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使坏老公》 感谢读者厚爱 明星 在啰唆其它事情之前,明小星在这里要特别感谢一个人,这人有个很可爱的名字叫慕冰儿。 感谢冰儿寄给我的明信片与贺卡,感谢冰儿送给我的那些美丽的祝福,当然,更感谢冰儿能支持我的作品我的故事我的每一本书宝宝。 因为收到出版社转寄给我的贺卡已经是很久以后,所以才会在这里回复冰儿妹妹的厚爱,实在感到非常抱歉。 从冰儿娟秀小巧的字迹上可以感觉到,你是个非常可爱非常乖巧的小妹妹,你的每一字每一句明小星都翻来覆去看了好多次,一边看,一边还会在心底泛起满满的幸福和感动。 总之,在兔年初到的2011年,相信冰儿的祝福,将会为明小星带来数不尽的惊喜和快乐,同时也祝冰儿以及所有支持新月书宝宝的朋友们,在新的一年里开心幸福健康如意。 好像说得有点多了,没办法,明小星实在是太兴奋了,兴奋过了头就有些语无伦次啰哩巴唆,变得很鸡婆。 还是先介绍一下这本《回收使坏老公》吧,现代稿,是现代稿哦! 原定的名字叫《恶魔的礼物》,不过现在被改掉了,仔细想想《恶魔的礼物》这名字的确有点俗,自己取出来的书名好像没啥特色,我果然是一个俗到极点的俗人吗? 本来想写得悲伤一点、忧郁一点的,可到了最后,这本《回收使坏老公》还是延续了明小星以往的特色,至于好看不好看,就等各位亲爱的读者来评价吧。 另外,不久前明小星在宫网上看到有读者问,纪如瑾的故事还会不会写?其实我是很想写啦,可是脑袋里的故事有太多太多,欠了好多债,现在都不知道还哪本才好……不过我可以保证,欠的债早晚都会还的,就请各位放心吧! 楔子 「妈妈,求你不要走,不要抛下我……」瘦小的男孩无助的跪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嘶声哭喊。 外面雷雨交加,巨大的轰隆声,让本来宁静的夜晚,增添了几许慑人的诡异。 身材纤弱的年轻女人,面无表情的回头,目光绝然而冰冷。「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的妈妈!」 当男孩试图伸手阻止女人离去时,映入他眼中的最后一幕,是她穿着印有紫色花瓣飘逸长裙离去的身影。 任凭他如何哭喊,如何哀求,如何可怜的以最卑微的姿态乞求对方回来,等待他的,却是灭顶般的绝望。 砰!! 两道巨响,在雷声中依然那么清晰。 那是古董碎裂的声音,细小尖锐的碎瓷片四处飞射,偌大豪华的客厅顿时变得狼狈至极。 高大而英挺的男人从铺着大红地毯的楼梯上缓缓走下,目光邪佞的睨着孤伶伶跪在地板上的男孩。 「荣泽,给我牢牢记住,那个贱人,从此再也没有资格踏进这里一步。」 「不,她不是贱人,她是我妈妈,是最疼爱我的妈妈……」 当一记耳光无情的掴到男孩细嫩的脸颊上时,彻骨的疼痛,瞬间取代了他的理智,他畏惧而惊愕的捂着麻痛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瞪着打他的男人。 那个据说在血缘上,可以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虽然拥有一张英俊的面孔,可此时脸上的表情,却如同地狱的厉鬼般狰狞。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男人曾因为不同原因,毒打过他无数次。 可从前的每一次,他都能在最危险的时候,寻找到属于他最安全的港湾,但现在…… 他的保护伞,无情的抛弃了他。 当他小小的衣领被一股巨大的蛮力提起时,他清楚的听到那张薄唇说—— 「那个女人既然想抛夫弃子,就让她彻底滚出这个家好了。另外,你最好给我记清楚,不要让我看到你再和那个贱人联络,否则……」 那张恐怖的脸突然凑向他,唇边荡出一抹恶魔般的冷笑,抓着他衣领的力道,也在无形中加大。 「我会亲手杀了你!」 第一章 劈——巨大的雷声伴随着闪电在天际劈开。 落地窗前的白色纱幔,被夹杂着水气的风吹得漫天飞舞。 床上身着乳白色软缎睡衣的男子,被这一道刺耳的雷声震得一跃而起,凌乱的黑发遮住了迷乱的双眼,小麦色的肌肤渗出点点冷汗。 他不记得是第几次作这个梦了。 自从那件事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二十三年了。 依稀记得当年家里的佣人,看到他被父亲一次又一次打耳光时,只敢远远躲在暗处,同情地说:「小少爷真的好可怜……」 是啊,他很可怜!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最不缺乏的记忆,就是每天都要因为不同原因,遭受父亲的责打。 唯一能够拯救他的母亲,在他六岁那年,选择无情的抛弃他。 幸好……荣世卿,他所谓的父亲,在他十八岁那年死了,是的,那个无所不能,手握天下的男人,终于死了。 他的恶梦,也终于可以结束了。 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依旧无法忘记,那深深烙印在他心头的痛苦? 突地,响起两声敲门声,在荣家伺候将近三十年的陆管家推门而入,当他看到落地窗前的纱幔随风飘荡时,忍不住皱了下眉。「少爷,这种天气还开着窗子,不怕生病吗?」说着,走上前就要将窗户关上。 荣泽神情一厉,「别关,你知道我一向讨厌那种封闭又令人窒息的空间。」 陆管家闻言,眼底升起一抹心疼,抬起的手臂,也不由得慢慢放下。 他知道,在少爷七岁那年,因为惹恼了他的父亲,便被狠心的关到地下室,整整三天不给吃不给喝。 从那之后,少爷便非常害怕密闭空间和窒息的感觉,他宁愿让大雨打湿室内昂贵的地毯,也不愿意关上窗。 上午十点钟,因为暴风雨的缘故,天气阴霾而潮湿,再加上那场恶梦,荣泽多年的恶疾又犯了——头痛! 五年前的一场车祸,虽然让他幸免于难,但因为伤到头部,脑内有血块,导致这种见鬼的后遗症。 荣氏集团旗下庞大的医疗机构,最具权威的脑科医生曾无比严肃的对他说——「如果您想避免这种头痛的症状,唯一的方法就是尽量让自己的心情保持愉快。」 所以每当他头痛欲裂时,最想做的,就是把那个自称是权威的家伙给宰了。 陆管家递了条毛巾给他,「表少爷在客厅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我告诉他您昨天很晚才睡,他才没有再坚持一定要来叫您……」 懒洋洋的擦着额角的薄汗,浓眉微挑,「真是阴魂不散!」 反正他现在也睡不着,干脆起床梳洗,再换上舒适的居家服走出卧室。 一来到正厅,就看到坐在昂贵意大利真皮沙发上的男子,正闲适而优雅的一边喝着酒,一边和别墅里的几个小女佣打屁。 荣泽的出现,如同一座移动的冰雕,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畏惧的气场,吓得那些原本正在说笑的小女佣们顿时鸟兽散。 「真是可惜,才刚享受一下被美眉们包围的幸福,就被你这恶少打乱了,我一直在想,老天给了你这样一张得天独厚的俊脸,是不是有些浪费。」 说话男子从容一笑,拿来一只擦得晶亮的酒杯,倒了小半杯,递过去。 「极品芝华士二十五年苏格兰威士忌,我知道是你的最爱,怎样,我这个表哥还够意思吧!」 「如果你不是无时无刻都出现在我眼前,我会觉得这个世界更加美好。」荣泽说完,不客气地接过酒杯,细细品尝那熟悉的辛辣感,俊美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要知道像我这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每分钟就有几十万美金进帐的贵公子肯大驾光临到你的寒舍与你喝酒叙旧,可是你的福气……」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他得意的大肆夸赞自己一番。 荣泽只觉得头越来越痛,但偏偏那个喋喋不休的家伙似乎完全沉浸在自恋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这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男人叫席洛,他姑姑的儿子,年长他两岁,在他还牙牙学语的时候,席洛就以恶魔般令人讨厌的形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席洛的爷爷以黑道起家,整个东南亚诸如赌场、酒店等娱乐性产业,几乎都属于席家的势力范围。 很多人都在暗地里诽议席家做的都是些不正当的生意,而这样带着讽刺的评论,对席家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席洛更是仗着庞大的家世以及俊俏的外貌,游走于众女人之间。 如果将席洛比喻成邪气的痞子,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敢无视席大少存在的荣泽,就是冷漠霸道的天生王者。 用席洛的话来说,荣泽那张脸,其实就是标准的面瘫。 陆管家端着早餐走来,不赞同的摇摇头,「少爷,我说了多少次,空腹喝酒会伤胃的,表少爷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您怎么也跟他一个样!」说着,还责怪的睨了席洛一眼。 「喂,陆老头,你当我是空气吗?就算要说我的坏话,好歹也找个我听不到的地方吧?」 「表少爷,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我不过就是荣家的一个老管家而已,就算老天借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说您坏话呀。」 瞧瞧这老家伙,还真是…… 「少爷,今天早上起来后,头又疼了吧?都说了熬夜对身体不好,您偏不听,喏,这是我让陈嫂特意煮的冬瓜排骨汤,里面放了很多可以缓解头疼的药材……」 直到陆管家像老妈子一样吩咐完离开,席洛才啧啧称奇,「这陆老头也太偏心了,自家少爷就怎样都好,轮到我这个表少爷,就被他当成了垃圾,我也没吃早餐好不好,怎么不顺便帮我也盛一碗冬瓜排骨汤?」 见自己说了半晌,那个听他抱怨的男人却始终爱理不理,心里很不是滋味。 面瘫就是面瘫,有时候他真的很想从这家伙的脸上看到第二种表情。 「喂,你的头痛又发作了?」 荣泽依旧优雅的喝着汤,视他如无物。 「我就说你们荣氏旗下养的那些什么菁英份子、医学天才都是废物,瞧,连自家老板的头痛都治不好,我要是你,就直接把他们给fire了。」 喝过汤,荣泽又慢条斯理地咬了几口蓬松软的白馒头,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那些所谓高学历、高文凭的家伙,无非都是一些拿着国外证书混吃混喝的废物,如果真想治疗疑难杂症,最好还是去找有多年经验的老医生,正所谓见多识广嘛!」 简单的用过早餐后,荣泽接过女佣递来的餐巾,优雅的擦着手,再用水嗽了嗽口,又拿过新的餐巾擦嘴。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我刚好认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请他过来替你瞧瞧。」 总算将自己打理干净,他很不情愿地抬头睨了表哥一眼,「席洛,你很吵!」 话音刚落,一头热血的席洛,终于因为这句话,正式崩溃了。 * 「柯瑾瑜,你这个不肖徒弟,亏我把你当成爱徒,劳心费力地把你教养成材,可是你看看你,从衣索比亚回来后,不但身无分文,现在居然还说要放弃我提供给你的工作机会?!」个子不高的小老头吹胡子瞪眼,气到差点挥起手中的拐杖直接揍人。 跷着二郎腿,正剥着橙子皮的柯瑾瑜,再过两个月,就要迈入女人最恐惧的三十岁大关。 可圆圆的脸,圆圆的眼,让人怎么看她,都像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妹。 她长得并不漂亮,甚至可以说是普通,但那双总是带笑的圆眼睛,彷佛会说话般,总能引起别人对她的好感。 把橙子皮剥好,手上却沾满了橙子汁,她毫无形象地伸出红润小舌,将手指上的香甜果汁舔得干干净净。 咚咚咚! 拐杖用力敲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闲适自得,她挑了挑眼皮,对着暴怒的老爷子投去憨憨一笑。 「老莫,您行医多年,应该知道愤怒会导致各种疾病的产生,如果您不想自己接下来的人生都得在病床上度过,我建议您最好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说完,咬了一大口橙子,手上又沾上许多黄色汁液。 「你……你都要弃医了,我怎么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脾气?」 「谁说要弃医了?我只是不想走您替我安排好的路而已。」眼看着老爷子又要发作,她忙不迭奉上大大的笑脸,「老莫,我知道您是好心安排工作给我,可我真的很想拥有一间自己的诊所,虽然早创期会有些困难,但这是我从小的心愿。」 她知道老莫是好心,四处奔走拉关系,只为替自己的爱徒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哼!就凭你」 原本怒极的老爷子在听到她这番话后,虽然暂时收敛了怒气,但眼中还是闪烁着几分不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笨蛋,在衣索比亚担任医护人员时,钱没赚到,还把自己的积蓄给了那些孤儿寡母,医生这个行业原本很有赚头,可你现在不但身无分文,还差点欠了一屁股债。」 每次说到柯瑾瑜,在医学院当了近四十年的老教授莫御凯,对她是又爱又恨。 他教书教了快一辈子,只有柯瑾瑜这个学生最聪明懂事,也最勤奋好学。 她刚毕业时,他本来想推荐她在医学院从事教育工作,可这丫头前脚刚拿到毕业证书,后脚马上就登上前往非洲的飞机。 现在总算盼到她回来了,她居然在登门造访的第一天,就告诉他,她不希罕他的好心。 「哎呀老莫,您也不要那么死脑筋嘛,在大医院工作的确很好,但小诊所也不错啊,反正最终的目的都是看病救人。」把橙子吃完,她讨好的抱住自家恩师的手臂,笑得异常无辜又灿烂,「您可别因为我不懂事,把身体给气坏了。」 这丫头一撒娇,老爷子所有的怒气也跟着烟消云散。谁要他老头子就是喜欢她呢!但必要的架子也不能不摆,挑了挑眼角,假装不为所动,冷哼一声。 「如果你真的想自己开诊所,我这个老头子自然也不会拦你,不过你最好做出一番成绩给我看,否则我可不饶你。」 「是是是,您是我最敬重的老师,就算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丢您老人家的脸吶。」 老莫的心情总算被她哄得好了些,哼了哼,又道:「我有一个老同学的孙子,前阵子说他朋友因为一场车祸,留下了头疼的后遗症,好多医生都束手无策,据说对方大有来头,若真治好了,也能让你在医学界中得到一定的认可,你要不要去试试?」 「有钱赚?」 老莫狠瞪她一眼,「那就要看你的医术够不够好了。」 「好,我去!」 * 当柯瑾瑜依照手中字条上的地址来到这幢四层高,还有游泳池和假山的花园别墅时,伸出去按门铃的手,忍不住震惊的抖了抖。 高大的电子门旁边,有个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行的小门,当门应声而开,她看到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男人。 他穿着笔挺的中山装,一副老学究老古董的模样,表情十分严肃,目光也异常犀利。「你找谁?」 声如洪钟,指的是不是就像他现在这样? 「您好,我叫柯瑾瑜,是应席先生的邀请,来替这家主人看病的。」 答应了老莫的考验后,她马上要来患者的地址,第二天一起床,便迫不及待地找到这来。 「你是医生?」 陆管家目光挑剔的打量着她。这个女人个子不高,身材一般,黑发束于脑后,衬出一张不算讨人厌的圆脸。 她身上唯一值得让人多看一眼的,就是她那双水灵、如黑曜石般黑亮的眼睛,也不知她是不是天生笑眼,就算没在笑,依旧给人一种眼带善意的感觉。 他打量了半晌,才冷冷道:「不是说来给我家少爷看病的,是一位颇有经验的老医生吗?」 「呃……我想您说的是我的老师,是他推荐我来的。」眼看对方因为这句话而皱起了眉,她担心对方嫌她年纪小、医术不精,赶忙又说:「家师并非看不起您家主人,而是他年纪大,腿又有些不方便,担心自己会耽误患者的病情,当然,您对我的医术心存怀疑,我可以理解,但如果您真的要否定我,也要等我看过您家主人的病之后再说……」 听她这么解释,表情明显不耐烦的陆管家终于肯带她进主宅。 客厅的布置很雅致,看得出来每件家具都价值不菲,不知道这家主人是什么来头,不但住这么高档的别墅,家里还请了好多个佣人。 有钱就有这个好处,不但可以住得舒服,被那么多人伺候着,一定也很舒服。 当然,最舒服的还是她屁股下坐着的这套纯白色真皮沙发,皮质柔软,颜色干净,脚底下还踩着连一点污渍也找不到的白色地毯。 真是奢侈啊,用白色的地毯,那些佣人平时可有得忙了。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当那个陆管家抛下一句「少爷目前正在书房里办公,请你稍等片刻。」之后,她已经等了快两个小时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天是见不到她回合后的第一个患者时,楼上就传来拉门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客厅往上的楼梯呈字型,两边都有白色的扶手,扶手两边,则是两道长长的走廊,接着她又听到—— 「少爷,那位医生已经在楼下等您将近两个小时了。」是陆管家的声音。 「什么医生?」很沉稳,也很冷漠的询问。 她看不到说话的人的长相,但听他的声音,对方似乎很年轻,不过他的声音很冷、很低沉,几乎感觉不到温度。 「少爷您忘了,表少爷前几天信誓旦旦地说,他可以找到那个专治疑难杂症的医生替你做检查。」 一道冷哼,「席洛多事,你怎么也和他一起起哄?」 「试试看也好。」 「不需要!」 「少爷,反正医生已经来了,就让她看看嘛。」 「都是一些骗吃骗喝骗钱的庸医,席洛的话你也信?」声音充满了不屑,甚至带有几分讽刺。 柯瑾瑜见过太多不肯与医生合作的患者,而她最讨厌的就是把她当成庸医的家伙。 没多久,楼上的对话声结束,接着她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衬衫、黑色长裤的男人走了出来,由于他背对着自己,所以一时间,她看不到对方的长相。 她望着那人的黑色背影,走在二楼的长廊上,被耀眼的红地毯衬着,更显得身材高大健硕。 他从扶手的这一边,走向另一边,自始至终,根本没往她这里看一眼。 跟在身后的陆管家表情很为难,似乎还想多劝劝自家主人。 当那道颀长高大的背影快要消失在眼前时,柯瑾瑜突然起身,仰头喊道:「楼上那位穿着夜行衣的先生,你之所以如此抗拒看医生,是因为害怕打针吗?」 话音刚落,就见高大的身影微微一僵,接着慢慢转身,隔着华丽的楼梯扶手,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俯视着她。 即使他此刻没有讲话,柯瑾瑜依然可以从他那一身冷肃的气息中感受到,这人很不好惹。更确切的说,她很有可能因为刚才那句话,而得罪了这个看似目空一切的男人。 幸好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虽然看不清他的样貌,但能将毫无特色的黑衣黑裤穿得这么有型,想必他的长相一定也十分出色。 隔着长长的距离,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对方秒杀,见对方冷冷的注视着自己,她扬起一道浅笑,「如果您改变主意了,我想我们可以正式开始了。」 「陆管家,你确定席洛找来的是医生,而不是应召女郎?」 如果换作是别人,恐怕早就被他恶劣的态度气走了,可柯瑾瑜却面不改色的继续微笑。「这位先生的怀疑十分有趣,究竟是医生,还是应召女郎,您何不亲自验证一下?」 她大胆地边说,边缓步向楼梯的方向走去,笑容依旧灿烂。 「虽然我不知道您得的是什么病,但既然是身体不舒服,最好的方法就是看医生,如果您认为我是庸医,只是想骗吃骗喝加骗钱,那我们可以立下君子协议,如果经过诊治后,您的病有所好转,我只收您看病钱,如果治疗之后毫无效果,我不但分文不取,甚至还可以当众向您道歉。 「我想这个交易对您来说并不吃亏,况且我相信每个人都会珍惜自己的生命,像您这样将好心医生拒于千里之外的行为,实在很不妥当,您可以想想,那些身体残疾的人,即使在他们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情况下,依然对生命有着强烈的渴望,这说明他们知道生命的存在得之不易,您再看……」 当柯瑾瑜走得够近时,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冷傲而慑人的黑色瞳孔,紧抿着的薄唇,完全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一张脸,如一道巨大的响雷,将她尘封多年的记忆,劈出一道缝隙。 接下来的话,全部都梗在喉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吶吶地开口,「如果我没记错,你是荣泽,我结婚证书上的另一半吧?」 * 对柯瑾瑜来说,她的生命中曾有过一段最灰暗的过去。 九年前,从医生那拿到患有骨癌母亲的病危通知书那天起,她的世界便陷入一片黑暗。 家里本就贫穷,她连学费都缴不出来,又如何能够负担高昂的医疗费。 就在她的人生陷入绝望时,一个神秘人出现,拯救了她原本要坍塌的世界。 那人拿出大笔金钱,多次在她母亲即将闭上双眼时,要求医生大力挽救。 虽然母亲最终还是走了,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让母亲多活了五个月。 葬礼那天,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恩人。 让她意外的是,那人和自己同年,是个俊美冷漠的美少年。 她不知那人出身何处,为何帮忙?他只是很冷淡的在她已故母亲的坟前,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是荣泽。」 葬礼办得简单而体面,荣泽在那陪她守了整整三天。 那三天,他除了自我介绍时说了自己的名字后,几乎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这个人,她不认识也不了解,可他却在她最危难之际,一次又一次伸出援手。 甚至丧事办完后,当他得知她的梦想是考进医学院时,便马上拿出一笔鉅款给她当学费。 「这笔钱你不需要还我。」 二十岁的荣泽,已经是上帝的宠儿,俊挺出众的五官,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让人无法不对他产生膜拜之心。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和她讲话,彷佛在那之前,她对他而言,只是透明的空气。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必须嫁给我!」 直到现在,柯瑾瑜都无法忘记自己当时有多震惊,因为她和荣泽根本是彻彻底底的两个陌生人。 当时的他说:「你不要误会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娶你,我们之间的婚姻,只是一种交易,而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在我没答应终止这段婚姻之前,你无权向我提出离婚的请求。」 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筹码和他谈条件,因为这个与自己同年的男人,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他的想法,都令她感到敬畏。 没有婚礼,没有仪式,有的,只是一张结婚证书。 而她得到了一笔足够她念完七年医学院的资金,在给自己选购了一间单身小公寓后,她开始了自己的求学生涯。 之后有一段时间,她因为母亲的事情,曾和荣泽有过短暂的交集,但在她读医学院的第二年开始,那个面孔阴冷、话很少的男人,便彻底的在她生命中消失。 对于荣泽,她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年龄之外,所有的一切,一无所知。 而在这九年有名无实的婚姻里,她始终坚守着他当初的命令——拒绝她情感和肉体上的双重背叛! 第二章 砰的一声巨响,散发着热气的药碗连同着滚烫的药汁,被重重的摔在光滑洁白的地板上。 刺耳的响声吓得两旁服侍的佣人面色惨白,在这些女佣的印象中,自家少爷虽然整日冷着脸不爱讲话,却极少因为什么事动怒。 那不过是碗刚熬好的药汁,就算味道闻起来有些苦,颜色看上去有些黑,可这些都构不成少爷发脾气的主要原因。 「少爷,这是那位柯小姐开的药方,我知道您不想喝,但试试总没什么坏处,那位柯小姐在诊治过你的病情后,说这个药方对你的头痛很有帮助。」陆管家伺候他快要三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喝这种东西。」 优雅的交迭着双腿,手中拿着当天的早报,对于被他无情打翻的药汁,他连看都懒得看。 柯瑾瑜又算是什么东西? 自作聪明的找出他以前的病例,口中虽说着所谓的专业医学术语,还列出一串见鬼的治疗药方。 但在他看来,她所做的一切,和小丑无异。 陆管家不想放弃任何治疗机会,但他可没兴趣陪这些人瞎胡闹。 况且……他是不会接受那个女人的治疗的,他不是对她的医术有偏见,而是对她这个人……有偏见! 当柯瑾瑜踏进荣家客厅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佣人的畏惧之色、陆管家的无奈,以及地上的一片狼籍。 从现场情况来看,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端坐在沙发上,一脸闲适的荣泽了。 她不气不恼,挂着一贯的温暖和煦笑容走向他,「这是怎么啦,是不是药太苦不合你胃口?」 她将背包放到沙发上,翻出一个备用的塑料袋,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药碗碎片一一拾起。 「柯小姐,这些事让佣人做就好了……」 「那怎么行,这些碎片很利的,一不小心就会割破手指,别看你们这宅子里的佣人经常干活,她们的手指一定没有我粗糙。」说着,她还献宝似的扬起自己的两只手,笑了笑,「所以这种粗活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正在看报纸的荣泽,用眼角余光淡淡瞟了她一眼,唇边荡出一记浅浅的冷笑。 柯瑾瑜因为低着头,没看到他的表情,只是一边捡碎片一边碎念,「说起来这药汤味还真有些呛,我第一次喝中药时也被吓了一跳,那真的不是一个苦字可以形容啊!不过俗话说得好,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咱们老祖宗的话,可是很有道理的。」 她迅速的将碎片捡完,又拿出纸巾将地板上的药汁擦干,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荣泽,你之所以会这么频繁的头痛,是因脑内血块所导致,或许目前不会危及生命,但难保以后不会,如果你肯好好配合,我想你可以不必再为头痛所苦。」 见他仍旧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她也不恼,笑颜依旧。 「没关系,我今天又带了足够的药量来,这碗没了,再煮就好了。」说完,起身直奔厨房,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陆管家的嘴角有些抽搐。这个柯瑾瑜,真是他见过脾气最好的人了。 昨天知道她和自家少爷居然是合法夫妻时,他吓了好大一跳,事后,他也曾想过要问问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少爷似乎不打算解释,他只是个管家,自然也不敢再问。 不过按此刻的情形来看,少爷当年肯和柯小姐结婚,绝不是因为爱。 一直看着报纸的荣泽,彷佛一切根本没发生般的镇定自若,对于柯瑾瑜开的药方,他根本不屑一顾。 那场车祸留下的头痛后遗症,别说自家旗下的几个大型医疗机构已经多次为他诊治过,就连国外许多著名的脑科医生,他也见了无数个,可效果又如何? 他不知道柯瑾瑜是对自己的医术太过有自信,还是她天真的以为,一碗苦涩难闻的中药汤,真能令他对她刮目相看。 当然,如果一定要给自己找一个拒绝她的理由,他只能说,他对她存有很大的偏见。 荣泽一声不吭地继续看报纸,两旁伺候着的佣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半个小时过去,一股浓浓的药香从厨房飘了出来。 柯瑾瑜端着精致的药碗走到客厅,轻轻地将碗放到桌子上,「这碗药里我加了一些冰糖,应该没有那么难喝了。」 她在衣索比亚工作时,偶然认识了一个老中医,对方行医经验非常丰富,两人无聊时,会探讨医学问题,交换意见。 那老中医大概觉得她的天赋还不错,有空时就会告诉她一些中医理论,还提供了不少疑难杂症的偏方给她。 她原本就热心好学,便趁着工作之余,上网查找关于中医方面的数据,日子久了,对中医也产生了极为深厚的兴趣。 荣泽的情况,老中医给她的偏方里有提到,所以她便依照偏方,决定试试看。 一旁的陆管家眼巴巴盯着自家少爷的表情,轮廓幽深的五官,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就这么不愿见到那位柯小姐吗? 「荣泽,这药你每天早午晚喝三次,连续喝半个月,我想半个月后,你的间歇性头痛,会如我所愿的有所好转。」 那双始终看着报纸的双眼,终于看向她,「你想?如你所愿?你是上帝吗?」 「我不是上帝,但我是一个负责任的医生。」 面对他肆意的挑衅,柯瑾瑜毫不气恼,依旧挂着温和的笑,眼眸荡着纵容的宠溺。在她眼中,他就像个在闹脾气的孩子,而她没有必要生一个小孩子的气。 荣泽几乎立刻从她的表情解读到这样的讯息。不是她能忍,而是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并不在乎她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但她此刻脸上的笑,却勾起他的梦魇,记不得那是多少年前的往事—— 被暴躁的父亲狠狠惩罚过的自己,带着浑身青肿和疼痛,终于在一个意外的午后,见到了一年前抛弃自己的母亲。 当他迫不及待想要喊出妈咪时,却看见那个曾经疼他、爱他、宠他的女人,挂着满脸温柔的微笑,疼宠的抱起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女孩。 女人背对着他,看不到他脸上瞬间产生的绝望,而那个被她抱在怀里的女孩,则撒娇地趴在他母亲肩膀上,露出洁白的牙齿,向他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因为违背了父亲当初不准再见母亲的命令,等待他的惩罚,是被关进漆黑的地下室整整三天。 当这段灰暗的记忆重新浮现脑海时,他的头再次要命的痛起来,那种几乎要爆裂般的痛楚,让他失去理智,将药汁再次挥落。 滚烫的液体四溅,他的眼角余光,清楚的看到热烫的药汁,大部分都泼到了柯瑾瑜的身上。 「啊!」 发出惊叫的并不是受害者本人,而是两旁的女佣,她们甚至可以想象那会有多痛。 有那么一刻,荣泽对自己过于鲁莽的行为产生了内疚。 因为他清楚的看到她清秀的眉心紧紧皱了一下,可她仅是皱了一下眉,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对于自家少爷这种任性的行为,陆管家都看不下去了。 「荣泽,你不觉得自己太浪费了吗?虽说这些药并不是很值钱,但若要把药材统统找齐,也要花费好一番工夫的。」说完,她拿纸巾稍微擦拭一下被热药汁泼到的手臂,白嫩的肌肤早已被烫红。 柯瑾瑜不是没有脾气,只不过生气是一回事,挑战又是一回事。 或许这个男人可以被称之为是她的丈夫,但她知道,这九年来,她和荣泽的关系,连普通朋友都称不上。 当年他有恩于她,她也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他想闹,很好,她奉陪。 柯瑾瑜不发一言地转身进厨房,又端了一碗药汁山来,笑容不改,「则果你觉得摔碗很痛快,我不介意你一直摔,只不过大厅里这么多人,你再像个小孩子一样和我闹下去,就要好好想一想,丢脸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她铿锵有力的挑衅,吓坏了一旁的众人。 就连陆管家也有些诧异。这柯小姐脾气好归好,但教训人时,倒还挺有模有样的,而且说实在的,他家少爷这次,的确欠教训。 荣泽冷冷的抬头瞪她,柯瑾瑜也面不改色的与他对视。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的少爷会因此而大发雷霆时,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他居然在这个时候——笑了! 虽说他的笑容很浅很淡,但对于一个面瘫的人来说,会露出笑容却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接着,荣泽就在大家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拿起药碗,一饮而尽。 柯瑾瑜见状,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很感谢你的配合,我已经将足够的药量交给你们家的厨师了,希望在未来的半个月里,你能做一个合作的病人,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半个月后会再来替你复诊的。」说完,礼貌的朝陆管家点了点头,她拎起背包,潇洒的走了出去。 陆管家有些愕然,荣泽则略有些失神的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直到接触到陆管家不解的目光后,他才哼声道:「中药很苦。」 ※※※※※※ 又一个周末,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温度宜人。 墓园的一角,在一处风水极佳的地方,伫立着一个雄伟的石碑,碑上照片里的女子,年纪约莫四十岁,容貌秀丽姣好。 无论是她的眼神还是笑容,都显得那么安详优雅,让人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好感。 男人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女人的照片,动作中,彷佛也带着一股怜惜。 「妈,虽然你当初绝情的不再让我叫你一声妈,可我始终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就算你真的不想认我,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却永远改变不了……」 幽幽的一声叹息,男人慢慢收回手,半跪在墓前。 「你离开我的这些年,我始终想知道,当初……你为何会狠心的抛下我?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我曾经恨过你,可你已经死了……」一个阴冷的笑容在唇边泛开,「你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一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远处,传来几声鸟叫,将这没有人烟的地方,增添了几分诡异。 「有人告诉我,是婚姻和青春,所以……」他缓缓起身,倨傲的站在墓前,冷冷地注视着照片里的女人。「既然你当初选择抛弃我,那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亲手毁了那个罪魁祸首。」 他将拿在手中的墨镜再次戴上,嘴角勾起一道残佞的微笑,缓缓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奔驰。 同一时间,热闹而繁华的都市一角,柯瑾瑜正和自己多年不见的学长有说有笑的走在人行道上,谈论着彼此的近况。 她和丁伟宸都是老莫的得意门生,现在他正任职于一所公立医院,担任主任医师。 照老莫的说法,凡是他看好的学生,在医学领域中都充分展示出傲人的天分,伟宸自然也是。 「在我出来之前,老莫严重警告我,一定要把你带回正常的生活中,他说你从衣索比亚回来后,就身无分文了,还说你准备自己开诊所。」 正卖力舔着冰洪淋的柯瑾瑜眉眼一挑,「老家伙显然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小瑜,我现在工作的医院刚好缺一名主任助理,如果你有兴趣,要不要我帮你跟我们院长打声招呼?」 「老莫要你这么做的?」 丁伟宸嘿嘿一笑,「老莫也是关心你,况且,你还是我看好的学妹,又在衣索比亚有过两年的从医经验,我想院方会非常珍惜你这样的人才。」 「那岂不是要我放弃自己的理想?」 「小瑜,两年没见,你还是像以前那么固执。」丁伟宸无奈。 「你也还是那么听老莫的话,居然放弃难得可以陪女朋友的时间,只为了执行老莫的命令来说服我。」 他憨憨一笑,抓了抓头,「没关系,我女朋友很善解人意。」 「搜子还没过门,就开始帮人家说好话啦?」 「调皮!」他好笑的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 柯瑾瑜刚想打回去,就被一道人声阻止了动作—— 「请问是柯小姐吗?」说话的男子大约二十六、七岁,很斯文,脸上还戴着一副眼镜。 她怔了怔,有些不解的点点头,「请问你是……」 对方看了看她身边的丁伟宸,又礼貌地道:「我家少爷想请柯小姐过去那边说话。」 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柯瑾瑜看到对街停了一辆很嚣张的黑色奔驰。 其中一扇车窗被降下来一半,坐在里面那个被称之为少爷的男子,戴着墨镜,正向她这边望过来。 是荣泽! 自从上次之后,她已经有十多天没去他家了,知道他很讨厌她,所以她也没必要巴过去惹人嫌。 「柯小姐,少爷向来不喜欢等人。」斯文男子催促。 「小瑜,你认识那个人?」 「呃……他是我的病人。伟宸,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们再电话联络。」 丁伟宸虽然有些怀疑,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好,那我等你电话。」 目送他离开,她来到奔驰车前,斯文男帮她打开车门,很礼貌地请她坐进去,自己再坐到驾驶座上。 车内,荣泽缓缓摘下墨镜,表情依旧冷漠,看了她一眼,便吩咐斯文男开车。 他一边把玩手中的墨镜,一边缓缓开口道:「如果你的记性还不错,应该记得当初我们结婚时,我所提出的条件。」 柯瑾瑜不解的眨眨眼,「不许情感和肉体上的双重背叛?」 他哼了一声,仍旧面无表情,「我刚刚看到一些不太让人满意的画面。」 「你怀疑我和伟宸有奸情?」 两道浓眉一挑,对于「奸情」这个词,荣泽的理解显然比她更深刻一些。 「我想你误会了,伟宸是我读医学院时的学长……我们之间很纯洁,况且他都已经有一个交往四年的女朋友了,和我是不可能的……」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我只要你严格遵守。」 他完全没必要为了她吃醋,如果这女人会错意,只能说她自作多情。 在这个世界上,他可以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唯独不会爱上她,况且,他早已经对感情麻木。 柯瑾瑜也知道自己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但还是不得不说:「你不能只因为无意中看到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心存怀疑,你也很清楚我的职业,在这个领域中,与异性过度亲密的接触实属正常,我在衣索比亚从医时,就曾无数次与男病患做最赤裸的接触……」 荣泽因为她的这句话而皱起眉头。他知道那不是嫉妒也不是吃醋,就是见鬼的……感觉不是很舒服。 「所以说,猜忌是很累人的,你会头痛,也是因为平常给自己过多压力所导致而成,做人就该轻松点,人生短短几十年,很快就会过完,在有限的生命里,多做些有益健康的事,会比较容易感到幸福……哦,对了,我一直想问,喝了我配的中药汤,你头痛的情况有没有好一点?」 虽然他不太想承认,但那药汤见鬼的有效。 就连陆管家都偷偷跟厨房的陈嫂说,柯瑾瑜是个很厉害的医生。 见自己啰唆了老半天,他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她有些讪讪然,这个人总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自讨没趣。 「听说你刚从衣索比亚回来没多久。」 终于听到他难得的声音,她显得很意外。 「那里很穷困,而且我听说无国界医生的收入都不高,最重要的就是,你在回来之前,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存款都捐了出去。」 「我只是看那些人太可怜了……」 「你现在应该很需要一份工作吧。」 「呃……」 「荣氏旗下有几家大型的私人医疗机构,周一早上九点半,来荣氏找我。」 「我……」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讨厌迟到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九点三十一分才见到你。」说完,他吩咐司机停车,顺手将车门拉开。「没其它的事,你先走吧!」 当柯瑾瑜回过神时,嚣张的奔驰车已扬尘而去。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荣氏集团以制药业成名。 市面上很多治疗各种心脑血管的药品,都是出自荣氏集团。 在踏进荣氏大门前,柯瑾瑜特意打了通电话给老莫,想了解一下荣氏的情况。 让她超级意外的是,九年前,她嫁的男人居然是标准的富家大少爷。 以前她只知道荣泽的家境不错,却没想过他就是荣氏的小开。 这些年来她致力于医学研究,对商场上的了解几乎等于零。 荣氏制药在全世界十分有名,她曾经在救治患者的时候,不只一次使用过荣氏生产的药品,可她却从来没有把荣泽和荣氏联想在一起。 听老莫说,荣氏每年都会向各大医学院招收菁英人才来壮大荣氏的医疗机构。 从普通药品到保健类药品,荣氏所涉及的领域十分广阔。 除此之外,世界各地还有荣氏成立的医院和疗养院,据说待遇超级优厚,吸引了很多从医学院毕业的菁英学子。 套一句老莫的话,荣氏就是一个大家挤破脑袋也要挤进去的医疗殿堂。 可她却对这样的地方毫无兴趣。 那天荣泽根本不问她的意见,就私自决定了她的工作,就算在法律上他是她的丈夫,可她知道他之所以会让她进荣氏上班,顾念的根本就不是夫妻之情,再说,她也没兴趣走后门。 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荣氏,她可是想好了说词,准备等一下要拒绝他的提议。 原本想直接打电话拒绝,可她发现自己除了荣家的地址外,根本不知道荣泽的手机号码,于是她被迫要亲自跑一趟。 总机小姐甜美的笑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叫柯瑾瑜,周末和贵公司老板约好,他通知我今天上午九点半来这里。」 对方显然不是很相信她的话。总裁通知她来?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虽然她们这些小职员没有太多机会和顶头上司接触,但也多少听闻他不是个太好相处的男人。 而且柯瑾瑜的外表打扮极为普通,再加上自家老板的绯闻几乎等于零,总机小姐自然也不敢把她当作是无聊的女人,随便打发。 她只好拨打内线给十六楼总裁室的李秘书,说明情况后,李秘书查了一下总裁的预约表,确定总裁此时要见一位姓柯的小姐。 当柯瑾瑜来到十六楼时,发现这一层的员工很少,工作环境雅致宜人,让人觉得挺舒服的。 「是柯小姐吧?」迎面而来的女子,大约三十五、六岁,一身简单套装,看起来非常干练。「我是荣先生的秘书,十五分钟前,总裁他因为工作上的事,临时召集了几个经理去他办公室,他说如果柯小姐来了,烦请稍等片刻。」 这一等,柯瑾瑜就等了两个小时。 总裁办公室的大门终于被拉开,从里面鱼贯走出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子,他们的年纪各有不同,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一致,那就是灰头土脸。 她再怎么外行,也清楚知道一定是大老板发威了,他们脸上明显沮丧的表情,代表他们刚刚被骂得很惨,她不禁有些担忧,刚发完脾气的荣泽,是否不见为妙。 「柯小姐,荣先生请你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柯瑾瑜很想将自己并不愿在荣氏医院任职的想法告诉李秘书,由她来传达或许比较好,但想了想,她还是鼓起勇气,推开荣泽办公室的门。 和她想象的没差多少,他的办公室很大,奢华的现代化办公设备,足以显现主人的财富。 荣泽身着黑衬衫黑长裤,却打了一条白色的真丝领带,很突兀的搭配,可他却能穿出属于自己的风格。 「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柯瑾瑜下意识的回应。看得出来他的脸色不太好,眼神很阴郁。 「来谈谈你的情况吧,听说你专门研究脑科。」 「是的。」 「荣氏医院很需要这方面的专家。」 「呃……」 「你配给我的药,效果还不错,看来你的医疗技术有一定的水平。」 「……」 「你想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其实我今天来……」她来是想告诉他,她一点也不想到荣氏上班,可话到嘴边,就见他正阴着俊脸,冷冷的注视着自己,胸口顿时一跳,马上很没用的改口,「我是说,我随时都可以上班。」 第三章 柯瑾瑜终于知道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那天,她明明准备好要告诉他,自己不打算到荣氏医院上班的,可后来不知怎的,她竟像个白痴一样,答应了他的命令。 没错,就是命令。 因为从头到尾,她根本没有从荣泽的口中听到类似请求的字眼。 他高高在上,睥睨天下,彷佛一切苍生在他眼中都如同蝼蚁。 九年前,他就已经表现出这样的霸气了,九年之后,只能说他的性格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荣氏医院的规模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宏伟壮观,如果一定要找个词语来形容,她只能说,这里根本不像医院,反而像是五星级大饭店。 外部装潢奢美华丽,内部设施更令人瞠目结舌。 宽敞的长廊,洁白光滑的地面,病房里设备齐全,连病房大门都是雕有精美花纹的紫檀木。 老莫说,这里的医疗设备是世界级的,况且,这里还养着一群最顶尖的医疗团队。 当然,能住得起这间医院的患者,非富即贵。 听说这里不但待遇好、福利好,每年被评选出来的优秀医师,还会获得公司的额外奖励。 难怪这么多人都想要挤进荣氏医院。 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早就接到上司打来的电话,通知他们今天将有一个新人来报到。 当院长得知柯瑾瑜是荣泽亲自推荐的医生时,态度表情极为恭敬、小心翼翼。 虽然大老板极少会来医院视察,但谁都知道不能随便得罪他,如今大老板亲自将人送到这里,可想而知,这个叫柯瑾瑜的女人,来头肯定不简单。 医院从上到下,几乎都将她奉为上宾,就连职位,在允许的情况下都随她任意挑选。 总之,在这场充满戏剧性的应聘之后,柯瑾瑜正式开始了她的「米虫」生涯。 为什么说是米虫生涯呢?道理很简单,因为所有医护人员得知她的后台是荣泽后,每个人都对她极尽恭敬之能事。 不要说脏活累活没她的份,就连真的有病患,也不需要她亲自上阵,她只要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就好了。 这样的日子才过了小半个月,她就已经无聊得快要抓狂了。 「人生为什么那么枯燥呢?」 这是柯瑾瑜在喝完第七杯咖啡,看完第六份报纸,并在办公室里来回转了足足四十五圈之后,所得出的结论。 「小瑜,我觉得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讲话的女孩是和她同一间办公室的同事,名叫叶朵朵。 叶朵朵说自己之所以能进荣氏医院工作,多少也是靠关系的,这里的工作量不算大,而且待遇优渥,环境宜人,每次她说出自己在哪里工作时,都会惹来众人羡慕的眼光。 她今年二十六岁,未婚,没有男朋友,是个标准的小肥女,不过她并不在意,因为按照她的说法—— 「根据不完全统计,这个地球上的男女比例目前已经出现严重的偏差,所以我根本无须担心自己会嫁不出去,天底下的好男人可是任我随便挑的。」 然后,她很认真的将自己未来的择偶标准做了一个详细的列表,身高、体重、性格、长相、家世、爱好、特长…… 当得知叶朵朵心目中最理想的丈夫人选居然是荣泽时,她还为此震惊了好久。 「荣泽!是荣泽耶!」叶朵朵的叫音高亢得很夸张,扳着手指,数着他的种种好处,「长得帅,又有钱,年纪轻轻就是荣氏集团的总裁,最最重要的是,全世界那么多富家太少爷,唯独他的绯闻少得可怜,不,根本就没有他的任何绯闻,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镶着宝石的奵男人,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就这样,柯瑾瑜每天除了喝无聊的咖啡,看无聊的报纸,吹无聊的冷气之外,最大的无聊,就是听别的女人,在她面前侃侃而谈她的现任老公。 叶朵朵还说,整个荣氏从上到下,几乎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未婚女性,都把荣泽视为理想的结婚对象,至于另外百分之五,不是已经结婚的老女人,就是已经有了心爱的男友。 日子就在这种近乎静止的状态中,一天天的过去。 傍晚下班,叶朵朵说某商场有促销活动,衣服鞋子化妆品统统大特价,这种好康的事,只有傻瓜才会错过,为了不被当傻瓜,柯瑾瑜只好硬着头皮,陪叶大小姐逛了两个小时的街。 傍晚七点半,叶朵朵又拉着她去看爷爷。 对方是个医术很精深的老医生,在市郊开了一家规模不大的诊所。 叶老爷子今年八十二,虽然皮肤已经皱成一团,但训人时的声音却依旧洪亮。 从她一踏进小诊所,就看见叶老爷子揪着孙女的耳朵,骂她是个不孝孙女。 原来叶朵朵祖上四辈都以行医为生,可惜她父亲却在年幼时迷上了国画,不顾父亲的阻挠,果断的放弃学医的机会,本以为唯一的孙女在考上医学院之后,会重振叶家门风,可她却选择到荣氏上班,完全不把爷爷的小诊所放在眼里。 为了这件事,叶朵朵每次见了爷爷,都免不了挨一顿训斥。 叶老爷子虽然嘴上骂得凶,但柯瑾瑜看得出来,祖孙两人的感情十分深厚。 「朵朵这丫头都是被我们给宠坏了,早知道当年就该对她采取棍棒教育,她就不会这么任性了。」叶老爷子始终认为,衣钵还是要有人继承的,便趁孙女去厨房泡茶之际,拉着她大发牢骚。 「人各有所好,朵朵平时工作非常努力,将来也许还有加薪升职的机会,如果您一定要她回来继承这个小诊所,她肯定会不开心,况且……」她冲着他眨眨眼,笑道:「我们医院的帅哥医生很多喔,说不定哪天朵朵的真命天子就会出现了,到时候您就可以抱曾孙了。」 叶老爷子一听,双眼顿时发亮。「真的吗?那些帅哥医生的条件怎么样?有没有对我家朵朵特别重视和在意的?」 没想到去泡个茶,再出来时,就看到爷爷亲切拉着小瑜的手,聊个不停。「爷爷,聊什么聊得这么投机?瞧您的眼睛都在发光。」 他瞪了孙女一眼,「当然是在聊你的坏话。」 叶朵朵也不生气,只把爷爷当成一个老小孩,奉好了茶水,又弄了些小菜,三个人边吃边聊,十分融洽。 在叶老爷子这里吃过晚饭,柯瑾瑜突发奇想,很认真的跟他说:「叶爷爷,刚刚吃饭的时候,您说想将这间诊所转让出去,您看,由我来接管怎么样?」 ※※※※※※ 开一间自己的小诊所,向来是柯瑾瑜的人生目标。 那天她和叶老爷子谈得很投机,他也十分乐意将自己经营了一辈子的小诊所以低价转让给她。 做好决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荣氏医院递交辞呈。 她每天都像米虫一样,窝在这个豪华奢侈的医院里纳凉,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疯掉。 得知她要辞职,叶朵朵很震惊。 在她看来,能在荣氏医院当医生,同行都羡慕得要死,就只有小瑜像扔垃圾一样,这么轻易就放弃这份肥缺。 院长一拿到她的辞职信,脸色变得很难看。 如果是接到别人的辞呈,他会想也不想就签上自己的名字,可现在是柯瑾瑜要请辞,他不得不仔细考虑。 她可是大老板亲自找来的医生,工作还不到半个月就要辞职,如果这件事传到总裁那,总裁会怎么想? 得罪柯瑾瑜或许没什么,但得罪了顶头上司,他这院长的饭碗恐怕就难保了。 「柯小姐,你对这份工作有什么不满的吗?还是同事之间的相处,让你感到不愉快?」 「不,这里的环境很好,工作也很轻松,待遇更是好得没话说,我和同事相处得也很不错,突然决定要辞职,并不是因为这里不够好,而是我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更新的打算。」 「原来是这样……」 院长一脸为难,他明明握有决定人事任用的重权,可柯瑾瑜却是他权力范围的一个例外。 「虽然我也很想帮助柯小姐达成心愿,可当初你会来这里就职,是总裁下达的命令。我想……如果你真的想离开,最好还是要得到总裁的同意。」 柯瑾瑜也知道院长说得没错,但她就是不想再看到荣泽。 他虽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可两人的联系少之又少,甚至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 当年他肯为母亲出钱治病,又在母亲去世后,给她钱让她念书,对她来说,他就像是自己的恩人,但他性情冷漠又难相处,让人不自觉产生抗拒。 还有,她当初本来就没兴趣到荣氏工作,只怪那天她确实被他的黑脸吓到,才会莫名其妙的答应。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别人或许追求高官厚禄,她却只求一份心满意足。 没办法了,看来她要全身而退,真的要去找那个人才行…… 「听说你要见我。」 柯瑾瑜在隔天上午来到荣氏办公大楼,看到半个多月未见的荣泽,脸色较之从前红润健康许多,看来当初她配给他的药,果然有用。 「我想陈院长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关于我想辞职这件事……」 「你做得不开心?」 「当然不是。」 「嫌薪水低?」 「薪水很丰厚。」 「那是职位不满意?」 「什么职位不职位的,当年选择念医学院,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升官发财,学医之人,为的是治病救人,图个心安理得。」 这番话听在荣泽耳里,显然成了一种莫大的讽刺,他冷冷一笑,姿态倨傲的坐在办公室的转角沙发上,悠闲的喝着秘书为他泡好的咖啡。 柯瑾瑜就坐在另一边,桌前的咖啡杯连碰都没碰一下。 昨天下午他的确接到院长的电话,向他报告柯瑾瑜要辞职的事。 原本这样的小事他一点也不在乎,就算当初会安排她进荣氏上班,无非是想给她一条生存之路。 他知道就算自己不帮她,早晚也会有人向她伸出援手,比如她所谓的那个学长。 但与其让她接受别人的帮助,他宁愿先下手为强,因为他不会给任何人施与她恩惠的机会。 这种想法很矛盾,但人生本来就是矛盾的。 若干年后的荣泽,每当回想起这一段往事,都会被心爱的另一半大肆戏谑。 这应该也是他聪明的一生之中,做过的最糗的一件事吧。 当然,普通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去设想未来的,所以此时的荣泽,自然也不会考虑太多。 「总之,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如果不是我有更远的追求,荣氏医院当然是最适合栖身的地方,不过对于目前的我来说,创造属于自己的事业更为重要……」 接下来的时间里,柯瑾瑜不断向他致以十二万分的感谢,顺便还把荣氏医院用力地夸赞了一番。 「虽然我只在那里工作了半个月,但我真的很怀念那里的一切。只不过我是个习惯忙碌的医生,太过轻闲的工作会让我无所适从,我这个人啊,天生就是劳碌命,被操得越惨,我就越开心。」 「所以你的意思是,荣氏的工作太闲了,你才想辞职?」 柯瑾瑜不禁有点错愕,没想到在她啰唆了一大串,又故意贬低自己天生命贱后,却从荣泽口中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 「没关系,如果你嫌工作太轻松,我会找人重新安排你的工作内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坚持要挽留她,也许,他只是很单纯的不想让她的每一个请求得逞罢了。 「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柯瑾瑜开始觉得自己和荣泽之间的沟通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这男人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很重视她工作能力的人,他干么这么执着一定要留她在荣氏? 「我一直都很想开一间自己的诊所,现在就有个机会摆在我眼前,我不想错过,诊所转让的价格很公道,里面的设施也十分齐全。」 察觉荣泽因为她的话而沉下了脸,让她顿觉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于是她忙不迭地向他道歉,拚命数落自己多么不识好歹,浪费他一番苦心。 见她的双唇不停地张阖,表情丰富、口齿伶俐,明明眼底没有半分愧疚,却偏偏假装自己是个不识时务的笨蛋。 其实她的声音很好听,比起九年前的青涩和单纯,如今更多了几分妩媚。 这女人的优点并不多,唯独那双弯弯的笑眼,总让人印象深刻。 这双眼,他记了二十年,恐怕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忘记。 耳边突然变得有些嘈杂,那是柯瑾瑜故意贬低自己抬高他的违心之论。 他知道她并不是真心向他道歉,他也知道她不愿在荣氏工作。 如果两人的婚姻在九年前开始于一场阴谋的话,那么他现在更愿意看到她对自己纠缠不休或是唯命是从。 可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无论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柯瑾瑜似乎都表现得非常理智。 亲自下达让她去荣氏医院上班的命令,是一项特殊的荣誉,可她却毫不在乎。 因为她的不在乎,他的心情也显得很灰暗。 如果她不是那么拚命的想要逃开他,或许……他会觉得心里更好受一些。 「所以说,像荣氏这么好的医院,我相信如果我走了,一定马上会有很多人来替补……」 就在柯瑾瑜继续努力游说他答应自己辞职的请求时,荣泽终于忍无可忍,眼神一厉,不耐烦的狠瞪她一眼。「够了,不用再说废话了,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离开荣氏,我准了。」 「哈哈哈……」 就在柯瑾瑜差点就要磕头谢恩时,隔开办公室与休息室的玻璃门突然被拉开,从面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荣泽的表哥席洛。 昨天他玩到很晚,早上又因为有急事找荣泽商量,所以就直接跑来他的公司,谈完事情后,便跑到里面的休息室呼呼大睡。 睡了还不到两个小时,就听到门外有说话声,本来他对荣泽的工作没有什么兴趣,但听完两人的对话,他再也忍不住,爆笑出声。 见过太多害怕失去工作而讨好老板的员工,却从来没见过这种为了辞职,不但将自家老板捧成了天上的神仙,还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的人。 有趣!这真是太有趣了! 席洛的出现,打破了现场的诡异气氛。 柯瑾瑜被对方吓了一跳,不自觉多看了他几眼,总觉得他就长得一副花花公子样。 虽然他的穿著打扮很有品味,不过气质和眼神却显得异常邪佞,和荣泽的沉稳与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女人怎么这么有趣,连辞职也这么有创意?」 荣泽虽然对他的出现有些恼怒,却也没有多加反应。 见他没有替两人介绍的意思,柯瑾瑜好脾气的同对方打了个招呼,当她一听到席洛这个名字后,惊讶了好一会儿。 「我听过你,你就是老莫经常挂在嘴边那个最佳棋友席爷爷的孙子吧?」 「噢,原来你就是我爷爷推荐给荣泽的那个小医生啊,听说你的医术了得,这阵子我都没听荣泽喊头痛了。」 见两人刚一见面便聊得那么投机,荣泽不爽了,他没好气的瞪着席洛,「你是不是太闲了?」 「怎么可能!不过像我这种每分钟要赚几十万美金的大忙人,有空光顾一下你的办公室,是你的荣幸。」 柯瑾瑜被他有趣的言论逗得呵呵直笑,这让荣泽觉得刺耳又刺眼。「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你怎么还不走?」 她微微一怔,才想起刚刚他好像已经同意让她辞职了。「很抱歉打扰二位,我这就走。」 柯瑾瑜和席洛道了再见,便在荣泽阴恻恻的瞪视下,快步离开荣氏办公大楼。 「这个柯瑾瑜还真有趣,和我认识的女人不太一样……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席洛摸着下巴思考很久,突然狠拍自己的大腿一记,「荣泽,她该不会就是你九年前……的女人吧?」 回答他的,是荣泽一个足以杀死人的冰冷目光。 这个世上知道他在九年前娶妻的人并不多,而席洛,就是其中之一。 ※※※※※※ 一个礼拜后,柯瑾瑜终于达成人生中的第一个心愿,拥有自己的诊所。 办齐转让手续花了她不少时间,又从老莫那里借来了很多医疗设备,读书时认识的同学,知道她要开诊所后,也纷纷前来帮忙,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总之在大家的帮助下,小诊所如期开张了。 因为刚开业不久,诊所的生意并不是很好。 以前的老顾客得知医生换人了,又见柯瑾瑜那么年轻,都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他们宁愿选择到大医院,花昂贵的检查费,也不愿信任一个年轻女医生。 一连半个月,都没有病患上门,让她不禁开始怀疑,如果再这样下去,她要面临的很有可能是诊所关门。 盼来盼去,总算盼来开业后的第一个病患。 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脸色蜡黄,嘴唇发青,一身的落魄,身上还散发着浓郁呛人的气味。 这样的病患进到大医院,肯定会被怀疑他付不付得起医疗费。 但柯瑾瑜却没多想,简单的询问一些症状后,替他检查听诊,最后确定他是患了痢疾。 「我开七天的药给你,每天早晚各一次,一定要记得饭后食用,切记用药期间不能吃荤腥刺激的东西,早上尽量只喝小米粥,菜也要清淡一点……」 简单的叮嘱完,她才发现男子坐在自己面前,一动也不动。 「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过了好久,有趣人小吶呐地道:「我,我买不起这些药……」 「呃……」第一个上门的病患就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很打击她脆弱的小心灵,不过转念一想……「没关系,如果你手头紧,我可以不收你的钱。」 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况且这些药也不值几个钱,她的诊所不会因为这几盒药就倒闭的。 见对方还是没有动作,柯瑾瑜又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羞怯的咬着唇,「我……我身上没有钱,连饭钱也没有……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点钱,等我有钱了一定马上还给你。」 诧异不到一分钟,她立刻打开抽屉,从自己所剩不多的财产中抽出五千块,递了过去,灿烂的笑着说:「既然你现在有困难,这些钱你就先拿去用吧,买些有营养的东西,先把病治好了再说。」 男人大概作梦也没想到世上真有心地这么善良的人,当他接过那五千块钱时,手还忍不住微微颤抖。「谢谢!谢谢你小姐,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不必谢,医者父母心,能够帮到你,我也很开心。」 男人又是一阵千恩万谢,总算在她好声好气的劝慰中,带着钱和药离开了。 「你到底是在开诊所,还是在开慈善机构?」 突地,一道清冷的嗓音,从门口传来,柯瑾瑜猛一抬头,便看到荣泽的身影。 这男人的打扮依旧很有型,永远给人高在上的感觉,举手投足充满了高贵之气。 他优雅的走进诊所,表情带着淡淡的嘲弄,显然他将刚刚那一幕尽收眼底。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柯瑾瑜虽然吓了好大一跳,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回以温和一笑,「救人为快乐之本,如果五千块和那些药,真的能治好他的病,这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 「如果他是个骗子呢?」 「那只能说是我前世欠他的,有欠有还,理所当然。倒是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的小诊所?」 他为什么会来?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自从那次她离开办公室后,他总会无法控制地想起她的面孔。 有时候作梦,也会梦到和她在一起的画面。 就像今天早上,他发现自己竟然「有反应」,而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他居然梦到他们在他的卧室里缠绵做爱。 梦中的触感十分真实,彷佛他真的能抚摸到她的肌肤,吸吮着她娇嫩的双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画面,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无时无刻想到她的存在。 所以今天,他下意识地来到她的小诊所,并亲眼见识到她像个傻瓜一样,被外面那些险恶的家伙当成了圣母。 「这段时间,我的头都没再痛过了,所以我今天来,只是想亲口对你说声谢谢。」在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情况下,荣泽找了一个最蹩脚的借口。 「这么说来,当初咱们打赌时你答应给我的药钱,今天可以兑现了吧?」她开玩笑的打趣,其实心底又怎么可能在乎那些药钱。 别说她根本不会要荣泽一毛钱,就算要她为他捐肝捐肾,她也义不容辞。 因为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柯瑾瑜。 无论他当初娶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辈子,他都是她最大的恩人。 荣泽倒是没想到她会开口要钱,轻抚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这让柯瑾瑜不禁担心是不是玩笑开过头了。 「没关系,其实那些药不值什么钱,我刚刚只是在开玩笑……」 「我是在想,你那治疗头痛的药方其实很有用,如果能把这种配方制成成药上市,就可以帮助很多像我这样的病人。」 她一怔,认同的点头,「你这提议很不错。」 「所以,你愿意加入荣氏的研究团队吗?」 第四章 柯瑾瑜真的觉得她的人生,因为荣泽的存在,而变得无法掌控。 本以为他的提议不过是句玩笑话,没想到第二天,他就亲自开车来诊所,强迫中奖般地把她带到荣氏旗下的大型科研中心。 但她只会医病治人,对药品的制作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没关系,你只要提供所需药材的名称和用量,公司的研究员会根据你给的资料,进行反复的试验与研究,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一旦这个药试验成功,我会付你一笔高额的专利费,这笔收入,至少可以保证你的小诊所五年不开张也不会倒闭。」对于攻击他人的软肋,荣泽很有经验。 想到现实的情况,柯瑾瑜不得不向金钱低头,如他所言,如果诊所再没有病患上门,她就要喝西北风了。 但如果接受荣泽的提议,她白天去研究所,下午五点下班,虽然周休二日,可是这么一来,小诊所就不得不雇用实习生代为照管了。 刚好老莫又带了一批毕业生,其中一个叫梦梦的女孩,就被老莫推荐到她这里实习。 柯瑾瑜不在诊所的时候,一切都由梦梦负责。 梦梦帮她解决不少问题,也让她能抽出更多时间,放在药品的研究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试验,这种针对头痛的药剂终于被医学界认可,并批下了药品编号,而药品也正式被命名为「清栓口服液」。 接下来的时间里,荣氏旗下的制药厂将会大量生产这种药剂,造福民众,而柯瑾瑜也得到了一笔非常可观的专利费用。 因为药品已经研发完毕,她不用再去研究中心了,可以专心待在小诊所看诊。 前阵子她遇到一个耳呜患者,不到两周的时间,病人耳鸣的症状,便在她的治疗下有了明显的好转。 在对方的大力宣传下,她的小诊所渐渐开始有病患上门求诊。 今天快到晚上九点,她才替所有病人看完病,正准备将大门上锁,一道黑影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对方的力气很大,险些将她撞倒。 「有人要杀我,快把门关上!」 对方说话的声音很急促,当她慢慢看清来人的长相时,才发现他正是不久前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席洛。 此时的他,身上的白衬衫已被鲜血染成刺目的红色,头发很乱,嘴唇苍白,脸上更是出现了狼狈的伤痕。 她赶忙将门锁好,正准备扶着他走进屋子里,没想到却传来刺耳的砸门声。 「开门,快点开门!」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很难看。 席洛低咒一声,咬牙道:「如果你不想被我连累,我不介意你现在就把我交出去。」 柯瑾瑜确实有些被吓到,她是不太了解席洛的来头,但她知道席洛是荣泽的表哥,再加上身为一个医生,她的人生字典中没有「见死不救」这个词。 于是她把他扶到一个大木箱前,里面装的都是各种医疗器材,她打开箱盖,示意席洛躲进去。 外面的砸门声越来越沉重,她在慌乱中找来床单,「我没叫你,你千万别出来。」吩咐完后,就将床单往木箱一罩。 砸门声越来越重,柯瑾瑜担心再不应门,对方就会直接破门而入,于是她确定席洛安全躲好之后,便打开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七、八个凶神恶煞的男子。 「你们……要找谁?」她边说边往后退。 「有没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来你这里就医?」 「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柯瑾瑜极力保持镇定,「几位先生,虽然我的小诊所规模不是很大,但每天来就医的人也不少,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不是没有,只不过你要找的是哪一个……」 「少废话,那男的个子很高,长得一副标准小白脸的样子,就是你们这些花痴女最喜欢的那一型……j正说着,男人突然看到地上有一摊血迹,脸色顿时一变。 与此同时,柯瑾瑜也看到了那摊血迹,当下心底一片混乱,如果这些人真的怀疑什么,诊所被掀了是小意思,只怕席洛性命堪忧。 突地,她的脚跟不小心踢到东西,她马上意识到背后就是摆放手术刀和针筒的长方型桌子,她慢慢将双手伸到后背,偷偷用右手拿起一把手术刀,狠狠往左手臂上一划,刺骨的痛让她冷汗直冒,她紧咬着牙,与那人对视。 直到男人探究的目光移到她身上,她才慢吞吞地举起血流不止的左手,「刚刚我在厨房正准备做菜,突然听到外面有砸门的声音,还以为是遭小偷,所以手一抖,刀子就划伤了我的手臂……」 细白的胳膊,殷红的鲜血流不停,不断滴在地板上,伤口又深又长,十分可怕。 那男人看到她手臂的肉都向外翻,不由得一阵恶心。 女人是水做的,别说这么可怕的伤口,就是不小心被针扎一下,她们也要哭闹好久,看来他们刚刚在外面粗暴的砸门,的确让这女人吓得不轻。 柯瑾瑜又小声道:「不知道你们要找的人是谁,如果你们不介意,就去屋子里搜一搜吧,这里房间很少,除了一间卧室、一间厕所还有一间厨房外,就只有这里了,不过你们搜的时候请小声一点,免得影响邻居休息……」 那人见她说得可怜兮兮,眉头一皱,和身后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席洛受了那么重的伤,应该不会蠢到往诊所跑,因为目标实在太明显了,况且他们刚刚只看到席洛往这一带跑来,而这一带的居民不只有这一户。 眼看柯瑾瑜的血越流越多,男人忍住想吐的冲动,狠瞪她一眼,「最好不要被我知道你在撒谎,否则我会亲自找你算帐!」 成功的看到她被吓得脸色苍白后,几个大男人才嚣张的转身离开。 直到确定他们已经走远,柯瑾瑜才再次把门锁好,掀去大木箱上的床单,打开箱子,而躲在里头的席洛,因为伤势严重,已经十分虚弱了。 当他看到她手臂上恐怖的伤口时,眉头狠狠一皱,「你的手……」 刚刚那段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也知道她为了救他,故意割伤自己的手,只不过,他没想到她的伤口竟会这么深。 「先别说我了,你怎么样?」 「暂时还死不了……」 他借着她扶着自己的力道,从木箱中爬出来,躺到病床上时,他已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我现在先简单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但我必须知道你伤在哪,如果痛,你可以喊出来,但尽量不要挣扎,知道吗?」 席洛紧闭着双眼,有气无力地点头。「先谢了……」 听他的声音,她知道他肯定伤得不轻,因为大量的鲜血已经将他的白衬衫全部染红。「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患者。」 「你也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 她笑笑,没说话,却听到那人接着又说—— 「老子是每分钟几十万美金进帐的席家大少爷,今天却被人像狗一样追,如果你还稍微顾及我的面子,这件糗事,不要对别人说……」尾音消失的同时,席洛整个人也昏了过去。 此时放在他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柯瑾瑜急忙取出电话,一看来电显示的人名,竟然是荣泽,她马上接起电话。 荣泽一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在彼端低吼,「你怎么会接席洛的电话?」 她被电话里严厉的质问吓了一跳,本能的小声回道:「因为……我和席洛就在一起……」 ※※※※※※ 荣泽挂上电话不到二十分钟,便驱车来到柯瑾瑜的诊所,还带着荣氏的医疗团队,将已经陷入昏迷的席洛,送往荣氏医院紧急治疗。 幸好柯瑾瑜替他将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做了及时处理,席洛已没有生命危险。 昏迷了一整晚,他才终于在医生的盼望下慢慢醒来。 让荣泽十分吃味的是,席洛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见柯瑾瑜。 「这次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早就和阎王那老头子做伴去了。」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但他的精神状况却很不错。 「你还活着,让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坐在病床前的柯瑾瑜笑着回答,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有点憔悴。 原本在荣泽派人将席洛送到医院后,就没她的事了,但当荣泽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口后,竟将她一并送上了救护车,处理伤口加上不太放心席洛的伤势,她一整晚也没什么睡。 坐在一旁的荣泽,极度不悦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尤其看柯瑾瑜用纱布包着的左手,更显得刺眼,当他得知那道伤口居然是为了替席洛掩护,而故意自残的结果,他的心头便泛起说不出来的浓浓酸意。 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席洛好歹也是他的表哥,虽然他没什么兄弟爱,但席洛死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原来席洛之所以会被人追杀,是因为席家抢了一个黑社会老大的生意,导致对方损失惨重,而他这个罪魁祸首,自然成了对方立誓要杀掉的人。 席家老爷子得知这件事后,很快便派来十几个保镖,在豪华病房外严加守护。 同一时间,席老爷子又吩咐手下,对伤害他宝贝金孙的恶人展开围捕式追杀。 众人都知道席老爷子当年可是响当当的黑道大哥,虽然现在退出江湖了,但宝贝孙子险些丢掉小命这件事,可真把席老爷子给惹恼了。 得知爷爷出手干涉,席洛显得很不甘心,在他看来,自己惹出来的事要自己解决,老头子的举动在他眼中,分明就是多事之举。 不过他现在行动不方便,外面又有十几个保镖二十四小时守着,彻底打消他想要自己出面的念头。 「你的手没事了吧?」 席洛很少欠人情,之前会知道柯瑾瑜这号人物,是因为荣泽的关系,她肯出手相救,那是他的造化,不肯救,也很正常。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为了救他,宁愿伤害她自己,这样的女人,难道不值得他深深敬佩吗? 「没什么大碍。」 见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投机,荣泽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开口打断,「你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外面又有一堆保镖保护你,如果没什么事,就躺在这里好好休息吧。」说完,拉起柯瑾瑜就要离开。 「喂,荣泽,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小瑜离婚,如果你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就赶快去把手续办一办,我这个人比较重感情,人家小瑜为了救我,不惜牺牲自己,那么我也该效仿一下古人以身相许,在你们离婚之后,马上把她娶进门……」 不理会荣泽瞬间难看的脸色,他依旧嘻皮笑脸地道:「小瑜你瞧,我每分钟有几十万美金进帐,长得也不比荣泽那家伙差,如果你们离婚了,一定要记得第一个通知我啊……」 砰!再也听不下去的荣泽,扯着柯瑾瑜的手臂,愤怒的走出病房,将那个自言自语的混蛋,甩出自己的世界。 由于愤怒之下扯住的是柯瑾瑜受伤的那只手臂,刚刚被处理好的伤口,被他大力一握,顿时又冒出鲜血,浸红了雪白的纱布。 荣泽先是吓了一跳,眼底也闪过几分愧意,可他很快就换上严厉的表情,低声骂道:「你是笨蛋吗?我抓到你受伤的手臂,你为什么不大叫阻止我?」 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不讲理的家伙了。 「我有喊,可是你没听到。」她真的有喊,可他却一古脑地拉着她往外走,根本不理她。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有些心疼的看着那不断向外扩散的血迹,便又拉着她闯进一间处理室。 里面的医生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荣泽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们都出去。」 阴沉的命令,让几个正在值班的医生马上低着头,屏着息,小心翼翼地离开房间。 柯瑾瑜被他强行按坐在椅子上,他将处理伤口的车子拉过来,熟练的拿起工具,将浸着鲜血的纱布慢慢拆下来。 她很意外他竟会做这些事,更意外他此刻眼中的认真,和以往自己所认识的荣泽,有着明显的不同。 当恐布的伤口暴露在眼前时,他咬紧牙关,慢慢用消毒水将周围的血渍一点点擦掉,又涂上止血药。 室内安静得十分诡异,只能听到墙上挂着的壁钟在滴答滴答地响。 「其实我以前也学过医。」 完全静默的空间里,荣泽的声音显得很突兀。 「我妈妈曾经说过,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可因为她嫁了一个霸道的丈夫,理想不得不就此终结。」 对于他的家庭,柯瑾瑜是完全陌生的。 两人的夫妻关系本就有名无实,她也从来没过问他当初之所以要娶她为妻的理由。 这应该是她和荣泽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交谈。 彷佛没有顾忌,彼此就像一对相互扶持多年的老夫老妻,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坐在客厅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互诉心情。 「她是个很优雅也很温柔的女人……」 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进室内,泛起一层耀眼的光芒。 他一边轻喃,一边用干净的纱布替她包裹伤口。「而我的父亲,说好听一点,他霸道而张狂,但说难听一点……」他的眼中突然泛起难掩的恨意,「就是不折不扣的变态。」 她惊愕地微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害怕一旦开了口,就会破坏了眼前这份好不容易的平和。 「或许在外人眼中,出生在荣家的我,前世不知修了多少福,可谁又知道我的童年,过得比任何一个孩子都要灰暗。」 整日的谩骂与毒打,曾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增添数道无法抹去的伤痛,而那时唯一能解救他的,只有他最依赖的母亲。 「后来呢?」 当她听到他父亲居然对年幼的他施暴时,突然觉得,他会如此冷漠和淡然,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后来……」哼声一笑,眼中尽是嘲弄,「被我视为女神一样存在的母亲,最终选择了背叛,嫁给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穷鬼,很难相信吧?我妈居然会放弃现有的荣华富贵,嫁给一个一无所何的平凡男人。她走的那命,我只有六岁,那晚的雨很大,我跪在地上哭喊着求她不要走,可她却冷冷的告诉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让我叫她一声妈。」 闻言,柯瑾瑜的心也跟着涩涩的,很难受。 她可以想象六岁的荣泽,在妈妈离开的那瞬间,一定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塌了。 因为那样的感觉,她也经历过。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看到了她,她依然是那么优雅而温柔,当我兴奋的想要冲上去叫她一声妈妈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此时的荣泽,眼神突然变得很涣散,这让她感到十分不安。 「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那女孩幸福的缩在她怀里,女孩当时挂着满足的笑,那么天真、那么灿烂……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忘记那笑容有多么无辜,无辜到,让人忍不住想……亲手撕碎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发狠的语句,狰狞的表情,伴随着缠着纱布的手,用力地一系,勒痛了她的伤口。 一声闷哼,终于拉回了荣泽的思绪,他怔怔地打量她许久,才慢条斯理地将系得过紧的纱布,轻轻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矛盾的。 被他深深憎恨着的那个人,对于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一无所知,可他却选择用最残忍的手段,将那个被他恨了好多年的人,置于人生中最尴尬的境地。 他曾对自己发誓,只要他还活着,一定要揪着那人和他一起痛苦,可为什么眼前的这张脸,突然无法再激起他任何报复的念头了? 不,她分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迷惑他的理智。 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计划多年的阴谋,他一定会执行下去。 霍地起身,带着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惊慌,狠狠瞪了无辜的柯瑾瑜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她没有追上去,而是无声的坐在原地,任由伤口的疼痛无声蔓延。 荣泽的那番话,令她震惊,她没想到他竟会有这样的童年,原来他一直都是不快乐的,那么……他和她之间的婚姻,又是因何而起呢? 她有些好奇,当年荣泽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帮助她的母亲?又为什么会在母亲去世后,要她嫁给他为妻? 很多事情都像是一团迷雾,这些年来,她也曾思考过这些问题,但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荣泽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夜没睡好,伤口又疼痛难忍,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探究这些。 冲动之下甩门而去的荣泽,在慢慢调息了胸口的愤怒后,又回到房间去,就看到柯瑾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走到她面前,细细打量她沉静的睡颜,清秀淡雅的面孔,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样恬静的气息,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 那个并不是多美艳,但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感到异常安心、曾经被他誉为神一样存在着的女人,身上也同样散发着这股令人心醉的柔美。 手指不经意的抚上她细嫩的脸颊,很轻、很柔,就像在抚摸一个精美的玉器般小心翼翼。 其实,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讨厌她。 ※※※※※※ 柯瑾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身上盖的被子干净洁白,有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环顾四周,雪白的墙壁,高雅的摆设,一束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百合插在漂亮的花瓶里。 这个房间她非常眼熟,想了半晌,终于想起之前在这上班时,曾经参观过最高级的私人病房。 不过她觉得很奇怪,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 突地,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年轻貌美的小护士走了进来,见她醒了,急忙扯开微笑,「柯小姐,你醒啦?」 「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荣先生抱你过来的。」 「荣先生……荣泽?」 「是呀!」小护士脸红的点点头,「荣先生说你的手臂受了伤,又几乎一夜没睡,所以亲自把你抱到这里休息,还吩咐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有什么要求也必须第一时间为你做到。」 柯瑾瑜的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下,有一种奇妙的滋味,正在她的体内产生她无法控制的变化。 这时,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突然响起,看到显示的号码虽然很陌生,却令她莫名感到紧张,她微颤抖着手,按下通话键—— 「你醒了?」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低柔悦耳,如美妙的旋律,在碧水宁波中,荡起一轮漂亮的涟漪。 她第一次觉得荣泽不去当电台di实在很可惜,这样充满魅惑的声音,让人听了,心也忍不住跟着迷醉。 「听说是你抱我到这里来休息的,我可能真的太困了,才会睡这么熟,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们是夫妻。」 短短的一句话,让她的脸瞬间涨红。 真的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那一刻,她的心,也被一种奇妙的感觉所填满。 夫妻?这是个多么神圣的关系,现在正在和她讲电话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呢! 与此同时,荣泽也十分意外自己会讲出「我们是夫妻」这样的话来。 他们的确是夫妻,可他曾几何时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妻子,真心疼爱? 结婚九年多,除了她母亲的住院、丧葬费以及她的学费外,他不曾对她负过任何责任,就连她喜欢穿什么款式的衣服,喜欢吃什么菜,他也一无所知。 可刚刚那一瞬间,他竟本能的说出……「我们是夫妻」。 这真是让他太意外了。 直到秘书敲门而入,才打断他的震惊,慌忙的挂断电话,体会着不正常的心跳加速。 「总裁,总裁……」 秘赛的叫唤拉回他飞远的心神,见对方担忧的看着自己,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 秘书又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才说道:「清栓口服液即将上市,很多媒体纷纷打来电话预约采访,另外,一直和我们荣氏为敌的正宏药业老板裴旭尧,昨天下午已公开宣布,再过不久,正宏一定也会生产出他们自家的头痛药。」 裴旭尧这个人,荣泽并不陌生,他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如果一定要找个词语形容他,「变态」是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现在的荣泽,所有心思都放在刚刚那通电话上,所以暂时忽略了这个人,即将带给他的危机…… 第五章 柯瑾瑜被强行留在荣氏医院休养了整整两天。 「我也是医生,处理这种小伤,根本不需要这么劳师动众,只要不碰水,按时换药,过几天就没事了……」 当她向负责照顾她的医生提出这样的抗议时,对方只是朝她笑了笑。「这是荣先生的意思,我们只是在执行上司的命令,希望柯小姐能配合,安心在这里调养身体。」 虽然觉得荣泽会下达这样的命令有些小题大做,但她却不讨厌这种被人关心和在意的感觉。 住院的这两天,除了吃好喝好,被人伺候着,偶尔还会跑去和正在养伤的席洛闲聊打屁。 席洛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虽然家世不凡,却是个幽默感十足的家伙。 和他在一起,心情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也很容易卸下心防,对他产生亲近感。 当这样的情况传到荣泽耳中,当天傍晚,他就亲自来到医院,堂而皇之的将「休养中」的柯瑾瑜,当着正咧嘴笑的席洛的面,接出荣氏医院。 过了很多年之后,每当席洛调侃他吃醋的样子很有喜感时,荣泽都会皱着眉,一次又一次,顽强的加以否认。 「其实我只是手臂有一道伤口而已,真的没必要住院治疗,当我提出要出院的要求时,医生说是你的命令……」 走出医院大门,直奔附近的停车场,荣泽始终保持惯有的沉默。 一路上柯瑾瑜自顾自说个不停,其中还提到了席洛,因为那家伙前几天受了刀伤,在接受缝合处理的时候表现得很沉稳,这样的病患在医生的眼中是很难得的,所以她直接把席洛视为铁铮铮的硬汉。 荣泽听得十分厌烦,却一直没打断她。 喀嚓—— 突地传来按下快门的声音,这对柯瑾瑜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对一直备受瞩目的荣泽来说,意味着有人在跟踪自己。 眼尾轻扫,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因为心里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这是那人惯用的伎俩,毫无新意。 这几秒内发生的事情,柯瑾瑜自然没有任何概念。 直到被荣泽送进车内,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到奔驰车昂贵的真皮座椅上,她看了驾驶座上的司机一眼,想起他就是上次那个斯文的年轻人,微微向他点头示意。 接着看到随后坐进来的荣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特意来这里接我真是太麻烦你了,我是手臂受伤又不是腿,走路完全没问题的,还有,我听说最近清栓口服液就要上市了,你应该很忙,你只要送我到路口的公车站牌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荣泽根本没看她,绷着脸命令司机开车,对她的碎碎念置若罔闻。 见他没搭理自己,柯瑾瑜也有些自讨没趣,每次在他面前,她都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但一想到原本沉默冷淡的他,这两天来对自己的特殊照顾,心头就忍不住泛起一阵甜。 面冷心热,说的就是荣泽这种人吧。 自从那天他第一次告诉她自己的过去之后,她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无论她怎样想忽略这种奇怪的想法,理智都无法控制情感的蔓延。 静止一般的安宁,让她倍感焦虑,她知道如果再不说点什么,肯定会被他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两天没回诊所,也不知道那些病人会不会因为觉得我这医生不负责任而选别家,梦梦毕竟还是个孩子,如果真的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不知道搞不搞得定……」 没头没脑说了一串,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表达什么。 突然一股力量将她扯过去,喋喋不休的小嘴,被蛮横的双唇紧紧掩住,她惊愕的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小小的嘴巴先是被覆盖住,慢慢的,那粗暴的力道渐渐变得柔和,牙齿被轻轻撬开,滚烫的舌,带着淡淡的红酒味道,侵入了她的禁地。 她的腰被搂得很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只能借着这个吻,来换取更顺畅的呼吸。 就这样痴缠了好一会儿,荣泽才放开她,彼此的脸都有些潮红,散发着不自然的光芒。 「你太吵了,我觉得这是让你闭嘴唯一的方式。」 轻咳了一声,他给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来解释刚刚冲动之下的行为。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得知,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冲动?因为他绝不会承认,吻她的真正理由,是因为他真的很想吻她。 柯瑾瑜红着脸,捂着被吻肿的双唇,心底很想说,让我闭嘴可以直接对我说,何必用这种……奇怪的方式。 之后,她就真的闭上了嘴,直到车子将她送到诊所前,她才尴尬的向他道谢,带着满脸红潮,飞也似的逃离这让她窒息的小空间。 望着她的背影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司机试探性的问道:「少爷对那位柯小姐动心了吧?」 ※※※※※※ 「妈妈,求你不要走,不要抛下我……」孩子无助的哭泣。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的妈妈!」女人无情的离去。 !一个耳光直接落在男孩柔嫩的脸上,眼前,如同鬼魅般阴森恐怖的脸,是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我警告过你,不准再去找那个贱女人,不听我的话,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恐怖的暴力,口不择言的谩骂,不见天日的黑暗…… 他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拚命想要逃离男人布下的魔网,寻求一丝微弱的喘息空间,可不管他如何挣扎,终究还是落入那无底的万丈深渊。 「不——」尖锐的叫声,带着难以忘却的恐怖记忆,荣泽突地从恶梦中惊醒。 全身冷汗直冒,细小的水珠在他小麦色的肌肤上,闪烁着诡异的亮泽。 已经有多久不曾再作这个恶梦了,为什么明明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他依旧无法摆脱这段不堪的记忆? 他一定是被下了咒语,每当他快要将这种痛苦遗忘的时候,咒语就会发挥作用,强迫他深刻的记起从前的一切。 他明明……已经快要放弃心魔的恶作剧了。 可这时,眼前突然出现记忆深处,被母亲拥在怀中的那个小女孩的脸,她笑得灿烂幸福,彷佛坠落人间的天使,享受着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而原本属于他的快乐,被她硬生生的剥夺,他只能坠入无底的黑暗,承受着炼狱般非人的折磨。 他曾发誓,会亲手撕碎她的世界,也许这个梦,只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当初的恨。 而他呢,对自己口口声声说要报复的女人,居然动了情。 胸口被撕裂般的难受,迷迷糊糊的起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始终是早晨的那个恶梦。 到了清栓口服液上市记者会现场,荣泽还是有点心神不宁,所以当记者问到这个被脑科专家所看好的药剂,是出自荣氏旗下哪位医学博士之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将柯瑾瑜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噗……」 正在医院养伤的席洛,看到这段转播,才喝到口中的水,就这么喷了出来,他急忙打电话给荣泽,对方刚一接通,他劈头就是一阵大骂—— 「你疯了吗?!怎么可以说出小瑜的名字?裴旭尧那个家伙是变态,难道你忘记以前发生的事了吗?」 他知道不少荣家的事,裴旭尧是荣泽商场上的死对头,而对方同样以制药业起家。 按实力来说,裴旭尧经营的正宏药业自然是不及荣氏药业有名,但他经商手法卑鄙恶劣,每当荣氏有新药上市,不出多久,正宏就会生产同样疗效的药品,并以低价抢夺荣氏的市场。 裴旭尧之所以每次都会得手,就是因为他喜欢暗中搞些小动作。 荣氏旗下的药学博士,经常会被裴旭尧以阴毒的手段绑架,藉以逼问药品的成分与配方。 曾经就有两个工作人员,因为不知道新药的具体制作过程,惨遭裴旭尧杀害。 荣氏也曾报警,但因为证据不足,裴旭尧被无罪释放。 从那之后,荣氏为了保护旗下的研究人员,配给每个人两个贴身保镖。 在过去的几年里,每当有新药上市,荣泽都会三缄其口,以保护研究人员为理由,杜绝记者的再三询问。 没想到这次,他竟然当着媒体的面,公布柯瑾瑜的名字,这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席洛气得半死,在电话里将他狠狠骂了一顿。 「她不算是我的员工。」当席洛骂得正起劲时,就听到彼端传来这样的解释。 两人之间顿时出现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许久后,席洛才淡淡地道:「如果这次你想借刀杀人,我只能说,也许你会成功。」他不想再和荣泽多说一句话,因为这个表弟,让他十分失望。 右手麻木的举着早已被挂断的电话,荣泽的心,也不比席洛好受。 他想,他的确是疯了! 只因为早上的那个恶梦,他就在冲动之下供出了柯瑾瑜的名字。 他又何尝不知道,一旦将她的身分曝光,她所面临的,就是无法预测的危险。 为什么会采取这种极端的报复手段?就算他多么恨她,只要让她承受自己单方面的报复就好了,可那颗越来越把持不住的心,已经出卖了他伪装出来的冷漠。 他在害怕,怕自己早晚有一天,会丢掉报复的执念,无可自拔地爱上她。 可是……如果在他爱上她之前……她就死掉了呢?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慌。 不,这个错误或许还可以弥补。 从公开她的名字到现在还没超过三个小时,那些人不见得会立刻找到她。 想到这里,他急忙打电话给跟随自己多年,几个身手利落的保镖,命令他们一定要将柯瑾瑜完好无缺的带到他面前。 只要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可以保证她的性命不会受到任何危险。 放下电话后,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发呆,心脏不正常的狂跳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接着,他猛然想到,昨天在医院跟踪偷拍他的那个人…… 他彻底失了神,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害怕。 没过多久,电话响起,保镖告诉他一个很可怕的事实,柯瑾瑜的小诊所被人洗劫一空。 顿时,荣泽颤抖的瘫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 柯瑾瑜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双手反绑,她用力扭动想要挣脱,却没有用。 她戒备的打量四周,发现屋内空无一物,这里大约二十几坪,除了一道看起来很昂贵的雕花木房,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她开始回想自己最近到底是得罪了谁,看诊看到一半,突然闯进几个凶狠的家伙,不但把她劈昏,还把她绑起来。 难道是她上次帮席洛,那些家伙终于发现不对劲,所以把她抓到这里,打算进行报复吗? 可是不对呀,前几天和席洛聊天时还听他说,当初害他受重伤的那几个打手,早已经被他爷爷揪出来,不但被揍个半死,还被送到不知名的地方。 按常理来说,就算那些家伙心里还有什么不满,冤有头债有主,也轮不到她被绑架啊。 可是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又该怎么解释? 就在她暗自思量这场绑架案背后可能存在的各种因素时,唯一一道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约二十七、八岁,大概有一百七十五公分高。 男人的样貌并不算出众,不过看起来斯文干净,白皙的脸上挂着一副无框眼镜,如果不是唇边挂着的笑容有些诡异,她觉得这人应该适合当个学者。 「我猜柯小姐现在一定很意外,为甚么会被绑到这里?」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有磁性,慢条斯理的,又带着几分轻柔。 「你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人的微笑看起来很吓人。 透明的镜片,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让她无法真切的看清他眼神。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将柯小姐请来做客,我姓裴,裴旭尧,正宏药业的老板。」 柯瑾瑜微微吃惊。她虽然不认识裴旭尧本人,但正宏药业这个名字可说是如雷贯耳。 为什么会用如雷贯耳来形容,其实很简单—— 在医界混的人都知道,凡是正宏药业旗下所生产的药品,百分之五十,都是仿效荣氏药品,但价格却此荣氏便宜至少一倍。 当然台湾不是只有这两家药厂,但正宏药业与荣氏是仇敌,这已经是个公开的大秘密。 「请柯小姐来的目的很简单……」裴旭尧慢慢弯下身,用食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清栓口服液的配方既然是出自柯小姐之手,我希望你能将制作过程清楚的告诉我,等试验成功后,我会将柯小姐毫发无伤的送回去,并保证亲手奉上两百万的支票。」 如果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那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了。 「正宏生产的药品与荣氏如此相像,都是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得来的吗?」 对方满不在乎的微微一笑,「你的猜测很正确,不过我不喜欢你说话的口气,要知道,如果惹到我,你也不会好过。」说话的同时,捏住她下巴上的手劲,也无形加重了几分。 被迫与他目光对视,她无畏地回以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卑鄙这两个字,在我的脑海中,本来只是一个简单的词语,今天我却可以将这个词,用来形容你这个人。」 话音刚落,一耳光已经无情的甩下来。 「看来你记性不太好,我刚才说过,如果惹到我,你也不会好过。」说完,他轻抚着她红肿的脸颊,泛起淡淡的邪笑。「我道个人做事一向很公平,让我开心的人,我会让她很开心,让我失望的人,我同样也会让她很失望。」 「看来我们在这方面似乎达成了共识。」 他瞇了瞇眼,似乎有些意外这个被绑成粽子的女人,居然会如此大胆,记得以前用同样手段,掳来荣氏旗下一个医学女博士,那女人的年纪和她相仿,可却在得知情况的第一时间里,便吓得尿失禁。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便轻易从那女人口中得到他想要的配方,简单到让他失去兴趣,不过这个柯瑾瑜有趣多了。 「看来你的嘴很硬。」他哼笑。 「至少比你的拳头硬。」她不屑。 「柯小姐,你的行为在某些方面来说,可说是自讨苦吃,如果不想受太多苦,就快点告诉我配方,说不定我会难得好心,早点放了你。」 她对他笑笑,许久之后,才慢吞吞抛出一句,「你这种人,活得真是可怜。」 「可怜」这两个字,就像一管兴奋剂,瞬间激发了裴旭尧的神经系统,原本冷静的一张脸,顿时变得扭曲,大手带着怒意,狠狠掐住她柔嫩的喉咙。 「可怜?你竟敢说我可怜?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我裴旭尧活得比任何人都开心,我出身富贵,家财万贯,名车豪宅美女皆唾手可得,没有谁比我活得更潇洒惬意了,你这个意女人居然敢说我可怜,我会让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付出沉重的代价……」每说一句,他的力道便会随之加重一分。 当看到柯瑾瑜被他掐得快要窒息时,他终于慢慢找回险些丧失的理智,缓缓松开手,就听到她痛苦的猛咳。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就要去见上帝了,看来这男人不仅是个变态,还是个疯子! 「我差点忘了,现在还不能杀了你。」 恢复理智的裴旭尧很快换回原本斯文的模样,只不过嘴边的笑容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冷意。 「在我还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毁了你,对我毫无益处。」 咳了好一会儿,总算可以正常呼吸,她用力瞪他一眼,嘲讽的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要嘛杀了我,要嘛放了我,想从我口中得到你要的答案,你作梦!」 不是她不怕死,而是她知道,一旦她把配方告诉他,自己将会死得更快,她在尽量拖时间。 小诊所被洗劫,肯定会惊动警方,荣泽说不定也知道她出事了,如果能拖到警察找到这里来,她也许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至于荣泽,她不相信两人之间的缘分到这里就结束了,她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哪怕是最简单的一句「你还好吗」,也可以。 似乎看穿她的想法,裴旭尧冷冷一笑,「你以为荣泽会来救你吗?别作梦了,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快抓到你吗?这全要归功于荣泽的帮忙,是他把你当成一件礼物,亲手送到我面前的,他对自己的员工一向保护有加,甚至不惜花大价,请保镖保护那些员工,可是你呢?」 他哼笑一声,又续道:「不但当着媒体的面公开你的名字,甚至连最起码的防备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了荣泽想要让你死!」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重,同时也狠狠击碎了她的心。 有那么一刻,裴旭尧真的从她眼中看到了绝望,那绝望中,彷佛还掺杂着一抹不可置信。 「你不说,我还是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你开口,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替一个亲手将你送上断头台的男人守护他的利益,你真的很蠢。」 ※※※※※※ 当席洛带着未痊愈的伤闯进荣家大门时,看到荣泽的第一眼,就发狠的冲上前去,重重的挥下积压了一整路的拳头。 结实挨了一拳的荣泽,只觉这一拳又狠又硬,险些将他下巴的骨头打碎。 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最终,却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任由席洛揪着他的衣领,对他破口大骂。 从柯瑾瑜失踪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这段时间内,他完全没阖眼,在席洛来家里之前,他已安排手下联合警方,尽全力寻找柯瑾瑜的人。 他知道席洛有多生气,但他也不好过,脑海中总会自动浮现出无数种她遇害的画面…… 这不是他的想象力太好,而是裴旭尧这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所以当席洛的拳头挥到自己脸上时,他并不生气,甚至觉得这样的惩罚还不够。 他当时肯定是疯了,才会在冲动之下,将柯瑾瑜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当年对你无情责打的男人是你父亲,狠心抛弃你的女人是你母亲,不管你的内心有多少恨和怨,那两个人如今都已经彻底从你生命中消失了。」席洛的吼声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小瑜什么都不知道,而你却将多年来的恨意,全报复在最无辜的她身上…… 「你说你最无法忍受她的笑容,因为在你最痛苦的时候,她却可以幸福的依偎在你母亲的怀抱里,但你有没有想过,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六、七岁大的孩子,你自己的童年充满了黑暗,难道也要别人家的孩子,跟你一起黑暗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令荣泽无言以对。 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一直将她当成生命中无时无刻都想消灭掉的敌人。 他承认自己的恨意完全来自童年与她的那次偶遇,他嫉妒她可以享受母亲的呵护,而他却要独自面对残暴的父亲。 小孩子的执念很深,深到可以影响整个人生。 直到那一次,他无意中得知改嫁的母亲,在几年前,丈夫因病去世,而她自己也得了无法治愈的癌症。 也许这就是上天对她抛夫弃子的报应。 可他不甘心,因为自己多年来的积怨,并没有因此得到舒缓,所以他仍然想着要报复,只不过,承受他怒气的那个人,从他的母亲,变成了柯瑾瑜。 自编自导自演了这么多年,他不觉得再继续下去有什么错。 但他却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在他报复的过程中,他已经毫无理由的失掉了自己的一颗心。 一连串的责打和训斥,换来的是荣泽的无动于衷,席洛十分懊恼,还未复元的伤口,也因为动作太过激烈而隐隐作痛。 陪他来的保镖担心自家少爷有什么闪失,忙不迭将两人分开,劝哄着把他带回蕾医院。 偌大的客厅顿时恢复了原有的安静,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的荣泽,终于露出憔悴疲态。 陆管家始终躲在暗处不敢吭声。他已经有多久,不曾在少爷的脸上,看到这么难过而又绝望的表情了? 第六章 柯瑾瑜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少天,因为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她已经完全失去时间概念。 这里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没有味道,完全密闭的地方,只有天花板上有个喇叭,每天都会传来裴旭尧询问她是否做好选择的声音。 她一直不肯妥协,时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流逝着。 「你这个女人,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还要愚蠢。」 「做人要有原则,有些东西既然不属于你,为什么还一定要争?你口口声声说我愚蠢,其实我觉得你比我还要蠢,有句成语很适合你,那就是作茧自缚……」 的一声,麦克风被无情关掉。 坐在控制室里的裴旭尧,第一次出现焦躁感,因为这个女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看过很多心理学的书籍,知道如何能更有效的摧毁一个人的意志,疼痛对某些人来说根本没有用,所以他会选择更残忍的方式,让她自己屈服投降。 可这个女人是个异类,明明身体如此瘦弱,却拥有比铁更坚强的意志力,她被关在空屋里已经整整三天了,没有水,没有食物,但她依旧不肯妥协。 柯瑾瑜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进食,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但他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他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都会亲自替她注射一种足以维持她生命的兴奋剂。 这种兴奋剂里含有少量的营养液,足以短暂维持她的生命。 每一剂维持的时间是十八个小时,也就表示,在这十八个小时里,无论她的身体有多累,脑袋随时随地都处于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 连续一周,他都是用这种方式对待柯瑾瑜的,如果是一般人,恐怕早就被这种非人的折磨逼得咬舌自尽,可她始终顽强抵抗。 活了将近三十年,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心慌,什么是无能为力,什么是措手不及。 他并不害怕柯瑾瑜就这样被自己玩死了,他害怕的是,原来自己也有控制不了的东西。 就像荣泽,神一样存在着的男人,他曾将对方视为自己的天。 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年,当他踏进校门时,远远就看到那个清冷高傲的男孩,修长挺拔的身形,走在校园里的林荫下,细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叶子,洒在他俊美的脸上。 那一刻,他听到自己心跳狂乱的声音。 一见钟情,而且还是对一个男人。 那时的他很害怕也很胆怯,他知道这样的情感是违反自然法则的,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荣泽。 那么多年默默追随,那么多年死心塌地的守候,可最终换来的,却是他冷冷的一句,「你有病吧?」 也许荣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四个字带给他多么大的伤害。 他有病!对,他是有病!他的病全因荣泽而起。 他为他疯狂,为他迷乱,为他一次又一次干下蠢事,来吸引他对自己的注意。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荣泽的眼里,依旧没有他的存在。 就连他使出最卑鄙的手段,那男人也不曾多看他一眼。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幼稚,他知道自己根本就已经疯了,可他无法控制这样的疯狂,他爱荣泽,哪怕被所有人唾骂,他仍然只希望荣泽能稍微注意他一下。 可是现在,柯瑾瑜的执着,打乱了他惯有的自信。 这个女人的脾气,在某些方面和荣泽很像,倔强而顽固,让人无法忽略他们身上与生俱来的坚忍。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被关在屋里的人是他自己,他也许……就真的选择自杀了。 裴旭尧的惊慌并没有维持太久,他自认为藏身隐蔽的地方,已被人团团围住。 八天八夜的寻找,荣潭终于成功找到关柯瑾瑜的地点。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时,他的手无法控制的在发抖,他不敢想象自己将会看到怎样的场面…… 当他慢慢推开大门的那一瞬间,跟在他身后随时准备救人的医护人员,都不由自主的发出无法控制的晞嘘声。 从形体上看,那应该是个人,但如果用更具体的话来形容,那应该只能说是一具干尸状的物体。 整整八天没吃没喝,仅靠兴奋剂维持生命,这是多么残忍的折磨!兴奋剂注射过多,足以导致死亡。 而柯瑾瑜此时双颊凹陷,眉头紧锁,唇瓣干裂,渗出的血液已经干涸。 两只手臂被捆绑了八天,早已麻木得完全失去了知觉。 她就像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呼吸的脆弱小生命,随便一个轻咳,恐怕都会让她永远再也醒不过来。 不,也许,她现在已经停止呼吸了…… 荣泽的脚步僵在原地,心跳因为看到这悲惨的一幕完全狂乱了。 「救她……」他听到自己的喉间发出颤抖的声音,带着他也无法控制的绝望。 他的全身都在发抖,那是一种面对死亡的无能为力。 有那么一瞬间,他扪心自问:为什么她遭受这么大的痛苦,他却还苟活着? 如果那个遭遇这一切的人,是他自己就好了。 可他却完好无缺的站在这里,以睥睨天下的姿态,眼睁睁看着自己口口声声说要报复的女人,因为自己的私欲,生命差点就要走到终点。 身后的医生护士被荣泽所散发出来的绝望气息吓到,有那么一刻,他们甚至怀疑自己的老板,会不会在这个时候疯掉。 但他们马上回过神,快速上前走到柯瑾瑜身边,用布条遮住了她的双眼,又用剪刀剪断束缚她的绳索,暴露在空气中的两条手臂僵硬不已。 她的气息很微弱,但还活着,他们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因为他们见过比她更强壮的病人,一样死在手术台上。 可他们的心非常清楚,如果这个女人死了,他们这些医护人员恐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当她被轻手轻脚地抬上担架时,失去很长一段时间的意识,彷佛慢慢恢复了,她细瘦的右手,在空气中轻轻一抓。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荣泽心头一震,他毫不犹豫,飞也似的冲过去,一把抓住那只彷佛在寻找什么的手。 这只手很瘦,只剩下骨头,好像再稍微用力一点,就会轻易被折断。 而那只手因为感受到突来的温度,安稳的任他握着,干裂的双唇,张开又阖上,想说什么,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好轻轻用右手捏了他的手一下,彷佛在对他说:「我没事。」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在荣泽的胸口,他大口的喘着气,心脏彷佛被什利器撕裂般剧痛。 喉咙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无法控制的情况下,顺着双眼,就这么大颗大颗的涌出来。 他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时候的他,根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她死了……如果她死了……他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突然诡异的露出一个凄冷的笑。 如果她死了……那他就陪着她……一起去死! ※※※※※※ 在加护病房内没日没夜的抢救了整整三天,柯瑾瑜的生命,总算在大老板的高度施压下,脱离了危险。 由于八天没吃没喝,造成她胃部大量出血,而每天一支带有毒性的兴奋剂,更是伤害了她的身体器官,再加上双臂被捆绑这么多天,也因为血液不流通,造成间歇性麻痹,双眼也因为长时间被关在暗黑的屋里,出现短暂的失明现象。 好在这一切不良后果,在众医生努力的治疗下,慢慢有所好转,不过柯瑾瑜还是整整昏迷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她偶尔清醒,但很快又再度陷入昏迷。 而荣泽几乎都守在她的病床前,所以每当她睁开双眼,总会在第一时间,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的身影,只是她都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极大的困倦就又马上席卷而来,一次又一次让她陷入无止境的黑暗中。 至于裴旭尧,他的下场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十分凄惨。 过去几年里,荣泽不只一次被他挑衅,裴旭尧甚至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还连续犯下两条谋杀案。 并不是荣泽对此毫无感觉,而是他根本就不屑在裴旭尧身上浪费时间。 既然警方无法找到裴家杀人的线索,他也没兴趣为了把裴旭尧送进监狱而大伤脑筋。 就是因为荣泽这些年对他始终保持这种冷漠甚至是无视的态度,裴旭尧才会变得越来越疯狂。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次惨遭他折磨的女人,对荣泽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这个事实,下场也许就不会这般凄惨了。 不过荣泽这次的确如他所愿,成功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找到柯瑾瑜的同一天,裴旭尧就被他派去的人逮了个正着。 他的报复手段很简单,他将裴旭尧双手反绑,嘴里塞了两只臭袜子,再把他扔在他用来关柯瑾瑜的那间房里,让他亲自体会那无边的黑暗。 而且荣泽很有良心,并没有饿着他,每天派人在固定时间,送半杯水和半碗粥过去,强迫他吃掉,维持他的生命。 接着将足以让裴旭尧坐上五十年牢的证据,寄到警察局,顺便将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男人,打包派人送去给警方。 审判的过程很迅速,毫无意外的,裴旭尧的下半辈子应该会在牢里度过。 裴旭尧也知道自己再挣扎也没有用,但他只有一个心愿——见荣泽一面。 荣泽如他所愿,在宣判的那天,给了他一分钟,让他可以跟自己说话。 失去往日光彩的裴旭尧,在静静望了荣泽二十秒后,只说了一句话,「我依然爱你。」 荣泽的脸色不变,没有嘲弄也没有讥讽,只淡淡回他一句,「如果你的爱情是建立在这种变态的基础上,我只能说,我无福消受。」 当天深夜,便传来裴旭尧在牢里自杀的消息。 接到这个通知,荣泽只是皱了皱眉,吩咐手下,为那个已经死去的人,选一处风水不错的墓地,算是唯一也是最后一份礼物。 这一切,柯瑾瑜完全不知道,她一直被保护和照顾得很好。 等她完全清醒过来,已经是二十天后的事了。 这二十天里,医生在帮她注射的药物里加入大量的营养剂,让她的脸色逐渐恢复原有的红润,麻痹的双手,也慢慢可以行动自如。 就连医生都说,柯瑾瑜绝对是他们见过生命力最顽强的病人。 这段时间,荣泽几乎将医院的高级病房当成办公室,所有公务都在这里处理,而且为了可以随时掌握她的情况,他特地在病房里装了一台监视器,只要上网,就可以看到病房内的画面,所以她一有任何状况,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她的身边。 所以,当柯瑾瑜这次彻底清醒时,一睁开眼,就看到荣泽守在病床前,英俊依旧,不过……瘦了。 「你醒了?」 她张了张嘴,发现喉咙有些干哑,他很快倒了杯温水,插上吸管,凑到她面前小心的喂她喝。 「我睡了很久?」 「算算将近有二十天。」 「还真久啊!」 荣泽的表情变得复杂,就像一个等待法官审判的罪犯,极为紧张地等着宣判结果。 可他等了又等,那个因为他一句话,而险些丧命的女人,却在清醒后,对他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这个笑容,曾被他视为痛苦的恶梦,也曾让他下定决心,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毁了这样的笑容。 可现在,他却小心翼翼的,想要永远留住这个微笑,哪怕失去性命,也心甘情愿。 「裴旭尧那个家伙真是疯狂,幸好我还活着。」柯瑾瑜慢吞吞的坐起身,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脸上的笑容依甜耀眼,「啊——没有阳光的地方,真的比地狱还可怕,我原本以为我这次真的死定了……」 她正兴奋的感慨着,却见荣泽始终阴沉着一张脸。 「荣泽,我还活着你不开心吗?」 他怎么可能会不开心? 如果她死了,他也会双手奉上自己的性命,就算她已经没事了,这样的信念依旧不会改变。 只是……他还有资格在她面前,以高傲者的姿态,继续耀武扬威下去吗? 「你有没有想过……」 他终于缓缓开口,气氛彷佛静止一般,望着她那双明亮又永远带笑的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很卑鄙的男人。 柯瑾瑜挑了挑眉,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你有没有想过,我当初为什么会娶你为妻?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提出结婚这样的请求时,你应该好奇一下的,如果……当初你能有点疑虑,也许……你就不会遭受这种危险了。」 她没有在这个时候接话,荣泽似乎也不期待她会有所响应。 「还记得上次我曾和你说过……我小时候发生过的那些事吗?妈妈离开后,我每天都会作相同的梦,梦到妈妈回到我身边,把我呵护在她怀里,所以早上我都是笑着醒来的,可事实总是残酷的,醒来后,梦就破碎了……」 荣泽因为回忆起这些事,目光变得很迷茫。 「直到那一天,我又看到了她,可她的怀里,却抱着别人家的孩子,那女孩笑得很开心,可我却好难过,她根本没有发现我,后来就抱着女孩离开了,剩下我孤伶伶一个人,到了晚上,父亲知道我偷偷去见她,不但狠狠打了我一顿,还把我关在又黑又暗的地下室,整整三天三夜。」 柯瑾瑜突然很想握住他的手,给他力量,因为那种暗不见天日的绝望感,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被关的那段日子,她也曾想过要放弃生命,可是她不甘心,她还有好多话……想对荣泽说。 一个成年人都会如此害怕绝望,更何况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在我被关的那几天里,我曾发誓,如果我还活着,就会亲手报复那个剥夺原本属于我的快乐的女孩。」散乱的目光,终于慢慢移向她的脸,「上天似乎听到了我的祈求,被我恨了好多年的女孩,突然狼狈的出现在我面前。 「她的母亲得了癌症,急需一笔高额的治疗费,所以我用她最欠缺的金钱,以结婚为条件,逼她嫁给我,条件就是,在我不允许的情况下,她永远没有资格,提出离婚的要求。」 「……」 「因为有人曾对我说过,女人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就是青春和婚姻,嫁给我的那年,她二十岁,十年后,她三十岁,二十年后,她四十岁……无止境的将她的青春消耗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天。你猜猜看,她的人生,会不会因为这样的报复,而变得十分凄惨?」 她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的瞅着他。 荣泽直勾勾的望进她的双眼,淡然道:「柯瑾瑜,我毁了你的人生,你恨我吗?」 她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双唇,静静的回味他的话带给她的震撼。 「其实我知道,你应该是恨我的,这次如果不是我在记者会上故意公开你的名字,你又怎可能会被绑架?我明知道只要说出你的名字,就会害你被那个变态……伤害……」 他再也不敢回想刚找到她时的那一幕,但这一切明明就是他亲手造成的。 照理说,当他看到她这么痛苦,他应该要感到喜悦才是,因为这就表示他计划多年的报复行动非常成功,可不知为何,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反而在看到那样的画面时,差点失去理智。 她死了,他会疯掉,然后……也跟着死去。 许久没开口的柯瑾瑜,突然觉得自己眼中的荣泽,变得异常陌生。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够不幸了,没想到,荣泽的出现,居然让她不幸的人生,又增添了华丽的一笔。 见她一直没有说话,荣泽有些心虚,也有些担忧,忐忑不安地望着她好一会,终于盼到她开口了—— 「所以当初你之所以会出钱帮我妈治病,接近我,娶我为妻,都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是吗?」 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平静得毫无波澜。 他无声的点点头,心底有说不出的愧疚和自责。 如果上天愿意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发誓,他绝不会做出这么残忍而又愚蠢的事情。 柯瑾瑜目光有些空洞的望着他,彷佛在回味着过往的一切—— 两人的初识,他一次又一次为了拯救母亲的性命,砸下重金让那些医生竭尽全力医治母亲。 灵堂里,他孤寂而落寞的身影,让她看不清,想不透。 当他提出结婚的要求时,脸上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这么多年来,她问过自己很多次,荣泽为什么一定要她用婚姻做为条件,来偿还那笔宠大的医药费? 包括再次见面时,他的冷漠,他的关心,他的在乎,他对她所做出的一切行为…… 「这么说来,当初你故意向媒体透露我的名字,给裴旭尧抓我的机会,其实是想借他之手,取我性命吧……」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么说,他的心里突地一紧,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荣泽很想否认自己并不是真心想要让她涉险,可事实上,对于这样的质问,他却无力反抗。 「我很抱歉……」 究竟多大的恨意,让他恨不能她能就此失去性命? 她突然苦笑一声,「很抱歉,这次没能如你所愿……」 「不……」他惊惶地用力握住她的手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时心很乱,这么多年来,一直纠缠我的梦魇让我失去了理智,其实我并没有那样想过,我只是……」 他发现再多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无力,因为柯瑾瑜此时的表情,异常沉静,就像一摊死水,如果她愤怒、悲伤、责骂或是打他,他或许还觉得自己有弥补的机会,可是现在,她安静得令他无措。 「你还恨我吗?」 荣泽想也没想,马上摇头。 「还想报复吗?」 再次摇头。 「也就是说,我欠你的,都还清了?」 「不,你一直以来都没有欠我什么,就算有,也是我欠你。」 她淡淡笑了笑,带着几分释然和解脱,以及一种连她自己也无法形容的悲伤,「那么,我们离婚吧!」 第七章 书房里,荣泽盯着昨天傍晚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已经整整两个小时了。 自从柯瑾瑜提出要和他离婚的要求之后,他便再也没踏进医院一步。 这几天他不停地回忆过去的一切,不断地寻找同一个答案,柯瑾瑜究竟犯下什么样的错误,让他如此伤害她? 想来想去,唯一能抓住的执念,就是他幼时根深蒂固在脑海中的那个无辜又甜美的笑容。 大概是她的笑脸太耀眼、太灿烂了吧,所以当他被父亲关在地下室时,反复猜想,如果当年母亲没有抛弃他,属于柯瑾瑜的幸福,是不是就该他所拥有? 对于父母当年为什么会离婚?他其实并不真正了解真相。 记亿中的父亲,虽然脾气暴躁,可却十分在乎妻子。 他很小就知道,父亲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动摇母亲在这个家的地位。 自从母亲离开荣家后,父亲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 直到现在他都不能理解,当年母亲为什么会放弃荣夫人这个尊贵的身分,改嫁给一个带着孩子的普通男人? 他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柯瑾瑜不过是……她的养女罢了。 一个养女都能被疼爱呵护那么多年,他这个亲生儿子,却在成长的岁月中,不断遭受各种痛苦。 日积月累,恨意慢慢扩大,所以,他才会那么不择手段,想要毁掉她的人生吧。 可笑的是,计划没有达成,反而在过程中,他失掉了自己的心,渐渐的爱上那个他一心一意想要报复的女人。 上天果然很顽皮,一场恶作剧,让他不得不陷入这种尴尬的处境之中。 也许,他真的该放她自由。 已经毁了她的青春,浪费了她生命中最宝贵的十年,还有什么资格强求这场婚姻继续维持下去? 当他拿起电话,准备打给自己的私人律师时,所有的不甘,一齐涌上心头。 不,他不想放弃,他爱她! 虽然这个结果可笑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但他却无法否认,他已经在这场报复中,深深的爱上了自己的猎物。 暴躁的将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大力撕毁,往上用力一扔,细碎的纸屑凌乱的飘在半空中。 当陆管家端着丰盛的早餐出现在荣泽的书房时,看到的就是满室狼籍,他跨过飘散一地的纸片,将冒着热气的饭菜端到桌上,「少爷,吃早餐。」 「我不饿!」 「您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今天再不吃,身体会受不了的。」 懒懒的陷在皮椅内,右手拖着下巴,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晃动的树枝,「她八天八夜没吃没喝,不是也没死!」 陆管家心一惊,不禁开始担忧起少爷的精神状况。自从那位柯小姐出事之后,少爷就变得恍恍惚惚的,和以往完全不一样。 后来他断断续续从表少爷与少爷的争吵中得知,原来柯小姐与少爷,居然已经结婚九年多了。 在荣家服务了几十年,他自认对荣家的大小事了如指掌,却从来都不知道,少爷与柯小姐之间竟有如此复杂的关系。 难怪少爷在柯小姐第一次来的时候,会那么失态。 主子们的恩恩怨怨,身为一个下人,他原本是不想多问的,但最近少爷的心情好像越来越不好,也越来越消瘦,他开始担心,再这样下去,少爷的身体会没有办法承受。 「少爷,其实有件事,藏在我心里已经二十几年了,以前没有说,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的真相太过残忍,可是现在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我如果再隐瞒下去,对你来说,很不公平。」 陆管家的这番话,终于引起荣泽的注意。 对于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老管家,他有一种淡淡的依恋,因为陆管家,是除了母亲之外,唯一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我知道这些年来,少爷始终恨着夫人,因为当年,在你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选择抛弃你,任何一个小孩子,恐怕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人人都说母爱是最伟大的,可夫人明明那么爱你,却做出这样的决定……」 陆管家的声音,在宁静的书房中缓缓响起,也成功吸引了荣泽所有的注意力。 「虽然我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会伤害到你,但我还是要说,其实……夫人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闻言,荣泽突地坐直身体,整个人惊讶得完全呆愣住。 不是他的亲生母亲?那……他的母亲是谁? 「这件事说来话长,如果真要说,就要从三十年前说起……」 荣世卿,也就是荣泽的父亲,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商业鉅子。 他长得帅、家产丰厚,有能力又有手腕,所以许多富家千金无论如何都想嫁进荣家当少奶奶。 荣泽的生母在那个年代,是个小有名气的影星,仗着自己姣好的容貌以及高超的交际手段,很快便找到机会,上了荣世卿的床。 荣世卿风流自负,身边的女人也不计其数,一个小小的影星对他而言,不过是件马上就可以替换的衣服。 可这个女人很有心机,与他发生过几次关系后,就说自己怀了他的骨肉。 荣泽的出生,并没有让她顺利进入豪门,因为秋曼莲的出现,也就是荣泽以为的生母,就像一道耀眼的光,吸引了荣世卿所有的目光。 她并不是一个多么美艳的女人,甚至当荣世卿爱上她的时候,她还是个有夫之妇。 可荣世卿的眼里,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是非对错。 他爱秋曼莲,爱得十分疯狂。 荣泽的生母,在这场爱情的角逐中,败得十分彻底。 没有办法嫁入豪门,她只能利用儿子,向荣世卿要到足够她挥霍一辈子的钱。 可没过多久,就传出她死在一个五十几岁富商的床上。 对于她的死,荣世卿连问也没多问一句,因为那个时候,他正一心想办法要将秋曼莲据为己有。 秋曼莲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丈夫是个守本分的公务员,女儿还不满周岁,在一次陪老同学参加婚宴时,她无意中认识了荣世卿,就这样,她的悲剧,也就此开始。 为了得到她,荣世卿残忍的设计一个局,让秋曼莲的丈夫因此失踪,而她的女儿,也下落不明。 她在最孤苦无助的时候,得到了荣世卿的帮助,自然而然陷入他伪装出来的温柔中,没多久便答应嫁给他为妻。 在秋曼莲成为荣太太的日子里,她是真心疼爱着一岁多的小荣泽的,每次将他抱在怀中,她都会想起自己唯一的女儿,她把满腔的母爱,都给了他。 然而小小年纪的荣泽根本不知道,这份母爱,是他父亲用最卑鄙的手段,硬生生从人家手里抢来的。 直到有一天,秋曼莲无意中听到荣世卿在讲电话,才知道原来她的丈夫没死,是被注射大量药物,失去了记忆,而她下落不明的女儿,则流落到了育幼院。 太多的真相接踵而来,将她原本以为宁静的世界,打击得支离破碎。 在和荣世卿大吵一架后,她毅然提出离婚,并将自己流落在外面整整六年的女儿,重新接回自己身边,与渐渐恢复记忆的丈夫破镜重圆。 「所以少爷,其实不是柯小姐抢走了你的母亲,在你享受母爱的那六年里,柯小姐……比你的遭遇还要惨。」 事后,当陆管家得知当年秋曼莲从育幼院接出来的女儿,就是柯瑾瑜时,也震惊了好一会儿。 缘分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当初谁又能想到,二十多年后,两个原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孩子,会有今天这一段解也解不开的孽缘。 荣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无法原谅抛弃自己的母亲,原来竟是别人的母亲,他自认为该被报复的女孩,命运却比他还要辛苦。 那他这二十多年来,每天都在做什么?阴谋、算计、伤害,甚至差点害她失去性命……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为什么?」 荣泽无意识轻问。他只知道,此时的自己,就像一具丢了灵魂的躯壳,懵懵懂懂,支离破碎。 他像个小丑一样恨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所有的事实,就像一场为他精心准备的笑话。 老天爷,祢对我的愚弄,究竟何时才会停止? 陆管家担心地望着自家少爷,怕他会因为无法承受这个事实而情绪崩溃。 荣泽在下意识问出那个问题后,整个人陷入沉默,突地,他猛然一惊,像是想到了什么,迫不及待打开笔电,进入已经将近九年没有登录过的信箱。 那是他刚和柯瑾瑜结婚没多久,用来和私家侦探联系的信箱,里头有关于她的所有资料。 刚开始他曾意兴阑珊的看了几封,后来因为公司规模不断扩大,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管这些。 好多年没有登录这个信箱了,他几乎已经将这件事忘得一乾二净。 当年那个私家侦探因为收了他一大笔钱,所以调查的结果十分详细。 起初,只是柯瑾瑜读高中时的一些情况,之后,私家侦探似乎对她的成长经历很感兴趣,查到了更多资料。 不满周岁的她,被荣世卿送到她乡下一个表叔家,因为表叔和表婶婚后一直都没有生小孩,担心以后没人送终,便收柯瑾瑜做义女。 她两岁时,表婶怀孕,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从此之后,她在表叔家的日子,因为这个弟弟的到来,而变得十分艰难。 表婶脾气不太好,经常找各种名目,对她非打即骂。 她那时才三岁,已经变得十分懂事,会帮表叔做简单的手工,也会帮表婶带弟弟,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讨好大人,始终无法改变被厌恶的命运。 私家侦探曾在无意中找到一篇她后来写下的日记—— 我知道自己对这个家来说是多余的,大家都不喜欢我,虽然我已经很努力的在讨好他们了,却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表叔家很穷,自从有了表弟后,日子更加艰难,我怕表叔有一天会把我丢掉,所以我拚命减少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次数,甚至为了不让表婶再把我当成眼中钉,我每天只吃一顿饭。 我一直在想,只要我不吃东西,就不会浪费这个家的粮食,那样的话,表叔也许就不会把我当成累赘,想要把我丢掉。 可无论我怎样伪装成一个透明人,依旧改变不了被抛弃的命运。 那年我四岁,表叔说要带我去游乐场玩,他还买了我一直很想要吃的棉花糖给我,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因为我坐到了梦寐以求的摩天轮。 可是当我从高高的空中下来时,表叔却不见了,我的世界,也彻底黑暗了…… 这段日记很短,用的词语也十分简单,可荣泽盯着计算机屏幕,看着那些简单的文字所组成的事实时,他只觉得一颗心彷佛被人紧揪着,剧痛难忍。 四岁的柯瑾瑜,变成没人要的孤儿,后来被警察送到育幼院,展开了另一段悲剧。 育幼院的那些大孩子们,每次都趁院长不住意时,偷偷欺负她。 她的童年,在六岁以前,过得如同人间地狱。 直到她亲生母亲出现,终于将那个饱受摧残的小生命,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然后,荣泽看到她写下的第二篇日记—— 我并不想将我人生的前六年当作一场悲剧的序幕,因为我知道,只要活着,未来就有无限可能。 在爸爸和妈妈找到我之前,我不断的检讨自己,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被讨厌? 我没没无闻的活着,在人群中几乎没有存在感,可同样会受到那些大孩子们的欺负。 事后我总结出一条定律,这个世界并不同情眼泪,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就像我在表叔表婶面前哭着求他们不要抛弃我,但事实却是,我被无情的丢在游乐场。 我被那些大孩子们欺负时,不断用眼泪来博取他们的同情,可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愚弄。 这些都足以证明,哭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爸爸妈妈找到我的那一刻,绝对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瞬间,我有亲人了……像天底下所有小孩子一样,原来我也有父母。 我想大哭着扑进他们怀中,可我害怕过多的眼泪会让我再次变得一无所有,所以,我露出自己认为最灿烂的微笑,迎接新生活的开始。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我始终都依循这个原则,因为我坚信,耀眼的笑容,才是活下去最有力的武器。 耀眼的笑容? 当荣泽看到这五个字时,忍不住回想起许多年前,在那条街口,他曾亲眼看到一个年幼的女孩,在被母亲揽在怀申时,脸上所露出的,是那么无辜而又幸福的微笑。 如果她没有遭遇过这一切,他会觉得那笑容背后,一定充满了太多的甜蜜。 可谁又知道,年幼的孩子,在那个时候已经学会用微笑拯救自己的人生。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因为每一封信,都写满她曾经遭遇过,最可悲的往事。 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只有十七岁,紧接而来的打击,便是她母亲得了癌症。 为了替母亲筹钱治病,她几乎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而他却残忍的,对那个伤痕累累的女孩,设下最恐怖的陷阱,让她以恩惠为名,毫无设防的,接受他对她命运的迫害。 他是畜生! 荣泽下了这样的结论。 心已经痛到麻木,如果死掉可以弥补他对地所造成的一切伤害,他会毫不犹豫的结束自己这条卑贱的生命。 席洛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荣泽的注意,直到他唤了好多声,他才慢慢收回涣散的目光,将焦距放在一个类似人体的东西上。 「荣泽,发生什么事了?」不久前他接到陆管家的电话,求他来照顾荣泽。 陆管家并没有说发生什么事,只在电话里告诉他,荣泽受了很大的刺激,担心他会出状况,才想拜托他能来陪陪他。 荣泽的情况的确比陆管家说的更严重,从小到大,他从没见过荣泽像此刻这般绝望阴沉。 他没有回答他,只是毫无意识的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麻木的转向计算机屏幕,自虐一般,让那些他所不知道的真相,狠狠戳着他已经在淌血的胸口。 席洛不解,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屏幕上所显示的文字。 那一刻,一向嘻皮笑脸的席洛,露出人生中最严肃的表情。 如果有一种药可以改变这个瞬间,他会选择将他所看到的一切,彻底遗忘…… ※※※※※※ 「喂,别再喝了!」席洛一把抢下荣泽手中的酒瓶,将瓶子倒过来,里面的酒已经被他喝得一滴不剩。 看着吧台前堆放的空酒瓶,他忍不住叹息,并开始懊恼,在荣泽心情最差的时候,带他出来买醉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都说醉了之后可以忘却所有烦恼,可荣泽这家伙,在喝了那么多杯酒之后,不但没有醉,反而越喝越起劲。 叫来酒保,又点了一瓶最爱的极品芝华士二十五年苏格兰威士忌,这已经是他今天晚上的第三瓶酒了。 酒保不敢怠慢,忙不迭打开瓶盖,恭敬的递到他面前。 席洛皱眉,一巴掌拍在荣泽的背上,「你想喝到死吗?」 「如果真的可以,那就这样吧。」 「你真没用,有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觉得自己对不起小瑜,那就找她去认错啊!她心地那么善良,只要你真心诚意的说句对不起,搞不好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会因此一笔勾消。」 酒吧里昏暗的光线,照射在荣泽俊美而苍白的脸上,握着酒瓶的手,因为听到那个让他心痛的名字,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苦涩一笑,自嘲道:「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得到她的原谅了。」 「有没有资格是一回事,道不道歉又是另外一回事。你娶了她,浪费了她将近十年的大好青春,这件事你总该给她一个交代,躲起来算什么男人!」 「十年……」荣泽突然唇角一弯,低声说:「既然这样,今生今世,我不会再娶妻生子,独过一生,就当作是……我对自己的……惩罚吧。」话落,举起酒瓶,将辛辣的酒液一饮而尽。 同一时间,已经出院两天的柯瑾瑜,正躺在小诊所的床上呼呼大睡。 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在寂静的午夜突然响起,就像鬼魅的魔音,吓得她险些从床上摔下去。 看了眼来电显示,这个号码十分陌生,她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恶作剧,大半夜的打电话叫她起床尿尿。 这种事以前在读书时经常发生,所以她恼怒的将手机挂断,扔到一边,蒙上被子,继续睡。 但吵闹的手机声再次响起,她忍不住低咒,并诅咒那个打电话来的混蛋,喝水呛死。 一接起电话,她正想用最恶毒的话骂回去,毕竟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是有点起床气的。 可没等她开吼,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刺耳的嘈杂声。 「喂,是柯小姐吗?」 咦,这声音好陌生,可对方却知道她姓柯。 「我是夜色的服务生,有一位荣先生喝了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和他一起来的席洛先生,给了我你的手机号码,他跟我说,如果荣先生喝醉了,就打电话找你帮忙……」 席洛把她的手机号码告诉给一个服务生?荣泽喝醉了? 她不明白这两件事,为什么会与自己扯上关系? 自从她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就很顺利的出院了,至于她和荣泽之间的恩怨……嗯,应该算是结束了吧。 因为当她亲口向他提出离婚的要求时,荣泽并没有反对,而且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虽然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有些残忍,但她还能再强求些什么? 荣泽已经把话说得十分清楚了,接近她的目的,仅是为了报复她,现在报复完了,他还想怎么样? 回家的时候,她反复想着两人之间曾有过的短暂甜蜜,有时候她也会猜测,他对她,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可是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什么结果。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很可怜,被人报复了九年才知道真相,如果不是裴旭尧从中作梗,那么她这辈子,是不是都要活在被报复的阴影之中? 就算她脾气再好,度量再大,在得知这些真相之后,也不可能平静的接受这样的事实。 所以她很有耐心的等待荣泽的离婚协议书,只是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陌生酒保的电话。 虽然她不甘心大半夜被吵醒,特地去接一个醉鬼,但就这么把荣泽扔在那里,她也做不到。 当她来到这间名为夜色的酒吧时,就看到荣泽趴在吧台上,醉得不省人事。 酒吧的服务生一方面担心客人在自己的酒吧里出事,另一方面也担心客人会赖帐。 话说那个和他一起来喝酒的席先生也真奇怪,看他的穿著打扮,明明是那么体面又阔绰的一个人,就连手上戴着的金表少说也价值个几十万,可他在临走前,小气得连酒钱也不肯付。 所以当柯瑾瑜被告知荣泽欠了二十八万八的酒钱时,她着实吓了一大跳。 「二十八万八?他喝的到底是酒还是什么,怎么会贵成这样?!」 酒保很礼貌的告诉她,「荣先生一共喝了四瓶酒,每瓶的价格都不算便宜,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请经理出面。」 四瓶酒就要二十八万八?!真是吓死她了,不过据她所知,荣泽办公室酒柜中的那些洋酒,每瓶好像都很贵的说。 扯了扯趴在吧台上一动也不动的男人的衣袖,「喂、喂——」 没反应。 「喂,我没有这么多钱,你醒一醒,醒一醒啦……」 还是没反应。 柯瑾瑜在酒保担忧的目光中,开始动手翻荣泽的口袋,果然被她翻到一只看起来很昂贵的皮夹。 可惜皮夹虽然被塞得鼓鼓的,但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家银行的信用卡和提款卡,完全不见一张钞票。 翻了好久,只差没把皮夹给拆了,柯瑾瑜才放弃的看向酒保,「你们酒吧……可以刷卡吗?」 酒保为难的摇摇头,「刷卡机昨天下午坏了,不过出了酒吧往右走一小段,有提款机。」 看到荣泽喝得满脸通红,身上散发着呛人的酒气,她知道再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让他更加难受。 荣泽皮夹里的卡片虽然很多,但在无法得知密码的情况下,她只能忍痛割爱,将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钱提出来。 付了酒钱,终于在酒保安心的目光中,扶着踉跄的荣泽,步出酒吧大门。 第八章 如果可以早一点预知买醉后的结果,会让他的头痛成这样,荣泽发誓,他一定会换个方式折磨自己。 醒来的地方很陌生,和他奢华的房间不同,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看起来都非常简陋平凡。 「你醒了?」 房门被拉开,走进来的,是好多天没看到的柯瑾瑜,她穿着居家服,长发随意挽在脑后,手中还端着冒着热气的白粥和小菜。 自从她亲口说要离婚后,他一直躲着她,也许他潜意识里认为,只要躲开她,就不用面对离婚的局面。 是的,他很害怕,两人之间的缘分,就这么断掉。 他想自私的留住她,得到她,一辈子都不想再放开她。 这想法出现得很快,也让他措手不及,毕竟在自己做出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后,他不敢确定,她还会继续容忍他,但头痛让他还没有办法细想这么多…… 「我怎么会在你这里?」席洛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是酒吧的服务生打电话通知我过去接你的,你当时醉得很厉害。」将煮好的粥放到他面前,又倒了一杯事先泡好的醒酒茶,「先把这个喝掉,你脸色不太好,可能是因为昨晚喝太多酒了。」 看着她的手,他心头没来由一跳,想开口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无声阖上,接过杯子,乖乖地将已经变温的醒酒茶一口气喝光。 「不久前,我接到陆管家打来的电话,他很担心你的安全,知道你在我这里就放心了,不过他说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吃东西,昨天又喝了那么多酒,这样胃会坏掉。」将筷子轻轻摆到他面前,声音低柔地劝道:「这粥煮了将近两个小时,米粒都煮软了,你多少吃一点垫垫肚子。」 荣泽有些意外她竟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讲话。 她应该是恨他的吧,为什么在发生那么多事后,她的态度依旧这么和善从容? 如果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场梦,就好了。 往日的嚣张与冷漠,在她面前,显得那么卑微,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默默接过她递来的筷子,轻应了一声,「谢谢。」 柯瑾瑜已经习惯他高高在上的模样,现在他一下子变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般战战兢兢,她实在不太能适应。 「你不要和我客气,虽然我觉得你这个人……」顿了顿,似乎在找更合适的措词。「有点固执,也有点倔强,但不管怎么说,当初你也帮过我们家。至于你和我妈之间的事,她从来都没有提过,但我曾经不小心从她的相簿里,看到过一个小男孩的照片,如果我没猜错,我想那个男孩,应该就是你。」 荣泽立刻抬起双眼,目光中有些期盼,「她……真的什么都没有说过吗?」虽然心底对母亲还是有所怨恨,但仔细想想,给过他最多甜蜜和幸福的,仍旧是她。 柯瑾瑜摇了摇头,心底突然泛起几分不忍。即使这个男人手中已拥有了一切,可他仍旧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可怜兮兮的寻求母爱。 事后,她曾接到过席洛打来的电话,大概得知当年事情的真相,也知道荣泽的悔意,原来她和他都是苦命人,被上一辈的恩怨拖累。 「她虽然什么都没有提过,可我经常看见她看着你的照片发呆,我想……她对你不是没有感情,毕竟她照顾了你六年,而我才是半路把她抢走的那个人……」 荣泽一把抓住她的手,难掩尴尬,「别这么说,自始至终,错的那个人,都是我。」 她的脸色顿时一红,有些不知所措,「你……其实也很不容易。」 虽然还是不太能接受他当初的所作所为,但一想到这个罪魁祸首这么多年来也不好过,心底的那份怨怼,慢慢变淡了。 况且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人,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苦没少受,痛没少挨,能够在六岁的时候被父母接回家,她已经很感激上天的仁慈了。 更何况她还在住院的时候,不只从一个人的口中得知,荣泽在她陷入昏迷的那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守在病床前,哪怕只是看到她的手指微微动一下,也要神经质的叫来医生,一遍又一遍的检查。 后来医生也被他搞得神经质,每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这些事她听在耳里,记在心底,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之所以还对两人的关系感到别扭,是因为她分不清荣泽的悔意,是出于对她的在乎,还是对她的愧疚?如果是后者,她想,两人之间完全没必要再纠缠下去,但如果是前者,那…… 荣泽见她没再吭声,有些无所适从。他真的很希望她能狠狠骂他一顿,哪怕再赏他几个耳光也行,可她不但没责怪他,还煮粥给他喝。 心中愧疚的同时,不禁生起一个小小的念头。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的未来,还有希望? 带着这种小小的欣喜,他端起桌上的白粥,小口小口的开始吃。 见他不再说话,慢条斯理地吃着粥,脸上还挂着几分欣喜,柯瑾瑜有些不爽的皱了皱眉。「喂,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 他不解的抬起头,表情呆呆的望着她。 她突然拿出了一张写着「荣泽欠柯瑾瑜二十八万八」的便条纸,举到他眼前,「你不记得没关系,等一下吃完饭,记得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就行了。」 荣泽更加不解。他什么时候欠她二十八万八千块了? 「你该不会不认帐吧?」 见他一脸茫然,她开始担心自己唯一的存款会要不回来。 「酒吧的服务生说,你喝了四瓶酒,虽然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酒,但价格都很吓人……」 接下来,她就将自己昨天晚上是如何为了他,将银行存款全都提出来替他付酒钱,又如何拖着不省人事的他来到这里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对你来说,二十八万八是小数目,但对我来说,那可是天文数字,所以希望你回去之后,如果方便,请把欠我的钱存进这个账户里,喏,这一组号码是我的账号。」 荣泽性个人愣住,看着她的小嘴动个不停,说到那二十八万八是她辛苦攒了很久的积蓄时,还小激动了一下。 「我这间小诊所虽然生意开始好转了,可本着不赚黑心钱的原则,我都只收病患诊疗费而已,所以那些钱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苦口婆心哭穷,目的就只有一个——要他还钱。 「如果我没记错,我不久前才给过你一笔非常丰厚的专利费。」 五百万对他来讲虽然不多,但对她来讲,应该不算太少吧。 「呃……」她顿了一下,表情有些怪异,「拿到那笔钱的第二天,我……我就捐给社福团体了。」 他脸色一沉,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怎样,捏着筷子的力道也无形中加大几分。 「所以你舍得一下子捐出五百万,也舍不得为我付二十八万八的酒钱?」 他其实是不想吃醋的,而且那些钱在他眼里,真的不算什么,但他就是忍不住要争,争自己在她心中的一席之地。 「我觉得这根本就是两码子事。」 「可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喂……」 「总之,是你自愿要替我付钱的,既然没人强迫你,你也不能事后和我算帐,况且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善良,应该不差我一个,所以这笔钱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这是什么情况?柯瑾瑜不敢相信的张大嘴巴。为什么她觉得一向冷酷沉稳的荣泽,突然变得像个耍任性的小孩,连说出来的话,都带有几分不讲理。 「那笔钱可是我的全部财产……」 「和我有什么关系?」 见她抖着嘴角哇哇大叫,他突然觉得自己阴郁了好久的心情豁然开朗,就连没有什么味道的白粥,也变得美味可口。 ※※※※※※ 周末,是秋曼莲过世十年的忌日。 清晨,买好了花,带了些老妈生前喜欢吃的点心,柯瑾瑜来到她墓前祭拜。 让她意外的是,墓前站着一个人,远远看去,有些眼熟,走近一看,才发现居然是荣泽。 自从住院那次跟他提过要离婚,但到现在都还没等到他打算怎么处理。 而且怪的是,最近荣泽会有意无意地因为某些非常不重要的原因,出现在她的小诊所里。 他的话依旧不多,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看她帮病人看病。 直到诊所打烊,他才会漫不经心的提议请她吃晚餐,或是与她聊聊诊所的事。 她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想干么?不过欠她的那二十八万八,他真的不打算还给她就是了。 似乎听到她的脚步声,已经在墓碑前站了好一会儿的荣泽,慢吞吞地转过身。 时至深秋,天气有些凉,他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笔挺的西裤,站在那里,就像时尚杂志上的模特儿,俊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你怎么会在这里?」对于他的出现,她显得很意外。 他慢慢摘下墨镜,淡淡笑了笑,「我每年都会来这里看她,只不过过去几年,你都在国外,所以不晓得。」 虽说他已经知道秋曼莲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在他心底,无论当初有多憎恨,始终还是把对方当成生母看待。 「嗯,我妈若是地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的。」说完,她缓步走上前,将花放在墓前,恭敬的行了三个礼,一回头,就看到荣泽正饶富兴味地看着她。「你干么盯着我看?」 「我在想,当初我怎么那么傻,你和你妈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我却固执的认为,只有我才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总能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和她亲近,你会把她当成亲生母亲,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很感谢她当年照顾我那么久,相信这世上没有一个母亲,会伟大到这种地步。」说着,又叹了口气,「当然,对于我父亲的所作所为,我也深深感到抱歉,如果不是他的残忍,你们一家三口,也不会落得那样的局面。」 「都已经过去了,我想我妈已经不介意了,你也不要这么自责难过,至少在她晚年的时候,她心中没有任何遗憾。」 一阵诡异的静默后,荣泽朝她走近,低头看着她白净的面容。 「其实我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想当着你母亲的面,亲自向她赔罪。」 他离她好近,她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这让她有些紧张。 「我对她宝贝女儿做了那么多坏事,不但差点害你失去性命,还浪费了你将近十年的时间……小瑜,如果我说,我想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照顾你,你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照顾我?」柯瑾瑜抬起头,与他对视,「你是觉得自己做了很多对不起我的事,所以想要弥补这些错误?」 「……」 「我听席洛说,你肯为了我,终生不娶。」 「……」 「你认为我的一切不幸,全部与你有关,所以你才想补偿我,你大概觉得,只要给我一个名分,给我安稳的生活,我就能从此开心快乐过一生吧?」 见他始终没有接话,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 「其实你不必为了补偿我做这样的事,我妈地下有知,不会怪你的。」 荣泽终于明白,她彻彻底底误会了他的想法。「小瑜……」 「其实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开心,虽然我快三十岁了,可很多人都说我看起来还很年轻。」她笑了笑,调皮的朝他眨眨眼,「你不必觉得自己耽误了我的大好青春,就把未来的美好时光浪费在我身上……」 再也听不下去的荣泽,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搂住。「我不是在补偿,我是真的喜欢你,就算当初刻意向媒体宣布你的名字,故意给裴旭尧机会伤害你,也是因为我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无可自拔的爱上自己的猎物。」 许久之后,怀里传出她闷闷的声音,「那么……你那时……已经对你的猎物产生感情了吗?」 他用力点头,彷佛怕错过什么一样,「虽然现在说这些有点晚,但我还是很想告诉你,当我向媒体宣布完你的名字的那瞬间,我马上就后悔了。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人像我这么愚蠢,胆小得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一味做出伤害你的事,最后还得害我们两个人都不好过。」 「嗯,你的确很蠢,居然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报仇上。」 荣泽心头一跳。虽然她在骂他,可这样的责难却让他欣喜异常。「小瑜,你肯原谅我了?」 看着他因为自己的责骂而瞬间发亮的双眼,她没来由的一阵心颤,狠瞪了他一眼,又用力踩了他一脚,「谁说我原谅你了?你对我做出那么多可恶的事,还差点害我失去性命,咱们之间的梁子结大了,想要我原谅你,你得先把欠我的二十八万八还给我。」 荣泽忙不迭地点头,「别说二十八万八,只要你肯原谅我,就算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他真的是步入三十岁的大男人了吗?看他此时的样子,就像得到大人奖励的孩子,双颊兴奋得有些泛红。 他兴高采烈的转过身,看向墓碑,「妈,虽然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但今天我在这里向您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小瑜,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柯瑾瑜掐了他的手臂一记,「她是我妈,你干么叫她妈?」 荣泽笑了笑,大言不惭地说:「虽然她不是我的亲生妈妈,但你是我老婆,她是你妈,自然也是我妈喽!」 她一听,马上红了脸,有些羞涩。他那句「你是我老婆」说得倒是挺顺口的。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好像已经说好要离婚了。」 他立刻紧张起来,「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 「我有说过吗?」不知为何,看他这么紧张,她的心情突然大好。 荣泽却一本正经的将双手搭在她肩上,郑重其事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用行动证明我的心意。」 表明心意后,接下来的日子,突然变得很有趣—— 荣泽一扫之前的阴霾,只要有空,就会溜到她的小诊所,时不时的,还会来个小感冒,发个小烧,漂亮的手指也会在很不小心的情况下弄出一道小伤口,趁机要她帮他看诊。 柯瑾瑜也不只一次对他说:「荣氏医院的医疗设备根本就是总统级的,而我这家小诊所不但环境差,地点也很偏僻,就算你真的顺路,这里也不是你的最佳选择吧。」 躺在小诊所里唯一一张病床上,他脸不红气不喘地道:「这里又便宜又安静,而且每次来,还有免费的晚餐吃。对了,我今天想喝你煮的红豆汤。」 「喂,我又不是你家女佣,凭什么要我煮红豆汤给你喝!」 「因为你是我老婆啊!」理所当然的说完,他闭上眼,等她替他看诊,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带着幸福的笑意。 看来这次故意感冒发烧的策略很管用,他可以每天正大光明的赖在这里,享受她的照顾,还能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人。 虽然他明知道这种讨好她的方法很幼稚,可那又怎样?既然舍不得放手,那就一起生活一辈子吧。 至于从前犯下的错误,他会用一生的时间去弥补,只要能随时看到她的笑容,所有的付出,就都值得! 第九章 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指向晚上七点半,柯瑾瑜的心情也越来越焦躁。 平常这个时候,荣泽已经准时来她的小诊所报到了,可今天不但人没出现,就连电话也没打来一通。 说起两人这段时间的相处,用非常甜蜜和很有默契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现在的荣泽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依旧少言寡语,对人爱理不理的,可是对她,却总会撒娇和讨好。 他没有开口言明,但她却从他的行为中感受到,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增进两人之间的关系。 感情一旦来临,要爱上一个人,不过是一秒钟的事。 也许他带着补偿的心理来改善彼此的关系,可她却无法否认,不知何时,她早就已经深深爱上他了。 最近她的生活,因为有他的存在,变得很甜蜜,她甚至已经习惯每天五点半,期待他准时来到自己的小诊所。 前阵子他得了不是很严重的感冒,每天都会来找她看病,后来听他无意中说溜嘴,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感冒,竟是他为了找个借口天天来找她,故意将家里的空调降到十几度。 她又气又无奈,他都要三十了,有时却还像个孩子般任性又固执。 「如果一直生病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一辈子留在你这里了。」 这是荣泽说过,她认为最蠢、也是最让她感动的一句话。 不过,她还是因为他说了这样不吉利的话,以医生的身分,狠狠训了他一顿。 他却在她骂得口干舌燥时,不痛不痒的抛给她一句,「我突然很怀念你第一次逼我喝中药,那时的你多谦卑多热情,在我一次又一次将药碗摔碎的情况下,居然还能保持风度,和我谈笑风生,可是现在,你的脾气却变差了。」 滴滴滴……壁钟整点报时的声音,将她从甜美的回忆中拉回现实世界。 已经八点了,荣泽还是没有出现,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焦躁又担忧,她连忙拨打他的手机,却得到关机的响应,她又打去荣宅,陆管家告诉她,少爷还没有下班,她只好又打去他的办公室,但响了好久还是没人听。 越是找不到人,她就越担心,突然她想到了席洛,自从上次他陷害自己花了二十八万八千块后,就没再出现过。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席洛不正经的笑声,「真是难得啊,小瑜你居然会主动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最近看荣泽不顺眼,想把他休掉,选择本少爷我啊?」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扁。 「对了,忘了告诉你,最近席家的生意在本少爷英明领导之下,规模越来越大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本少爷每分钟就可以有几百万美金的进帐了!!」 「喂!」忍无可忍的打断他的自恋,「你知道荣泽在哪吗?」 「荣泽?」他显然很意外她会这么问,「听说那家伙最近天天去你诊所报到,你们都开始背着我搞奸情了,他在哪里,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这该死的席洛! 「给我正经一点啦,我找不到荣泽,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对方终于不再嘻皮笑脸,轻咳了声,「荣泽失踪了?」 「不知道,他每天五点半左右都会来我诊所,可今天他却没有出现,陆管家说他还没下班,可我刚刚打电话到他办公室,根本没人接……」 「难道事情已经闹得这么严重了?」 「什么事?」她立刻警觉。 席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不过前几天和他见面时,听说荣氏最近似乎出了一些状况,我想……他现在还没下班,很有可能是事情恶化了。」 柯瑾瑜几乎是一挂断电话就赶去荣氏的办公大楼。 当她来到顶楼荣泽的办公室时,大门刚好打开,从里面走出几名看起来职位很高的职员,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李秘书这时刚好也走了出来,脸色一样不太好。 柯瑾瑜一看到她,马上冲上去问:「荣泽在吗?」 李秘书抬头一愣,认出她的脸,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办公室,「总裁现在心情似乎不太好,我想……这个时候打扰他,实在不太妥当。」 「听说荣氏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李秘书似乎对自家上司与这位柯小姐之间的暧味关系早有耳闻,听她这样问,也不打算隐瞒。「的确很严重,总裁已经为此连续开了七次会了,他现在脾气有些暴躁,你进去时,最好小心一点。」 柯瑾瑜敲门走进去的同时,荣泽正在翻阅一份文件。 「咖啡!」他头也没抬,以为是自己的秘书,便下了一道惯有的命令。 半晌过去,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端到他面前,看着那乳白色的液体,正想发火,一抬头就看到柯瑾瑜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愣了一会儿,他才哑然道:「怎么是你?」 「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又要喝那些没营养的东西?」 「你知道我一向很讨厌喝牛奶。」 「我也知道你这阵子身体不太好,感冒还没完全好,你想让自己的情况变得更糟糕吗?」 耸耸肩,将手中的档盖上,紧绷了一整天的心情,因为看到她的出现而慢慢放松下来,「对不起,我忙到忘记时间,没准时去找你,连电话也没时间打……」 看出他眼底的疲惫,她有些心疼,也有些难过。 这阵子他为了公司的事情操劳,可在她面前,他却又表现出自己最开心的一面,他是不想让她担心吧…… 将牛奶端送到他嘴边,她哄孩子般的露出微笑,「就算再忙,也要顾到自己的身体,先把牛奶喝了,总是空着肚子喝咖啡,会伤胃的。」 「谁说我空着肚子,我有吃饭……」 「早餐不算,李秘书跟我说,中午和晚上你都待在办公室,根本没离开过,也没有叫人帮你买饭回来。」 谎言折穿,他懊恼的接过杯了,偷偷在心里腹诽。跟随他多年的秘书,胳膊似乎开始向外弯了。 「你别怪李秘书,她也是为你好。」彷佛看出他眼底的不甘,在他拧着眉头将牛奶喝光后,她接过空杯,用卫生纸帮他擦擦嘴,又摸摸他的头,「还是有点烫,早知道我就带药过来给你吃了。」 她的手很小,手指也细,瘦弱的指腹并不柔软,上面有着一层薄茧,抚向他的额头时,带着一股舒服的清凉。 手指的味道也十分好闻,淡淡的草药味在鼻间飘散开来,让他紧绷多时的心,慢慢舒缓下来。 「我没事的,只是盯了一整天的计算机,眼睛有些累。」 「闭上眼,我帮你揉揉头。」 他乖乖听话,轻轻阖上双眼,将身子靠向椅背,就像个等待母亲照顾的孩子。 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开始揉捏他两侧的太阳穴,力道适宜,原本隐隐作疼的眉心,在她的按摩下,渐渐舒缓。 柯瑾瑜没有多问他工作上的事,但荣泽就是知道,她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此时偌大的办公室里十分安静,对比着窗外五光十色的霓红灯。 舒服得闭上眼的荣泽,忍不住喃喃自语,「还是我老婆最好了。」 闻言,她掐了他脸颊一记,「你少贫嘴。」 他嘿嘿一笑,「我是实话实说。」 小瑜对他的担忧和关心都是发自内心的,日积月累,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对自己的情意?也只有她在身边的时候,他才能真正放松。 「这几天公司的情况真的很糟糕。」 她没有接话,灵活的手指体贴而细心的按摩着他的穴位,一边等待他的下文。 「今年年初公司花巨资研制出的一款保健药品,预计半个月后上市,却在一个礼拜前,被专家无意中查出里面有致癌成分。」 她有些诧异,对荣氏旗下的制药中心,她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工作流程十分严谨,里面所聘请的科研人员,几乎都是业界数一数二的菁英。 每款即将上市的,工作人员都会反复做试验,不容许柯任何一丝不完美。 有致癌成分的药品一旦上市,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荣氏要承担的不仅仅是巨额赔偿,还要面临法律制裁。 「董事会这几天连续召开了好几次会议,他们一致认为,在致癌成分不足以构成性命威胁的情况下,将药品上市,不会有任何问题,况且为了这个产品,公司所花费的金额,绝对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庞大,一旦选择放弃,面临的不仅是经济上的损失,荣氏的股票也会因此大幅下跌。」 他是一个不愿与别人分享心事的人,可不知为什么,此刻,他居然很有倾吐的欲望。 「你听说过吗……」 在他断断绩续说着自己苦恼的问题时,耳后传来她温婉平和的嗓音。 「曾经有一篇开于刑事案件的报导,有位司机,凌晨两点行驶在公路上,因为觉得这个时间行人稀少,所以车速很快,就在他享受着快感带给他的愉悦时,车祸发生了。 「这个时间没有警察也没有摄影机,也没有路人,被撞的人当场死亡,司机在六神无主下,选择逃逸,隔天的新闻报导出来,他得知死者的年纪和名字,警方也向市民发出通告,加果有知情者,希望能够及时提供线索。 「肇事司机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被任何人举报或告发,可他每天晚上都会作同样一个恶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被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折磨得心神不宁,甚至连医生也说他开始有忧郁症的倾向。 「直到有一天,他不小心违反交通规则,被警察带到警察局做例行性问话的时候,因为心里有鬼,便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说出来。 「被送进监狱的当天夜里,他睡得很香甜,困扰他多年的恶梦,再也没有出现过。」 说到这里,她慢慢蹲下身,半跪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 「荣泽,我会告诉你这个故事,并不想要你明白什么大道理,只是想跟你说,无论你将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希望你活得开心快乐。」 他低下头,怔愣地看着她好久。这个女人……并不是十分美丽,但每次与她在一起,都会让人倍惑安心。 就像多年前他的母亲…… 她们母女俩或许长得并不怎么像,但她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温柔宁和的气质,总让人忍不住想献出全部真心。 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父亲当年会不择手段将秋曼莲据为己有。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女人,的确能让人为之疯狂。 一把将她拉起来,在她短暂的惊呼声中,他霸道的将她揽入怀中。 「荣泽……」 「嘘,别说话,让我抱着你,一下下就好。」 缩在他的怀里,静静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的呼吸,她知道这一刻的他,内心比谁都脆弱。 隔天下午,荣泽以董事会最高权利人的身分,召集所有董事会成员,宣布这个产品即日起立刻停止生产。 他的决定,很快得到众董事的一致反对。 在众人眼中,别人的生命和自己的利益发生冲突时,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他们不怕被说是奸商,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奸商才能爬到社会顶端。 可荣泽却异常坚持自己的决定,他是荣氏最大的股东,他的决定,就如同古代帝王所下达的圣旨。 就算众人再如何反对,这样的结果,已经无法再改变。 荣氏即将上市的保健药品中发现致癌物的消息,很快便被有心人士传扬出去。 商场就像没有烟硝味的战场。 始终占据笼头老大位置的荣氏,其实这些年来,得罪了不少仇家。 正所谓树倒猢孙散,那些向来喜欢在暗地动手脚的小人,巴不得趁这个机会将荣氏拉下来。 这个消息被传播出去后,荣氏的股价果然马上大跌,很多股民为此心慌意乱,甚至猜测荣氏会不会宣布倒闭。 更有一部分股东选择在这时候,落井下石的宣布退股,面临这样的商业危机,荣泽陷入极为两难的局面。 这段困难的日子里,柯瑾瑜始终陪伴在他身边。 公事上她帮不上任何忙,但她必须确保荣泽的身体健康。 他是公司的总裁,要是他倒下了,荣氏旗下数十万名员工,也将面临失业的危机。 「没关系,就算荣氏真的倒了,我还有很多其它的产业,那些产业与荣氏完全无关,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以后我会穷得去要饭。」 这是荣泽在某个清晨起来,看到始终陪伴着他,在办公室里忙进忙出的柯瑾瑜时,说出来的一句话,说完,他又累得趴在桌子上,继续补眠。 这家伙都已经累成这样子了,居然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柯瑾瑜又好气又好笑的帮他盖好毛毯,轻轻揉着他因疲惫而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心。 荣家发生这一连串事故,身为荣泽表哥的席洛,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放心吧,如果荣氏真的倒了,我们席家还有很多生意可以给你做,看在你是我表弟的份上,我可以稍微费点心,教你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每分钟赚进几十万美金。」 只不过这样的提议,却换来荣泽的不屑一顾。 在他看来,席家有黑道背景,做的都是些不干不净的生意,他是正当商人,根本没兴趣和黑道扯上任何关系。 结果席洛一番好意,却被自家表弟气得暴走,临走前还不忘诅咒,「等你穷得要饭的那一天,记得通知我,我会意思意思给你个十块钱。」 就在所有人都认定荣氏无法度过这次危机时,奇迹发生了! 香港恒家集团进入台湾市场,以注资为名,欲寻找合适的合作对象。 在所有公司都想争取时,恒家集团的少东萧正义,在抵达台北的第二天,当着前来采访记者的面宣布,他很看好的公司,是荣氏集团。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荣泽显得很意外。 荣氏与恒家并没有任何交集,不过他听说过恒家在香港的财势和背景,绝对无法小觑。 而当萧正义以私人名义约荣泽见面时,顺便提出了一个让他意外的请求,希望柯瑾瑜也能一起赴约。 荣泽带着柯瑾瑜一起出现在萧正义面前时,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这个萧正义,居然就是几个月前,流落到柯瑾瑜那间小诊所,连药也买不起,甚至还借走五千块的家伙。 「我是萧家的私生子,柯小姐看到我的那天,是我最倒霉的时候。父亲大老婆所生的儿子在两个月前被人枪击身亡,为了不让萧家的产业落人外人手中,父亲说服了大老婆,将我正式当成萧家的继承人来培养。」 人世间有很多事情,让人始料未及。 当初那个连药也买不起的男人,居然是香港某大企业老板的私生子,而柯瑾瑜一时好心的结果,换来的就是萧正义义无反顾的挺身相助。 「当初如果不是柯小姐伸出援手,现在的萧正义不知道还在哪里流浪?虽然我不知道柯小姐与荣先生是什么关系,但听很多人说,两位的感情很不一般,既然荣氏现在遇到危机,为了表达我对柯小姐的感恩之情,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又过了几天,萧正义正式举行记者会,宣布恒家将与荣氏合作,而他是这样解释前阵子的药品致癌事件—— 「荣氏的老板是个让我很钦佩的男人,当他的公司出现这种状况,他并没有为了赚钱,而牺牲别人的健康,这样的商人在商场上已经很罕见了,而且荣氏在经过这次的教训后,我相信他们会更加谨慎小心,所以选择这样的合作伙伴,是我们恒家的福气也是荣幸。」 这番发言过后没多久,荣氏的股票奇迹似的开始回升,之前还对荣氏不太看好的群众,也慢慢觉得荣氏的老板果然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商人。 所有难题都迎刀而解,荣氏的危机,也在这个机缘巧合下,转危为安。 至于柯瑾瑜,则直接被荣泽认定为自己今生的福星。 第十章 「也就是说,都过了这么久,你还没把已经结婚九年多的老婆搞定?」 能说出这么欠扁的话的人,除了席洛,世上找不到第二个。 荣泽还在睡梦中,就被某个不识相的家伙打电话吵醒。 自从荣氏有惊无险的度过危机后,公司的营运又恢复了从前井然有序的状态。 那些曾在荣氏最危难时退股的股东,荣泽当时以低价收购他们所持有的股份,也就意味着,他在荣氏所占的股份比例,比之前又更多了。 而经过这次事件后,荣泽在董事会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再也没有人敢对他的能力和魄力提出半点质疑。 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之后,席洛最关心的就是自家表弟与表弟媳之间的进展。 虽然他不是八卦主义者,但荣泽和小瑜的感情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磨难和挫折。 现在所有风波都过去了,这一对已经结婚快十年的夫妻,是不是也该有一个美满的大团圆结局了。 哪知荣泽回给他的答案居然是——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 「如果你时间太多,我建议你可以研究一下,如何让你的账户每分钟有几百万美金进帐,至于我的私生活,完全不需要你担心。」 「喂,本少爷我现在已经拥有每分钟赚几百万美金的能力了,我是太疼爱你这个表弟,才会关心你的感情进展,如果你这个笨蛋还不准备把小瑜接进荣家,就不要怪我横刀夺爱……」 接下去的尾音完全消失,因为荣泽已经很不客气的挂断电话。 虽然心底明知道席洛只是在开玩笑,可他仍会不自觉泛起浓浓的酸意,而且不能否认,席洛的话的确刺激到他了。 算起来,他和小瑜结婚这么多年,依然过着分居生活,这种事若是传出去,荣氏总裁的形象一定会在瞬间跌落谷底。 就连陆管家都很奇怪的问他,「少爷,柯小姐对您有情有义,而且你们也是合法的夫妻,现在公司的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您怎么还不把柯小姐接进荣家当女主人? 「要知道柯小姐可是个好女人,而且你们的夫妻关系一直都被掩饰得很好,就算您对柯小姐的感情很有把握,可难保她身边不会出现别的追求者……」 陆管家的这番话,让荣泽懊恼了一整个清晨。 说起来,那女人的小诊所最近生意越来越好,更可恶的是,这些病人中,年轻的男性患者占了大多数。 想到这里,荣泽连早餐也没来得及吃,就匆忙开着车,来到柯瑾瑜的小诊所。 因为时间有点早,诊所里的患者只有小猫两三只。 看到荣泽这么着急的赶来,柯瑾瑜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可这家伙自从进了诊所后,就闷不吭声的坐在角落一动不动,一双比鹰还犀利的眼睛始终盯着她看。 仅有的两个病患被荣泽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险之气吓到,简单问了几句平日需要注意的事项后,便慌忙逃出温馨的小诊所。 诊所里顿时恢复原有的安静,室内还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种味道,荣泽经常可以从她身上闻到。 以前他会觉得这种味道很刺鼻,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觉得这个味道就像良药,随时可以抚平他焦躁的情绪。 「荣泽,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正在查看病人病历的柯瑾瑜,总觉得他今天不太对劲,他的目光很深邃,表情也很严肃,她赶忙坐到他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紧张地问:「是不是荣氏又出什么状况了?」 他的视线慢慢落到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上。这双手,曾经不只一次的解救自己于痛苦之中,明明那么纤弱,可在他眼里,却异常的强大。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他用自己的大手一把包覆住那只干瘦的小手,她的指尖有点冰冷,但就这样紧紧握着,却让他倍感安心。 柯瑾瑜看他这行为,真的觉得他很奇怪,便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 「小瑜……」 「怎么了?」本能的响应,并奇怪于他今天的声音为何如此低沉。 一句「你到底爱不爱我」就要脱口而出,却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怎么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他发现自己自从爱上这个女人后,就变得很笨又很傻,整天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沉浸在爱情的患得患失中。 有时候他会很没自信的问自己:小瑜到底是爱他,还是在同情他? 因为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才是被体贴、被关心、被照顾的那一个。 「你……」他起了一个音,打量着她白皙光滑的脖颈,「我是想说,我们是夫妻吧?」 她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跟我搬回荣家住?」 「为什么要搬去你家?」 这句话可把荣泽给问倒了。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而且我还有诊所要顾,这里离你家那么远,交通又不方便……」 没等她啰唆完,他便将她搂进怀中,瞪大双眼紧瞅着她。「柯瑾瑜,真正的夫妻是要生活在一起的,你有听过哪对夫妻结婚后还分开住的吗?」 「可是我们之前不都是这样吗?」她的表情很无辜。 「那是因为……」他气恼得有些语无伦次。一向高雅有风度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吃瘪。 「因为什么?」眨眨眼,问得很认真。 荣泽彷佛从她的眼神中看到几分调皮和促狭。这个小女人,摆明是在捉弄他! 他毫无预警的俯下身,火热的唇直接覆上那张微微弯起、得意笑着的唇瓣,直到把怀里受到惊吓的女人吻得娇喘连连,低声求饶,他才慢慢放开她,轻轻用手拖起她的下巴,无比真诚的凝视着她的双眼,「那是因为……我、爱、你!」 一向不屑用这种肉麻方式表达内心爱意的荣泽,深深感觉到,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高傲和尊严,都可以被抛到一边。 柯瑾瑜因为他露骨的表白红了双颊,不好意思的掐了他手臂一下,趁机看看有没有突然光临的患者,确定没有其它人,才尴尬的瞪他一眼。 「什么爱不爱的?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荣泽被她那句「老夫老妻」说得心痒痒。是啊,仔细算起来,两人结婚都快十年了。 虽然中间经历了许多波折,但相处的时候,也充满了甜蜜,尤其当公司陷入困境的那段时间,如果没有她陪在身边,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和耐性坚持下去。 他无赖的露出笑容,撒娇地将她环在自己的臂弯里。「你都说我们是老夫老妻了,那你老公我,每天晚上独自守着空床也是很寂寞的。小瑜,我们生个孩子吧,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你生的,我都爱。」 她的双颊再次羞红,两人已经很习惯亲吻、搂搂抱抱这种亲密的举动,可是生孩子这种事,她还真没想过。 「孩子哪能说生就生,你知道抚养一个孩子要花多少心思吗?而且小孩子哭闹的时候很讨人厌的,上次有个病人带女儿来,就因为她打针时哭个不停,你就嫌人家是爱哭鬼,这样你还想有小孩吗?」 荣泽皱了皱眉,想起不久前的确有个妈妈带着女儿来看病,当时小女孩因为怕打针,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他心烦意乱。 事后他就跟小瑜说,以后如果有小孩,小孩哭闹不停,就立即送人。 她还笑他是个没耐性的老爸,他不服气,就说天底下所有爸爸都是没耐性的。 没想到这件事她居然记得这么清楚,难怪好几次他想求欢,她都没好气的拒绝他。 害他以为她还在生他的气,始终没有原谅他,每天都小心翼翼地,就怕哪里又惹到她,恨不能掏出自己的一颗心,捧到她面前以表心意。 荣泽讨好的捏捏她的手,无赖道:「别人家的小孩怎么能跟自己家的比?我都说了,只要是你生的,就算小孩从早吵到晚,我也不会嫌烦。」 最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教训一下就是了。 「可是生小孩很痛欸。」她继续出难题。 这句话果然让荣泽困扰起来。 虽然他没生过小孩,但他知道这的确是件苦差事。 他家小瑜从小就吃苦,遇到他之后,不但被他欺负、报复、折磨、陷害,还被迫浪费了将近十年的大好青春。 现在他却自私的说想要她生小孩,如果一个不小心,她在生孩子的过程中出了什么事,那他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想到这里,荣泽马上摇头,「我不要小孩了,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本来只是想跟他开个小玩笑的柯瑾输,突然被他紧张兮兮的模样搞胡涂了。 孩子她是一定会帮他生的,就算要她生十个八个也没问题,之所以故意不马上答应,只是想测试一下他的真心,没想到他却吓成这样。 「荣泽,我只是在和你开玩笑。」 他却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我没在开玩笑,生小孩不仅会痛,还有生命危险,我可不想因为一个小不点,拿你的生命去冒险。」 她实在哭笑不得。「可是每个女人都想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小孩啊。」 「那是因为那些男人太自私,只想到见鬼的传宗接代,却没想过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老婆也没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怔了怔,猛然抓住她的双肩,露出兴奋的神色。 「小瑜,你刚刚是不是说,每个女人都想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小孩,这是不是表示,我是你真心喜爱的男人?」 见他双眼发亮,一副期待的模样,她觉得如果自己再摇头,这男人肯定会大受打击。 算了,自从裴旭尧那件事之后,这男人在她面前已经活得十分卑微了,如果她再欺负他,她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况且这么久以来,他一直费尽心思想要弥补她,她并不是毫无知觉。 虽然还有些不甘心,但这辈子如果一定要找个人来爱,除了荣泽,她还真找不到第二个。 不甘心的瞪他一眼,柯瑾瑜咬咬牙,轻轻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我爱你,爱死你了,你开心了吧!」 这句承诺,让荣泽异常兴奋,他的眼底,也露出一股野兽般嗜血的光芒。 柯瑾瑜一看,吓了一跳,「喂,你想干么?」 就在她本能的想要逃跑时,荣泽一拉,便轻松将她困在怀中,「别逃……」说完,马上将她压在身下,霸道的吻住她的唇。 她忍不住低吼道:「这里是诊所,等一下会有人来啦……」 「那又怎样?」霍地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深邃的双眼完全被灼热的欲望所取代,完全不理会她的挣扎,一脚踢上诊所的门,再空出两只手指头锁上,「现在就不会有人看到了。」 往内走就是柯瑾瑜的卧室,房间虽然不大,但该有的配备也是应有尽有。 舒服的大床上铺着厚厚的被子,浅粉色在这一刻充满了浪漫的情调。 柯瑾瑜被他轻放在床上,还来不及开口,他便俯身吻上她。 虽然这不是两人第一次接吻,但却是一向理智而优雅的荣泽,第一次吻得这么野蛮又霸道。 充满侵略气息的深吻,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双手不自觉紧搂着他的后颈,更丢脸的是,她还不得不热情的响应着他的吻,来维持自己的呼吸。 「早知道你这么热情,我当初干么硬是忍着不碰你……」一个长长的深吻刚刚结束,荣泽忍不住调侃着身下被吻得小脸整个涨红的女人。 她羞涩的想要推开他起身,却被他按在原位,一动也不能动。 「小瑜,从此以后,让我好好照顾你吧……」 她心头一跳,彷佛知道这句话背后所蕴藏的含意。 这个男人和她经历了太多磨难,彼此之间也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整颗心都因为他的存在而疯狂跳动。 席洛曾经很不解的问她,「荣泽对你做出这么多难以饶恕的错事,你难道一点都不恨他吗?」 恨吗?不恨吗? 忆起那时自己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时,她也曾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 可她却永远也忘不了,在她最绝望无助的那些日子里,支持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荣泽。 也许在潜意识里,这个人已经被她当成了家人,即使两人结婚后,他对她不闻不问,甚至可以说事毫不关心。 但对她来说,心目中对家还是有所幻想,这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赖以生存的最大希望。 「说起来,我们结婚这么久,都还没有度过正式的新婚之夜……」没头没脑的丢出这句话,就见荣泽脸色一怔,她慌忙摇了摇头,「我意思是,现在是白天,不适合做晚上做的活动……」 此话一出,她更觉得丢脸,看着荣泽的笑容越来越邪恶,她气恼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客气的吻上他那张性感的薄唇。 荣泽一惊,没想到这小女人羞窘的时候这么可爱,娇柔的脸上染满绯红,被他扯开的衣领,露出大片粉嫩肌肤…… 当两人一起攀越情欲的高峰后,双双累倒在大床上,他轻轻抚弄着她略微潮湿的发丝,激情过后的她,竟是这般美好。 满腔的爱意惹得他心微微发疼,他甚至觉得,就算自己再完美,也配不上怀中圣洁的女神。 「明天我会叫搬家公司,把你的东西搬进荣家。」在不知如何表达满心爱意的同时,荣泽终于想到今天来找她的目的。 好歹他们也是夫妻,再继续分居下去,他肯定会疯掉。 见她红着双颊缩在自己怀里,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声音变得无比低沉,「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有一个心愿……」语气还夹杂着几分请求,「我希望今生今世,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真正的家。」 这么简单的要求,对他而言,竟成了一种奢求,这让柯瑾瑜怎能不心酸,怎能不为他所经历过的一切心疼。 她更用力的拥紧男人的身子,在他耳边哺道:「好,我答应你。」 ※※※※※※ 一个月后,在荣泽的坚持下,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大婚礼终于举行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很多人同时都想到新娘子就是当初荣氏遇到危机时,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柯瑾瑜,媒体还报导两人是患难见真情。 更有无数想嫁进荣家的女人扼腕的想,如果当初自己肯挺身相助,那么现在站在帅气新郎身边的,说不定就是自己。 但只有知道内情的席洛,很直接的表达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你这种嚣张的行为,根本就犯了重婚罪。」别人不知道这两个人早就结为正式夫妻,他可是一清二楚。「难道你是想趁机多骗一点礼金吗?虽然我每分钟赚进几百万美金,但花了不该花的钱,本少爷可是会心疼的。」 对于他的挑衅,荣泽只是揽着温婉动人的娇妻,白他一眼。「我之前只是先把小瑜定下来,至于现在……」他极为深情的看着爱妻,「我要利用这个机会向全世界宣布,她是我荣泽这辈子唯一心爱的女人。」同时也在警告席洛,以后最好别再打他家小瑜的主意。 被他如此霸道的宣示所有权,柯瑾瑜是又好笑又无奈。 这男人明明叱咤商场,可一旦遇到了感情,不但变得十分别扭,大多数时候,还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幼稚。 对他突然搞出的这场盛大婚礼,她曾极力反对过。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虽然以前没公开,但现在搞得这么隆重,还是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可荣泽却无比认真的对她说:「以前欠你一场婚礼,现在如果不补回来,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你这女人是想让我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吗?」 席洛受不了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拜托,你要大唱恩爱戏能不能换个观众?」 「受不了就走人啊,不过走之前记得把红包留下来,少于五千万美金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我可是记得非常清楚,你现在每分钟有几百万美金进帐,五千万,不过是十几二十分钟的事,另外……」 某个搂着爱妻的幸福男人,向自家表哥露出嘲弄的表情。 「你也老大不小了,虽然手里有几个臭钱,还长了一副小白脸的模样,但你要知道,这年头的女人都很现实的,再过几年,等你老了,恐怕就会被列入剩男的行列,如果不想单身一辈子,就快点找个女人定下来吧,免得你每次看到我家小瑜都露出色迷迷的表情!」说完,便揽着爱妻走开,不给席洛任何反驳的机会。 这该死的荣泽是不是太嚣张了?仗着自己找了个好老婆就耀武扬威,哼! 本少爷现在可是每分钟赚进几百万美金的黄金单身汉,就不信找不到比他老婆更好的女人。 这一刻,席洛在心中暗自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他一定会娶个如花娇妻,让荣泽看看什么叫做男人的魅力。 那家伙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才抱得美人归,那么他就让他见识一下,他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就能拐到一个好女人。 此时此刻,城市的另一端,某个坐在出租套房里,正在和同学大啖火锅的小女人,狠狠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低咒一声,「哪个王八蛋在背后说我坏话?」 殊不知,这一刻,月老爷爷已经将红线偷偷系到她细弱的脚踝上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