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买前妻》 楔子 高级餐厅灯光柔和,钢琴独奏轻悄地滑过精致装潢与蕾丝桌巾,这桌或那桌,都是打扮入时的男女。 男人独坐角落,读着手里的杂志。他肤色偏白,面目俊秀,浅金色眼镜框出一双深邃墨眸,眉形略显有棱有角,暗示坚毅的性格,但温煦的眼神、常带笑意的薄唇,令他显得潇洒斯文、风度翩翩,连举杯就唇、喝个白开水的模样都优雅绝伦,他若生在古代,肯定是浊世佳公子一名。 女侍第七次来倒水。当他灼亮眼眸从纤长睫毛下抬向她,回以示谢的微笑,女侍霎时忘记呼吸,失去语言能力。 造物主赐给这英挺男人成熟的迷人风度不够,还赋予他少年似的纯真笑靥,太犯规了呀! 女侍故意在他桌边流连,殷勤地整理桌面,问他要不要换本杂志。 他婉拒了,对女侍刻意柔媚的嗓音和肢体动作视若无睹,最后,女侍失望地走开。 女侍走了,黎上辰继续看杂志,偶尔检视手机讯息。他是如此悠闲,谁也看不出他其实在等人,而他等的人,已经迟到三个小时。 他等待的,是他结缡一年的妻子。今天是他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 他表面平静,内心翻涌。她去哪儿了?他跟她确认过时间,她保证班机会比他们约定的时间早一小时落地,她赶过来绰绰有余,现在,她人呢? 她甚至没捎来一个电话,说一声她会晚到。一个空服员比他这个制作人还忙,忙得连电话也没空打——真的是忙工作吗? 在充斥俊男美女的航空业,一飞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她在外头做什么,他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她的手机里常见男同事的暧昧短讯,照片里常有和男同事的亲密合照,她总解释那是朋友,大家飞出去,身在异乡,互相照顾——谁知道有没有照顾出别的什么来? 三小时,可以发生的事,很多…… 他拧眉。罢了,今天是特别的日子,不要想这些教人郁闷的事。 他收回思绪,继续专注在杂志上,直到店门的风铃叮当响起,他抬头。终于,他的妻子到了。 徐莉欢一进门就夺取全餐厅注目,一半是因她还穿着航空公司的制服,短裙下着黑色丝袜的美腿踩着高跟鞋,修长诱人,一半是因为她妍丽的外貌。她长发梳髻,翘睫秀眼,完美挺鼻让她五官漂亮立体,她是那种拍宣传照时会被安排站在中间的美人。 看见丈夫,她拖着小行李箱走向他,脚步不快。 她好像不急着来见他,好像忘了她迟到三个小时。黎上辰忍住不满。一年的婚姻里,他已太习惯压抑真实的感觉。 徐莉欢在他对面坐下。「抱歉,转机的时候出了状况,我们忙着安抚乘客,又有个小孩走失,全部人找疯了,忘记打电话跟你说,让你等这么久,抱歉。」 「嗯,没关系。反正等都等了。」 徐莉欢直直望他。「你生气了?」 「没有。」 她咬唇。「我是说真的。你若不信,可以打去问我同事——」 「不必,我相信妳。」 「如果相信,为什么你脸色这么难看?」 她在指责他吗?他哑然。「我足足等妳三小时,妳想我还笑得出来吗?」 「如果你觉得浪费时间,可以不要等。」见他脸色一沈,她才发现自己失言。「对不起,我的意思是,结婚纪念日当然意义重大,可是平常的每一天更重要,不是吗?既然我有事不能来,你其实不必坚持等我——」 「是没错,但我们平常就各忙各的,一个月见不到几天,要是不借着特别的日子把我们拉在一起,我不知道我们还剩下什么。」 只剩一个名为婚姻的空壳,装着貌合神离的他们。 「你知道我工作忙——」 「是啊,妳永远都忙,比起妳宝贵的空服员工作,我只能靠边站。」 一股气塞住徐莉欢胸口,几句倔强气话滚到口边,但她忍住。 他也察觉自己过于尖锐,立刻放缓口气。「抱歉,我承认我等太久了,有点不高兴。我知道妳很忙,我不怪妳。」 「是我不好,你不需要道歉。」她配合露出粉饰太平的笑容,但满心涩然。 他们这样有多久了?起先是因聚少离多,难得见面不想吵架,即使不满对方太忙碌,也选择隐忍,以为这样是体谅,内心积累的怨却越来越多。 直到现在,他们都练就了言不由衷的本领,他明明不高兴,却装出通情达理,她明明很想问他上周被拍到去当红女星家过夜是怎么回事,却问不出口。 她苦涩地想,他大概以为她飞来飞去没时间看报纸吧?其实她都有留意,他身在五光十色的演艺圈,处处是诱惑,他和哪个女明星见面、参加哪个名模的party,她全一清二楚。他总说他是为了事业,不得不应酬,呵,都应酬到人家香闺里去了,还真是勤奋工作啊…… 他的心,早就不在婚姻里,还计较什么结婚纪念日? 但她还是买了纪念日的礼物。她是记着这天的。 「我带了礼物给你。」她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包装漂亮的小盒。 「呃,谢谢。」黎上辰微讶,没料到她这么用心。他打开盒子,是一只机械式手表,他更讶异,他曾说过他想要一只机械表,没想到她还记得。 他拿起表,盒里还有一张纸,摊开一瞧,他愣住了——是离婚协议书。 徐莉欢道:「我想清楚了,当初结婚太冲动,我们事业心都太强,都想往外跑,不适合共组家庭,离婚对我们是最好的。虽然结婚前没有协议,不过我们各自有记帐,要分财产很快,希望你今晚就签字,之后再找律师处理细节,可以吗?」 她心跳好快,他会同意吗?无论如何,她已经决定了,不会改变。 他看着她,表情一片空白,他缓缓抬起右手,蒙住脸——然后,他笑了。 她很错愕。他竟然笑了?她猜想过他的反应,他应该会生气,会质问她原因,会怀疑她在开玩笑,也许会很愤怒,但他却笑了? 就听他低声笑着,笑声中有荒谬、有惊奇、有不可置信,但没有愤怒。片刻后,他才止住笑。 他淡淡开口:「其实,我今晚也打算跟妳提离婚。」 「原来你也想离婚啊?」徐莉欢强笑,她再三考虑了一个月才作出的决定,他却满不在乎地说出口,原来,只有她在挣扎、放不下,而他早就放弃了她。 「妳说的没错,我们都不适合婚姻,当初真的是爱昏了头,因为跟妳在一起感觉太好,我没想太多就跟妳求婚了。」黎上辰故作洒脱地耸肩,他用平静的脸色掩饰内心的五味杂陈。原来,他依然在乎她,否则不会这样难受。 但他不允许自己可怜兮兮,他不要在一个不要他的女人面前低声下气。 「是啊,决定要结婚的时候,我好快乐,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上辈子的事了。」徐莉欢微笑,既然他不在乎,她也可以,装也要装出来。 「怎么都没想到,结婚之后,我们反而疏远了。」 「没办法,可能因为我们都不是适合家庭的人吧?尤其是你。」 他墨眸难以察觉地一闪。「我看妳也是啊,飞出去像丢掉,回家像捡到。妳飞出去异地,也不缺男——不缺人陪,不会想念家的温暖吧?」 「那也要这个家有温暖让我想念啊!你老是不在家,我在家有什么用?不如多飞几趟赚钱。」徐莉欢端起空服员的标准甜笑,语气酸溜溜。「你别说得好像很委屈的样子,我不在,你也不寂寞,总是有漂亮的女明星啊模特儿啊约你,你不是夜夜笙歌吗?」 「我也是因为妳都不在,只好向外发展,每天回家只有我一个人,有时候我以为自己还是单身汉。」他用字含蓄,但口吻讥讽。 「结婚前我就说过,我热爱我的工作,不会放弃。」 「我没要妳放弃,但妳一个月在家的日子没几天,太不象话。」 那你不顾已婚身分跟一堆女人鬼混就很象话吗?徐莉欢不想再做无意义的争执,把协议书推过去一点。「你签不签?」 他左手摊开,掌心向上。「借支笔。」 她找出笔,放进他手里。他握住笔,就不动了。 她抬头,对上他视线,他正凝视她,深邃俊魅的眼神,有些忧郁,有些落寞,彷佛心事重重,让她一瞬间心跳乱了节奏。 尽管恼他、不满他,她仍旧会为他心悸,也许她还是爱着他,但她无法盲目地奉献到底,为了爱一个已经不爱她的男人,有所不满也视而不见。再说,他们各有工作,都不肯让步,生活歧异太大,这桩婚姻早晚要走到结束。 黎上辰收回手,掌心被她不经意碰过的地方,隐隐灼热。她仍能动摇他,一个小小碰触就能使他有反应,但她的心早已远扬。他黯然,临到割舍时,才发现有多不舍,但现在,都太迟了。 他抚摩着笔。「没想到我们婚后最有默契的一次,竟然是同时提出离婚。」 她勾唇,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离婚后,妳有什么打算?」 「照样飞啊,我想排很多班,一年飞十二个月,好好赚钱。」往后回家再也不会见到他,有些失落,她打算用工作填满生活,就不会想太多。 「妳小心点,别累坏自己。」想起她傻大姊的个性,他有点不放心。「妳知道我的电话和手机,有什么需要可以打给我,要是找不到我,打给我助理,或者——」 「够了够了,我会照顾自己,不必你担心。」她好笑。「有人像你这样,要离婚了,还这么顾念前妻的吗?」 「我大概是全世界最有良心的前夫吧。」他望她,最后一次深深凝视她,将依恋尽数悄悄收藏于内心。 然后,他握着笔,略一迟疑,工整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佟蜜【金钱游戏】系列在线阅读: 金钱游戏之一《限时分手》 作者:佟蜜 http://.dddbbb/html2/94955/index.html 金钱游戏之二《收买前妻》 作者:佟蜜 http://.dddbbb/html2/94787/index.html 第一章 黎上辰与妻子离婚后,一转眼便过了五年。 五年,让黎上辰的制作公司发展茁壮,事业蒸蒸日上,制作的戏叫好叫座。 他交游越发广阔,认识无数男女,应酬无数饭局,喝下无数的酒。 不过,今晚他只喝了一杯,还没醉到产生幻觉的地步吧? 今晚他也是来应酬,这餐厅气氛高雅,有现场钢琴演奏,他实在该更专心一点,毕竟这饭局攸关生死,他却频频恍神。是灯光的关系吗?总觉得钢琴前的男子,神似离婚那晚,在餐厅里表演的琴师…… 「黎大哥,你怎么都不吃?」娇滴滴的嗓音出自他对面的妙龄女郎,二十岁的席娜,她是最近走红的女模,姣好脸蛋化浓妆,艳光四射。 她望着他的眼神很热情,宛如少女见到梦中偶像,或者饿了十天的人看到满汉全席。 那眼神害黎上辰的胃缩到只剩乒乓球大。他礼貌微笑。「可能是天气热,没什么胃口。」当自己也被当作一道美食时,谁吃得下? 「你觉得热啊?大概冷气不够强,我叫服务生调温度。」 「不,不必了。是最近工作上问题很多,我压力大,就没食欲。」 「我知道啊,所以才约你来吃饭,想让你开心。唉,都是那些人害的,你的戏好,大家都想演,抢不到男主角的机会,自己服输嘛,怎么可以偷偷报复你?戏拍到一半突然抽资金,太不够意思了!」 他苦笑。「唉,我也很无奈。」小女生说的是演艺圈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波。 他制作的戏等于收视率保证,很多人抢着要演。 上一档戏的男主角有两位候选人争夺,其一是某立委的独生子,另一个是曾提携他的演艺圈大老的外甥,两人相争不下,最后立委动用关系施压,逼退对手,让他的独生子挑大梁演出。 他为此向演艺圈大老再三道歉,对方表示不介怀,新戏仍出资与他合作,岂料戏拍到一半,大老突然撤资,说是资金要拿去给他的什么公司周转。奇妙的是,他向朋友求助,大家异口同声说手头紧,爱莫能助。 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能认了。但戏已经拍了一半,还超过预算,他早已投入全部资金,手上再无余钱,若得不到资金挹注,半个月内,拍摄作业就会停摆。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他意外找到金主——席娜的老爸。席老爸据说混过黑道,当过黑道老大的就是不同,立委都敬他三分,当然不把演艺圈大老放眼里。席娜说,她父亲听说了他的困境,愿意伸出援手。 但这援助有代价。 「社会真是可怕,好多勾心斗角,就像我爸爸说的,在社会上做事,三分靠实力,七分还是要靠关系。」席娜美眸闪亮。「还好啊,你遇到我,你要是早点认识我,就不会有这些麻烦喽!」 认识她才是更多麻烦的开始。「是啊,我们就来谈资金——」 「我一直好迷你,从你出道当男模,我就收集你所有的报导、海报——」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席娜眼中闪亮的光芒,在黎上辰看来宛如索命剃刀的刀光。 「对我来说是每一天的事!我没有一天停止迷恋你,没想到我会进入演艺圈,还可以拍你的戏,虽然只是小配角,我好高兴好高兴好高兴喔!」 「谢谢。」 「如果你愿意当我男朋友,我就算马上死掉也没遗憾了!」 黎上辰只觉脖子被剃刀抵住,他苦笑。「妳年纪还轻,不要说得这么绝,妳未来还会遇到更多好男人——」 「你就是最好的!」席娜美眸闪耀着崇拜与爱慕。「等一下我们去party好不好?我朋友今晚办了庆生party,我答应要过去,你陪我好吗?」 「恐怕我太老了,不适应那种场合。」他暗叹,为什么他仅有的一线生机是握在这小丫头手里?「我们还是赶快来谈资金的事,这档戏是妳首度参加戏剧演出,妳不希望赶快把这件事解决吗?」 席娜噘起艳红小嘴,说:「我说过啦,钱的事你不用烦恼,我爸爸最疼我了,我跟他说一声,要多少钱他都给。」 「那么我找个时间拜访令尊,明天可以吗?」 「欸,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你不需要去拜访他,因为,毕竟你只是我演的一部戏的制作人,不是我的谁,我爸爸不会帮你。但是,如果你是我的男朋友,他一定会掏钱,就像他之前帮我上一任男友开店那样,他会把你当家人照顾。」 换言之,若不当小丫头的男友,就算他去席家表演吞剑和跳火圈也拿不到一毛钱。 「妳是说妳上一任劈腿的男友吗?」他看过周刊访问席娜,她描述过去的情事,他记得那男人的下场是—— 席娜笑咪咪。「对啊,知道他劈腿的时候我好伤心喔,我就吵我爸爸把钱讨回来,我爸说,钱都拿去开店了,怎么拿得回来?说是这样说,结果他派人去把那个劈腿猪头的店砸得烂兮兮,你看,我爸爸是不是好帅气?」 是好恐怖吧?「所以要是我跟妳交往又分手,妳父亲会来砸我的片场,顺便断我脚筋,是吗?」 「不会不会,要是你跟我交往,我才舍不得跟你分手呢!」 黎上辰苦笑。「席娜,我们年纪差太多,我觉得这样不好,妳父亲也不会同意吧?」 「我爸爸不会管我交男朋友,说只要对方疼我就好。唉呀,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我不够漂亮吗?你跟我交往,我还会出钱帮你拍片,还是你怕我爸爸?不然我们先别当男女朋友,反正朋友可以做的事也很多,我保证,只要你跟我过一夜,你马上就会想当我男朋友。别怕,我不会要你负责的。」这暗示太明白啦,只差没说她租的小套房离这里只要十分钟车程。 黎上辰啜饮红酒,藉此避开她眼神,他有点招架不住。现在的年轻女孩都这么大胆吗? 其实,席娜漂亮活泼又健谈,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十多岁的差距真的太多,他倾向选择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另一半,生活经历相似,有许多共通话题……数年前,他曾认识这样完美的女子,他神魂颠倒,在热情下冲动地求婚,事后证明,热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徒然使人丧失理智与判断力……他苦笑,现在不是反省的时候。 他投注了大量金钱和心血在这部戏,若是失败,他的事业会元气大伤。他也不允许自己失败,不能因为被人阴了,就不能自立,这会让他的制作公司显得无能又脆弱,往后难以立足。 只要他跟席娜上床,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她要求交往,但他根本不爱她,也不愿敷衍欺骗她,她降低条件,只上床也行,他仍是不愿意。他年轻时是荒唐过,但为了婚姻而收敛,那部分的自己在婚姻中一并被驯服了。 所以就遂了大老的算计,让他的心血毁灭吗? 抉择只有两个:让这部戏完蛋,或者他卖身。 他深吸口气,望向期待着他答案的席娜。「席娜,我——」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 「抱歉,我接一下电话。」 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讶异地接听。 「爸?」他有两个父亲,打来的是他的生父,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但父亲的正妻不允许父亲认他,他外公外婆也对这男人深恶痛绝。 「上辰?你不在家吗?」 「我跟朋友在餐厅。」 「我有事跟你谈。你现在方便吗?」 「嗯,你要谈什么?」也许他该向父亲求助? 因为母亲的家族反对,也因为他父亲的正妻排斥,他尽量不和父亲联系,更从没向父亲寻求过经济协助,现在要开口讨钱,有点难以启齿。 「是这样的,我想给你一笔遗产。」 「遗——产?」有没有这么巧,在他穷途末路的时候,正好出现奇迹? 黎上辰大振奋,见席娜好奇地瞧着他讲电话,他起身,走到无人窗边。 曾父续道:「我老了,身体越来越坏,将来我过世,我家里这几个孩子都有权分我的财产,他们当然不会分给你和观旅,趁我还活着,想给你们两兄弟多少钱,至少都是我自己作主。我打算给你们一人一亿,你看够不够?」 黎上辰暗抽口气。「够,很够。」欧观旅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两人没见过面。 太好了!有了这笔钱,他就不必向席娜低头。 「但是有个条件。你知道我年轻时很花心,结了婚还在外头拈花惹草,才会生下你和观旅,害你们两个成了没有父亲的私生子,我希望你们不要重蹈覆辙,像我一样害女人伤心,所以,我希望你能带个稳定交往的女朋友来见我,最好是论及婚嫁的,这是我给你遗产的唯一条件。」 「爸,我现在单身。」黎上辰这下为难了,转念一想。「你是不是看到最近的八卦新闻,说我和一个女模席娜走得很近?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他以为父亲看到报导,误会他和席娜在交往,才说出这番话。 「其实我希望的人选不是她,是你前妻。」 「那更不可能。我们很久没连络了,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也许她根本不想见我。」离婚后,起初还有连络,几个月后她搬家,所有号码都换了,他再也找不到她。他想,也许她是要斩断和他的所有关连,开始新人生,既然如此,他不会不识相去打扰她。 「能做夫妻就是缘分,当初你们结婚,我没能出席,你都三十二岁了,只有一个女人让你有过成家的念头,我很想见见她,她叫……徐莉欢,是吗?」 「是。」虽已过了五年,但听到她名字,仍能让他心弦一扯,感觉似痛似涩。 「我希望你带她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我昨天得到消息……」 席娜切着牛排,一面望着窗边低声讲手机的黎上辰,忽见他整个人僵住,墨眸震惊大睁,俊脸霎时一片苍白,他怎么啦?好像听到谁的噩耗。 「你确定?」黎上辰好不容易挤出声音,父亲传来的消息太震撼,他激动得微微颤抖,眼前的世界模糊了,有点晕眩。 曾父道:「很确定,我确认了两次。就凭这原因,你该去找她。」 席娜望着黎上辰,看他又讲了几句,收线,回到座位。 她问:「是你爸打来的?」 他颔首,不置可否,重拾刀叉,比起刚才显得更是心不在焉,他眉宇微皱,表情似困惑,似忧虑,似茫然,似笃定,又似不知所措。 「他说什么?你好像突然心情很不好。」 「他说,他要给我一笔钱,金额不少,这部戏所欠的资金可以补齐了。」 席娜一听,不是滋味地道:「喔,那很好啊,恭喜。」可恶!只差一点,她就如愿得到他了。可是,这对他而言是好事吧,他干么一脸失魂落魄? 但无论她如何套问,他不肯吐露和父亲谈话的细节。他们继续用餐,饭后,黎上辰开车送她回去。 他们浑然不觉狗仔躲在暗处,咔嚓咔嚓,把他们共进晚餐、相偕上车离去的画面,全都拍了下来。 * 照片刊载在两天后的当期周刊上,大剌剌地当作封面。 午后,徐莉欢来到好友芳芳经营的咖啡馆。她在柜台后跟好友聊天,偶尔帮忙招呼客人。 芳芳新印了一迭menu,徐莉欢帮着折迭分装,一面看报纸,直到她不经意瞟向一旁,瞧见桌角的周刊,那耸动的封面吸引了她的注意。 封面上的女孩才刚成年吧?他也下得了手?啧,他当然下得了手,男人就爱年轻辣妹,他婚前就风流成性,离了婚更是无所顾忌,这几年想必一点都不寂寞,真是…… 「想看就看吧。」好友芳芳冷不防抛来一句。 徐莉欢悻悻地把视线从周刊封面挪开。「我不想看。」 「是喔。我看妳眼睛快黏在那封面上了。」不想看才怪。 「我不要看。那标题太恶心了。」标题下得很咸湿,暗指黎上辰藉合作之便吃嫩草,内容可想而知有多不堪。 「唉哟,妳也知道现在媒体就这样,写得越煽情越有人看啊,谁知道实情是怎样。」 「听妳的口气,妳是不相信他有那么糟糕?」 「难道妳相信?」芳芳反问。「好吧,妳跟他同床共枕过,有第一手资料,依妳看,这新闻的真实性有多少?」 「虽不中,亦不远矣。」徐莉欢撇唇。 「意思是就算不像周刊写的那样已经全垒打,至少有到三垒吗?不过,对方小他十二岁耶,他吃得下去喔?」 「他属兔的,有些弱小动物要成双成对才有安全感。」 「难怪他应付不了妳这只母老虎。」芳芳哈哈大笑,觑着好友。「妳语气很酸喔,是不是吃醋了?」 「我没吃醋,是觉得不公平。从离婚前到离婚后,他花边新闻没断过,我呢?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可是,是妳自己不交男友啊,妳眼光太高了,挑来挑去都不中意。」 徐莉欢哼声。「反正都是他的错!」 「好啦,都是他的错,妳太委屈了。」芳芳搂了搂好友肩头,两人聊得起劲,都没注意店门开了,有人走进来。「妳会不会后悔离开他?」 「一点都不会。」其实,想起时,会有点惆怅,但她假装没有这种感觉,也不去思考为何有这种感觉。「妳看他,他的绯闻没断过,更证明他的本性是花蝴蝶,他喜欢招蜂引蝶,就证明我决定离婚是正确的判断。」 「可是他也有认真的时候啊,例如他当年跟妳结婚——」芳芳瞧见走进来的客人,张大了嘴,拚命向徐莉欢使眼色。 但徐莉欢兀自陷在回忆的分析里。「那不算什么,男人到了一定年龄都要成家,跟他们的本性和想法无关。他这人根本不适合家庭,妳看他离婚后,简直如鱼得水,每个月都跟不同的女人……」芳芳拿起折好的menu猛戳她,她皱眉。「干么?」 芳芳朝柜台外努嘴,徐莉欢转头望去,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妳好。」黎上辰轻声打招呼,他穿着简便,卡其色衬衫配牛仔长裤,鼻梁上架着银边眼镜,斯文知性的气质不像演艺圈的风流浪子,倒像个年轻学者。 五年,他竟然一点改变都没有,徐莉欢恨恨地想,她眼角却已多了细纹。 他来做什么?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他应该有听见她和芳芳的对话吧?但他表情沈静,没一丝波澜,像个打不开看不透的神秘盒子。 她慌张,力持镇定,瞧见他腕上戴着略显陈旧的机械表,是结婚兼离婚纪念日那天,她送他的礼物,一个微妙涟漪在她心湖荡漾开来。 无论事前做过多少心理准备,真正见到她,仍让黎上辰心头大地震。她依旧窈窕美丽,珊瑚红的合身上衣衬得她明艳动人,她气色很好——至少在见到他之前都很好。她原本和好友有说有笑,一看见他,她笑容消失,表情从震惊、错愕、逃避,最后变成防备。他几乎可以看见她瞬间罩上一层隐形盔甲。 显然她很不乐意见到他。他的表情因此更显冷淡谨慎。 徐莉欢润润唇,挤出笑。「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不是巧合。我打听过妳的近况,知道妳常来这里。」 他打听过她。她浑身一寒,他该不会也知道—— 「我有事和妳谈,方便吗?」 她点头。「我们去角落那边的座位。」冷静、冷静,也许他不知道。 等他转身离开,她低声道:「芳芳,无论如何,别让小咩出来。」 芳芳紧张兮兮地点头。 徐莉欢倒了两杯咖啡,走到桌边,坐下来,开门见山就问:「找我有什么事?」不论他来意如何,她会简洁迅速地回答,五分钟就打发他走,她会严格管好自己的嘴,绝不泄漏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这么久不见,我们不是应该先叙旧,了解彼此五年来过得如何吗?」 「没必要。」察觉自己口气有点急躁,她放缓。「我很清楚你的近况,报上都有写,你在拍什么戏、和哪些明星合作、收视率好不好,我都知道。」 「但我对妳一无所知。」 「你刚刚还说你调查过我,怎么会一无所知?」他知道了她的哪些事?徐莉欢暗暗焦躁。 他只是希望能有个友善的开场白,既然她无意客套,也罢,他耸耸肩,切入主题。「好吧,我就直说了,昨天我接到我生父的电话,他要给我一亿遗产,但有个条件,他要我带一个交往中的女友去见他,最好是论及婚嫁的——他说,他想见妳。」 「我?为什么?我们都离婚了?!」她惊讶,她不太清楚他的家庭状况,只知他生父另有家室,生母无法养育他,将他交给兄嫂照顾,他是由舅父舅母带大的,他们结婚时,只有他舅母出席。 「我们结婚时,他不方便出席婚礼,他很遗憾没见过妳,想见妳一面。」 「但我们离婚了啊!我跟你不是交往中,论及婚嫁也是过去的事了——」 「他就是要见妳。他希望我们两个到他在山上的度假山庄陪他住三天,三天后,他就会给我遗产,我会分妳一半。希望妳能配合,我很需要这笔钱。」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拿到钱,要我陪你去见他?」她从报上知道他得罪了演艺圈前辈,急需一笔钱。所以……原来,只是为了钱?她暗松口气。 「我不去。我根本不符合他的条件,我们早就离婚,也没和你交往,他要是想看我,你可以带我的照片去。你就告诉他连络不到我,然后带你真正在交往的女人去见他。」 「他早就看过妳的照片,他坚持见妳本人,而且我没在跟谁交往。」 「抱歉,我不想去。」徐莉欢端起咖啡,饮了一口。「假如今天我们还是夫妻,我会配合,但我们不是了。」 他凝视她。「他想见的不只是妳,还有他孙子。」 她手一颤,差点泼出咖啡,但她故作无辜地眨眨美眸。「他孙子?喔,他好像有一对子女,应该也有好几个孙子孙女,他早就当爷爷了吧?」 「他要见的是妳替他生的孙子,我们的儿子。」他牢牢锁住她闪烁的眼神,不容她逃避。 「我儿子?我几时生儿子了?你看我的身材像生过小孩吗?」她挺胸,一手插腰,强调自己依旧纤细的腰身。 他目光评估地扫过她。「据说生过小孩的上围会比较丰满,根据我五年前的印象,除非妳这年纪还会发育,否则就是妳穿了魔术胸罩。」 她愣住,两腮一热。谁要他看那里了?!「我穿了什么不需要告诉你!总之我没怀孕生小孩,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这么荒谬的消息,我只能告诉你,你、被、骗、了!」 两人好像在吵架喔?躲在柜台后的芳芳拉长耳朵偷听,但隔得远听不清楚,她回头瞧背后一眼,只见内室的门大开,坐在内室桌前的人——不见了! 她惊吓。「小咩?!」她赶快冲进去找。「小咩?小咩?你在哪里?」 另一边,黎上辰沈声问:「妳怀孕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我没有怀孕。」徐莉欢还在死不认帐。「就算有,也是我们离婚后生的,不关你的事。」 「只要是我的孩子,我就有关系。」 「我说没有什么孩子,你搞错了。」可恶,他为什么对孩子这么坚持?他不是不重视家庭吗? 「所以妳从没有怀孕生子?」 「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你要我讲几次——」 突然,一个小人儿从旁边扑来,抱住徐莉欢的腰,打断她的话。 「妈咪,我要喝美禄……」小人儿开口,字正腔圆的童嗓好甜,连最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微笑。那张小脸俊俏可爱,醇黑大眼纯真无邪,弹性十足的白嫩小脸蛋净往母亲身上蹭,脸颊都挤得变形了,整个人就像一颗软呼呼的麻糬。 黎上辰呆呆望着小男孩,那副俊俏的眉眼像他,细致的口鼻像他,白皙肤色跟他绝对出自同厂,小家伙简直是公仔版的他!小家伙一笑,他的整个世界都亮了。 小男孩望他一眼,表情没显露任何兴趣,就像望着随处可见的陌生人,他缠着母亲继续撒娇。「妈咪,我要喝美禄!」 「不准喝。」徐莉欢头痛死了,横目扫向柜台,芳芳一脸尴尬,以唇形无声对她说:对不起啊,我一个没留意,小咩就不见了—— 黎上辰淡淡道:「既然妳坚持没生过小孩,想必是妳在河里捡到一颗桃子,剖开桃子发现有个很像我的小婴儿,就顺手养到这么大了?」 徐莉欢很糗,悻悻地抱起儿子。「我离婚后才发现有了宝宝,我们结婚时,就讨论过不要孩子,我猜你不会想要他,就没告诉你。」她生理期从没准过,个性又粗枝大叶,肚中宝宝四个月大时才发现有孕,推算起来,她在离婚前就怀孕了。 「我一再问妳,妳为什么还是坚持不认,甚至说谎?」 「因为我不想把小咩交给你。我不觉得你会是个好爸爸。」不要孩子、忙于工作、永远不在家,儿子跟着他,不会有个正常的成长环境。 他的眼微微一瞇,嗓音更冷了几度。「不管我会是怎样的爸爸,他是我的孩子,只要能证明他是在婚姻之中有的,我随时可以带走他。」 「你不能抢走小咩!」徐莉欢紧张了,他想要儿子? 「那妳就带着他陪我去见我父亲,三天就好,帮我拿到那笔钱。」 她胡涂了。「你……你还是要那笔遗产?」 「我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她愣着,所以他不要儿子?他咄咄逼人、追问到底,目标始终是遗产? 瞧他盯着儿子,彷佛看着某种难以理解的古怪生物,脸色冷淡,眸中的兴致不比桌上的咖啡热,而且他根本没看她几眼。 她心底凉飕飕的,这就是她爱过的男人吗?他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他强调身为父亲的权利,只为了从中获益,若非因为他父亲的古怪条件,他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来找他们母子吧? 她绝不能把儿子交给他。 「好吧。我可以带小咩去见你父亲。」只要他不抢走儿子,她愿意妥协。 黎上辰颔首。「到时候去的还有我一个弟弟,我也没见过他,据说他在一家电玩公司担任工程师。希望我们能表现得亲密一点,像一家人,我打算告诉我父亲,我们为了……为了……」他瞧儿子一眼,不知道如何称呼小家伙。 「徐小咩。」她故意不告诉他儿子的名字,幼稚地获得一种胜利感。 他瞪她。「为了……小咩在交往,有可能复合。」 她眉头挑得半天高。「谁跟你交往复合?我有男朋友了!」 「当然是假的。我父亲会提出这种条件,是因为他年轻时辜负太多女人,他希望他的孩子不要重蹈覆辙,真心诚意跟女人交往,他年纪大了,再说也就三天,我想尽量让他高兴。」 「好让他龙心大悦,给你的一亿变两亿吗?」她嘲讽。 黎上辰扯唇,露出没有笑意的笑。「也许吧。」他抽出名片,在背后写下几行字,递给她。「这是时间地点,星期五早上,我会去接你们。」 「我需要准备什么?要特别打扮吗?」 「不必,妳这样就很美了。」他起身。「就这样,我先走了。」 「等等!这三天之后,你就不会跟我抢小咩的监护权,是吗?」她需要一个保证。 他回望她。夏季炽阳让屋里屋外一片通亮,他墨眸却如幽雾重重,语意深远。「这,我可不保证。」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佟蜜【金钱游戏】系列在线阅读: 金钱游戏之一《限时分手》 作者:佟蜜 http://.dddbbb/html2/94955/index.html 金钱游戏之二《收买前妻》 作者:佟蜜 http://.dddbbb/html2/94787/index.html 第二章 经过芳芳力阻,徐莉欢才打消带着儿子连夜逃走的念头。 “你能逃去哪儿?你前夫要是跟着你打官司抢监护权,你还是要出来面对,闹上法庭对小咩也不好,最好的方法是跟他谈,说服他打消念头。” “你没听我最后问他那句话吗?他说他不保证,万一他真的要抢走小咩……”徐莉欢心烦意乱,望着儿子在屋角玩积木。 “他也没说一定要啊,依我看,他是在吓你跟他合作。他要儿子的话,今天就该带着律师来,采取更积极的行动。” “最好是这样……”徐莉欢重重叹息。“你知道我最生气的是什么吗?他一直讲钱钱钱,一切都是为了钱,我知道他财务有困难,可是第一次跟儿子见面,他不能讲点别的吗?” “如果他不提钱,他说他想要弥补你和小咩,他要介入你们的生活,他要跟你重组家庭,你期待的是这样吗?” 徐莉欢语塞。“也不是……” “那不就好啦?他还答应分你一半遗产,五千万耶!他只要跟你谈钱,不是比较简单吗?”芳芳总觉得好友的反应不太对劲,试探地问:“你是不是还爱他?” “不。”但,是有那么一点点难以忘情。 怎能怪她?整天对着一张酷似他的小脸,要她如何忘记他?儿子是个意外,一部分的他与她,以可爱的小生命永恒结合,仿佛是他们有过的那些浓烈爱恋,留下这个纯净美好的纪念。看着儿子,她就想起他如何爱过她,想起那些热情与眷恋,总令她惆怅、低回许久。 儿子是他给她最棒的离婚礼物。因为这个可爱的小天使,她对他还是有份感情。 但面对他的时候,她会把这些感觉藏起来,对只想到钱的他而言,这些感触显然都是没意义的废物。 她会尽全力阻挡他夺走儿子,儿子是她的爱,她的珍宝,她人生的支柱——她眯眼。此刻,她的人生支柱正鬼鬼祟祟摸到橱柜边,抱出一罐美禄。 她扬声。“徐小咩!把美禄放回去!” 小人儿徐子劲一震,忙不迭把美禄藏到背后,摆出天使般的无辜表情。 “不用藏了,妈咪看到了,放回去。” “我要喝,一杯就好~~”小男孩哀求,发动汪汪大眼攻势。 徐莉欢铁面无情。“不行,你晚餐才喝过一杯。家规第一条是什么?” “一天一杯美禄。”小男孩好哀怨,无可奈何地把美禄放回柜子里。 芳芳噗嗤笑。“你们这对母子真宝,喝个美禄还要订家规。” “你都不知道小咩多贼,不订家规不行,也不知道是像谁。”她最诚恳老实了,不良基因肯定是来自爸爸,哼。 “好啦,你就放轻松点,当做带小咩去山上玩三天,见他爷爷一面,之后还可以拿到五千万,给小咩当教育基金,这样不是很好吗?”芳芳沉吟道:“只是有件事,我觉得有点奇怪。依你说,你前夫纵横演艺圈,左拥美艳女星,右抱长腿模特儿,天天有女人投怀送抱,没错吧?” “是啊。” “他既然需要钱,有个年轻火辣的女模特迷恋他……叫席娜是吧?她要跟老爸拿钱帮他渡过难关,他干嘛不接受?” “也许他不想当被包养的小白脸吧?”他的自尊很强,想必不能接受。 “喂喂,那个女孩子都公开示爱了,到处放话说她爱上他,说她进演艺圈是为了他,是人家倒贴他才对吧?他何不就接受,来个人财两得,不是比说服你去见他老爸容易吗?” “也许是因为他想要更多钱?那女孩只能帮他补资金缺口,他老爸可是拿出一亿元。” “但是比起轻轻松松享受艳福,找上帮他生小孩的前妻,这前妻可能因为知道他拿到一亿元时候跟他讨赡养费,接受年轻辣妹不是比较简单吗?而且他还要求你们用一家人的方式相处,他该不会有别的企图吧?目标不会只是小咩,连你也一起算计——” “芳芳,你刚才要我放心,现在又危言耸听,你到底要我信哪个?”徐莉欢被好友越说越紧张。 “哎呦,我只是想帮你分析,给你参考嘛。” “好啦,我先送小咩上床睡觉,等等再跟你聊。” 她前夫不是贪财的人,也不做多余的事,为了达成目的,他会采取最迅速有效的方法,不浪费一丝精力在没必要的步骤,有时,他将真正的目标藏在手段之中,执行时,便将目标手到擒来。 她和孩子是他争取遗产的手段吧? 或者也是他的目标?她想不透,但心跳怦怦,怎么好像有点……期待? 当晚,趁着拍戏空档,黎上辰离开摄影棚,半小时后才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他一进办公室,助理小蒋马上迎上来。 “哥,你去哪儿了?席娜刚才在找你,快把摄影棚掀了。”小蒋的父亲是黎上辰的亲舅,母亲嫁了别人,将他留给舅舅抚养,他与小蒋一同成长,情若亲兄弟,小蒋在高职毕业后就担任表哥地贴身助理。 “她找我做什么?”黎上辰坐下来,把大包小包放在一旁。 “她没说,反正就是急着找你,我看她好像……很需要你。”和一张床。小蒋低声问:“你没被她吃掉了吗?” “那问题已经解决了,我父亲愿意出钱帮我。” “喔?太好了,这样你就不必沦落成席娜的玩物……” 黎上辰表情一凛。“小蒋——” “对不起,当我没说。”这事让表哥的男性自尊很受伤,他太多嘴了。 “你帮我看看这个。”黎上辰从袋中取出一个盒子,拿给他看。 小蒋看着盒上图案,下巴掉下来。“变形金刚的玩具?你刚才就是跑出去买这个?” “是啊,这个现在很红,小孩子应该会喜欢吧?还有这个和这个……”黎上辰接二连三取出盒子,钢铁人的组合玩具、遥控车、遥控飞机、几只绒毛布偶,全是玩具。 “你还买了will?你干么买这么多玩具?” “这些都是要给我儿子的。” “你有儿子?!”小蒋大叫,又赶快压低声音。“哪来的?!” “我爸告诉我,我前妻在离婚后生了个小孩。”黎上辰简短说明昨天和父亲在电话里谈的内容。“我今天下午跟他们母子见面,我儿子四岁,叫徐子劲。”他还是查到儿子的名字了,嘴角不禁浮现微笑。“他长得很像我。” “恭喜啊!”小蒋真心为表哥高兴。 “这个周末,我要带他们去见我爸,玩个三天两夜。你留在这边守着,有问题随时联络我。” “没问题,都交给我!”小蒋把胸膛拍的砰砰响。“你们这么慎重去见你爸,又有了小孩,回来之后就要再续前缘了吧?” “不,我刚说了,这只是顺应我爸的要求,作戏给他看。” 小蒋张大嘴。“可是你还买了这么多玩具,不是为了讨好你儿子吗?” “我只是在尽父亲的责任。” “不是因为你爱他,想逗他开心吗?”买玩具向来是宠爱的表现,怎么会跟责任扯上关系? “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谈得上什么爱不爱的?”黎上辰淡笑,嗓音里有清楚的疏离。 “那你不跟表嫂复合喔?” “怎么,你很失望?” “因为你结婚那一年,是我看过你最快乐的时候,要是有机会,我当然希望你可以跟表嫂继续在一起啊!” “我现在也没有不快乐啊,你每天见到我,我有哪天不笑——” “会笑不代表快乐。”小蒋有感而发。 黎上辰大笑。“难得你讲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哥,我是说真的,你们都有小孩了,而且你自己也是……”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他自己也是被父亲遗弃的孩子,怎舍得亲骨肉跟他有同样遭遇?“你该不会是因为爷爷和我爸的态度,所以……”小蒋好担心。 “放心,我不会受他们影响。”他微笑。 他无法坦承第一眼看见儿子,就深深爱上他,他不曾期待有小孩,甚至畏惧有自己的孩子,但那天真笑靥、软软童音,立刻征服了他。 而她,他的前妻,她是美梦一般的真宝,是他拥有过最炽热强烈的感情,他爱她,贪婪地爱她,越想占有她一切,心眼变得越小,终于变成愚蠢的猜疑。她对他也有怨,他遂放手,让她离去。 现在,她竟让这美梦更加完美——他们的孩子。 这梦太美,美得他不敢拥有。他将有三天,和她与孩子相处,他有机会当个父亲,他可以拥抱可爱的儿子,或许也能拥抱她,两个他挚爱的人儿,像一家人般过三天……他想象着,充满期待,那会像置身天堂吧?他等不及了。 他曾无数次自问,倘若能重来,在结婚纪念日那晚,他会提出离婚吗? 他会。她若拿出离婚协议书,他一样会签。 因为他不值得拥有他们母子。 倘若父亲没有告知他关于她和孩子的消息,他永远不会去找她。 手机响了,他一面把玩具收回袋中,一面接听。“喂?” “喂,是黎上辰吗?”是个陌生的粗豪声音。 “我是,请问是——” “我是席娜的爸爸!”咆哮声大到一旁的小蒋都听得清清楚楚,黎上辰赶快把手机拿远。 “听说你拒绝我女儿的好意啊?你是三小?!你好大的面子,林北的钱你也不要?!” “席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另外找到金主——” “找到金主?三小的金主?叫他出来跟林北钉孤枝啦!我女儿一片真心倒贴你,你看不起我们吗?嫌林北的钱脏吗?你玩弄我女儿,她回来跟我哭,你知道她多伤心吗?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跟我女儿交往,我会拿钱给你拍片,你要是不接受我的条件,我就ooxx,把你oxox再xoxo……” 接下来是标为限制级的三分钟。黎上辰从不知道骂人的辞汇有这么多,他把手机放桌上,等对方骂完。 小蒋目瞪口呆。完蛋了!惹到黑道大哥,表哥以后怎么混下去? 三分钟后,对方终于停了,黎上辰拿起手机,心平气和地道:“席先生,真是非常抱歉,席娜在我有困难时伸出援手,我万分感激,但我没有玩弄她,我们是清清白白的朋友,我的金主已经决定投资,非常感谢你的好意,希望将来有机会和你合作,我人在片场,正在忙,下次再跟你聊了。”不等对方再飙骂,他火速关机。 “怎么办?席娜她爸好像不好惹耶。“小蒋抹抹额上的冷汗。 “别管他。我没有接受他的资金,他无权插手。就照目前这样继续拍摄,我会去拜访几个警界朋友,周末我不在时,请他们帮忙留意一下,确保大家安全。”好险,要是没有父亲那通电话,他搞不好已经被逼着成为“林北的女婿”了。 “我不在的事,要保密,别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席娜。”黎上辰沉声道。 这个周末,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周五晚上,徐莉欢将行李收好,跟儿子解释周末要带他出门。小家伙听说要去山上玩,非常雀跃,但是对于要见父亲和祖父,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们要去见爷爷。爸爸会开车来接我们。” “爷爷?爸爸?”徐子劲很茫然,想了想。“像笨毛毛的爸爸那样吗?”笨毛毛是他在幼稚园的好朋友。 “呃,不太一样,笨毛毛的爸爸是他的爸爸,你的爸爸是你的。爸爸就是前几天在芳芳阿姨的店里,跟妈妈喝咖啡的人,你还记得吗?” 小家伙点点头。 “你想知道爸爸的什么事吗?妈妈可以告诉你。” 小家伙面露沉思。“山上可以喝美禄吗?” 她笑了。“可以,妈妈有帮你打包美禄,在山上还是可以喝。”儿子对于父亲不甚在意,她很乐意他保持这样,或许有点自私,但她真的不希望儿子和黎上辰太亲热,到最后说出他想要父亲的话来。 周六。徐莉欢很早起床。今天天气不错,她做了早餐,盯着儿子吃完刷牙,帮他梳头、换衣服,然后自己也换装打扮。 一切准备就绪,才七点钟。他们约好的时间是八点。她拖着行李坐在客厅,儿子在一旁画图,那张神似生父的小脸好专注。 他们三人会像一家人吗?儿子和他一看就知道是父子,她呢?他们曾是夫妻。在婚后,他们还是像情人多过家人,他们相处的时间太少,又在热恋期,好不容易等彼此有空,当然就赶快……咳,履行夫妻义务,他们的关系日渐冷淡, 但在这方面始终热情如火,医生说她很难怀孕,没想到他的过度“努力”还是让她中奖。 等等!他要求扮演旧情复燃的离婚夫妻,有没有包括同床共枕? 她努力回想,好像没有,但是,少不了要有些亲昵行为吧?也不可能太疏远,夜里该不会要睡同一张床?连孩子都有了,避讳这个好像没必要……她脸颊发烫,可是,可是…… 喔,她又有那种怦怦心跳的感觉了。 黎上辰也不轻松。 天才蒙蒙亮,他就醒了。 他昨晚在摄影棚待到凌晨,本想多睡点,因为今天得开几个小时的车,但想到徐丽欢和他儿子,他睡不着,干脆起床。 他不想吃早餐,喝了杯咖啡,就去洗澡,他将自己彻底打理干净,胡渣刮净。行李早准备好,他又打开来检查一遍,他想抽根烟,因为紧张和情绪低落就会想抽烟,又不想带着一身烟味去见儿子。 他再喝一杯咖啡,再一次检查行李,时间还很早,他还是换上特地为今天买的崭新衣着,站在穿衣镜前。 他当过模特儿,对服装甚有品位,今天的衣服是他精挑细选的,但望着镜子中的人影,他觉得自己看起来还不够好。 他像个父亲吗?铁灰色休闲西装看起来够稳重吗?儿子会不会喊他一声爸爸?他的前妻有没有看穿他的意图,临时拒绝出席?也许她根本就不想陪他三天? 他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熬到七点半,开车出门,他准时在八点钟抵达徐丽欢住的大厦社区门口。 他望见她和儿子带着行李,坐在门口花台上。她穿暗红色针织上衣,细腰带系着及膝裙,蹬一双保守的低跟鞋,她看起来端庄含蓄,就像电视广告里的完美母亲。 她望见他,微微一笑。那微笑教他胸膛一紧,似苦似甜。 他下了车,把她和儿子的行李放进后车厢,两人交换一些吃过早餐没,车程大概要多久的琐碎话题。 小男孩穿着一件薄薄的青蛙团连帽外套,背着一直塞得鼓鼓的背包,他紧挨母亲,眨着乌亮大眼,好奇地观察他。每回他视线望去,小男孩就假装望向别处,显得有点害羞。 黎上辰道:“我买了一些礼物给小咩。”他打开车门,展示后座那批前几天采买的玩具。 徐子敬瞧着玩具,大眼可爱地发亮,却裹足不前。 徐丽欢催着儿子。“妈妈教过你,这时候要说什么?” “谢谢。”小男孩乖巧地开口,望向父亲,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仅仅两个字,在他心上敲出一串美妙的天籁。 但要上车时,听到儿子需要儿童安全座时,黎上辰诧异。 “不是到四岁就不必用座椅了?” “是没错,不过小咩体重比较轻,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让他继续使用。” “我查过资料,以为他不必用,所以没准备,我不是忘记。” 他辩解的语气让徐莉欢好笑。“我又没怪你。没关系,我车里有,我去拿来装,马上就好。” 装好座椅后,黎上辰对儿子道:“来,上车吧。”他露出最温柔亲切的笑容,向儿子伸手,想解下小家伙的背包,以便他就座。 不料小男孩猛地钻到母亲背后,拒绝他的碰触。 “小……小咩?”他试着再伸手,儿子更躲到母亲裙后,只露出一双防备的黑眸瞪着他,仿佛他是个正准备欺负小孩子的大坏蛋。 黎上辰僵在原地,手伸出不对,缩回也不是。他做错什么了? “小咩会自己上车的。”徐丽欢轻拍儿子,低声鼓励。 徐子劲这才从母亲背后出来,爬进后座,他毫不犹豫把那堆玩具推开,慎重地解下背包把它放在身边,给它系上安全带,才坐进安全座椅。 那背包里装了金块吗?黎上辰不敢再试图帮忙,看徐丽欢帮儿子扣好安全带。小家伙上车时还刻意避开他,从他身边绕一大圈,他看在眼中,内心千疮百孔。他被儿子讨厌了…… 三人终于出发了。 黎上辰道:“我刚才打给爸,他昨天就到山庄了,我弟弟午后才到。” “嗯,他会带女朋友来吧?”徐丽欢望着窗外风景。他说“爸”而不是“我爸”,显然已经开始演一家人了戏,她又该怎么称呼他父亲? “爸是这么说的,据说他单身很久了,不过一接到我爸的电话,突然就有女朋友可以带去见他。” “没什么好好奇的,你也是啊,你爸要求你带我去,你不但做到了,还把他的要求升级,说服我跟你‘交往’。看来你们兄弟俩很孝顺,都会满足老爸的愿望。” 她嘲讽的语气令他微微一笑。“听说我弟弟脾气很倔,很讨厌我爸,大概他跟我一样需要钱,人被逼急了,再不愿意的事也得做。” 她看他稳稳握着方向盘,腕上机械表反映闪闪日光。她刻意用聊天的语气说道:“这表看起来好旧了。” “每天都戴着,磨损得很快。” “你没别的表吗?大名鼎鼎的制作人,不会只有一只表可以戴吧?”天天携带,他想提醒自己什么? “我当然有别的表,但是,这是我们离婚那天收到的,是个特殊礼物。” “是啊,一份离婚礼物。”她涩然,这表是她对他最后的惦记,没想到在他心中却是这样的意义。 “不,是结婚纪念日礼物。” 她一震,他笃定的语气放佛带某种深邃坚定的情感,令她心弦轻颤。 他从后视镜瞥视儿子,问:“为什么叫他小咩?” “喔,说到这个我就超后悔的,早知道不该带他去清静的农场,看了哪里的绵羊秀之后,他回来就整天咩咩叫,叫他名字,他都不理,要叫他徐小咩,他才会回答,他说他要当一只羊。” 他笑了。“你拿他没辙啊?” “除了跟他解释,他不可能变成一只羊,我还真的拿他没办法,还好他最近不学羊叫了,大概因为没有同伴,自己在那咩咩咩很孤单吧?” 他听了直笑,好不容易才忍住,他清清喉咙。“其实……我小时候相信我是一只鸭子。” 她很不淑女地张大嘴巴。“笨是会传染的吗?” 他又笑出来。“我宁可说这是想像力丰富的表现。” “那你怎么不想像帅气一点的动物?” “我想当鸭子是有原因的,因为鸭子会飞,我常常幻想自己会飞,飞得远远的,离开家,永远不回来……” “可是鸭子飞不高也飞不远呀!你干嘛不想当一只老鹰,才飞得高----” “老鹰只会飞,鸭子不但会飞还会游水,海陆两栖,你不觉得鸭子比较厉害吗?” “你的逻辑真奇怪。”她啼笑皆非。“原来你小时候想离家出走?”难得听他提起童年,他很少谈自己,也很少提起家中事,他们结婚后也没和他的家人往来,她猜他和家里关系不睦。 “嗯,常常想。”他谈笑。“有一次,我相信我这边好学飞了,就爬到我表哥睡的上铺,往下跳,然后----” “然后就从窗户飞出去了?” “然后就狠狠摔到地上,而且是脸朝下,流了满地鼻血,还撞断鼻梁,后来被我爸修理一顿。幸好这么一摔,我开窍了,明白自己不可能变成鸭子,也不再幻想离家出走。想要离开家,还是等我长大,变得更强壮才行。” 这里提到的父亲,是他舅舅吧?她叹气,“幸好你就此死心,没有笨到以为是你‘起飞’的高度不够,跑到屋顶上再‘飞’一次。” “真那么笨,说不定就没机会娶你了。”他一笑,换过话题。当他问起她搬家后与他失联,她尴尬地承认,是故意不告诉他联络方式。 “既然离婚了,我想也没必要让你知道,我不觉得你会想要孩子,至少我自己会好好照顾宝宝。” “你还真了解我。”他没生气,嗓音淡淡的,蒙上一层难以解读的情绪。 气氛稍冷,但她在他话中听到关心,他是真的很在意她婚后过得好不好,他的真诚融化了她原先的戒备,在他逗笑她时,她快乐得几乎忘记他们离婚了,她仿佛回到初相识时,单纯为了这男人怦然心动的时刻。 她有点希望这段路没有尽头,就这么和他一直聊下去,她也不会腻。 黎上辰心情也很好,身边女子言笑晏晏,聊的话题平凡又琐碎,却是他这几年来最愉快的时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儿子始终不理他,小家伙在后座好奇地拆玩具,还哼着自编的歌,但除非母亲跟他说话,他很少开口,当然不会主动跟他这个父亲讲话。 不急,连消失五年,一见面态度不善的她,现在都能笑眯眯坐在他身边,他也能融化小家伙。 他有满腔难以言说的爱融化在这对母子,因为他们是他的最爱。 黎上辰微笑,车行平稳,阳光明媚,他心情比阳光还灿亮。 在和谐气氛中,他们抵达目的地——“枫粟度假山庄”。 第三章 “枫粟度假山庄”隐匿在山林之间,以温泉和美景驰名。山庄由多栋小木屋组成,隐密性高,入住的客人还会配备私人管家,因此即使在不景气中,仍能吸引不少高消费的客群。 黎上辰三人抵达山庄时,已近午间。曾父由山庄的经理陪着,等在大门口,一见到她们,曾父兴奋地要贴身看护推着他的轮椅上前。 “上辰,你们终于来了!” “爸。”黎上辰趋前,父子俩寒暄几句,他向父亲介绍徐丽欢和儿子。 “你好。”徐莉欢颔首微笑。 “你好、你好,我只看过你照片,上辰说你温柔贤惠又漂亮,我就骂他,既然你这么好,怎么可以让你跑掉?” 这是场面话,徐莉欢可不会当真,她斜睨黎上辰一眼,他似笑非笑。 她跟着低声催儿子。“小咩,妈妈教过你要喊爷爷,快喊呀?” 徐子劲的害羞很有始有终,他怯怯躲在母亲裙后,小嘴动了动,还是没喊出来。 “没关系,小孩子没见过我,会怕,别逼他。”只要见到可爱的小孙子,曾父已心满意足。 黎上辰道:“其实,我和莉莉为了小咩,正在尝试重新交往,甚至复合。” 曾父双眼大亮。“真的?” 眼看老人衰迈脸庞突然生气勃勃,显然这消息让他非常欣慰,徐莉欢顿生罪恶感。 “太好了,我找你们兄弟的用意就是这样,钱固然要紧,有个终身伴侣才是最重要的,你们有孩子,能让孩子有个完整的家,比什么都好……” 经理唤人帮他们提行李,众人走进山庄,曾父一路絮絮叨叨地解释家庭的重要,黎上辰和徐莉欢只能微笑,点头、附和。 曾父终于讲够了,才道:“我帮你们安排了一栋小木屋,未来几天,我们都住在这里,你弟弟也会住进来,到了,就在前面。” 被丛树环抱的小木屋是三屋楼建筑,内部采美式乡村风格,灯光柔和,朴实的木制桌椅和小碎花壁纸营造温馨气氛,让人有家的感觉。 曾父让看护推着他上楼,指点木屋内部。“我特地把这层楼留给你们,这屋有小孩房,跟主卧室相通,方便你们照顾孩子。主卧室这张床比较大,如果你们想换两张单人床——” 黎上辰道:“不需要,这样就好。” 徐莉欢眼皮一跳,热潮漫过脸颊,她转头佯装欣赏墙上的拼布挂毯。 曾父心照不宣地微笑。“小孩房这边,我让人放了一套棒球风格的床组,枕头做成球棒的样子,还买了一箱玩具。” 徐莉欢笑道:“真巧,小咩最喜欢棒球了,小咩,爷爷买了很多玩具给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走来木屋的路上,祖孙交谈了几句,徐子劲已和爷爷亲近几分,听说有玩具,更是跃跃欲试,于是跟着爷爷走入隔壁房间。 服务员放下行李,跟经理下楼去了,一时间,主卧室里只剩下徐莉欢和黎上辰。 房里突然好安静。 她瞧他一眼,他正以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望着她,她立即垂下视线,这一来视线正好落在大床上,瞧这king size的大床,酒红色丝质床单,色泽多浪漫,好像准备发生很多事……听见背后男人踱过来,她骤然崩紧。 “如果你想换床,现在说还来得及。” 她内心确实是在天人交战,她反而无法开口。“干嘛换?” “那么是不换了?”他低沉嗓音停在她背后,她几乎感到他温热呼吸,拂过她颈后。 她脸颊更热,竭力让声音冷淡。“不过就是张床——”蓦地,颈后被他大掌覆上,她惊跳。“你做什么?!”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晕车?” “可能吧,山路太多转变了,感觉不太舒服。”她顺着他的力道在床边坐下,感觉他按摩自己僵硬的肌肉,他舒缓她颈部压力,他的体温钻入她皮肤,她逐渐放松,昏昏然,几乎忘了身处何处。 但他接下来的话害她压力陡升。“所以今晚我们会睡同一张床了?” “又不是没睡过。”她嘀咕,随即严正声明。“我说这话,不是在鼓励你做什么,别会错意。” “当然,我不想害你对不起你的男朋友。” “我没男朋友,那天是随口跟你说的。你突然跑来,就强迫我要带小咩陪你‘晋见’你爸爸,态度很恶劣,我不想让你顺心。” “喔?”黎上辰微笑,心情更好了。 “但是我当然还在物色对象。”她故意道:“虽然我离过婚,但是也可以拥有新恋情,当然,我也会考虑小咩的感受,我会选个他能接受的人,嗯……说不定你弟弟就是个不错的对象。” 他蹙眉。“你又还没见到他。” “等等就会见到。” “他有女朋友了。” “你刚刚还在分析他有女友可能是假的。” 沉默片刻,黎上辰低声问:“你是不是很怕我们之间发生某此不该发生的事,所以在明示我,你会对任何男人有兴趣,只除了我?” “你想太多了吧?我们原本就是来演戏的,不是吗?” 他没回答,但温暖的手也没从她颈后挪开,持续温柔地按摩她。 她心跳不稳,也没再说什么。这问题太敏感,她其实没有答案,也不希望听到他的。 幸好,笑容满面的曾父和徐子劲从儿童房过来,化解了尴尬。曾父道:“走吧,午餐应该准备好了,我们去吃。” 黎上辰收回手,徐莉欢则抱住奔入她怀里的儿子,两人不约而同绽笑,演出一派和谐的气氛,随曾父下楼去。 但两人之间,仿佛有看不见的隐形界线,先前靠近的距离,又无声拉开。 正当黎上辰在景色幽美的山林小屋里用午餐时,席娜闯进摄影棚,逼问坐在一堆道具箱后吃包子的小蒋。 “他在哪里?” 小蒋当然知道“他”是指谁。“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是他的助理,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天都找不到他?他是不是在躲我?” “我不知道。”小蒋递出包子。“这很好吃喔,你要吃吗?” “我不吃!”席娜拍开包子,美眸一眯。“那天我跟他吃饭,本来要谈资金的事,后来他接到他爸爸的电话,就说不需要我出资了,他爸会出钱帮他,他这几天都不见人影,是不是去见他老爸?” “我不知道。” “你要怎样才肯讲?我给你十万,你告诉我他去哪里,可以吗?” “唉,就说我不知道,你别问了啦。”多少钱都没用,区区金钱岂能贿赂他对表哥的忠心? 席娜眯眸。“看不出来,你对你表哥很忠心嘛!” “好说好说。” “喂,你知道性侵会被判多久吗?” 小蒋一愣,看着她一脸诡笑。“我怎么知道?” 席娜突然放声尖叫。“救命啊!小蒋强暴我!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小蒋呆住。“你干嘛?我哪有……你……你别乱叫!”他想捂住她的嘴,不料她突然扯下右肩衣物,暴露白嫩皮肤,吓得他倒弹三步。“喂!席娜!” 席娜暂停尖叫。“你要是不说他在哪里,我就继续叫,说你强暴我!” 靠!遇到神经病!小蒋敢怒不敢言,欲哭无泪。“小姐,你别逼我好不好?我表哥千吩咐万交代不准我说啊!何况我表哥是去找他前妻,我看你没希望——啊。”完了,说溜嘴! “找他前妻?干嘛找他前妻?!”席娜大惊,曾听说黎上辰的前妻是位美艳空姐。“这和他爸爸拿钱给他有关系吗?” 算了,干脆说清楚,让这痴恋又鸭霸的笨女生死心,小蒋道:“没错!我表哥的老爸要给他一笔钱,条件是他带前妻和他儿子去陪他老人家三天,我表哥当然答应了。我前表嫂是个美女,我表哥离婚后都没约会,我看他对我表嫂也是放不下,而且都有儿子了,很可能回来之后他们就变再见安打,啊不对,再来一罐……欸,那句说人家再婚的成语是什么?” “梅开二度。”席娜冷冷补完。 “嘿啦,梅开二度!”小蒋咧嘴笑。“所以你听我的,干嘛迷恋我表哥?天涯何处无男人,你眼前不就有一个吗?”还挺起胸膛,意图激励一下小妹妹。 “你什么东西啊?”席娜懒得废话,追问:“所以他现在人在哪里?” “这我真的不能说。”小蒋凛起脸,最后底线到了。“你叫强暴也没用,我马上跑去有人的地方,我根本没和你在一起,你说我对你怎样也没人相信。” “是吗?”席娜撩撩长发,忽然笑了。“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吧?” “呃,有听说过。”小蒋感觉不妙,这丫头该不会撂黑道兄弟来扁他吧? 席娜拿出手机,拨号。“喂,阿菊姐,麻烦你进来一下好吗?” 山庄的午餐很热络,徐子劲开口喊了爷爷,曾父笑得嘴都合不拔,厨房和管家大赞小男孩俊俏可爱,免不了也赞一下父母基因好,男俊女美。 徐莉欢陪笑聆听,偶尔帮儿子处理食物,扮演好妈妈的角色。 黎上辰当然与有荣焉,但小家伙还是没开口喊爸爸,令他耿耿于怀。 午饭后,曾父临时有客人来访,暂时离开木屋,徐莉欢带儿子在附近的树林里散步。 黎上辰待在木屋前,打电话给表弟小蒋,小蒋没接。 他望着树林,她和儿子就在树林中的某处,他已将今早从起床出门后的行动想了几十遍,怎么也想不出,他到底做错什么得罪了儿子? 他很烦躁,点起烟来抽,这时他弟弟终于带着女友姗姗来迟地现身。 他看过弟弟的照片,毫不犹豫地迎向往小屋走来的魁梧男人,主动打招呼。“你就是我弟弟,欧观旅吧?” 对方显得有些诧异,迟疑一下,才知道他握手寒暄。“你好。” 欧观旅,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比他高了半个头,他们外表唯一的相似之处,是同样不驯的眉目,握手时,他感到手上传来的力量。 至于弟弟的女友程予乐小姐,猫咪似的大眼,笑起来很甜,她对他点头。“你好,大哥……”当然,她身子一晃,赶紧抓住男友才免于摔倒。 因为她的脸突然红得像柿子,黎上辰才注意到她的手抓住观旅背后,那位置……咳,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有点不恰当。 欧观旅倒是神色自若,对女友讲了几句话,让她先进屋去,她还算镇定,但她的表情没逃过徐上辰阅人无双眼。出了小差错,她的惊慌多过尴尬。 肯定是假扮的情侣。他暗暗好笑。 现场只剩兄弟俩,听弟弟解释和女友交往没多久,黎上辰更肯定自己的猜测,试探一句。“不错嘛,正好赶上老爸撒钞票。” “你在暗示什么吗?”欧观旅平静的噪音当场长出刺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巧而已。” 欧观旅反问:“你呢?和你来的是大嫂吗?” “算是吧……”这时,一阵啾啾脚步声响起,是他儿子从屋后跑出来,他伸手。“过来,小咩。” 小男孩却停步,瞪着他伸出的手,像瞪着一只丑陋的癞虾蟆。 他的手孤单地悬了几秒,默默收回,空荡荡的掌心充满失落。 徐莉欢也从屋后出来。午餐时,她看过欧观旅照片,立即认出他,她粲然绽笑。“你好,我是徐莉欢,我是你哥哥的——” “前妻。”黎上辰接话,解释道:“我们离婚好几年了,各自都很忙,最近才恢复联络,我们现在在——” “约会。”徐莉欢笑着,竭力表现得自然。“重逢之后,才发现我们对彼此都还有感情,就打算重新交往,一方面也是为了孩子。” “主要还是旧情复燃,不然也勉强不来吧。”黎上辰淡道,望身她,但她率先别开视线。 她连看着他都不能忍受吗? 他郁闷,但故作若无其事地微笑,掩饰接连的拒绝在他心头戳穿的两个洞。 “喔,不错嘛,正好赶上老爸撒钞票。”欧观旅冷冷回敬。 他沉着脸,不回应。弟弟起疑了吗?是因为他们的互动很不自然,不像一家人吧? 等欧观施旅离去,徐莉欢轻轻咋舌。“他好高啊,体格真好,简直像军人。” “你以前并不特别喜欢高大的男人。” “我没说喜欢他啊。”听他这口气,莫非是吃醋了?她故意道:“唔,也不是不喜欢,就外形而言,他不输你,女人都喜欢强壮的男人……”见他忽然转身就走,她问:“你去哪儿?” “回屋里。”儿子挨在她身畔,不看他,她显然也不欢迎他在身边,既然如此,他也不想留着,他只想回屋里去,狠狠抽掉三包烟。 他望着屋角,那片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黯淡着,像他晦涩的心情。 早就习惯不被接受了啊……为什么心还会刺痛? 她迟疑了下。“小咩想打棒球,你要一起玩吗?” 他停步。“你在对我说话?” “不然这里还有别人吗?”她不希望他和儿子太亲近,但他难掩的低落令她不忍,儿子的排斥显然让他很难受,只是,可能吗?他会想亲近孩子?他不是不要孩子吗? “你确定吗?小咩好像不喜欢看到我。”他受宠若惊。 “喔,打球应该没关系,他喜欢玩伴,你可以帮他捡球。何况我们正在扮演和乐的一家人,一起打棒球会让你爸有个好印象。” 原来,只是为了演戏。只是演戏,他们不是真的欢迎他的陪伴。 只是演戏,他也很愿意。 他耸肩,仿佛无可无不可地道:“好吧。” 他儿子将来肯定会是棒球国手! 从球赛开始,孩子的爸眼中就清楚地写着这股骄傲和激赏,让徐莉欢暗暗好笑。 他们选了一处平缓草地,把背包和外套堆成垒包,徐莉欢当捕手,黎上辰则是投手兼捡球,小男孩穿上全套护具,架式十足。 每击出一球,徐子劲就欢呼跑垒,当父母的鼓掌叫好,不时有凉风徐徐,风把他们的笑声远远送出去,每片摇曳的枝叶,每朵轻颤的花儿,仿佛也都笑了。 徐莉欢一直在偷笑。唉,不能怪她,她也是第一次看到服装永远一丝不苟的前夫,居然挽起袖子,配合儿子的身高,跪坐在草地上投球。 她挺意外,以为他只想做个家庭和乐的样子,陪着玩五分钟,就会回屋里休息,而且她偷懒,故意让他去投球捡球,跑来跑去几趟以后,他头发乱了,背后衬衫早就汗湿,但他一个字也没抱怨。 他起先还有点拘束,当儿子展露笑容,他也笑了,紧崩的俊颜越来越放松,笑意越来越深刻明显,啊,她几乎忘记他有酒窝了。 他会是个好爸爸……这念头让她有点意外,她一直认定他不适合当个你们父亲,但一个陪儿子玩的男人,还能做得比他更好吗? 她正想得出神,扑!软球打中她额头,她皱眉,瞪向肇事投手。 “抱歉,投偏了。”黎上辰喘息着,脸庞泛红,她被球打中的表情好滑稽,他忍不住笑了。小男孩也哈哈大笑。 徐莉欢眯眸。“你故意的!” “你是捕手,负责接球,没接住怎么怪我?”他辩解,但笑意隐隐。 “是喔,我没看过球往人家脸上投的。”儿子还在笑,她指责儿子。“徐小咩,都是你技术太差,打不到。” 徐子劲黑眸圆瞠,不服地抗议。“我很用屁打耶!” “用力,不是用屁!”她掐儿子小脸一记,瞪向一直笑的男人。“我跟你换,换我投球。” 黎上辰耸肩。“你可别故意把球往我脸上扔。” “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他低笑着,和她换了位置。 徐莉欢就定位,投球。 “欸,你们两个,打这么久了,不会累吗?” “不会!”父子俩异口同声,小的噪音响亮,大的也精神奕奕。 “可是我有点累耶。” 黎上辰道:“那你休息吧。我陪小咩。” “妈妈去休息,爸爸陪你打球好吗?”她试探儿子。 “好呀。”徐子劲点头,玩开之后,小家伙还是没跟父亲交谈,但神情已不如先前的排斥。 “你累了就休息吧,别勉强。我会照顾小咩。”黎上辰微笑。 他的语气就像个父亲,像个体贴的丈夫,他们不是很像一家人吗?她心一动,被一股柔情攉住,本想走开,却舍不得了。儿子显得好开心,他也是,他含笑望着她,眼神温暖得教她心悸,他仿佛知道她的想法,而他并不排斥……她心脏甜蜜地揪紧。他们真的可能吗? 她继续投球,儿子连连挥棒落空,有点急了,当她又投出球,小家伙猛力一挥—— 砰一响,这一棒结结实实地打中后头的捕手,黎上辰低哼一声,往后坐倒。 徐莉欢吓一跳,冲过去。“上辰?上辰?”她扶住他,他捂住左眼,眼镜掉在地上,她惊问:“打到眼睛了?”她硬是抓开他的手,他眼窝旁红了一块,这一击若是偏一点点,就会打中眼球。 “我没事,不要紧。小孩子的力气没多大。”黎上辰苦笑。 小男孩吓呆了。“爸爸……”呐呐地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儿子这声“爸爸”,让他顿时忘了痛,他温柔地拍拍儿子的头,“我没事,不痛。刚才管家叫我们吃水果,你先进去吃吧,记得先洗手洗脸才吃。” 小男孩进屋去了,黎上辰吁口气,干脆躺在草地上。“他力气还真不小。” “不是说不痛吗?”她哼笑,一时找不到手帕,就拿水壶倒点水沾湿丝巾,轻擦拭他伤处。 她模仿他口气。“‘你先进去吃吧,记得先洗手洗脸才吃’,黎先生,你干嘛抢我这个妈妈的台词?” 他笑了,一脸无辜。“我不可以对他说这种话吗?” “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很意外,你讲得这么顺口。”好像事先练习过很多次似的。“我也很惊讶你愿意陪小咩玩,而且陪他这么久,不嫌麻烦或无聊。” “陪自己的儿子怎么会麻烦或无聊?他出生后,都是你在照顾他,难得有机会,我多少该帮你分担,这些都是爸爸应该做的。” 他打算担起父亲的角色了?她心跳加快。“我以为你不想当爸爸。” 他没回答,握住她的手。“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他炙烫的手心令她浑身发热。 “你有喂母乳吗?” 她一呆,俏脸爆红。“我、我……”他问这什么问题呀?! “我以为受过空服员训练的你不会结巴。”他揶揄,丝巾羞恼地打上他的脸,他笑了,抓开丝巾,正色道:“我只是想了解你这几年怎么过的。你搬家后,我完全没你的消息,你怀孕之后还在飞吗?要是不能飞,收入从哪来?” “公司不准怀孕的女性员工飞来飞去,一旦知道怀孕得马上下来,可以选择休产假或转地勤,我选了地勤,而且也有存款,省着点用还过得去。我同事里也有几个妈妈,大家帮我很多,后来我请了育婴假,现在育婴假结束了,才回去飞。” “所以你有喂母乳吗?” 她两腮红晕更浓,低嗔:“有啦!” “我问这些,是想更了解你和小咩,我是很正经在问的。”他促狭地微笑。“你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事,脸这么红?” 明知故问!“你问这种问题,我当然会……我……”她恼羞,作势打他,他朗声大笑,她欲抽回手,他不放,将她柔软的手贴在颊边,轻叹口气。 “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这句话,比风声还轻,但她听到了,似一阵暖暖柔风裹住她,她心口炙热而刺痛。既然没忘记,为何始终没有来找她? 他却先开口问她。“你一个人养孩子这么辛苦,难道都没想过联络我?”为何不向他求助?她双亲早逝,没什么亲人,他可算是她最亲近的人,何况他是知名制作人,并不难找,只要她有心,早可以联系上他。 她摇头。 “因为你不觉得我会是个好爸爸,也不希望我知道孩子的存在,是吧?” “之前是,但现在——”现在,她发现她错了,他其实没那么糟,他其实也能当个好父亲,现在—— “但现在有了一亿元的诱因。” 她说“之前是”,他心坎仿佛被一刀劈开。 她炙热的心一冷。“跟钱无关——” “啊,更正,是五千万。我只答应分你一半。” 他以为她是为了钱?明明是他上门逼她!她是为了儿子被要胁! 她瞪他,他面无表情回看她。原来他是这样看她的,一个贪财势利的前妻?既然如此,刚才的关心是什么意思?陪她和孩子玩又是什么? 她低声道:“要不是为了这笔钱,你需要我和你演戏,你也永远不会来找我,不是吗?” 他没回答。沉默比言语回答得更多。 她的心更寒。无所谓,他把她想成怎样都行,至少他看不见她方才有过愚蠢的柔情,也看不见她为他悸动的心。她耻于承认,她对这冷血的男人还抱有期待和感情。 “那么,我们算是扯平了。”她起身,头也不回地进屋。 黎上辰继续躺在草地上,听着她脚步声消失。她忘记带走丝巾了,他拾起它,放在脸上,她淡淡的香味蒙住他,透过丝巾望去,世界变成迷丽的雾。 他计划不是这样的。他本想和她与儿子保持距离,让他们度过快乐的三天,仅此而已,他却一时贪心,想试试幸福的滋味……但一沾上,就难以自拔,他喜欢活泼可爱的儿子,更爱她对他笑的模样,他管不住自己,渴望靠近她,直到自己戳破现实,逼她承认,她压根儿不想他在她和孩子的人生里插一脚。 他狠狠坠回现实,出口伤人,因为他愤恨,恨自己不是她想要的好男人。 他向来安于自身的一切,但他从不知道,渴望一个不要自己的女人,会是撕心裂肺的痛—— 他凛起目光。算了,他不在乎她怎么看他,他是孩子的父亲,这样铁一般的事实、他应得的权利,他一丝一毫也不地放弃! 第四章 虽然两人下午闹得不高兴,但晚餐桌上气氛还是很愉快。 黎上辰陪父亲谈笑,哄儿子吃饭,偶尔与徐莉欢交谈,还帮她挟菜,表现一副家人相亲相爱的模样。 不愧是制作人,演技真好啊!徐莉欢讽刺地想,他为了遗产,还真是卯足全力。 他也帮儿子挟菜,小男孩微微皱眉。 他看出儿子的不情愿,默默将菜挟回自己碗中。 她冷眼旁观。出于某个不懂的原因,儿子对父亲很有戒心,下午打球时一度热络,现在又冷掉了。哼,活该,她绝不会帮他,就让儿子多赏他几根钉子。 她默默喝汤,他们这对前夫妻表面和谐,私下暗潮汹涌,她瞧向对面的欧观旅和程予乐,这对被她前夫怀疑是假情侣的男女呢? 他弟弟外形粗犷,谈吐直率,很明显地不满父亲,整晚态度冷淡,而甜美可人的程小姐,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仍打起精神陪大家吃饭。两人互动没特别亲昵,但也没什么不对劲,究竟两人是真是假,她也看不出来。 当程予乐坦承,她脸色苍白是因为晕车,欧观旅开始念她,程予乐也非乖乖小女人,两人你来我往地斗起嘴来了。 徐莉欢微笑听着,她想起婚前,黎上辰不喜欢她的工作,担心她太劳累,也常常唠叨她,她总不服地抗辩,但内心是甜蜜的,那是被爱的感觉。婚后,他反而不再叨念她,她也很少过问他的工作,他们是何时停止关心彼此的? 她望着欧观旅,沉溺在回忆中,没注意黎上辰将她的视线尽收眼底。 他喝口茶,对弟弟道:“我今天一看到你们,就觉得你们好像很亲密,感情很好。听说一开始是乐乐主动的?” “我什么?”程予乐挑眉。 黎上辰续道:“你主动追求他,不是吗?他说你对他一见钟情,爱他爱得要命,苦苦追求他,他被你感动了,你们才在一起的。” 程予乐瞪向男友。“我苦苦追求你?我怎么记得是你跪下来求我跟你交往?” “我会跪下来求你?!下辈子也不可能——”欧观旅提高的噪门硬生生压下来。“我的意思是,我是姿态比较低,但是没到跪下那么夸张好吗?” “你们的版本怎么不一样?到底是观旅下跪,还是你倒追?”黎上辰微笑问:“你们是不是忘记事先协调、统一说法了?” 欧观旅眼神不善。“你说事先协调,好像在暗示我跟乐乐不是真的男女朋友,而是在演戏、套招骗人,是吗?” “抱歉,我没那个意思。”他耸肩,但语气没有半点歉意。 情侣档争执起来了,开始计较是谁先爱上谁。 徐莉欢轻扯了黎上辰,低声问:“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我好奇,关心我弟弟。”接收到她怀疑的眼神,他微笑。“我想弄清楚他们是不是情侣,你不想知道吗?” “不想,就算他们是假的,我们也是,何必揭穿他们?” “我是为了你。” “我?”她吃惊。 “你似乎对观旅很有兴趣,如果他这个女友是假的,你就不必顾忌了。”他顿了下。“你整晚一直盯着他看。”害他有股冲动想把弟弟踢下桌。 “那还真是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你真是个贴心的前夫。”她语气潮讽。他发现她在看他弟弟,却没发现她真正想的是谁。他啊他,十足精明,什么都逃不过他眼睛,但有时候又蠢得让她想掐死他。 “我只是希望你快乐。”他不断自相矛盾,爱她却不敢拥有,想离开她又无法完全死心,但至少这句话,是他的真心。 “你就可以让我快乐。” 黎上辰有些惊讶。她是什么意思?“是啊……曾经。” 只是曾经,都已过去。 “现在依然可以。”她咬住失控的唇,两腮发热。她是不是很愚蠢,暴露自己对他仍有依恋?下午的教训还不够吗? 他惊讶地看她,但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旁人的惊叫打断——程予乐吐了。 程予乐因为晕车,很不舒服,强忍了一晚,还是吐了,晚餐就此结束。欧观旅扶女友回房间休息,众人都跟上去关心。 忙乱过后,程予乐被扶上床休息,徐莉欢下楼来,发现儿子在门边徘徊,黎上辰则站在大门外打手机。 一见到她,小男孩立刻扑进她怀里。“妈咪,我要出去玩!” 黎上辰道:“我要他等你,天黑了,他不能一个人出去。” “他应该只是想在附近走一走,你可以陪他。” “他不要我陪。”他走到一旁,让他们母子携手出门。 他刚才打给小蒋。小蒋手机关了,住处电话也没人接,这个表弟做事负责,不曾让他这么久都联络不到,有点不对劲。 徐莉欢望着他,他语气平静,不怨怼也没自怜,但他站在门廊阴影里的沉默姿态,好像被全世界遗弃。 她讨厌自己不争气,心被他脸上的孤寂揪住。 她牵起儿子的手,用随意的口气问:“你要一起来吗?” 木屋附近有规划一条散步小径,今晚月光很淡,石板小径蜿蜒在夜色里,草木香气浮动,令人心旷神怡。 听见背后跟随的脚步声,徐莉欢微笑,没回头。 小男孩一路吱喳。“妈咪,我要喝美禄。” “好,回去再喝。哇,你闻看看,有花的香味,这里空气很好喔。” “妈咪你看,那棵树好高!我可以爬树吗?” “不可以,你只会爬上去,不会下来,等一下又要我去救你。” 黎上辰微笑。儿子身手灵活,看不出爬树是他的罩门。 “妈咪你看,好多星星喔!” “对啊,徐小咩,你知道为什么星星会亮吗?” “我知道!”小男孩用力点头,绽开天真的笑颜。“因为星星有插电!” 他忍心俊不禁,他儿子太可爱了! 小家伙发现动物造型的长椅,兴奋地奔去察看。 徐莉欢停步,背后的男人兀自望着儿子跑开的背影,恋恋不舍。 他望向她,眼神有求和意味。“只有三天,我们别吵架,好吗?” “我不想跟你吵,除非你来惹我。”即使还有点气他,他这么低声下气一求,她就心软了。她总是对他心软。 她开玩笑道:“你好像很喜欢小咩,要不要当他的保母,带他一天?” “我?不了,谢谢。”他苦笑。“我拿小孩子没办法。”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带小孩啊。凡事都要练习,你想当孩子的爸爸,就要学,让孩子接纳你,他没见过你,当然会排斥,你们要给彼此机会。” “你愿意让我接近他?”他讶异。 “你不想吗?”他对儿子的喜爱和渴望,跟夜里的星光一样清晰明显。 他不敢想。他望向山下的万家灯火。“你去飞的时候,孩子怎么办?” “我家隔壁就有个保母,年纪可以当我妈了,她在我怀孕时帮很多忙,我生下小咩之后,她有时也帮忙带小咩。我们说好了,我去工作时,她会帮我带小孩,小咩跟她很熟,也愿意给她照顾。” “发现怀孕的时候,你曾经怨过吗?”他润了润唇。“你怨我吗?” “怨?”她笑了。“那时候哪想得到怨啊?一发现怀孕,宝宝就要四个月大了,我慌得要命,医生说不要宝宝的话,要做引产,引产几乎等于生产,感觉好像杀死一个小生命,我办不到。我又想,不然把孩子生下来送人领养,毕竟我一个人,要养孩子实在不容易,但结果呢?” 她笑容更大。“结果我舍不得把小咩送走。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小孩,只能说,人生是完全无法控制的,发生什么事,你没办法预料,只能接受,或者反抗……不过反抗通常无效,最后还是要接受。” 黎上辰被逗笑,她续道:“我觉得感情也是一样,爱上谁,自己不能控制,那就听从自己的感觉,好好去爱,再相爱也会吵架、不愉快,难道要后悔自己爱错了吗?没有人是完美的,爱情亦然,不需要因为没有好结局,就埋怨对方。” 他动容,然后想起自己当初爱上她,就是因为她的乐观与坚强,现在他同样怦然心动。最令他难忘的,不是她的美丽,是她没有阴霾、宽容明朗的心。 他低笑。“听起来好像我很糟糕,你只好苦中作乐,拿这些话安慰自己。” 徐莉欢大笑。“我是说真的,虽然偶尔想起来有点气你,但我不后悔爱上你。现在也还是。” “你的意思 是依然不后悔,或依然爱着我?” 她心一颤,被他一个问句,心思扯得又乱又甜。是呀,她依然爱着他,但她要怎么回答?她没想过他们能有第二次机会,她根本没准备让他重新进入自己的生活,太多顾忌,让她没有答案,她只能微笑着,不说话。 她的沉默,留下无限想像空间。他目光无法离开她,他又沦陷在她善解人意的眼眸里,她微红的可爱颊色,激起他爱怜情绪,他胸膛崩紧,一股情欲的热窜过身体,又兴起那种想拥有她的强烈渴望,他难以抗拒,难以压抑——他想要她,一直都只想要她。 是不是太孤单,所以渴望她的温暖?是不是不曾有过归属感,对于唯一拥有过的她,才会如此执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孤寂时会想着她,为什么快乐时也会想到她,为什么她能抚慰满足他的一切,又把他心挖出一个更饥渴的深渊?他早已为她疯狂,才会想要他根本不想要的婚姻—— 突然,一阵杂乱脚步声惊扰了此刻。 黎上辰刚回过头,就有个柔软的女性身躯扑进怀里,他直觉地扶住对方,对方顺势抱住他的腰。 “黎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看清怀中人,傻了眼。“席娜?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啊!这里真不好走,开车要好久,我傍晚就到了,因为你跟家人在一起,我想说等晚点才来找你!”席娜望向徐莉欢,故作无知地眨眨美眸。“这位阿姨是谁啊?” 阿姨?!带毒的箭矢刺进徐莉欢胸口,这挑衅太明显,她注意到黎上辰的手按在女孩的手臂上。 黎上辰也发现了,立即放开对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子走近,女子身材壮硕,满脸横肉,酷似女子摔角选手,被她拉过来的小蒋,活像被母鸡挟持的小鸡。 “是小蒋好心告诉我的呀!”席娜笑得贼兮兮。“黎大哥,你真不够意思,突然就不见了,人家去摄影棚都找不到你,我好想你喔!”张臂就要拥抱他。 黎上辰避开,皱眉。“席娜,别这样——” “我先回去好了。你们慢聊。”徐莉欢招物要儿子过来,她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到黎上辰身边,温柔地看着他,用让众人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开口。 “我先回房间等你。”语气也不必刻意暧昧,就见灿笑的小妮子脸色瞬间冻结。徐莉欢暗暗好笑。小妹妹还太嫩了。 她牵着儿子,从容优雅地退场。 徐莉欢带着儿子离开后,黎上辰崩着脸,问表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蒋愁眉苦脸。“哥,我坚持了很久,就是不说你人在哪儿,可是席娜威胁我,她有这个……”他瞧了身边宛如移动砂石车的女人一眼。“喜爱过柔道剑道跆拳道的保镖,她护住我,逼我带路。” “她是谁?”他瞧那女子满面凶相,不像善类。 席娜解释。“她是阿菊姐,是我爸爸分配给我的保镖,因为我爸爸仇家不少,所以派她保护我。” “席娜,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黎上辰凛容。“我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是我的私事,你这样硬是跟来,还欺负我的助理,让我很困扰,你知道吗?” 他从未这么板起脸数落她,席娜顿时一脸委屈。“我只是好奇嘛!你突然几天都不进棚,我想知道你去哪里了,小蒋说你跟你前妻和小孩来这个度假山庄,我就想来看看,我又没有恶意……” “现在你看到了,我和家人在这边度假,满意了吗?” “你家人,是指刚才那个阿姨吗?那个小孩是你儿子吗?好像你喔——” “我不需要跟你解释。” 他真的生气了,席娜怯怯地道:“你别误会,我知道你跟我不可能,我已经死心了,我不是来搞破坏的,只是想看看你前妻长什么样子,可是小蒋死也不说,我才会威胁他,也没有打他揍他啊,他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是吗?”黎上辰很怀疑。 “真的啦!刚好我这几天有假,想说在这里玩几天也不错。我订了一间木屋,就在那边,离你住的木屋只要走十分钟,我保证会很乖,不会去吵你。”席娜一脸讨好。“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希望你说到做到。”黎上辰严肃道:“你要度假是你的自由,但我得陪家人,没时间陪你,这几天是我的私人时间,我不希望被任何人或事打扰,你明白吧?”他念头一转。“小蒋,你有开车来吗?” “有啊。”小蒋点头。 “车钥匙呢?给我。”他记得上个月出外景,有人买了随身包美禄没喝完,跟一些杂物一起收在表弟的后车厢。 小蒋递出车钥匙。“哥,你那边还有没有空房间?我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住?我也想见表嫂,你儿子好可爱,没空房间也没关系,我打地铺。”他拼命使眼角——大哥,求求你带我一起走,不要把我留给这个恐怖的小太妹啊! “小蒋,辛苦你了。”他拍拍表弟的肩,面色凝重。“助理就是要能替老板分忧解劳,何况你是我的好表弟,为朋友都能两肋插刀,为了表哥,想必你也肯上刀山下油锅。这几天我没空陪席小姐,你就代替我陪她,别怠慢人家。” 什么?!小蒋大惊,看着表哥无情地扬长而去,一股绝望的悲怆充塞他胸口,此情此景,他心中响起一首经典歌曲《哭不出来》: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可恶!”黎上辰一走,席娜的好女孩面具马上崩坏,她尖叫跳脚。“我死缠他这么久,他连他家都不请我去,那个阿姨为什么可以跟他睡同一个房间?!” “可能是因为我表嫂帮他生了小孩吧。”小蒋叹气,表哥对他不仁,他只好自立自强求生存了。“你不要故意叫她阿姨,她才大你十岁。” “我就是要叫她阿姨!三十岁的老女人!黎大哥哪根筋不对,要生小孩我也会啊!”气死了!席娜乱踢路边的长椅发泄。 “又不是只要小孩就好,他爱的女人帮他生的,意义不同。”小蒋冷笑。 席娜双目喷火。“死小蒋,你再讲一次!” 讲就讲,他豁出去了,这白目蠢女生!“你还不死心吗?你看看,我表嫂气质多赞,空姐耶,三十岁又怎样,那种成熟的美貌,哪是你这种小女生比得上的?更不用说她还帮我表哥生了个超超超可爱的小孩,现在又睡在一起,我看回去之后,你就可以等着喝他们梅开二度的喜酒了……” 席娜冷冰冰地道:“阿菊姐。” 沉默的阿菊姐使劲一掐小蒋的肩膀。 “啊——”小蒋哀叫。 哪有这么容易!席娜气愤地往自己的木屋走,哼,她还有终极救兵——老爸,她才不会眼睁睁看那个阿姨抢走她的黎大哥! 徐莉欢回到木屋,泡了杯美禄给儿子喝,再去帮儿子铺床。 儿子会认床,她带了他每晚睡觉用的枕头和小毯子,等儿子刷牙时,她坐在床边,望着隔壁的主卧室。大床静静倚墙,那酒红色床单浪漫好刺眼。 他今晚会回房间来吗? 婚后,他工作忙碌,但只要工作结束,他都会回家过夜。 现在他们离婚了,他可以自由选择在哪里过夜,不受任何人拘束。 他还在模特儿圈时,就以混乱的男女关系出名,她第一次见到他,几乎难以相信,眼前这个气质清纯如学生的他,跟八卦杂志上那个放浪形骸的男人是同一个,她怀疑那些绯闻是过度渲染。 当他坦承他没有过固定关系,永远跟两个以上的女人交往,她也没太当真,她以为他的意思是他有很多红粉知己,但没有正式承认的女友。 当他求婚,她以为自己是那个让他认真的唯一。 婚后,他的名字仍和许多女星连在一起,他总解释那是工作上必须的接触,是记者为了卖量在瞎掰,但没完没了的解释削弱她对他的信任。 她才明白,原来很爱一个人时,会让人盲目,爱情让人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她太感情用事,相信他会为了她和婚姻而改变,结果呢? 就在几分钟前,她再次试着相信他,结果呢?以往只在八卦新闻上看到名字与照片,变成活生生的辣妹,跳到眼前。 花前月下气氛好,就忘了他曾让她痛,是她又给了他刺伤自己的机会。 她自问,还要感情用事几回啊徐莉欢?为一个男人伤心一次,是太痴太傻,为他伤心第二次,简直是蠢,绝对不可原谅! 徐子劲刷完牙,抱着小毯子躺上床。“妈咪,爸爸呢?” “爸爸要陪朋友。” “爸爸不回来睡觉吗?” “你整天不理爸爸,现在怎么又问他?”她戳戳儿子鼻尖。 “笨毛毛说,他的爸爸妈妈都一起睡,你要跟爸爸一起睡吗?” 儿子天真的话语让她情绪更低落。“别问了,快睡。” 她换上睡衣,坐在床边念故事给儿子听,儿子睡着了,她抽了本书阅读,着实倦了,才看几页,不知不觉也趴在床沿睡去。 直到一只温暖大手轻抚她脸庞,将她唤醒。她朦胧睁开眼,看见黎上辰。 “莉莉,你怎么睡在这里?你在等我回来吗?抱歉,我——” “我没有在等你。”她起身替儿子拉好毯子,关了灯,走回主卧室。 他跟着她走回房间,一面解释。“我刚和席娜谈了几分钟,又去停车场拿东西。我没想到她会来,不得不招呼她几句。”他将从停车场拿回的纸袋收进抽屉,里面可是装着讨好儿子的秘密武器。 “嗯,你招呼她也是应该的。”他仪容整齐,神色坦然,似乎没有发生谈话以外的事……她咬唇,干嘛揣测他跟那女孩做了什么? “我叮咛过小蒋,不准他把我这三天的行踪告诉任何人,他说是被席娜威胁,不得已才告诉她。也不能怪他,那丫头的背景很硬,我刚和她说清楚了,这三天我是陪家人,希望她不要来打扰,她答应了。” “喔。”她躺下来,背对他。 “莉莉,可以帮我保密吗?我不想让人知道席娜在这里。”要解释很麻烦,再者,他不想让人知道他被个小女生威胁,差点要卖身,很不光彩。 “嗯,我不会说出去。”为何怕被知道?是了,他当然怕父亲知道自己的风流史,破坏他苦心经营的好男人形象,拿不到钱。 他总算察觉她语气冷淡。“莉莉,你不高兴吗?” “没事,有点累而已。我要睡了。”她不想再谈,却忍不住说:“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睡。” “为什么?”他一愣,随即会意。“我跟席娜不是报导写的那样,她是对我有意思,但我没那么想。再说,你说你会在房间里等我,我当然会回来。”他不否认,她这句话让他满脑子遐想,充满期待,急忙赶回来。 “那是我随便讲的,气一下那个小妹妹。” “为什么要气她?你很在意她吗?”背对他的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因为她叫我阿姨。” 他笑了。“她是过分了点,大概因为你是我前妻,她在吃醋吧。”她呢?她也在吃醋吗?他心情大好。 “你别乱想,我说我在等你,并没有想做什么。” “但我是有想做什么。” 他低沉的噪音,害她浑身一软。可恶!他还是轻易就能撩拨她。 “如果那句话让你误解,对不起,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我希望我们维持一开始的协议,单纯地把这三天过完,然后回到自己的生活。” 他沉默了下。“但我们处得不错,我以为……” “我们处得不错,是因为我们是成熟的成年人,不会因为离过婚,就幼稚地讨厌对方。所以……如果你想去找席娜,我会帮你掩护,你爸不会知道。”口是心非,明明就不希望他去,却不肯老实说出来。 “……好吧。”满腔热切被浇熄,他起身,走开。 “你去哪儿?”他真的要去找席娜吗?她心狂跳。 “你先睡吧。我想抽根烟。其实,我也没想要做什么,但就算回来只能打地铺,我还是会回这里来。” 他关了屋内的灯,走上阳台。 她陷入黑暗,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陷入纠结的情绪。 黎上辰站在阳台上,星月稀淡,四面八方都是树林,远处有个人工水池,水面倒映微光,微风轻拂,兴起细细涟漪,像月亮破碎的泪光。 她是池,他是水,不论波澜不兴或涟漪潋滟,他都为她所困。 你不值得被爱。有人曾对他这么说,那人是个行止端严、受人景仰的长者,所以他相信自己真的很坏,不值得拥有任何美好。 正因为他坏,当他爱上她时,他自私地只想得到她,不顾后果。直到现在,他对她仍旧贪婪,只要她稍稍示好,他就想霸占她。 他再坏,但还有一点可取——他懂得放手。既然她不想和他有瓜葛,他会尊重她,他地收拾起所有感情,放她离去。这样最好,他们终究不适合。 上一秒,让他血脉沸腾,下一秒让他冰冷绝望的她,是曾在一起又分享,还是从未相遇,比较幸运? 当然是前者。至少,他曾深深爱过她,也曾深深为她所爱。 他点起烟,让烟雾弥漫寒冷的心。 她是他的迷障。这辈子,他逃不开。 第五章 隔天,徐莉欢很早就醒了。 身畔床位是空的,丝质床单光滑平整,仿佛没人睡过。 他真的去跟那女孩过夜了?她不该意外,但心理还是闷闷的。 她去刷牙洗脸,忽见阳台上有人,定眼一看,是黎上辰! 他坐在阳台的木椅上,沉睡着,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微歪,身上还是昨晚的衣物。 他该不会在那里睡了一夜吧?她正要叫了,电话响了,她接起。 “喂?”她以为是曾父,话筒里却传来娇滴滴的噪音。 “喂,黎大哥,你吃早餐了没有?” 是席娜。徐莉欢淡淡道:“他还在睡。” “啊,你好,你是他前妻吧?我们昨天见过,我是席娜,对不起喔,我昨天很没礼貌叫你阿姨,我以前看到三十岁的就叫叔叔阿姨,都忘记自己也二十岁,不能再装小了。不过,三十岁实在也不年轻了吼……啊,我没说你老啦,别介意喔!”席娜刺耳地在那头格格笑。 “没关系,更糟糕的我都碰到过。我工作的时候,有时候碰到一些没规矩的白目小鬼,装熟跟我乱取绰号的都有,你叫阿姨还是小儿科……啊,我不是说你白目没规矩,你别生气啊!”又想损她?门儿都没有。 “当然不会啦,嘻嘻!”席娜笑得咬牙切齿。“你可以叫黎大哥听电话吗?我不喜欢这里的早餐,我想问他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好想吃玉米蛋饼,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这不用问吧?这附近就一条街能逛,你去走一趟,找到直接买就好了。” “喔,好吧,黎大哥常常帮我买早餐,他记得我喜欢玉米蛋饼,还要加肉松,他每次都会叮咛老板帮我加好多耶。” 徐莉欢默然,他说和这女孩没瓜葛,为何要帮她买早餐?还“常常”? “那你们今天有计划要做什么吗?”席娜笑嘻嘻地问。 “还没有耶,我们昨晚……”她故意暧昧地一顿。“我不方便说,总之我们昨晚很晚才睡,我想让他多休息一下。啊,我得去叫醒儿子了,他跟他爸爸一样会赖床,就这样,改天再聊,拜。”不等对方反应,把电话挂了。 若不是小妹妹有意挑衅,她其实想展现风度、成熟应对,买早餐又怎样?干她何事?就算那是一夜缠绵后早晨的体贴,都和她无关……讨厌,感觉酸酸的,她毕竟是吃醋了。 她崩着脸走进阳台。“上辰?”她轻推熟睡的男人,他惊醒。 “唔?天亮了……”黎上辰眨眨眼,摘下眼睛,抹了抹脸。 “你昨晚该不会睡这里吧?”他身边丢着两个空烟盒,小桌上的烟灰缸完满烟蒂,她皱眉。“你要自杀吗?一个晚上抽两包烟?” “我失眠,在这边看夜景,不知不觉就抽掉两包。”他掩口打呵欠。“后来好像就睡着了。” 她摇摇头。“刚才席娜打电话找你。” “她说什么?”他皱眉。 “她说她不想吃这里的早餐,要问你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跟她说这里的商店街只有一条,她可以自己去找。” “她再打来,你能帮我挡就帮我挡。”他抹抹脸,这丫头还真烦。 她口气不自觉地有点冲。“你自己挡。刚才是因为你在睡,我才帮你接,你的朋友你自己招呼!” “你好凶……席娜说了什么惹你生气吗?” 她瞪他,他还没完全清醒,一脸惺忪无辜,对他出气有什么用?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心情……最好他永远都不知道。 “我没事。”徐莉欢叹口气。“你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差不多该下楼陪你爸吃早餐了。” 另一间木屋里,被挂电话的席娜火冒三丈,用力把电话摔地上。 “那个女人太过分了!我是要找黎大哥,又不是找她,她不会把电话拿给他就好,在那边罗罗嗦嗦,一个前妻管那么多干嘛?!” 壮硕的阿菊姐杵在角落,不说话。 “别乱摔东西,摔坏要赔的。”小蒋吃完自己的早餐,把席娜没动过的蛋饼端来吃。厨师做得挺好吃啊,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在挑剔什么。“我表嫂说了什么?” “我先客客气气跟她道歉喔,她咧?她说我是白目没规矩的小鬼!都道歉了还要怎样?!” “唉,这话是有点重了,你怎么会是白目没规矩的小鬼呢?”小蒋摇头。“你是公主病,公主病听起来比较高级,其实就是白目小鬼的升级版,任性幼稚加自我中心,以为你是世界的中心,全世界绕着你公转——” “小蒋,”席娜阴森森地道:“你想试看看被阿菊姐提起来,绕着她公转的感觉吗?” “谢公主隆恩,小的吃蛋饼就好。”赶快吃蛋饼,没事吃蛋饼,多吃多健康,他就是不敢反抗的俗辣,俗辣才会长命百岁。 席娜焦虑地猛啃指甲,来回踱步。原以为黎大哥是碍于前妻在场,做个样子,事后会来关心她,结果他没打来半通电话,现在又放任前妻堵她!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为何她这么拼命还是赢不到他的心? 不祭出绝招不行了! 她捡起电话拨给老爸,电话一接通,她就大哭。 “爸!黎大哥都不理我啦!!他跟他前妻在一起,我这么爱他,我对他比之前的十二个男朋友还要认真,我这辈子从没对谁这么认真,他好过分,我追他到山上,他理都不理我,刚才还让他前妻挂我电话……我好难过,我快哭死了,我不要活了啦呜呜呜呜呜……” 小蒋目瞪口呆,这位小姐绝对有影后的潜力,哭得声嘶力竭,脸上一滴泪都没有。 席老爸的声音照样不需扩音,就响遍屋内。“按!这个黎上辰是什么东西?林北打电话警告过他,他还不知好歹!林北的女儿也敢欺负?!他混哪里?他有比林北大尾吗?按!林北没看过这么没眼光的男人,他的眼睛长在口袋里吗?!我女儿水当当的他竟然不要!有志气点,你也不要他,把他甩了!” “不行啦!我已经跟他那个……那个……说不定我肚子里已经有宝宝了,你要让你的孙子没爸爸吗?” 小蒋惊呆了,真的假的? “按!”席老爸惊雷般一声怒吼。“他还是不是男人?!敢做不敢当,你说你追他去哪个山上?我马上撂兄弟去!” “不行啦,爸,你不能打他,万一打死他,我的宝宝就没爸爸了,你吓吓他就好……” 小蒋冷汗涔涔,事情怎么变成这样?表哥知不知道自己惹到大麻烦了?他得赶快警告表哥,可是他被监视,手机也被抢走,要怎么通风报信? 程予乐没有来吃早餐,欧观旅解释她晕车又感冒,昏昏沉沉地没睡好,要让她多睡一下。 早餐后,曾父想带大家逛山庄,欧观旅不愿去,说是不放心留下女友,但众人心知肚明他是不想陪父亲。 气氛有点尴尬,曾父找个借口暂时离开,留下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四人待在木屋里聊天。 认识越多,徐莉欢越欣赏欧观旅。他个性坦率,言谈间显露负责可靠的气质,有男人的担当,他对父亲不友善,是因为他对父亲的拈花惹草不满,他来此也不是为了遗产,主要是为了受尽委屈的母亲,他认为这笔钱是父亲欠母亲的,理当替母亲讨回。 她默默瞧向黎上辰,同样都有个被始乱终弃的母亲,他只提过母亲一次,说他母亲另嫁他人,几年前随丈夫一家移民到国外。他几乎绝口不提母亲。 程予乐终于下楼来,她对于睡过头很尴尬,连连道歉,欧观旅不但毫无责备,第一件事是扶她坐下,探她额头温度,担心她的感冒有没有加重,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有个男人全神贯注地关心自己,仿佛是他的世界的中心,一定很幸福吧? 徐莉欢好羡慕,瞥见黎上辰注视着她,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指向桌上的保鲜盒,对程予乐道:“观旅说你喜欢吃咸稀饭,这是厨师特地为你煮的。”今天早餐是西式,欧观旅说女友爱吃咸稀饭,请厨师帮她煮一份,让她醒了可以马上填肚子。 程予乐显得很惊讶,瞧向男友,欧观旅一脸不自在。“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喜欢吃什么,这有哪里奇怪吗?” “谁说奇怪了?你对女友很好,让人羡慕,我们是在夸你,不是骂你,你干嘛这么凶?”黎上辰揶揄。 “你羡慕什么?你也有大嫂啊。” “我们离婚了,我不是你大嫂。”徐莉欢立刻接口。 “是啊,处得好也不会离婚了。”跟他弟弟有说有笑,面对他就马上沉下脸?黎上辰很不是滋味。 “你看,你弟弟都记得女朋友爱吃什么,你记得我爱吃什么吗?” “唔……”他想了想。“玉米蛋饼夹肉松?” 就算他不记得,她一笑置之,顶多挖苦他几句,偏偏他讲出玉米蛋饼!还加注肉松!什么鬼玉米蛋饼!他最讨厌蛋饼夹肉松!徐莉欢冷笑。“那是你前女友爱吃的,不是我。你记错了,我爱吃的是烧饼。”喔,也许该说是现任女友? “那我呢?你记得我爱吃什么吗?”就算他记错了,她语气也不必这么酸吧?何况他哪来爱吃玉米蛋饼的前女友? 徐莉欢傻眼,她哪记得?他们婚后在家的时候不多,鲜活一同用餐。她想了又想,只想起他有个偏食的坏毛病。“你不爱吃青椒。” “错了,我爱吃青椒。你的哪一任男友不爱吃青椒吗?”他不过记错她的喜好,她把他记成谁了?她把对哪个男人的记忆套在他身上? 她哑口无言,他冷眼相对,两人崩着脸互看,四周的空气在结霜。 程予乐赶快插话。“不过你们现在比刚离婚时好多了吧?你们不是在约会吗?” “是啊!”他扬笑,笑意没有到达眼中。 “是啊!”徐莉欢附和,笑靥灿烂,尽管内心冷得像冰。 两人都快演不下去了,黎上辰起身,将谈话作结。“那我们先走了。还要陪爸去散步。” 最后,欧观施用还是没陪父亲散步,程予乐代表他出席。 曾父让看护推着轮椅,带众人走遍大半个山庄,跟他们介绍每个特色景点。 一伙人走累了,在一处小亭子休息,徐莉欢带着儿子认识一些花草,程予乐饿了,到附近的游客中心去买吃的。 黎上辰和曾父坐在亭子里,望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黎上辰的目光始终不离母子二人,他们对着一株小花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好开怀。 曾父望着孙子。“你和莉莉是不是吵架了?” “嗯。有点小口角。”一路上徐莉欢不怎么理他,难怪父亲察觉有异。 “她好像很不高兴。” “是有一点,晚点气消了就好了。”她捡起几颗小石子,教儿子玩游戏,风将他们的笑声送进他耳中,他想起昨天下午的棒球赛。经过昨晚,他恐怕再没有机会加入他们。 “你说你们要复合,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们有点勉强。吵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你们两个好像在假装没事,怕我发现,你们好像瞒着我什么……” “我们当初离婚有过不愉快,要克服那些不是那么容易,难免会有争执。我们假装开心,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心。”他随便编借口。 “你老实说,你们是在骗我吗?”曾父转头凝视他,额上出现深深的皱纹。“你和莉莉是不是为了遗产,假装要复合?其实,我原本就打算不论你跟观旅有没有带伴来,都会给你们这笔钱,加上这个无理的条件,只是我这个老头的奢望,我希望看到你们都过得好。你老实说,我不会怪你,我保证这一亿元,一元也不会少给你。” “不,我们真的打算要复合。我在努力,莉莉也是。”一亿遗产几乎已确定是襄中物了,为何要继续说谎?是想让老父保有美梦吗? 或者,想作梦的,其实是他自己? 他望着徐莉欢,她显然听得见谈话,有时她的动作会停下,微偏过脸往后望,神情带着一抹机警。 曾父很欢喜。“那就好,那就好,唉,你跟观旅同时带另一半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老觉得一切像个梦,才会胡思乱想。你跟莉莉小吵无妨,不过别在孩子面前吵,要顾虑孩子的感觉。” “当然。我很重视孩子,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小咩。”他故意提高音量。 徐莉欢的背影一震。 散步结束后,他们回木屋用午餐。欧观旅另行替女友准备餐点,众人当然不会去打扰他们的午餐约会,让他们独处。 用过午餐,徐莉欢带儿子回房去午睡,走出房间时,在走廊上遇到黎上辰。 她沉声道:“我有话跟你谈。私下。” 他们来到一楼起居室,管家有事忙,曾父也午睡去了。 一确认四下无人,徐莉欢开口问:“你爸是不是在怀疑我们了?” “是啊。但我应付过去了,他还是相信我们。”黎上辰耸肩。“他看出我们气氛不愉快,还说就算我们是假的,他照样会给我遗产。”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就不必再演了。” “何必呢?我们一直演得不错,不是吗?” “我演得很痛苦。”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令她恼怒。 她听到他与父亲的谈话后一直很焦虑。他不是家庭型男人,也没有传统的香火观念,到山庄后他没再谈过儿子的监护权,她乐观地以为他先前提起只是恫吓她的手段,显然她想错了——有什么方法能让他愿意放弃儿子? “如果一亿元全部都给你,你愿意放弃小咩的监护权吗?” “我还不想谈这个问题。” 她焦急地追问:“你答应给我五千万,我不拿,就当我用五千万跟你买儿子的监护权,你同不同意?” “你认为我爱钱?你把我看得真扁。” “不知道是谁五年没见,一见面就威胁我陪他来诈骗他父亲的一亿元?”还敢说他不爱钱? 黎上辰了无笑意地勾唇。“把小咩给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对,我不愿意把他给你,他是我的全部,我不能失去他。”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会是个好爸爸?我会照顾他,我疼他不会比你疼他少。” 他不肯吗?徐莉欢咬唇。“求求你……算我求求你好吗?别和我抢他。” 他愣住,这是她第一次求他,不是以往两人笑闹时,那种撒娇爱嗔的语气,是她异常认真的恳求,她全心全意……求他放手,离开。 他视而不见地望着她恳求的双眸,仿佛回到十四岁那年,那时他跑去找他的母亲,但她已成为别人的母亲,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烫在他的心脏上。 “你别再来找我了,好吗?” 母亲温柔含泪的眼睛,让他的心支离破碎…… 一眨眼,黎上辰回到现实。他摇头。“我真的不想淡。我还没想清楚。” “一个小孩会改变你的生活,万一你不喜欢这种改变,把小咩丢回来给我……他不是东西,他有感觉,你知道他会有什么感觉吗?他还小,但他也会难过、会受伤,你知道吗?”她好怕,怕失去孩子,更怕天真单纯的儿子要承受成人的无辜争夺。 她只能继续用想得到的任何理由说服他。“也许以前你母亲没有坚持要你,所以你无法了解这种心情,你可能觉得女人都很随便就能抛弃孩子,但我不是——” 他脸色一沉。“别提到我母亲。” “为什么?也许她和你现在这样有关——” “我说了不要提她。”攻击是最好的防御,他冷声道:“你谈她就是在提醒我有过怎样的遭遇,我不会让相同的事发生在我的孩子身上。” 她气得发抖,眸光充满白热的愤怒。“第一次见到你弟弟的时候,他看起来很凶,我想他一定很可怕,哪知道你才是糟糕的那个!你的外表比他斯文一百陪,但你心肠冷硬,没有人性!”这就是她爱过的男人吗?忙着为过去的自己出气了,却没有为孩子着想,她好失望,心底凉了。 “听起来,你对他认识很深了。”他声调平衡,但下颔抽紧。 “其实不算多,但已经足够让我认为他比你好。”她挑衅地回嘴。 “很遗憾,你是跟我生了小咩,不是他,你得应付我,而不是他。你跟他毫无关联。” 啊,他生气了,那冷冰冰的眼神、犀利的语气,是他发怒的特征,他不喜欢被拿来和弟弟比较是吧?很好,她火气也很大,现在唯一能让她高兴的就是激怒他! “也许不是毫无关联。” “你是什么意思?”他皱眉,语气锐利得可以劈开石头。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她忽然无法再容忍这拘束的室内空间,她起身,往屋外走。 他跟着出来。“他有女友了,你跟他不可能——” “我当然知道他有女友,我有说我要和他交往吗?”感觉背后的他紧盯着,她恶意地道:“喔,也许会,要是他没有女朋友,我会考虑,毕竟他长得不差,高大又强壮,让人很有安全感,看他照顾女朋友的样子,我可以想像当他的女友一定很好。我欣赏他,他是个好对象,要是我真的跟他在一起,甚至结婚,你怎么说?” “我会祝福你和他。”他面无表情,但内心嫉妒如狂。“我倒是在想,你们结婚时,我该以前夫还是大伯的身分出席?” “你的口气真酸,你在吃醋吗?” “我还在想,要不是你答应跟我演一对,以你过去对男人的态度,大概早就对他出手了——” 他没打算说这种不堪的话,但话溜出了嘴,来不及阻止。 她美眸骤然喷出怒火。“你说什么?!” “我说你应该有分寸,别忘了你现在的角色!”他心底懊恼,但拉不下脸道歉。 “我很清楚,不需要你提醒!喔,也许我很快就会对他出手,我老是让你失望,偶尔也该让你满意一次,你说是吗?” 她噪音尖锐而愤怒,她捏紧拳头,像要扑上来揍他,但晶莹泪水在她眼眶里颤抖,他动弹不得,仿佛被她冰冷痛楚的眼神刺穿。 “我真后悔爱过你。”她眼中有最凌厉的憎恨,语气却充满最温柔的绝望。 在这刹那,黎上辰深深后悔自己的混帐话,他想道歉,却见弟弟从木屋走出来。 欧观旅一脸担忧,他似乎听见他们的大吵,出来关心。 徐莉欢也看见他了,她不想在旁人面前吵,冷冷道:“我要进去了,懒得跟你说。”她转身走向木屋。 她只想跟欧观旅点个头便快快进屋,不料离他还有几步时,她突然脚下一滑,往前摔倒,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倒在他身上。 她第一个念头是退开,但昨晚席娜扑入黎上辰怀里的景象忽然跃入她脑海。喔,他认为以她“对男人的态度”,早该对他弟弟出手,是吗?她何不满足他的“期待?” 气昏头的她,故意就这么抱着欧观旅。 突然被抱住的欧观旅吓一跳,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直到背后的黎上辰冷声开口。“人家的女朋友就在后面,你克制点。” 徐莉欢抬头,看见程予乐站在欧观旅背后不远处,她震惊地望着她与男友,俏脸毫无血色。 糟糕,她没注意到还有别人!徐莉欢火速放开欧观旅,对程予乐解释:“对不起,我滑了一下,我不是故意对观旅……”她只是想气气黎上辰,心里很内疚。“你们别误会,对不起。” 欧观旅终于回过神,沉下脸,瞪着她,程予乐呆愣着,两人一致的注目,更让她觉得自己荒谬又悲哀。 她忍不住低声道:“我很羡慕你们。”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奔进屋里。 徐莉欢狂奔上楼。 她冲进主卧室,扑到窗边。南风太暖,吹得她热辣的脸像燃烧,阳光太亮,让她眼眸更刺痛,她热泪盈眶,却哭不出来,感觉自己像沸腾的锅子,就快要爆炸——她忽然笑出来,神经质地颤声笑着,停不住。 她原本想谈孩子的事,怎会扯得这么远?怎会跟他吵得这么凶?他还真以为她对他弟弟有意思? 他依然那样看她,他没有安全感,总认为活泼外向的她不安于室,不安于守着一个男人……他不是调查过她,对她离婚后的生活了如指掌吗?他怎么没查出有人窃走她的心,不肯交还,又狠狠贱踏? 他难道查不到这个混蛋是谁吗? 她哽咽着,泪水滑落两腮。她好气他,真的好气,可是为什么不断想起他提起母亲时,眼中赤裸裸的伤痛? 那是她不曾见过的他的另一面,是幼年被遗弃的他,没有痊愈的心灵,教她觉悟自己说得过分了。千方百计想激怒他,真的让他难过了,她却懊悔自责。 刚抱过他弟弟,却已忘记那感觉,隐约记得他强壮、高大,她根本来不及想到有没有安全感,当时她满脑子都在想像他会有多生气——抱着另一个男人时,她想的还是他。 她悲哀地微笑。因他快乐,为他难过,每个心跳受他拉扯,爱他仿佛陷入迷宫,没有出口,没有解脱。 为什么,他不爱她,却依然能让她心碎? 她倚窗,吹了半晌的风,等情绪冷却下来,才打电话给好友芳芳。 电话一拨通,她急道:“芳芳,半年前你爷爷过世,找律师来分配遗产,你有留那个律师的名片吗?” “有啊,干嘛突然问这个?你现在不是跟你前夫在山上吗?” “是啊,他还是要抢小咩!”她语气急促起来。“我得赶快准备,不能等回去才开始找律师,那就太晚了,我一个律师都不认识。你那个律师擅长监护权官司吗?我回去问看看我同事有没有认识的,我不能让他抢走小咩……” “等等、等等!你不要慌,慢慢讲,我马上帮你去问,你说他要抢小咩?” “他说他不会放弃孩子,你觉得孩子判给他的机率有多少?我每趟飞出去都要好几天,只能把小咩托给保母,法官会不会认为我没能力照顾他?”她六神无主,心慌地猜测。 “这很难讲,孩子跟你过习惯了,你把他照顾得很好,再说法庭也会考虑小孩子的感觉,小咩从出生都是你照顾,根本就不认得爸爸,他不会想跟爸爸一起住的,你不要太紧张……” 好友安慰她好久,徐莉欢才暂时安心,挂了电话。 她走进儿童房,想看儿子睡得好不好,却见床铺是空的——儿子不见了! “小咩?!”她惊慌,连声呼唤,但四周静悄悄,没有声音。 她冲出儿童房,到每个房间寻找,都不见儿子踪影。 他不见了!他明明睡在床上——谁带走他了?难道—— 她冲下楼去。 第六章 简单和弟弟解释过后,黎上辰便踱回木屋。 他情绪低落,又想抽烟,一摸口袋,才想起昨晚把烟都抽完了,他颓然坐在木屋外的阶梯上,懒得去买。 头上,天蓝云白,阳光亮得欢快,鸟儿吱喳争唱,四周的宁静美好,更衬出他内心空荡荡,忧郁而凄凉。 他不想和她吵架,他只想让她快乐,但事与愿违,他总是做错。他讨厌自己这么糟糕,连让她笑都办不到。 他是从容自在、世故而潇洒的黎上辰,遇上徐莉欢,她却总将他打回原形,无法逃避真实的自己。 爱情不该是美好的吗?为何他总是暴露自己的丑恶,带给她痛苦? 是不是残缺的他,注定只能给出畸形的爱? 他发呆一阵子,听见童鞋啾啾响的声音,他回头,看见儿子走下楼梯,小家伙依然穿着他的青蛙连帽薄外套,背着那个塞得很满的背包。 “小咩,你不是去睡午觉了?妈妈呢?” 他站起,小家伙立刻停步,青蛙帽低下一双机灵大眼睛眨呀眨,防备地盯着他,真像一只看到蛇的小青蛙。 他神色黯然,连儿子都讨厌他,他真够失败了。 “你等一下,爸爸有东西给你。”他走进厨房,从抽屉中找出一早放进去的美禄随身包,冲了一杯,试过温度后,递给儿子。 “你不是喜欢喝美禄吗?来,拿去。”他鼓励儿子,但小男孩没反应。 不时听儿子讨着要喝美禄,他以为这一定能讨好他,怎么没效? 他正沮丧,却见儿子卸下背包,打开它,抱出——一大罐美禄! 黎上辰傻眼,这罐美禄体积不小,小男孩很努力地环抱它,光溜溜的铁罐显然有点滑,于是小家伙很努力地窘态出小肚子去顶住它,然后润红小嘴微抿,唇线向右扬高三十度角,露出右颊骄傲的小酒窝,一脸得意地瞧向老爸。 这表情的意思是,“我有一大罐,不需要你的一小杯”吗? 黎上辰无言,忽然想起,昨天他去接母子俩,刚开始儿子只是有点害羞,直到他试图拿下儿子的背包,小家伙才态度不变,难道—— “你以为我要拿走你的美禄,所以才躲着我?” 徐子劲点头。“妈咪说,我自己带美禄,弄丢就不可以喝了。” 黎上辰哭笑不得。他竟然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被儿子排斥?真够冤枉啊。 “我怎么会拿你的?我也有很多啊。”他殷勤地将一堆美禄随身包拿出来献宝。“你看,这种小包装的比较好携带,全部都给你,你就不用背着这个大罐子了。这杯也是给你喝的。” “妈咪说,一天喝一杯美禄。”小男孩严肃地摇头。 显然她把孩子教得很乖,他微笑。“那是妈妈说的,我是爸爸,我说你也可以喝一杯,所以你一天可以喝两杯。” “可是,妈妈会骂我……”小家伙的视线紧跟着父亲手中那杯香甜的饮料,难掩渴望。 “不然,我们一起喝,妈妈要骂人,我们就一起被骂好了。” 小家伙眸一亮,笑逐颜开,连连点头。 于是黎上辰也泡了一杯美禄,父子俩在餐桌前坐下,心满意足地品尝。 他觑着儿子,小家伙眉开眼笑,乐得像要飞起来了,表情不再防备,他微笑问:“这么好喝啊?” “好好喝!”徐子劲猛点头,不时咂咂嘴巴,配个很好喝的音效。 “妈妈是不是管你很严?都不让你喝美禄?” “妈妈说不可以吃太多零食,会长不高。” “嗯,她的担心也有道理。她……有和你讲过我的事吗?她曾经和你说到爸爸吗?” “嗯……”又喝了一口甜饮,小脑袋左右摇一摇。 这在预料之中,但他仍感到失望。“如果我让你天天喝美禄,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你要不要来跟我住?”这样用物质引诱孩子,很狡猾,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问。 小男孩闻言愣住,清秀小脸出现天人交战的表情,但最后,他坚决摇头。 “你好乖,你一定很爱妈妈吧?”再爱的食物也不能诱拐这孩子背叛母亲,他为她感到欣慰,但也落寞。 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和急促的女性叫唤从楼上飙下来。“小咩!” 这噪音,父子俩都认得,“咻”一声,两人不约而同把杯子藏到背后。 “小咩——”徐莉欢惊慌的找寻在看到餐桌边的父子时戛然而止。 她以为黎上辰带走儿子,慌得要命,结果他跟儿子悠哉坐在厨房里? 黎上辰静表望她。她眼眶泛红,他惹她哭了吗?他一阵难受。 她走到餐桌前,父子俩瞧着她,大的道行比较深,表情镇定又无辜,小的慌慌张张,一脸作贼心虚,频频瞧向父亲,无声求援。 她看在眼里,内心ph值直线下降。她才几分钟没留意,两个人已经是同一阵线了吗?空气里这股熟悉的香甜味,加上她下楼时看见两人同时把右手藏到背后,想也知道两人做了什么好事。不愧是父子,连泯灭证据的动作都整齐划一。 她问儿子:“你不是在午睡吗?” “他好像是睡不着,就下楼来了。”回答的却是黎上辰。 “我又没问你。”她冷瞪他。哼,她的气还没消!她继续拷问儿子。“小咩,妈妈说地定天只能喝一杯美禄,你现在就在喝,晚上不准喝了。” 小家伙可怜兮兮地垮下脸,黎上辰又道:“我是想偶尔破例一次无所谓,就泡给他喝了,你别生气。” 她插腰。“你别乱插手我的管教方式,这样以后我怎么带孩子?” “抱歉,我没带过小孩,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我只是想逗小咩开心。”他从背后伸出右手,把马克杯放在桌上,续道:“对不起,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那时在气头上,讲话都没经过大脑,我很后悔,当时态度太恶劣了,我不敢要你别生气,是我的错,你有权生气。” 徐莉欢不语,脸色依旧冷淡,内心却因他诚恳的口气,怒气消消撤守。 “我不是有心说那些,可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有时候会忘记,我们不再是夫妻,我无权过问你的事。而且,跟你和小咩扮演一家人的感觉太好,我有点……”急着道歉解释,想弥补对她造成的伤害,却暴露太多内心感情,他不自在地以微笑掩饰。“总之,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对不起。” 一句“我太在乎你”,抹去了她所有的怒气。罢了,她就是这么没用…… 他望着儿子的表情好温柔,儿子令他想起童年的自己吧?他对儿子好的同时,是不是在弥补过去的缺憾?当他提到一家人,语气充满渴盼,但他没有把话说完,那卑微的口吻,仿佛不敢碰触“家”这个珍贵的字眼。 她暗暗心疼,是什么原因让他见到亲生的孩子,却不敢奢想拥有?曾与他同床共枕一年,她好像不曾真正了解他。 “算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她叹息,见儿子把杯子藏在背后,她道:“既然都泡好了,你就把它喝完,今天特别准你喝两杯。” 徐子劲听了,笑逐颜开,这才把马克杯从背后拿出来,因为一直维持藏匿的姿势,小手有点酸,手一颤,差点洒了饮料,黎上辰赶紧帮忙端好杯了。 她嘀咕。“就这么一次,下不为例。” 他低笑。“没想到你对孩子这么严格。” “小孩子很精的,一开始不立下规矩,他会想尽办法钻漏洞,要是什么都顺着他,到最后就没办法管教了。” “原来如此,小咩被你教得很乖,刚才我哄了他好久,他才肯喝。” 徐莉欢斜睨他。“你在暗示我很凶,所以儿子不敢不听话吗?” “没有啊,我相信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小咩就跟你一样,乖巧又守规矩。” “我怎么觉得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一定是从你那里遗传到藏杯子的基因。” 他大笑,她又道:“现在好啦,以后小咩就会知道,妈妈管他很严,这也不准那也不准,爸爸对他最好,还会帮他求情。” 他和他们会有“以后”吗?黎上辰淡笑。“那只好委屈你了,我不会扮黑脸。” “是吗?我看你生起气来明明很可怕,搞不好比我还凶。” “喛,那是一时冲动,我已经在反省了,我没办法对你和小咩板起脸,我舍不得。”他摸摸儿子柔软的头发,目光爱宠,仿佛望着此生最珍贵的宝物。 她没漏听,那万般柔情的语气里,也提到她。 她两腮微热,心浮躁才被他气得掉泪,又被他惹得芳心大乱,面对他,她总是无能主宰自己的情绪,究竟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忽然,屋外响起一阵细微声响,是由远而近的嗡嗡声,黎上辰一怔。“那是什么?” “飞机。”徐莉欢望向窗外,一架客机正横越天空,她轻拍儿子。“小咩,你看,有飞机!” “飞机!”小家伙嚷着,马上奔到窗边。 见黎上辰一脸有趣的望着儿子,她解释:“我刚开始回去工作时,把小咩交给保姆带,他会哭着要找我,保姆为了哄他,就指着天上的飞机,告诉他妈妈在上面,后来他一看到飞机,就会冲去看。” “飞机——掰掰!”小家伙举高右手,对天空用力挥舞,热情地欢送几万尺上的飞机仿佛它当真听得到。“妈妈掰掰!妈妈拜拜——” 冷不防后头伸来一直纤细手指,戳歪他的小脑袋。 “我在这里,你在跟谁掰掰?”这个小傻瓜!徐莉欢板着脸,努力憋笑。 黎上辰笑出来。 小男孩一呆,糗红了脸,扑向母亲,欢声大嚷:“妈妈你回来了!” “谁回来了?我一直都在啊!”徐莉欢也忍不住笑了。转的很快嘛! “我刚才跟飞机说拜拜喔!” “是啊,我还听到你跟我说拜拜!”她糗儿子。“你不觉得奇怪吗?妈妈刚才还在天上,怎么跑到你身后?嘎?徐小咩你不觉得奇怪吗?” “妈妈你回来了——”白嫩小脸撒娇地拼命往母亲怀里钻,意图模糊焦点。 “喂,你说啊!你刚才干么跟我说拜拜?你说说看啊?” “咩——” “喂,不要逃避!”徐莉欢喷笑。 “咩——咩——” 小男孩咯咯笑着,她笑得更厉害,黎上辰笑个不停,在宛如一家人的气氛里,他的心热乎乎、甜蜜蜜地融化了。 突然,徐莉欢惊呼,儿子手里还拿着半杯饮料,这一激动全撒在她裙子上。 黎上辰马上抽纸巾替她擦拭,饮料是撒在她的大腿位置,一泼开,湿痕越来越大,他奋力帮忙的手,也就越来越靠近她的…… 她僵住。他每一次出力都骚起她一阵敏感的疙瘩,要不要提醒他?他是想帮忙,并无他意,讲出来会不会反而尴尬…… 他的手忽地停下,发现了。 他抬头,脸颊刚好擦过她的唇,两人同时轻轻一震。 她心脏差点跃上喉咙。距离太近,她嗅到他惯用的古龙水味,与他的体温交织成诱人的男性气息,烘热她两腮,他呼吸的频率微微改变,变得短而急促,他垂眸望她,眼眸深如子夜,在暗里翻腾着什么,她肌肤发烫,晕晕热热的,他要吻她吗?她期待着…… 偏偏儿子在此刻动了下,他人小身轻,夹在浑然忘我的双亲之间,差点被挤扁,小家伙不舒服地出声抗议。“把拔,痛痛……”他的手被压倒了啦,呜呜。 黎上辰赶紧推开,弯身哄儿子,再抬起头时,他的呼吸已恢复平稳。“我看你还是去换一件裙子吧!”他抱起儿子,骚动的情欲只好化为无声的叹息。唉,他想吻她,可是他没把握她愿意。 “嗯,我上楼去换。”徐莉欢快速离开,两腮兀自热烫。被儿子打断,她有点庆幸,可也有点……惋惜。 他们之间忽好忽坏,她无法预料下一步会如何发展,一部分的她仍爱他,愿意接纳他,理智却警告她,他的目标是儿子,她得当心。 她珍惜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有的和平,至于其余的,她不敢多想。 言归于好后,两个大人带着儿子到屋后草地去玩。 小男孩想踢足球,黎上辰无异议奉陪,徐莉欢偷懒,坐在走廊上看他们玩。 当爸爸的显然没踢过足球,老是把球踢得太歪或太远,儿子都踢得比他好,她暗暗偷笑,很少看他这么笨拙,挺可爱的。 怕他们口渴,她进屋去,帮他们端了果汁出来。 黎上辰和儿子玩得很开心,直到儿子累了,要休息,他才发现长廊上空荡荡的,徐莉欢不知去哪儿了。 他先带精疲力竭的儿子上楼去午睡,才下楼找她,但到处都不见她人影,正要打她手机,忽听见厨房传出笑声。 他走到厨房门口,厨房里,大厨正在教徐莉欢做餐盘装饰。 “这边要这样切……”大厨拿着红萝卜和水果刀示范,雕出一只小兔子。 “糟糕、糟糕,我削断了!”徐莉欢惊嚷,她用力过猛,削断一只兔耳朵。 “没关系,修一下就好了。”大厨拿过她手里的红萝卜兔,水果刀左削右削,单耳兔变成竖单耳的兔子,模样更显活泼。 “哇!你好厉害,这样都救得回来。”她好佩服。 “常常练习嘛,你再试看看。”大厨鼓励她,眼神难掩着迷。 黎上辰脸色一凝,踱入厨房,刻意踩出脚步声。 两人听见了,一起回头,徐莉欢看见他,笑道:“你跟小咩踢完球啦?” “嗯,他累了,现在正在呼呼大睡。你在做什么?”他走到她身边坐下,瞟向大厨,后者的眼光还在徐莉欢身上流连不去,见他瞥来,赶紧掉开头。 徐莉欢浑然不觉两个男人交换的眼色,兴高采烈地展示大厨雕好的蔬果动物。“跟专家学做菜啊!你看,这些很可爱吧?我在学昨晚那道蔬菜汤团的食谱,小咩很喜欢吃那种汤团,回去可以做给他吃。” “喔,你已经学会了?”他醋意暗生,他和儿子踢球时,她就和男人窝在厨房里? 有杀气喔。大厨感应到男客人不友善的视线,赶紧闪得远远的。唉,他只是欣赏这位开朗的美女,所以倾囊相授,这对离婚夫妻很登对,看起来感情也很好,他哪敢妄想? “是啊!这道菜不难。”徐莉欢还是没发现气氛有异。“汤团的蔬菜可以随自己喜欢变换,小咩会挑食,我打算把他不肯吃的青菜放进去骗他吃。”她笑吟吟,很为自己的小诡计得意。她瞧向黎上辰,笑意转深。 他扬眉。“什么事好笑?” “我想起早上,我们互相逼问对方喜欢吃什么,我猜你不爱吃青椒,其实是因为小咩不爱吃,他光看到我买青椒,脸就皱得像个包子,所以我才会猜你不爱吃青椒。我觉得他是遗传到你。” 徐莉欢嫣然灿笑,美得令他心悸。 “别沮丧,至少他有遗传到你的好脸皮嘛!” 总之,她不是把他记成别的男人,他豁然开朗。“我那时候说你爱吃玉米蛋饼夹肉松——” “其实是那位席娜小姐爱吃的吧?” 他诧异。“你怎么知道?” “乱猜的。” 她语气不像乱猜,但他没留意,愉快地道:“其实你也爱吃的。” “我?我怎么会爱吃那个?!”她皱脸,那种组合光听就恶心啊! “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她显然全忘了。他道:“我们邂逅那天,我刚结束在东京的工作,飞回台湾,你那天也在机上服务。” “喔,我记得,那时候你因为坐后面的小孩子吵个不停,很不高兴,不断跟我们空服员反应,还嫌餐点难吃。”人虽英俊帅气,确实个有点“奥”的客人,他就是这么引起他的注意。 他微笑。“那时我很累,在飞机上又没办法睡,心情真的坏透了。但是到了飞机落地的时候,让我心情不好的,是你。”他嗓音变得低沉。“我舍不得离开你,我们萍水相逢,若不把握机会,往后不会相见,我想约你,又怕被你拒绝。” “可是你开口邀我时,表情很自信呢。”反倒是她,内心小鹿乱撞,听他描述当日心情,心里的小鹿们又蹦蹦跳。真的吗?他从一开始,就很在意她?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习惯性猎艳的劣习,才开口邀她…… 他低笑。“我是睡眠不足又很紧张,紧张到面无表情了。总之,我们就一起去吃早餐,是在机场附近的一家早餐店,我点了三明治,你就点了玉米蛋饼夹肉松。” “有吗?”她错愕,毫不淑女地张大嘴。 “有。你还说你在国外,老是想吃肉松和玉米蛋饼,干脆就一起点来吃。” “我那阵子几乎天天在飞,一定是飞到头脑不清了。”所以他就这样牢牢记住了,以为那是她最爱的食物……她心里一甜,可是,为什么他后来都买去给别的女人吃?她醋意又起。 幸好他自动解释。“我也觉得这样配法不错,偶尔会买来吃,又一次在摄影棚被席娜看到,她说她也喜欢这种吃法,拜托我帮她买,我被她缠不过,就帮她买了几次。” 原来小丫头说得那么亲昵,全是胡扯,她却都相信,还吃醋,汗颜哪!但还是有点介意,那是他们共有的珍贵记忆,他却与人分享…… 他仿佛看穿她的想法,又道:“买给她吃也没什么,倒是因此常常想起你,离婚时,我决心挥别过去,展开新生活,却又老是意循着和你在一起是养成的习惯,就好像我潜意识里不想放开你,害怕遗忘你——” 他骤然闭嘴,他怎么又失去控制,泄露了内心情感?他垂眸,暗暗惶恐,怕听到她的不屑或耻笑,又有一丝丝期待,也许她会有——回应? 一时沉默,太浓太沉切的感情,在空气里盘旋激荡,他第一次如此对她剖白,那深刻纠结的情绪,似有形有质,重击徐莉欢胸口,揪得她无法呼吸。她直到此刻才真正了解,他是爱她的,即使在分别之后,他依然爱她,而她也—— 忽然,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寂静,是黎上辰的手机响了。 他皱眉,不知道该不该感谢手机的拯救。“我接个电话。”看见来电者,他愣住,是他完全没意想到的人——舅舅。 “上辰,你在哪里?”舅舅的嗓音一如他记忆中的严肃拘谨,还隐含火气。 “我在山上度假。”他成年离家后,和外公外婆那边很少往来,只偶尔回去探望舅妈。 “你最近不是在拍戏吗?怎么有时间休假?” “最近是很忙,但还是要找时间休息。” “是啊,顺便抽空和你生父见面,享受天伦之乐,是吗?” 他一凛,“你怎么知道——” “你怎敢见他?你忘了他给我们家造成多少痛苦和伤害吗?” “身为黎家最大的耻辱而出生,加上您时常在提醒我,我怎么忘得掉?”年幼时,他对这种责备还会惶恐、会自责,如今早已麻木。 见徐莉欢投来关心眼神,他微笑,示意没事,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烦人的家务事。 他走到厨房角落,低声继续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有一位席先生打电话来家里,说你跟他女儿在山上。” 席娜的爸爸?他有不祥的感觉。“他打去做什么?” “他说你三心二意、脚踩两条船,跟你前妻在一起,又跟他女儿在交往,让他女儿怀孕,他讲的很难听,警告你要对他女儿负责。” “我跟他女儿清清白白,就算她怀孕,也和我无关。”他暗恼,席娜为了得到他,竟然扯这么荒谬的谎?“那位席先生除了打电话,有没有说要上门?他是黑道份子,你们要小心。”他怕席娜的爸爸一怒之下,带兄弟去找碴。 “他是黑道?!”黎舅父又惊又怒。“你怎么会跟这种人来往?” “我和他没有往来,只是跟他女儿因拍戏认识。” “你还说得轻描淡写!我们黎家是书香世家,往来的都是正当清白、有声望的人士,现在你竟然引黑道上门,要是让邻里知道了,我们一家人怎么抬得起头?” “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他语气毫无情绪。“可能因为我是私生子,本质就不好,难免结交狐群狗党。” 黎舅父叹气,语气沉痛。“上辰,你要知道,家里从来不提私生子这三个字,因为我们都没怪你,是你不自爱,先是跑去当模特儿,闹出一堆难听的花边新闻,现在又跟黑道混在一起,你还要让我们家丢多少脸?”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嘴上不提,但是每个人都记在心里。他只想赶快结束通话。“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不会让对方去骚扰你们。” “唉,对方打来时,是你舅妈接的,她被吓坏了。” “妈怎么样?”他的心抽紧。“她呢?让我跟她说话。” “她怕你有危险,一紧张,心痛的毛病又犯了,我要她吃药,去休息。” “对不起。”让舅妈受惊,他真的歉疚。“帮我跟妈说一声,我很抱歉,我不会再让她担心。” 看徐莉欢还望着他。他道:“我有点事去处理一下,很快回来。” “什么事?” “急事。” 她来不及追问,他便匆匆离开了。 徐莉欢只好上楼去看儿子,小家伙睡得正香甜。她替儿子盖好毯子,来到窗边,就见黎上辰在屋前和山庄经理谈话。 刚才他讲手机时,她没听见内容,只见他神色肃穆,似乎遇上棘手的事,是摄影棚那边有突发状况吗?可是看他样子,也不像要下山。 山庄经理拿出手机,查问了什么,告知黎上辰。他点点头,沿着小径走开。 她突然担心起来,该不会和席娜或小蒋有关吧?席娜就算了,但她认识小蒋,是不是小蒋出事了?要是真的有状况,她也想帮忙。 她拿起手机,打给黎上辰。 就见他低头察看,一秒后,她耳边的铃声转入语音信箱——他把她的电话按掉了。 她哑然,事情很严重吗?他连她的电话都没空接…… 她更担心,赶快下楼,山庄经理还在屋前,她拉住对方。 “你刚才和黎先生说了什么?” 第七章 黎上辰走出木屋时,恰好遇见山庄经理,他跟对方问明席娜的木屋在哪儿,正要过去兴师问罪,手机却响了,是徐莉欢打来。 他迟疑一秒,便按掉来电。他想尽快把事情解决,暂时不能为别的事分心。 他马上打电话回摄影棚,跟导演确认一切安好,也简单解释了状况,导演答应会小心。 收了线,他快步往席娜的木屋走去。这次,小妮子太过火了,居然说他让她怀孕,以为这样就能逼他就范吗?太天真了,他忍耐的底线到了,再不反击,还以为他这个制作人好欺负。 他抵达席娜的木屋时,她正和小蒋坐在木屋前聊天吃冰,附近不见壮硕的阿菊姊。 看见他来,席娜高兴滴跳起。“席大哥!” 表弟看来安然无恙,黎上辰淡淡道:“我有事跟你谈。” 小蒋咬着汤匙,看席娜快乐地飞奔向表哥,两人就在大树下谈话。他始终没机会跟表哥通风报信,瞧表哥脸色凝重,莫非席爸已经出手了吗? 黎上辰沉声开口。“你为什么告诉你父亲,我让你怀孕?” 要命,没想到老爸效率这么好,席娜干笑。“那是我开玩笑而已啦……” “这种玩笑也能开的吗?” “因为人家倒追你,老是被你拒绝,就跟我爸哭诉,他却反过来劝我放弃你,我一急就乱编借口,说我不能没有你,没想到他当真了。对不起,我会跟他解释,我太喜欢你了嘛,不小心讲错话,也是情有可原,对不对?”黎大哥似乎没有很生气,难道,他终于被她一片痴心打动了?席娜窃喜。 黎上辰淡淡道:“我一再拒绝你,是为你好。” “别再说你是为了我好!什么为我好,不能爱我,什么我值得更好的人,我知道自己值得什么!”她连连跺脚。 “我是真的为你好。你也知道,我婚前男女关系很乱,离婚后,我大可以继续风流,但我这几年都没女友,报纸上的绯闻都是无中生有,没一个是真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还爱你前妻。”虽然很不甘愿,但他对前妻恋恋不舍的表情,历历在目,还害她昨晚失眠哪! 他面无表情地道:“因为我不能人道。” 小蒋“噗”一声,把嘴里的汤匙喷出来。 席娜的眼珠差点掉出来。“什……什么道……”还有什么道,快车道吗?!她石化了,目瞪口呆,感觉被火车碾过再被闪电劈中,沉入北极海里。 “我有病,无法给女人幸福,所以不敢约会,这样,你还想要我吗?” “你不是说真的……”蹬蹬蹬,席娜连退三步。 “事关男人名誉,我能胡说吗?” 她心碎了,她哭了,呜呜呜~~为什么啦! 他续道:“我财务有困难,假如你以朋友的身份提出援助,我会永远感激,但你把金钱当作筹码逼迫我,如果我见钱眼开,将来遇到更有钱的女人,你想我不会抛弃你,贴上去吗?你确定你要爱这样的男人吗?甚至,你还让你父亲误会,让他去威胁我的家人,你就不怕我报复你?” 席娜抹了抹泪。“只要能在你身边一天,我宁愿被你报复一百年。” 这个傻女孩!黎上辰有些动容,虽然她太胡闹,却是一片真心,但他无能回报,他摇摇头。“到此为止吧。往后,我们继续当朋友,好吗?” 他被逼得自爆男人最尴尬的隐私,她还能怎样?席娜泪眼模糊。“那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当做纪念?” 看她哭得眼睛红鼻头红个,黎上辰一时心软,点头。 席娜扑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柔软的红唇主动送上,她吻了她。 他愣住,这吻不带诱惑或情欲,也是纪念性质的吧?算了,就当是安慰小女生。他默默忍耐,暗暗祈祷,被吻之后,这场桃花劫就此一了百了。 好不容易,席娜终于放开他,他转身就走。“我回去了。” 席娜泪汪汪,奔进木屋,拿起电话就跟父亲哭诉。“爸,我失恋了啦!……还有谁?黎大哥啊!怀孕……别管怀孕啦!反正我跟他结束了!呜呜呜呜……” 看她哭得肝肠寸断,小蒋也心酸。可怜,她是真的很爱他表哥吧?他过去拍拍席娜。“乖乖,别哭喔……” 席娜一转头,扑入他快里,捞起他衣领擦眼泪鼻涕。 当他是毛巾吗?算了,这两天吃她的住她的,他好歹该有点回馈。 只是,表哥真的“寡人有疾”吗?太悲惨了,不晓得表嫂知不知道…… 解脱了! 黎上辰沿着小径往回走,脚步格外轻快,才走几步,忽见矮树篱后伫立一道飘逸人影——是徐莉欢! 她怎么来了?他惊讶,她美丽容颜略显苍白,见他发现了,她掉头就走。 “莉莉!”他追上去。“你跟着我来的?” “我听你说有急事,心想也许我可以帮忙,就跟着来了。” “所以我和席娜……你都看到了?” “当然。”她努力不要咬牙切齿,听经理说他打听席娜的木屋,她还替他找理由,认为他是来关心表弟,结果呢? 那一吻像一耳光,打得她晕头转向,然后怒火熊熊。 所谓的急事,原来是赶着来和美女相会?按掉她电话,是不想被打扰吧?可惜,他没想到她这么不识相,硬是跟来,当场撞见。 既然有了席娜,为何又来撩拨她?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唤醒她爱过他的记忆,让她困在美好缠绵的感情里,不能自己? 为什么不断给她希望,又让她狠狠失望? “那是她主动的,我没料到,我只答应跟她拥抱一下。”她显然在吃醋,他愉快极了。 “不想被吻的话,你可以推开她,但你没有。”她冷冰冰地指出。 “嗯,是啊。” 她气炸。他语气很轻松,左拥右抱得很得意是吗?难道他想重温“同时和两个以上的女人交往”的“好习惯”?!他大概很得意她的偷偷尾随,说不定他对她的占有欲正乐在其中! 他好心情地保存沉默,让她气一下吧,稍后他再和她解释,他想温习被她在乎的感觉,毕竟她丢下他和儿子,跑去和别的男人窝在厨房,他可是保持风度,什么都没说呢…… 她越走越快,但他步伐比她大,轻易就能跟上他,她甩不掉他,越来越生气。这个讨厌鬼! 转瞬间他们已经走回木屋,欧观旅和曾父站在屋前草地上。 黎上辰道:“爸,还没到晚餐时间吧,你怎么提早过来了?”弟弟一直对父亲很冷淡,但此刻两人的气氛似乎还不坏,他很讶异。 曾父道:“乐乐人不舒服,睡了一下午,我过来看看她好点了没,又跟观旅在这里聊天。我去看看厨师煮好咸饭了没?”他示意看护推他进屋。 欧观旅道:“也差不多该吃饭了,我去看乐乐。”话是这么说,他却没移动脚步,因为徐莉欢望着他,似乎有话对他说。 徐莉欢绷着脸,既然他把她当成游戏之一,她也不会把他当成唯一,他可以吻别的女人,难道她就不能吻别的男人? 她抱着壮士断臂的决心,走向欧观旅。 黎上辰走在她后头,就见她走到一脸纳闷的弟弟面前,踮起脚尖,吻了他。 霎时,四周一片死寂,仿佛连风声都停止了。 这一吻很短,徐莉欢迅速退开。 欧观旅的表情活像有条蛇钻进他裤管。 黎上辰相信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很了解她,马上就知道她在回敬席娜那一吻,这是她冲动又直接的报复,她在乎他,她吃醋了——但他还是很想把弟弟就地活埋。 那道突然出现在门廊上的苍白人影,显然也这么想。黎上辰叹息。“乐乐,我以为你还在休息。” 程予乐?!徐莉欢猛然抬头,就见程予乐站在木屋长廊上。怎么会?她决定做坏事前确认过四周,刚才长廊上明明没人啊! “乐乐?”欧观旅一出声,程予乐转身就跑。他追上去,两人奔进屋后树林里。 屋前只有徐莉欢和黎上辰。 四周安静的教人窒息,她可以感觉到背后的视线若有所思地紧盯她。 片刻后,他迈步往她走来。 她一慌,拔腿就奔进屋里。 徐莉欢逃回房间里。要是木屋有地下室,她会冲进地下室,把自己关上三天三夜。 她不是想让事情变成这样啊!她只是想气一下黎上辰,她打算吻过马上跟欧观旅私下解释,怎么偏偏又被程予乐撞见! 万一害人家情侣吵架怎么办?都怪他老是说人家是假情侣,她才会想一个吻没啥大不了,但是程予乐刚才的表情都要哭了,最好是假情侣啦! 她罪恶感好浓,唉,她这个孽造的大了…… 错在自己,还是要去道歉。 她硬起头皮,去屋后树林找到欧观旅和女友,向他们道歉,解释自己是为了气黎上辰,才有脱轨的举动,她只能坦白动机,希望他们相信她绝非对欧观旅有意思,她不想当拆散有情人的罪人啊! 结果,欧观旅很生气,冷冷奚落她,程予乐没责备她,似乎接受她的解释。至于欧观旅会不会去向哥哥求证,她顾不了那么多。 简言之,她想激怒黎上辰的小计谋一败涂地,徒然让自己出尽洋相,呜。 晚餐桌上,她拼命闪避欧观旅和程予乐的视线,如坐针毡。黎上辰神色自若地用餐,只字不提她傍晚的脱序行为,她反而压力更大。 晚餐一结束,欧观旅说要借用厨房,没多久黎上辰便跟着进去。 八成要谈她做的蠢事吧?徐莉欢鸵鸟地赶快逃回房里,先帮儿子洗澡,哄他睡觉。她自己也洗好澡,坐着看电视,一面竖起耳朵听门外动静。 直到听见脚步声上楼,她神经乍然紧绷。 果然是黎上辰回来了,见她穿睡衣坐在床上,他扬眉。“这么早睡?” “有点累了,想提早休息。”她很想睡死,就不会想到这桩尴尬事,偏偏精神好得很。她试探问:“你和你弟弟在厨房里待好久。” “是啊,跟他聊了一下,我发现我都想错了,你知道他借厨房做什么吗?乐乐感冒,他要煮姜茶给她喝。要是假情侣,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他们是认真的。” “喔。”这是在暗示她那记强吻的罪孽有多深重吗?她更后悔了。他应该知道她去道过歉了吧? 但黎上辰没继续说,他脱掉外衣,走进浴室,水声随即响起。五分钟后,他穿着白色浴袍出来,踱到床边,慢慢擦头发。 短短五分钟,徐丽欢仿佛等了五年。他为何什么也不说?他总该和弟弟谈过这件事了吧?他是故意吊她胃口,让她紧张吗? 她心一凉——还是他根本不在乎她吻了谁? 黎上辰抛开毛巾,在床边坐下,床铺下陷,她整颗心被顶高,他的手背碰到她腿侧,一股热穿透她肌肤,她开始怦怦心跳。 他身上有水汽和热气,掺着沐浴乳香味,但仍能分辨出他独有的男性气息,温热而撩人,一吸入身体,情欲便隐隐悸动。光是嗅着他,就是一种挑逗。她心跳越发快了,分不清是因为即将进行的谈话,或只是因为他在面前。 “为什么吻我弟弟?”黎上辰定定望住她眼眸,让她无法逃避,她穿棉质睡衣,式样朴素简单,在他眼中却比任何女人都性感。 她早知道他会问,但这脑残的行为很可耻,实在难以启齿解释。她逞强道:“就是……看你吻席娜,我忽然也想试试。” “你吃醋吗?”他眼中闪烁戏谑光彩。 她不答,脸微红。可恶!明知故问。 “我是去拒绝席娜的,她也真的对我死心了,说想要个拥抱作纪念,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就同意了,没想到她突然吻我了,我没有拒绝,因为吻我也是为了纪念,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可是你当时是接到电话,说有急事,怎么会跑去找她?” “电话是我舅舅打来的,他告诉我,席娜追不到我,就找她爸爸出面,她爸爸是黑道的,打电话去我家里恐吓,我舅舅才来通知我。” “你舅舅那边没事吧?”她有点担心。 他摇头。“没事,席娜的爸爸只是打电话去警告,他以为我让他女儿怀孕,想逼我负责。” “你让她怀孕?!”她倒抽口气。 “怎么可能?我根本没碰过她。何况,我已经很久都……不行了。” “不行?为什么?以前都没问题啊?”她美眸圆瞪。他“行”的证据还躺在隔壁房间呼呼大睡呢! “我也不知道,离婚后就不行了。”他有趣地瞧着她。她是在担心他吗? “是工作压力太大吗?还是身体出毛病?你有没有找医生检查?喔,我知道了!”她指着他鼻尖。“一定是你以前纵欲过度,提早把精力消耗完了!” 他低笑。“你可以现在就替我检查,就知道我是不是‘完了’!” 闻言,她眼光不由得瞟向他浴袍,又警觉地收回。“你自己说,不行是怎样不行?完全没反应,还是会有反应,但没办法持久?” “呃……你确定要跟我讨论这个吗?”瞧她问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话题是你先开始的啊!快说。”她可是很认真地担心他,已经在想有没有认识的医生可以介绍给他。 好吧,他想了想。“我承认婚前乱七八糟,但婚后很乖,在我们结婚的一年里,当我有欲望,我会回家找你,不会跟别的女人乱来。” “这和你要讲的事有关吗?”她脸颊发烫。 “问题就出在,即使离婚了,我还是会想到你。我是男人,难免有生理需求,但不论是美艳尤物或清秀佳人,我就是没办法抱她们,我总是想到你,满脑子都是你,我无法为了发泄欲望就去抱别的女人,我无法忍受跟她们有亲密关系,感觉跟结婚时一样,就像是——”他顿了下,思索措词。“我的身体不记得我们已经离婚了,它觉得自己依然属于你。” 曾放荡地追逐欲望,用以填补心的荒芜,直到遇见她,她真正滋润了他贫瘠的灵魂,她将性与灵联系,使他完整,欲望不再只是肉体的冲动,是心魂为爱的奉献,因此面对不爱的女人,他又怎么愿意交出自己? 她心弦一揪。他的话在她心底激起奇特的回音,她仿佛听见,最肉欲但也最纯真的——我爱你。 “你觉得我的‘不行’,该怎么办?”他嗓音低沉幽柔,像夜的回声。 “我怎么知道?”他若有深意的眼神令她两腮着火。 他瞧着她,眼色如夜,情欲在眸底灼热蔓延,他目光溜过她单薄的睡衣、细致的颈肤、白晳手臂,最后落在引人遐思的酒红色床单上。 “今晚,我可以睡床吗?” 空气似着了火,室内温度攀升。她口干舌燥。 “我昨天就说你可以睡啊。”他若上床来,绝不可能乖乖睡觉……但此刻的她,不想拒绝。她心跳如擂鼓,一时害羞地低下头去。 她的羞涩,激起他更猛烈的欲望。四周好静,与她好近,他听见她短促的呼吸,嗅到她令人亢奋的芬芳气息,他记得,隐藏在那件朴素睡衣下的柔滑肌肤,他双手曾如何抚遍她的每一寸,手指如何卷绕妩媚长发,圈住她纤细的腰,爱抚她修长美腿,如何托住她圆翘的臀,令她在他之下,压抑着销魂喘息……欢愉的记忆太鲜明,他想着,呼吸急促,身体炙热而紧绷,蓄势待发。 他忽然起身,绕往床的另一侧。看见他解开浴袍,她绷紧。 “你还记得我习惯裸睡吧?”他嗓音已许久不曾如此沙哑。 “嗯。”她浑身滚烫,心跳好急。她感觉得到他的渴望,她期待着,赧然地垂下视线。数秒后,柔软的浴袍被飞掷过床铺,落在地上,她瞠圆美眸,他就不能含蓄一点吗?这煽情大胆的宣告,害她两颊热得快要烫伤。 他拉开被单,上了床,躺下来。 一分钟,两分钟……他没动静。 她终于按捺不住,转头看他,他躺着,毯子从腰部盖到膝盖,露在毯外的身体不见衣服,毯下的他—— “不过,我们现在不是夫妻了,所以我还是穿了条四角裤,免得你尴尬。” 她愣住。他不是要……那个……她也准备好要……怎么他一副准备就寝的样子?难道是她误会了? 他接下来的话让她羞愧得想躲进床底。“我只是想跟你谈谈而已,把话说出来,感觉轻松多了。我昨晚没睡好,明天还要开车,得赶快补眠了。晚安。”他朝她一笑。“帮忙关灯好吗?” 原来他真的不是想要……徐莉欢伸手按熄了灯,躺下来,一阵空虚。 不能怪她乱想啊!话题暧昧,他态度更暧昧,怎能怪她想入非非?她穿睡衣,他穿浴袍,换成从前的他,他们早就把床单弄乱三回了,可是他什么也没做,还彬彬有礼地告知自己会穿件短裤上床……他真的只是想谈一谈吗? 是不是她失去魅力了?她抱着枕头,哀怨地合上眼。 直到身边女子的呼吸渐渐沉稳,黎上辰还了无睡意。欲望依然凶猛,在他体内作乱。 他当然想要她,想得发狂,他相信她也想要,但做了之后呢?明天醒来,他们会回到各自的生活,他能给她什么?他不敢要她,更不想让她以为他满脑子只有性——虽然他现在的确是——逮到机会就占她便宜。 因此,即使浑身炙热,即使辗转难眠,他坚决抵抗。这是欲望作崇,是身体的无耻贪婪,不是心在乞求,绝望地想要她一缕发香,一点肤触,留作珍藏的记忆。 要是让她后悔,他会比伤害自己更悔恨。 他最不喜欢来这里,父亲的书房。 直达天花板的高在书架,宽大的书桌,坐在桌后的父亲,好像电视里审坏人的青天大老爷。每次站在桌前仰望父亲,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 他孤伶伶站在书桌前,很胆怯。 父亲坐在书桌后。“你不是我的孩子。我其实不是你父亲,是你舅舅。” 他茫然,什么意思? “你的姑姑才是你的母亲。她是你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我们家里人人都疼爱她,她本为是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却被你爸爸毁了!你知道一个没出嫁的女人未婚怀孕,被说得有多难听吗?你知道她往后不可能得到幸福的人生吗?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你!你! 声色俱厉的五个字,像五根铁钉,钉在他脑门上。他动弹不得,听不懂,爸爸在说什么?“爸爸——” “别叫我爸爸!我不是你爸爸!” 他瑟缩了下,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缩小了,身体越来越小,他离天花板越来越远,离地板越来越近,他变成一颗灰尘,空气波动,他被吹起,跌碎了,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上辰?上辰?” 有人轻推他肩膀,黎上辰呻吟,睁开眼,发现自己伏卧在床,两手各抓着一大把酒红色的床单,背后凉飕飕。床头小灯吐出晕黄亮光。 徐莉欢坐在床边看他,脸色担忧。“你还好吗?你一直说梦话。” 他抹抹脸,摸到额头湿冷的汗水,梦中不愉快的感觉还压着他的心,他头昏目眩。“我说了什么?” “你一直说‘对不起’。你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他又抹抹脸,总算清醒了点。“吵醒你了?抱歉。” “我不是被你吵醒的,小咩作恶梦吓醒了,哭着来找我。”她摇摇头。“你们父子俩还真有默契,连恶梦都一起作。” “他呢?” “我把他哄睡了——”见他掀开毯子,她惊叫。 他吓一跳。“怎么了?” “你、你没穿……”她手指向他,脸蛋却偏向一旁,仿佛见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四角裤竟不翼而飞,他整个人光溜溜。 “你的裤子呢?!” “不知道,八成裤子太松,睡觉时扯掉了!”难怪觉得有点凉。左右一瞧,四角裤掉在床边,他拾起,穿上,见她兀自偏着头不敢看,他勾唇。“又不是没看过。” 她的回答是一记直击他胸膛的窘怒粉拳,他辛苦地憋笑,怕吵醒儿子。 他走到隔壁的儿童房,床上的小男孩揪着毯子,双眼紧闭,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徐莉欢跟着过来,一起瞧着儿子。“他会认床,昨晚还好,今天大概白天玩太疯了,不好睡。” “糟糕,我只顾着陪他玩,没注意到不能让他玩过头。”黎上辰懊恼。 “没事的,反正他现在睡了。”她瞧他,他脸色有点白。“你还好吗?” “我没事。”他不好,浑身发冷,好久没作这个梦,梦境清晰得令他反胃。 “你想要抱一下吗?”话出口,她有点尴尬,赶紧解释。“你儿子作恶梦的时候,都会跟我讨抱抱,抱抱会让他有安全感。” 他扬眉。“你认为我需要安全感?” “没,我顺口问问而已。”但他看起来就像个迷惑的孩子,需要安慰。 “我要是没穿上裤子,你还敢这样问吗?” “不要就算了。”她羞恼,作势要走。 “我要。”他低笑,把她拉进怀里。“你真小气,开个玩笑都不行。” “一点都不好笑好吗?”她抱怨着,但没抗拒,环住他的腰。 夜好静,她听见他们的呼吸,他宽阔的胸膛里藏着稳定的心跳,他的手臂圈绕她腰背,他的怀抱不会紧得让她喘不过气,也不留让她推拒的缝隙。他们从头到脚都密密贴合,他仿佛用全部的自己来需要她,拥抱她,这样的他,令她有些酸楚,有些心疼。 她好软,好温暖,抱她的感觉美好得令他叹息。他喜欢她柔软发丝贴着他脸颊,搔着他颈子,他熟悉她的香味,还混有一点孩子的奶香,这就是家的味道吗?他贪婪地汲取她的气息。 她动了下,她要推开他了吗?他不舍,不想放手,她抬起头,似乎要说什么,但鼻尖擦过他的唇,他轻抽口气,强烈感觉到她柔软的唇离他有多近,情不自禁地吻住她。 她立刻接纳他,丝般滑润的唇舌温柔地迎接他,主动滑入他不安的嘴,这一吻不带欲望,但饱含情感,他感觉迷失,身体开始发热。他们的气息交缠,变得紊乱,她细细喘息,微凉指尖从他背后滑到他赤裸胸前,攀上他颈后,他顺势俯向她,甜蜜火热的她,令他心醉神迷的她。他体温炙烫,渴望碰触她肌肤,烦人的睡衣挡在他们之间,他想撕开它——但一个意外的声音打断两人。 “妈咪……” 两人同时低头,小男孩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边,揉着眼睛望他们。 徐莉欢猛地把黎上辰推开,这下用力过猛,他整个人往后倒,后脑磕上门框,“砰”的好大一声。 而这个没良心的妈也不扶他一把,忙着把儿子抱起来,安慰心肝宝贝。“怎么啦?又作恶梦了?” “我又梦到那只狗狗咬我……”小男孩呜咽着。“我要跟你睡。” “好好好,跟我睡,不要怕,妈妈会保护你,乖喔。”她哄着儿子,抱他回主卧室的大床。 头撞得很痛的黎上辰只能自力救济,他揉着后脑,跟着回床上躺下,看她忙着擦儿子眼泪,哄小人儿安静,刚才差点失控,不知该不该庆幸儿子的打断? 让他惊讶的是,儿子突然翻身向他,抱住他手臂。 “把拨,有狗狗咬我,好痛喔……”泪汪汪的大眼瞧着他,讨他的安慰。 他从没哄过小孩,顿时手足无措,想了想,只能说出自以为最有安慰效果的话。“呃,那是作梦而已,不是真的,也不会痛。” 儿子闻言,泪光闪闪,泪水都快滚下来,一点都没有被安慰的样子。 儿子要哭了吗?他一阵慌张。“别,别怕,狗狗来的话,不然……我帮你咬它——” 她噗地笑了,用眼神揶揄他。你说什么傻话啊? 他狼狈地瞪她,她笑靥如花,指示他另一手伸过来抱儿子,他笨拙地照做,轻轻拍抚儿子,儿子没哭,也没再开口,但温暖的小身体更偎紧他。 他惊奇,这是个全新的感受,和儿子玩耍当然很快乐,但是如此亲近,他的孩子信任并依赖着他,他是这样被需要着,一种难喻的感动充塞他胸间。 而一双柔荑,悄悄从枕头上方绕过来,摸索他后脑撞痛之处。 “很痛吗?”她脸色充满关心。 他望入她双眼,她美丽璀璨如水晶而蕴满关怀的温柔眼眸,让他傻傻地回不了神。 痛? 他只感到太多的幸福,多到他难以承受,哪来的痛? 第八章 三天两夜的假期终于到了尾声。用过午餐,两对男女就要分别下山。 午餐后,曾父找来他的律师友人,显然要趁孩子们离开前,把遗产的事谈清楚。 曾父开口。“我答应要给你们的财产,都已经安排好了,委托给我这位朋友,明天他就会跟你们联系。我没有陪在你们身边,但你们的近况、你们的工作和交友,我都有留意,一清二楚。” 这一刻终于来了。徐莉欢有点不安,她瞧向黎上辰,早上起床后,他忽然变得很沉默,不管问他什么,他都回答不多,但他不时望着儿子,若有所思。她很想跟他谈儿子的事,又怕开了口,会提醒他迅速展开争取监护权的行动。他不要钱,她还有什么筹码可以说服他放弃? 曾父续道:“……我原本打算,即使你们没带人来,甚至你们根本不愿意来见我,我还是会把遗产给你们。” 相较于闻言震惊的欧观旅,早就知道此事的黎上辰镇定得多,但他还是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难道只为子孙承欢膝下的陪伴? 曾父道:“但你们都来了,我想,无论如何,你们会带来见我的女孩子,应该都是你们真心喜欢的,跟你们相处这几天,我心满意足。按照当初的条件,我会分别给你们一笔钱,因为上辰意外帮我添了个小孙子,我会多给他三千万。给观旅的是这处山庄,这里市值上亿,每年还有收入,就当是给你未来孩子的教育基金吧……” 黎上辰兀自沉思,就见父亲说完话,眼神向他投来,微微一笑。 那笑,有歉疚,有欣慰,有深刻了解,也有更多期许。 他忽然有个领悟:父亲既然明了他们兄弟的状况,还故意安排这次假期,也许是想促使他们兄弟突破现状——让还是单身的欧观旅交个女友,让与前妻离异的他有第二次机会,父亲可能也知道他的心结,想促使他面对自己的感情。 可惜,对于父亲的用心,他只能说抱歉了。 欧观旅有话要跟父亲说,父子俩先离席,程予乐也回房去收拾行李。 午餐桌上只剩下律师、黎上辰与徐莉欢,跟还在吃水果的徐子劲。 徐莉欢很忐忑。这时候有律师在场,气氛有点诡异。 黎上辰开口。“何先生,我父亲委托你处理他的遗产,我有件事,也想委托你一并处理,是关于我儿子的,不知道你方便吗?” 律师颌首同意。 他现在就要谈监护权问题?徐莉欢措手不及。“你要当着小咩的面讲这件事?”他就毫不顾虑孩子的感受吗? “趁着有律师在,一次谈清楚,免得麻烦。”这件事只需三言两语就能解决,正好让律师做个见证——虽然一开始他曾威胁她,但他无意争夺孩子,从一开始他就准备好要放弃。 好吧,要谈就谈。她挺胸,重申立场。“我拒绝放弃小咩的监护权。我不反对你要求享有父亲的权利,但小咩是我带大的,我是他最熟悉最信赖的妈妈,你要是强行把他带走,太残酷了,他会很害怕、很困惑——” “但我过去几天和他处得不错,我想他对我已经有一定的认识了。” “也才三天,你对他而言,不过是个短期的玩伴。” 一个玩伴?他下颌抽紧。“我相信我不只是个玩伴,在学习当个父亲方面,我进步很多,小咩也愿意开口叫我了,昨晚他作恶梦,是他主动要我抱,你也教我该怎么做,我以为这代表你和他都接纳了我。”只要她一句肯定,一个温暖的眼神—— “所以你这几天是在测试你当个爸爸的可能性?”她震惊,昨晚他是在试探孩子跟着他的意愿吗?他的亲密、他的关怀、他的拥抱甚至他的吻,全都是诱她卸下防备,让他接近孩子的伎俩吗? “算是吧。”他是小心翼翼地度过这几天,珍惜这个无法拥有的梦。 “我还是不认为三天有什么意义——”她气得浑身发抖。他怎能如此卑鄙? “我的表现还不够好吗?”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他希望他曾带给她与孩子快乐—— “还不够当孩子的爸爸。”她绝不让步,绝不把孩子给他! 他面无表情,浑身发凉。 他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建立一个家庭,保护家人,他只希望能和她与孩子共度三天,留下美好回忆。或许他曾有那么一点渺小奢想,期望自己意外地会是个好父亲,但此刻在她寒凛的眼神里,这些荒谬想法也都被打碎。 早就知道这是个梦,不是吗?为何心痛的感觉,如此真实? “好,那就这样吧。”几秒后,他重新开口,语气里毫无情绪,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就如他的心。 他转向律师。“何先生,请记住我以下的话,并依此处理。” 律师有疑惑。“徐小姐若有意见——” “以我的意见为主,她的意见不重要。” 她不重要?徐莉欢咬牙,忍耐,先忍住,芳芳正在帮她找律师,现在先弄清楚他的意图,回家后马上可以拟定战略,还不算迟—— “我父亲一共赠与一亿三千万,我只拿三千万,其余都给徐小姐。” 她傻住。她是不是听错了? “从前我不知道我有孩子,既然知道了,往后我会定期支付他的教育费用,金额就请你和何先生讨论后,决定一个数字,我会照付。”话是对徐莉欢说的,他却没有看她,他望向律师。“我急需这笔钱,麻烦你优先处理我的部分。” “等等!你不是要小咩的监护权——” “你是他的母亲,永远都是,他生下来就没父亲,往后也一样。” 徐莉欢完全被弄糊涂了。他改变主意,不跟她争儿子了?为什么?她茫然不已,脱口问:“你要让你的孩子,跟你一样没有父亲?” 他又露出那天去餐厅找她时,谜一般的眼神。“如果你希望我认了小咩,我会认他。如果你不愿意,将来你若再婚,能找到一个愿意接纳小咩的男人,我也没有意见。我会尽父亲的义务,但不会要求任何父亲的权利,他是属于你的。往后,我不会再介入你们的生活。” 他低头看表。“我还得去接小蒋,再回去工作,你可以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吧?我会帮你叫车。这这样,我先走了。”他跟何律师点个头,起身就走。 她不懂,为了争监护权,他积极付出这么多,他已获得孩子的信任,他握有的人脉资源比她更多,当真要争监护权,他不一定输,为什么忽然放弃? “上辰?” 他似乎没听见,步伐又急又快,转瞬间便走出她的视线。 最后,徐莉欢带着儿子搭计程车返家,车资由黎上辰付清。 一得知她返家,芳芳马上带着找到的资料赶来。“我帮你问到几个擅长打监护权官司的,还有个女律师自己也跟前夫打过这种官司,收费特别便宜——” “不必了,上辰不跟我争孩子了。”徐莉欢坐在沙发里,心思还有点恍惚。 芳芳瞪大眼。“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还有,小咩的爷爷多给了三千万,上辰他只要三千万,其余都给我。” “哇,你不就是亿万富婆了?”芳芳吹声口哨。 “我觉得他很不对劲,他一直拿小咩来威胁我,逼我合作,他一开始也说是为了钱,可是到了最后,他不要钱也不要孩子,我真的不懂为什么……” “这样不好吗?你不是就怕他来抢小咩,他不抢不就好了?欸,你该不会舍不得他吧?” “哪有?”她双颊发热。“他还说往后不会再介入我跟小咩的生活,这语气很不像他,他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唔……会让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突然改变决定,通常是因为有重大变故。”芳芳沉呤,突然大叫:“他该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因为只剩几个月生命,他想做好事,所以——” “绝症?”徐莉欢惊呆了。 “唉呀,我乱猜的啦!也不一定就是,既然你这么担心,干嘛不去问他?” 问题就在,她不敢去问,怕他改变主意,回头跟她争儿子。 但这几日的融洽气氛不是假,她曾偷偷幻想,若是他重新追求她,她会考虑,若是复合,他们可以一起拥有孩子,故事会有个完美结局,结果全是她一厢情愿,他离开的速度像逃离一场灾难,没回头看她一眼。 难道……他真的得了绝症? 她反复猜想他失常的行为,心神不宁。晚上,她在房中整理行李时,小蒋打电话来。 “表嫂!你回家了啊?”小蒋听起来很愉快。 “是啊,你呢?”他在表弟身边吗?也许可以透过小蒋探问。 “我跟席娜昨晚就退房了,我带她来找我朋友,我们一堆人正在海边喝酒讲鬼故事,超好玩的!我哥呢?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他现在应该在摄影棚吧。”看来他没跟表弟在一起,她难掩失望。“我们中午分头下山,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了。小蒋,我问你……”她握紧话筒。“他是不是罹患了什么绝症?” “绝症?哪有啊?他很健康啊!你怎么会问这个?” “因为他父亲给他的钱,他大部分都给了我,他原本要争儿子的监护权,也没有动作,他甚至不想再跟我们联系。” 小蒋沉默几秒,严肃道:“我就怕这样。”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表哥的情况吧?他其实是我姑姑的儿子,被我爸妈收养。” “我知道。他很少提过,但我感觉得出来,他似乎很在意这件事。” “这是他的私事,而且又牵涉到我家人,我实在不方便说……算了,这事大家都知道,也没什么好瞒的。当年,我姑姑是北一女的优等生,聪明又漂亮,是全家人的心肝宝贝,结果遇上我表哥的爸爸,未婚怀孕。我家是书香世家,家族里好多人当校长或老师,家教很严的,这件丑闻传遍乡里,所以我姑姑生下他,马上被送出国念书,由我爸妈收养他——” 小蒋顿了下。“我家人对他很不好。从小,我爷爷奶奶不准他一起吃饭,他要等全家人吃完了,才能上桌,吃些剩饭菜。我爸爸很疼我姑姑,对他也很冷淡,只有我妈,把他当自己儿子疼,常常偷煮些好的给他吃,他生病也都是我妈在照顾,我爷爷每次提到这件事就会很生气,骂他把我们全家毁了……” “要是他有选择,他也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啊!”她为他抱屈,好心疼。 小蒋叹气。“七岁那年,他才知道我姑姑是他亲生母亲,那时候我姑姑已经嫁给别人,他不知道怎么求她的,让她答应每个月出来见面。这件事没人知道,直到他十四岁时,被我姑丈发现了,我姑丈才知道我姑姑曾经未婚生子,那个人差点闹到离婚。我爷爷气得拿藤条打我表哥,骂他是生出来讨债,我姑姑好不容易有个好归宿,又被他破坏。” “这怎么又怪他?他母亲嫁人时就该自己交代清楚,隐瞒这么重要的事,人家当然会生气。”她为他不平,这些纠葛也许就是命运的捉弄,令所有人痛苦,为何他却承受得最多? “还好,我姑姑后来保住婚姻。我表哥没再去找过她。经历这么多事,他从来没埋怨,我爷爷骂他,他也从没回嘴,不过他成年后离开家,就很少回来了。那一年,他回家说要娶你,除了我妈,大家反应都很冷淡。我爸对他说,希望他考虑清楚,不要像他的亲生父亲,毁掉一个女孩的终生,最好也不要有孩子,以免婚姻破裂后,谁要养孩子还是个大问题。” 太过分了!她差点愤激地嚷出来,这就是他不想要孩子的原因吗?而她竟不止一次对他说“你不会是个好爸爸”!他伤痕累累的心,有多少伤口是她刺的?她好懊悔,她太残酷,他有没有生她的气?她该怎么向他道歉? “结果他也没说什么,那天晚上我跟他去居酒屋,他喝醉了,问我,他是不是真的很坏,所以全家没人要祝福他?我拼命安慰他,他就不说话了,瞪着酒瓶发了一晚的呆,我觉得他就像那个酒瓶,装满流不出来的眼泪。” 而她已热泪盈眶。这些事,为何他从不对她说?为何要独自承受? 她忽想起,他曾说想变成鸭子,离家出走,她以为那是每个人年幼时都有过的孩子气念头,其实,他是真的想离开那个家,他想从那个没有人爱他的地方逃走…… “后来,你们结婚,那一年是我看过他最快乐的时候,我觉得是因为他从小不被接纳,造成他不相信自己。大家都指责他毁灭了他母亲的幸福,他不相信自己也能让别人幸福,他不是不想要你和儿子,他是不敢要……”小蒋叹气。 “所以,我可以去找他吗?我会不会惹他不高兴?”她好想立刻见到他,却又彷徨。 “绝对不会,虽然他可能会假装拒绝你,但是我敢保证,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他随时都想见的人--” 挂了电话,徐莉欢坐在床沿,失神良久。 窗外,城市夜景繁亮,他在哪扇点亮的窗子里?她好想见他。 他是以怎样的心态在爱她?浓烈而绝望,却愿意随时放手吗?拥有着她,却又随时准备失去?他奉献所有,却不求回报,害怕他无法让她幸福,只想推开她,他爱得很卑微,因为他自觉没有资格被爱-- 这个傻瓜!怎会这么傻?傻得让她好心疼,也傻得让她更爱他了。 她才不要接受他自以为是的好意,她想爱他,也想为他所爱。虽然他推开她,可没说不准她主动接近他,就算他不准,她干么乖乖听话? 但是,万一他死脑筋,还是不肯接受她呢? 她微笑,心情豁然开朗。望着窗外夜景,她径自计划起来-- 从小渴望被爱、被接纳,黎上辰没想到终于遇到所爱时,他却转身逃走。 他把话说得绝,把他们的界限划得又深又长。她要保护儿子,巴不得他别去纠缠,决不会主动来找他,所以,这次是真的彻底结束了。 他内心似有一部分,也跟着死去了。 下山前,他去席娜的木屋,才知道她前一晚已退房,表弟请山庄经理转达,他带失恋的席娜去找朋友玩,一、两天后就会回来。 因此他独自下山,不是第一次单独开车,却是第一次感到如此孤单。 他直驱摄影棚,马上投入工作。他不在的这几天,剧组运作顺利,他跟着又回公司,处理事务,深夜才返家。 第二天,他同样一早就到摄影棚,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休息。他利用忙碌,排遣挥之不去的孤独。 他着实累了,以致隔天早上七点门铃响起时,他还在昏睡。门铃坚决地响了五分钟,他才穿着睡袍,半梦半醒地去开门。 大门一开,门外赫然是徐莉欢。 她穿丝薄的紫色衬衫,衬衫扣子开好低,胸前“事业线”若隐若现,牛仔短裙里包裹着她圆翘美臀,三寸高跟凉鞋让她一双美腿更显纤长。她梳亮的发丝扎成马尾,头上架着一副墨镜。虽然身边粘着个小男孩,但她一点也不像个母亲,倒像时髦性感的女明星。 她好美,美得不真实,黎上辰愣着,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她来到他梦里了。 而儿子热情地对他大喊:“把拔早安!” “早啊。”徐莉欢泰然自若得走进他屋里。“哇,你住的这电梯大厦真不错!地点好,景观赞,你这里是请室内设计做过吧?我猜猜……是北欧风格?我也喜欢这种风格,简单利落,就可惜太利落了,感觉有点冷。” 他茫然地看她在屋中走动,还是觉得自己在作梦。 “你们这里的大楼管理员很尽责,我刚才跟他解释好久,他就是不信我是你前妻,结果我一亮出小咩,他马上放我上来。”她嘻嘻笑。“你儿子跟你太像了,你想赖都赖不掉。” “你……找我有事?” “喔,因为我跟芳芳要去淡水,临时找不到人带小孩,可以把小咩交给你吗?” 他还没完全醒,一听愣住。“保姆呢?” “保姆生病了,重感冒,不能带孩子。” “你找不到别人带他吗?” “找不到。你不是说你愿意尽父亲的义务吗?爸爸当然有义务带小孩吧?” 他哑口无言。“可是我要工作……” “那就带小咩去啊,你又不必下场拍戏,只在场边监督吧?” “可是我从来没带过小孩,我不会带小孩啊!”这是梦,一定是梦,她不可能把孩子带来塞给他,她就怕他夺走孩子,不是吗? “带孩子又不难,小咩很乖的。他的东西我都放在这个行李箱里了,记得喔,美禄只准喝一杯,有问题打电话问我。好啦,我走了!回来买阿给和鱼酥给你。” 她留下小行李箱,带上大门,高跟凉鞋潇洒喀喀离去。 屋里剩下穿睡袍的黎上辰,还有一脸期待的小男孩。 他低头看儿子,儿子也仰头看他,小脸绽笑,过来牵住他的手。儿子的小手,又暖又软--这不是梦! 他捣住脸,发出一声挫折的叹息。 还有什么办法?黎上辰只好带着儿子去摄影棚,当然造成大轰动。 超可爱的小男孩人见人爱,每个人都想跟他玩,女性工作人员都想抱他,父亲英俊非凡,儿子俊秀伶俐,两人就像是一幅画,羡煞众人哪! 徐子劲很害羞,紧黏着父亲,要父亲抱。太多人来看他,他会怕,猛把小脸往父亲肩膀藏,躲着不看人,惹得大家又笑又爱。 儿子这么受欢迎,黎上辰当然很得意。他清醒后,对徐莉欢把儿子塞给他的行为百思不解,却很高兴能和儿子相处。此外,他不敢想太多,宁可相信她是真的找不到人带,才把孩子托给他。 剧组开始拍摄工作后,黎上辰带着儿子到角落。摄影棚里到处是机器电线和道具,不可能玩球,幸好徐莉欢收拾了一些玩具和着色本,他陪儿子下跳棋,讨论着色本的大象要涂什么颜色,或者带儿子看演员们排戏,除了儿子平均二十分钟就会想起美禄,他得不断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小家伙真的不难带。 午餐时跟剧组一起订的便当,他把饭菜分装到儿子的小碗里,父子两个一起坐着吃饭,他意外发现儿子和他一样爱吃豌豆,于是把便当里的豌豆豆让给小家伙,看他吃得津津有味,他有种幸福的感受。 午饭吃到一半,徐莉欢打电话给他。 “哟,你们两个男生在做什么?” “吃午饭,你呢?” “我也是,芳芳的朋友在淡水这里开了一家民宿,我们跑来给她请。” “淡水好玩吗?” “不错啊!其实我原本想带小咩来玩,后来觉得偶尔还是不要带小孩,一个人出门放松一下。小咩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他很好带。” “看吧?我就说嘛!你担心太多了,带小孩又不难。”她听起来兴高采烈,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他可能不把儿子还给她。 “莉莉……” “嗯?” “你为什么把小咩带来给我?” “你不想跟他相处吗?” “当然想,我很喜欢他。”就是太想太喜欢,怕自己会放不了手,怕一天的快乐之后,就是更多日子的失落。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把握?” 她似乎话中有话,但他无话可答。 “好啦,我要去吃饭喽,我会早点回去,六点去摄影棚接小咩可以吗?” “我今天不想在摄影棚待太晚,我在家等你好了。” 傍晚四点多,他带儿子回家,他泡了杯美禄给儿子,小家伙心满意足地看电视,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接近六点,他心情越沉。 不料他直等到六点半,徐莉欢才提着一袋蔬菜现身。 “刚和芳芳绕去黄昏市场买菜,人太多,差点挤不出市场。”她解释着,弯腰接住奔过来的儿子,亲亲他小脸。“徐小咩,今天跟爸爸去拍戏,好玩吗?” “好玩!”小家伙灿笑。 “以后还要跟爸爸去摄影棚吗?” “要!” 为什么她今天说的话,都给他一种被设计的感觉? 她又问他:“你晚上有什么节目吗?” “吃饭,看剧本,下一档新戏要选角了,我要研究适合的演员名单。”早就习惯度过一个人的夜晚,但当令他最快乐的女人与小孩就在身边,他习惯的生活突然空洞得可怕。 “晚上还要工作啊?真可怜。”她摸索皮包。“……咦?我找不到钥匙……”她翻遍皮包,夸张地惊呼:“糟糕,我钥匙不见了!我没办法进家门了!” “没备用的吗?” “没有呀!” “那叫锁匠吧。” 她笑容一僵。“不要,我不喜欢叫锁匠,有外人进我家,我会怕。”她眨眨柔媚美眸,扮娇弱。 “我可以陪你等锁匠。” 喔,开口闭口都是锁匠,他干么突然这么爱锁匠啊?都做球给他了还不接! “你这里有多的房间吧?让我借住一晚好了。”千方百计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他微微挑眉,表情若有所思。 徐莉欢信心十足,她今天特意打扮得艳光四射,他一向是行动派,在山上共处三天,他也没坐怀不乱,现在她主动送上门,就不信他拒绝得了。 她听他慢条斯理道:“你脸皮真厚。” 她瞠目,他续道:“我还没遇过弄丢钥匙就直接说要住人家家里的。” 她脸红不已,岂有此理,怎么诱惑不了他?难道她真的年老色衰了? 不管!她把儿子塞给他,宣布:“就这样,今晚我跟小咩住你这里。” “呃,莉莉……” 她没理他,径自走入他家,脱掉凉鞋,自己找出室内拖鞋,摆明不走了。 他蹙眉,无奈地关上大门,嘴角却浮起下山以来最愉快的微笑。 第九章 徐莉欢的计划是--假装和好友出门玩,把儿子丢给黎上辰,让他对儿子依依不舍,然后晚上住进他家,好好跟他谈,她会很温柔、很有耐心地循循善诱,淳淳开导,解开他的心结,终于他们会幸福快乐地在一起,嗯,很完美! 他带儿子去洗澡时,她就在厨房卖力做菜,青椒炒肉丝、芹菜炒花枝、烫青江菜和蒸鱼,还有一锅蛤蛎清汤,嗯,同样完美的一餐! 当她宣布开饭,黎上辰和儿子走进厨房,看见一桌家常菜,空气中弥漫饭菜香,还有刚解下围裙、笑盈盈望着他的徐莉欢,他有点恍惚,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本来今晚要回家煮饭,反正回不去,就煮了一起吃吧。”她拿碗添饭。“平常就我跟小咩吃饭,菜不多,也很普通。” “已经够好了。”黎上辰帮忙摆设碗筷,看见芹菜炒花枝,他的手顿了下,才把碗筷递给儿子。 她偷看他,他表情复杂,但没有不高兴,他应该喜欢她准备的这餐吧? 三人围坐着吃饭。 “有青椒。”徐子劲朝餐桌上的青椒炒肉丝嘟起小嘴。 “不准偏食。”她夹起青椒往儿子碗里放。 “我不要吃。”小家伙马上把碗挪开,小脑袋撇向左边,以示坚决拒绝。 “不可以不吃喔,你不是想长高吗?要长高,每种青菜都要吃,青椒不难吃啊,你看爸爸妈妈都有吃。”她吃了一口青椒,以眼神示意黎上辰。 于是他夹了一筷青椒,吃了,一副滋味很赞的样子。“很好吃啊!” 徐子劲瘪嘴,不情愿地看母亲把一堆青椒夹进他的腕。 “乖,至少要吃一些,这样吧,爸爸吃多少,你也吃多少。”她转向黎上辰,帮他夹菜。“来,吃点芹菜--” 咻,他的碗瞬间水平位移,远离她那筷芹菜--这一幕未免太眼熟了吧! 徐莉欢眯起眼,他的头转左边,避看她眼神。“我不要吃。”语气的抑扬顿挫跟儿子完全一样。 喔,原来他的罩门是芹菜。她甜滋滋地道:“不可以不吃喔,芹菜不难吃啊,你看我和小咩都有吃。” 不等她给暗示,儿子自动夹了一大筷芹菜,塞进小嘴,那白嫩脸颊胀鼓鼓的,用力嚼嚼嚼。“我吃多少,把拔也要吃多少。”还主动夹芹菜到父亲碗里,一筷两筷三筷,一、直、叠、上、去! “等等,太多了吧?你又没吃这么多。”这是报复,一定是。黎上辰无奈,瞧向徐莉欢。 她正在憋笑--噗哧,不行了,她笑出来,哈哈笑。 他也笑了。小男孩虽然不明白有什么好笑,也跟着笑了。 饭后,徐子劲去画他的着色本,徐莉欢收拾桌面,黎上辰洗碗。 他边洗碗边问:“你不是说要买礼物回来给我,好像是鱼酥和阿给吧?” “啊,跟芳芳玩得太疯,忘记买了。”其实她根本没去淡水。 “是啊,钥匙都玩丢了。” “你不相信我把钥匙弄丢?” 他是不信,他知道她今天的举止都是有意的,但,为什么?“我是不懂,你为什么来找我。” “你不希望我来这里吗?” 他捏紧碗,莫名地烦躁。又是这种意有所指地语气。“我以为在山上讲得够清楚了,钱也给了,你应该没有理由来找我了。你为什么要来?” “我前两天和小蒋通过电话。”她走到他身边,关掉水龙头。“他告诉我,你从小在家里的情况,还有家人怎样对待你。” 这就是原因?他瞪她。“所以你觉得该来拯救我?”隐藏的伤口被刺探,他痛着,一股反抗的愤怒令他语气尖锐又讽刺。 “不。我没兴趣做圣母,我来只是因为我想见你,想跟你在一起。” 他一震,听她缓缓道:“还有一些事,我想弄明白,我不了解,是什么原因让你威胁我要抢走儿子,却没这么做?如果我没记错,你曾经说你需要钱,却给我一亿。对你来说,我和儿子比钱更重要,对不对?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又把我们拒绝在你的生活之外?” 他无法言语,感觉自己正一层层被她分析剥开,赤裸裸,无从防备,也无法抵抗。 “虽然你有时说些很过分的话,让我很生气,但我现在明白了,你并不是真的有那种意思,你只是想气走我,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她美眸澄澈如镜,他内心一切仿佛都已映在她包容的眸光底,他无处可逃,哑声道:“我们要是在一起,我就会伤害你,还有小咩。” “为什么?你所谓的伤害是什么意思?你会打我们吗?” “不,不是!我永远都不会打你们!”他语气激烈。 “那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认定你会伤害我们?” “因为……”他局促一笑,但嗓音里毫无笑意。“这还需要问吗?我们离婚了,要不是我让你不快乐,怎么会离婚?” “但我也曾让你不快乐,不是吗?我那时常常怀疑你和女明星鬼混,不相信你--” “我不相信你,是因为我不相信自己。” 她听得心疼,是因为从小承受指责,他对自己丧失信心吧?爱着他,却不敢肯定自己值得拥有她,缺乏安全感便演变成妒忌和猜疑。 “你知道这证明了什么吗?” “证明我们不适合彼此?” “不,这证明我们都是凡人,会软弱,会误解,也会犯错,但我们是相爱的,我们的爱情没有错,没有谁背叛谁,只是有些小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弥补,我愿意为你努力去改变,你值得我这么做。我呢?我值得你努力吗?” 她值得他付出一切,但他犹豫。“万一我们又因为同样的原因吵架呢?”万一他又惹她伤心呢? “就当作调剂喽。”她眨眨眼。“所以,你愿意也为我努力吗?” 她怎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而在她温柔信赖的眸光里,他竟也觉得,事情真会如此容易,他始终爱她,有重来的机会,他当然愿意把握,他点头。 她灿然展笑。“我还要跟你说对不起,一直骂你‘你不是好爸爸’,那时我急着保护小咩,就怕你抢走他,我不知道那些话对你来说是很过分的伤害,我不是真的有那个意思,对不起。” “我也要说对不起,我态度很差。”他踌躇着。“小蒋……告诉你多少?” “我不知道他告诉我的是不是全部,但我不想知道更多了。”她皱眉,显得很不以为然。 她的表情让他忐忑。她早就知道他是私生子,但不明白细节,现在她都了解了,万一她因此嫌弃他呢? “我不想批评什么,毕竟这是你家里的事,我只想说--” “我了解,你什么都不必说。”刻薄的言语如果来自外公一家人,他无所谓,他习惯了,但若来自她,哪怕只是一个轻蔑的眼神,他都受不了。“莉莉,我知道我家状况很复杂,请你相信我--” “你别打断我好吗?让我把话说完。”她严肃地望着他,但语气很温柔。“我觉得人生最糟糕的事,不是被很多人否定,是连你自己都否定自己。有时候,命运对你不公平,但你要对自己公平,给自己机会,那些不是你能决定的事,不要硬去承担罪过。不管你家人怎样对待你,你要记得,那不是你的错。” 他无法言语,无法将目光从她柔情似水的容颜移开。“那些事也许不能从你的人生割离,但也不是你的全部。把你的人生留一点空间,留给你自己,留给快乐……留给我,好吗?” 他想说“好”,但说不出话,他想点头,却无法动弹,他内心激动沸腾,深深地被她震撼与感动。 他不愿回顾阴暗的童年,所以从来不对她提起,外公一家人深爱他的母亲,深恨他的出生,他不曾怨,即使十四岁时,被母亲要求不要去找她,他依然不怨,因为母亲毕竟生下他,他却剥夺了母亲的幸福。他只以为是自己没有资格被爱,爱是他不敢奢想的感情。 但她爱他,不只是一时激情,是更深刻更细腻的用心。她想了解他,但不追根究底,看出他在意,便体贴地不追问,她只是接纳他,接受并体谅他,以她单纯热烈的感情支持他。她没有半个字提到爱,他却觉得深深被爱。 隐瞒的往事都被她知悉了,他有点尴尬,内心又酸又苦,又有一丝甜。他有点羞愧,却又全然安心,被看得一清二楚,他应该慌张不安,但当心事袒露在所在的人眼前,当自己被爱着的人接纳,可以毫无顾忌地暴露自己,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他放弃抵抗,放弃长久以来若无其事的伪装,伤心的小孩和寂寞的男人,都向她投降,向她臣服。她的爱,拯救了他,他满心喜悦地轻盈。 “你确定只要求我把人生留一点给你?可是我想全部都给你。”他握住她手,目光炯炯。“当然,你也得用你的全部人生作交换。” “好吧,算起来我也不亏本。”她笑盈盈,主动投入他怀里,喜欢他解开心结后,这种霸道占有的口气。 他紧拥她,下巴搁在她柔软发丝里,哑声道:“谢谢你。”一句谢谢,包含太多难以言说的感激与感情。 “我不想听这句话。” 否则她想听什么?他不明白,她又道:“喔,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找到大门钥匙了。” 她掏出一串钥匙在他面前晃,钥匙闪闪发亮,似她挑逗又妩媚的眸光。“既然我都住进来了,你不会把我赶回去吧?” 他笑了。“我早就知道你说钥匙不见是骗我的。” “那你怎么不揭穿我?其实你很高兴我来对不对?” “是啊。”他承认,亲密地贴在她耳畔低语:“要是你肯把你的东西都搬来,和小咩就这样住下,我会更高兴。”既然不再有顾忌,他迫不及待要把渴望付诸行动,他想要一个家,想将她与儿子纳入羽翼下,日日夜夜都能拥有心爱的他们。 “你确定吗?”她目光闪动着喜悦和愿意。喔,她真喜欢这么积极。 “当然确定。” “很确定?” “我等不及了,越快越好。” 可是在她听来,变成另一种意思,她被困在他怀里,感觉到他强悍有力的拥抱,他下巴贴着她发鬓亲昵磨蹭,湿热呼吸落在她发梢颈间,教她肌肤酥麻,甚至开始糜烂,更别提他的大手在她腰背之间轻柔爱抚,很不规矩,她反按住他的手。 “我知道你一向很急,可是拜托你考虑一下地点,儿子还在隔壁耶!”他该不会记到现在就要吧? 他倏地静止。“你以为我说的等不及,是急着想要……”他闷笑起来,胸膛因笑声而震动。 “难道不是……”接触到他调侃的眼光,她糗红脸。“好啦,当我没说!”她想挣脱他,被他拉回来,推抵在冰箱门上。 冰凉坚硬的冰箱害她低呼了声,当他炙热坚硬的身体贴上她,她心脏一顿,怦怦乱跳起来。 “我原本真的没在想,但你害我开始想了。” “你自己思想邪恶,不要乱牵拖。”他脸色无辜,像清纯大男孩,但身体反应绝对不无辜,何况她太了解他,他全身上下唯一清纯的大概只剩下眼镜镜片,而他正缓缓摘下眼镜,英俊得让人目眩神迷的脸庞再无遮掩。 “我绝对不乱牵拖,我都是……”他结实身体紧贴她,缓慢而性感地对她柔软娇躯施压。“‘有目的‘地牵拖。” 她脸颊如火烧,膝盖发软,他紧迫的身体难掩热情欲望,他轻抚她脸颊与颈项,她的脉搏在他的指尖下火热跃动,酥麻的热在她全身流窜,分不清是他眷恋爱宠的眼神,或是他亢奋强势的身体令她发颤。 他低语:“其实我不太幻想这件事,我比较喜欢身体力行。” “我说真的,小咩就在隔壁,我们……”她打颤,还想力挽狂澜。 “我们安静点,别出声就好,嘘……”他挑开她衬衫钮扣,底下若隐若现的雪嫩肌肤,令他目光灼热--然后他突然不动了,整个人完全静止。 “怎么?”她抬头,见他望向一旁,她跟着瞧去,看见儿子站在厨房门口,她猛地推开身前的他。 幸好这次黎上辰有防备,后头也没有门框,他退了两步,稳住自己。看来,他得好好教她如何应变,否则他们哪天在窗边……她一慌就推人,他早晚会没命,这里可是十二楼啊! 徐莉欢挤出笑容。“小咩?怎么啦?” “我的黄色蜡笔用完了。”小男孩眨眨漆黑大眼,天真地发问:“妈咪,你跟把拔在做什么?” “呃,我们……”她支支吾吾,发现衣扣开了,赶紧扣上。 “我们在厨房,当然是要做菜啊。”黎上辰和颜悦色地解释。“爸爸和妈妈正在炒饭--喔!”被毫不留情地狠踩一脚。 “不要对孩子乱说话。”她白他一眼。 “这哪是乱说话?我是实话实说啊。”他很无辜,看她抱起儿子,无奈啊,气氛正好却被儿子打断。“今晚早点把他哄睡,没问题吧?” 她闻言,泛红的颊更添一层热。“我尽量。” “你为了来我这里,计划的这么周密,应该也记得带小咩的毯子和枕头吧?”既然要留下来过夜,总不会忘记帮儿子准备吧? 她怔住。他望着她,她继续怔,然后灿烂笑开。“哈哈哈哈……” 她略带傻气的笑,跟儿子在山上对着飞机喊“妈咪拜拜”的笑脸,还真像。 他无奈。还能说什么?不愧是母子啊! 后来黎上辰赶快开车,载徐丽欢回家去拿儿子的枕头和毯子。 九点钟,父母俩就试图哄儿子睡觉,但今晚儿子精神特好,两个大人法宝出尽,小家伙直到十一点才有睡意,结果入睡每半小时,就做恶梦了,跑来跟爸爸妈妈挤大床,三人同眠到天亮。 八点多,一夜好睡的徐丽欢醒来。儿子睡在她旁边,一只小手还紧抓她的衣角,她见状笑,轻轻把衣服从儿子手里拉回来,孩子的爸呢? 浴室传来水声。她下床,循水声走去,昨晚她使用外头的浴室,现在还是第一次进主卧附的这个浴室,一踏进,她不由得眼前一亮----- 干湿分离的浴室采银白色调设计,予人感觉洁净冷冽,降板浴缸由浅色石材砌成,正对面的墙上嵌入大屏幕液晶电视,紧挨浴缸的两面墙都是透明玻璃,优异采光让浴室更显明亮,但以上都不是她注意的重点----唔,或许采光难辞其咎,因为浴室里太亮了,让透明淋浴间里的养眼裸男无所遁形! 就见淋浴间里的男人双手撑墙,低头望着底面,水流从他头顶洒下,湿透他头发与匀称身躯,他皮肤干净无暇,没有疤痕,透明水流下,他背部肌理缓缓起伏,那紧窄的腰臀、强健修长的腿,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令男人妒忌,让女人疯狂,任何男人能穿在身上的东西,他肯定都是最佳代言人。 她脸红心跳,一早就看到这种画面,太提神醒脑啦! 她敲敲浴室间玻璃。 黎上辰闻声抬头,对她微笑。“早。”指向陶瓷洗脸台上的全新毛巾与牙刷。“帮你准备的。” “谢啦。”她过去扭开水龙头,准备盥洗。“你这么早就醒了?” “本来想睡晚点,但是被身边的人打醒了。”他苦笑,关了莲蓬头,扯来浴巾围腰上,走出淋浴间。 “小咩踢你啊?真糟糕,他睡相不好----” “是你打我。” “我打你?哪有?我怎么不记得?”她惊呼。 “就是你。那时候我在做梦,梦到我在棚里拍戏,我跟导演正在讨论,不知道为什么就吵起来,他突然抄起剧本打我,又拿台灯猛k我,最后干脆把椅子扛起来砸我,这时候我痛醒了,一睁开眼睛,你的手就压在我脸上,你揍了我一拳。”他指着颧骨,真的红了一小块。 他边说,她边笑,伸手帮他揉揉伤处。“对不起啦,这么说我好想也有做梦,梦到我碰到一台吃钱的贩卖机,吃光我所有零钱,就是不肯吐出饮料,我生气了就捶它,一捶,饮料就掉下来了。” “还好你不是梦到在击鼓申冤。” 她格格笑。“还好我把你打醒,不然你在梦里继续被导演揍。”她弯腰洗脸,没注意镜中的他突然眼神发直。 迷糊的她还忘记了带自己的睡衣,身上穿的是跟他借的t恤,t恤宽大,足以遮到她大腿中段,但这一弯腰,t恤往上缩,春光乍泄,他霎时忘记呼吸。只可惜衣服太长,依旧遮住她圆翘美臀。 “早餐要吃什么?”她打湿脸,站直身,对着镜子抹洗面乳。“你这里有什么可以吃的?” “冰箱里大部分是冷冻食物,唯一能吃的是昨天买的……”她又弯腰了,他喉咙一紧,该死,早知道应该拿最小的t恤给她穿。“三文治。” “那要出去吃了,附近有早餐店吗?” “对面就有两家。” “嗯……”她不但弯着腰,还发出思考的声音,这个长长的“嗯”害他全身都有反应。“小咩还在睡,不然我们去买回来吃好了。” 他没回答,她不以为然,洗净了脸上泡沫,站直身,从镜中看见他站在她身后,他后退一步,背脊撞上浴室的门,“喀”一响,门关上,将他们关在只有两人的小空间,他右手反手摸到门把,一扭,落了锁。 “你说小咩还在睡,是吗?” 他的目光从镜中锁住她,毫不掩饰炙热的意图,她结巴。“可、可是我们在浴室……” “没有其他地方了。”他走向她。“我真后悔,当初要求设计师尽量把空间打通,现在家里半个能让我们独处的地方都没有。既然床让给儿子,我们只能将就浴室了。” “一定要现在吗……”她感觉到他站在背后,解开的浴巾沿着她腿后肌肤滑下,激起一阵兴奋电流,窜过彼此全身。 她感觉他灼热的体温,他的腿滑入她双腿之间,若有似无地刷过她敏感皮肤,她瞬间燥热起来。他的腿贴住她左腿内侧,慵懒缓慢地滑动,如性感的求爱节奏,她意识飘忽,像泥般瘫软,软绵绵地往他身上靠,感觉到隔着薄薄t恤,属于他的欲望,有多亢奋。 她呼吸急促,脸色绯红,他的目光在镜中攫住她,幽深墨眸底激荡着情欲暗流,她心跳激狂,但也意识到,她们还在镜子前。 “可是,这里有镜子……”她看得见他也就罢了,这一来她自己的反应也看得一清二楚呀!不行,太害羞了。 “你不想看,就闭上眼吧。”他低沉魅惑地耳语。“我想看你在我怀里样子,我想就这样看着你,慢慢爱你……” 十五分钟后,大床上的小男孩醒了。他揉揉眼睛,呼唤:“妈咪?” 没人回答他,唯一的声响是来自浴室。他下床,蹒跚走向浴室,越靠近,浴室里奇怪的声音越是清晰,好像是呼吸声,还有某些他听不懂的声音。 他只知道浴室里有人,便抡起小拳头,咚咚敲门。“妈咪?” 浴室里如火如荼的缠绵戛然而止。 一直紧闭双眼的徐丽欢猛然睁眼。糟糕,他们一直克制着不要出声,怎么还是吵醒儿子了?她惊慌地瞪向镜中,在她背后的男人俊脸扭曲,她猛扯开他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要他讲几句话,打发儿子走开。 黎上辰明白她的意思,但他身体炙热,亢奋至极,此刻要他静止不动已经耗尽意志力,哪说的出话?在这种时候停下来,真的会害他折寿! 他咬紧牙根,望着镜中双颊火红的她。“我开始觉得,儿子不是那么可爱了。”他低哑抱怨。 要不是正处在紧要关头,她差点笑出来。 他清清喉咙,尽量让嗓音平稳,才扬声问:“小咩?怎么了?” “我肚子饿,妈咪呢?” “妈咪在忙。你饿的话,冰箱有三明治,先拿来吃。” “你跟妈咪在做什么?我有听到声音。” “我跟妈咪在……洗浴室。”拜托别问了,快走开!“你快去吃三明治。” “喔。”儿子的脚步声走开了。 两人同时松口气。 他大手滑到她柔软小腹上,一使力,将她压向自己腰下。 她闷抽口气,难受地低吟,两腮酡红更深,艳丽撩人。“儿子都醒了,拜托你快点,速战速决好吗?” “你想要我多快都行……”他轻咬她柔嫩耳垂,低沉的语气邪恶得令她颤栗。“就是不能‘快点结束’……” 半小时之后,徐丽欢的“折磨”终于结束。 黎上辰在浴缸里放满温水,抱她进去,她脸色恍惚,美眸没有焦点,她姣慵地侧躺着,发丝在水波里荡漾,像搁浅的美人鱼,想起刚才与她激情欢爱,几乎令他又冲动起来。 “我去买早餐。别泡到睡着了。”他爱怜地轻抚她脸颊。 “嗯,你去吧……”她昏昏欲睡。 “唔,也许我再洗一次澡,刚才流了不少汗,浴缸够大,我们可以一起泡。” “不可以。”她有气没力地瞪他。“第一,儿子饿了,要先喂饱他。第二,你一定不会乖乖泡澡,我已经很累了,没力气再应付你。” “你还有精神给我条例分析,看来还不够累。”他低笑。“你不觉得一大早起来,天气很好,在明亮的晨光里做爱,然后有人帮你放洗澡水,还去帮你买早餐,一天就从这样的享受开始,感觉很惬意吗?” “等我恢复精神,我要给你好看。” 这色魔!她掬水泼他。 他笑着闪避。“希望是在床上的那种‘好看’,我会很期待。”他给她一个绵长热情的深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浴室。 他换上轻便衣物,走到客厅,儿子正在沙发上玩玩具,吃了一半的三文治搁在身边。 “爸爸出去买早餐,你想吃什么?” “美禄!” 算了!当他没问。“妈妈在洗澡,十分钟后她要是没出来,你去叫她,免得她睡着了。” 儿子点头,他香了儿子白嫩笑脸一记,拿起皮夹出门。 第十章 黎上辰轻吹口哨,走出大楼。 天气很好,天空湛蓝,空气清新,今天的世界看起来格外明亮可爱,一如他的快乐心情。 他走进早餐店,今天的他容光焕发,显得格外英俊,老板娘傻傻看着他,工读生女孩的眼珠几乎黏在他身上,他眼光一投向她们,两人都脸红了。 他没留意身边女人的神魂颠倒,看到菜单上写着玉米蛋饼,他笑了,点了三份玉米蛋饼夹肉松,再点了三明治,还有两大杯红茶,他记得她最爱喝红茶,越甜越好。 他走出早餐店,仰望面前的大楼,他数着楼层,找到他住的那一楼,在角落那间,屋里有他心爱的女人与小孩,玻璃帷幕反射日光,在他眼中闪耀,在他心上灿烂。她洗好了吗?或者还懒洋洋泡在浴缸里?他用力朝 那片位于十二楼的灿亮窗面挥手,她有没有看见他? 他的举动,引起几个路人侧目,大概觉得他很奇怪吧?他沉醉在幸福的感受里,懒得理他人眼光。 他走向便利商店,商店外停着一辆有暗色车窗的黑色厢型车时,车门忽然猛地滑开,四只强壮手臂伸出,把他揪进去。 车门迅速关上,驶离。 阳光闪闪,照得柏油路面乌亮,四周安安静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徐丽欢泡在舒适的温水里,不想动,嘴角弯着满足的笑。虽然刚才用水泼他,其实用激情来开一天序幕,感觉是还不赖。 她望着窗外,看见她的男人走入早餐店,几分钟后提着早餐出来,他停在街角,抬头望向他的公寓,他忽然朝她这边挥手。 她笑了,这傻瓜,在做什么啊?但他认真挥手的模样好可爱,她忘了隔着玻璃帷幕根本看不到,跟着用力挥手,还会送一记飞吻。 泡够了,还是起来吧!她出了浴缸,擦干身子,换上昨天的衣物,然后吹干长发,将自己整理好,已过了十五分钟,她的男人还没回来。 她走到客厅,儿子已经把三明治吃完, 她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又过了十五分钟,她开始觉得饿,他还是没回来。 她拨他手机,铃声在屋内响起,他没带手机出门。 她吩咐儿子待在屋里,自己下楼,找到大门的管理员询问。“你有看到黎先生吗?” “他半个小时前出去了,还没回来。” 奇怪,他究竟去哪儿了? 她走出大楼,左右张望,不远处有辆蓝色轿车,女驾驶向她招手。 “小姐?你是黎先生的前妻吗?他要我在这里等你!” 徐丽欢闻言一凛,快步走过去。“他人呢?” “我朋友刚才在这里出车祸,黎先生送他去医院,他要我留下来等你,他说等你下来之后,送你到医院。” “他为什么不直接上楼跟我说?” “我朋友伤势很重,黎先生急着带他就医,快上车吧,我带你去找他。” 她忽然起疑。“为什么你朋友受伤,你没跟着去医院?”话刚说完,轿车后座跳下来两个男人,一把抓住她,将她塞进车里。 女驾驶跳上车,发动车子,飞驰离开。 黑色厢型车将黎上辰带到十分钟车程外的一处中古公寓。 他被带进一间摆设简陋的客厅,屋里还有五、六个男人,不是身有刺青,就是满脸横肉,看起来都非善类。 瞧这阵仗,绑他的会是谁,他内心已有底。他问:“席娜呢?” 没人回答。他也不再开口,暗自庆幸徐丽欢没和他一起出门。 二十分钟后,一个中年男人进屋来。此人虎背熊腰,皮肤黝黑,穿黑色短袖衬衫和黑长裤,露在衬衫外的手臂刺满飞龙猛虎,脖子上的金项链跟埃及法老戴的差不多粗,他长相凶恶,是那种父母用来恐吓小孩“他会把你捉去吃掉”的典型。 “你就是黎上辰?”中年男子打量他,一开口,声如洪钟。 黎上辰太熟悉这粗嗓,这个讲电话不需要扩音的声音。“我是。” “就是你,把林北的女儿迷得昏天黑地,搞大她肚子,还不负责?”席爸爸打量这斯文的男子,很不满意。“就是你这个奶油小白脸?” “我从来没碰过席娜,就算她怀孕,孩子也不是我的。”他沈着解释。 “按!你是说我女儿说谎?” “你如果不信,请找她来对质。” “好。”席爸拿出手机拨号。“喂?娜娜,你进来。” 片刻后,席娜走进来,看到黎上辰,她瞪圆眼。“黎大哥?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要你爸爸抓我来吗?” “没有啊!我昨天才回家,早上我爸说要出来吃早餐,我就跟他出来……”席娜拉拉爸爸。“爸,你干嘛抓他?” “你不是怀了这男人的孩子吗?林北要逼他负责。” “我没有怀孕啦!那是我开玩笑的!”老爸后来也没再问起黎上辰,她还以为他已把这事忘了。“爸,我跟他不可能,他……其实他不能做那个……” “他不行?”席爸冷笑。“这两天我派人盯着他,他的前妻带小孩去跟他过夜,我透早起床就去逮他。林北也是男人,看他满面春风,就知道他昨晚干了什么好事,他绝对行。” 是这样吗?席娜狐疑地望着黎上辰。“黎大哥,你骗我?” 他不回答,席爸道:“乖女儿,你很爱这个男人吗?” “当然啊……”席娜重燃希望。老爸亲自出面,说不定能说服黎大哥答应,可是黎大哥的脸色好可怕。 黎上辰冷淡地开口。“席娜,我一再对你解释过,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我爱我前妻,我们很快就会举行婚礼,这辈子我想要的女人只有她,我不愿意也不想碰别的女人。”他望向席爸。“我不会娶你女儿。” “你真的不娶?你不怕走不出这里?”席爸厉声咆哮,空气共鸣地嗡嗡响,一干手下虽然不是他发怒的目标,也都噤若寒蝉。 但黎上辰坚决摇头,面无惧色。 看不出这男人斯斯文文的,倒是很有骨气。席爸对他多了点好感,“好吧,我退一步,我女儿给你做小。男人有几个女人伺候,是天经地义,娜娜也是我二老婆生的,只要你好好疼爱她,给你做小没关系。” “抱歉,我拒绝。”黎上辰面色铁青。这是什么荒谬情况?有人中意逼着人跟自己女儿交往的吗?他抿唇,不想再废话,用脸色表示他的决定不会改变。 “你想清楚!你点头,以后你就有两个老婆,你摇头,以后哪个女人想嫁你,只能嫁给你的牌位!林北把你的前妻也带来了,你好好考虑。” 她也被抓了?黎上辰惊愕,看席爸一声令下,两个女人架着徐丽欢进来。“莉莉?你有没受伤?” 徐丽欢脸色苍白,她刚才被押在隔壁房间,对席爸和黎上辰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不肯屈服,让她很感动,可是这批人不好惹,还是别吃眼前亏为妙。 “我没事,你就答应他们吧!”她向他使眼色,要他敷衍对方,先求脱身要紧。 席爸忽道:“徐小姐?是你吗?” 她望向席爸,后者脸色好和善,她很茫然。“对不起,你是哪位?” “你不认得我啦?是我啊!五年前在机场,那次飞机延误----” “啊!你是席大哥!”徐丽欢认出对方,喜极惊呼。“你头发剪短了,我一时没认出来,好久不见!”两人握手,热烈寒暄。 席娜呆愣,老爸几时认识徐丽欢了? 黎上辰困惑,她怎会有这么大尾的黑道朋友? “是啊,哈哈,剪短比较凉啦!我后来常常搭飞机,怎么都没遇到你?” “因为我怀孕啊,转地勤了。你儿子还好吗?” “很好很好,我现在出门都紧紧牵着他手,不过他慢慢大了,不喜欢被我牵着,会嫌我烦,唉!” “孩子就是这样,长大了就不喜欢跟着爸爸妈妈……”瞥见黎上辰还被两个黑道兄弟一左一右挟持着,徐丽欢道:“席大哥,可以放了他吗?” “当然!”席爸使个眼色,两个手下马上推开,席爸走过去,亲热地握住黎上辰的手猛摇。“金拍谢啦!我不知道你是莉莉的前夫,刚才多有得罪,看在莉莉的面子上,不要计较,莉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莉莉的前夫就是我的前夫-----啊不对,总之,大家交个朋友啦!” 黎上辰越来越茫然,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狠角色,怎么变成慈眉善目的爽朗中年人?他瞧向徐丽欢,这人显然跟她颇有交情,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徐丽欢又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要我嫁给他的牌位……” “啊哈哈哈!误会啦!”席爸爸尴尬大笑。 “你还说,要让你女儿给他做小老婆?” “唉,我这女儿眼光不好,看上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烂,我就像亲自出面,吓一吓他,让他不敢对我女儿乱来,没想到他是你前夫,你眼光好,你看中的男人不会差到哪儿,如果你愿意,我女儿就送给他----” “我不愿意。”徐丽欢脸上笑吟吟,语气冷冰冰。 “好好好,那就当没这回事!啊哈哈哈哈!” 徐丽欢走到黎上辰身边,勾住他手臂。“席大哥,你女儿追他好一阵子了,那时候他单身,大家都有交朋友的自由,我不会说什么,但现在我跟他快要结婚了,你也知道我个性软弱,要是有人想跟我抢老公,我一定抢不过……”她楚楚可怜,还硬逼出几滴泪,依偎着黎上辰,仿佛老公劈腿的惨剧已经发生。 “你免烦恼!我保证娜娜不会再去找你老公,她敢去我打断她腿!” “爸!”始终一头雾水的席娜抗议。 徐丽欢笑逐颜开。“那就好啦!我们结婚时,我一定发帖子给你们。我们儿子一个人在家,我不过放心,要赶快回去了,改天再和你聊。” “好好,你快回去,我派个司机送你们。” “不必了,我们拦计程车就好,我们走了,拜!”她挽着黎上辰,跟众人挥挥手,大大方方走出公寓。 一走出公寓,她吁口气。“呼~~好险!” 黎上辰问道:“ 你怎会认识他?” “哈,说来话长。你记得五年前,我们的结婚兼离婚纪念日那晚,我的班机不是迟了吗?” “你说是因为在找一个走失的小孩,导致班机延误。”他却怀疑她是和哪个男人幽会去了。 “走失的就是他儿子。” “真的假的?”有这么巧?他震惊。 “真的,他当时急到哭,我们帮他广播,所有人到处找,我找到他儿子的时候,他差点跪下来谢我,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混黑道的。后来,偶尔搭飞机遇到他,他也是一再感谢我,还送我好多礼物,甚至送过珠宝,不过太贵重了,我不敢收,都退回去,他人其实不错。” 珠宝?他挑眉。“帮他找到儿子,也不必这么破费吧?” “因为他有七个女儿,到中年才生了这儿子,儿子是他的心肝宝贝啊。再说,要是小咩走失,我也会一辈子感激找到他的人。”她戳戳他手臂。“现在你知道的我的工作有多厉害了吧?服务业就是要广结善缘,今天都是靠我,我们才能平安离开。” “反正我不会接受他女儿。” “是啊,要是今天碰上别人,你又强硬到底,我就只好嫁给你的牌位,往后结婚纪念日都得去给你扫墓,你说我功劳大不大?”她颇得意,期待他赞美她,哪知她讲得越开心,他脸色越冷。 “小咩还在家里,我们快回去。” 偏偏这时候路上都没有计程车。 “欸, 你怎么都不夸奖我一下?”她撒娇。 “你很厉害,很聪明,交际手腕高,我的命是你救的,满意了吗?”他看表。 “没计程车,我们搭公车好了,那边有站牌,我们过去等。” “上辰,你在生气吗?”她总算察觉他语气不对劲。 黎上辰僵了僵。“没有。我们平安无事,我有什么好生气?” “对啊,平安最重要,他们人多,不要反抗才是明智的,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运气好,刚好认识席大哥。”是不是因为靠她搭救,他自觉窝囊,所以不高兴了?她还跟他邀功,好笨。 “他想追你,对不对?”他忍无可忍地冲口而出。 徐丽欢很惊讶,他怎么看出来的?“呃,他是有过这种意思,可是我拒绝了……”她恍然大悟,“你是在吃醋?” “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这样的男人还有多少? “当空服员的难免会遇到这种状况,我同事也有遇过,我当成工作的一部分,自己把它处理掉,我不觉得有必要提起。”他以往吃醋,最多冷言冷语,这是第一次直接发飙。他寒着脸,眼神恼怒,看起来真的好生气啊!她很惊奇,很意外,很……乐。第一次这样真实感受到他的占有欲,她喜欢他这么在乎自己。 她强调。“他是在我们离婚后才提起的,不过我拒绝他了,真的。” “我想把你藏起来,不被任何人看见。”他突兀地道:“我不喜欢你的工作,穿着航空公司的制服,漂亮迷人,在高空的密闭舱里,帮那么多男人端茶送水,你跟我分别,飞到遥远异乡,我看不见,我没办法不乱想……” 第一次吐露自己的妒忌和不安,他尴尬又狼狈,意识到自己的不理性,却也控制不住这股坦承的冲动。过去与女人交往,很速食,因为没人真正触动他的感情,他抽身也快,她却令他失控,爱得太深,就令人脆弱,令人进退失措,他对她就是这样充满独占欲,再也藏不住,她会怎么想?是不是觉得他幼稚又小心眼? 她沉默了下。“我也不喜欢你的工作,你每天接触很多女明星,一个一个都比我美艳动人,更别说你有时候还到外地拍戏,几十天都见不到人-----” “那些都是工作而已。” “我不也是在工作吗?”她明白他的不安,而她何尝没有过? “我觉得,心是最难掌控的。留得住人,却留不住心的,比比皆是,人要变心时,什么都拦不住。我们分别了五年,心还是系着彼此,这样已经够了,既然会吃醋,就吃醋吧!嫉妒是难免的,吃醋是因为在意,我也不想要不会吃醋的爱情,那代表不把对方放在心上,在外头做了什么都不在乎。” “你确定?”这样关系不是不安定吗? 她点头,续道:“但你吃醋时,要说出来,要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个人闷头胡思乱想,是双方关系的毒药。你会胡思乱想,不要紧,但要给我解释的机会,不要把胡思乱想当真,片面给我定罪。” “所以要是你对我吃醋,也会说出来?以前你看报纸写我跟哪个女明星走得近,会不高兴,会质问我,后来都不问了,我想你应该不是给我定了罪吧?” 要来翻旧帐就是了,她讪讪道:“好啦,我也会说,嘎?你说你跟她解释过了,今天又是怎么回事?搞到我们两个都被绑架,差点就一起去做消波块,我只是个平凡的空服员,经不起吓你知不知道?” 她本来想乘机抱怨,但这番遭遇实在太荒谬可笑,她忍不住直笑,黎上辰也笑了。 “你绝对不只是个平凡空服员——”他握住她手,在她手背一吻。“你是唯一降落在我心里的女人。” “你少肉麻!”她抽手,打他一记,可是笑得好甜。 他笑着,揽住她,好想抱住源源不绝的快乐,内心温暖踏实。 她说,要说出来,让她知道。她说的好简单,但他真的就安心了。相信这事情会如此容易,难题都迎刃而解。也许,爱本来就是不复杂,是相恋的人心思太迂回,他能否改掉猜疑的恶习?他相信他能,她对他的信心,也给了他信心。 徐莉欢勾着他手臂,脸颊贴在他肩侧,忽然低语:“我爱你。” 他一震,内心被这三字激起惊涛骇浪。经历了这许多事,再从她口中听到这三字,是多么珍贵难得。他感触良多,不禁搂紧她,默默珍惜这一刻,却说不出什么回答她。 而她静静微笑。他没回应,不要紧,她知道,他是爱她的,从他紧握住她不肯放的手,从他深深依恋的眼神里,从他方才面对席爸的坚持,她是被他深爱的,她拥有他的真心,也愿被他拥有。 “啊,公车来了!”她指向远方摇晃驶来的公车。 “快点!”他拉着她,一起奔向公车,回家去。 夏天过去,秋天来了,树木褪去浓绿,抖落树叶,带入萧瑟的黄,两人的感情依旧处于甜蜜的高温。 育婴假结束,孩子也有人带,徐莉欢想念空服员的紧凑生活,与黎上辰商量后,终于如愿飞回青空。她每次飞出去就要好几天,飞机一落地,她先打电话给孩子的爸,报告她人在哪儿,何时回家,这几天如何找到她。 他们还未结婚,她把旧婚戒带上,用来应付男客人的搭讪,也和男同事保持距离。 而黎上辰拿到父亲的钱,拍摄中的戏得到资金挹注,顺利杀青。戏一上映,收视开红盘,他的声势看涨,接下来又要筹备新戏,他天天应酬,忙得不亦乐乎。 他给自己订下两大规则:不和异性单独相处,走到哪里都带着助理,阻挡流言蜚语。要是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见报,他第一时间跟她解释,从他口中听到说明,比她看到报纸再来询问,让她感觉更被尊重,也比较安心。 他们都在学习信任,因为他们已受到教训,爱情不是无敌的,它是人的感情,跟人一样有血有肉,也会受伤,认为“爱我就该相信我”,是放任爱情自生自灭,它需要呵护和珍惜,需要用心对待。 他们不时核对彼此的行程表,尽量把空闲时间凑在一起,她常飞,他每晚必定回家陪儿子。他们常常分隔两地,但彼此的心,牢牢相系。 至于结婚,不是选项,是两人共识的决定,问题只在何时举行,他们想简单宴请朋友。她没几个亲人,他也不期待外公一家人到场,令他意外的是,她竟想去拜访他们。 “我们第一次结婚的时候,我见过你舅妈,但我不知道她对你这么重要,我想好好跟她打声招呼。”他视为母亲的人,她想慎重拜见。“而且,我也应该去见你家人。” “我不是故意要泼你冷水,但他们并不期待见到你。” “我也不期待他们会热烈欢迎我,但这是基本礼数,我还是该去。” “那绝对不是愉快的会面,场面会很冷很无聊,你会觉得他们比你在飞机上遇到的‘奥客’还讨厌。”他警告她。 “那更好啦,幸好我们不用跟他们住。”她做个鬼脸。“而且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必待太久,尽到礼貌就可以赶快逃走了,往后也不用假装热络,多棒啊,应付亲戚最麻烦了。” 他无法劝她打消主意,只好答应。他倒不是怕场面冷,他可以不在意家人对他冷漠,但无法忍受她也被那样对待。她做错什么?只因为嫁给他? 他家在地方上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她穿上最端庄的行头,还给父子两买了同款西装,在一个晴朗的秋天下午,黎上辰带着徐莉欢和儿子正式拜访黎家。 在抵达家门口时,黎上辰手机响了,他接听,脸色忽变。 挂掉后,他道:“我舅妈说,我妈和她丈夫突然回来了,他们刚到,正在客厅跟家人聊天。” “你不想进去的话,我们改天再来。”看出他的为难,徐莉欢不勉强他。 他握着方向盘,望着那扇好久不见的大门,要转头离开很容易,但为什么?他没资格进去吗?他的妻儿见不得人吗?这口气,他咽不下去。“我们进去。” 黎家大宅气派恢弘,宽敞的客厅里,挂着“作育英才”,“杏坛之光”等匾额,柜子里没洋酒,全是书籍,一家六人正做着聊天。 他们三人进屋时,一屋子笑声戛然而止。 只有一位中年妇人起身欢迎他们,她满脸堆笑,徐莉欢猜她就是舅妈。 黎上辰向她引见家人,她发现他长得像外公,黎家老爷相貌威严,看着外孙表情像是看着陌生人。外婆客气地与她寒暄,却回避外孙的眼神。黎舅父从头到尾没笑过,黎舅母则热情地招呼他们。 徐莉欢一一行礼如仪,静静感受这种微妙气氛,这种明明是家的一份子,却被漠视,被排拒在外,这就是他成长的环境……她悄悄望向黎上辰,他淡漠内敛的表情,像极了黎家大家长。即使他感觉受伤,脸上也找不出一丝痕迹,他仪表出众,英挺而自信,并未被这不友善的环境击倒。 这一刻,她心疼他,为他骄傲,也更爱他了。 至于另一对打扮高雅的男女,黎上辰向她介绍时,仅淡淡说是他的“姑姑与姑丈”,显然就是他的生母与她丈夫了。 两人表情都不太自然,黎外婆皱起眉头,黎外公立即对儿子使眼色,要他把话题带开,一家人全护着最小的女儿。 徐莉欢看了就有气,这一家人用无视他的方式来保护女儿,所谓书香世家就是这样偏心又可恶吗? 她故意笑得灿烂,直视黎姑姑美丽心虚的眼睛,“你好,上辰跟我提过你的事,原来你就是他姑姑。”轻轻两句话,点出她知道黎家最大的忌讳事。 “你好。”黎姑姑脸颊尴尬地染红。 黎外公瞪着徐莉欢。她一脸天真,美眸隐隐挑衅——怎样?高中校长退休的老爷爷,要赶她出去吗? “你叫徐子劲?”黎舅父发问,把众人焦点转向小男孩。 含着棒棒糖的徐子劲突然见到这么多人,吓到了,进屋后没开过口,这时黎舅父对他说话,他慌张,揪紧父亲裤管,嘴里的棒棒糖咬得更紧。 “爷爷跟你说话,别怕。”黎上辰低声安慰儿子。 “你叫徐子劲,劲力的劲,是吗?”黎舅父又问,向小男孩伸手。 小男孩畏缩着,清澈可爱的乌眸瞧着那只大手,他常看爸爸跟人握手,这个看起来好凶的爷爷也要跟他握手吗?他左手怯怯地抓紧父亲裤管,伸出右手,但他忘了手上还有棒棒糖,小手这么一伸,噗一声,把棒棒糖放在爷爷手里。 霎时,屋内鸦雀无声,所有眼睛盯着那只放在黎舅父掌心,湿答答、黏滴滴的彩色棒棒糖。 黎舅父的手,执过教鞭、握过粉笔、拿过藤条,还是第一次握住沾满小孩口水的棒棒糖,不只他愣住,所有人都愣住了。 幸好黎舅母呵呵笑。“子劲好乖呀,你想请爷爷吃糖是不是?”她这么一笑,大家都笑了,气氛顿时缓和。 稍后,黎上辰一家三口和舅母到厨房,舅母拿饼干给小孙子,赞不绝口。 “上辰呀,你儿子好像你,跟你小时候一样可爱!” “是啊,不过我可不会把吃过的棒棒糖放在人家手里。”黎上辰一回想起舅父的表情,就闷笑。 “不要怪他,他会紧张嘛!”徐莉欢抱起儿子,爱怜地轻啄他小脸。 “你们有个这么可爱的儿子,又快要结婚了,我真替你们高兴。”黎舅母感慨着。“你们离婚那时候,我难过好久。上辰本来就没什么笑容,那阵子他表情常常都是空白的,我好担心他再也不会快乐,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妈。”黎上辰轻咳,别掀他的底好吗? “莉莉啊,我想你也很了解他遇到过的事,我就把他交给你了。”黎舅母握着徐莉欢的手,殷殷劝说。“他从小就闷,不爱讲话,他其实爱你爱的要命,表现出来的可能只有一半,你可别以为他对你冷淡啊!” “糟糕,可是我已经觉得他爱我爱的要命耶,所以他爱我的分量其实是两条命吗?”徐莉欢故作惊讶,逗笑了黎舅母。 黎姑姑和姑丈说要去拜访朋友,坚持要走,黎家晚餐桌上的客人只有黎上辰一家三口。 晚餐时,徐莉欢说些工作中遇到的趣事,在各国的见闻,黎舅父正打算过年时到欧洲游玩,她知道不少旅游节目也没介绍过的私房景点,侃侃而谈,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气氛很和谐。 整顿饭,黎外公几乎都没说话。晚餐将近尾声时,他望着徐莉欢,严肃地开口。“你对这个家的事,有多少了解?” 他没明言是哪些事,但众人都知道他问什么。黎上辰微微蹙眉。 徐莉欢淡淡道:“是有一些了解。” “你为什么要回来这里?” “我不能来吗?”她反问。“我就要嫁给上辰了,我不能跟他回家来拜见长辈吗?” 老人眉间的线条变深。“当然可以,但是你应该知道,你回来不会改变什么。” “您为什么以为我想改变什么?”她又一次反问。 在黎家,从没人敢这样跟一家之主说话,黎舅父皱眉,黎舅母显得担忧,黎上辰向徐莉欢使眼色,要她换个话题,她回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你这么伶牙俐齿,想必脑筋也很机灵,你自己知道我在问什么。” “嗯,我大概知道吧。”徐莉欢坦然迎视老人严刻的目光。“请您放心,我没有想要改变什么。只是我今晚不断想到,我和上辰离婚那时的情况。我们的婚姻失败了,我曾经很难释怀,心里很怨他,重逢后,我发现自己还对他有感情,但我很抗拒,不愿意原谅他……结果呢?” 她浅笑。“要是我没有原谅他,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我们之前的婚姻碰到问题,现在我们一起找出解决的方式,我会想,如果当年我们能这样互相体谅,是不是就不会浪费这五年?但想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又不可能回到过去改变它,已经发生的事,是不可能改变的,但人的心境可以变,选择抓住受伤和愤怒的痛苦不放,那也是自己的抉择,没有人逼迫。” 她明净清灵的眼眸始终直视黎外公,毫无惧色。“所以,我不会想改变什么,这个家里发生的事,跟我无关,需要改变的,并不是我。” 餐桌上一时死寂无声,只剩下徐子劲喝汤的声音。 黎外公不语,半响,他脸上紧绷的线条稍稍松懈,突然显得苍老了几分。他望向儿媳,淡淡道:“该上水果了吧?” 晚上九点,黎上辰和徐莉欢终于带着儿子离开黎家。 “好暗哦,好像快下雨了。”徐莉欢坐上车,望着窗外的夜空。 “你真厉害,敢那样跟我外公说话。” “就跟你说啦,‘奥客’我看多了,什么人我都不怕。”她开玩笑。“可是你家人好像都很怕你外公。” “是啊,他是一家之主,很严厉,家里没人敢跟他说笑,你竟然敢教训他,你肯定给我外婆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本来以为他会气到赶我出去。” “我也这么以为,都准备好跟你同进退了。”他低笑。 “这样会不会害你为难?” “不会。反正我们没跟他们一起住,既然基本礼貌已经尽到了,往后也不比装熟,大家各过各的,多好啊,应付家人最麻烦了。”他学她当初的口气。 她笑了,又垮下脸。“其实我本来想表现的温顺乖巧,可是看到他们对你的态度,我真的很火大,他们根本把你当外人,记恨这么多年,心胸太狭隘了吧?我那样跟你‘姑姑’说话也不应该,她好像被我吓到了。”想起对方羞愧的神情,她后悔自己的冲动。 “刚刚是谁说,已经发生的事是不能改变的?”他戏谑道:“说都说了,既然收不回,就忘了吧。” “你不生气吗?”那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她太无礼了。 他摇头。“你是为了我。”她说的话有道理,可过于冲动,藏不住自己的气愤。她不是做到最好,但她原本可以不必来,他怎能苛求她?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不论惹了谁生气,他都感激,一点都不怪她。“今晚,谢谢你。” “我说过,我不想听你说谢谢。”她摇头。 “为什么?我觉得再亲近的人,也需要一声感谢。”不能因为彼此亲近,就将对方对自己的用心视为理所当然。 她只是笑着摇头,正好后座的儿子吵着要棒棒糖的包装,她转身去帮忙。 不然,她想听什么?除了一声诚挚道谢,他还能说什么? 他欠她太多了,她包容他的无理猜忌,解开他的心结,她肚子养育他们的孩子,五年的心血是无价的心意,她又为他来见冷漠的家人,容忍连他也难以忍受的冷酷眼光,加诸她身上,她应付得成熟圆滑。 她愿意为他做这么多,却竟不要他说声谢? 是什么令她心甘情愿地付出?他知道,是因为她爱他,她体谅他,重视他的感觉,细心为他设想,为了他家中状况不同,她愿意迁就他,隐忍一些不愉快。他想着,胸膛暖烘烘的,有股炙热的快乐和冲动,他也愿为她这样做,不是为了想被道谢,而是因为—— “我爱你。” 她讶异地转头看他,笑了,弯弯笑眼闪耀着喜悦。他凑身亲吻她,她热情回应,这一吻,缠绵的唇舌,充满浓烈眷恋与爱意。 她爱他,令他的心温暖地膨胀,充满温馨柔情,她抹去他长久的孤寂,他真切地感觉被她爱着,他也好爱她。 热吻结束,两人相视微笑。 “妈咪——”小男孩抗议了,指着自己的脸颊。“我也要我也要!”太不公平啦,每次爸爸亲亲,都要忘记他,还要他提醒! 徐莉欢笑了,把儿子揪过来,在他小脸“啵”地印个响吻。黎上辰也亲吻儿子,他的吻比较含蓄,但停留得更久,深深吻在儿子柔嫩脸蛋上。 小家伙满意了,咧开大大笑脸,和父亲同侧的酒窝在昏暗车窗里闪呀闪。忽然,有什么落在车窗上,他转头看。 “下雨了!” 滴滴答答的水滴溅湿车窗。黎上辰发动车子,前方黝黯的路面,迅速被雨水打湿,路灯的光浸润路面,仿佛一地星光欢快的眨眼,连绵向天边,像他此刻满心的幸福,没有尽头。 他微笑。“走吧,回家了。”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佟蜜【金钱游戏】系列在线阅读: 金钱游戏之一《限时分手》 作者:佟蜜 http://.dddbbb/html2/94955/index.html 金钱游戏之二《收买前妻》 作者:佟蜜 http://.dddbbb/html2/94787/index.html 番外之《妒夫》 偷看是一种恶习,非常恶劣。 黎上辰很清楚,但他戒不掉。 其实他知道自己没有偷看的必要,他和老婆的感情越来越好,她也越来越信任他,偶尔有暗指他偷吃女明星的无聊新闻,他拦截不及,被她先看到,她也不会怀疑他,这表示他行为光明磊落,值得她信赖,他为此很自豪。 他当然也相信她,真的,只是偶尔没有安全感的老毛病作祟起来,忍不住偷瞄一下她的msn记录,或者检查她手机有什么新的简讯。看看而已,无伤大雅嘛!她自己也说过,她不要不会吃醋的感情,所以他要身体力行,有始有终地贯彻她的信条——虽然是背着她偷偷来。 他总是这样自我安慰,也从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每次偷看完,他有点羞愧,但心情愉快,又更爱她一些。 所以此刻坐在咖啡厅喝下午茶,当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妻子,搁在桌面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宝贝”,他内心的震撼犹如十级大地震。 他的爱妻一瞧见来电者,美眸发亮,拿起手机接听。“喂?我在逛街呀……”那嗓音甜的渗蜜,甜得让他内心醋海翻涌。 且慢,先别吃醋,说不定那是个女性朋友。他拿着饮料杯的手有点不稳,拉长耳朵偷听。 “什么内衣?谁胡说八道啊?别管他,你又不是女生,不必穿内衣……” 是、男、人!霎时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他面色铁青,那是谁?是谁?是谁在他爱妻的手机里以“宝贝”的身份存在? 他默默观察爱妻数日,她的行为和平日无异,这晚,他陪儿子做功课时,偷偷问儿子。 “小咩,妈妈最近有没有带你去见什么叔叔之类的?” “没有啊。”儿子摇头。 “没有吗?你仔细想,有没有什么事情,妈妈要你保密,不可以告诉我?” “没有啊。” “你根本没在想!快点,认真想,这很重要!” 儿子嘟嘴。“把拔你好吵,我要写功课了啦!” 问儿子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偏偏那个“宝贝”像示威似的,老是挑他陪老婆的时间打来,他好想偷看她手机,却苦无机会,只能干瞪眼,空着急,又不能开口问她,一问就打草惊蛇,抓不到那男人了。 他还是信任她,她不会对不起他,那也许是她某个新朋友,她人缘很好,不论男女都喜欢亲近她,他真的相信她,他只是……要让他知道那男人是谁,他要找好友席爸把这混帐做成消波块! 这天,他与爱妻去逛百货公司,同行的还有表弟小蒋和几位剧组的工作伙伴。她去洗手间补妆时,把皮包交给他。 机会来了!他马上打开皮包,拿出手机,翻找通讯录,联络人“宝贝”二字映入他眼底时,他霎时呼吸乱,胸口刺痛。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强自镇定。 他按下拨号键,对方很快就接听,他问:“喂?你是谁?” “嗄?”对方声音很年轻,听起来很迷惘。 他心如刀割,这就是她的对象?一根听起来还没成年的嫩草?她喜欢这型的?她嫌他老了吗?“请问你是哪位?为什么你的号码会在我妻子的手机里?” “嗄?你说什么?” “你是谁?你为什么有这个号码?”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在问你,你跟我老婆是什么关系!”他满腔怒火和悲愤,顾不得朋友们的侧目,快要失控。 “把拔?是你吗?” 他愣住。他太熟悉这口气了。“……小咩?” “把拔?你找我吗?” 他错愕,把手机拿离耳边看号码。这号码他完全不认得,他立刻拿出自己手机核对,这位“宝贝”的号码,和他儿子的一字不差! 上个月,老婆帮儿子办了手机,他很不会记数字,将儿子的号码输入自己手机后,便忘得一干二净。平日要打给儿子,在电话薄里找到“徐小咩”就按拨号了,哪里会费神去记? 这一时刻,糗大了,也放心了,但他悲喜交集,喜的是,爱妻真的没对不起他,悲的是他这几天担心受怕,晚上失眠,到底为什么? “把拔,你为什么那么凶?”儿子还在困惑。 “没事没事,我弄错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脸立刻丢到垦丁去了,他跟儿子商量保密。“乖,别跟妈妈说这件事,我买你最喜欢的那家铜锣烧回去给你吃……” 结束通话,他松口气,心情大好。幸好他直接拨过去确认,否则他继续胡思乱想,饱受煎熬,白白伤心好多天,真划不来! 他正要把妻子的手机放回皮包,转念想,他在她手机里的显示又是什么? 他拿自己手机拨号,爱妻的手机响了,来电者是——“大宝贝”。 嗯,如他所料,不是输入他的名字,而是昵称,但她平时顶多喊他“老公”或是“亲爱的”,不曾叫他“大宝贝”,她要是这么喊他,他还真不习惯,不过,“大宝贝”,好像有点玄机,大宝贝,大……宝贝…… 小蒋正在吃刚买的麻薯,一面和席娜聊天,刚才表哥对着手机咆哮,他有点担心,暗暗留意,就见表哥握着手机呆看片刻,突然笑出声来。 会笑表示没事了吧?可是那笑,得意洋洋又神经兮兮的,是怎样? 徐莉欢觉得今天是奇怪的一天。 今天,老公陪她逛百货公司,虽然他本来就宠她,一向随便她刷他的卡,但今天他更慷慨,不管她买什么,他全都买单,还鼓励她多买点,真的怪怪的。 到了夜深人静时就更糟糕了,他那方面胃口本来就不小,今晚简直夸张,法国人说做这种事是“小死一回”,她“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他还不放过她,她好像在应付两个他,累死了,呜呜…… 她百思不解,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热情?是因为她最近有认真保养,比较漂亮诱人吗?还是因为她难得连休几天假,他想把握时间亲热?还是因为他想再生一个? 隔天她问老公,昨晚的需索无度是为什么,他不太正经地笑看她一眼。“我要好好表现,才不会愧对你取的昵称啊!” 什么啊?她有听没有懂,问他又不肯再说,但是到了晚上他又……甚至隔天晚上又……她每天都累得要命,根本就没放到假! 后来,她觉得最可能的答案应该是三,因为一个多月后,她就发现怀了老二。 这几天,很古怪的老公,始终是她人生中一个无解的谜。 ——全书完 *编注:至于欧观旅和程予乐到底是不是假扮情侣?请看“金钱游戏之一”采花1019《限时分手》!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佟蜜【金钱游戏】系列在线阅读: 金钱游戏之一《限时分手》 作者:佟蜜 http://.dddbbb/html2/94955/index.html 金钱游戏之二《收买前妻》 作者:佟蜜 http://.dddbbb/html2/94787/index.html 后记 by 佟蜜 既然已经写了番外……可不可以省略后记呀(好累,倒地)? 其实写作过程中,常会有很多想法,但写到后记时,差不多都忘光了,现在对着键盘,真是伤脑筋。 番外的灵感是来自偶然听闻的趣事——有人接到自己人电话,却因为没记号码,误会另一半出轨,白白伤心几分钟后才发现是自己人。于是我灵机一动,就写下这篇番外。 话说这本在写了几章后,忽然发现,我好像老是在写私生子出身的男主角?赶快去翻书出来数,还好,好像才四、五个嘛!正暗自庆幸不算多,但仔细一算,我也才写十五本书,有三分之一的男主角是私生子,我笔下的世界是不是太悲惨了点…… 而且越写越喜欢把男主角弄得惨兮兮,当作者本人越觉得男主角“你好可怜”时,就会越写越起劲。写到后来,总觉得不时被男主角斯文忧郁的眼神凝视着,无声问我:“你一定要把我写成这样吗?” 当然要!男人不接受磨练,是不会变成男子汉的!一颗草莓是绝不能许配给女主角的!何况男主角被欺负了,女主角才能去拯救他,她才有事做啊! 男人都忙着拯救世界,女人就来拯救男人,这样各司其职的世界不时很美好吗? 以上,就是我写完稿子后,唯一想得起来的东西(汗)。 附上我的脸书粉丝专业,欢迎来玩!更新有点缓慢,就请包涵啦!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佟蜜【金钱游戏】系列在线阅读: 金钱游戏之一《限时分手》 作者:佟蜜 http://.dddbbb/html2/94955/index.html 金钱游戏之二《收买前妻》 作者:佟蜜 http://.dddbbb/html2/94787/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