢被她这么抚摸。 兰慧从一开始惊恐到了不可置信,「姑,姑娘……这……」 实在是太刺激了! 文锦心轻轻地在它的脑袋上揉,脸上不确信的神情也换上了笑,小心的安抚着兰慧。 「不要怕,它没有恶意的,它只是想和我们玩而已,你也来摸摸它。」 半人高的獒犬就算是趴在地上,也不容小觑。 兰慧吞了吞口水,低头看去,正好对上獒犬斗牛大的眼睛,还朝着兰慧发出了一声呜咽,兰慧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 往后踉跄的退了半步,猛地摇起头来,这也太太太可怕了。 文锦心赶紧安抚的顺着它的脑袋往下巴和脖子上轻柔的挠了挠,她以前好像隐约记得有看到过谁这么逗狗,就下意识的做出了这个动作。 第18章 獒犬应该是很喜欢她的这个动作,刚刚还凶狠的模样瞬间一变,很是享受的趴回了地上。 双眼一眯别提多乖顺,完全看不出方才凶恶的样子。 别说是兰慧看傻了,就连阿冰都半张着嘴巴不敢相信,沈玦有好几只猎犬,将军是最凶猛的,平日里喂食的下人都是战战兢兢地。 谁能想到,这娇美如花的表姑娘瞬间就把将军给降服了,说出去怕是都觉得他在说大话。 身边的沈玦则是半眯了眼,脸上挂满了不爽,这小畜生也太没出息了。 要是人给了吃喝被勾走也便罢了,不过是漂亮姑娘摸一摸,居然就没了脾性,躺着任人抚摸。 实在是太丢人了! 獒犬实在是庞大,文锦心逗了一会,手都有些软了,就打算收了站起来。 大约是感觉到文锦心要走,獒犬撒娇似的用大脑袋往她身上拱,逗得文锦心咯咯的笑了起来。 正好傍晚的阳光从叶片间倾泻而下,落在她的脸颊上显得格外的美艳动人,再伴着那清泉一般清丽的笑声,忍不住让人看得痴了。 阿冰还是个毛头小子,头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便是沈玦心中再是不屑,也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迅速的压下心中那不明所以的暗涌,面色微变,用力地在阿冰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沈玦的双微眯,看着那边逗着将军高兴笑着的文锦心,心里升起一股不快的情绪。 手指放在嘴唇上一吹,原本还闭着眼舒服的吐着舌头的獒犬,迅速的睁开眼。 前一秒还在文锦心的怀里小鸟依人的撒娇,下一秒就威风凛凛的往前冲,甚至因为突然的站起来,还把半蹲了许久的文锦心给撞翻在了地上。 獒犬或许是看到文锦心摔倒了,还迟疑的顿了顿。 就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将军。」 獒犬不再往回看,迅速的朝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亲昵的在修长的腿边绕圈,从喉间发出讨好的呜咽声。 跟着沈玦往竹林的另一个方向而去,自始至终沈玦都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 而被撞倒的文锦心,不等兰慧扶她就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朝着沈玦离开的方向走了两步。 即便没有看到他的脸,只是听见声音,她已经能确定那一身似火的少年郎是谁。 -表哥。 文锦心不是没怀疑过獒犬是怎么出现的,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沈玦故意的,只觉得有些碰巧。 此刻看着沈玦离去的方向,有些失神,她的眼前浮现出沈玦痛苦而又深情的目光。 其实也不怪她没感觉到这份情感,她进府后的一年时间,和沈玦几乎没什么太多的交际。 还是沈恒璘到了广州府之后,因为沈恒璘的关系,她和沈玦接触的机会才多了起来。 她根本不知道沈玦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但可以肯定是,现在的沈玦还不喜欢她,自己还只是个没见过几面的表妹。 即便事后她也觉得挡鞭子的行为是有些冲动,可她却从未后悔过。 沈玦可以为了她谋反,为了她不顾天下人的反对立她为后,她挨得这一鞭又算得了什么呢? 「姑娘,方才,那是世子爷?」 兰慧上次已经见过自家姑娘不要命的样子,对着沈玦的印象也很是深刻,怎么说呢,她的私心是不喜欢沈玦的。 倒也不是因为大家都说他不好,主子的好坏不是她一个丫鬟能议论的,她会觉得不好,单纯是因为文锦心的失态。 她是伺候着文锦心长大的,她家姑娘绝对是这世上心地最好最单纯的姑娘。 夫人从小教她读书写字,即便不出深闺懂得道理也非常的多,琴棋书画文章笔墨样样都会,她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自家姑娘。 她也从未见姑娘和人急过眼动过怒,更是没把她当做下人来看待,府上没有一个人是不喜欢姑娘的。 可一进王府,自家姑娘就跟魔障了一般,这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发生过的。 兰慧思来想去,觉得这一切的根源全都是因为世子爷。 而且姑娘为他挡了鞭子,免了王爷的责罚,他非但没有一声感激,还一次都没上门探望过。她从未见过如此无礼的人。 她是姑娘的丫鬟,自然就有责任要保护姑娘,在王府住了这大半个月,她感觉所有人都很好,唯一要提防的就是这位世子爷。 这会看到那红火的衣服,马上就生出警觉来,本来嘛,这好好的王府怎么可能会突然蹿出恶犬来。 细细一思考,就更觉得沈玦危险,顿时恨不得马上去老太妃面前好好告上一状,绝对不能让自家姑娘被小霸王欺负了。 文锦心当然不知道兰慧在想些什么,胡乱的点了点头,就收回了目光往回走。 「世子爷也真是的,姑娘怎么说也是他表妹,不护着还想着欺负您,亏得您还如此待他……」 文锦心生怕她的话被旁人听去,赶紧打断了她的话。 「兰慧,不可妄言,方才那是不是表哥另说,便真是他,他也不会纵犬伤人的。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第19章 兰慧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如今不在文家了,文锦心虽然是老太妃的侄外孙女,但在这王府到底是外人,她们如今寄人篱下的,自然要谨言慎行。 可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姑娘。 她刚才也是一时心急才会口不择言,文锦心一说她便知错的捂了嘴巴四处去看,还好此刻并没有人经过。 「奴婢失言,再不敢乱说了。」 文锦心知道她是关心她,拉着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 「我不是责怪你,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们如今是客人,还是要多谨慎些,好了,我们回院子去吧。」 兰慧点了点头不敢再乱说话,扶着文锦心一路回了院子。 彩珠已经取回了药,等了她们好一会,看到她们回来就迎了出来。 「姑娘这是去哪了?竟是比奴婢还晚了些许。」语气里有些焦急,还不自觉的带了些询问的口吻。 文锦心下意识的就皱了皱眉,之前她病着都是杜妈妈在照顾,她好的差不多就让杜妈妈回去伺候老太妃。 之前杜妈妈在时没觉得,如今彩珠成了她身边的大丫鬟,竟是摆起了姿态来。 一个丫鬟居然管起主子的行踪了? 前世她对身边伺候的人并不在意,只知道彩珠手脚灵活能言会道,常会说起府里的人和事,她有一段时间很是喜欢彩珠。 为此还冷落过兰慧,后来是彩珠到了放出去成亲的年纪,她就赏了不少的银子送她出嫁。 现在想来,这个彩珠倒是不简单的很。 文锦心性子随和,但不是真的软弱可欺,之前是因为没在意,如今知道了自然不能让个丫鬟爬到头上来作威作福。 听了她的话,文锦心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既不看她也搭理她,直接带着兰慧从她身边走过。 彩珠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她一直觉得文锦心性子软好说话,自己又是李氏派去的人,不免有些底气。 自诩是表姑娘房里头一份,连兰慧都没放在眼里,时常在其他下人面前吹嘘说表姑娘待她如何好。 大家都羡慕她,说她运道好碰上了表姑娘,只有彩珠自己心里知道。 她来伺候文锦心那是带着任务的,李氏让她照顾的同时还要时刻注意着她,就连每日做了什么都要汇报。 好在文锦心也安分的很,一直待在房里养病,倒是让她落了个自在,不用做什么事就能白得了好处。 彩珠还在心里说李氏小题大做,这么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能做什么妖,哪里需要这么盯着。 没想到她就没跟着一会,人就不见了。 彩珠也是生怕期间出了事,她会被李氏责罚,这才有些焦急没有注意语气。 看文锦心不搭理她,彩珠赶紧跟上前去,「奴婢该死惹了姑娘不喜,奴婢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危,一时情急还望姑娘恕罪。」 文锦心还是没有说话,径直进了屋子,彩珠还要跟进去,兰慧就拦住了门。 「一贯只知道主子差遣奴才的,还从未听过奴才敢管主子行踪的,彩珠姐姐真是好教养。」 彩珠也不敢乱闯了,刚刚动静大,院子里的其他小丫头都探头出来看,她更是觉得脸上无光,但又怕再惹文锦心生气,只能跺了跺脚等在门外。 看彩珠吃瘪,兰慧心里也舒坦了许多,这个兰慧觉得自己是王府的丫鬟,平日总是高人一等,好几次给她下绊子。 她怕麻烦,都忍着没有和文锦心说,这回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姑娘别和她一般计较,这人眼皮子浅,倒也没什么坏心。」 若是放在平时,彩珠收敛一些她也真不会和个丫鬟计较,但今日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要是这次她不表态,下次怕是手都要伸到她屋里来了,而且最让文锦心在意的还是彩珠背后的人。 文锦心就把其中的弯弯绕绕和兰慧说了,兰慧才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 「真是夫人的意思?可盯着姑娘做什么呢?」 这一点文锦心也没想通,不仅是这一世前世也是一样的,李氏到底是为什么要如此防着她呢? 还不等文锦心在说话,门外彩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姑娘,老夫人那边来人了,说是请您过去用晚膳。」 文锦心点了点头,兰慧就朝外朗声道:「知道了,姑娘换身衣裳,马上就过去。」 彩珠提心吊胆的在外头等着,过了好一会,文锦心才换了衣服出来。 白色的上袄配上一条渐变的嫩绿色下裙,再加上一个淡蓝色的短比甲,既显俏皮又灵动自然,让人眼前一亮。 「姑娘这一身可真好看,老夫人见了肯定喜欢。」 文锦心全程没有看她,由兰慧扶着直接往正屋去。 她就住在老夫人的福熙堂后院,穿过两个院门就能到她老人家的屋里,住得近就是为了方便她走动。 还没进屋文锦心就听见了老太妃的笑声,这是屋里已经有客了,彩珠马上就要献宝似的把打听来的事情说给她听。 但门边的丫鬟一看到她就撩了帘子,躬身行礼,「见过表姑娘。」 文锦心点了点头没理彩珠,直接抬脚进了门,等进屋看清楚里头的人,她才微微一愣。 第20章 一身似火的少年郎正举杯饮茶,听到动静慵懒的抬了抬那双凤眼,朝外看来,两人的目光便对上了。 一个深邃探究,另一个诧异懵懂。 文锦心一时竟忘了反应,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上头的老太妃喊了她一句,她才低垂下脑袋小步过去行礼。 端端正正的在堂前跪下磕了头,情真意切的唤了声,「老祖宗。」 老太妃年纪大眼睛却不花,方才文锦心的小动作都被她看在了眼里,一直叫她烦心的事,就在方才的一瞬间居然有了个主意。 越想越觉得高兴,赶紧让人把文锦心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我们祖孙哪里要这样的生疏,赶紧到我身边来瞧瞧。」 文锦心一走近,老太妃就抓着她的手左右的看,一边看还一边的感慨,「我的心肝儿,怎么又瘦了?这些日子可叫你受苦了。」 老太妃是左右的看不够,之前文锦心躺在床上她也没机会好好看她,仔细算起来这是进府后,祖孙二人头次正式的见面。 自然是要好好的黏糊一番,一个心肝宝贝一个老祖宗的亲热,不过一会两人都是眼泪汪汪了。 从文锦心进来之后,沈玦的目光就总是似有似无的落在她身上。 沈玦一直在等文锦心说到他,刚刚拿狗把她吓了个七窍升天,他想着怎么也得撒个娇告个状吧。 没想到文锦心全程都没有提起过他,甚至除了刚进来时的那个对视,她之后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这是怎么个情况? 沈玦突然有些被人忽视的不爽了,之前不是还豁出命的来为他挡鞭子,这是欲擒故纵吗? 越是在意就越是盯着她看,越看越觉得他这表妹,皮肤白的胜雪,唇红的似樱,腰细的若柳…… 艹!真他娘的好看! 沈玦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一踢跟前的凳子就站了起来。 他只觉得现在身体里有股无名火无处发泄。 只想出去跑个几圈马消消火才好。 这动静马上就引起了说话两人的注意,尤其是文锦心。 刚刚才哭过眼眶红红的还含着泪,一时沉浸在父母双亡和前世的悲伤之中,被沈玦这么一吓,垂在睫毛上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看着如玉一样的小人,可怜的像只小鹿,沈玦刚刚被茶压下去一点的躁意腾的又起来了。 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他就起个身,她那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他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老太妃赶紧搂住被吓到的文锦心,嗔怪的睨了沈玦一眼,「你这么凶做什么,都吓着我们锦儿了,出去出去,这么大块头瞧着就害怕。」 沈玦:…… 他这好表妹没来之前,他才是心肝宝贝啊。天天夸他长得比他爹小的时候高有出息,这才几天就被嫌弃成这样了? 文锦心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沈玦一眼,说实话,这还是她头次看到沈玦吃瘪的样子。 她毫不怀疑,这小霸王下一秒就能搅翻了整个王府,偏生坐着的是老太妃,他有气也发不出来。 看他那脸臭的样子,文锦心竟然有些想笑。 弯了弯大大的杏眼,嘴角悄悄的扬了扬,然后把脑袋埋进了老太妃的怀里,偷笑可不能被发现了。 但这小动作却还是没逃过沈玦的眼睛,好哇,害他吃瘪还笑话他,这仇他记下了。 还不等沈玦发飙离场,门帘就被掀了起来,沈韶媛走了进来。 「媛儿给祖母请安,见过锦表姐。」 她是闷着头往里走的,行了礼才看到自家这不成器的哥哥也在,看着还不太高兴的样子。 「哥哥,一会就吃饭了,你要去哪里?」 沈玦真是有苦说不出,听听这话,这哪是他要去哪里啊,分明是惹人嫌了要被赶出去,若不是说话的人是自己最疼的小妹,绝对打一顿。 最后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冷哼了一声,大喇喇的坐回椅子上,爷还哪都不去了。 沈玦生闷气的模样逗乐了老太妃,抱着文锦心笑成一团,倒是冲淡了刚刚的愁绪,唯有不明情况的沈韶媛一脸懵懂。 这是发生什么了? 沈韶媛一来,文锦心就不好再腻歪在老太妃的怀里了,她是姐姐要注意仪态。 「听说媛儿上午去看望锦儿了,真是个好孩子。」老太妃也很疼爱这个孙女,喊着她坐下就让杜妈妈上她最爱的糕点和茶。 文锦心已经坐到了沈韶媛身边的位置上,跟着夸沈韶媛乖巧懂事。 沈韶媛看上去很高兴,脸蛋红扑扑的,她真是太喜欢表姐了,因为这个她都被好多人夸了,以后她一定要多去看表姐。 「我很喜欢锦表姐,而且锦表姐那的桂花糕也很好吃。」 听到桂花糕,一直无趣的坐在一边的沈玦想起来了,他好像方才是带着桂花糕去的,只是现在也不知道丢哪了。 三个疼爱的孙辈陪着老太妃说话,她高兴的很,笑容就没有断过。 说了一会话,杜妈妈就领着丫鬟来摆膳,满满一桌的菜,大半都是沈玦爱吃的。 他耐着性子陪着一群女眷吃了两筷子,就坐不住了,「秦老三还约了我去看龙舟,有妹妹在陪您,我就出去玩儿了。」 第21章 再过一个多月便是端午了,每年端午广州府都会有盛大的龙舟赛。 他们这些公子哥最是喜欢这些玩意,每年都有一支龙舟要参加比赛的,从年初就操练上了,临近端午更是会亲自去督促,尤其是沈玦还会每年亲自下场。 「你伤都没好全,又出去玩,正是你妹妹在,才更要陪着,而且这是和锦儿头次吃饭,哪有你这么做兄长的。」 文锦心正在吃菜,突然被提到名字菜卡在了嗓子眼,赶紧喝了两口汤才没被呛着。 沈玦吊儿郎当的眼神就扫了过来,他又不是鬼怪,至于瞧他一眼都能被呛着? 文锦心感觉到沈玦若有似无的目光,脸不可制的烧了起来,老祖宗怎么能拿她做由头呢,沈玦要出去玩,就是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不给他去啊。 「老祖宗,不必顾虑我,表哥有事去忙便是了,有我和媛儿陪着您。」 声音又轻又软,还带着江南姑娘的吴侬软语,让人听着就像是吃了桂花蜜一样的甜。 老太妃一听果然高兴,又是宝贝心肝的一通喊,「罢了罢了,不过你说到看龙舟,锦儿以前肯定没瞧过,这广州府的龙舟可是一绝。」 「在杭州府的时候曾经瞧见一回,不过那会年岁还小,有些记不清了。」 这话不假,龙舟自然不新鲜,但广州府的龙舟是有传统的,从前朝就流传了下来。 但凡是有声望的氏族便会组建龙舟,划船的是由族里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组成,到时全城的人都会去看。 前三名能得到镇南王嘉奖,有的优秀出众的青年借此机会脱颖而出,成为广州府的名人谋上一份差事,甚至还有龙舟上选婿的。 总之每年一度的龙舟赛是广州府的盛事,不论男女老少都会倾城而至,老太妃从刚到广州府起就每年不落的观看。 文锦心前世也看过两回,第一次是陪着老太妃,第二次则是和沈玦一起,陪着初到广州的沈恒璘。 正是因为看过那盛景,杜妈妈描绘的时候她忍不住的露出了女儿家的憧憬,双眼亮亮的很是娇憨可爱。 「表姐好可怜,每年哥哥都会带媛儿去看。」 听说她长这么大只看过一次龙舟比赛,沈韶媛忍不住的同情她,她虽然出门少,但龙舟赛还是每年都会去看。 心中对这个漂亮的表姐越发的怜惜,这么小就父母双亡还这么可怜,以后自己一定要对她更亲近一点。 沈玦听得眉头直皱,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刚这么想着,只听老太妃笑眯眯的道,「既然这样,过两日让阿玦带你去瞧瞧咱们府上的龙舟。」 沈玦:…… 他现在只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刚刚嘴贱提什么龙舟不好,他可不想出门还带着这么个麻烦。 「祖母,这都是男子的玩乐,带……」沈玦摸了摸鼻尖,瞥了文锦心一眼,舌尖一麻向上一顶突出两个字来,「表妹,带表妹去,不好吧。」 这是自己一手带到大的孙子,他的一个小动作就知道他想打什么鬼主意了,老太妃哼了一声。 「锦儿既是你妹妹又是府上的客人,你这个做兄长的难道不该带她四处逛逛吗?还是说如今我老太婆说话不顶用了。」 文锦心被刚刚沈玦瞥了一眼,心都跟着一颤,连忙说不用,「老祖宗,不用了……」 可还不等她说完,沈玦已经挑了挑眉,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力。 「带,我带。都听您的。若是没事,孙儿就先走了。」 「走走走,你这泼猴,别在这碍我的眼。」 老太妃得了满意的答案马上就高兴了起来,沈玦这才扬长而去,只是出去之前还意味不明的看了文锦心一眼。 文锦心只觉得那一刻心脏都要骤停了,在她的记忆里,好像从来都没有和沈玦单独上街过。 最让她不明白的是,沈玦刚才分明是不想答应的,为何又改变了主意?早知道但凡是他不愿意的事情,便是天皇老子也改变不了。 文锦心有些不安,但想到要和沈玦单独相处,又有些不争气的红了眼。 她好像一看到沈玦,就会不自觉的想起前世的画面,她都有些变得不像自己了。 心中波澜面上却未露声色,文锦心和老太妃一道用完膳,又同沈韶媛一起陪她老人家坐着说话。 说了没一会话,沈韶媛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慌张的站了起来,「祖母,我,我来之前还约了叶姐姐……」 大约是怕老太妃会不高兴,沈韶媛的手指不自觉的搅动着,低着脑袋不敢看人。 老太妃温柔的拉着她的手哄她,「无妨,你既约了人就该遵守承诺这样很好。」 沈韶媛的不安才慢慢的消散,重新露出了天真的笑。 「既是舒君回来了,快去吧,明儿我再喊舒君一块吃饭,也当是给她接风。」 沈韶媛点了点头把老太妃的话记了两遍,才和她们行礼道别,高兴的出去了。 等沈韶媛出了院子,老太妃就摒去了下人,如今她们两总算是能好好的说说体己话了。 「你这个傻孩子,你爹娘出了事,早该差人来告诉我,若不是我知道了消息,你还要独自一人流落异乡不成。」 第22章 文锦心眼眶里含着泪,口中喊着老祖宗,祖孙二人不顾形象的抱头痛哭。 仿佛对前世的悔恨苦楚以及对亲人的思念,全都在此刻发泄了出来。 「我知道你父母的事有很多的疑点,你舅父已经在派人查了,你别担心,总会还你爹娘一个公道。」 文锦心泪眼汪汪的猛点头。 「以后这便是你的家了,受了委屈尽管和我说,有我老太婆在绝不叫你受一点委屈。」 文锦心哭得不能自己,满口只会说好。 「还有上回的事情,我这心里都明白的,你表哥这人虽然混账了一点,但颇有我当年的风姿,而且猴精着呢,以后有他护着你,我也放心,只不过下回你可不敢再这么冒险了。」 文锦心把前世所有的委屈和悲痛都发泄了出来,结果就是反应慢了半拍。 过了许久才泪眼婆娑的看着老太妃,缓缓的张了张嘴。 啊? 您心里都明白了些啥??? 祖孙两对哭了大半个时辰,文锦心嗓子都哭哑了,外头杜妈妈唯恐哭出什么三长两短来,赶紧进来喊停。 老太妃才算是哭够了放文锦心回去。 等到送文锦心出了院子,杜妈妈就回来服侍老太妃休息。 「上回大夫说锦儿背后的伤,很有可能要留疤了?」 杜妈妈点了点头就跟着感慨的叹了口气,「苦了表姑娘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还未出阁,就留了这么道伤痕,以后还得说亲事呢。」 「我倒是觉得阴差阳错,没准这是老天爷赐的姻缘呢。」 杜妈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留了疤怎么还成了天赐姻缘呢? 「我之前还在忧心阿玦的婚事,如今看来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急不得。」 杜妈妈慢慢的品出了老太妃话里的意思,又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难道老太妃的意思是,要把表姑娘许给世子爷?!! 这是老太妃之前灵光一闪的主意,她的宝贝孙子长得俊美无双,她的锦儿又是生的楚楚动人。 两人站在一起可不就是登对的很。 再说这天赐的姻缘,你说锦儿早不进府晚不进府,偏偏在阿玦受罚的时候撞上来。 而且还正好为阿玦挡了一鞭子,岂不就是巧合加命中注定。 如今锦儿背后的伤好不了,或许要留一辈子的伤痕,若是阿玦娶了她岂不是正正好,他也没有资格去怪责她的疤。 老太妃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他一直坚定阿玦不是真的品行不端,不过是还没开窍不知道上进。 再加上家里的情况特殊,他只是在逃避自己。 如果能早点给他定下门亲事,说不准就会收敛开窍起来。 老太妃早两年就在寻觅合适的人选了,可惜这广州府这么大,不是她看不上眼就是害怕沈玦的人家。 挑来挑去竟是选不出一个人来,不过这会她还在庆幸,若是真的勉强挑上了,岂不是要错过一个好姻缘。 她的锦儿知书达理乖顺懂事,最重要的是打心里护着阿玦,这可比其他人都要强。 杜妈妈看老太妃想的这么美好,不忍心打断她的想法。 但她总觉得,这娇滴滴的表姑娘和那蛮横凶狠的世子爷,怎么看怎么不配。 想着还是试探着提了一句,「那王爷那边会不会不同意?」 毕竟文锦心父母双亡家世凄惨,世子就算再顽劣早晚也是要继承王府的,还是需要一个母家得势的妻子。 「他要是知道儿子能娶到锦儿这么好的媳妇,他都该烧高香了。他能有什么意见?明儿我就去找他说。」 「您说的是,表姑娘确是样样都好,老奴只是怕世子自己有意见。」 说到沈玦,老太妃露出了得意的笑,「他们如今同住屋檐下,我们锦儿这么好,他又不是个瞎子,早晚日久生情。你且瞧着吧。」 杜妈妈无话可说,只能闭了嘴。 而此刻在和狐朋狗友喝酒听曲儿的沈玦,突得打了个喷嚏。 把旁边喝了个半醉的秦三吓了一跳,撑着手臂冲着沈玦响亮的打了个酒嗝,空气里全是他口中的酒味。 「哥,你这是受个伤顺带染上风寒了?嗝,都快夏令了还得风寒可不得了,赶紧找大夫瞧瞧。」 受伤还能顺便风寒的? 与其说是风寒,还不如说是有人在背后骂他。 说着还真要挣扎着起来帮沈玦喊大夫,沈玦嫌弃的把他推到一边,制止他干出蠢事情。 他可不想跟着秦三一块丢人,「叫你没事多读书,闭嘴,少给爷丢人现眼的。」 秦三的小厮早就见怪不怪了,很是熟练的把人抬到一边去醒酒,耳边的聒噪声才停了下来。 沈玦这才仰头饮尽杯中酒,身边就有一阵脂粉香袭来,是之前秦三说过新来的那个清纯佳人,好像是曲儿唱的特别的好,叫牡丹啊还是茉莉来着? 小牡丹很有眼色,知道这里头谁是最值钱的,一来就往沈玦的身边靠。 「世子爷,奴家给您斟酒。」 瞧着熟练的劝酒动作,和往怀里钻的架势,可完全不像是个清纯佳人。 第23章 沈玦往日也算是个怜香惜玉的,可不知怎么的,今日闻着这俗气的脂粉香直让人觉得作呕。 眉头一皱,就把她像抓鸡一样的拎了起来,「小茉莉?去唱个曲儿来听听。」 小牡丹脸色有些不好,她到这醉仙楼这么久,可还是头一回连名字都被人喊错的,三个字就对了个一个小。 但名字是什么不重要,只要有钱有势,叫什么根本不重要,「还是世子爷会取名字,这茉莉可比牡丹好听的多,以后奴家就叫茉莉了。」 沈玦挥了挥手,觉得不胜烦扰,只希望她赶紧去唱曲别缠着他才好。 不得不说这小牡丹,不,现在是小茉莉了,确实有一把好嗓子。 唱的还是江南小调听着别有一番小桥流水的味道,等到唱完就等不及的来沈玦身边邀功。 沈玦懒洋洋的举着酒杯,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开口,「你是江南的?」 小茉莉以为是沈玦对她感兴趣,娇羞的红着脸,「世子爷可真厉害,奴家祖籍正是浙江杭州人。」 听到是杭州人士,沈玦的眼皮轻轻一抬。 阿冰原先一直在旁边伺候,听到这,嘿嘿一傻笑,「爷,可真巧啊,表姑娘也是打杭州来的,难怪方才听着声音有些像。」 像? 沈玦的眼前马上就浮现出了文锦心的样子,蹙眉低额,声音甜糯细软,娇娇柔柔地喊他表哥。 这他娘的哪里像了?? 沈玦没说话,小茉莉还以为是默许,身体一软妩媚的往沈玦的身边靠,半个人都要倚到他的怀里去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沈玦突然用力的一挥手,毫无准备的小茉莉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小茉莉整个人都摔懵了,场上其他人也瞬间停了下来,齐刷刷的看着沈玦这边的动静。 「玦哥,是不是这丫头伺候的不好,惹你生气了?」马上就有和他关系好的过来打圆场。 「你们继续玩,今日的酒钱全记我账上。」然后嫌恶的起身拂了拂衣襟,大步离去。 今日可真是晦气! 第二日,老太妃破天荒的一大早喊了沈剑青来说话。 因着上回家法的事,老太妃还在气头上,已经好几日没给自家儿子好脸色了。 今日喊了他来吃早茶,沈剑青也是做好了准备,不管一会说什么都要先答应下来,哪怕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又闯祸了,也要先把亲娘给哄高兴了再说。 而且后来他去知府衙门登门道歉的时候,才知道卢韬那会是因为不听沈玦的话,偏要骑马下山。 后来摔下马,也是沈玦第一时间替他拉住了缰绳,把他从马蹄下救了下来,不然可不止是摔断腿这么简单。 知道自己没弄清情况错怪了沈玦,可又拉不下脸面去和儿子道歉,沈剑青如今也是恨不得赶紧找个机会缓和一下父子关系。 那边老太妃喝完茶放下了茶碗,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今儿寻你来,是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沈剑青乐呵呵的陪着笑,「娘,您看您说的,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儿子一声便是了,说什么商量不商量的。」 老太妃一声冷笑,「我哪里敢啊,要是不如你的意,什么时候又动起家法来都不一定。」 不过老太妃也很注意度,看沈剑青已经坐立不安了,就直奔主题。 「阿玦年纪也不小了,你这个做爹的不关心他的亲事,就只能由我这个祖母来操心了。」 沈玦今年十七,确实是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按理来说他是镇南王世子,家世显赫一方应该是挑花了眼才是。 可偏生恶名远扬,但凡好一点的人家都不舍得把宝贝女儿嫁给他,差一些的老太妃又瞧不上。 之前李氏还办过花会,招来广州府里适龄的姑娘,结果回去后那些姑娘全都说了亲事,好像生怕会被看中似的。 老太妃为此还气得好几日卧床不起,更是许久没提起这事了,今儿怎么又旧事重提了? 难道是这臭小子在外面招惹姑娘家了?沈剑青马上就联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上。 「娘也知道阿玦的脾气,不是我这做爹的不上心,而是这广州府上上下下的姑娘都看遍了,着实没有合适的。」 「那是之前。现在可不同了。」 沈剑青努力的想了想,觉得自家儿子除了最近受了伤还没来来得及闯祸,并没有什么和之前不同的地方。 很是虚心的求教,「儿子愚笨,还请娘指教。」 「你仔细想想,咱们府上多了谁?」 沈剑青皱了皱眉,多了谁……然后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柔柔弱弱的身影,眼睛瞬间瞪大。 有些不确定的试探道:「娘难道是说锦丫头?」 老太妃见他总算是开窍了,才露了个满意的笑,「可不就是我的宝贝锦儿,表兄表妹最是亲近,我是越看越觉得两人相衬。」 沈剑青都懵了,他完全没把两人往一块想过,「娘啊,这,这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 「锦丫头身子娇弱,儿子是怕阿玦那臭小子会欺负她。」 老太妃都要提起的拐杖,缓缓的放下,「这点你不用担心了,两人孩子同在府上时常接触,锦儿这么好,阿玦肯定会喜欢的。」 第24章 沈剑青还是愁眉苦脸的很是犹豫,他倒不是觉得文锦心不好,是真的怕沈玦会欺负了人家小姑娘。 这又是表妹和妹夫唯一的孩子,他总不能把人姑娘往火坑里推吧。 「当初秋英不就是在我们家养病,你就瞧上了人小姑娘,非她不娶,怎么如今就不兴的你儿子如此了?」 李秋英是沈剑青已故的原配妻子,想起妻子沈剑青有些微微失神。 就听见老太妃又继续道:「我又没让他们现在就成亲,锦儿如今还小,先让他们相处个几年,若是到时候她真的不愿意,我是不会勉强的。」 老太妃都如此说了,沈剑青也无话可说,而且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他也坚信沈玦骨子里是个好孩子,只是还未向着正道,或许真的成家立业之后会开窍。 而知书达理大方温婉的文锦心,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 「那就都听娘的意思,我没什么意见。」 老太妃一听这话终于高兴了,「这才像话。」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想,怎么给两个孩子多创造相处的机会。 而沈剑青则是回想起了过世的妻子,暗自神伤。 母子两各怀心思,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个小厮一闪而过,匆匆的跑去小院报信了。 「世子爷,大喜事!」 惬意的躺在躺椅上看话本的沈玦,眼睛都没抬,「说说什么喜事,说得好有赏。」 小厮做着拿赏钱的准备,美滋滋的道:「奴才方才听见,老夫人和王爷在商量,要把表姑娘许配给您!」 沈玦瞬间吐出嘴里的梅子核,猛地一踢脚凳坐起,「什么玩意?你说这是好消息?」 老太妃原本就不打算瞒着这事,反正早晚都要告诉两个孩子的,不过文锦心那边她打算再缓缓,毕竟小姑娘年纪小脸皮薄。 没想到沈玦这么快就听到了消息,并且闹到了跟前。 「祖母,您要我娶那朵小娇花?」 老太妃看到孙子很高兴,一听这话就不赞同的皱了皱眉,「欸,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的,什么小娇花,那是你锦表妹。」 「不都一个意思吗?这还没进府就病一遭,进了府又病一遭,您这是打算让我娶媳妇还是娶尊菩萨回去供着呢?」 沈玦一听到消息就炸了,他说呢,怎么头回见这小丫头就怪里怪气的,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想让自己娶她?做梦! 「呸呸呸,赶紧给我把这些不吉利的话给呸掉,锦儿之前那是水土不服,进府之后是怎么病着的,难道你不是更清楚?」 沈玦:…… 他还真是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不想起还好,这一提起他就生气。 一个让他丢了脸的人,更别想让他娶她。 「我又没求着她帮我,而且这么一个娇滴滴碰一下就能生病的主,我可高攀不起,谁爱要谁要。」 老太妃头一次这么想动拐杖,但握了好几次,都还是不舍得,总归是自己的宝贝孙子。 耐着性子的哄他:「娇有娇的好,你还小这些事你还不懂,我做事总都是为你好,而且这事我都和你爹商量过了,先这么着,若是过两年你还是不喜欢,再作罢。」 沈玦根本不听劝,「别说是两年了,这事我压根就不同意。」 老太妃见他说不通,直接使出了杀手锏,闭着眼睛扶着额头开始喊疼。 「哎哟哟,你如今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我这老太婆的话是不管用了,罢了罢了,还是让我早点去找你祖父的好,免得在这碍眼。」 沈玦:…… 这种戏码从小到大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可偏生沈玦就吃这一套。 「好好好,我都听您的还不行吗,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祖母这边不能说通,那就只能从文锦心那下手,他有的是办法让这朵娇花后悔打这个主意。 老太妃不急着让文锦心知道,再加上文锦心最近都冷落彩珠,以至于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文锦心病好的差不多,李氏就准备了一顿家宴,算是正式欢迎文锦心。 离那日和沈玦一块用膳已经过去了三日,文锦心也渐渐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之前她会这么无措,是因为没有看清自己和沈玦的关系,这三天之间她已经想明白了。 现在一切都已经重新开始了,她和沈玦只是普通的表兄妹,只是这么简单。 不管前世沈玦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她对沈玦更多的是感动和愧疚。 她曾经喜欢过沈恒璘,但真情错付,她不想因为感动就把情感转移到沈玦身上,她要做的就是守护沈玦守护镇南王府,陪着老祖宗,远离沈恒璘。 不让沈玦再重蹈覆辙,如果能让他早日走上正道,一定是老祖宗最想看到的。 至于情爱,目前不是她所能考虑。 想通这些事情,心情也就好了许多,就算是要一起去看龙舟,那也不过是兄长带妹妹开开眼,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而且这三日她都会去陪老太妃吃饭说话,期间也没有再听她提起,想来原先也不过是随口说的玩笑话,她却当真了。 第25章 文锦心就更是放下心来,仔细的准备着晚宴。 「姑娘,我给您上药。」 文锦心熟练的躺好,她背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这几日掉了露出粉粉的伤痕。 兰慧的动作很是小心仔细,生怕会有哪里漏了的,虽然这个伤口每日都会反复的看到,但每次瞧见兰慧还是会为她难过。 「姑娘疼吗?」 「早就已经不疼了,就是有些痒,不用这么小心。」要不是伤口在背上,她自己的手抓不到,她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因为失手给抓破。 「这怎么能行,不仔细些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文锦心趴在枕头上,整张脸埋在里头,她其实早就听到大夫说的了,她是易留疤痕的体质,很可能这个伤疤会一直留着了。 上一世她并没有过一遭,而且从小被保护的很好,身上从来没有受过伤,更别说是留下这么长一道疤了。 没有一个女子是不爱美的,越是好看的女子就越是在意仪容仪态。 那会她在半昏迷的状态下听见可能会留疤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可再清醒过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或许是因为重活一世,这条命都是上天赋予的,能活着便是最大的奢望,这些外表的东西她也跟着看淡了一些。 「留疤就留疤吧,也不会有人瞧见。」文锦心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这怎么能行,姑娘以后还要说亲事,留了疤还怎么说亲事……」 说完兰慧才意识到文锦心还小,她不该在她面前说这些,「奴婢失言了,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 而且留疤的事情她肯定知道了,心里定是不好受的,她再继续说,岂不是更伤她的心。 文锦心把脑袋抬了起来,安抚的拍了拍要下跪的兰慧,「你说的都对,以后都听你的便是。」 她没和兰慧说自己心里的想法,经过前世被沈恒璘所骗后,她早就想好了不嫁人,一辈子陪着老太妃,常伴青灯古佛只求老人家长命百岁。 老太妃的身子骨一直就很好,她离开广州府的时候老人家还很硬朗,在京城的那两年每每有家书,也都是说身体康健,并无病痛。 所以收到书信说老太妃薨逝的时候,她是完全无法接受的,但又无法证明老太妃的死与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镇南王府上下和睦,直到重生之后,原本在她看来平静的王府之下,还暗藏了很多的暗潮涌动。 李氏、老太妃、沈玦,甚至是那个突如其来敌意的叶姑娘,都透露着不安宁的气息,王府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上好了药,文锦心又趴着休息了一会,才起来换衣服。 门外彩珠在小声的求见,「姑娘,我把针线房给您做好的衣裳拿来了。」 这是她刚进府的时候李氏就吩咐下去的,一季四身衣裳,全都按着她的尺寸来做的。 之前因为她都在床上还用不上,如今她病好了,马上就送了过来。 兰慧看了文锦心一眼,得了肯定的眼神,她才出去掀了帘子,彩珠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彩珠就安分了。 之前是文锦心太好说话,以至于一下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从那之后她就伏低做小再不敢放肆了。 兰慧也问过文锦心,为何不直接趁这个机会把彩珠给换掉,毕竟是李氏的眼线,一直在面前晃悠岂不是处处受限。 但文锦心却摇了摇头,「若是换了彩珠,难保之后不会又别人,再来了其他人我们又要个个防着,岂不是更累?」 以前文家后院很是简单,老爷没有妻妾家中就姑娘一人,只要伺候好主子根本不用去考虑这些东西。 到了王府,兰慧才开了眼界,原来人与人之间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才知道自己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 「我们如今对彩珠知根知底,没准以后还能用她来探听消息呢。」 而且文锦心还教兰慧,有的时候狐假虎威并不是坏的词,比如她在下人的面前,就不必处处都做好人,偶尔借势立威也是很有必要的。 彩珠一进屋兰慧就伸手过去,她很识相的把托盘交到了兰慧的手里,开始讨好起兰慧来。 「姑娘,这是春夏两季的衣裳,您瞧瞧可是喜欢。」 王府的针线房手艺极好,文锦心粗粗的看了两眼就点了点头,知道是她喜欢的样式,是花了心思做的。 夸了几句用心,又赏了个银裸子,彩珠赶紧松了口气,喜滋滋的道谢。 帮着兰慧给文锦心梳妆打扮,等算着时间差不多,就去正屋等老太妃一道去赴宴。 老太妃今日穿了身棕色的暗金纹袄子,看着既亲和又尊贵。 看见文锦心过来,就拉着她上下的打量,「我们锦儿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尤其是这个颜色衬着肤色更是红润有气色,我瞧着就欢喜。」 今天送来了新衣,兰慧就建议直接穿新的,也算是给李氏面子。 李氏大约是以为文锦心喜欢红粉是色系,送来的八套衣服里,半数以上都是红粉的颜色,但实际上她前世更偏爱浅色的衣裳。 不过衣服既然都做了,她也没有重做的道理,再说这都重活一世,自然是要做出改变的。 第26章 她就挑了一身樱红色的袄裙,配了同色系的长比甲,看着确实是粉嫩天真,衬的如玉的肌肤更是水灵动人。 「这是舅母差针线房新作的衣裳,老祖宗喜欢,锦儿以后就多穿。」 老太妃打量了两眼,又是满意的点头,「你舅母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文锦心一路挽着老太妃,祖孙二人有说有笑的去了正院。 临近夏日,天色黑的越发晚,这个时辰天还是大亮,花厅里李氏早就在等着了。 一听是老太妃来了,带着沈韶媛就迎了出来。 相互之间见了礼,李氏的目光就落在了文锦心的身上,这还是她病好了之后两人头次见面。 忍不住的眼前一亮,不得不说这个表姑娘确实是美极了,便是说句绝艳也不算夸张。 但越是美丽的人就越是不简单,李氏的目光微微一闪,脸上的笑意却是丝毫未变。 「果真是母亲养在身边的人,就是水灵精致,真是让人瞧了打心里的喜欢,你来府上这么久,我这做舅母的都没能照顾好你,真是我的失职,这个镯子是我偶然得的,一直放着没有合适的人衬得上,今日才知,是一直在等你呢。」 文锦心记得前世自己进府,李氏送的也是这个镯子,因为前世她很爱重李氏,便很喜欢这个镯子一直戴在身边。 如今,她才知道李氏或许一直都在防着她,对她的喜欢都是装出来的…… 想起前世的事情,文锦心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老太妃就笑眯眯的推了推她的手。 「既是你舅母的一片心意,那就收下吧,你瞧这孩子胆小的很呢。」 文锦心回过神来一脸绯红的接过了玉镯子,恭敬的道了谢:「多谢舅母。」 恭敬有礼绝对挑不出一丝错来,却从中透着些许疏离。 李氏抿着唇笑,胆小?若真是胆小又怎么会一进府就有如此异常的举动,只怕不是胆小而是心思太深了。 「别站着了,赶紧里面坐。」 李氏招呼着众人进屋,就在这时,身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舒君来迟了,还望老夫人和夫人见谅。」 众人齐齐的回头看去,一个身穿浅绿色袄裙的少女亭亭而立,鹅蛋脸柳叶眉,泼墨的长发简单的挽起发髻。 容貌算不得绝色,眉眼温柔淡雅,身上有一股书卷的气息,一瞧便是大家闺秀教养出来的姑娘。 文锦心只一眼就确认了,她便是前几日在花园偶遇的那个姑娘,叶舒君。 沈韶媛看到叶舒君马上就高兴了起来,眼睛又圆又亮,轻快的喊了一声,「叶姐姐。」就蹦蹦跳跳的过去亲热的挽着她的手。 老太妃看上去也挺喜欢这个叶舒君的,笑着让她起身。 「前几日就听媛儿说你回来了,今儿可算是瞧见了,怎么样,回去路上一切可是顺利?」 「多谢太妃关心,一切顺利,本是该一回来就前来拜访的,只是碰巧家中有事耽搁了几日,倒叫太妃担心了,都是舒君不是。」 「你又不是什么外人,晚几日又何妨,你这孩子就是总把自己当外人,规矩的招人心疼。」 老太妃一边说一边领着众人往花厅里走。 期间文锦心就安静的做一只漂亮的花瓶,挽着老太妃的手偶尔微笑。 直到在花厅落座,叶舒君才像是刚发现她一般,惊讶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惊艳。 「这便是媛儿妹妹提起的文家妹妹吧,原听人时常夸我秀丽,我还偶尔对镜自喜,今儿见了妹妹才知竟有如此貌若天仙之人,在妹妹面前我可真是自惭形秽。」 叶舒君瞧着温婉大方,没想到说话倒是活泼不古板。 尤其是她说的坦诚,有些小女儿的娇憨,又带着由内而发的赞叹。 既不会觉得她假话奉承也不会觉得话里带酸,不管是被夸的人还是听的人,都很舒服。 她给人的印象便是率性真诚,文锦心有些明白为何沈家的人都会这么喜欢她了。 如果不是在花园巧遇过叶舒君,或许自己此刻也会喜欢上她,可正是因为这一点,文锦心才觉得这个人越发的不简单。 至少她的心计可比外表看上去复杂多了。 果然,叶舒君说完,老太妃就高兴的笑了起来,沈韶媛更是真的信了她会自惭形秽的话,单纯的安慰她。 「锦表姐是我见过最最好看的人,我看到的时候连话都不敢说,总觉得这样的人只有画上才有,但叶姐姐你也很好看,你可千万不能难过。」 沈韶媛这样的童言童语更是逗的老太妃和李氏连连发笑,却是让文锦心忍不住的又看了叶舒君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叶舒君在向她示威,以一种主人家的优越感向她展示沈家的人对她有多好。 这也是她最无法理解的一点,且不说两人前世就没什么交集,便是这一世她才刚进府,之前并不相识,她又为什么会对自己有敌意呢? 文锦心怕露出眼里的探究,微微低眉状若害羞的轻声道。 「媛儿妹妹又笑话我了,多谢叶家姐姐的谬赞,娘亲常说我眉眼有两分似老祖宗年轻的时候,想来都是沾了老祖宗的光。」 第27章 文锦心微低着脑袋,根本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旁人瞧着就是个被人夸后娇羞的少女。 老太妃本就让她坐自己身边,听了这话直接握着她的手,左右的看不够,「你娘亲那是糊弄你的,也就是你小姑娘什么话都信。」 嘴上是这么说,可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女人啊,不管年龄多大,但凡听见夸她貌美,心里绝对是高兴的。 再加上李氏在旁边一道哄着,老太妃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这让叶舒君的目光在文锦心的身上多停留了两眼。 上次在园子里,她不确定文锦心有没有看到自己,所以今日才会故意的试探一二。 好在看她方才的表现,应该是没有见过自己,才放心下来,加入到大家的话题中去。 说了没多久,门外小厮就匆匆来报,沈剑青回来了。 因为都是小辈而且今日又是家宴并不男女分席,沈剑青换了身常服大步的跨境了厅内,他一出现谈笑声就停了下来。 众人起身向他行礼,他再向老太妃见礼。 沈剑青的第一眼也是落在了文锦心的身上,实在是她今日太过鲜亮,又是站在老太妃的身边,让他瞬间就想起了老太妃提的事情。 想起来这还是上次误伤过外甥女后,第一次正式见面,下意识的就关心了两句。 「锦丫头身子可是好些了?来了王府便是回到了家,你舅父我是个粗人,若是有何处不周到的,只管与你舅母提便是。」 文锦心又郑重的给沈剑青行了一礼,「多谢舅父。」 前世她对这个舅父就有些敬畏,这一世初见面就来了这么一着,就更是心有余悸。面对沈剑青的时候,便会下意识的露怯。 沈剑青看着眼前风一吹就会倒的小身板,和轻声细语的声音,眉心一皱。 他觉得自己前几日真是做了个蠢决定。 这么用力一掐都会断的小姑娘,给他那混世魔王儿子做媳妇,可真是糟蹋人家姑娘。 一想起沈玦,沈剑青就觉得头疼,四下一看屋里没他的人影,火气又腾腾腾的往上冒,「那小子人呢?都这个点了还不来,让长辈等着像什么话。」 「你刚回来我都没说什么话,你这么凶你儿子做什么。他是给我取东西了,一会就来,咱们先吃。」 老太妃看沈剑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沈玦,尤其还是当着文锦心的面,恶狠狠的瞪了她这没眼力见的儿子一眼。 沈剑青刚刚的那股气焰瞬间全无,只得无奈的放低了声音。 「都是儿子的错没问清情况,母亲别生气,既是如此,我们先入席边吃边等他。」 本来所有人坐着闲聊也就是为了等他们父子,既然沈剑青都发话了,李氏就赶紧招呼着所有人入席。 老太妃坐在上首左手边坐了沈剑青夫妇,右边还空了一个座位是留给沈玦的,再接着便是文锦心和沈韶媛、叶舒君。 菜里大半都是文锦心爱吃的,她并不挑食,而且在镇南王府生活两年多,早就吃习惯了府上的饮食。 之前因为生病忌口,已经喝了大半个月的清粥补汤,嘴里寡淡,这会瞧见这么多喜欢又怀念的菜,忍不住的多吃了两口。 等满足的一碗汤下肚,又盛了一小碗的时候,才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文锦心赶紧放下了手里的小碗,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怎么跟个多日没吃过饭的人似的,太丢人了。 沈韶媛连身边的叶舒君都顾不上了,凑上前和这个可爱的表姐说话。 「锦表姐,你也喜欢这八宝冬瓜嘛,我也最喜欢了,夏天的时候我能喝两碗呢。」 老太妃巴不得文锦心多吃点好多长点肉,她也觉得沈剑青有一点是说对了,锦儿太瘦弱了些,虽然这么很美但老人家就喜欢看孙辈白白胖胖的身体健康才好。 这会知道菜合她的口味,高兴的不行。 见小姑娘脸皮薄都不敢吃了,不赞同的瞪了沈剑青一眼,赶紧顺着沈韶媛的话往下说。 「这汤我和阿玦平日也很喜欢,看来也很合锦儿的口味,传下去就说今日厨房这道汤伺候的好,有赏。」 文锦心愣了一下,沈玦也喜欢喝这冬瓜汤吗?不知怎么的,一时碗里的汤都有些烫手了起来。 老太妃一发话李氏也跟着说好喝,气氛顿时轻快起来,文锦心脸上才没这么烧着发烫。 有了这个小插曲,沈韶媛和文锦心就更亲近了些,上次见过之后她就打从心底的喜欢这个表姐,但又怕表姐不喜欢自己。 现在才发现表姐和自己有一样的爱好,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就拉近了一些。 不仅给文锦心介绍了她喜欢吃的菜,还动手替她夹菜,看得镇南王很是惊喜,连连夸沈韶媛懂事会体贴人。 可这么一来,叶舒君就不免显得冷清了,李氏瞧在眼里就想起了件事。 「之前媛儿的那个女先生回了老乡,前几日她写信给我引荐了一位她的好友,我便派人去寻,今日得了消息,说是愿意进府讲课。」 镇南王对此很满意,他倒不是希望沈韶媛真的能有多少学识,只是想让她多增长见识,就算再不行多和外人接触,变得自信也是好的。 第28章 即便沈韶媛有些缺陷,全家也仍是从未放弃过她,谁人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操碎了心,有一些长进便会雀跃不已。 「有你照顾媛儿,我放心的很,到时候先生来了我再抽个时间见见。」 李氏脸上一直都是从容恬淡的笑,对沈剑青的夸赞也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 然后带上了叶舒君,「舒君一直都是陪着媛儿读书的,到时候可还要你这个姐姐辛苦,多多督促她才好。」 「夫人言重了,有幸能陪媛儿妹妹一块读书,我高兴还来不及何来的辛苦。」 文锦心一直知道她们两从小一起读书,也正是因为这个,沈韶媛才会和叶舒君这么好,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也没有做过多的反应。 没想到老太妃却突然开口,「既是女先生入府,不如让锦儿一块去听听,三个小姑娘有伴岂不是更好。」 沈剑青一听就觉得是自己疏忽了,之前沈韶媛是没伴,不得不让叶舒君陪着,如今文锦心来了,哪有不让她一块去的道理。 「母亲说的是,之前就听说锦丫头读书识字全是妹夫教的,他当年可是状元郎,学问一顶的好,以后你也跟着媛儿读书去。」 前世也问过她去不去读书,但当时她和沈韶媛的关系一般,初入王府又怕生的很,整日不是躲在老太妃身后,就是跟在李氏身边,自然就回绝了。 如今她很喜欢沈韶媛,也想更多的融入王府,对此提议倒是拒绝不了了。 李氏知道老太妃方才的话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既然提了这件事,就不该忽略文锦心,这次确实是她考虑不周。 但她又不能直接说把文锦心给忘了,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附和着劝文锦心。 沈韶媛听文锦心要一起读书,高兴的不得了,拉着文锦心的手双眼亮晶晶很是期待的看着她。 「锦表姐,你要和我们一块读书了吗?」 文锦心原本是还没想好的,但被沈韶媛用这种眼神看着,脱口而出就是一个好字。 老太妃方才拉下的脸,这才好看了起来,「你们姐妹这般好,我瞧了都高兴。」 席上众人对此都很满意,唯独叶舒君抓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泛白。 就在此刻,一个慵懒低沉的嗓音从外传了进来,「是什么事让祖母这般高兴?」 所有人的目光朝外看去,沈玦恣意张扬的一身红衣在夜色灯笼下格外的醒目。 众人都被沈玦吸引了目光,而文锦心却下意识的避开了沈玦,没想到从她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了叶舒君看沈玦的眼神。 少女的迷离和情深。 即便只是一闪而过,也被文锦心尽收眼底。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来了。 前世,她要离开广州上京之前,沈剑青要给沈玦娶妻,而那个女子便是叶舒君! 也不能怪文锦心忘了,当时她和老太妃分别在即,心中满是不舍之情。 但彼时她被沈恒璘的花言巧语所骗,又有李氏在旁说沈恒璘的好话,她才会抛下至亲陪他上京。 这也是这一世她如此提防李氏最重要的原因,她不知道李氏到底是真的觉得沈恒璘值得托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她都要离一切和沈恒璘有关的人事远远的。 至于沈玦和叶舒君自然是没有成亲,她记得后来老太妃给她寄的书信中有提到过这事。 正是因为最后两人也没成,她才会把这一茬给彻底忘了。 这会打开了记忆的匣子,她又隐约的记起来了,有一回老太妃寄来的书信中还提起过叶舒君。 那会已经是沈恒璘登基后的事情了,信中反复的担忧沈玦一直不肯娶妻,为此她什么法子都试了。 就是这末了的时候说到了叶舒君,夸她样样好,还对沈玦痴心一片,非他不嫁,可惜沈玦偏偏不喜欢她。 直到现在文锦心才知道其中的原因。 沈玦一直不娶妻,不接受叶舒君,都是因为他喜欢和他想要娶的人,是她! 她眼前瞬间又浮现出那双深情又带着决绝的眼,不知怎的心口一阵刺痛,顿时心中慌乱。 不想,猛地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中。 沈玦知道今晚宴席的事,只是下午去看了卢韬,那小子被他姐拘在府里养伤快一个月了,见了沈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是不肯给他走。 这才耽误了些时间,他想着要见的人里面一半都不喜欢,也就懒得赶时间,慢悠悠的回来了。 没想到还没散席,不免有些可惜,但看在祖母的份上即便不喜也要来露了面的。 刚到门边,他就看到了席上乖巧坐着的小姑娘,一身粉嫩衣裙,几日不见竟然还变得更好看了。 然后四目相对。 他亲眼看着原本双目放空正在发呆的小姑娘,一撞上他的视线就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瞬间的移开。 沈玦:…… 他最近真是苦恼的很,他到底是长了一副什么凶神恶煞的脸,她至于每回一见着自己,就被吓成这样吗? 而且她不是还想方设法的嫁给他?这么快就变心了? 沈玦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原本只想意思的出现一下的他,脚步不知不觉的就迈了进来。 第29章 沈剑青看到他出现脸色好了一些,其实他们父子两除了除夕宴,平日很少有机会能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只是嘴硬的很,不愿意承认。 李氏则是诧异又激动,他们同桌吃饭真是太难得了,赶紧让后厨再上几道沈玦喜欢吃的菜上来,老太妃更是脸上的笑意不断,让沈玦坐在她的身边。 等到身边有人坐下,阴影将她半个身子都笼罩着的时候,文锦心才意识到两个人离的有多近。 近到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抓着筷子的手都有些不稳,只能逼着自己把脑袋低的更低一些。 才不至于泄露出她的那点慌张和羞涩,她总觉得自己的脸在慢慢地升温。 她还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合适对待沈玦的态度,这真是太糟糕了。 和她心情截然相反的便是沈玦,一落座他就发现身边的人好似看不清碗里的东西,脑袋越来越低,一副恨不得扎进碗里的架势。 他虽然平日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但因为从小习武坐姿笔挺,坐的端正,从上往下正好能瞧见身边人微微蜷缩的模样。 乌黑细软的发梳了个精巧的髻,头上戴着两朵粉同色系的头花,点缀红珊瑚珠子,很是小巧可爱。 因为低着脑袋,正好露出一大段雪白的脖颈,有几根细碎的毛发调皮的搭在脖子上,让人看得心痒痒的。 沈玦心底那一股无名火越发的旺,他还从来没在谁的手里吃过这么多次亏。 想着,手里放置筷子和勺碗的动作也跟着重了起来,只听一串清脆的碰撞声,顿时桌上就没了说话的声音。 然后沈玦就发现,身边这小姑娘,一对圆润小巧的耳朵下意识的一抖。 连带着清瘦的肩膀也跟着抖了抖…… 不知怎么的,沈玦肚子里的那股子无名火突然又消失了,舌尖抵着压槽发出一声哂笑。 去年冬天他带将军去狩猎,将军猛追着一只野兔不放,那只野兔吓得躲在了草丛里,怂成一团,只露出毛绒绒的小尾巴。 瞧她这个样子,竟然和那只兔子有些像,他一时觉得可爱,就把那只兔子给放了。 还真是,又怂又可爱。 沈玦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到了,连忙往嘴里塞了口肉,就是嘶的一声。 呵,咬到了舌头…… 「怎么这么不小心,咬疼了吗?是不是这些菜不胃口,让厨房撤了重做。」老太妃一直关注着宝贝孙子,赶忙关心的问道。 沈玦哪里敢说是因为在想只怂兔子,才把舌头给咬了的,只能打着马虎眼随便糊弄了两句。 倒是文锦心听到他咬伤了,下意识的就抬头朝他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心不在焉的想,表哥这是咬着了哪里,也不知道疼不疼。 谁想这么一会,沈玦就漫不经心的低了头,两人的目光就撞到了一起。 文锦心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偷偷打量别人被正主抓到了,慌不择路的转过去拉着沈韶媛的手,只觉得心都要从喉间跳出来了。 沈韶媛突然被文锦心的热情搞得有些懵,「锦表姐,怎么了?」 「没,没怎么,就是,你带我去一下如厕好不好?」 文锦心憋了好久,憋得脸通红才想起来一个理由,匆匆的拉着沈韶媛逃也似的往外走。 慌乱之间,自然不知道身后沈玦探究玩味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小兔子,这是害羞了? 直到出来被风吹一吹,文锦心脸上的温度才降了下来。但就算墨迹的再久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回到花厅去。 不过她已经想好了,一会只低头吃菜,不看表哥应该就没事了,做好心里准备就和沈韶媛往回走。 应该是正好散席了,走到门边就碰上了要离开的叶舒君。 「叶姐姐你这就要回去了吗?」沈韶媛的话语里是明显的不舍和依赖。 叶舒君拉着沈韶媛的手,两人显得很是亲昵,「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先生还要几日才进府,明儿你还是可以来找我一块看书。」 因着叶舒君是刚从老家回来,李氏就让沈韶媛过几日再去找她玩,沈韶媛自然乖乖的没去打扰。 听说又能去找她看书,就高兴的直点头。 叶舒君三两句话就安抚好了沈韶媛,然后把目光落在了一直没说话的文锦心身上。 「文家妹妹得空的时候也可以和媛儿一起来我院中闲玩,只是我这人无趣的很,院里也都是书,只怕文家妹妹要觉得闷。」 文锦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无趣?闷?只怕不然吧,能把沈家的所有人都哄得服服帖帖的,就这能力,整个广州府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怎么会呢,我喜静不爱说话又总生病,还怕姐姐不喜欢,若是姐姐不嫌弃,一定时常叨扰。」 沈韶媛天真的很,以为她真的觉得自己生病别人不喜她,又跑回来拉着她的手很是认真的道。 「锦表姐你这么好,没人会不喜欢你的,我就很喜欢你啊。」 话虽是再简单不过的,却听得文锦心的心里暖洋洋的,虽说她不聪明了,文锦心觉得沈韶媛是这世上最善良可爱的女孩。 叶舒君看着她们姐妹融洽的样子,宽袖下的指甲暗暗的磕进了掌心中,才不至于让自己露出难看的表情。 第30章 「媛儿说得对,文家妹妹可太过谦了,那咱们可就约好了哦,我就等着你们来找我了。」 说完还轻快的眨了眨眼,等文锦心应答后,才带着丫鬟离开。 文锦心看了眼她的背影,才和沈韶媛往花厅走,看来上次她并没有看错,叶舒君确实对她很有敌意。 可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沈玦吗? 但又说不通啊,她此刻不过是个刚进府的表姑娘,就算她喜欢沈玦也没有道理这个时候就恨上她吧? 想不通就只好先防着此人,之前她还不怎么愿意和叶舒君一块读书。 现在还有些庆幸,还好老太妃提出让她也一块去,如果只是普通人和沈韶媛处的好她自然不担心,现在叶舒君的性情难辨,她也有些担心沈韶媛。 文锦心记得自己上京后,沈韶媛遭负心人悔婚,为此沈玦还把那男人狠狠打了一顿,打个了半残。 她之所以会知道,还是沈恒璘当做笑话说给她听的。 当时她还和沈恒璘为此发生了口角,即便她与沈韶媛关系一般,但总是自己的表妹,自家表妹遭此等恶人悔婚,作为兄长如何能不愤怒。 故而她并不觉得沈玦有哪里做错的,甚至她觉得沈恒璘很奇怪,居然会把这样的事情当笑话。 为此她还写了家书回广州,一并送回去的还有自己库房里的两大箱宝贝,光明正大的给沈韶媛撑腰。 现在想想,沈韶媛如此单纯的姑娘,如何会结识外男,又怎么会遭人悔婚,其中的疑点重重。 她也不是因为叶舒君对自己有敌意就怀疑她,而是打算和沈韶媛多相处,从根本杜绝她再被人骗的可能性。 不管是谁,她都不允许有人伤害到她想保护的人。 想着她就用力的握紧了身边人的手,沈韶媛可爱的歪头朝她眨了眨眼,像是在问她怎么了。 文锦心瞬间心就软了,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我们进去吧。」 沈韶媛的心思很简单,别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乖乖的哦了一声,跟着她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然后,她们就听见里面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声。 「你这是与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这么多年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好啊,你若是敢走出这个门,我便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用膝盖想都知道,一定是沈剑青又被沈玦给气着了,即便是刚重生这么点时间,文锦心也深谙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有多差。 这会轮到沈韶媛抓着文锦心的手开始用力了,文锦心侧头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把她往旁边拉了一下,然后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下。 文锦心虽然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但还是很配合的不再说话,跟着她快步往院子外走,走了没多远就蹲在了路边的小径旁安静的等。 她的心里有了个隐约的答案,好像知道沈韶媛想做什么,又不太确定,就什么都没问陪着她等。 果然过了没一会,就看到一身红衣的少年走出来,脸上还带着薄怒,浑身都是戾气,一副拒人千里的寒意让人不敢靠近。 这时的沈玦,更接近平日传闻中他的样子,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一股能将天捅破的戾气。 还不等文锦心反应过来,身边的沈韶媛就站了起来,脆生生的喊了声:「哥哥!」 然后文锦心就看着,原本怒气腾腾好像要去和人干架的沈玦,突然脸色一僵,扯了个不好看的笑。 「媛儿,你怎么在这里。」 「哥哥你不要和爹爹生气好不好?」 沈玦原本平和下来的神情,在听到沈剑青的时候瞬间又拧巴了起来,但在沈韶媛的面前,他还是努力的维持一个兄长的形象。 「大人的事情你不要掺和,伺候你的丫头呢?谁这么不懂规矩,带你来这种地方,你现在就回去睡觉,睡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懂规矩的文锦心,原本想要站起来,听了这话,又默默的蹲了回去。 即便沈玦很讨厌沈剑青,但他并不想在沈韶媛的面前说沈剑青的坏话。 他可以目无尊长,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却不想让自己的妹妹被任何人诟病。 所以就算他厌恶李氏,可在沈韶媛的面前也尽量不提这个人。 他只希望在自己能保护的范围内,让自己的妹妹一直天真快乐。 很多事情沈韶媛虽然不懂,但她喜欢爹也喜欢哥哥,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还能糊弄一下。 随着他们父子的矛盾激烈化,她还是或多或少的能明白一些。 她早就想和沈玦谈谈这件事,只可惜一直没机会,方才又听见他们吵架,才会一时冲动的带着文锦心跑过来堵人。 「哥哥,我不喜欢你和爹爹吵架。」 沈玦浑身一僵,回想起方才她们两离席后的事情。 席上无人说话,沈剑青就和叶舒君聊了一下关于她父亲的事,不知怎么的就说起了沈岳晖要回来了。 沈玦全程吃饭连头都没抬一下,但他和这个大哥关系还不错,特意记了一下他回来的日子,盘算着等他回来给他接风。 「岳晖这次办差事办的很好,曹知府夸了好几回,等他回来还准备给他提一提,他倒也争气。」 第31章 沈岳晖是沈剑青拜把子兄弟的儿子,当年东面动乱,沈剑青接旨平乱,就是和他父亲一起。 最后一仗打得尤为辛苦,好不容易取胜的时候,敌方余孽趁他不备偷袭,就是他的父亲替沈剑青挡了一剑,为此丢了性命。 当时的沈岳晖才刚出声没几个月,知道这个消息后,他的母亲就一病不起跟着去了。 沈剑青对兄弟愧疚,又出于责任,和当时的原配妻子商议后,就收养了沈岳晖认其为义子。 沈岳晖比沈玦要大三岁,在沈家众人都是喊沈岳晖大公子,而喊沈玦为世子爷。 就算沈岳晖不是沈剑青的亲生儿子,却很是看重他,也有一点私心是想给沈玦培养一个左膀右臂以后替他分忧,所以对沈岳晖一直很培养。 沈玦虽然和沈剑青有矛盾,可对这个收养的大哥没有意见,甚至小的时候与沈剑青闹矛盾了也是沈岳晖来劝才会听。 反倒是沈岳晖自己觉得身份有别,不敢真的把沈玦当弟弟,等长大了些两兄弟间的差距就越大,自然的就没那么亲近了。 沈岳晖很优秀从小就是别人眼中的好孩子,读书刻苦练武也用功,故而每次提起他们两都要比较一番。 所有人都觉得沈岳晖更像沈剑青的亲儿子,更能担起镇南王府世子的身份。 沈玦倒也不在意,他从未稀罕过这个身份,甚至听了这话还真和沈岳晖开玩笑问他想不想当世子,咱们换一换。 却把沈岳晖给吓得不轻。 沈玦心中所想的则是,若能不生在沈家,或许他的娘亲也不会出事…… 正好这时叶家的丫鬟来找叶舒君,她就先离席了。 等她一走,沈剑青就继续了之前的话题,「你大哥回来后你也别总是无所事事的胡闹,跟着你大哥好好学学,别让我这一整天的为你做的事善后。」 沈剑青方才喝了点酒,最后还感慨了一句,「还是阿岳更像我,你这小子也不知道从谁那学来的一身毛病。」 沈玦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他会坐在这里吃饭,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可沈剑青却总有本事把他的心情搞得一团糟。 他撂了筷子直接起身,连看都没看沈剑青一眼,「祖母,我还约了人,明日再陪您吃饭。」 说完直接往外走,期间更是没和其他人说一句话,沈剑青的咆哮便是被他这傲慢的态度给逼出来的。 「你这脾气是谁惯出来的?我是你爹我教训你两句有何不可?」 「你今日若是踏出这个门,我便当没你这个儿子!豆&豆)网」 沈玦嘴角一扬,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如果真的可以,他倒是求之不得。 看沈玦的脚步微顿,沈剑青还以为他有心悔改,正打算再好好教育两句,沈玦就脚步不停的大步朝外而去。 这才有了沈韶媛守株待兄的场面。 沈玦回忆方才的事情,沈韶媛则是眨巴着眼睛还在等他的答案,但最终沈玦也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有些事情让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回去睡吧,过几日我再带你去跑马。」 沈韶媛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憋了,有些失落的低下了脑袋,「好,媛儿都听哥哥的。」 沈玦见沈韶媛身边没人,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回去,「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沈韶媛乖乖的点头,刚要走才想起来,她把表姐给忘了。 「锦表姐。」歪着脑袋去找文锦心。 文锦心听他们兄妹说话,正在兴头上,一听沈韶媛的话就知道不好,想要偷偷溜走,没想到就被抓了个现行。 她人小小个,灯笼的光亮又昏暗,不仔细还真没瞧见这里还蹲了个人。 沈玦看着眼前尴尬站起来的小姑娘,眉心一皱,他就说沈韶媛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跑来拦他,原来是还有同伙呢。 盯着文锦心的眼神也带了些探究,她的目标到底是谁,不管如何都他都不会让她伤害到沈韶媛。 直看得文锦心手脚都无处安放时,才移开了视线,调笑的嗤笑一声。 「没想到,表妹的爱好还真是特别啊。」 文锦心脸腾的就红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故意要在这偷听的…… 但显然沈玦并没有心情听她的解释,直接把这两人一起往院子里送。 路上沈玦兄妹两走在前面,文锦心就微低着脑袋,乖巧的跟在后面,内心不停地在反省。 她一直觉得前世自己就有够蠢了,眼瞎信错了人还落了个惨死的下场,想着这一世再怎么的也不会重蹈覆辙。 没成想,这几天做过的蠢事,比前世还要多…… 她可太难了。 沈韶媛没成年之前一直都和李氏住在一起,沈玦把她送到外面,就让她自己进去了。 李氏的地方,他是绝对不会碰触一下的。 而文锦心还沉浸在自己的懊恼之中,低着脑袋跟犯错误似的走着,根本没发现已经到了,还在一股脑的往前走,一脑门直直的撞在了沈玦硬朗的背脊上。 捂着发疼的脑门,惊恐的意识到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迅速的跳到了一边。 「抱,抱歉,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第32章 沈玦半眯着眼,就着月色和灯笼打量着眼前的人,一半光一半暗,小姑娘的身上好像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显得静谧又神秘。 一时竟有些琢磨不透,她到底是在装傻充愣呢,还是打的别主意,但不管如何她都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想了会想不出,就丢下一句,「还愣着做什么,走吧。」 文锦心诧异的啊了一声,下意识的就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走?走去哪里?」 「送你回去,不然,你还以为我要带你去哪里?」 沈玦回头冲着她上下的打量了一眼,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嘴角带着古怪的调笑,难不成还真以为他要对她做些什么不成。 亏得他祖母想的出这种主意来,就这小身板没有二两肉的样子,抱在怀里怕是都硌的疼。 能有什么趣味? 文锦心这才反应过来是她误会了沈玦的意思,原来他是好心要送自己回去,脸上腾地一红,低着脑袋声音比蚊虫还要细的说了声,「多谢表哥。」 她还以为,以为沈玦很不喜欢她,最多就把她丢在沈韶媛的院子就走,她是真的没想到沈玦会说送她回去。 她记得前世沈玦也不是很喜欢她,每回见了她不是漠视就是冷言冷语,所以知道他喜欢自己的时候,真的是震惊。 甚至她都开始怀疑,重生前看到的那些画面,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了。 这么凶巴巴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文锦心脚下不停,抬了眼去看前面高大的身影,像是在反复的确认这件事,沈玦真的在送她回去。 「表妹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刚这么想着,前面的人就放慢了脚步,突然转身,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并且提着步子朝她走来。 文锦心看着眼前不停朝自己逼近的少年,像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张了好几次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有一个人他愿意倾尽所有夺下皇位,为你血刃凶手,更可以不顾天下人的反对立你的尸首为后。 这样的一个人,让她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可这种心情又让她如何言说? 「表哥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文锦心一点点的往后退,她不习惯沈玦这么咄咄逼人的气势,更是无法直视他的那双眼。 沈玦居高临下的看着缩成一团全身在抖的小姑娘,只觉得有趣的很,就像是被逼到绝处的兔子,无处可逃。 就连那楚楚可怜开始发红的眼睛也都一模一样。 「不明白?好,那我就给你机会好好明白。」 就在退无可退的时候,沈玦突然停下了脚步,饶有意味的道。 什么明白不明白的,文锦心已经被他这一串话给绕糊涂了,然后就听见他继续道。 「明日准备一下,接你去看龙舟。」 文锦心:??? 等文锦心反应过来沈玦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大步离开了。 她想要说不去的话,也被飘散在了夜风中。 文锦心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沈玦离开的方向,许久也没能平复下心中的不安的情绪。 直到有人喊她,才回过神来,原来是看她一直没回去担心的找出来的兰慧和彩珠。 「姑娘,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啊?您的身子可还没好全,别看要入夏了,夜里可还有些凉,赶紧回去吧,老夫人正担心着呢。」 文锦心脑子里还满是沈玦要带她出去的事情,胡乱的应了两声哦,根本不看路就往前走。 「姑娘,您要去哪啊,这边才是回去的路。」 文锦心一抬头就看到了福熙堂的院门,这才意识到自己本来就离院子几步远。 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沈玦是说要送她回来,只是她这一路上太过在意沈玦的存在,根本没有注意身在何方。 忍不住脸上有些烫,她居然会以为沈玦要随便把她丢在别的地方不管她。 现在想起来,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文锦心和沈韶媛上个如厕,人就没了,老太妃自然是担心的不行。 她回了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去和老太妃报平安,老太妃也刚坐下没多久,正在泡脚喝参茶。 「你这丫头,跑哪去疯了?害得我好生担心。」 文锦心进屋就挨着老太妃,轻声细语的道歉,还亲自为她捏肩捶背。 老太妃有这个年纪人的通病,腰肩腿都不太好,再加上她年轻的时候跟着老王爷走南闯北的,上了年纪就显出了一身的病痛来。 果然一捏老太妃就舒服的眯了眯眼,「瞧你手细细软软的,不像有力道的样子,没想到捏着还有几分模样。」 「以前爹爹从衙门回来,都是娘亲这般给他捏的,我也学了一些。」 老太妃听不得这个,一听那对小夫妻,心里就难过的不行,拉着文锦心是怎么都心疼不够。 文锦心只能赶紧的转移了话题,问起方才宴席上的事,她也觉得奇怪,之前她和沈韶媛出来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怎么沈玦又惹了沈剑青生气了。 老太妃正好这事堵的心里慌,愁没人说,文锦心一问就都说给她听。 第33章 说起沈岳晖,文锦心自然是记得的。 他长得很是高大,脸型方正不如沈玦俊秀,但性格温和为人爽朗,和沈剑青站在一起,更像是他的亲儿子。 前世文锦心刚进府时,还问过很愚蠢的问题,为什么不喊沈玦二公子,后来闹了红脸才知道沈岳晖是收养的义子。 她以前也和别人一样以为沈玦和沈岳晖关系不好,有矛盾,后来亲眼见过,他们两兄弟相处融洽并不如外头传的那样。 沈岳晖温和正派,沈玦豁达豪爽,都是内心坦荡的人,自然不会被外人的几句话所误导。 「我也不是不喜欢岳晖,若是没他的父亲也不会有我儿现在,便是待他再好我也没有意见,但也该分场合分事情,他总拿岳晖说事贬低阿玦,我这心里啊也跟着不舒服。」 沈玦是她唯一的孙儿,自然是千宠万宠都不过分,但老太妃也不是不明事理一味宠溺放纵孩子的长辈。 只是沈玦生母病逝那会,小孩儿虽然才五岁,但他天资聪颖从小早慧,已经知道什么是生死,他的母亲再也不会睁眼了。 本就是悲恸之际,又是一个晴天霹雳,原本住在家中的姨母李氏突然就成了他的继母,并且还怀了身孕,这给小小沈玦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他将母亲的死与李氏的进门联系在了一起,不管谁劝都没有用。 然后把自己关在母亲的灵堂,小小的人儿一直守在堂前不敢闭眼,想睡觉就掐自己,生生是掐的手臂都黑了,却仍是无法阻止母亲的棺椁从眼前被抬走的事实。 沈玦经历了巨变,不仅把错怪在了李氏和沈剑青的身上,也怪自己太小太无能。 他一改天真活泼的性子,用沉默和顽劣来包裹自己的内心,变得激烈又易怒,对沈剑青和李氏恨之入骨,再未喊过沈剑青一声父亲。 等长大之这样的顽劣就成了真暴戾,敏感戒备心强,对谁都很难信任,唯一能让他卸下防备的只有祖母和妹妹。 也正是因为从小就了解自己的孙儿,老太妃心疼他也纵容他,只是苦于看着他们父子关系变得越发的僵持激烈。 却也无计可施,只寄托于将来有一天会有和解的一日。 「你舅父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说话,性子太直,要不是投胎在我肚子里,怕是还不如你爹有出息。」 老太妃说的有趣,逗得文锦心也跟着一块笑,老太妃把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方才的郁结也好些了。 「老祖宗若是觉得舅父说的不对,不妨下回私下与舅父指出。」 「我如何没说,就这事一年不知要说几回,他还觉得我对岳晖有意见,真是糊涂。」 文锦心想了一下,就明白其中的问题在哪了,沈剑青怕养子受欺负,老太妃又觉得自己孙儿受了委屈,两边才有了误会。 「那等沈大哥回来,不如就由老祖宗来办接风宴,到时候请了表哥和沈大哥一块,您待沈大哥如何,舅父不是一眼就瞧出来了吗?」 老太妃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就怕你表哥不肯与他爹同席,他的性子我太了解了,原想着今日或许还能缓解两人的关系,没想到你舅父两句话又成了空。」 文锦心只知道沈玦父子关系不好,或许和他的生母有关,但具体是为了却是一个秘密无人知道。 「那咱们不喊舅父,偷偷的。」 老太妃一听就乐呵的不行,抱着文锦心咯咯的笑了起来,「你可真是我的开心果,就听锦儿的偷偷。对了,方才你去哪了?我派人去问了媛儿,她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一被问到这个,文锦心刚刚那点伶俐劲瞬间没了,支支吾吾的人就变成了她。 白皙的小脸憋得红扑扑的,她根本就不会说谎,尤其是在熟识的人面前更是半句慌都不会说。 最后就老老实实的交代,「我们碰巧遇上了表哥,他送我们回来的……」 老太妃一听就高兴,「你这孩子,表哥送你们回来有什么好怕的,下回他再送你回来,你就该请他进来坐坐。」 文锦心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很听话的点头说好。 然后想起沈玦说明天带她出去的事情,她要次出门,也该先和老太妃说一下才好。 「老祖宗,上回您说让表哥带我看龙舟的事……」 老太妃还以为文锦心要说沈玦不去,这早就是她预料到的事情,虽然有些可惜,但以后机会多得是,不急在一时。 安抚的拍了拍文锦心的手背,正打算说,不去就不去,等端午自己带她去看。 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听文锦心轻声细语的继续道:「表哥说,明天带我去。」 老太妃:???她也没犯困啊,怎么这会就出现幻觉了呢? 「你说阿玦明儿带你去?」 文锦心舔了舔下唇,大宽袖下的手指不安的搅动了一下,声音比蚊虫还要轻的嗯了一声。 不止是老太妃,就连她自己也对这件事非常的不确定,但沈玦既然把话说出了口,就一定不会是骗人的。 老太妃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惊喜起来。 「这可是好事,你只管放心的出去玩,若是你表哥敢欺负你,你回来与我说。」 第34章 一边说还一边兴奋的拍着她的手背,让文锦心忍不住的有些奇怪,怎么她和沈玦出去玩老祖宗这么高兴? 文锦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老太妃才克制的憋住了心中的狂喜,「看着你与他们相处的好,不是一直闷在屋里,我这心里就高兴。」 文锦心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原本还打算拉着她多说话的老太妃,直接就把人给喊回去休息了。 「既然明儿要出门,赶紧回去歇着吧。」 文锦心把这当做老太妃对她的关怀,没有多想,就回了自己屋子。 等到她一走,老太妃就赶紧对着佛像许愿,只希望自己孙儿能争点气。 「老夫人这回总放心了吧,世子爷这是要开窍了!」 杜妈妈难得看老太妃这么高兴,平日里沈玦和沈剑青吵完架,老人家一定会生很久的闷气,儿子孙子实在是一个难题。 但文锦心一来,老太妃的气都少了,一想到这个,杜妈妈对文锦心就越发的有好感。 表姑娘可真是个福星。 「菩萨保佑,这臭小子总算是干了件人事。」 大约是第二天要出门,文锦心一晚上都没睡好,做了很长的梦,最后是天蒙蒙亮的时候被梦惊醒了。 守夜的兰慧听到动静很快就醒了过来,然后就看到文锦心满脸是泪的坐在床上。 「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文锦心一看到她出现,就无助的抱住了她,不管兰慧怎么问她都不说话。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清醒的确认自己还活着,一切都不是幻觉。 梦里那些画面实在是太过真实,她已经知道了结局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坠下高楼,然后看着沈玦绝望痛苦的双眼。 一直过了好一会,她颤抖的身体才慢慢平缓下来,松开了手臂,「我没事了,就是刚刚做了个噩梦,现在已经好了。」 兰慧以为她是想起了已故的爹娘,也没有多想,「姑娘,这会时辰还早,您还是再多睡会,有我陪着您,不怕。」 文锦心做了一整晚的梦,整个人还是恹恹的,就点了点头躺下又睡了一会。 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这会比她平日早起的时辰晚了一些,兰慧已经不在床边了,她隐约的听见兰慧在外头和人说话的声音。 刚打算下床换衣服,兰慧就快步的进来了,「姑娘您醒了。」 文锦心的衣服都是昨天先选好了的,为了方便出门,她特意选了轻便的襦裙,颜色是粉嫩的水红色。 一边洗漱,兰慧一边和她说刚刚出去的事,「是世子爷身边的小厮,叫阿冰,来问姑娘起了没有……」 文锦心记得阿冰,上一世他就是沈玦最信任小厮,听到他来文锦心并没有露出诧异。 「除了这个他还有说什么吗?」 「他说,世子爷已经在外头等您了。」 原本还在有条不紊穿衣服洗漱的文锦心,手一抖,险些把漱口水给咽下去,完了完了,她居然让这位爷在外头等她。 文锦心生生的缩短了平日时间的一半,用最快的速度出了屋子。 正好看见沈玦蹲在院中逗狗,凶猛可怖的黑色獒犬此刻正温顺的趴在他的身上,讨好的向沈玦吐着舌头,哪里还有半分威风的样子。 大约是听到动静,一人一狗同时抬头朝她看过来。 初阳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文锦心一瞬间心跳都快了起来,第一次清醒无比的认识到,眼前的人是如何的俊朗无双。 更让她心跳不已的是,她真的要和表哥单独出门了…… 一看到文锦心,在和沈玦玩的将军突然站了起来,朝她飞快的扑了过去。 而想象中的可怖画面并没有出现,威风凛凛的黑色獒犬在扑到文锦心的跟前就停了下来。 只是吐着舌头绕着她转圈,好像看到了非常熟悉的人兴奋的和她打招呼。 别说是其他人,就连沈玦也忍不住的挑了挑眉,上次虽然见过文锦心和将军相处和谐的样子。 却总觉得是她侥幸,将军平日除了他不会给任何人近身,他有些好奇其中的缘由,今日才会故意带着将军来溜一圈。 没想到这没出息的狗,还不等他松手,一瞧见文锦心就眼巴巴的自己扑了过去。 不仅亲热的很,更是对着她摇着尾巴讨好,真真是丢人现眼! 要是可以,他绝对不会承认这是他养的狗。 文锦心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很快就适应了眼前庞然大物的存在,在众人的目光下,试探的伸手摸了摸。 有两个胆子小的丫鬟已经害怕的要去找老太妃了,可神奇的一幕却发生了,方才还凶恶可怖的大獒犬,此刻吐着舌头呜咽着在她的腿边蹭着大脑袋。 漆黑的鼻头不停地在嗅着,瞧着样子好像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文锦心这才放心大胆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摸了摸它背脊上的长毛。 獒犬马上就露出了十分享受的样子,文锦心手下的力道也越发轻缓,这让她想起了前世宫里养的那只狮子犬。 狮子犬小小一只是下面人送她解闷的礼物,平日就喜欢被她这么抚摸着,只可惜养了没多久就丢了。 第35章 沉浸在撸狗的快乐中,正打算再好好的逗一逗将军,那边沈玦就面无表情的喊了声‘将军’。 只见原本躺在地上舒服的想要打滚的将军,瞬间就从地上腾的跳了起来,几步就蹿回到了沈玦的身边。 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仍是不舍的回头看着文锦心,被沈玦轻点了一下才低着大脑袋呜咽了两声。 文锦心这才意识到沈玦还站在跟前,而且因为她的晚起,这位爷已经等了许久了。 生怕沈玦生气,文锦心赶紧小声道,「表哥,是我起的晚,让你等久了。」 沈玦看着眼前俏生生的小姑娘,那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和小心翼翼的神情,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一眯。 什么叫做让他等久了,谁说自己是等她了? 还有这么害怕的样子是做给谁看,难不成他是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发火的人吗? 沈玦眯了眯眼,只觉得火气腾腾的就往上冒,下一步就想甩脸走人,若是以前,碰上这般麻烦的他直接劈头盖脸的就骂过去了,但瞧着她要哭出来的样子,那股邪火瞬间又灭了。 「去吃早膳,我在府外等你,半个时辰没出来我便走了。」 文锦心愣了一下,看着沈玦带着将军离开的方向忍不住的扬了扬嘴角,表哥居然注意到她没吃早膳。 一时感觉心里暖暖的,昨夜的噩梦一扫而空。 兰慧看到沈玦走了,才敢上前来拉文锦心,「姑娘,早膳都准备好了。」 等周围没人了又嘟囔了两句,「世子爷可真凶,姑娘,一会咱们出去您可得离世子爷远远的才好。」 文锦心知道兰慧对沈玦有误会,想要解释又觉得这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别说是兰慧和其他人了,就是当初的自己,不也是误会了他吗? 沈玦看着胡作非为吊儿郎当,内心却有一片柔软,如果可以,这一世,她想改变所有人对他的看法。 为了不让沈玦久等,文锦心喝了半碗小米粥,和老太妃说了一声,便匆匆往府外去。 因是和沈玦出门,她也没多带人,只当是没看见彩珠那渴望的眼神,只带了兰慧一人。 文锦心的心里揣着事走的匆忙,出院门的时候险些和前面的人撞上,两边一照面,文锦心才看清楚来人是谁。 对面也认出她来,笑着与她打招呼,「文妹妹这么早是要去哪儿?」 「叶姐姐早,我要出去一趟,不知姐姐今儿来,不能陪姐姐,真是不巧。」 自从昨晚想起她和沈玦的事情后,文锦心看到叶舒君心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叶舒君喜欢沈玦,而且可以算得上痴情。 倒不是因为知道沈玦最后喜欢的是她所以觉得别扭,毕竟此时的沈玦在文锦心的眼里还只是表兄。 而是因为叶舒君那没来由的敌意,以及昨天的试探,都让她觉得不自在。 叶舒君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或是知道了什么,但这些对文锦心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故而文锦心故意没有说她是和沈玦出去,不想要徒添事端。 「昨儿见了妹妹心中欢喜的很,想着今日来见太妃,还能与妹妹交心长谈,不想竟然如此不巧。」 叶舒君话说的漂亮,语气里又是满满的可惜,若不是知道她对自己心思不纯,文锦心定是以为她真心相交。 这会更觉得她心机深,能把情绪隐藏的如此好,与她说话更是小心谨慎。 文锦心微低着额头,声音轻轻细细的,「我也很喜欢叶姐姐,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只要叶姐姐别嫌弃我粗苯不会说话才好。」 「你说得对,我们还要一道读书,有的是机会,妹妹既是要出门,我便不耽误你了,下回再来寻你说话。」 文锦心尽量的不露出自己的神情,乖顺的点头说好,算着时辰已经到约定的时间,便不再停留,带着丫鬟匆匆而去。 留下叶舒君望着她的背影沉思。 「这位叶姑娘真不愧是才女,说话做事都让人觉得舒服的很。」路上兰慧忍不住的感慨了一句。 她之前就怕文锦心在王府会没有说得上话的同龄人,沈玦是个不好相与的,沈韶媛又是个年少天真的,终于来了个叶舒君,让兰慧看到了希望。 文锦心没回话,连兰慧都觉得叶舒君贤良淑德,她要是说觉得叶舒君不好,怕是没人会信她的。 只是催着兰慧快些走,关于叶舒君的事情,她得从长计议。 快步到了府门口,沈玦果然已经在等着了,他骑着一匹浑身漆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高头大马上,眯着眼神情慵懒,瞧着模样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表哥。」 文锦心走过去喊了一声,沈玦才像是刚看到她一般,嗯了一声,半眯着眼抬起了马鞭。 兰慧看沈玦举起鞭子,以为他等的不耐烦了要动手,下意识的就想把文锦心护在身后,没想到沈玦只是举着鞭子,指了指树下的马车。 「傻愣着做什么?上马车啊。」 「马车?」文锦心这才看见树下停了辆华丽的马车,上面还挂着王府的家徽,赶忙点了点头。 沈玦上下的打量了文锦心的小身板,爽朗的笑了一声,「当然是坐马车,难不成你以为我要带你骑马?」 第36章 文锦心看了眼比她还要高的烈驹,红着眼睛摇了摇头,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骑过马,这种心思她想都不敢想。 「既然不骑马,还不快去,难不成还等小爷抱你上马车不成?」 腾的一下,文锦心的脸就红了,这是什么混账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什么抱不抱的,他也不嫌害臊,脸上涨得通红直接拉着兰慧跑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动起来,兰慧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姑娘,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她觉得让自家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和这世子爷一起出去,简直就是把小兔子喂进狼口。 文锦心脸上的红潮还没有褪去,耳朵根都还是烧着的。 她虽然是前世成过亲的人,但嫁给沈恒璘的时候,正好赶上他的母亲贵妃薨逝,需要守孝,大喜之日也未曾圆房。 紧接着又是先皇驾崩沈恒璘继位,后来他也一直说怜惜文锦心年幼,便一直到死,两人也未曾真的行过夫妻之礼。 文锦心本身就是个容易害羞的性子,刚嫁给沈恒璘的时候年纪小脸皮薄未经历过,总觉得这是很羞耻的事情,有时候还会很抗拒沈恒璘亲近。 久而久之沈恒璘在她面前就不再会说这种话,两人也慢慢的疏远了起来。 当时她只觉得是沈恒璘爱重她,直到沈恒璘身边多了各式各样的姬妾,她才知道,两人早就离了心。 这会听到沈玦这样的调笑,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的,哪里还能想的了这么许多。 等冷静了一会,脸上的红潮褪去,才慢慢回过神来,表哥好像是故意的?故意逼她生气,这是为什么呢? 与马车内的气氛全然不同,沈玦的心情却是很好,他算是抓着这小表妹的弱点了。 想来也是,这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不正是一贯的喜欢装腔作势假正经嘛。 表面上都是知书达礼的,实际上背地里还不知如何编排瞧不上你,沈玦从小到大看多了这样的人,自然也觉得文锦心与她们一般无二。 然后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马车。 也就是他的祖母能被这样的人给忽悠。 除了长得好看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正巧文锦心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 沈玦怒目瞪了一眼,吓得她瞬间红了眼,像受惊的兔子飞快的缩了回去。 艹,眼睛红红的样子真好看,有点想欺负…… 兰慧坐在马车里一直神经紧绷着,她本来就觉得沈玦不是好人,听了那样的混话后,更是觉得他不安好心。 文锦心倒是坐了会马车,人也清醒了许多,方才的红晕也已经褪了下去。 所有人都误解沈玦,他才会越发的嚣张顽劣无法无天,让所有人怕他畏惧他,用此来掩盖他的内心。 她所知道的沈玦,会马前救孩子,会借着纨绔的名声给穷人撒银子,更会在海寇欺凌百姓之时挺身而出。 正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些,她才相信沈玦是故意的,只是她没想明白他这次的目的是什么。 「你别担心,表哥是好人。」 兰慧觉得自家姑娘一定是病糊涂了,就世子爷这样的还能是个好人? 「以后你就会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对不对。」 兰慧看着文锦心认真的样子,犹豫了好久,只能点了点头,但心里对沈玦的戒备却没有少去。 两人坐在马车上不知走了多久,外头热闹的声音越来越响,算着应该是到了主街道,文锦心许久未上过街,再规矩克制的人也忍不住的掀开了布帘子。 正前面是高大的红漆木牌楼,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明康’二字。 文锦心记得这里,这是广州府最热闹的一条街,此刻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两边绿瓦红墙商铺林立,小摊子更是多。 她的眼睛一下子便看花了,只觉得什么都新鲜有趣,只可惜她再感兴趣也只能瞧瞧。 左右看的时候,自然的就瞧见了沈玦。 他今日换了身孔雀蓝的长袍,这样的颜色最是挑人穿,一不小心便会落俗,可偏偏穿在他的身上,就显得恣意张扬,再合适不过了。 文锦心忍不住的又偷偷看了一眼,少年英姿飒飒俊郎不凡,便是当年的沈恒璘也逊其三分。 直到马车身轻轻一晃动,文锦心才晃过神来,不敢再看沈玦,好在沈玦这会碰到了熟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在这里能碰上的自然是他的那帮狐朋狗友,领头的便是秦琅,后面还跟着几个少年。 文锦心认出秦琅,他是秦家的小三爷又是沈玦的好朋友,前世见过两面,至于其他人就没有印象了。 秦三爷脂粉堆里养出来的矜贵公子哥,生的也是白白嫩嫩的,整日就喜欢黏在沈玦的身后做小跟班,被人笑话也都不管。 两人此刻有说有笑的,离得远文锦心只能听见他们的笑声,并不能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眼瞅着目光朝马车看过来,文锦心就快速的放下了布帘子,端正的坐好,心跳得很快,有种偷看被抓包的刺激感。 「玦哥,听说你家老祖宗给你寻了个童养媳?还是个美娇娘?有这等好事也不告诉弟弟一声。」 第37章 沈玦眯着眼嗤笑一声,「哪里听来的?你倒是消息灵通。」 「还用听来?王爷喝了酒就到我老子头上炫耀,害我爹丢了面子回来就把我喊去骂了一顿,说是连你都有人要了,还说要给我说亲,可把我烦的头都疼。」 镇南王和秦总兵是惺惺相惜,膝下都有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时常见面的寒暄话题就是骂自家儿子。 小的时候两人担心的是儿子长大了会闯大祸,现在长大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娶不着媳妇。 现在好了,沈剑青觅得了儿媳妇的人选,可不得到秦总兵头上去炫耀一番。 也是托了沈剑青的福,不用沈玦说,与沈家关系好的人都已经知道沈玦有个童养媳的事情。 「玦哥,你这有了小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走哪都带着美娇娘呢?就是不知道舍不舍得给咱们瞧一眼。」 说着众人就一齐朝着那漂亮的小马车好奇的看去,沈玦就算带着沈韶媛出来,那也是带着一块骑马的。 从来没有见他带人坐过马车,至于这马车里的人是谁,他们一想便知道了,这才赶着上来逗趣他。 沈玦被他这样的混话给气先了,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文锦心是不是他童养媳再说,他们想要看又算怎么回事? 一想到文锦心那娇滴滴的模样,艹了一声。 没他准许,谁都不给看。 秦琅晃动的两下身子,险些没有坐稳,堪堪抓着缰绳才不至于摔下去,「不看了不看了,真是小气。」 沈玦知道他从小就还耍嘴皮子,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行了,去醉仙楼等着,我一会就来。」 秦琅又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马车,嘿嘿嘿的坏笑了两声,「明白,那小茉莉,我还给玦哥你留着。」 然后招呼着身边的狐朋狗友们一块走,等到人都散去,沈玦才慢悠悠的骑着马,领着马车继续往前走。 车里兰慧只看了一眼,眉头就跟打结似的拧巴在了一起,「姑娘,您瞧世子爷都和什么样的人来往。」 兰慧的本意是想要劝说文锦心离沈玦远点,文锦心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兰慧见劝说无用怕惹得文锦心不高兴,只好不再提这件事。 沈玦就这么带着马车在城里闲逛,漫无目的兜着圈子,等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算着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她这么回去也能交差了。 周围的喧闹声才慢慢小去,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马车被拴在路边,驾车的阿冰跳下了马车掀开了帘子,「表姑娘,到了。」 他们已经离开了方才热闹的街道,周围的环境很是陌生,这是她之前没有来过的地方。 沈玦也已经下了马,此刻正背朝着她们站立着,文锦心怕他又等的急了,没有多想就要下马车。 阿冰赶紧伸手去扶她,等到文锦心站定,兰慧也赶忙要下来,没想到阿冰却拦住了她。 「爷说了,咱们这龙舟那都是各府上的秘密,只带表姑娘去看,就劳烦这位姐姐在马车上等等了。」 兰慧马上就慌了,「这怎么能行呢,我得在姑娘身边伺候,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是瞧见了也没地方去说啊。」 阿冰很坚决的拦着,「规矩就是规矩,别的人来了那也得守规矩,姐姐可别为难小的了。」 文锦心觉得阿冰说的有道理,沈玦愿意带她来,都是看在老太妃的面子上了,又怎么能让他再为自己破例呢。 赶紧安慰了兰慧几声,「别担心,有表哥在,不会有事的,我一会就回来。」 兰慧还是不放心,可是了两声,那边沈玦犀利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一睨,就让兰慧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这样的沈玦甚至比凶狠的样子更让人背脊发寒。 「那奴婢就在这等您,姑娘可得仔细些别太靠近水边。」 文锦心弯了弯眼,点了点头,「你在车上等我,一会便回来。」 然后朝着沈玦走了过去,低低的喊了声,「表哥。」 沈玦看了文锦心一眼,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走吧。」 他的腿长脚步迈的也大,根本没有考虑过两人的身高相差有多大,自顾自的走在前面。 文锦心起初还能跟上,走了一小段路后就被甩出了好远,但看着沈玦高大的背影又不敢让他慢些,只能咬着牙的跟在后面,勉强不会走丢。 沈玦倒不是存心要用这种方法折腾文锦心,只是他从来没和小姑娘单独这么相处过,根本没发现她跟不上。 等察觉到后面的人不见的时候,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路。 他只能不耐地在原地等着,他的耐心不够,这会若是换了秦琅他们早就爆粗口的动手了。 「你这饭都是白吃了吗?这么点路都走不了,要不要找人抬着你走?」 文锦心也觉得自己很没用,沈玦说的一点都没错,但因为之前生病躺了许久,骨头都软了,一时走这么多的路确实有些不适应。 「表哥,对不起……」 因为走动细汗一出,脸颊两侧就开始微微发红。 文锦心原先肤色很是白皙,但总是透着些不健康的白,这会出了汗脸上红扑扑的,反而越发的娇俏艳丽,尤其是那小巧的唇,红的诱人。 第38章 沈玦只看了一眼就触电般的迅速移开了视线,瞧着她这娇滴滴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方才秦琅说的话。 -真是个美娇娘。 沈玦只觉得心底的那股无名火又蹭蹭的上来了,后头原本还有一串的话,硬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最后化为呢喃一语,「真是娇气。」就不管她继续往前走。 但之后的一段路,他都会下意识的放慢步子,等她慢吞吞的跟上了再往前走。 「到了。」 文锦心一直埋头苦追,闻言总算松了口气。 可抬头去看,根本没看到什么龙舟,只在路的尽头看到了‘醉仙楼’三个大字,以及一栋气派的别院。 一时有些搞不懂情况,「表哥?这是哪里?」 沈玦玩味的看着她,「怎么,不认字?醉仙楼啊。」 文锦心自然是认识字的,她前世也听说过这醉仙楼,不同于普通的勾栏瓦舍,也和别的酒楼不同,不在繁华街市上,却偏偏傍水而建,藏在流觞曲水的别院之内。 是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消遣之所,普通人根本就没资格入内。 她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也都是托了沈玦的福,前世沈剑青时常会拿这个训斥他。 而且闹得最凶的一回,是沈玦一连宿在醉仙楼一个月不回家,因为不是什么好事情,府上都封了口,老太妃更是觉得她年纪小,不许别人给她说这种事情。 她是有回丫鬟说漏了嘴听来的,但给她留下的印象便是,醉仙楼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玦根本不理她在想什么,径直就要往里去。 刚迈出一步,就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 回头看去,袖摆被小姑娘死死的拽在手里,咬着牙眼神很是坚定。 「表哥,你不能进去。」 沈玦觉得有趣,这天王老子都管不了他,她算是什么人,「哦?若是我偏不呢?」 想了想又饶有趣味的看着文锦心,「我不仅要进去,还要带你进去,你拿我如何?」 文锦心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表哥?我们不是去看龙舟吗?」声音里多了些不确定和疑惑,可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松开,还是死死的拽着沈玦的袖摆。 沈玦觉得有趣,哂笑了一声,「去啊,又没说不去,但小爷现在得去喝花酒,等听完曲儿就带你去。」 然后上下的打量了文锦心一眼,又继续道:「你呢,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一块进去,要么现在就自己回去。」 进去? 文锦心想都不想果断的摇头,但自己走回去,她根本就不记得来时的路了,而且她还是不敢相信,沈玦真的沉迷于声色犬马。 尤其是在知道沈玦喜欢自己以后,她就觉得前世的这些事情其中都有误会,他不是这样的人。 「表哥,我不想看什么龙舟了,我想回去。」她的声音里带了些鼻音,沙沙哑哑的让人听了很是心软。 就连沈玦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心软了,但一想起眼前这个人贯是会装,还打着主意要让自己娶她,就眯着眼狠下心来。 干脆不去看她,伸手一点点的将自己的袖摆从文锦心的手里扯出来。 「我没有拦着你,想回去?路在那边。」 反正所有人想看到的,不就是他的这一面嘛,现在她看到了,就该识时务的赶紧收回脑子里的邪门歪道。 说完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在文锦心的目光中,直接朝醉仙楼走去。 沈玦是常客又是惹不起的主,一见到他,门口的侍从都热情的拥了上来。 「秦三公子已经在等您了,还是天字八号房,给您都留着呢,姑娘们?有有有,知道您要来,头牌们都等着呢。」 沈玦走进内的时候目光一瞥,看到了一个粉色的身影,还呆呆地站立着,孤零零很是可怜。 注意到他的眼神,侍从也跟着看了一眼,离得远只能看清楚是个纤细的女子,样貌却是看不清。 马上就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世子爷,要我们去招呼那位姑娘吗?」 整个广州府谁不知道沈玦的大名,这样的风流人物,身上不沾点桃花怎么说得过去,想来可能是惹下了什么风流韵事,瞧这小爷的态度怕是不喜欢了。 也是可惜,虽然瞧不见样子,但看身段也知道是个美人儿。 沈玦嘴角扬了扬,招呼?人家可不屑地踏进此处。 「不必了。」 说着就大步的朝前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你们瞧着些,若是她走了就来告诉我。」 侍从谄媚的欸了两声表示明白,一路奉承着沈玦进了院门,等他掏出赏银,才千恩万谢的退出去。 天字八号并不是小小的雅间,而是一个院子,里面齐射玩乐样样都有,甚至流觞曲水附庸风雅的玩意也都齐全。 当然,起初的醉仙楼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酒楼勾舍,后来酒楼盈亏,被沈玦买下后,他就把整个酒楼都翻修了。 自然也包括天字八号,此处就成了他的别院后花园,但知道他是这背后真正老板的人,除了秦琅和明面上的掌柜,并无其他人知晓。 既然世人都觉得他顽劣不堪,他又如何好辜负所有人的美意呢,那他便闹个天翻地覆顽劣给所有人看。 第39章 这会时辰还早,也不到午膳的时候,很多人夜里的花酒都还未醒,只有秦琅和几个人在拉弓射箭。 看到他过来,秦琅把箭弓往边上人怀里一丢,就眼巴巴的跑了过去。 朝着他挤眉弄眼,「厉害啊玦哥,你真的来了啊,人小姑娘也肯放你来?」 沈玦看他们在射箭也来了兴致,等侍从把他专用的弓送上来,就眯着眼全神贯注的对着靶心。 「我要来,有谁能拦得了?」话音一落,便看见漂亮的羽箭离弦正中靶心,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引来周围所有人的叫好声,沈玦的这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法可谓是一绝。 「那她这会人呢?你该不是金屋藏娇把美娇娘藏起来了吧。」 美娇娘?美是美娇是娇,但只怕是朵带刺的花。 沈玦嗤笑了一声,「藏?一朵娇花而已,谁爱要谁要。」 「真的假的?王林威那小子听说你养了个漂亮的童养媳,嚷嚷着非要去瞧,还说要抢了去,玦哥你不喜欢那也不能便宜了他那小子啊。」 王林威的祖父是前朝内阁重臣,祖父隐退后王家也是一蹶不振,偏生他的命好,姑姑入宫成了贵妃,还有个当皇长子的表兄。 自此王家重新翻身,他的父亲也跟着被提拔了吏部侍郎,成为朝中新贵。 而王林威是家中的嫡次子,本应该是跟着家里人在京中做他的逍遥公子哥,可他小的时候脸上长了疹子,病好后留了一脸的麻子。 他觉得在京城总被其他人嘲笑,太过丢人,这才跟着他祖母以回老家养病为由回了广州。 按理来说这样的纨绔子弟应该和沈玦他们玩得来,但因为脸上的麻子,他的性格也很是阴郁。 沈玦虽然顽劣,却从来不会抢人性命,他却对待人命如草芥,心情不好便以打骂下人为乐。 有一回被沈玦瞧见给拦下了,还好好的收拾了王林威一顿,从那之后,王林威便把沈玦给记恨上了,不管他的什么都要抢。 若说这广州府还有谁敢不长眼和这世子爷过不去的,也就这位国舅爷家的公子敢了。 沈玦听到这个,就想起了王林威那一脸的麻子,觉得恶心的很,眉心一蹙,手下拉弓的动作越发锋利。 只见羽箭破风而出,猛地扎在了靶心上,停留不到一秒又猛力的穿透了草靶,直直的钉在了后面的树上。 这回就连秦琅也忍不住的叫好,「玦哥,你这几天没练怎么手上功夫又精进了,我这要何时才能赶得上啊。」 沈玦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冷冰冰的侧头看他,「他真是这么说?」 秦琅疑惑的啊了一声,他看射箭看的高兴都把自己说过的话给忘了,被沈玦瞪了一眼就想起来了。 「哦,你说王林威啊,你还不知道他吗,做什么事都全靠一张嘴,我也是听胡家小子和我说的。」 秦琅很是嫌恶的切了一声,「他说过的大话还少吗?哥你别放在心上,再说了你不是也不喜欢那小姑娘吗,管他的呢。」 沈玦是不喜欢文锦心,但不知为何想到王林威窥觊她,就觉得有一股火无处发。 「就算老子不喜欢,那也不是他这懒蛤蟆能惦记的。」 说完又是一箭,直直的劈开原来那道箭羽的尾翼,重重的钉在了树上,让一旁的秦琅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想说句,有趣,这你不要的人还不许别人惦记,可真是霸道。 但看着沈玦一脸肃杀的神情,话都吞了回去,行吧,您是大爷,您说了算。 沈玦在园子里练了半个时辰的箭,又和他们玩了会蹴鞠,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的时间。 醉仙楼的大厨都是他亲自寻来的,个顶个的好手,变着法子的给这帮爷做好菜。 正巧今日做的是江南菜系,口味偏甜,意外的得秦琅他们喜欢。 「玦哥,没想到这江南的小姑娘长得标致可人,菜也好吃不腻,要不咱们找个时间去江南游历一回。」 秦琅话音一落,其他人就纷纷打趣起来,「你这哪是去游历,分明就是去找小美人的吧。」 沈玦夹了一筷子的糖醋藕,才记起来外头还被他晾着个江南来的小姑娘。 他上午玩了个尽兴,哪里还记得这一遭,他的本意是让文锦心看清他的真面目知难而退,可没打算虐待小丫头。 就招了侍从来问,「去瞧瞧,外头那个姑娘还在不在?」 正巧就是之前送沈玦进来的那人,很快就去看了一眼。 「回世子爷的话,不在了,小的们也没注意是什么时候走的,要不要派人去瞧瞧?」 沈玦心里虽然早就知道她肯定会走,可这会真的听见说她已经走了,又觉得堵得慌。 小茉莉上回在沈玦这吃了亏,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穿的很是清凉,端着酒杯一步一扭的来给沈玦敬酒。 「世子爷,奴家敬您一杯。」外头传沈玦什么的都有,说他是混世魔王,仗着自己是镇南王世子就为非作歹。 可她们这些姑娘哪个心里不爱慕他,别看沈玦如此英俊风流,却意外的洁身自好不让姑娘近身,更是从来没留宿过。 越是这样她们就越是牟足了劲想抱上这条大腿,若是真的跟了沈玦,以后还愁没有好日子吗。 第40章 想着这纤腰就扭得更起劲了,没成想还没靠到沈玦的身边,他就蓦地起身,险些撞翻她手里的酒。 「滚。」从齿贝间发出一声躁怒的低吼,然后面色不虞的直接出了花厅。 留着满室呆愣的公子哥,不知道又是谁惹着了这位爷不高兴。 秦琅赶忙追了出去,沈玦正躺在躺椅上吃炒豆子,向上一抛丢进嘴里三五颗,一齐咬的嘎吱脆,声音又响又带劲。 但听着总觉得是在发泄怒火,秦琅方才全程都陪同着,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什么地方又着了他不痛快。 颠了颗豆子也丢进了嘴里,「玦哥,这是怎么了,菜不合胃口?还是那小茉莉不招你喜欢?」 沈玦也说不上来,但他知道,打从这文锦心来了以后,他就怪怪的。 偏得这种事还没法向别人说,别问,问就是触霉头找打。 他也不搭理秦琅,自顾自的枕着手臂睡觉,秦琅碰了一头灰,见问不出来什么,有人喊他去继续蹴鞠,他就抛下沈玦走了。 原本只是打算闭着眼休息一下,没想到躺着躺着还真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耳边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秦琅他们推推搡搡的声音,沈玦才醒了过来。 这会已经过了晌午好一会,天上下起了小雨,沈玦打了个哈欠起身,算着时辰他也该回去了。 和秦琅等人说了声,就径直往外去,这点小雨对他来说就跟闹着玩似的不算什么。 结果一出门就撞上了心急如焚的阿冰,马车就好端端的停在外头,马车上兰慧已经急哭了,一见他就恨不得上来狠狠咬他几口。 沈玦脸色一凝,眉头微蹙,「人呢?」 阿冰满脸都是急色,「爷,表姑娘不见了。」 阿冰一直等到现在,也没有等到两人回来,算着时辰也该回去了。 而且车上的兰慧都快把他活生生撕了,这才驾着马车到了醉仙楼外,结果一问外头的侍从,只有沈玦一个人进去了。 这回阿冰就慌了,兰慧更是差点要晕过去,她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文锦心交给了沈玦。 正打算要进去找沈玦,碰巧他就出来了。 沈玦眉头紧锁,他这把好端端的人给带出来就给弄丢了,回去拿什么交代。 赶紧把方才给他回话的侍从找来问清楚。 「世子爷,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啊,那位姑娘在门外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我们瞧着她可怜,还想去邀她进来休息,没想这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兰慧听见文锦心站了一个时辰,整个人都崩溃了,抽抽噎噎的控诉。 「我们姑娘病还没好,风都能吹走的人,你竟让她站了一个多时辰。」 「姑娘还一直说你是好人,会保护着她,让奴婢放心,若是知道如此,奴婢便是拼了命也要陪着姑娘。」 沈玦被她说的心烦意乱,他不是让她走了吗? 她还站着等他做什么?真就这般的一根筋到底吗?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方才秦琅说的话。 -听说王林威那小子,放出话来要抢哥你的美娇娘呢。 顿时心头一阵冒火,难不成就这么点时间王林威就动手了? 沈玦想也不想直接冲回了院里,把躺在温柔乡里的秦琅直接揪了起来,「姓王的那孙子,现在在哪里?」 秦琅真是一脸懵逼,被沈玦摇晃了两下才迷迷糊糊的道,「王林威?他还能去哪,这会怕是在青楼赌坊吧?」 被沈玦丢下后,又后知后觉清醒了过来,「玦哥怎么了?是不是这孙子又招惹你了?我就知道你今儿脸色不好,肯定是有心事,走,咱们找他去!」 沈玦脸上满是怒色,青楼赌坊? 不管是哪个都让他听得胆战心惊,如果是真的,这后果不堪设想。 根本不理秦琅的话,沈玦大步的往外冲,他的马已经被阿冰牵来了,一出院子就直接翻身上马。 「等着,人丢不了。」 朝着兰慧丢下一句话,便夹着马腹绝尘而去。 若是真的出了事,他这条命赔给她便是。 沈玦一走,被他闹醒的秦琅就带着一大帮人跟着冲了出来,齐齐翻身上马,跟在沈玦的身后追了过去。 「玦哥,等等我们。」 输人不输阵,打架看热闹怎么能少的了他呢。 沈玦也不知道王林威到底在哪里,黑着脸从他往日爱去的赌坊开始找起。 一连找了三家都没人,浑身都散发着渗人的戾气,赌坊老板就怕他把自己这店给砸了,战战兢兢地开口。 「世子爷可是要找王二公子?早上他才来过,走的时候,小的好像听见他说下午不来了,要去寻开心,怕是今日不在赌坊。」 寻开心? 若是平日听到这个,沈玦还能讥笑他几句,这会却是笑都笑不出来了。 联想到他打文锦心的主意,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是觉得突然出现的文锦心浑身都透着奇怪,也不准备要娶她,可也只是打算晾着她,让她自己放弃, 但若是文锦心真的因为他出了事,别说是祖母绕不过他,便是他自己此生也无法安枕入眠。 第41章 一想到她明眸皓齿,弯着眼眸低低的喊他表哥,就觉得此生从未有过的悔意升起。 想着怒火便从脊梁骨往上冒,直接踢翻了整张案桌,就朝外冲了出去,秦琅喊了声玦哥,没喊住人,只能跟在后头帮他赔了钱给老板。 等赔完钱出来,沈玦已经不见了。 秦琅这会还摸着脑袋有点搞不清楚情况,玦哥往日再生气也不会这么不注意分寸。 他现在很想知道,这不长眼的王林威到底做了什么?能把他玦哥给气成这样? 不等沈玦把王家的别院一处处找过去,就有人打听到了消息。 说是王林威在西郊的别院,那是王家的私宅,而且那人还打听到王林威不知从哪里抢了三五个小姑娘,今日怕是都会在那边的别院。 听到抢了姑娘,沈玦二话不说,直奔西郊而去。 王林威此刻红绸子蒙着眼睛,正在屋里红袖添香玩得快活的很,就听见下人来报,说是外头有人找。 「不见不见,这会就是我爹喊我也不见,没瞧见你爷爷我忙得很,来,小美人给本公子好好亲一亲。」 「王公子好讨厌,你是更喜欢她还是更喜欢奴家啊。」 「喜欢喜欢,都喜欢。」王林威左拥右抱一边一个正快活着,根本没听清下人说的来人是谁,只想好好沉溺在这温柔乡里。 「骗人~奴家可是都瞧见了,王公子后厢房里还藏着个美人,是她漂亮还是我们姐妹好看啊?」 王林威确实在路上抢了个漂亮姑娘,但那姑娘抵死不从,他也不急,他有的是时间和她耗。 反正还从红袖坊带了一对姐妹花,准备先快活了再说,至于那姑娘嘛,早晚都会从的。 他淫/笑着把手从姐妹两的大袖子里往上钻,恰好摸到了柔软之处,眯着眼享受的时候,房门就从外面被一脚踢开。 屋内香烟弥漫,红艳的幔帘陈横,满目旖/旎情/色之欲溢出。 王林威被人这么突然打断,一把扯下了眼睛上的红绸子,搂住怀里的美人,冲着门外就是一顿骂。 「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没瞧见本公子在办正事,赶紧给本公子,滚出去……」 还不等他话音落下,就见一蓝色的身影迅速的冲了进去,直接把王林威从锦凳上拉了起来。 随后就是一声凄惨的哀嚎声响起,屋内奏乐歌舞的姑娘以及那对姐妹花瞬间都尖叫出声,逃也似的往外冲。 「拦住,不许任何人走。」一个阴戾嘶哑的声音从齿贝间咬牙而出。 「我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我姑姑是谁,你居然敢打我!」 来人根本就不怕他的威胁,又是重重的两拳下去,直接打的王林威半边脸肿了起来,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别别别,别打了……」 沈玦已经打红了眼,一看到这满屋糜烂的场景,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觉得打死这畜生也不为过。 好在王林威被打得昏迷不醒的时候,秦琅冲了进来,「玦哥,后院关了一个姑娘。」 沈玦阴郁的丹凤眼微眯,恢复了一些理智,一路把王林威从屋里拖了出来,直接拖到了后院。 厢房的角落里,确实缩着一个红裙子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破了一些,整个人蜷缩在一块瑟瑟发抖,看到门被打开又害怕的低下了头。 门被打开,沈玦把王林威往地上一丢,踌躇许久才走了进去。 在门缝的光亮里,那个姑娘抬起了脑袋,两人四目相对,沈玦突然一愣,一阵风般的又冲了出来。 「只有这个?」 秦琅正在瞧王林威还有没有气,就看到一向果决的沈玦犹豫了许久不敢进去,结果等进去之后又马上的退了出来,还有些奇怪。 「好像没了吧?听宅子里的下人说,这孙子今天就抢了这么一个,要不弄醒他问问。」 沈玦点了下头,王林威就被泼了一脸冰水,浑身一机灵的睁开了红肿的眼。 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罗刹般的沈玦,这才知道是谁打了他, 秦琅踢了踢王林威,「我问你,你今天抢的人呢?」 他跟着沈玦一路过来,大概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王林威这是不长眼抢了玦哥的人,这怎么能行,作为兄弟必须干他。 王林威哪里还有往日的嚣张气焰,双手捂着脑袋直摇头,「没了没了,就这一个。」 沈玦脸上的冷峻慢慢的融化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玦哥,估摸着这孙子这会不敢说假话了,下一步咱们怎么做?」 「走。」 秦琅:??? 「走?走哪里去?那这个姑娘怎么办?」沈玦根本不理他,直接就大步离开了。 只丢下一句,「随你怎么办。」 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王林威:??? 他不是为了这个姑娘来的,那他到底来做什么,自己又是为什么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 「那你他娘的打我做什么!」 秦琅最不爽有人敢骂他玦哥,用力的在王林威的伤口上又踢了一脚,「吠什么吠,咱们这么替天行道,懂不懂!打的就是你。」 第42章 沈玦出了别院,整个人的脑子一片空白,不是被王林威抓了,那好端端的人能去哪里? 一时又觉得气闷,他沈玦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件事能让他如此失态过。 甚至是到现在人还没有踪影,这还是他头一回碰上如此完全无法掌控的局面。 他只觉得全身有一股戾气无处发泄,恨不得回去把王林威再狠狠揍上几拳来发泄怒意。 直到阿冰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爷,找着了!」 竹林深处,一个红色的身影蜷缩在大石边,整个脑袋埋在膝盖间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消瘦的身影在这茂密的竹林间显得格外的羸弱可怜。 沈玦的步子有些凌乱,他下意识的没有人让任何人跟着。 直到高大的身影停下,眼前的小姑娘也没有丝毫的动作,就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沈玦来时带着满腔的怒火,他觉得自己被耍了一下午,打了王林威倒是没什么,他也不怕惹事,只是她从来没有为了一个人这么焦虑和害怕过,这样的情绪让他感到陌生和不安。 可等他真的看到了文锦心后,他就一个责骂的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就这么站了许久,等到自己彻底的清醒下来,才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文锦心。」 眼前的人没有动,直到沈玦又喊了一句,他才看见那蜷缩着脑袋的小姑娘缓缓的探出了脑袋。 凌乱的头发,通红的双眼,苍白的小脸上还挂着吹干了的泪痕,沈玦这才注意到,她的浑身湿漉漉的,很是狼狈。 第一反应是她落水了,然后又想起来,午后下了场小雨。 来的路上阿冰已经和他说了,文锦心根本就没走,一直在醉仙楼外等他,大约是身体撑不住,才进了路边的竹林找地方休息,就这么一直等在这里。 「下雨了为什么不躲?我不出来,你就不能回去?等我做什么……」 心里焦急,可话语里却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小心翼翼和温柔。 但话还未说完,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小姑娘的眼眶又湿了,晶莹的泪珠在发红的眼里打着转,好像他再说一个字,眼泪便会倾涌而出。 他沈玦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祖母唠叨。 现在他还怕文锦心哭。 她的哭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哀怨的哭,就是无声无息细细的抽泣,却能让人见了心跟着揪着疼。 就在他头皮发麻转身不敢看的时候,他感觉到腰间一紧,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紧紧的抱住了他宽厚的背脊。 然后,他听见一声比小奶猫呜咽还要轻的声音,委屈又可怜的低低道。 「表哥,别去……」 沈玦感受着背后小姑娘娇软的重量,顿时浑身僵硬。 这应该算是两人第二次靠得这么近,原本沈玦想要遗忘的那些记忆,一时间全部涌了上来。 她伏在自己的背上替他挡了一鞭子,娇小的身躯却格外的坚定,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 鼻间满满都是女子独有的香,耳边则是她低低的一声表哥。 沈玦的喉间发紧,目光暗了暗,如果这就是她的目的,沈玦不得不承认。 她成功了。 一般体面的大户人家,在家中哥儿还未成年时,便会给他们准备好那事的姑娘,一来是为了教导他们,二来是懂得早了,对外面的勾引诱惑也不会沉溺。 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家中都是有规矩的,沈玦今年十七,早在十岁老太妃就把人备下了,就是为了教导沈玦不让他以后犯错。 挑的都是年纪大些清白的姑娘,等到他成年便把人送到了床上。 没想到众人眼里顽劣的沈玦,只瞧了一眼就当场把那姑娘给赶了出去,出乎意外的对这事表现出了抗拒,此后沈家再没丫头敢不长眼的往他身上撞。 在他的认知里是李氏勾引了沈剑青,他娘亲的死更是和他们有关,不然李氏又怎么会在他母亲生子之时怀孕。 所以从小到大所有事都能胡来,唯独在这男女情/爱之事上,格外的克制。 就算是和狐朋狗友在外面厮混,美人在前,他也从未曾乱过心神。 那些沉迷酒色之辈,他一向都是瞧不上的,他甚至觉得,这辈子都孤寡又何妨。 可今日,他的心却是乱了。 不过是一声表哥,他那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在瞬间土崩瓦解。 没人先说话,两人就这么站着,耳边只剩下呼吸声相互交缠。 直到站了许久天色开始变暗,小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下来,沈玦才清了清嗓子,「该回去了。」 良久,耳边只有雨水打在叶片上的声音,并没有人回应。 沈玦反省了一下,刚刚好像是太凶了,她一个小姑娘在外头站了这么许久,还淋了雨,确实是受了委屈。 难不成要他认错道歉? 绝不可能,他才不会道歉。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是脱口而出,「是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咳,这次是我不对……」 话音落下沈玦都想扇自己一巴掌,这怎么能是他说出来的话。 可没想到的是文锦心还是没说话,沈玦舌尖舔了舔齿贝,这还不够?她也别太得寸进尺了。 第43章 然后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道:「大不了我不还手给你随你打一顿。」 沈玦自认为这一番说辞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就算是对着沈韶媛都没有这般有耐心过,更别说是道歉了,这绝对是第一回。 结果等了一会,还是没有等到回应。 沈玦这才发现不对劲了,背后的重量越来越重,小姑娘几乎整个人都倚靠在了他的身上。 春夏的常服轻薄,小姑娘的体温透过皮肤传给了他。 沈玦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去,就看到趴伏在他身上的小姑娘,紧闭着双眼,呼吸声有些粗重,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 一转身,文锦心的双手就软软的松开了,没了支撑点,整个人就这么直直的往地上滑了下去。 沈玦几乎是本能的伸手去接,小姑娘柔弱无骨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满脸绯红冒着细汗,嘴唇煞白,沈玦手背一搭她的额头,果然是有些发热了。 难怪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但当时沈玦已经被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多想。 她淋了雨又在这么阴冷潮湿的地方待了一下午,就她这娇弱的身子怎么可能不生病,沈玦一时又有些懊悔,觉得自己太粗心了些,应该早些发现的。 这会一下午白忙活白担心了那点不爽快,早就已经抛到了脑后。 一手脱下自己的外衫把她整个人裹了起来,然后将人打横直接抱起,朝马车走去。 他的腿长脚步迈的大,大约是感觉到了动静,怀里的人不安的揪紧了沈玦的衣襟,还在无意识的呢喃着些什么。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一出口就被风雨打碎了,沈玦走得快更是听不清。 一直等到了马车上他才听清,怀里的小姑娘不停地在重复低喃着。 -表哥。 沈玦一直黑着的脸再听清的瞬间,突然柔和了许多,动作也无意识的放轻。 文锦心挣扎着半睁开了眼,看着抱着她的沈玦,只觉得眼眶湿热想要落泪。 她仿佛看到了表哥,前世那个为她报仇为她守在雪夜一天一夜只爱她的表哥。 沈玦刚想说马上就到了,再忍一忍,结果一低头就对上了文锦心的目光,脚步一顿。 沈玦敏锐的感觉到,文锦心虽然眼睛看的是他,可她口中喊的,心里想的人都不是他。 她,在看谁? 她口中的表哥,又是谁? 突然很多事情好像都想通了,为什么初见面的小姑娘会不管不顾的扑上来替他挡鞭子,为什么她每回喊他表哥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到底想的是谁。 兰慧好不容易把自家姑娘给等来了,可等来的却是烧糊涂了的人。 一看到沈玦怀里的文锦心,兰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从沈玦的怀里把人给抢了过来。 看到沈玦就像是毒蛇猛兽一般,避之不及的抱着文锦心钻进了马车里,一副要和沈玦决一死战的气势,愣是把沉着脸的沈玦给逗笑了。 但这会小姑娘还烧着,不是和她清算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再不回去府上就该闹翻天了。 一路快马加鞭的回了王府,从后门开道直接把马车停到了福熙堂外头。 果不其然,杜妈妈已经焦急的等在院外了。 「世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表姑娘呢?老夫人可一直在等着你们回来,急得晚膳都没用多少。」 还不等沈玦说话,那边听到动静的老太妃也出来了,身边还跟着叶舒君一路搀扶着她。 叶舒君白天来探望老太妃,有心讨好老人家,也想知道文锦心和沈玦去了哪里,就一直没走。 「你这臭小子,天色都这么暗了才回来,还下着雨呢,锦儿呢?有没有用膳,赶紧喝点热汤去去寒。」 沈玦想到文锦心烧的迷迷糊糊的模样,有些不爽的摸了摸鼻子,「文表妹现在有些不方便,还是先送她回屋的好。」 两人刚出门那会,老太妃还是很高兴的,可左等右等的等不着人回来,她就有些后悔了。 这会听到说文锦心不方便,马上就紧张了起来,「锦儿怎么了?怎么就不方便了。」 沈玦一贯是个敢作敢当的性格,他爱闯祸更不怕承认,以往犯的错桩桩样样都比今日的严重,可不知怎地,今日竟有些不自在。 「她……」 可一个她字刚出口,就听见马车内传来一个沙哑虚弱的声音,「老祖宗,是我不好,赖着表哥在江边多待了一会,吹了风着了凉。」 沈玦皱着眉看向马车,她是何时醒的? 兰慧都觉得自家姑娘真是被沈玦下了迷魂汤了,都成这幅模样了,还要帮沈玦说话。 文锦心其实醒来没多久,这还是多亏兰慧,把马车上所有的锦被毯子都裹在了她身上,又给她喂了好几碗热茶。 还没颠簸到王府,她就已经幽幽转醒,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对于今日发生的事全都记了起来。 其实,她的心里对沈玦今日做的事,是有失望和委屈的,甚至还有些难过。 或许是因为死前的那一幕太过刻骨铭心了,让沈玦在她心目的形象特别的高大,突然他又变回到了曾经的纨绔模样,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第44章 甚至她很想像兰慧说的一样,好好到老太妃那哭诉一通,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一听到老太妃和沈玦的对话,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帮沈玦。 她重生的时候就知道,想改变表哥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事情,她得先得到表哥的信任,她不能贪心的要求太多。 老太妃马上就慌了,「快快快,快扶进屋去,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找大夫啊。」 看着还怵在那的沈玦,只觉得哪哪都不顺眼,「你是怎么做兄长的,下着雨这么大的风,锦儿年纪小不知道轻重你也由着她,真是气死我了。」 说话间文锦心已经被扶了出来,天色昏暗,披着外衣裹着脑袋,脸上又捂着帕子倒是看不清模样。 听到老太妃训斥沈玦,强忍着要闭眼的睡意又为他说了一句,「表哥待我很好,知道我冷还拿了衣服与我,老祖宗都怪我不好,让您担心了。」 老太妃一看,她身上还真是披着沈玦的外衣,这才没这么生气。 「哎哟,可算是老天开眼,你表哥总算是做了回人事,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到屋里暖和暖和。」 沈玦就站在马车边,文锦心下马车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伸手要出去扶她。 文锦心看了眼他伸出来的手,心里还有些委屈,把她晾着晒太阳又淋雨,她现在还不想理他。 只当做没看见,从另外一边下了马车,一句话没和他说,被人搀扶着进了院子。 沈玦就这么被晾在了原地,他看着自己伸出去的空荡荡的双手,竟然被气笑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拒绝他,而且还是这么赤裸裸的忽视。 就算沈玦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他再次被文锦心解围的事实。 看着文锦心风一吹就能被刮跑的消瘦身影,以及那生着病依旧挺直的背脊,沈玦的舌尖舔着腮帮子嘿了一声。 真没想到,这小兔子不仅会哭,还学会生气了。 老太妃把人送进了房里,大夫很快就赶到了,说是受了寒但不碍事,让好好休息,喝几贴药就能好。 文锦心一直是强撑着,一沾着枕头困意就涌了上来,闭眼前让老太妃别担心就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人是沈玦带出去的,现在回来就着了寒,自然是不能马上就走,难得老实的跟在人群的末尾,只是神情看着不太高兴。 因为他发现,小姑娘是真生气了,从下马车到睡下,一眼都没看他。 按理来说,他不想娶她,巴不得她离自己远远的,现在这个结果虽然和他预计的有些偏差,但也算是勉强凑合。 可这种被忽视的感觉,真他娘的不爽。 尤其是之前文锦心的那个眼神,让他到现在都如鲠在喉。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当成了替身。 「祖母,既然没事,我回去躺着了。」 今日绝对是他最不爽的一天。 老太妃知道文锦心没事,也就放心了,再看着沈玦也没这么生气了,「走走走,赶紧走,别在我这碍眼。」 沈玦扯着嘴角混笑了一声,大摇大摆的往外去,他可是跑了一天什么都还没吃呢。 文锦心都安顿好,沈玦也走了,叶舒君也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恭敬的和老太妃道别。 然后匆匆的朝着沈玦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沈玦脚步快,叶舒君还以为没有机会和他碰上了,没想到沈玦出去的时候耽搁了一下,两人正好在院外碰上了。 叶舒君眼睛亮了亮,微笑着大方的喊了一声,「沈二哥。」 大部分人都以为沈玦和沈岳晖不合,毕竟好好的嫡长子谁都不喜欢有个莫名其妙的义兄压着自己。 可只要细心了解的人就会知道,沈玦对沈岳晖其实没什么意见,也不在意沈二这个称呼。 听见有人喊他,只是抬了眉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目光并没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但就算是这样也已经算十分的客气了。 他在这广州府能让他有这样客气的人可不多,而叶舒君也清楚的很,这十分的客气,都是看在沈韶媛的面子上。 当初她和沈韶媛交好,为的也是能离他更近一点,可真的能近距离的看到他后,叶舒君又开始不满足于此。 她想要沈玦的眼里能看到她,不是因为别人,只是因为她。 叶舒君扬起的笑脸,微微一凝,又马上恢复自然,「这会还有雨,沈二哥外衫又给了文姑娘,怕是会着凉,我这正巧有伞……」 「我又不是娘们,这点雨算什么。」沈玦直接就打断了叶舒君的话,还眯着眼睨了她一眼,话里话外就是觉得叶舒君在瞧不起他。 「沈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舒君真是百口莫辩,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能多和他相处,谁知道沈玦会误会。 她还想要说,沈玦一个冷厉的眼神过来,马上就住了口,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我只是想起早上去见媛儿妹妹的时候,瞧着她有些不舒服,便想问问沈二哥要不要同去探望。」 沈韶媛不舒服? 沈玦还真是不知道。 「你怎么不早说。」沈玦一听沈韶媛不舒服,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哪里还有心情应付不相干的人,直接就要往外去。 第45章 叶舒君一看有戏,赶紧也跟了上去,心跳的很快,眉眼间是一副了若指掌的神态。 她是个自持有度的人,但从文锦心出现起,她就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管是沈玦还是世子妃的位置,都应该是她的,绝不能让她人染指。 在这一点上她非常的有信心,没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沈家,更爱沈玦,她可以为了沈玦付出一切。 所以她不急,她对沈韶媛好,对老太妃孝顺亲近,她努力让沈家每个人都习惯她的存在,她相信早晚有一天沈玦也会看到她的。 叶舒君可以接受沈玦不喜欢自己,因为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冷漠,她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就满足了。 但今日她却开始慌了,她清楚的看到,沈玦看文锦心的目光是不同的。 尤其是她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这让她更加的心神不宁,她决不允许曾经的剧情再次上演。 不管是文锦心还是谁,所有觊觎和伤害沈玦的人,她统统都会毁掉。 「沈二哥,你等等我,我与你一道去。」 前面已经大步而去的沈玦,头也没回,毫不客气的直接道:「你去能做什么,只会影响媛儿休息,真是麻烦。」 叶舒君:…… 沈玦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叶舒君即便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 她为了追沈玦出来,没有撑伞,这会身上已经湿了,她的丫鬟等沈玦一走就慌忙的打着伞跑了过来。 「姑娘,还下着雨呢,可不能和文家姑娘一般着了风寒。」 叶舒君原本还一言不发站着,可听到文家姑娘几个字,便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将伞拂到了地上,任由雨水打在身上,蒙着头往前走。 她对沈家实在是太熟悉了,便是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就像是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骨髓里。 -这个她待了两辈子的地方。 叶舒君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沈玦如何为了文锦心举兵夺位,如何在登基当日封了一个死人为皇后。 更是如何杀尽了朝内所有反对之人,以血和杀戮来封禁了所有人的口,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而她呢,苦苦痴恋他十多年,换来的却是无数次的拒绝和漠视。 甚至她不祈求能得到他的爱怜,只是想要陪在他的身边,连这样卑微的愿望他都不同意。 他说,他的身边,只能站一个人,即便那个人已经死了。 她不甘心! 沈玦二十一岁登基称王,花了五年时间平定朝内动乱安邦定国,最终积郁成疾,年仅二十六岁便永远的倒在了沙场了。 他没有留下血脉,只留下了永世的骂名和太平盛世。 沈玦死后,叶舒君就自尽了,若生不能伴他左右,死也要追随着他。 没想到再醒来时,就回到了十七岁这年。 此时的沈玦还未称王,还未成为那个人人口中唾骂的暴君。 而文锦心也还未进府,一切都还来得及! 叶舒君醒来后,就做了精密的计划,她觉得自己前世输在没有争取,没能走进沈玦的心里,这次她要主动出击,让沈玦早早的就注意到她。 却没想到她回乡几日的功夫,文锦心就已经进府了。 最为不利的是,不过几日她就感觉到了沈玦对文锦心的特别,这才让她今日彻底的失态。 不过她不会认输,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沈玦,都更爱他,她不会允许有人抢走他,今后站在他皇位身侧的人,一定是自己。 叶舒君就这么一路淋着雨回了自己的院子,反而慢慢地想通了。 院里的丫鬟看到她回来,赶紧打了热水过来,「姑娘,赶紧洗个热水澡喝碗热汤驱驱寒吧,可不能病着了。」 叶舒君坐在锦凳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的抬头,双目微亮。 「给我准备冷水。」 文锦心一连在床上修养了三四日才开始见人,倒不是因为病得很重,她没淋多少雨,兰慧也及时的给她驱寒。 回来喝了药,在被窝捂了一日就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她不想见人,尤其是不想见沈玦。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表哥。 一来是还有气没消,二来是她记起自己边哭边抱着沈玦不让他走,以及沈玦抱着她回马车的片段! 虽然那会她发着烧脑子昏昏沉沉的做什么都控制不了,但也不能掩盖她和沈玦亲密接触的事实! 她两辈子加起来,除了沈恒璘那个狗男人,从来都没和别的男人这么亲密过! 回来后,她这几晚一入睡便会反复的梦见当日的画面,更觉得没脸见人。 就算当时只有她和沈玦两个人在,她也有一种被所有人都知道的羞耻感,宁可装病躲着谁也不见。 最最最致命的是,以前她想到沈玦都是愧疚和如何弥补。 现在一想到沈玦不仅生气对他恨铁不成钢,还有种奇怪的羞愤。在想好怎么面对沈玦之前,她决定继续躺着装病。 躲了三四日,她总算能合理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便不再装病了。 第46章 一听说她好些了,不仅老太妃和李氏轮番来探望,就连沈韶媛也眼巴巴的赶了过来,还带了她喜欢的桂花糕。 「锦表姐,你可算好些了,这段时日大家都生病,都没人陪媛儿玩了。」 沈韶媛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就连白嫩嫩的小脸蛋都小了一圈,让文锦心也有些心虚起来。 「你别担心,我这不是好了嘛,说起来也真是没用,我这进府之后,大半的时间都在屋里了,要多向媛儿学习,少生病。」 只是被文锦心这么夸了一句,沈韶媛就高兴的很,年纪小心思根本藏不住,抿着唇偷笑的样子特别的可爱。 「那锦表姐以后可以多和我还有哥哥一起玩,哥哥总爱带我骑马射箭,祖母说这样不会生病。」 文锦心一个好字卡在了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呜呜呜,她不敢见表哥啊! 她觉得提这个话题的自己非常的愚蠢,赶紧说起了别的,「你说大家都生病了,还有别人也病了吗?」 「是啊,叶姐姐也病了,说来也巧,在锦表姐后一日病的,烧了好几日呢!母亲差了姑姑过去照顾,听说昨儿才退了烧。」 叶舒君也病了?而且还在她后一日? 这还真是凑巧,那日她回来的时候好像见她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文锦心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想,听说李氏派人过去照顾她,还笑着感慨了一句。 「舅母视叶家姐姐如己出真是让人艳羡。」 「母亲一直很喜欢叶姐姐的,从小就让媛儿和叶姐姐多亲近,而且叶姐姐也很能干,不仅读书作画厉害,还会管家。」 文锦心微微一愣,「管家?舅母还让叶家姐姐帮忙管家?」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故事。 如果真的是让叶舒君帮忙管家,那李氏对叶舒君可不止是照顾喜欢这么简单了。 「是母亲说媛儿长大了要教媛儿管家,叶姐姐每日都和媛儿在一起,母亲瞧见说免得媛儿孤单,就让叶姐姐一块听,只可惜媛儿太笨,什么都没学会。」 管家是门大学问,不仅是简单的每日府内收支,便是普通人家都有很多讲究和门道,更何况是硕大的镇南王府。 沈韶媛又童心未泯,读书写字尚且比旁人慢些,就不必说是管钱管下人了。 文锦心能理解李氏想要照拂沈韶媛,让她早些学着管家,以后出嫁也不会受制于人。 她虽然不知道李氏和前王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两辈子的记忆都证明,李氏对沈韶媛绝对是没有异心的。 她记得前世听杜妈妈说起过,李氏刚嫁给沈剑青的时候怀过一个孩子,但是没有保住,后来就一直没有再怀上过,便把沈韶媛当做自己的女儿来教养。 可让叶舒君陪着一块学习管家,就让人忍不住多想了,就算对叶舒君再喜欢,这说到底也只是个外人。 「年前府内事忙,母亲就病倒了,还好叶姐姐帮着母亲料理家中琐事,才没让府里乱了套,叶姐姐可真是聪慧,学什么都好快。」 文锦心摸了摸沈韶媛的脑袋,「不是媛儿笨,而是这个本身就难,我也不会,现在是我们两个一块笨了。」 沈韶媛一听,连这么聪明厉害的表姐都不会,好像自己不会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了。 「那下回母亲再教媛儿,一定喊锦表姐一块去。」 文锦心笑着说了句她太过愚笨定是学不会,就避开了这个话题,在搞清楚李氏到底怎么想之前,她不想和李氏有太多的接触。 尤其是这么敏感的问题上,一个不小心还要被人误会她别有用心。 「今儿的桂花糕格外的好吃,媛儿也吃。」 沈韶媛很高兴她带来的糕点文锦心喜欢,大眼睛弯成月牙儿,嘴角两侧还有浅浅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的甜美。 「这是哥哥从唐记买的,媛儿从小就喜欢他家的糕点,锦表姐若是喜欢,下回再让哥哥买。」 文锦心一口糕没咽下去,险些就卡在了喉咙眼,咳了好几声连喝了好几口茶才算缓过来。 「这是,是表哥买的?那他……」 文锦心已经尽量的去控制自己的神情,但脸上还是微微的泛起了绯红。 「是哥哥买的!不过都是前几日的事情了,哥哥和秦三哥上山了,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呢。」 文锦心松了一口气,乱跳的心这才慢慢的镇定下来。 山上住的是一位隐退的老将军,与老王爷是昔年老友,沈玦从小顽劣好动,老太妃就把他送上山去学武。 一是想让他能静心养性,二是觉得他不是个读书的料,如果能跟着老将军学武的同时学学兵法,回头也不至于文不成武不就的。 秦琅从小就是沈玦的小跟屁虫,自然是沈玦到哪他也要到哪。 起初是觉得太苦太累哭着跑回来过,后来被沈玦嘲笑了一番,又去了两回还真的坚持了下来。 每回他们一上山,两家的下人乃至广州府的百姓都跟过年似的,两大混世魔王总算是被送走了! 可这两年老将军年岁大了喜静,他们上山的时间跟着也缩短了,沈韶媛说起她才想起来。 第47章 忍不住的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样,她就不用在房里装病躲这么久了啊。 沈韶媛来还顺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要给她们授课的女先生沈剑青已经见过了,沈剑青很满意。 原是定了明日开始上课,但听说她和叶舒君都病了,就把时间给换成了三日后。 「能和锦表姐一块读书真是太好了。」沈韶媛发出了一声憧憬的声音。 「我从未跟先生读过书,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要媛儿教我。」 沈韶媛的眼睛微微一亮,瞬间就兴奋了起来,她从出生起就一直处于弱势,不管做什么都需要被人照顾。 这是头一次,她感觉自己被看重被需要着,而且这个人还是她很羡慕喜欢的表姐,这让她无比的满足。 「锦表姐你放心,以后媛儿罩着你。」沈韶媛兴奋又认真的道。 文锦心从小到大读书写字都是父母亲一笔一划教诲的,她很敬爱她的父母,但从来没有和别人一块读书的经历。 想着也忍不住的露了个浅笑,她也有些期待了起来,尤其是读书这件事,前世她并没有参与。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重生之后,确实是有可能改变结局。 只是这样细微的可能,都让文锦心激动不已。 怕打扰文锦心休息,沈韶媛又说了会话就回去了,从第二日起,她的病就彻底的康复,也能如常的去给老太妃请安。 本朝民风较为开放,并不苛责女子只能在闺房不可外出,但女子读书也并未推崇。 老太妃从小性子似男儿般要强,更是女扮男装混进过官学,当年就是在读书的时候认识的老王爷。 知道文锦心过几日要读书,自然是支持的很。 「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放狗屁。前朝可不止有女帝还有女将军,你能去多学些学问我这心里也高兴,只是要多注意身子。」 有沈剑青和老太妃拍板,三日后,文锦心就满怀期待的去了书房。 她们三人的书房设在正院,专门辟出了一个带天井的小院子,里头又大又透亮,桌椅更是齐整,让人看着就有读书的心情。 大约是怕文锦心头一次去会害怕,沈韶媛还提早来等她,约她一块去。 说来也是巧,两人今日还很是默契的都穿了一身浅蓝的衣裙,就连梳的头也很是想象,站在一块就和亲姐妹一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气氛格外的好。 「媛儿,以后我能找着路就自己去吧,你从院里过来可得绕好大一圈。」 沈韶媛住的离正院最近,她要过来约文锦心就得绕很远,这会还没觉得,等到了下雨或是冬日便有些不便了。 可沈韶媛却毫不介意,「没事的锦表姐!我不是说了要罩着你嘛,我不觉得远,而且我以前都是绕去约叶姐姐的,叶姐姐可比你这远多了。」 她以前和沈韶媛并不熟,也不知道她和叶舒君的关系竟然这般的好。 叶舒君就算和沈家关系再好,那也是客人,她住的别院自然离正院偏远些,要是再绕去正院几乎是要横跨整个王府了。 「每日都去?那你岂不是都得提早半个时辰出发。」 沈韶媛可爱的点了点头,「一开始我还会迷糊的找不着路,冬日犯懒起不来还会来不及吃早膳,不过习惯了以后就不会了!」 文锦心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起初的一次两次或许还能说得过去,可每日都要沈韶媛多走这些冤枉路又是作何道理。 「叶姐姐为何不来寻你一块去呢?」 沈韶媛停下了脚步,疑惑的眨了眨眼,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叶姐姐大约也是没想到,锦表姐你可真聪明!」 「舅母知道你每日如此吗?」 「母亲知道,母亲起初也让我不必如此早起,不过叶姐姐问我想不想与她一起,我说想,她便教了我如何应答母亲,母亲听过之后便真的不再管我,叶姐姐可厉害了。」 看着沈韶媛天真的样子,文锦心嘴角的笑淡了下去,叶舒君如此聪明的人如何会想不到。 文锦心稍微一想,就能理解她这么做的原因,她初入王府到底是个客人,她想要融入这里又被人尊重。 如果是她每日去约沈韶媛,自然也会显得两人关系亲密,但那就会成了她奉承沈韶媛非要跟着她。 可两人一换过来,就截然不同了,不仅显得沈韶媛看重她,更能让府里的人都更快的接受她。 文锦心虽然能够理解她的做法,却不能苟同她如此利用沈韶媛。 尤其是她打着和沈韶媛姐妹情深的旗帜来做这些事情,更让文锦心感到不舒服。 原先她对叶舒君也只是一点点的隔阂,她觉得叶舒君看自己的眼神太过奇怪。 但两人之间并无往来冲突,她也没有对叶舒君有其他看法,现在却是对她不喜了。 「既然如此,我与媛儿离得近,以后每日我都去约媛儿如何?」 不仅是绕远路去约叶舒君,平日散了学做功课也都是她去叶舒君的院子,还从来没人主动约她的,这让沈韶媛有种被珍视的感觉。 忙不迭的就点头,但想起叶舒君又陷入了为难,「那以后我不是不能去约叶姐姐了?」 第48章 文锦心就知道她会这么问,早就已经想好了。 「这也不难办,你的院子离书房最近,以后我和叶家姐姐一块来约你,三人一同去书房不就好了。」 沈韶媛一听就明白了,挽着文锦心的手脚步都挺快了起来,「锦表姐你太厉害了,我最最喜欢你了!」 文锦心看着她高兴,也诚心的露了个笑,她要努力的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等到了书房,叶舒君早就已经到了,正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看书,听到动静就朝她们看来。 虽然知道沈韶媛是去接文锦心,但真正在看到的那一刻,她的不悦还是涌上了心头。 她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就是因为沈家每个人的脾气她都已经摸透了,再加上前世文锦心嫁给了沈恒璘,并不喜欢沈玦。 按照前世的剧情走,文锦心很快就会离开沈家,只要沈玦和文锦心保持距离,她就有把握让这一世的沈玦属于自己。 但她不过回乡几日一切都不同了,文锦心提前进府,甚至府上每个人都知道,新来的表姑娘是给沈玦找的童养媳。 她迫不及待的去验证真假,没想到老太妃那个老糊涂竟然真的有这个打算! 一想到这个,叶舒君的眼里就闪过一丝狠绝,脸上却是半分不显,笑眯眯的和她们两打招呼。 「媛儿和文妹妹来的好早。」叶舒君上前拉着沈韶媛的手很是亲昵。 「叶姐姐你好些了吗?我被母亲拘着都没时间来看你。」沈韶媛感觉不到另外两人的小心思,看到叶舒君就忍不住的和她亲近。 叶舒君一边说着话,一边有意无意拉着沈韶媛往最右边的位置上带,自己则是坐在三人中间的位置,很巧妙的把两人给隔开。 若是放在平日,文锦心肯定没察觉到,可路上知道了叶舒君是个这样人,很快就发现了她的意图。 这是看到她和沈韶媛走得近心里不痛快了,文锦心抿了抿唇,心里有了主意,她才不把媛儿让给这个坏女人! 「咳咳。」文锦心状若无意的轻咳了几声,身后的兰慧赶紧上前,「姑娘可是又不舒服了?奴婢把窗子关上吧。」 沈韶媛这才发现文锦心坐在窗户边,马上站了起来,「锦表姐你风寒才刚好,怎么能坐窗子边,快坐这边来。」 文锦心有些无措的坐着,轻声细语的安抚沈韶媛,「我没事的,哪就这么点风都吹不得了,说出去叫人笑话的。」 「不行!我答应了祖母要照顾你的,我坐窗边!」 叶舒君微低着眼眸神情莫测,她直觉文锦心的故意的,可她的表现又很自然,非常符合她平日病秧子的模样,这么看来,只能说她运气好罢了。 不过一个位置而已,她和沈韶媛这么多年的感情可不是白来的,她有自信。 「照我说呀,我坐窗边才是,媛儿坐中间文姑娘坐右边,这样正好。」 叶舒君落落大方的走到两人中间,语气温和的说着。 按照往日,这个时候沈韶媛一定会天真的附和她,这事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的是,那个轻轻细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也不妥,叶家姐姐病也才好……」 叶舒君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就听见沈韶媛啊了一声,马上接话上去,「对哦,我都忘了!叶姐姐也病了,还是锦表姐细心!」 叶舒君想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可沈韶媛那个小笨蛋,已经推着她到了最右边的位置上,然后死死的把她按在了凳子上。 沈韶媛还俏皮的朝她眨了眨眼,飞快的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就在她站起来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外一个气质温和的女子已经走了进来。 「姑娘们来的可真早,我是你们今后的先生,我姓温。」 只见梳着齐整发髻,穿着一丝不苟的女先生,带着疑惑的目光朝着唯一还站着的叶舒君看了过来。 「这位姑娘是对温某有何意见?」 叶舒君:??? 「殿下,这两年有您时时督查,这运河才能按时修建,百姓可都是在夸您呢。」 沈恒璘穿着一袭暗青色的长袍站在渡口,目光清明,他是大安朝的大皇子,眼下所及的所有土壤,将来都会是他的国土。 看着这崩腾前去的河水,听着耳边官员奉承的话,心中不免有些豪情。 「是该回去了。」 正说着,那边亲信就送上了书信,「殿下,娘娘的家书。」 沈恒璘打开一目十行的往下,眉头不免轻轻一皱。 身边的心腹察言观色,低声的问询了一句,「殿下?可是有何消息传来?」 「先不急着回京,我们改道,去广州府。」 温先生闺名温盈雪,祖上出过好几位翰林院大学士,是有名的书香之家。 她从小饱读诗书,才学名动京城,今年二十有七,或许是太过有自我的思想,到如今也未婚嫁。 之前在京城也是教王公贵族的姑娘读书识字,甚至还曾出入皇宫给公主们讲学,这两年嫌家中长辈过于唠叨,就跑来广州隐居,并未对外说自己的真实家世。 正巧前一位女先生是她的闺友,怕她一个人闲着无事,便举荐她来王府,这才有了如今的故事。 第49章 温先生是个有主见的,她进屋之后先相互认识了一番,然后就让所有的丫鬟退了下去。 第一堂课不曾习字也未读诗书,而是给三个小姑娘讲故事。 讲的还是关于游历的故事,起初文锦心觉得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听得入了迷,更别提鲜少出门的沈韶媛,听得眼睛一眨不眨,格外的认真。 只有叶舒君刚听了几句便不甚耐烦,前世入府的也是温盈雪,她一直都不喜欢温盈雪,因为她觉得温盈雪很装模作样。 她三岁识字六岁写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小爹娘便要将她养成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 就算母亲早逝,家族颓弱,也从未在培育她上有一丝松懈。 从小到大,凡是见过她的人都是夸她有涵养有学问,随着父亲到了镇南王府也是人人夸她。 即便她父亲只是一小小军师,可这广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姑娘们设宴办花会都会寻她,她的名气一点都不比世家大族的姑娘小。 先前的那个女先生就很喜欢她,经常拿她的字画和诗集出去分享,叶舒君也很喜欢她。 可换了这个温盈雪,却是个十足虚伪的人,前世也是如此,上课便是说故事从游历说到大江南北。 起初叶舒君还听得认真,但很快就没了兴致,觉得她徒有其名是个肚子里没墨水的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每回叶舒君把自己的字帖和诗歌给她看,温盈雪都只是淡淡的看两眼说句不错,就没了下文。 和满腹才气的她比起来温盈雪更喜欢什么都不会的沈韶媛,两人每日都有很多话聊。 叶舒君从前世便认定,温盈雪是个爱拍马屁什么都不懂的虚伪之人,就这样的人还总对着她拿捏架子。 好在没多久,她就想了个法子支走了这个温盈雪,而这一世温盈雪果然还是按照前世的剧情,掐着时间入府了。 不耐的看了眼听得入迷的两姐妹,和说的很投入的温盈雪,叶舒君的眼里闪过一抹嘲弄之色。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文锦心也不过如此,根本不足为惧。 温盈雪一边在说,也一边打量着三个小姑娘,半日下来便心中有数了。 一个单纯一个聪明,还有一个则是自诩聪明的笨蛋。 时间一到,温盈雪就起身说了散学,「今日的课便说到这,蜀州还有很多好玩的,你们今日便可翻阅典籍,明日我们再来一同分享。」 沈韶媛还没有听够,她头次听到这么有意思的课,想和温盈雪继续交谈,又有些着急觉得自己不会表达。 文锦心一眼就看出沈韶媛的小心思,她没什么好胆怯的,就喊住了温盈雪,三人边说边往外走。 只剩下叶舒君一个人落在了最后,慢吞吞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跟在了她们后面。 目光有些深幽,以前若是碰上事情,沈韶媛都会第一时间求助她,可方才她看得真切,沈韶媛下意识的就去找文锦心。 这让叶舒君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一直都被需要被重视。 尤其是沈韶媛,她一直以来都把沈韶媛当做是自己的小跟屁虫,习惯了她依赖和仰望自己的感觉。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沈韶媛也会忽视她,叶舒君看向文锦心的目光中不自觉的带了些怨恨。 前世,文锦心抢走了沈玦的爱,毁了沈玦,这一世居然连她身边的其他人都要抢。 但叶舒君并不着急,她了解沈韶媛的性格,她现在对文锦心还处于新奇的阶段,贸然的诋毁文锦心是没有用的,只能一点点的引导。 今日是温盈雪第一次来上课,文锦心就提议送先生出府,三人就一路把温盈雪送到了府门口道别。 温盈雪起初会来,也是听她的闺友说有个才女,浑然是她的接班人,她才有了兴致。 可见了叶舒君之后,她都有转身就走的冲动。虽然她自己也不喜欢才女这个称呼,但眼前这样一个自视甚高的笨人,才是对才女的侮辱! 好在她对文锦心和沈韶媛的印象还不错,尤其是沈韶媛。 这是个让人瞧见都不会讨厌的小姑娘,单纯又天真,没人会想要伤害这样的孩子。 至于文锦心聪明会看眼色,最重要的是她的聪明不是显摆的,而是润物细无声的体贴让人感觉到自然和舒服。 就当是为了这两个小姑娘,她忍了。 「不必多送,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持之以恒,韶媛若是有不懂的不妨多问问锦心。」 沈韶媛忙不迭的点头,「多谢先生,我会请教锦表姐的!」 然后温盈雪就点了点头走了,全程当没看见后头的叶舒君一般,让叶舒君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等温盈雪一走,叶舒君就亲昵的上前挽住了沈韶媛的手,「媛儿,快吃午膳了,不如你我一道回去,下午我们还能一块看书,做功课。」 沈韶媛马上就说了好,然后答应完了又眼巴巴的看向文锦心,刚刚先生可是说了要她请教表姐的。 叶舒君心里不快,但面上半分不显,「文妹妹不妨也一起,只要不嫌弃我那小院子破小。」 「哪里敢嫌弃,只是还煎了药,若是不回去,老祖宗就该念叨了。」 第50章 「那是该保重身子要紧,既是这般,等妹妹身子好些了,我们再……」 文锦心来不了叶舒君的心里高兴的很,她需要和沈韶媛单独相处,好好给她洗洗脑。 结果话还没说完,沈韶媛就打断了。 「要不叶姐姐直接在我院里一道用膳,这儿离得近,表姐回去歇会再来也不会累着,用了膳我们便能看书做功课,叶姐姐也不用特意的赶回去了。」 这还是受了早上文锦心的启发,她刚刚灵光一闪就活学活用上了。 连连不顺心,叶舒君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起来,偏生这个意见非常的好,她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尤其是生病这个理由已经被文锦心先说了,现在她要是再说,只会显得她很是娇气,让她拉下脸来求沈韶媛去,她做不到。 文锦心还以为早上说的事情她已经忘了,这会听到她这么说很是意外,心里一高兴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喜色。 直接就快过叶舒君说了好,「媛儿这样安排的极好,我都听媛儿的。」 文锦心都说了好,叶舒君这个时候再说不行就显得太过扭捏了,只能扯了扯嘴角说了个好。 三人约定好就准备往回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韶媛妹妹。」 沈韶媛微微一愣,三人顿足回头看去,等看清楚来人,沈韶媛眼睛一亮高兴的小跑了过去。 「大哥。」 文锦心这才认出来人。 是沈岳晖。 沈岳晖长得很高,许是常年走动的关系皮肤不如沈玦这般公子哥的白皙,五官深邃温和,是个让人忍不住信任的君子。 看样子沈韶媛和沈岳晖的关系也不错,前世她偶尔接触到外头的人,他们总会猜测沈家的人如何不待见沈岳晖,这个义子在沈家的生活并不顺心。 但其实这不过是其他人的臆想,他们对沈玦带有偏见,自然的也会去用最大的恶意猜测他身边的人和事。 沈岳晖也看到了她和叶舒君,不知道是不是文锦心太过敏感,总觉得他看叶舒君的目光有些深邃。 「舒君,许久未见。」两人年纪相仿又一块长大,沈岳晖一直喊她舒君。 「沈大哥回来了,之前还听王爷和夫人总是念叨你。」 两人看着关系很是熟络,说话也很自然。 打过招呼,沈岳晖的目光就落在了文锦心的身上,眼里有些惊艳,刚想问这是谁,沈韶媛就先一步介绍了起来。 「大哥,你肯定没见过锦表姐吧,锦表姐这是我大哥。」 文锦心规规矩矩的见了一礼,跟着唤了一声,「大表兄。」 沈岳晖听沈剑青说起过,文家出了事,老祖宗把文家表妹接到了王府,以后便也是他的妹妹。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表妹竟长得如此貌美如花,便是说一句天仙下凡也不为过。 被文锦心这么细软的声音喊了一句,脸上甚至有些不自然的泛红,磕磕绊绊的欸了一声。 「表妹好。」 或许是和沈玦那样痞里痞气的人相处习惯了,看到像沈岳晖这样会不好意思脸红的人,下意识就会有些好感。 而且沈岳晖给人的感觉也是靠谱谦逊,自然的就给她留下了好的印象。 沈韶媛看到沈岳晖显然很兴奋,兄妹也有大半年未见面了,沈岳晖对着沈韶媛也很宠溺。 「我给你带了好多好玩的好吃的,都在我院里,一会就让下人给你送去。」 一听到有她的礼物,沈韶媛就更高兴了,恨不得现在就跑去拿礼物。 看她高兴,沈岳晖也笑了起来,「这会可不行哦,我得先去见过老祖宗才行。」 沈韶媛马上乖乖的听话不再闹腾了,转头拉着文锦心就往福熙堂跑,「大哥,我和锦表姐先去告诉祖母这个好消息。」 边说就边拉着文锦心跑走了,剩下沈岳晖和叶舒君面面相觑。 「韶媛还是这么孩子脾气,平日里多亏了你照看她。」 叶舒君浅笑着摇头,「我很喜欢媛儿妹妹,是我要多谢她陪我解闷呢。」 两人很是和谐的说着话并排往前走,等快到福熙堂的时候,沈岳晖像是斟酌了许久,才微红着脸喊住了叶舒君。 「舒君,我回来的时候,瞧见这支簪子觉得很适合你,就是不知你喜不喜欢。」 叶舒君微微一顿,前世沈岳晖就向她表明过心意,可她一直都喜欢沈玦,她记得自己当时并没有接受这支簪子。 但现在,她突然有了个主意。 侧头莞尔一笑,「多谢沈大哥,只要是你的心意,我都觉得喜欢。」 沈岳晖一时看得痴了,还是叶舒君俏生生的喊了声沈大哥,他才有些羞赧的回过神来。 看着叶舒君打开了木匣子,拿出了里面的玉簪子。 簪子通体剔透,是玉兰花的图案,沈岳晖第一眼就觉得和叶舒君很是相衬,想要买来赠予她,又怕会被拒绝,一路忐忑没想到这么轻易的便接受了。 或许是两人的经历有些微妙的相似,他说的好听是沈剑青的义子,其实他自己心里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对沈家来说就是外人。 第51章 他很感恩沈家的所有人,若是没有他们,也不会有如今的沈岳晖。 可即便是清楚,偶尔心中也会有所怅然若失,尤其是年纪还小的时候,最为羡慕沈玦。 直到叶舒君的出现,她文静大方,说话做事都很有自己的思想,小小年纪便被父亲送进王府陪沈韶媛读书。 虽然大家也很喜欢她照顾她,可她对沈家来说又何尝不是个外人。 故而从一开始他就特别的关注叶舒君,也不知从何时起,这种关注就慢慢的演变成了喜欢。 叶舒君这么的优秀这么美好,让沈岳晖不敢贸然去打破两人之间的这份情谊。 他想等自己谋到个一官半职之后,确定了她的心意,再找沈剑青提这事。 这次也是他冲动了,原本打算要是叶舒君不收,他就等有能力了再提这事,没想到她会直接就收下。 「是玉兰花,沈大哥有心了,我很喜欢。」 沈岳晖有些无措,脸上也泛起不自然的红,「你喜欢就好。」 叶舒君看了两眼就把簪子收了起来,状若无意般的提起,「沈大哥可有给文妹妹准备礼物?」 沈岳晖回来之后才知道家里多了个表妹,自然是没有准备的,听叶舒君提起就有些羞赧,但还是诚实的回答:「未曾。」 叶舒君弯了弯眼,「文妹妹才来,沈大哥自然不知道,怎么能怪你呢,不过沈大哥还是得再补一份的好。」 沈岳晖也有这个打算,他方才没说也是怕自己仓促准备会显得太过敷衍,「我回去便差人准备礼物。」 「那沈大哥可得用点心,文妹妹可是太妃的掌中宝,很是疼爱,若是文妹妹不喜欢回头还要去太妃怀里哭一哭。」 叶舒君故意用很俏皮打趣的方式来说,明着是让沈岳晖要好好准备,实际上却是在打趣文锦心娇生惯养。 沈岳晖一回来就已经听说了,老太妃对这表妹非常的宠爱,方才见了她的模样,再对上叶舒君的话,对文锦心就有了点初始印象。 原来这是个娇滴滴不能怠慢的妹妹。 「多谢舒君提醒,你说的对,下午我亲自去准备。」 叶舒君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不再多说,和沈岳晖抬步往福熙堂去。 里头沈韶媛和文锦心早就已经到了,老太妃知道沈岳晖回来,已经吩咐杜妈妈去准备吃的,都是沈岳晖喜欢的东西。 沈岳晖一进屋就先大步到了老太妃的跟前,恭敬的跪下见礼,「给老祖宗见安。」 然后让下人送上了他带回来的东西,都是些药材,平日并不稀缺,但重在心意,这都是沈岳晖自己亲自去挑选的。 「你这孩子就是有孝心,回来便回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瞧瞧你都瘦了,在家可得好好休息。」 老太妃赶紧赐了坐,关切的询问他在外的情况,听到一切都好才放心下来。 「我已经让杜妈妈去吩咐厨房,做你喜欢的菜,今儿可不许走了,还有你们两个丫头,都在我这一块用,当是给岳晖接风了!」 沈岳晖也很享受来自老太妃的关怀,连连笑着点头,瞧着是祖孙其乐融融的景象。 只有文锦心仔细的观察到,沈岳晖从进来起背脊一直挺直不曾松懈,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有些许的紧张,不如方才面对她们时的自在。 被粉饰太平下的沈家,处处都是暗涌,而可笑的是她前世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些。 因为有沈岳晖在,用过午膳之后三人又陪着说了一会话,直到老太妃到了午休的时间,沈岳晖才起身说要去见李氏。 不知道是不是文锦心的错觉,临走的时候,她好像看见沈岳晖的目光在叶舒君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而叶舒君像是未察觉一般,在与沈韶媛轻声说着话。 文锦心记得前世沈岳晖是她到王府的第二年,娶了知府的次女邱氏,成亲之后他就搬出去另立门户。 她之所以还记得,是有次小夫妻两回王府做客遇上过,邱氏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她对邱氏的印象很好,好像第三年邱氏就怀孕了,两人一直很美满。 但刚刚沈岳晖的眼神,让文锦心有一种他很在意叶舒君的错觉。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她只能劝自己是看错了,或许沈岳晖看的是沈韶媛,就没有再多想。 等沈岳晖走后,三人就去了沈韶媛的院子看书做功课。 期间文锦心能感觉到叶舒君明里暗里的较劲,她很在意沈韶媛对谁的关注更高,文锦心觉得幼稚,待了一下午看着天色不早就提出要回去了。 叶舒君就一直等到文锦心走后,状若无意的提起了沈玦。 「媛儿,可是知道沈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哥哥走的时候只说要去待一段时日,并未说过何时回来,叶姐姐怎么提起这个?」 上回她与沈玦说沈韶媛不舒服,并不是骗他,沈韶媛早起的时候确实说了喉咙有些痒痒的,沈玦把她丢下就走。 她回去越想越觉得不甘心,给自己全身淋了冷水,也病了一遭。 就是想着沈韶媛来看自己的时候,沈玦会不会知道了也来看望她,心中会不会有所愧疚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怜惜。 第52章 结果她只等来了沈韶媛,和沈玦离家的消息。 「没什么,只是想着沈二哥还不知道沈大哥回来的消息吧。」 沈韶媛恍然大悟,「叶姐姐不说我都忘了,哥哥肯定还不知道,要是知道大哥回来了定会马上回家的,我这就找人给哥哥带消息。」 叶舒君看着雀跃不已去找人的沈韶媛,嘴角微微一扬,文锦心算什么,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接下去的日子又回归了平静,每日早起文锦心都会去约沈韶媛一同去书房,叶舒君也都会在,三人再一道去书房。 温先生的课很有意思,都爱以天南地北的游记民间传说故事开篇,引导她们对读书认字的兴趣。 最为明显的就是沈韶媛,她以前识字读书更多的是因为家里人的期许,她不得不去读这些枯燥乏味的文章,一遍遍的去书写她不感兴趣的字。 但温先生来了之后,她会主动的拉着文锦心去翻看书籍,碰到不认识的字也会很有兴趣的了解。 世人都以女子写小巧娟丽的字为美,之前的先生也不顾她们的喜好,只要求照着字帖练。 沈韶媛一直觉得很苦恼,温先生看过她的字后,就让她换了一本字帖,字体洒脱,更自如飘逸随心所欲,沈韶媛顿时就爱上了写字。 几日后。 李氏准备了家宴给沈岳晖接风,除了沈玦所有人都到齐了。 沈岳晖先是给长辈们敬酒,再给几位妹妹们送了礼物。 给沈韶媛的有一大箱子吃的玩的,他听了叶舒君的话,知道这些给文锦心不合适,就特意又去寻了一份礼物。 是一套的文房四宝。 拿出来的时候沈剑青还笑话了一通,「你啊你,哪有人给妹妹送这玩意的!」 沈岳晖的脸上一红,他是真的不知道要买什么好,那些姑娘家用的东西他觉得以两人的关系不太合适送,想到她开始读书就挑了这样实用的东西。 「父亲,我只是想着表妹或许用得上……」 文锦心和老太妃笑成一团,她还是头次知道,这个大表兄这般的耿直有趣。 「多谢大表兄,我很喜欢,等明儿去书房就用上。」 唯有沈韶媛还有些迷糊,不太懂大家到底在笑什么,眼巴巴的炫耀自己得的好东西,「媛儿也得了一箱的好玩的,大哥下回什么时候再出去。」 她如此童言童语的话,惹得满桌的人又笑了起来,一顿接风宴吃的是其乐融融,笑语不断。 等到宴席结束,老太妃就先回了福熙堂午休。 沈韶媛得了一箱子的宝贝等不及要分享给好姐妹,就拉着文锦心和叶舒君要去她房里看。 叶舒君说席上喝了一杯果子酒,有些头晕没坐多久就回去歇着了,文锦心陪着沈韶媛看完她的礼物,证明她的礼物是最棒的,才心满意足的放文锦心走。 眼瞅着要入夏了,午后的阳光落在身上热乎乎的,感觉格外的舒适。 文锦心自小身子骨便不是很好,父母出事后她病了大半年,病还未好全又急着赶路,等到了广州后又水土不服,前世着实养了一年多才好转。 可这一世,她不仅大病初愈又是鞭伤又是淋雨,但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恢复的很快,体质也变好了许多。 不管是不是和重生有关,这都是一件好事。 刚打算趁着天气好散散心走一走,就有个面生的小姑娘急匆匆的追了过来,文锦心停下了脚步。 「表姑娘。」 「这位姐姐是哪里当差了,瞧着面生的很。」 「奴婢是正院的丫鬟,花厅好像落了块玉佩,也不知是不是表姑娘的,管事妈妈派奴婢来追您回去瞧瞧。」 文锦心摸了摸腰间,她隐约记得自己出门好像是带了块玉佩,就点了点头,回去瞧瞧也无妨。 这时身边的彩珠就突然开口,「奴婢怎么记得姑娘今日未曾带玉,依奴婢看,不如让兰慧姐姐跑一趟,姑娘的东西兰慧姐姐肯定认得,姑娘正好在花园逛逛。」 「姑娘?」兰慧有些犹豫的看文锦心,她还不知道文锦心身体好转,下意识的不想让自家姑娘多跑一趟。 「彩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替我跑一趟吧,我就在花园里逛逛,若是我的丢的替我谢谢那位妈妈,我在园子里里等你。」 兰慧应了一声,就匆匆的跟着那丫鬟快步而去。 彩珠才扶着文锦心往花园去,没想到一进园子就碰上了沈岳晖。 「见过大表兄。」 沈岳晖是来等人的,他约了叶舒君在这里见面,只是叶舒君还未到就先等来了文锦心。 「真是巧,表妹也来逛院子。」碰到文锦心他也很是意外。 两人本身就不太熟,只打了声招呼便各自逛各自的,文锦心赏了会花,正巧逛到了池子边。 「姑娘,今年的莲花竟是开得这般早,您快瞧。」 听彩珠这么说,文锦心也跟着看了两眼,池子里栽了好些莲花,前世她最喜欢的便是来纳凉赏荷。 「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感觉有一股力量在她腰间推了一把,她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朝着池子直直的栽了下去。 第53章 「姑娘!快来人啊,救命啊!表姑娘落水了!」 即便是快入夏,池水也晒了许久,可整个人浸入水中的时候还是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文锦心并不识水性,尤其是一入水有些慌乱,脚瞬间就抽筋了。 冰冷的池水从她的耳鼻往里钻,她想张口喊救命,只能无助的呛下更多的水。 等到了后面她已经没有力气扑腾,甚至连眼皮都已经睁不开了,任由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往下沉。 这是她再一次面对死亡,她仍然学不会淡然,甚至有了更多的不甘。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在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前浮现了很多画面。 就算她想逃避也不得不承认,她眼前出现的人是沈玦。 他大雪之中站在长春宫外一日一夜的深情,他徒手扛着冰棺走上金銮殿的坚毅,最后是他抱着自己一步步走向马车的模样。 只可惜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文锦心的双眼一黑,意识开始慢慢的溃散,直到她听见一个不真切的声音在喊她。 「阿锦。」 文锦心艰难的睁开一丝细缝,她看见水中有一个人在朝她游来。 她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但能模糊的看见他火红衣服漫开在水中,就像是绽开了一朵火红的花。 -表哥。 文锦心觉得自己又在做梦,这或许是临死之前看到的回光返照,那个人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就在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腰间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扣住,她娇若无骨的身躯就贴在他的怀里,他身上的热量正在往她的身上传。 然后她的身体开始变轻,跟着他一点点的往上游。 直到她的眼前开始出现亮光,两人的身体一同探出水面,她才算是真实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浑身泡在水里,双眼充血发红,但即便如此,文锦心也努力的睁着眼皮。 双手无助又害怕的抱住了眼前的人,动了动苍白的嘴唇,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心里的那个人。 尽管声音再轻,头上的人也还是听见了。 怀里浑身湿透惨白着脸,紧闭着双目无声地低喃着。 「表哥。」 沈玦只觉得心口一阵抽疼,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是碰巧看到,后果会有多可怕。 沈玦的目光一厉,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在沈府做这种事情,他一定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等文锦心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里了。 兰慧撑着手掌靠在床头,文锦心看了看熟悉的房间才确定,之前那些都不是幻觉,她幸运的活了下来! 此刻只觉得浑身酸痛,喉间渴的要命,本能的发出了一声低吟。 「水。」 兰慧马上就从睡梦中惊醒,「姑娘!您醒了!」 飞快去桌上倒来了热茶,将文锦心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刚醒来只是浅浅的抿了两口,湿润了唇瓣就没有再喝了。 「我昏迷了多久?」她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声音也是又低又哑。 「姑娘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 「这么久,那老祖宗一定担心坏了。」她才进府不过两个月,这大小病加起来都好几回了,真是不争气。 然后她突然想起了救自己的人,神情一顿,那会是她的幻想和错觉吗。 「兰慧,是谁……救了我。」 兰慧眼神有些闪躲的迟疑,「姑娘都不记得了?」 她记得,就是因为记得,才更加的不确定。 「是世子爷。」 文锦心下意识的手指缩紧,牢牢的揪住了床褥,「表哥,表哥他还好吗?他现在在哪里……」 兰慧一时没有回答,文锦心就更觉得奇怪了,「我问你,表哥他在哪里。」 「世子爷把您送到福熙堂,就去了正院,和,和夫人闹得很凶,被王爷关了禁闭……」 文锦心也感觉不到身上的不适了,整个人瞬间坐直,「你说表哥大闹正院,被舅父关了禁闭?这是不是哪里有误会。」 沈玦和李氏的关系是不好,但好端端的也不会去闹事,除非是李氏做了什么触了他的逆鳞。 猛然间她突得想起来了,她当时在看鱼儿戏水,是有人推了她,她才会落水的,而当时在她身边的人只有彩珠! 难道是因为这个?! 「彩珠呢?彩珠去哪里了!」 兰慧又是一时无言,许久才犹豫的道:「姑娘,彩珠……死了。」 死了?! 沈玦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羽箭,他被关在这里两日了,从起初的愤怒到此刻已经毫无波澜了。 现在想来,那日真是鬼迷了心窍。 也不知怎么的好端端就会往后院这条路去花厅,还好死不死的,就让他瞧见一个娇弱的身影在湖边被人轻轻一推,落入了水中。 等听见丫鬟喊着救命,表姑娘落水了,他已经控制不住的跳入了水中。 他一入水,阿冰就控制住了要逃的彩珠。 第54章 阿冰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原先李氏身边的丫鬟,他是沈家的家生子府上的百事通,别说是府里多个人,就是多个蚂蚁都能辨出是哪个门进来的。 等沈玦救了文锦心把人送回福熙堂后,扭头就按着彩珠去了李氏的院子。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踏入过这里,从他有意识以来他就排斥李氏,尤其是她还长着一张七分似他生母的脸,每每他瞧见都觉得是讽刺和侮辱。 门外的下人瞧见沈玦浑身湿漉漉,手上拎小鸡一样擒着尖叫的彩珠,纷纷吓得不敢说话,有眼力见的人马上就偷跑去找了沈剑青求救。 沈玦也不管,直接就抓着彩珠一路冲了进去。 「世子爷,您这是作何,夫人还在午休,您不能进去!」 沈玦浑身满是戾气,一张脸阴沉的吓人,冷冷的扫了拦着他的人一眼,从齿贝间吐出两个字,「滚开。」 根本就没人敢和他作对敢拦着他。 好在丫鬟发现不对,慌忙进去喊醒了李氏,李氏听说沈玦来了,也是眉头紧锁不敢耽搁快步的出来。 李氏一出来,就瞧见了沈玦和失态的彩珠,心里有些不安。 彩珠是她派去文锦心身边的伺候,她自然也有些小心思,打着照顾文锦心的名义顺便监视这位不简单的表姑娘。 如今她和沈玦一同出现在这里,不是她犯了事那就是文锦心出事了。 「世子这是怎么了?这丫头可是冲撞了世子?」 沈玦一双丹凤眼内满是嘲讽之色,直接将人丢在了地上,惊得身边的丫鬟齐齐将李氏护在了身后。 彩珠一脱离控制便惊恐万分的想朝着李氏的方向爬去,可刚一动就被沈玦一脚重重给踢倒在地,伴着骨头清脆的断裂声,彩珠痛苦的尖叫了起来。 「冲撞?我倒是想问问沈夫人如何管教的下人,光天化日之下便敢纵奴行凶推人入水,怕是手伸的也太长了一些。」 李氏本就被沈玦的狠厉给惊吓到了,她一直知道沈玦厌恶她,但这是她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他是真的想要让她死! 可比沈玦的动作更让她震惊的是他口中的话,「谁落水了?!」 此刻李氏的心里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果然沈玦嘴角一扬勾勒出一个尖锐的讽刺,「沈夫人这是明知故问。」 那边打听到消息的丫鬟马上就小跑过去在李氏耳边说了两句,李氏才瞪大了双眼。 「锦丫头落水了!她现在如何,可是没事了?不行,我得去瞧瞧。」 可刚走了两步,沈玦就半挑了眉,一脚踢翻了身边的一张椅子,拦住了去路。 「现在去是想去看她有事没事?还是急着销毁证据?」 「世子!」李氏看着眼前阴戾的沈玦,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颤。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我,但这可是关乎清白之大事,世子万不可胡言,我是锦儿的舅母,我又为何要害她。」 沈玦就像是只刚嗜血的猛虎,身侧是痛苦哀吟的彩珠,朝着李氏一步步的逼近。 「清白?你做过些什么难道还需要我一一说出来不成?」 丫鬟挡在李氏的前面,生怕沈玦会发疯做出什么对李氏不利的事情来。 李氏却像是受了侮辱一般,推开了丫鬟,停住脚步与沈玦对峙,「世子可是有什么证据,若是无凭无证如何敢说出如此诛心之言。」 沈玦一身火红的衣袍正在往下滴着水,冷笑着瞥了一眼地上的彩珠,「这难道还不够?」 「这确实是我当初在锦儿入府的时候送去的,但天地可鉴,我绝没有对锦儿不利的想法。」李氏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彩珠乱说,要是她说出自己让她去监视文锦心,就更说不清楚了。 沈玦大步返了回去,一把提起了地上的人,朝李氏的跟前又是一丢。 她的身上嘴里都有了伤口,血溅了一地,有几滴还落在了李氏的衣裙上,饶是李氏有心理准备也还是险些被吓昏过去。 「真相如何,问问她不就清楚了。」 彩珠一看到李氏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朝着她痛苦的爬了过去,「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如此的场面把所有人都看傻了,李氏更是捂着胸口,直直的就要往后倒,好在被下人给扶住了。 「拦着她拦着她!快别让她过来!」 沈玦瞧见李氏这个模样,更是认定了是她指使的一切,就要让李氏给个说法。 刚寒着目光,往前挪动了两步,门外就传来了一声怒吼,「你这逆子!你在做些什么!」 去搬救兵的人已经把沈剑青给找来了,沈剑青知道沈玦冲进了正院惊觉不好,赶紧跑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你们还在等什么,赶紧把这逆子给我拿下!」 但几个下人又如何是沈玦的对手,而且他是世子根本没人敢真的伤到他,以至于场面一度失控,就在此时沈岳晖赶到了。 「二弟,事情真相如何还该查清楚再下定论。」沈岳晖硬生生的接下了沈玦的动作,满是焦急的劝道。 沈岳晖也没有把握能真的劝住沈玦,他虽然年长占着大哥的名头,却从来不敢真的把沈玦当做是弟弟。 沈玦冷漠的丹凤眼微微一抬,看清楚来人,算是给许久未归的兄长一个面子,动作停了下来。 第55章 「大哥方才也在,既然都瞧见了,还要什么真相。」 沈岳晖刚刚确实是在,但他怕自己和叶舒君私下会面被文锦心看见,对叶舒君的名声不好,就匆匆的出园子去了。 结果还没走出去,就听见了救命声,等他赶去救人的时候,沈玦已经跳入池中,将文锦心救了上来。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没看见,沈玦这么一问,他就有了些许迟疑。 不等他们兄弟说清楚,那边沈剑青已经安抚好李氏,愤怒的大步走了过来。 「逆子!目无尊长任性妄为,我当初就不该……」 「你当初就不该生我下来。」 沈玦讥讽一笑,直接打断了沈剑青的话,冷冷地接了下去。 反倒让沈剑青一时语噻,他想说的明明是不该把他交给母亲教养,应该一直亲自带在身边。 但被沈玦这么一呛声,他再说什么都觉得像辩解,干脆什么也没说。 「宁顽不灵,我要是再不好好教导你,便是对不起沈家列祖列宗,把这逆子给我关进祠堂,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给他吃喝,更不许让他出来!」 就这么点人根本拦不住沈玦,他原本想直接闯出去,不巧的是外头老太妃被搀扶着走了进来。 「阿玦,还不听你父亲的!」 老太妃也有自己的思量,这事闹成如今这般,沈玦硬闯李氏的院子,恐吓她,已成了事实,若是这个时候沈玦再一走了之,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沈玦可以不在意其他人说的话,却不得不听老太妃的,最后就进了这个鬼地方。 一待便是两日。 好在下人们不敢真的难为自家世子爷,说是不许给吃给喝,但还是照样大鱼大肉没有一顿让他饿着的。 阿冰更是偷偷的给沈玦带了玩的,他除了不能走动,其他都和在自己屋里一模一样。 「爷,您再忍一忍,老夫人是信您的,保准没两日就能出去了。」 阿冰每日要来好几趟,都是从唯一的窗户处往里面送东西,这会就是站在窗外往里探脖子。 沈玦一言不发,直接朝窗户砸了块砚台,阿冰碰了一鼻子的墨汁,赶紧溜了,「爷,小的一会再给您带好吃的来!」 这一方小小的屋子,他成天除了睡觉就是吃,都快闲的长毛了,要不是顾及祖母,只恨不到这会就翻窗出去。 沈玦脸上盖着画本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打瞌睡,就听见窗户外有轻微的响动声。 起初他还没注意,以为是风吹动的声音,然后便传来了清脆的敲击声以及窗户被推开的响动。 沈玦以为又是阿冰,不耐烦的把画本扯了下来,怒目的转过头去,「不是让你滚吗!还来做什么!」 然后,四目相对。 沈玦看到了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苍白没什么血色,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 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他,声音又软又细,喊了声,「表哥。」 沈玦的小腹有些发烫,喉间一紧,「艹,你来做什么!」 文锦心一听说沈玦不仅救了她,还硬闯了李氏的院子,还被沈剑青给关了禁闭,一时管不上什么彩珠不彩珠的了。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马上见到他。 也不管自己的病还没好全,不顾兰慧的劝住,换上衣服偷偷的溜出了屋子找到了阿冰。 阿冰顶着一脑门的墨汁有些犹豫,「表姑娘,不是奴才不帮您,是我家爷这两天正在气头上呢,谁都不乐意见,要不您等两天?」 阿冰自诩跟在沈玦身边最久,应该是最了解他心思的人,可近来自家爷的行事他是有些搞不懂了。 说他是在意这位表姑娘吧,他又总欺负人家,不是让人家淋雨就是晾人一天,还牵狗吓唬人,往日他也爱胡闹,但也有分寸,从来不会欺负个小姑娘。 要是说他讨厌表姑娘吧,他又为她得罪了王林威,从未和姑娘亲密的他还抱了表姑娘一路。 这次也是,他都没都没听清楚谁落水了,世子就直接入水救人,还为此惹怒了王爷。 今日若是换个别人来,他都有法子把人给哄走,偏偏是文锦心,他还真是不知如何解决。 「我只是想要看一眼表哥,不与他说话也行,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的。」 文锦心本来就瞧着娇美,生了病更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面对这样的表姑娘,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阿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那好吧,姑娘记得,只能瞧一眼,若是生气起来您可千万得躲着些。」 文锦心连连点头乖得不像话,让阿冰接下去还要说的话全堵在了嘴巴里。 他现在只期盼自家爷能做个人,别再欺负人单纯小姑娘了! 文锦心也真是带着就看一眼的准备来的,还故意推窗之前先有礼貌的敲了敲,没有听见里面有动静,想着沈玦是在休息。 这才放心大胆的推开了窗,结果迎面就是一句滚。 要不是她后头兰慧抵着她的后腰,她一准就摇摇晃晃的从大石头上摔下去了。 「表哥,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第56章 沈玦听到小姑娘细细软软的声音,有些后悔刚刚说出口的脏话,脚尖抵着桌案往前一踢,装模作样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爷我好好的,有什么好看的?你这病恹恹的,不在屋里躺着出来做什么。」 沈玦其实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病恹恹这种话自己心里想想就好了,说出去做什么。 文锦心下意识的咬了下干涩的下唇,修长圆润的手指扒拉在窗台上,一双眼珠子有些无措的眨巴了两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睁开眼之后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沈玦,很想亲眼看到他,证明自己不是做梦。 干巴巴的道:「我已经没事了,多谢……多谢表哥。」 刚说完沈玦已经大步的到了窗户边,两人隔着一扇窗牖,距离不过一尺,沈玦甚至能看清楚她粉嫩的唇瓣和额头的细汗。 所以她病都没好全就跑过来,只是为了来给他道谢?沈玦竟然觉得有些没来由的生气,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气她对他如此的见外。 原本想说大可不必,就当是和那日将她晾在外头做抵消。 可没想到一出口却是,「哦?谢?你打算拿什么谢我?」 文锦心只到沈玦的肩膀,往日都不敢和他对视,今日是垫了大块的石头才堪堪与他齐平。 沈玦声音低沉又有磁性话尾微微一挑,让文锦心的整颗心都飞快的跳了起来。 此刻的沈玦哪里还有半分罗刹暴戾的模样,活脱脱一纨绔公子哥,眯着一双凤眼慵懒又性感。 文锦心感觉自己烧了起来,还未曾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前世碰见沈恒璘之前她被保护的很好,没见过什么外男,而沈恒璘追求她都是写爱慕的诗,在她面前规规矩矩的,从未说过出格的话。 文锦心现在回想起来,甚至都有些质疑,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过沈恒璘。 她对于成亲的所有想象都来自于爹娘,她的爹娘一直都是相敬如宾恩爱非凡。她不自觉的就把自己也代入其中,希望未来的夫婿会是个儒雅的君子。 而那个时候沈恒璘就恰巧的出现了,翩翩少年郎长相俊秀,日日给她写诗,说着爱她此生不变的爱慕。 这让年幼的她信了他所谓的将来,不管不顾的进了他的骗局,等到嫁与他之后她就成了精致笼子里的一只小雀鸟,享受着一切美好的事物。 直到发现他的真面目,多疑猜忌又虚伪,他就是一个披着君子外皮的真小人。 而沈玦,前世两人并无什么私下往来,听说他风流顽劣,就更不会单独与他相处,这真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沈玦,她应该会怒斥一句登徒子转身就跑,可偏偏,眼前的人是他。 「我……」 文锦心的眼睛都羞的红了,若不是手掌搭在窗台上,她一准就捂着脸不敢说话了。 沈玦不禁觉得口干舌燥,小姑娘这么诚实的反应,最是懵懂无知又有着最为致命的诱惑。 可沈玦下意识的就想起了之前的事,小姑娘在昏迷的时候喊他的表哥,确实是在喊别人,她到底心里想的是谁? 还是说她真的有两副心肠,对着自己想着别人? 沈玦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像是不干又像是别的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用了这辈子难得的耐心,又朝着文锦心逼近了两步。 两人之间不过半尺,只剩那个窗户阻隔着,文锦心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即便低着脑袋,但她一吸气就能闻到沈玦身上淡淡的龙涎香。 「你想如何谢我?」放低了声音,低哑的哄着她道。 沈玦挑了挑眉,不紧不慢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嘴角浮起一个浅笑。 文锦心听着耳边的声音,猛地抬头,就撞进了沈玦漆黑深幽的眼底。 只觉得空气一窒,心跳就要蹿出来一般,眼神慌乱的撇开,就像逃离却忘了自己还站在石头上,脚下一滑,整个人都要朝后倒去。 她的动作幅度太大,兰慧一时支撑不住,就在两个人一起要往后摔去的时候,一双冰凉的大手紧紧的抓住了文锦心的手掌。 沈玦的眉头一拧,他也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不经逗,还好他的反应快,不然又得出事。 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心,恨铁不成钢的沉声道:「站稳!别乱动!」 文锦心赶忙稳住了身体,原本就眼波含水羞红着脸,这会被这么一吓,更是脸色又白了两分。 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小声的道了声歉,然后把手掌小心的抽了出去。 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我,我会报答表哥的,我先回去了,等过几日再来看表哥。」 说完之后也不等沈玦反应过来,就飞快的爬了下去。 沈玦看着自己的手愣了愣,那细腻柔弱无骨的触感让他失神,最让他不能接受的,这小丫头把自己撩拨起来后居然就跑了。 低声的骂了句什么,用手在自己脑门上一捋,这算怎么一回事。 「艹,这傻姑娘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就为了说句谢?撩拨他一下? 话音刚落,沈玦就看到窗户又被推开了,他下意识的眼神一亮这是又回来了? 第57章 结果就露出了阿冰贼溜溜的脑袋,「爷?方才表姑娘说忘了给您,让奴才给送过来,喏,桂花糕。」 沈玦:…… 沈玦回头去找还有没有能砸的东西,阿冰就快速的一缩脑袋,把桂花糕留下,人则是快速的跑走了。 看着用帕子小心包好的桂花糕,沈玦的眉头一拧。 「到底是哪个蠢蛋告诉她,爷喜欢吃这玩意的?!软不拉几甜绉绉的!」 此刻,远在屋子里的沈韶媛突然的打了个喷嚏,身边的丫鬟紧张极了,「姑娘!是不是染了风寒,我这就去找大夫!」 沈韶媛喜欢吃桂花糕,但沈玦一点都不喜欢,他觉得这都是娘们吃的东西。 沈玦看着帕子里的糕点,拧着眉头,最后还是嫌弃的捡了一小块丢进了嘴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甜腻,相反的有股浓浓的桂花香,就像那日抱着她的时候一般。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有人能这么娇软的,抱在手里就跟没重量似的,春日的衣裳又轻又薄,入了水后全贴在了身上。 沈玦不是小人更不是趁人之危,只是这走动间总会无意瞧见的。 胜雪的肌肤还有胸前那微微的起伏,便是圣人都会有别样的心思,更别提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他用力的嚼了嚼口中的桂花糕,不知在发泄些什么,而原本压在心底的记忆此刻就像打开了匣子,顿时浮现于眼前。 口干舌燥,小腹还有些发热,沈玦眯着眼又丢了一小半入口。 还,蛮好吃的…… 文锦心落荒而逃之后,就匆匆的跑回了福熙堂。 没想到被老太妃抓了个正着,老太妃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一直睡不踏实,早早就过去瞧她如何了。 结果一进屋,房里没人! 这可吓坏了老太妃,但这在王府人是肯定丢不掉的,就赶忙让下人去找,没想到刚要出去找人就回来了。 文锦心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老太妃就发现了,像做错事的小孩,挪着小步子到了老太妃身边请罪。 「老祖宗,我就是躺的久了,想起来走动两下,让您担心了。」 老太妃见她醒了也没出事,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她小声的安抚,「快起来快起来,我的心肝儿,只要你没事我不生气!」 文锦心的眼眶马上就湿润了,她没有祖母也没有外祖母,从小到大最疼爱纵容她的人就是老太妃。 祖孙两人搂在一块好好的哭了一遭,还是杜妈妈在一旁劝了又劝这才擦了泪。 「我的心肝儿,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怎么会落水的?」 「当时我正在瞧池子里的莲花,就感觉有人在我身后推了一下,我便跌入了池中,后来,我记得是表哥救了我,不然我怕是没有机会再见老祖宗了。」 老太妃脸上满是震怒,「真真是挨千刀的贼人,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放过此人!你可好记得是谁在你身边?」 其实沈玦已经说了推人的是彩珠,但沈玦的话已经没了可信性,他说的只会被当做是针对李氏,只有文锦心亲口说的才算数。 「当时与我一同的只有彩珠,但我真的不知道彩珠为什么要这么做……」 文锦心脸色苍白,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小声抽噎着说。 「这事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好好歇着,万事都有我呢。」 「我听下人说,表哥被舅父罚了紧闭,这是为何?表哥救了我,我还想上门道谢……」 老太妃听她提起沈玦,很是和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舅父脑子糊涂拎不清,我一会就去与他说,待你休息好了,就能见到你表哥了。」 文锦心知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乖乖的点了点头,就回去躺着了。 等到文锦心一走,老太妃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你说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真是李氏的主意?真是不知所谓,锦儿若是出了事,对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杜妈妈思索了一会才犹豫的道:「表姑娘平日乖巧文静,不像是会招惹夫人的样子,而且想来夫人也不会这么不遮掩,直接让彩珠下手。」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只可惜如今彩珠死了便是死无对证了。」 那日彩珠被沈玦给吓疯了,等沈玦走后不管谁与她说话都只会喊救命。 没有法子只能先把她关了起来,结果第二天再有下人去看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是自缢的,按理来说这事就该这么结束了,彩珠畏罪自缢贼人也抓到了,文锦心的话也能对上。 「我这眼皮啊,一直跳个不停,这事定是冲着锦丫头来的,我总觉得还没完,对了,我让你准备的丫头也是找好了……」 文锦心回了屋子,赶紧就换了衣裳躺回了床上,她苍白的脸上还有些害羞的红晕,她不仅偷偷去见了沈玦,还在老太妃面前撒了谎。 这让她回想起来都觉得心里发慌。 可能是因为还没好的彻底就到处乱跑有些累,也有可能是走动和紧张出了一身的汗,总之她一沾枕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她只觉得越发的压抑喘不过气来,才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第58章 双手蒙着脸,却也能瞧见她的脸上有些可耻的羞红。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仅想要见到他,甚至还梦到了沈玦。 而且梦里的画面她这会还记得,沈玦将她抵在墙角,低哑的问她,「如何道谢?」 她从来不知道梦境可以这么真实,仿佛这会她的耳畔还有沈玦痞气嘶哑的声音,让她浑身发烫。 文锦心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奇怪的不正常,她不仅和表哥赌气不理他,还做梦梦见他,真是太羞耻了。 她强逼着自己不去想,才发现兰慧不在屋里,正打算自己下床去倒杯水,就看到兰慧气呼呼的走了进来。 「姑娘醒了!可是饿了?小厨房里还热着锅子,我让她们送来。」 为了老太妃方便,福熙堂有自己的小厨房,知道文锦心没吃东西,饭菜一直都热着,随时方便她醒来就能吃。 文锦心点了点头兰慧就走近给她换衣服,一眼看到了她脸上红扑扑的,「姑娘的脸好红,是不是又发热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脸红?这可不是发热…… 文锦心赶紧制止了兰慧的动作,这要是被知道她做了什么梦,她也不用活了! 「别去,你摸摸,没有发热!我只是,只是睡得有些闷热。」 兰慧上前用手背搭了搭确实不烫,才放心下来,听文锦心说闷热,还特意去把窗户都打开了。 注意到这个细节的文锦心心虚不已,赶紧转移了话题。 「方才瞧见你脸色不好,是出什么事了。」 兰慧一想起这个就觉得生气,「还不是那些人,乱说话,编排姑娘和……」 兰慧反应过来不能在文锦心面前说这个,赶紧捂住了嘴巴,眼神有些闪躲的说没什么。 「编排我和什么?难道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 兰慧有些后悔,但文锦心都问了,她也没办法只能老实的交代。 「方才我出去煎药,听到有几个下人在议论姑娘落水的事,说您与世子肌肤相亲,这事若是传出去,您还如何嫁人。」 文锦心从得救到醒来,一直没机会思考过这件事,现在想到只觉得有一股热流直冲头顶,就算她是昏迷着的,也让人无地自容。 他们说的没错,她和沈玦这么肌肤相亲,只要传出去她这辈子都不用嫁人了。 同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顿时脸上的血色尽失,浑身发凉。 当时进园子的时候她还碰上了沈岳晖,如果不是沈玦及时赶到救了她,她不是死便有可能的就是沈岳晖救了她。 「兰慧,你去帮我打听一件事。」文锦心神情严肃,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让兰慧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在兰慧的耳边轻声的交代,等兰慧出去后,她还是被自己的设想吓到后背生凉。 其实这件事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进入了一个误区,觉得彩珠是李氏派来的,这件事就一定和李氏脱不开关系。 但仔细的想想,李氏根本就没有害她的原因,她出了事老太妃是一定会查清楚的,光彩珠这个身份就说不清楚了。 当时除了她以外,沈岳晖也在园子里,为什么会这么巧,偏偏他就在。 这不得不让文锦心多想,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划了这一切,是谁这么恨她,要么死要么毁了她的清白! 很快兰慧就回来了,屋里多了两个眼生的丫鬟,一个年岁大些看着很是干练,另一个年龄比文锦心还小,脸圆圆的看着很喜庆。 年长的叫晓霞年纪小的叫云燕,都是老太妃特意拨来伺候她的。 前世没有落水的这回事过,她贴身伺候的只有彩珠一个,这两个丫头也算是这次变故出现的,文锦心不是很了解。 此刻她们正在伺候文锦心喝粥,看到兰慧进来很规矩的喊了姐姐,一看兰慧就是有话要和文锦心说,晓霞很机灵的拉着还懵懂的云燕退了出去。 如此的有眼力见,又是老太妃送来的,文锦心下意识的就对她们有了好感。 「如何?」 兰慧点了点头,「打听清楚了,姑娘进园子之前大公子就在里头待了好一会。」 文锦心心里一凉,就听兰慧继续道:「但刚碰见姑娘,大公子就出来了,路上的下人都瞧见了,后来是您落了水传了来呼救声,大公子才折返回去的。」 文锦心松了一口气,至少说明这件事的主谋不是沈岳晖,如果是他,他根本没必要走,反倒像是没料到她会出现在那里一般。 那沈岳晖原本会在等谁呢?又是谁策划了这件事,把她和沈岳晖都设计在内…… 文锦心陷入了沉思,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如果是她,那一切就说得通了,只可惜现在彩珠死了,便是死无对证。 「姑娘,还有件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这里没有外人,你尽管说吧。」 兰慧犹豫了一会,才咬着下唇磕磕绊绊的说道:「之前奴婢与那几个下人争辩了起来,奴婢气他们在背后非议姑娘,有毁姑娘的名声!」 文锦心点了点头,这事从她踏进这个陷阱起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好在,她早已下定决心不嫁人,大不了便是今后伴着老太妃一辈子不嫁,学温先生的去游历山水。 第59章 然后就听兰慧继续道:「结果他们说,老太妃早就漏了口风,要把姑娘您许配给世子,还说世子顽劣成性,娶不着媳妇,您便是老太妃给他养的童养媳。」 文锦心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瞎说!」 「奴婢也是这么和他们争执的,姑娘清清白白的,如何就成了童养媳,可他们说,这事连王爷也同意了,就连世子,世子也没反对。」 文锦心脑子里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了,只剩下一句,‘世子也没反对’。 表哥为什么会没有反对…… 大约是白日里睡得多了,夜里文锦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不停地想着沈玦为什么会救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祖宗会突然有这个决定,而且还没有告诉她。 前一世,老祖宗疼惜她,却从未提过要把她和沈玦凑成一对的想法,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一想到她和沈玦有可能会成亲,她就觉得心跳的很快,一刻也停不下来。 直到天光大亮,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好在她还病着也不会有人觉得失礼。 兰慧不在房里去煎药了,自从文锦心出了这事,这些贴身的事情兰慧都不敢再假手别人,她总觉得那日她离开文锦心身边才会出事,一直非常的自责。 而晓霞和云燕则是在她身边伺候着,「姑娘再躺着歇歇吧。」 这次落水医治的及时寒气未曾入体,除了受了些惊吓并没有病的很严重,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她的体质好了许多,躺了这么几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此刻满脑子都是疑问,根本就躺不住。 「躺着怪难受的,你们扶我起来,我去老祖宗那坐坐。」 晓霞就上前给她更衣,云燕则是熟练的端来了水给她洗漱,云燕手巧梳的一手好头发,梳完之后还对着镜子忍不住的发呆。 文锦心看她没动作了还有些奇怪,「你在看什么?」 云燕意识到自己失责白了脸,「奴婢该死,以前从未见过姑娘这般天仙一样的人,瞧见总觉得不真切,一时都看得痴了。」 文锦心被她逗得笑了起来,没有责怪她,「起来吧,在我跟前不必这么多礼。」 云燕被晓霞瞪了一眼,孩子气的吐了吐舌头,「多谢姑娘,您都不知道奴婢和晓霞被选中的时候,那些人有多羡慕我们。」 文锦心还蛮喜欢这两个丫头的,一个老练能干,一个活泼可爱,只是还不知道她们的品性如何,还需要再多观察才知道能否信任。 等喝了药用了早膳,文锦心就去了老太妃的房里,她没有提婚约的事情,既然老太妃不提她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给老祖宗请安。」 「起来,快到我身边来。」老太妃看着文锦心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怜惜。 亲昵的搂着她说了一会话,大多是关心文锦心身体如何的,她仔细回答后小心的提起了沈玦。 老太妃顿时语塞,她昨日找了沈剑青,可沈剑青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了沈玦。 推文锦心的事情自然要查,但沈玦大闹李氏的院子这件事也必须要处理。 沈剑青就是知道沈玦一直针对李氏,才想趁这个机会约束他一番,不然将来还不知要酿成何等大祸。 文锦心安静的靠在老太妃的怀里听她说,「你也别担心,这事与你无关,你表哥他憋了太久了,若是不让他找个地方发泄,以后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我相信表哥,他对事对人定是有分寸的,绝不会伤害别人。」 她的目光澄澈声音真挚,让老太妃不免心里一暖,突得有了个主意。 「你真是这般觉得的?」 看文锦心认真的点了点头,老太妃就露了个笑,「你若是真的担心你表哥,我倒是有个主意。」 沈剑青这几日心情非常的差,家里儿子不懂事就跟讨债似的,如今真是无数次的后悔当年就不该把人给老太妃养,瞧瞧养成了什么模样。 好在李氏是个大度的,沈玦犯了这样的错,她也只是劝着让他别跟孩子一般计较。 可也是因为她如此大度贤德,才让沈剑青更加的生气,现在就敢硬闯李氏的院子逼她认罪,以后是不是都要骑到他这个做爹的头上来了。 越想是越气,连着好几宿没休息好,连嘴角都长了水泡。 交代了下人去泡凉茶,许久都不见人来,他只觉得越发的躁怒不安,连公文都看不进去了。 正巧这个时候有人扣响了门,沈剑青头也没抬,没好气的道:「进来。」 然后就听见轻缓的脚步声,在他的书桌前停了下来,沈剑青下意识的眉头一拧,「放下就出去。」 可跟前的人就和没听见一般,还是怵着没动,沈剑青一丢手中的公文不耐的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娇弱的身影。 看着他怯生生的道:「舅父。」 沈剑青都傻眼了,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收回之前的话。 他一儿一女,都是皮糙肉厚的主,从来没和这娇滴滴的小丫头说过话,生怕再把这病恹恹的外甥女给吓着了,赶忙放低了声音小心的道。 「锦儿啊,你怎么来了!也不让下人来通报一声,刚刚舅父那话不是同你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你的病如何,可是好些了?」 第60章 被沈剑青吓了一跳的文锦心,紧张的神情才舒缓了一些,沈剑青比她父亲看着更威严,在她眼里是个高不可攀的长辈,她鲜少会私下找他说话的。 没想到私下的沈剑青,和她想象中严肃威赫的样子有些不同。 「多谢舅父关心,已经好多了。」 这事不管是不是彩珠预谋报复文锦心,只要是在王府发生的,他这个做主人和长辈的就有责任。 「这就好。你放心,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在查了,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 文锦心乖顺的点头,又规矩又乖巧,让沈剑青看得十分满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家娘果真姜是老的辣,还是很有主见的,文锦心这样乖巧的孩子虽然做不了女儿但还能做儿媳妇啊!实在是高明! 她看文锦心还是乖乖的点头,那股子无处安放的父爱都要溢出来了,「缺不缺人伺候?或是有什么缺了少了的不要客气,有什么尽管和舅父提。」 文锦心听到这,大着胆子的抬头看他,「什么都可以吗?」 沈剑青非常的大方一挥手,「你舅父说话算数,自然是什么都可以!」 文锦心就放心了,果然和老祖宗说的一样简单,露齿一笑,「那舅父把表哥放了吧。」 沈剑青:……??? 沈玦的一盒桂花糕已经见了底,百无聊赖的在撕纸玩。 这些所谓的名人圣言真是狗屁不通,愚忠愚孝的言论更是可笑,除了让人变蠢变笨之外毫无用处。 正想着怎么溜出去,一直紧闭的门就被打开了。 沈玦以为是沈剑青又来找他麻烦,他这父亲也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以往从来不管他,这几日却突然像鬼附身,日日来训诫他。 他若是想出去,装装样子知错了也就出去了。 但沈玦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父子两倔对倔都不服输,这才被一关数日。 门被打开,他也没搭理继续手上的撕书游戏,想着沈剑青看见他撕书,肯定要气得七窍升天他就高兴的不行。 可没想到的是,从门外探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声音轻轻软软的喊了声,「表哥。」 然后她就看见了屋里的盛大场面,满地都是废书废纸,而沈玦就坐在正中间,看着格外的…… 荒唐。 沈玦的动作一顿,抬头去看,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门边,探进来半个身子,脸上带着些羞涩和紧张,显得格外的可爱诱人。 看着满屋的狼藉,他突然觉得撕书一点都不有趣了。 低骂了声艹。 真是见了鬼了,她怎么总是能撞见自己不英明神武的时候! 沈玦下意识的把只剩半本的书往凳子底下一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拧着眉头,不等文锦心再问就先发制人,语气有些凶巴巴的道:「你又来做什么?」 文锦心扒拉着木门,被沈玦这么一凶,伸进去的一只脚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就想往后缩,眼里露出了一丝怯意。 「我……我来接表哥。」 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沈玦的眼睛,比起她突然闯进看见自己撕书的场景比起来,她退缩的这个小动作更让他不爽。 他难道是想见就见,想走就走的吗? 沈玦视线一凝,嘴角微微上扬,翘着二郎腿朝着文锦心抬了抬漂亮的凤眼,「接人就是这么接的?过来。」 文锦心往后退的步子一顿,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不等自己想明白,身体已经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朝着沈玦走了过去。 满地都是纸张,横铺在地上,文锦心不敢踩上去,只能从缝隙间小心的走过去。 关沈玦的屋子原本是放藏书的,沈剑青就是想让他在思过的同时能从书中明白道理,此刻若是沈剑青瞧见,定是肠子都悔青了! 文锦心提着裙摆踮着脚尖仔细的躲过书页,若是别人做这样的动作只会滑稽可笑。 可偏偏她体态纤柔,只会让人觉得娇憨可爱,尤其是那只堪堪一握的细腰,让人移不开眼。 沈玦的目光黯了黯,在她的腰际停留,喉间止不住的发紧,有种陌生的情愫不受控制的蔓延。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沈玦的身边,文锦心提着的心总算是松了松,朝沈玦不远处轻轻一迈,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没站稳直接往桌案旁摔去。 文锦心下意识的闭了眼,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等来的却是一个温热的怀抱。 她马上就察觉是怎么一回事,双眼发颤的睁开,果然就看到眼前的红衣服,不用抬头就知道自己在谁的怀里。 虽然这不是两人头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却是她第一次如此清醒,愣愣的抬头去看。两人挨着这么近,能更清楚的看到沈玦的样子。 这也是她头次这么认真又清楚的直视他,俊美的五官一双眼深邃凌厉,半挑的丹凤眼又带着些许邪气,难怪以前就总听人说沈玦风流矜贵,这会她才相信绝不是虚言。 文锦心不觉就看呆了,这时头顶传来了一声低笑。 沈玦的笑声带着些少年郎的朝气和性感,沙哑低沉透过胸腔瞬间把她震回了人间。 「好看吗?」 第61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沈玦是真的觉得有趣,他当然知道自己有一副好皮囊,但他平日嚣张纵横惯了,瞧见他的大家闺秀无不退避三舍。 他还是头次瞧见这么直白不遮掩的欣赏,说实话并不觉得厌烦,相反的还有点小得意。 文锦心只觉得一股热气猛地往脑袋冲,精致的小脸瞬间就涨得通红,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相信,怎么就会看一个男人看得楞了呢! 而且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兰慧早上说的话。 ‘老太妃要把姑娘许配给世子!府上都在传,姑娘是给世子养的童养媳!’ 她和表哥不是这样的关系,文锦心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羞红着脸手脚并用的从沈玦的怀里挣扎着站了起来。 后退两步和沈玦隔开了安全的距离,「表哥,我,我来接你出去,若是无事,我,我先回去了……」 可还不等文锦心落荒而逃的转身,就感觉到自己被冰凉的手掌给紧紧扣住。 诧愕的回头看了沈玦一眼,人就转了一圈被用力的拉了过去。 文锦心只觉得背后一凉,整个人就被抵在了桌案上,而沈玦则是用身体将她牢牢的圈在了其中。 「我准你走了吗?」 湿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脸颊,文锦心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密,整个人都跟烧起来了一般。 根本不敢去看沈玦,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无措的闪躲着,这真是太太太羞耻了! 「表哥,我要回去了……」双手不安的抵在两人之间,声音都有些发颤,她不明白沈玦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这样。 沈玦修长的手指不容抗拒的擒住了她的下颌,逼迫着她看自己。 蝶翼一般的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就像一把小扇子轻轻的在他的心尖上挠,又酥又麻。 真是古怪了,怎么就有这么娇不自知的小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勾着他,可偏生她本人毫无察觉。 这样的美丽最为致命。 沈玦承认,她赢了。 即便知道文锦心是为了别人接近他,他依旧被她所吸引,自暴自弃的沉沦其中。 「这不就是你做这么多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表哥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沈玦英俊的脸慢慢朝着她贴近,嘴唇几乎要搭在她的耳朵上,湿热的呼吸吹着她的耳朵尖痒痒的。 文锦心有些迷茫,她觉得眼前的沈玦很是陌生和危险。 文锦心浑身僵硬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停止了,脑子一片空白,别说是思考了,就是沈玦的话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没有想别人…… 她和沈恒璘最亲密的接触,是新婚夜的时候沈恒璘亲了她一下,还被她害羞的给躲了。 现在想起来,当时除了羞涩和紧张,甚至没有一点的甜蜜,她越发的怀疑,自己真的有喜欢过沈恒璘吗?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腰间一疼,沈玦用力的掐了她一下,文锦心吃疼的呲了一声,眉头紧锁,很是委屈的去看沈玦。 沈玦也很不爽,他一直在等文锦心回应,可半天也没等到,还以为是她害羞,结果一去看,这小丫头早就不知神游去了哪里。 「看着我,不许想别人。」 被他这么一掐就疼的被拉回了思绪,眼神飘忽的冲着他喊了声,「表哥。」 沈玦心烦意乱,她此刻就在自己的怀里,却还在想别人,从小到大他都自信又傲气,从来没有艳羡过其他人,可他承认这一刻他的心中有不甘。 因为他想通了一切,素未蒙面的文锦心为什么会突然冲出来替他挡鞭子,为什么对他这么特别的亲近,都是因为她把自己当做了其他人,她的另一个好表哥。 沈玦的眸光一沉,深邃的眼里透着些许寒意,那个人到底是谁?! 文锦心觉得腰上的疼痛刚一消失,下巴上的那只手又加重了力度,有些委屈的红了眼眶。 这次是真的委屈上了,声音发着颤又糯又软的说着疼,眼波含水如娇似嗔。 沈玦发誓,文锦心一定是他见过最会撒娇的人。 说话的时候,害羞的时候,连看着你委屈的时候都像是在无形的撒娇。 沈玦深吸了一口气,想要静下心来,可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又充盈着他的鼻息,丝丝缕缕让人无处可躲。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越来越不受控制,明明心里在生气,可眼睛却无法从她脸上移开,他这辈子还从未这般狼狈过。 心中有另一个自己,在不停的叫嚣着想要拥有她的声音。 是她先主动招惹自己的,现在要逃已经来不及了,想着便不再控制自己的野心,随着内心深处最直接的想法,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低下脑袋贴了过去。 文锦心就这么看着沈玦的脸一点点放大,心跳在那瞬间都要停止了,她的双手无力的横在两人之间,做着最后的抵抗。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走动声,「爷?老夫人请您过去,爷!!!!!」 门没关,阿冰已经进屋了,他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就猛地转过了头捂住了眼睛,要命哦要命! 沈玦微凉的嘴唇从文锦心的嘴角擦过,阿冰的怪叫声还没停下,他就感觉到手上一疼,怀里便空了。 第62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红着眼的小姑娘用力的把他给推开,等他再去看,人已经跑的没影了。 低头看了一眼虎口处深深的齿痕,沈玦先是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要不是阿冰突然出现,他还真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他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一碰就碎。 他可真是禽兽,居然真的对一个小姑娘下手了。 看着看着又笑了起来,原来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 阿冰看着往日病恹恹的表姑娘,红着脸飞快的跑出去,才敢转过身去。 然后就看到自家爷先是发呆,再是对着自个儿的手嘿嘿傻笑,一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直想捂眼睛。 自家爷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就算真是小媳妇,表姑娘这才多大啊。 简直是禽兽!禽兽不如! 当然这样的话阿冰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两句,对着沈玦的目光马上就怂了。 跑过去就是一通抱大腿的失声痛哭,「奴才千不该万不该打搅了爷的美事,奴才发誓方才什么都没瞧见,下回定把门给锁死,绝不放人进来。」 沈玦:……??? 沈玦真是被阿冰给气笑了,这是真把他当禽兽了?还要给他养蜂,是觉得他能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来? 不过方才还真是差那么一点,低低的骂了两句脏话,用力的踢了阿冰一脚。 「起来。」 阿冰知道这是爷不生气了,总算是得救了!嬉皮笑脸的站了起来,「爷,老夫人请您过去呢。」 沈玦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怎么,那老头子突然脑子清醒了?肯放爷出去了?」 文锦心来的时候说接他出去,沈玦还以为是开玩笑的,毕竟这次沈剑青瞧着是要动真格了,不然祖母也不可能任由他被关这么多日没有动作。 「自然是真的,是表姑娘亲自去王爷那求情,王爷便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 沈玦原本懒洋洋的站着,听到这个眼神都冷了下来,「你说是她去求的情?」 难怪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说接他,原来是这个意思。 「表姑娘也是担心爷,听说表姑娘还去见了夫人……」 话音一落,沈玦突得用力往边上的桌子上踢了一脚,桌子应声破裂开,吓得阿冰瞬间缩进了脖子。 「担心我?她担心的可不是我。爷又没做错事,她求的是哪门子的情。」 但凡今日去求情的人换了老太妃或是沈韶媛他都没这么生气,偏偏这个人是文锦心,想象着文锦心在沈剑青和李氏面前低头认错,委曲求全的模样他就觉得烦闷。 李氏可是要害她,她居然去和李氏低头,猪都比她聪明。 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知道自己被人当做替身时,也没这么生气。 可一想到文锦心为了他,去向沈剑青还有李氏低头求情,就满肚子的火气,她这是想报答自己救他的恩情?还是急着想要和他划清界限? 越想越觉得窝火,她把他当成什么了,若是早知道他的自由是用她的求情换来的,他才不搭理她。 一想到马上还要见到她,就更觉得脸没地方搁,「和祖母说一声,爷出去住几日。」 丢下一句话,就径直往外去。 没想到正好撞上了来探望他的叶舒君。 一看到沈玦,叶舒君的眼睛都亮了,「沈二哥你去哪?」 沈玦半抬了眼从她身上扫过,眼里满是戾气,嘶哑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怒吼出声,「滚开。」 叶舒君直接被沈玦给吼懵了,呆呆的看着他扬长而去。 周围路过的下人都低着脑袋不敢看她,这让叶舒君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后面跟出来的阿冰一眼就瞧见了叶舒君,看着自家爷愤怒的背影赶紧上前道歉。 「叶姑娘!您可千万别和世子爷一般见识,爷这是受了气憋得邪火呢,不是有意要与姑娘置气,姑娘多多担待。」 叶舒君僵硬的脸上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宰相门前三品官,沈玦身边的就算是个小厮也没人敢轻视。 「我没事,你快去瞧瞧沈二哥去哪了,不必管我。」大度又善解人意,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周围的下人也纷纷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阿冰又匆忙的行了个大礼算是赔罪,就匆匆的去追沈玦了。 等到阿冰一跑开,叶舒君的脸色就瞬间的沉了下来。 是她故意支开了兰慧,再约了沈岳晖在园中相见,又买通了彩珠故意推的文锦心下水,这一切她早就计划好了。 不管是文锦心死还是沈岳晖救了文锦心都可以,偏偏这个时候沈玦回来了。 而且还正好救了文锦心,最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沈玦居然为了文锦心硬闯李氏的院子。 一切都向着她预计的反方向发展着,不仅计划没有成功,就连沈岳晖那个蠢蛋都开始有些怀疑她了。 彩珠还被沈玦当场抓到,万幸的是她也已经想好了后路,只要彩珠死了这个锅自然的就会落到李氏的头上。 她需要李氏和沈玦的关系越来越糟,而她手里还掌握着李氏的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是她如今有恃无恐的亲近李氏,将来让沈玦对她改观的关键。 这几日她睡都睡不安稳,就怕手脚有不利落的地方留下了证据,一直到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也没人怀疑到她身上,她才出来探望沈玦。 希望能一点点的拉进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想到会碰上发怒的沈玦。 不仅与预想的有些距离,还被这么多人撞见了自己如此丢人的样子,不敢多留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路回去叶舒君也冷静了下来,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先把沈岳晖这颗棋子给哄好,这次算是文锦心运气好,下回可就没有这么走运了。 我们走着瞧!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妻宠两世》卷一 作者:雀喜 02、《妻宠两世》卷二 作者:雀喜 03、《妻宠两世》卷三 作者:雀喜 04、《妻宠两世》卷四 作者:雀喜 05、《妻宠两世》卷五 作者:雀喜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