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 楔子 漂亮的订典礼堂,华丽的天花板和大盏大盏的水晶吊灯,烛台散发出柔和光芒,高叠的香槟酒杯华光异彩,银餐盘闪闪发亮…… 这是一个极尽豪华之能事的典礼,这是一个让许多人给予衷心祝福,让许多人都感到高兴的典礼。 这是柳家唯一的继承人和萧家唯一的继承人之间的订婚典礼,这是柳和谦和萧若曦的订婚典礼。 黑川舞站在大厅的入口处,仪式还没有正式开始,只有来宾们在陆续进场。她看着这偌大的礼堂,这奢华的摆设,那些漂亮的玫瑰花和百合花的装饰……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望着眼前这一刻,却有种陌生的疏离感。为什么这样神圣的场面,这种风光和精致的布置,却让她觉得仿佛犹如一个黑洞般可怕? 她看着红心中间的“柳萧”二字,一种钻心般的疼痛忽然撕裂着她的身体,但她是黑川舞,所以即使这样,她的脸色仅仅只是比平常微微苍白了几分,而那双明亮的眼眸,却深不可见底,让人无法窥探到她内心的痛苦一分一毫。 “黑川小姐,你站在这里挡了大家的路。”身后响起一个清亮略微傲慢的声音。 黑川舞的嘴角立刻涌上了亲切大方的笑容,她温婉地转身,“聂先生,你来了,里边请。” 聂铭亮,natural八号集团的现任首席执行官,一张棱角分明,看起来有些过于严厉的脸,一双透彻世情的清亮眼眸,微笑的时候,嘴角总是带着些轻蔑的表情。 他是个在人眼里既有男人味又非常有魅力的男人,总是会把他的不满直接地表达出来,言辞有给人过于犀利的印象。 黑川舞眼里的聂铭亮,就是这样一个人。 “真是非常漂亮的布置,富丽堂皇又不失高雅。”他站在她旁边,一副欣赏的样子,“只可惜喜气有余,做作的成分更多了一些。若说这订婚礼堂上的真情,可能没有半分。” 黑川舞略微感觉到惊讶,“聂先生,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她虽然面带笑容,但还是无法掩饰自己的惊奇。聂铭亮虽然平时说话锋利了一些,但在这样喜庆的场合,他的话也未免有些过头了。 “难道你不这样想吗?”他敏锐的目光扫过她的脸,“你的脸上分明也写着一样的感受。” “我?”黑川舞只是不断地摇头,“你一定搞错了……我……” “不要再用那样悲伤的表情凝视着行礼的舞台,你会被人看穿心事的。”他不等她的反应径直说完,已经掠过她的身边,并对她投去理解的笑容。 黑川舞转过身去看着他走到座位边上,嘴角的笑容显得云淡风轻。他怎么会看穿她的心事呢?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这些年来,谁也没有看出来,包括舅舅柳川贺在内,没有人看出她的真实心意。 可是这个仅仅见过几面的男人,怎么可能忽然间就把她看穿了? 不,就算他再火眼金睛,也不可能仅看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为什么知道……为什么忽然间要在她的面前说出来? 她凝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黑川舞第一次觉得,聂铭亮除了犀利以外,还是个像谜一样的男人,或许舅父想要并吞掉n8流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只不过,现在这一场没有硝烟只有阴谋的暗战才刚刚展开,而她只是置身其外的人而已。她回头看到了站在柳和堇身边的聂铭仁,那才是真正的两颗棋子吧? 而她呢,她又抬起头来看着这喜气洋洋的典礼礼堂,她又会成为怎样被利用的棋子? 她的嘴角绽出轻松的笑容,她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接待宾客,她不能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没有这样的资格,也不能够去哀悼她那流逝的爱情。 因为,她从来就没有资格可以爱上柳和谦,从来没有…… 而从今天起,她已经打算把他永远地抛在自己的回忆里。她不会再爱着一个即将结婚的男人,即使她曾经投入过自己的全部感情。 第1章 东京湾上,一艘周身被彩灯环绕的豪华游轮缓缓而行,一阵喧哗笑语趁着夜风,从游轮上隐隐传来。 又是一个豪华的宴会在这里举行,虽然是冬季,但依然无法让喜欢游乐的人停下他们奢华的脚步。 黑川舞披着黑色的裘皮大衣,静静地站在窗前的护栏边上,眺望着远处绚丽的彩虹大桥。 她今天是作为主人,参加西野商事株式会社创社五十周年纪的庆祝活动。西野是日本岛内著名的商业会社,资产过千亿的大公司,五十周年的庆典自然耗费了大手笔来宣传。 西野株式会社现任的会长是她未来的公公——西野隆夫,而她未来的丈夫则是这家会社的继承人之一,西野家的大公子,西野慎二。 西野是她大学时的同学,曾经一起就读于青山学院大学。当时两个人并不熟悉,仅仅只是互相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已。可是,现在她却成了他的未婚妻——原因,当然不外乎利益上的婚姻。 她的眼扫过眼前的璀璨东京湾景,嘴角的笑容却显得轻蔑与不屑,在看似喧闹繁荣的背后,在东京都里,每天都会上演着怎样悲伤的故事?年轻的迷惘,老年的衰弱,繁华背后那些肮脏与丑陋…… “这么大的风,黑川小姐这么好兴致?”背后响起的声音不是日语,而是纯正的中文。 黑川舞皱了皱眉,这个声音熟悉到让她不想回头,不用猜也知道是聂铭亮。这样的大型宴会,不只是日本的名流人士获得邀请,还有一些合作伙伴也会一起邀请。 难道n8集团和西野商事也有合作吗?n8是做流通的,所以和世界各地的商事公司都有业务来往也并不稀奇。但是今天晚上她不想看到聂铭亮,因为他是少数几个知道她那些往事的人。 “东京真是个好地方,外表看起来高贵无比,可是内里却有着最腐败的蛀虫。”他站到了她身边,面容隐藏在夜色里,反光里让人看不真切。 “美丽与丑陋从来就是并存的。越美丽的东西背后,可能越丑陋。”她完全同意他的观点,轻柔地点了点头,“但是这并不影响表面的美丽。” 聂铭亮转过脸去,目光闪烁得有如黑曜石,“就好像这个宴会一样?” 黑川舞的嘴角露出讪笑,“你就是想让我承认这个宴会也很丑陋吗?聂铭亮,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都想要挖出我心里的那些话呢?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她和他并不算是熟识,却每每会在各种场合里偶遇。 他总是一贯的言辞犀利,甚至毫不留情——他似乎在她面前特别喜欢说些刻薄的话,这是为什么?她一直无暇去顾及,因为他和她并没有交集。 “因为我觉得有些人活得太累了……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这么疲惫?就好像你这样,明明可以笑得很明媚灿烂,但你却总是含蓄地抿嘴微笑;明明可以锐利得像只小豹子,你却偏要装成温驯的绵羊……” “这个世界上伪装自己生活的人多得是,也不只是我一个人。”她并不否认他话里的意思,因为早就发现在聂铭亮面前否认也没有用,他是那种极度自信的男人,被他认定的事,几乎无法扭转他的想法。 “所以你就打算戴着面具,嫁给他了?那个西野慎二,是个除了会吃喝玩乐,其他什么也不懂的蠢蛋。”一丝冷笑和不屑从他嘴角哼出,他继续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光洁的侧脸。 在心里,她很赞同他的评价,但是在外表上,她无法表现出来。她只是继续用迷惘的眼凝视着远处的东京湾景,“好久没有上过东京塔了,好久没有悠闲地看这里的景色。有这样的宴会也不错,可以站在这里,不受打扰地欣赏美景。” 聂铭亮也随意地转过脸去看着远处的东京塔,“明天有没有空?我还会在东京多逗留几天,如果愿意的话,明天陪我游览东京吧。” 听他那傲慢的口气,仿佛她不能不同意似的。黑川舞抿起了嘴唇,陪聂铭亮游览东京,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吗?谁知道他又会如何地口出狂言,又会怎样评论东京景观呢? “你知道我每天都没有什么事,既没有工作,也没有特别的爱好……明天想去哪里?”她的眼里却露出了一抹轻松之光,明知会是挑战,却又不想拒绝陪他一起游览东京的诱惑。毕竟,他是个有趣的男人,和他在一起,总会有惊奇发生吧? 反正她在东京这半年,也过得实在无趣,除了参加像这样毫无乐趣的宴会外,她竟发现自己的人生别无其他。更何况,还要应付一个“愚蠢”的未婚夫。 “由你来安排,我想要结合东京的过去和现在、喧闹与安宁……来一次以矛盾做主题的游览怎么样?” 听到了这样的话,黑川舞终于回过身去望着他,他那嘴角的笑容竟显得邪气十足。 “真是很困难的游览路线啊……明天早上九点,你来我家接我。”她只是抛了下这句话,“今晚祝你玩得愉快。”她深深一鞠躬,这样的时候,她的举止显得非常的日本化,在这个时候,她才更像一个日本人。 聂铭亮撇着嘴角微笑,“因为遇到了你,才让这枯燥的宴会不至于完全失败。只是,你身边的那个人看着太不顺眼,考虑一下,和他解除婚约吧。不然,我保证你会后悔。” 已经准备离开的黑川舞停下了脚步,看着他的目光里忽然多出一份俏皮,“那么等到我后悔的时候再说吧。”她朝着船舱处跑去。 “后悔莫及。”他在她身后嚷着,“记得这句话。” “对于我来说,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她带着那俏皮的笑容,眼里却闪出一抹晶莹的泪光,“没有后悔……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说得很轻,但他应该听得到。 她不再逗留,跑进了船舱,跑进了宴会大厅。等一下就要切蛋糕和会长发言,这个时候,她这个准媳妇必须到场才对。聂铭亮从暗里走了出来,他眼里的光芒却并不是开朗而舒爽的,却带着同他平日里精明傲慢的表情完全不一样的沉重隐晦。 那里似乎暗藏着无穷心事,又似乎有种必得的决心,那眼里的光芒,显得慑人了些。 是个晴朗的好天,在冬日里有着这种阳光的日子总是非常受人欢迎的,更何况黑川舞今天又要出门去游览东京。 因为是出去游玩,她特地选了件嫩黄色的羊绒休闲短外套,紫色及膝羊皮绣花裙,以及一双黑色的鸡绒平跟长靴。 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很年轻,卷发也被她扎了起来,就更显出一种青春气息了。其实,她也并不是太老,24岁的年纪,怎么可以感觉自己很老了呢? 但是心里的年龄……或许经历了太多,就那样苍老了下去吧。 门铃响的时候,她正走下楼梯,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正好9点,看来是个准时的男人,和某人一样喜欢正点到达……那个某人在她心里划过,她不由自主地惊跳了一下。奇怪了,好久没有这样在心里想起过那个人了。 自从他订婚以后……而今天这是怎么了?或许在聂铭亮的身上,她偶尔会看到一些属于那个人的特质?但是两个人看起来又是那么的不同。一个张狂,一个内敛。 “小姐,聂先生来了。” 家里的管家向她通报后,聂铭亮带着一脸爽朗的笑容走了进来,黑色的类军装夹克,帅气硬朗。 “真是准时,我还以为你会早点来,特意吩咐煮了一壶好茶,让你等我。”她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带着轻松的笑容步下楼梯。 “我对喝茶没什么兴趣,又没有七老八十。”看着她走近后,他走到了她的身边,低头说着。 “说话太直接了。”黑川舞掩嘴一笑,“真是典型的大少爷口气。” “我可不是什么典型的大少爷,有今天的地位,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结果。你那位未婚夫,才是典型的大少爷。”他的眉宇间染上了严厉的气息,“如果你真的要嫁给他,就要小心西野家的老二,那个家伙明显城府很深。” “才一天的光景,你就把西野家的所有都看在眼里了吗?”她当然知道在这样的大家族里会有的各种争斗,或许她的未婚夫不是她所想嫁的人,但那种家族斗争或许正是她想要寻找的刺激呢? 黑川舞可以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涌动着的冲动,她真的是比较喜欢那种可以与人战斗的感觉。那样的话,生活就不会是一摊死水了吧? “看起来,你很期待和他们交手。西野老头的新夫人,西野家的老二,还有那位大小姐……以及西野老头的兄弟姐妹……真是个庞大的家族,可以去演一部电视了。”聂铭亮用不屑的口气说着,转头对她微笑。 “是啊,真的可以去演一部电视,写一本小说。或许等我老了,我真的会写,也能成为揭露上流社会黑暗的畅销书,然后再收进大笔的版税,最后又捐给慈善机构。我会不会因此更出名呢?”她心里那些隐藏的顽劣因子被聂铭亮一针见血的犀利声音给勾引出来了,她巧笑倩兮地看着他。 “如果真的可以那样,也未尝不可。”他狂妄地点头,“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要帮助那个像猪头一样的男人获得成功。我怕你就算老了,也没有这个时间去写小说,而是要替他看着那庞大的产业。” “你对我太有信心了,我一点也不觉得我会在那种争斗里成功。我还太年轻,没经历过什么风浪,也没有多少耍阴谋诡计的心得……我该怎么取得胜利呢?”她歪着脑袋望着他。 聂铭亮明亮的眼落在她俏皮的眼波里,“可是你有智慧,加上超越一切的忍耐力,这就是你获得成功的两大关键。你的忍耐力帮助你隐藏起真实的自己,让任何人也看不穿的心思,再加上智慧,就会让你的对手胆寒。” 他侃侃而谈,然后忽然一昂头,“今天我们先去哪里?我们的矛盾东京之旅?”他一边说一边用凛冽的目光看着她。 总觉得他这个“矛盾”之旅,似乎话里有话。但黑川舞并不想去猜测这个男人的心思,她只是平静地点着头,“我让你来接我,你应该有租车来吧?” “有,而且还租了一个司机,我对于东京的路并不太熟悉。”他很豪迈地笑了起来,柔和那过于凌削的五官给人的压迫感。 “那你租的车退了吧,还有那位司机。”黑川舞得意地笑着,“既然要游览东京,怎么能错过东京最著名的风景之一呢?”他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她那得意的笑容看起来非常耀眼,聂铭亮觉得自己很喜欢她这样的笑容,既年轻又活泼,和她平日里给人温柔稳重的样子有些不同。 “东京好像迷宫一样的交通线。东京人就是在这种迷宫一样的交通环境里生活着,既享受它的便捷,又被困在它所撒下的现代化大网里动弹不得——这是不是很符合你那‘矛盾’之旅的要求?” “那么走吧。”没有多问什么,他和她一起向玄关处走去,“你昨天就已经决定了今天的旅程要搭乘地铁,可是你却偏偏不告诉我……”他的双手环抱在胸,“真够狡猾的。” 黑川舞笑着没有回答他的话,“快走吧,我们的时间很赶。” “好。”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惬意的笑容与她并排走出屋子。他在门口向司机交代了几句话,轻易地打发了雇来的司机。 “看起来你的日文很了得,不像是不常来日本的样子。真的没有在东京都内观光过?”她面带疑问,看着他。 “都来忙公事,在酒店和各类公司间赶时间,有时间观光游览吗?” 黑川舞用有些抱歉的眼光看着他,“我本来有点误会你是为了想捉弄我,才特意想到要我带你游览东京的。” “所以也想捉弄我一回,让我租了车子来?”他的眼神坦荡荡,看不出任何不悦的迹象。 黑川舞摇了摇头,“你这样坦白,反而显得我很小气似的……其实这几年,我也很少在东京内游览了。有些地方,在你面前时间久了,反而不想去探寻它。”她带着他向地铁银座线赤阪站走去。 “要不要带一些水或者零食?”经过街道前的便利店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黑川舞笑了起来,“以为我们是在郊游吗?” “我去买。”他忽然笑得有些奇特的孩子气,眼里的光芒四射,一把拉起她的手,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径直走进了那家便利店。 “喂,我说我们去的地方会有许多小吃……”她还是被他拉了进去。 “其实我没有吃早餐,今天早上忙着处理一些事,又要赶时间来接你,现在肚子空空……啊,饭团,我最爱的大米饭。”他一把抓起几个饭团,“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我对饭团没兴趣。”她赶紧摇头,“而且我已经吃过早餐。”她看着他忽然孩子气般快乐的样子,心里奇特地闪过一丝暖流。 这个看起来傲慢犀利的男人,也会有这种完全放松的时刻。而且他那难得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让人心里暖暖的。 他又买了两瓶矿泉水——看着他买的东西,她意外地发现他竟然是个挺朴素的男人。一般的富家公子不会来便利店里买早餐,更不会只喝矿泉水。 又有一丝异样的感觉滑过心头,多年前也有那样的一个男子陪着她游览过东京,忽然想到那一次也是以这样朴素的方式…… 她微微有些心惊,今天的她,难道打算打开自己尘封已久的记忆吗?不,她用力摇头,甩开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今天她只要关注眼前的男人就好。说好了,她今天要陪伴他游览东京,而不是回忆过去。 心思回到了眼前的男人身上,她认真地打量着他。 或许,他和其他的富家公子真的有些不一样,虽然穿着华丽,却未必有着一样的喜好和品味;虽然一样有些傲慢自大,却未必有着一样傲慢的理由。 黑川舞看着他用信用卡付完钱,走出便利店的时候,这才说:“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一家大公司的ceo,反而更像个上班族。” “ceo也是上班族,反而比一般的上班族需要付出更多的辛苦,工作更晚,更兢兢业业。因为整个公司都在你的手里掌握着,你的职责不能让你有任何懈怠的时刻。”他拉住了她的手,还是没有放。 黑川舞看了眼他们互相握住的手,觉得他手心的温暖正传递到她的手心里,她微笑了一下,“可是也比一般的人赚更多的钱,有更大的享受。” “从这一点来说,当一个ceo还是幸福的事。”他很赞同地点头,“与大多数人相比,要幸福得多。” “听到一位公司ceo说出这样平易近人的话,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很少有钱人会觉得自己很幸福……他们可能比平常人更容易抱怨。”她想起了她所认识的那些人,包括她自己,不也是整天在埋怨中度过的吗? “那要看你怎么想。”傲慢的口气又起,他抬眼看着天空,“少一点抱怨,生活便会更开朗。你觉得今天的天气怎么样?”黑川舞抬起头,和他一样仰望天空,她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很好,是个好天气。” 是的,今天是个好天气。不是因为这异常的晴朗天空,而是因为整个空气里的气氛,都散播着温柔与清新。 虽然是冬天,但她几乎也可以闻到青草的味道了——这是她心里的感觉,虽然并不是真实的感觉。 黑川舞在那一刻感到,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游览东京,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第2章 浅草是日本著名的观光胜地之一,它作为代表古江户文化的一个缩影,每天都以抖擞的精神迎接着来自日本以及世界各地的游客。 从地铁浅草站出来,远远地就能看到著名的雷门。步行的话,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可以走到雷门面前了。 黑川舞和聂铭亮在雷门前微微停顿了一下,聂铭亮看起来目光炯炯,兴趣盎然,“这里就是你带我来的第一站?浅草寺的话……的确可以感受到古日本的风情。” 黑川舞低头微笑了一下,“要不要在这里照相?”她指着雷门那最著名的巨大红色灯笼,拿出了相机。 “要,既然是旅行,就应该像个观光客。”虽然是冬季,但雷门面前还是围绕了许多的观光客。 “那你站过去,我来拍。”忍住想要失笑的表情,总觉得给聂铭亮这样的人照相是件奇怪的事。她透过镜头,看到他笑得温润的表情。 怎么一向嘴角边露出轻蔑之气的人,也能笑得如此平和呢?今天的聂铭亮,似乎和她印象中的样子太不一样呢……先前笑得那样孩子气,现在又笑得如此清澈。 她按下了快门,捕捉到了他那瞬间的笑容。她越来越觉得昨天答应和他同游是多么明智的决定,和今天的他在一起,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压力,反而有种放松的感觉。 或许因为他能够懂得她的过去,所以也能让她更好地面对现在和将来。不需要在他面前太过掩饰,反正他有一双可以看穿她的眼。以前有所担心的事,现在反而变成了他们相处的助力。 聂铭亮看着她放下相机,忽然对着她狡黠地笑了一下,他拉住了身旁的一对恋人,对他们低语了几句。 黑川舞朝着他走去,眼里闪着疑惑。 他却只是从她手里拿走相机,塞到那位男子的手里。 黑川舞忽然明白了,“不用了吧,我觉得没有必要……”对方把镜头对准了他们,聂铭亮的手也抓住了她的肩膀。 “微笑。”年轻人用日文喊着,黑川舞只好扯开嘴角,尴尬地笑了一下。 快门被按下,她则立刻用奇怪的表情看着聂铭亮,当那对恋人离开后,她把相机抓在手里,狠狠瞪了他一眼。 “早就听说这个灯笼很巨大,亲眼看到,果然壮观,比想象中大太多。”抬起头来看着体积已经占据了大半个门的红色大灯笼,聂铭亮感叹着。 “人从它底下走过,会不会有渺小的感觉?会不会觉得在这些神佛面前,人类都是微不足道的?”黑川舞也不再纠结于那张相片,反正相机在她手里,她大可以等回去后删除。 和聂铭亮一起合影,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感觉怪怪的。 “怎么会?这个灯笼也是人造的,只能说明人能创造无限的可能性。”他一扬头,就从雷门里通过,从灯笼下走过。 黑川舞听到他的话后,微一愣住。为什么同样的事物,到了他那里都会有让她感到错愕的想法呢?是她太过拘泥了吗?拘泥于过去,尘封起过去……自以为自己已经抛弃了那些人和事,其实只是硬锁了起来,没有真正地去释放他们。 可是眼前的男人,总是以非凡的活力与实力在每天充实地生活着。他看不惯的,他就直言;他所想要的,他就用自己的能力去夺取。这样活得精彩的一个人啊……她感觉到了自己内心里的渴望,渴望像他这样恣意地生活。 “怎么了?快点跟上!”聂铭亮对她挥着手,笑容也很恣意。 悄悄地握了下自己的手掌,她也紧跟上他的步伐,不要觉得从雷门下面走过的自己很渺小,应该赞叹人类创造的无限可能性!同样的景观,不同的人看到后的感受居然会如此不同。或许,她也应该以其他的方式去思考一下——包括自己的人生和未来。 跟上了聂铭亮的脚步,不自觉间,她也抬高了头,嘴边的笑容也变得更加开怀。 雷门后就是著名的仲见世街,仲见世街是由雷门通向正殿的一条参道。道路两旁是一排排自江户时代延续下来的大小店铺。 聂铭亮对于这些颇具江户特色的大小店铺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他只是信步而行。在走到一家叫“九重”的和果子店时忽然停了下来。 这家和果子店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他看了下黑川舞,“你喜欢吃这家店的日式馒头吧?” 她点了点头,“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你走过之前那些店时,从来不曾多看一眼,但却在这家店门口停留了一会,目光逗留在那些炸馒头上。”他走到了队尾去排队,声音轻淡着,好似毫不在意。 “我小时候第一次来浅草寺,父亲就买了这里的馒头给我吃。”她跟着他排队,心里惊讶他那让人愕然的细心。 吃着新鲜的炸馒头,他们继续前进。浅草寺是典型的江户时代的庙宇,正殿十分巍峨。但是见惯了中国那些宏伟的寺庙建筑后,还是会觉得这个曾经是德川幕府朝拜场所的寺庙显得不够大气。 他们拜了观音,黑川舞还求了一支签,看了签文以后,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带着微笑把签文照着日本人的习惯,放在了姻缘架上。 “这里如何?”走出浅草寺,黑川舞用着愉快的表情看着他,“可以代表东京的过去了吗?如果是夏天,这里会充满了穿着浴衣的男男女女,东京的女生虽然没有前卫的想法,但到了夏日祭的时候,还是会穿着浴衣来这里参拜,游玩。” 聂铭亮点了点头,“仅仅作为一种形式保留下来,但也传播了古江户时期的一些传统和风俗。”他的眼落在了她的脸上,带着明净的清澈,“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不想去吃午饭吗?从这里去原宿再到青山,可以看到另一番光景。” “就去那里吃午餐。”他二话没说,立即答应。似乎对于她安排的行程没有任何异议。 “你如果时常去那里的话,我们也可以不去,或者可以去上野……可惜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不然欣赏樱吹雪的美景,是一大享受。”说着说着,黑川舞的眼里就涌出一些温柔的光芒。 “日本人都有着樱花之魂,看起来你也不例外。”聂铭亮眼神闪亮。 “那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对樱花的美好回忆。我小时候就常和父母一起去上野观赏樱花,一边野餐一边看着樱花花瓣飘落……”她忽然摇了摇头,“我今天怎么总在回忆,可能很久没有这样游览过东京了。” 有的时候,打开了的记忆闸门,就无法再关上了。黑川舞渐渐地不再那么执着地想要关上它,就释放吧……真正地释放了,才能勇敢地直面未来。 “在一个地方住久了,就会忘记了那里的美丽。因为已经变成习惯了,也就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四周的风景了。”聂铭亮也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那么今天,你就跟着我,一起漫步吧。” 听着他用有些感性的声音轻快地说着,她的心不觉有一些温暖。已经很久没有过的“漫步”了,不只是对这个城市,还有对她的人生而言。 通过今天的漫步,她能回忆过去,也能享受现在。这种感受,因为有他的存在,而变得更加清晰和鲜活起来。如果是她一个人,她必然没有这样漫步的心情。 “漫步”需要的是心情,是悠然的闲荡的心情,而今天,她或许真的可以有这样的心情。 一个本来应该很“犀利”的男人,她居然会觉得和他在一起没有压力,这是件奇特的事,就好像今天的旅程一样! 或许今天的剩余时光,也会带给她许多惊喜。 黑川舞对这个原本丝毫不感兴趣的旅程,有了新的期待。 傍晚时分,他们乘坐百合海鸥号去台场。 他们在海滨公园站下车,走不多久就看到decks——一处在近年来新开发的时尚之城,濒临台场海滨公园的7层大型购物中心。 夜幕初临,decks tokyo beach台场海滨的散步甲板上亮起了路灯,柔和的光芒伴随着喧嚣的人声和轻柔的海浪声向人侵袭而来,漫步其上,有种说不出的舒心感觉。 聂铭亮和黑川舞站在甲板边上,望着远处的东京湾美景,看着游轮从眼前开过,海风拂面而过,虽然是冬季,显得有些过于阴寒,但他们却还是一脸享受的表情。 “青山的银杏大道很有特色,这里的海风也很有特色。今天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显得很有特色。”聂铭亮似乎很享受这风的凛冽,他握住了黑川舞的手,很自然地握住,似乎在替她抵御寒冷。 “好冷……”可惜她却只感到寒冷,“我们进去吧。”她回头看了一眼有着许多餐厅的decks,尴尬地从他手里抽回了手。 或许他只是无意识的保护举动,但她还是觉得太不合适。他和她不是恋人,不应该这样亲密地站在这里欣赏如此美丽的风景,那些闪烁而过的游轮,远处的彩虹大桥……都太过梦幻,太过亲昵,她忽然不想和他一起欣赏。 多年前,她也曾经和另外一个男人来过这里,曾经一起手握着手,曾经有过一些不能实现的虚幻梦想,曾经…… 今天她的回忆真的了太多,把这些年来压抑在心底的东西似乎都回忆了个遍。 她快步地走进身后的漂亮建筑,聂铭亮只是微笑了一下,就大步跟上。 他们找了一家可以看到海景的西餐厅吃饭,放眼望去,就能将整个东京湾的美景尽收眼底。远处的彩虹大桥,真的宛如七色彩虹那样,横跨两岸。 “打算就这样一直留在东京吗?”聂铭亮看着她低头拌色拉,忽然轻声问道。 “我的家在东京,自然不会离开。”她很随意地回答。 “那么柳和谦呢?”他放下了刀叉,眼睛里有锐光掠过。 黑川舞的脸上闪过一抹异常的惊慌,她猛然抬头,故作镇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他非常严厉地望着她,“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明白,过去很久了……所以我现在才要问你。”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斩钉截铁的味道。 她知道他是为数很少的那几个知道的人,虽然不明白他何以会知道,但他就是知道了,可是那又如何?不代表她必须要对他坦白。并且那些往事,是她心里太过纠缠的东西。 黑川舞因此显得满脸的警惕和冷漠,“这些事不需要你知道,我也不必向你报告。” “说出来不是会更好受一些吗?”他不依不饶,“而且我想知道!” 黑川舞看着他,知道这是个跋扈的男人。但他的跋扈里,似乎有一份对自己奇特的关心。他们并不相熟,在过去的日子里,她更是尽量避免和他有多余的接触。 那么今天,他如此郑重地问起她的私事,她到底应该怎么回答?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打算全部忘记,所以没有了再提起的必要。”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没有撒谎,没有掩饰,只是平静地说完。 聂铭亮认真地望着她的脸,“这么说,你真的已经全部放开了?如果还继续爱着他,会很痛苦。虽然我知道他和妻子的感情并不稳定,那本来就是利益上的联姻。但你不要让自己陷进去,陷进去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黑川舞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抬起还是显得晶亮的双眼,用同样认真的表情回望着他,“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我以为我们很小心。以为这个秘密,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人知道。” 聂铭亮很沉重地笑了笑,他拿出打火机在手里把玩,“可惜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完全的秘密可言。” “把话说清楚。”靠回椅背上,她的目光有些凛冽,如果说这件事他已经知晓,那么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也知道呢? “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在他们订婚以前。”聂铭亮看出了她的紧张,他微微摇头,“你不必太担心,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而且我仅仅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才知道这些事。” 她大张着沉静的双眸,直直地盯着他的眼。 聂铭亮诚挚地点了点头,“应该是我第一次去参加柳家举办的宴会时发生的事。已经四年前的事了,你们在花园里说了些什么,还记得吗?那是个大夏天,你和他可能以为那么热的天,里面一定不会有人。可偏偏我去那里透气,就在你们身后不远处。”对于偷听到他们谈话一事,他显得坦荡荡。 “你……这样算偷听……不,也不是……”黑川舞放在膝盖上的手,蓦地握紧了,算偷听吗?是他们自己不够谨慎,自以为空旷的地方,四周无人。 四年前……和谦与若曦的订婚是在三年前,而她和和谦分手则是在知道他必须和萧家的小姐订婚后的一个月……她在脑海里理清着这些年经历过的故事。因为不想变成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她选择了退出。 虽然当时和谦也说过他们可以反抗,可以公开他们的关系……但是在那个时候,他们都知道那样是没有用的。和谦是个把责任看得比天还大的人,而她的舅舅,和谦的父亲,柳家的掌门人,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决定的事情被儿女们忤逆。 她和聂铭亮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黑川舞一直咬着牙不出声,看得出来她的心灵正经受着煎熬。 而聂铭亮也没有继续刚才的问题,他只是用冷静又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脸,他那眼神深邃严谨里又透着一种看透般的力量,好像探射灯一样。 在他如此肆无忌惮,又毫无遮掩的目光凝视下,黑川舞的心里有什么崩溃了。或许这么多年来,一直一直隐藏在自己的心里;或许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或许这么多年来,她其实在期待着有什么人可以发现…… “我和他是表兄妹,所以再怎么样都没有可能的吧……”她努力让自己微笑起来,微笑着向他抬起头,“他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舅舅的强悍狡猾,你在商场上行走一定比我更清楚。”她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她继续让自己保持着微笑,但那笑容却显得那样的悲哀。 聂铭亮将手里的打火机“啪”的一下合上,他的眼里似乎露出一丝怒火,“但是他起码可以为你们的感情多做一些努力,而不是平静地接受家里的安排!柳川贺的确厉害,但是作为儿子,柳和谦难道不应该先对自己负责吗?”他追问着,那口气不容她逃避。 黑川舞的眼里闪过一抹很深刻的悲哀,那悲哀深深地在她眼里散发出让人动容的光芒,“说来容易做来难。那个时候,我们那么年轻,没有任何可以抗争的资本和勇气。” “后悔了吗?”他坚定地追问着,“为什么当初不努力一下?就算失败了,那也是你们应该做的事。” “应该?”她蓦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异常严肃的眼。她看到的是一个男人的坚定,他眼里有些决绝和叛逆,让她的心渐渐颤抖起来。 “没错。就算依旧是要注定失败,但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去争取去斗争,这才是应该有的行为。” “你或许真的会那么去做……”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淡淡地笑了一下,“聂铭亮,我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以你这样火爆又直接的脾气,可以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了。” “我和柳和谦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喝了口红酒,目光悠然地望向了窗外,“如果我是他,会带你走,以他的能力,哪里不能去生存?但是他却要背负着那些狗屁的家族责任。”勾起的嘴角上有一抹鄙夷与轻视,“我和他是不同的类型,我希望你可以完全地了解。” 什么意思?她猜不透他最后一句话所要表达的,为什么要刻意地提醒她也要了解呢? “你和他的确不同,但我还是不后悔。”她的确问过了自己的内心,意外地得出了这个结论,“我不会去做明知道不可能的事,而且闹开了,可能我的结局只会比现在更悲惨。”不管当初怎么抗争,他们还是“表兄妹”,他们之间还是不需要用婚姻来维系两家的关系。他们两个是更有用的“筹码”,却不能被浪费。虽然她并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虽然她其实和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她还是无法和他在一起。 “现在的你一样还是要面临一个自己不爱的未婚夫。”他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她的心再一次微微一颤,“所以结果都一样,不管怎么样……”她低下头去。 “黑川舞不会是这样认命的女子。小舞。”他忽然改变了叫她名字的方式,“如果你想要改变的时候,记得来找我。”他晃动起了琉璃酒杯里的红色液体,目光没有看着她,只是望着那颜色鲜艳的酒杯里的液体,“我会站在你那一边的,无论何时何地。” 黑川舞眼里幽光一闪。 “这个世界上的责任也有很多种,我只忠实于对我自己的责任,和对我所爱的人的责任。”他猛然抬起头来,望着她的眼里闪动着一丝让她心跳微微加速的光芒。 聂铭亮,他话里有话,可是他话里的意思,她却不敢去猜测。因为那太疯狂了,他和她几乎是完全陌生的人——不,他似乎对她很了解,而她正在适应这种他对她的了解。 所以现在要她去想象一些会让她感到惊慌的猜测,她并不能做到! “如果我是他,会选择给你幸福,而不是逃避到自己父亲给他选择的婚姻里。我也知道他现在过得很不幸福,一些传闻说他们夫妻总是吵架。”他继续紧盯着她的眼。 她咬了下嘴唇,那些事她也知道,所以从他们夫妻开始不和起,她就回到了日本。虽然他们分手后,的确没有过任何的单独接触,也不再谈及过去的感情。但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存在或许会影响他们的夫妻关系。 “你也说是传闻了,关心别人的家务事,不是你的风格吧?” “我关心他的事也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你要听吗?”他的脸忽然微微地凑近她,刹那间,那张棱角分明却又男性味十足的脸上散发出一种诱惑的味道。 黑川舞暗暗心惊,这个男人的魅力简直无所不及,她敏感地觉得自己的手心开始微微出汗。 她害怕地猛然往后背上靠去,不,现在她还不想去接触到聂铭亮的魅力,他是这么了解她,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让她害怕了。而且她是有未婚夫的女人,就算不爱对方,她也不能放任自己去接近聂铭亮。 这个男人,很危险! “我不需要他给我的幸福,也不需要任何人给我的幸福。自己的幸福,不应该自己去掌握和追求吗?”躲避到了他那让她怦然心动的眼神,她仓皇又矜持地昂起头说道。 “是这样吗?你没有脆弱到一定要他给你幸福?”聂铭亮又倏地抽回身体,他看着她,然后露齿而笑,他的笑容里有着赞赏,“这才是现代女性的样子,不应该继续自怨自艾,自暴自弃。和那个西野慎二分手吧,你们一点也不适合。” 黑川舞刚从他的魅力攻击里缓过神来,他又在她的面前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可是她没有感到更加惊慌失措,反而渐渐地有了一种兴奋的味道。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永远不会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这样的感觉,充满了挑战性! 而且和他谈论了那些过去一直尘封的感情和人事后,她的心里也慢慢地感受到畅快。终于还是把秘密和人分享了……虽然他的话不够动听,虽然他不会安慰她,可是他的那些话,却莫名地让她的心灵变得更加清爽。 对于柳和谦,现在的她,真的可以云淡风轻地谈起。那么她是否可以下这样的结论,那段曾经让她受到伤害的感情,也终于在她的心里褪去了颜色,不再那么重要了?她可以放开它了吧。 “没有爱情的婚姻……反正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如此。我有什么可以例外的?”她洒脱地甩了下卷发,这个时候主菜上来了,她拿起了刀叉。 “柳和谦是个傻瓜,有着像你这么特别的女朋友,还不懂得珍惜。”他等侍者走后,严肃地说着。 “说笑话了……我有什么特别的?和所有的人一样而已……因此也不能为自己做些什么。”她看着自己盘里的鳕鱼排,微微摇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一刀下去,就把鳕鱼一分为二了。 她又进步了几分,居然可以谈笑着说起那段经历了。这些感觉,都是他的存在而带给她的! “哈哈哈……”聂铭亮忽然笑了起来,“在这样的时刻,还有这样自我调侃的幽默感,怎么不特别呢?” 黑川舞将柔滑雪白的鳕鱼送进嘴里,她眼里的光芒终于从悲伤变得精神起来,她细细咀嚼,然后拿起了面前的红酒,敬了聂铭亮一下。 “这样就算特别,那这个世界上像我这样特别的女子也一定很多。”她说得轻柔、洒脱、帅气。 聂铭亮微微地撇了撇嘴角,也拿起红酒杯,“或许不只是特别。”他忽然深沉地说了一句,透过杯沿看着她清雅的脸。 黑川舞没有再理会他的话,只是继续拿起刀叉进食。 “刚才你说你绝对会离开……可是我却觉得你不会。同和谦一样,聂先生你也是个把责任看得很重要的男人。”她的嘴角撇出一丝嘲讽十足的笑容,“要不然,你怎么会让你的弟弟娶和堇?” 聂铭亮的神色瞬间变得深沉起来,但下一刻,他又露出了绝对嚣张的笑容,“在你和责任面前,我会选择你——这一点毋庸置疑,我用我的名字向你发誓。”他又举起了酒杯。 黑川舞也跟着举起了酒杯,可是她的眼里却写着完全的不信任。 第3章 “我们去坐那个。”东京湾迷离的灯光下,聂铭亮忽然提出了一个让黑川舞觉得不可思议的要求。 他身材挺拔地站在大摩天轮入口处,笑容里带着殷勤的狡黠和不容她拒绝的跋扈。 “聂铭亮,你不要让我觉得你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个不适合我们。”她看着这个在整个亚洲都很著名的巨型摩天轮,哑然失笑。 晚餐过后,当她再一次走入夜幕底下时,忽然觉得神清气爽,连脚步都轻灵了起来。一些东西已经变得不同了,只是因为和这个男人的一番对话。 有些神奇,有些不可思议,但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和晚餐前的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当你放下了长久背负的包袱时,就会感受到真正的轻松。而她就在享受着这些年来第一次真正的轻松感觉。 “为什么不适合?”他看着在他们面前排队的人群,“不都是年轻人?” “我们……”她还有一点点的迟疑,“一般是恋人才会来坐。” “从这上面俯瞰东京湾一定会很漂亮。你今天不是做我的导游吗?游客的要求,怎么可以随便拒绝?”他忽然霸道地抓起她的手,目光里有着命令的意味。 那一刻,她竟被他那犀利的目光震慑住,不自觉地跟着他一起向着摩天轮走去。原来有些男人的目光真的可以左右人的意志……黑川舞在那一刻,终于见识到了。 坐上了摩天轮,随着坐舱地缓缓上升,东京湾那迷离的夜景就映入眼帘,而黑川舞忽然觉得紧张起来。这么狭窄的地方,只有两个人,而且无处可逃。整整15分钟,他们必须就这样单独在一起! 她想要站起身,又觉得害怕,想要背转过身去看着外面的景色,可是他的存在感那样强烈。他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的脸,一眨不眨。 “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终于尴尬地问了一句。 “你和柳和谦已经正式分手。”聂铭亮看着她,目光炯炯有如天上的明星,他的话说得铿锵有力。那“正式”二字似乎有着他所理解的特殊含义。 黑川舞皱起秀眉,她理解了他那“正式”二字的意思,明白了她已经从内心深处,放开了那段感情。那段感情已经不再是她难以触及的伤疤,而变成了美好的回忆。 可是他忽然提起,又是什么意思呢? “但那并不表示你应该接受你父母安排的婚事!你不爱西野慎二,你不适合嫁给他。”这句话同样气势汹汹,他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 小舞心里掠过几缕颤抖,她扬起头,想要和他说笑一句。因为他这么突然的专注表情,让她不适应,很不适应! “聂铭亮,这些事何必再提?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她忽然觉得这个空间太过狭窄,她也站了起来,可是身后都是密闭的透明空间,离地几十米的地方,她绝对无法逃走。 “未必是你一个人的事。”他的声音又低沉了,他的人又靠近了几分。聂铭亮眼里的光芒除了明亮外,还有深邃的激情,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如果我是一个喜欢你的男人,那么就应该与我有关。” 他在今天所有扔给她的炸弹里,投下了最最巨型的一枚。 但她并不感到惊讶,她其实早有所觉,可是却不想去思考,不想去接受。 她才刚卸下自己的包袱啊,她不想背负起新的……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眼神太过利落清冽,太过专注霸道…… “说什么笑话呢!”她现在真的感到害怕了,可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保持镇定!她咬牙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我们是交情不深的朋友,仅仅只是认识而已……你忽然对我说这样的话,让我很尴尬。” 他的眼里有着激赏的光,他退后了一步,在彼此之间留下了可以喘息也可以互相把对方看得更清楚的空间。 “交情不深,或许只是你的想法。”聂铭亮棱角分明的脸上闪着坚毅的光芒,还有一种严肃,一种发自他内心深处的难测光芒,“你没有发现过,我一直在你的身边出现;你没有发现过,我特别留意你吗?” 这样的话如果从其他男人的嘴里说出,她一定会觉得恶心加不信,可是为什么由他此刻的表情,此刻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是啊,他是经常会出现在她的身边,虽然说的话未必让她觉得动听,虽然她有时会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虽然她总是躲着他,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往。 黑川舞的眼前掠过许多回忆,这让她既惊慌又诧异,难道说、难道说聂铭亮早就已经关注她?这怎么可能,她有什么特别的吸引人之处,可以吸引像聂铭亮这样的男人长久地关注? 而且他还知道自己和柳和谦的事,还知道她已经与人订婚的身份! 她想要往后退,但他却飞快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腰,“小心!” 聂铭亮有点愤怒地喊着:“看看你后面,怎么可以继续后退?”他的手牢牢地抓住她的腰,看起来是那样可靠,那样坚毅。 黑川舞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他们已经回转到了摩天轮的最高点,身后就是东京湾的全部美丽景色,却也是高得吓人的所在。 如果她用力往后退,难保身后的玻璃不会破裂,难保不会有意外发生……她的脸色微微泛白,对于自己的行为感到一丝羞愧。 “都是因为你的话把我吓到了。”她咬着牙,心里的压力让她冲着他发起火来,“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犯糊涂。” “那么全是我的错?”他似乎觉得她的话很好笑,“我只是把自己隐藏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来,难道我说出这些话,不需要勇气吗?” 看着他那张既高深莫测又自信十足的脸,她开始狐疑地摇着头,“我怎么觉得你的话……一点可信度也没有呢?”黑川舞知道这种时候她不应该说这些话,可是他是聂铭亮,一向都坦白无比、牙尖嘴利的聂铭亮。不让她有所怀疑他的动机,她觉得那样的自己是不行的。 她不能想当然地任凭自己的直觉就认定了他说的每句话!这个世界上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简单的人物,环境造就了她多疑和有所保留的思考方式。 这样的聂铭亮,怎么会喜欢她那么久?不是开玩笑的吧?不是来逗她玩的吧……如果说聂铭亮会暗恋她黑川舞很长时间,她实在是无法置信。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觉得我可能在开玩笑。”聂铭亮加重了手臂的压力,将她更紧地抓向他的胸前,“你觉得像我这样有话直说,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人不会暗恋别人?不会暗恋你?”他的这几句话,说的时候表情严肃过头,带着种让人胆寒的战栗。 “是……是啊……”她很想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可是他那微微燃烧着冰焰的眼眸让她无法如愿,但她还是张口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我……你为什么暗恋我?我了解我黑川舞是怎样的人。我没有什么不同,和你所认识的那些富家千金们……”她困难地咽了咽唾沫,脸色更加苍白起来,“我同她们是一样的……你为什么会特别青睐我?这说不过去,没有理由……”她紧紧盯着他那双仿佛可以射出火焰来的眼眸,那样燃烧着冰焰,显得明亮又深邃不见底……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会被他这样的注视吸进去、吸进去…… “是这样的吗?你没有发现你的不同,但是我发现了……黑川舞,这一次我来到日本,就是想要告诉你,我聂铭亮不能在原地等待下去,不能什么事也不做,看着你嫁给别人。也许过去我迟疑过、错过过、等待过……但现在,我要开始进攻了。”他的脸凑到了她的眼前,他用深沉尖锐又显得温柔坚定的目光望进了她的眼里。 当黑川舞想要倒抽一口冷气的时候,他吻住了她的嘴唇。带着宣誓的掠夺、带着倾心的怜惜、带着对她肯定的宣告,吻住了她那颤抖不已的嘴唇。 他是在告诉她,他有足够的理由爱她,而从现在这一刻起,他打算追求她,并且不会后退,不再后退! 过去他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不论发生了什么,不论为了什么理由,过去他没有向她展开行动。但是现在他后悔了,他决定了,他要开始进攻,开始要掠夺她的心! 他是聂铭亮,而他决定的事,永不更改!就算是错误,也不会更改! 不行,绝对不行! 在卧室里已经被自己的各种想法快要逼疯的黑川舞,拿起电话,又猛地放下!这样奇怪的行动,她已经持续了有一个小时这么久。 此刻的她,还是极度混乱的。昨天,发生了什么?在什么地方她被聂铭亮亲吻了吗?她还仿佛很陶醉地回吻了他吗?她为什么没有推开他,为什么还傻傻地让他送自己回家?她疯了……不,不是疯了,她是变蠢了! 居然相信聂铭亮那样明显的谎言,什么从现在开始要追求她,什么不会让她嫁给西野慎二!这些话是在哪里说的?她家门口吗?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事情发生? 他不要再等待了,那他一直都在等待什么?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她抱了下自己的头,颓然地靠回身后的大床上。怎么办?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团混乱啊!她不能被他影响了自己的心,没错!她忽然飞快地打开手机,飞快地拨了一个人的名字,呼叫出去了……然后电话被接通了! 她对着手机里乱喊:“聂铭亮你听好了,就算你再怎么强求,我也不想接受你!所以你死心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不会给你机会的!”她又飞快地挂上了电话,开始惊奇着自己刚才喊出的话语。 她怎么可以这样不留情面地对他说话?他是聂铭亮,n8集团现任的ceo,亚洲十大杰出青年之一,并被誉为流通界的奇才……他那冷冽又霸道,英气又锐利的气质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子的芳心……他会青睐她黑川舞,她本应该感到高兴,而不是现在的惶恐不安,甚至是恐惧! 但是她不后悔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要斩断像他这种坚强男人的痴念,就只能下重药。她毕竟不是傻瓜,她一向自以为自己看透世情,处变不惊,有很好的掩饰能力。但今天完全混乱了……就连刚才所说的话也不像往常冷静的自己啊! 但是有什么办法?因为他是聂铭亮,所以她也不能用平常的态度去对待! 但是奇怪的是,她说了那样严厉的话,为什么她的手机没有响起?为什么他没有打回电话来质问?她没有关上手机啊……她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他昨天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追求她的吗? “小舞,晚上的宴会准备好了吗?”门外传来敲门声,黑川舞立即收拾起自己的恍惚心神,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正在准备呢,母亲。”就在她回答的时候,房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是她的母亲黑川铃——原名柳铃。 黑川铃一直把她视为己出,尽心照顾。一来由于黑川铃很早以前就被查出有不孕之症,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二来小舞也的确是个乖巧听话、很让人疼爱的孩子。 黑川铃觉得,这个女儿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无论是外表还是谈吐都和自己非常相像。 “对了,刚才聂铭亮打了电话来,他说和你约好了一起出席今天晚上的慈善晚会……”黑川铃嘴角的表情显得有些不满,“虽然慎二不在日本,但是今天晚上你也不太适合找其他人做你的舞伴。” “我没有……”黑川舞愣住了,母亲的话让她感到极度诧异。 “你没有?”黑川铃挑了挑眉毛,“难道是他擅自做主吗?他说马上会来接你。” 黑川舞觉得既好笑,又感到有些惊讶,“可能是我昨天无心答应的,没有想那么多……”她本能替聂铭亮说了谎,“那我不去了,等一下他到了的话,你就告诉他,我病了。”她反正也不想出席那些无聊的所谓慈善晚会,无非就是大家各自捐款,斗富比奢,展现自己有多么善良的同时,不忘展示他们的财富。 “聂铭亮,你还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你舅舅早晚会出手,虽然现在大家合作愉快,n8也并不像原来想象的那样孱弱。可是,这样一块大肥肉,你舅舅是不会放弃的。”黑川铃目光明亮地看着女儿,“他连自己女儿的幸福都可以牺牲,何况你呢?” “那样不是对和堇太不公平了吗?妈,你不觉得舅舅如果真的要吞并他们的公司,就不应该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聂铭仁!”黑川舞站了起来,不理解地摇着头。 “所有人都会这么想,所以你舅舅才会这么做。”黑川铃笑着摇了摇头,“你爸爸就干不出这样的事,他只想要你幸福。一般人,都会想让自己的儿女幸福的。” “妈,你觉得嫁给爸爸幸福吗?又有我这样的一个女儿……” “说什么呢,我有你这样的女儿,这才是我的幸福。你爸爸……虽然他是个严谨的男人,不懂得浪漫,对于我的生活也颇有微词……可是他这么多年来还是包容了我,包容我喜欢出风头的性格,包容我一定要经营事业的决心……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看着母亲脸上的温柔,黑川舞点了点头,“我也希望可以有像妈妈这样的婚姻,虽然不一定要有狂风般的爱情,但却会感到很温暖。” 黑川铃看着她,“你爸爸这一次坚持你要嫁给西野家的大公子,也是希望你能幸福。西野家财大业大,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保障你的未来。” “妈,真的有钱就能幸福吗?” “像我们这样享受惯了的人,没有钱的话,你本来以为的幸福到最后也会变成痛苦。慎二虽然看起来是个花花公子,但他有个弱点,那就是软弱。”黑川铃坐到了她的身边,对她微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黑川舞觉得她母亲的笑容里有种阴寒让人战栗。 “他是一个你可以掌握的男人,而且拥有西野家的第一继承权。如果他能娶到一个像我女儿这样的妻子,可以巩固他在西野家的地位,而你……将来就会成为西野家的当家人。不要以为权力不重要,特别是对于我们女人来说。”黑川铃拍了下女儿的肩膀。 黑川舞完全明白了她的话,爱情她曾经有过,但带给她的却只有伤痛。或许现在,她所需要的只是怎样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怎样掌握权力,怎样可以在这个男性主宰的世界里也成为强者。 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话了。” “我的小舞当然会明白,因为你是我的女儿。”黑川铃站了起来,“聂铭亮是个太犀利太厉害的男人,我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 黑川舞微微颔首。虽然她对于他想要追求自己感到感激,甚至也微微有所心动了……她是个诚实的人,不想对自己的心撒谎,可是她也明白,自己同他是没有未来和结果的。 如果说多年前她和柳和谦不合适,那么多年后,她也同样和聂铭亮不合适。 即使他说他跟和谦是不同的人,但结果是不会改变的。她看着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不会有所改变,那么一切只能是枉费心机。 与其再开始一段错误的感情,不如现在就用力砍断。 “现在你不必下去,今天的慈善晚会我和你爸爸一同出席就可以了。我会告诉聂铭亮你身体不舒服,不会让他上来打扰你。”黑川铃的神情里有着坚定。 黑川舞明白,因此安静地听从母亲的话。 黑川铃走后,她只是呆呆地坐在床边。 她的脑海里是有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但她只是拿起自己的手机,按了关闭键。她终于明白聂铭亮为什么没有打来电话了,他是想亲自来质问她,说服她吗?他果然是个聪明而具行动力的男人,他说做就做。 可是他却不知道,她有个多么强势的母亲;他也不知道,她的未来已经被注定好了,而她并不想去反抗。 爱情,她已经不需要了。她的心早就被一种叫爱情的东西伤害,伤害得千疮百孔,再也不想多添上任何一道伤口。 成田机场,黑川舞四处望了一下,便快步走进国际航线的通道内。 今天她要离开东京了,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下个星期又是舅舅的生日,到时候父母也会到。而她呢?似乎柳家有什么大型宴会,她要回去当个小小的策划人。 她对于柳家来说,偶尔也会是个被想起的人。从小到大,待在柳家的时候几乎和待在自己家里一样长。她的父亲是个不善外交,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喜欢在家里研究古书,写写评论。而她的母亲很忙碌,忙着as kind在日本的业务,忙着建立自己的公司,忙着做个女强人。 所以她就漂泊到了柳家,所以同和谦一起长大,不论开心悲伤,他都会在她身边。 上了飞机,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因为要离开,因为要再见到,所以复杂的心情里有着酸涩,想要开朗的心里有着悲伤。 一抬头,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那张长得好像刀锋般犀利的俊颜,目光里有着坚定的锐利,却也有着隐藏的一缕温柔。 聂铭亮竟然朝着她径自走来,把随身行李放在她头上的行李座里,并且对她露出了笑容。 “你!”说不出其他的话,在东京的每一天她都在想办法躲避他,不接他的电话,拒绝他的拜访,如果在宴会上遇到,则尽量装作不认识。 但他怎么总是阴魂不散般地在她周围出现?现在居然还和她坐同一班飞机,同一排座位? “你这样的行为让人很反感。”她阴沉下脸色,不高兴地转开头。 “我知道你会反感,可还是想和你坐同一班飞机回家。在东京已经逗留得太久。”他舒服地坐了下来,头等舱的座位很宽敞,不久就传来了要起飞的声音,在系安全带的时候,他回头对她微笑,“不是为了你,我不会在异国逗留这么久。” “你不知道你很无聊吗?居然整天对一个女人说你有多么在乎她,为了她做了什么什么事,这样会让她更加讨厌你。”她尽量让自己深呼吸,来抵消每次飞机起飞时她都会有的一种巨大的轰鸣和窒息感。 坐再多次都不会感觉到习惯,每次坐飞机都代表着离别。不是和这一边的亲人离别,就是和那一边的爱人离别。 她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了,虽然系着安全带,他的手还是伸了过来,握住了她还在颤抖的手。 “放松,一会就好了。”很简单的安慰话语,却让她心里的不适感觉微微减退了不少。 不是一个人坐飞机,因为还有个人陪着,所以并不感到孤单了。 黑川舞呼出一口气来,身体终于渐渐地不再颤抖。 聂铭亮眼里的担忧之色微微退却,刚才那个瞬间,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真实的恐惧和痛苦。坐飞机是这么让她不舒服的事吗? 可是每年里,她有许多次要坐上飞机。那么她都是如何克服的?就是这样让自己颤抖着、苍白着、强忍着吗? 飞机平衡地飞行之后,他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然后也替她解开,“好了,现在我们来庆祝一下,喝一杯好不好?”在经历了一些惊恐之后,喝一点酒压惊是最好的方式。 她还没有表示赞同或反对,他就叫来了空中小姐,点了一瓶白葡萄酒。 她默默地接受了,不想拒绝他的关怀。在这个完全密闭的大铁盒里,他是她唯一认识的人。在这两个多小时的行程里,他是和她一起走过的。 不是和别人…… 她嘴角的线条渐渐放松起来,“回去以后,你会更加忙碌。离开这么久,一定有堆积如山的工作等着你……而且,公司比我更重要,你要放更多心在上面。”脑海里忽然闪过母亲的话,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警告他,但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你觉得我的公司比你更重要吗?”他把酒杯递给她,笑得张扬又自信,“公司对我很重要,因为是我养父母一手建立的,为了报答他们,我会全力以赴。” 对了,他是个养子。黑川舞带着一丝研究的表情看着他那自信飞扬的侧面,她有时候根本会忘记这一点。他和聂铭仁都是天生有着贵气的人,说是贵气可能还不适合。贵气这种东西太缥缈了,或许是一种自信的风度,让人会忘记他们曾经经历过的艰难。 聂铭亮的养父母也必然和自己的母亲一样,把他当成了亲生骨肉看待。而他也会像自己一样,努力地回报他们吧? 和自己一样……她抿了口有些酸涩的葡萄酒,心里有种悸动淡淡地在痉挛。 “但是对你我也同样会全力以赴。你刚才说我总是在你面前表白,让你反感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也很遗憾,可是我已经不想再隐瞒自己的感情。不想再隐瞒了,就打算什么话都对你直说……”他的口气淡淡的,那淡淡里却仿佛有着一种琢磨不透的哀伤。 黑川舞带着疑惑的表情回过身去看他,她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魅力,可以吸引像他这样优秀的男人注意?而且还暗恋她许多年?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很想知道。”既然他说了要坦白,她也坦白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这个,一言难尽。”他只是放下了酒杯,对她很粲然地微笑。 他那有如阳光般的笑容立刻照进了她的心里,因为他的笑容里有着一抹她曾经见到过的孩子气,张扬的孩子气,却让看到的人觉得很温暖、很舒心。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看着一个自己不喜欢,并且想要尽量躲避的男人,会感到温暖与舒心? 她发现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了,完全的不明白。 第4章 今天是柳川贺的生日,不是什么大寿的日子,仅仅只是57岁的生日而已。但是,前来柳宅道贺的人已经占满了柳家的车道,一些豪华轿车都排到了大门外面。 黑川舞发现今天自己可以稍微地清闲一下,柳家的两个女儿们都站在门口迎接来宾,各自都有了自己的良人之后,她们看起来就更得心应手了。 荼紫的男友叫耿博希,她的姻缘很让人叹服。因为是名义上的养女,反而有了更多自己选择爱人的自由。不需要担负家族的义务,就可以任凭自己的心去选择了吧? 耿博希是个聪明的青年,在卖出自家农场的时候,又替自己取得了最好的福利,并且有机会来到ak集团里工作。他前途不可限量……舅父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会同意荼紫和他来往的吧? 她渐渐地退到了偏厅里,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热闹的场面,或者说她的心目前还是不适合这样的热闹。 “没关系的,这里没有其他人……来吧,宝贝,让我亲一下……”刚走到偏厅的门口,她就听到了一些不堪入耳的对话。 而且,这个说话的声音很熟悉,虽然熟练但却显得不够纯正的中文,不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西野慎二还会是谁? 有些尴尬,一向知道他花名在外,不过碰巧遇到他和其他的女人在调情,她还是想要远远地躲开。 可是来不及了,西野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小舞。 如果这个时候离开,那就会显得更尴尬,她也只能镇定下心神,静静地回望着对方。 和西野在一起的女子也发现了她,不好意思地跑了出去。黑川舞没有去注意那个从她身边跑过的女子,只是继续用冷静的目光看着西野。 “哟,原来是我美丽又很知大体的未婚妻。”西野的表情却显得吊儿郎当,丝毫也没有紧张或者尴尬。 “注意一下你的行为,这里好歹是我舅舅家。”她冷静地警告着,“我希望你能顾及我们彼此的名誉和面子。” 他只是撇了撇嘴角,看起来不以为然,“放心吧,我和她只是随便玩玩。要娶的人还是你一个,我很清楚。” 她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已经大步向她走来,然后越过她离开。 黑川舞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空虚、挫折感,或者更深地感到愤怒和无力……她向着偏厅里的沙发走去,揉了下额头,开始觉得疲惫不堪。 她不知道有人打开了偏厅另一边的门,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何时走到她身边,站在她面前的。又是何时蹲下身体,握住了她冰冷的双手。 当她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被拥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你应该下定决心了,和那个人解除婚约。” 她感受到自己心思的瞬间动摇,在这样温柔的声音里,在这样坚定的拥抱中。解除婚约?这原本也是她自己内心的渴望,原本她也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和解脱。 但是,她的身边还是有着太多的羁绊和身不由己…… “不要再犹豫了,难道你打算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吗?黑川舞,不是简单的答应就可以结婚,你要付出的是一生!”更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在她心里漾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光晕。 她想要摇头,想要推开他的拥抱。 这是不合事宜的,是她不应该拥有的。 可是她的确感到很疲倦了,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即使是本来应该拒绝的这份温柔,现在她也会无条件地接受。 “带我出去走走,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她听到了自己疲倦而有些沙哑的声音。 聂铭亮更用力地紧紧拥住了她,他点了点头,但并没有立刻移动。 而对于现在的黑川舞来说,她更需要的应该是这样的温柔和拥抱。 但是在门口,有一双注视的眼睛,他们却没有发现。 “现在要去哪里?”直到坐上了他的车,黑川舞这才开始后悔自己这种冲动的行为。 她怎么就和聂铭亮一起离开柳家了呢?虽然宾客众多,宴会也已经到了午夜,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在意有谁离开。 可是这样,似乎有一种私奔的感觉,抛下那些宾客和她自己的父母,同一个男人跑到了夜色里——而且是她所提议的。 “去海边好不好?今晚的风很温暖。”聂铭亮打开了汽车的顶篷,小舞这才发现,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海边……”她看着他,本想摇头,但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去海边吹吹海风吧,把她的头脑吹得更清醒一些,也把她心里的空虚与挫败完全吹散。 如果可以,她一定要振作自己的心神,调整自己的情绪。那样的话,明天就会是真正的另外一天了。 “对了,你肚子饿不饿?应该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吧?”他看到了路边的一家小餐馆,转头将车停了下来。 黑川舞在夜晚的灯光里,静静地看着他。 他打开了车门,对她温柔地笑着,“去吃煲仔饭如何?这一家的煲仔饭非常出名。” “煲仔饭?”她眨了眨眼,“去年在香港的时候好像有吃过。”她终于还是迈出了汽车。 “不过,你会知道这种小餐厅里的东西很出名吗?”她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光顾这类餐厅的人。 “聂铭仁有替我介绍过,上一次开车经过的时候。”聂铭亮很认真地回答她的疑惑,他一点也不在意她话里的怀疑与不信任的感觉。 “觉得你这个人有点怪……”不知不觉走进这家收拾得很干净的餐厅时,黑川舞在嘴边呢喃。 现在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但是在这家以饭食为主的小餐厅里,却还是非常热闹,几乎没有空位。 他们被带到唯一的一桌空位上,是在角落的地方,倒也正好方面他们说话。由于聂铭亮还穿着礼服,小舞也只是在长礼服的外面套了件外套,两个人还是显得和这个干净素雅的小餐厅有些格格不入。 “我这个人本来就有点怪。”坐定以后,他才小声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嘴角边那忽然调皮的笑容让黑川舞有刹那的不适应,可又在惊讶过后,也不自觉地对着他露出了笑容。 回来后的一个星期里,真正从心底里,而不是作为伪装所流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排骨腊肠饭和排骨牛肉饭。”他看起来好像老顾客那样,点了店里最招牌的两个煲仔饭。并且要了几个素淡的小菜和饭后的甜点,然后叫了一瓶啤酒。 “我们喝啤酒?”她微感诧异的同时,也很感谢他点了酒。现在的她,的确不适合喝任何饮料,除了酒类。而他则替她选择了非常平民化的啤酒。 他扯开了颈上的领结,也脱下了外套,微微挽起两手的袖子,顿时从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变得有一丝丝的邪魅和轻佻。但是这种感觉又不会太强烈到让人讨厌,仅仅觉得现在的他和平常很不一样。 “今天当然要给你喝啤酒,不应该是宴会上那些昂贵的红酒或者鸡尾酒,只是最普通的啤酒。”他让侍者打开了啤酒,替他们斟满。 黑川舞的眼里先是闪过一抹忧郁,但立刻就回报给他一个笑容,“让我痛快地畅饮一番,然后完全忘记自己的烦恼?” “我不喜欢你忘记,而是希望你能赶快做决定。”他做了个绅士般的鞠躬表情,目光却仿佛黑洞似的深不见底,但又有一种吸引力,可以让人吸入。 黑川舞握了下啤酒杯,她仰头大喝了一口,啤酒泡沫在心里发酵,“我已经好久不知道啤酒的味道了,在宴会也好,家里也好,喝到的都是一些所谓的好酒……”她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变得缥缈,“说起来,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喝啤酒?去酒吧多好……” “因为不想你喝醉。”他语气沉着,“如果喝醉了,你如何能够清醒地思考自己的未来,作出正确的决定?但又想你可以更加放开心怀,用一点酒精来帮助你思考。”他带着这种沉着的口气喝完了杯里的啤酒。 “你说得很轻松,不过真的要做起来却很困难。”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爱我呢?这个问题你不打算回答我了吗?站在我背后……让我觉得很惶恐,甚至很不真实。”她想要逃避去下某个决定,或者她更想要在搞清楚他的想法之后,再去下那个“决定”。 聂铭亮低下头去,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闪过一抹浅笑,他抬起来头,看着她眼里严肃的光芒,“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原因,现在我还想继续保持神秘。” “可是我很想知道。”她看着推着餐车出来的侍者,看来他们点的饭已经好了。 “还不是时候。”他直视着她的眼,“现在说出来,似乎是我依靠着它来让你相信我爱你一般。我爱你,不是需要为什么,而是想要你自己去感觉。” 一种羞赧忽然涌上她的脸,她蓦地低下头去。这是个不懂得含蓄的男人,说话总是这样赤裸裸。侍者也走到了他们面前,将他们点的饭和菜都送了上来。 “小心烫。”看着侍者替她打开煲仔饭的盖子,聂明亮很自然地叮嘱了一句。 “好香。”闻到了泰国香米的香味,她才发觉自己今天根本没有吃什么东西。 聂铭亮静静地望着她那副欣喜的表情,眼里闪过了最宁静的温柔。他们彼此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沉默起来,各自安静地吃着饭。 他替她把微辣的调味汁浇到了米饭上,没有问她是不是爱吃辣的。 黑川舞心想他一定知道自己喜欢吃辣,但是太厉害的辣味还是受不了。因为柳川贺是个喜欢川菜和湘菜的人,柳家的人没有不能吃辣的。除了和谦,他的胃不好,吃多了会不舒服……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柳和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也不要再去想了。现在的她面对着眼前这个款款温柔的男人,她再去想其他的男人,为什么会连自己都有一种莫名的负疚感呢? 她吃着面前香浓的米饭,和腌得非常入味的腊肠,这种简单的食物也会有这样浓郁的香气,有时候越简单生活就会越美好。 “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多的米饭。”她看着自己吃完了大半锅米饭,神情里有丝愕然。 “米饭多好,比起世界上的任何食物,大米饭才是最经典和最必需的。”聂铭亮带着种高傲宣称。 看着他用那样郑重的口气说着喜欢大米饭的话,她并不感到滑稽,只是觉得有趣,不自觉地嘴角边就带上了开怀的笑容。 “以后你的妻子一定很省力,只要能做出一口好饭,就能完全抓住你的胃。”她笑言。 “那么你要不要来试一试?我真的很好养活。”他向她眨了眨精烁的眼。 黑川舞心里再度惊跳一下,她喝了口啤酒,以掩饰自己的惊慌,“聂铭亮,亚洲十大杰出青年,养活你应该很容易,因为你一直都是自己养活自己的啊。”她用轻快的语气说着。 聂铭亮只是深沉地笑了一下,“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就继续我们的旅程。” “真的要去海边吗?”她忽然犹豫着,“说不定和堇会找我,说不定有人会觉得奇怪,而且西野慎二也在……” “你觉得他会在意你是否还在宴会上吗?”他的问题里没有嘲弄,只是陈述着事实。 她却露出了自嘲的笑容,“的确,他不会在意。” “这样的话,你先坐着,我去买一些饮料和零食。”他站了起来,“旁边好像有一家便利店,我去去就来。” 她还没来得及叫住他,他就已经走开了。黑川舞只能抿了下嘴角,她刚才走的时候只是告诉了和堇,说她不太舒服,上楼去休息了。如果现在和堇到她的房间里找她怎么办? 小舞一阵担忧,她想了一下,拨了和堇的电话。还好小丫头把手机带在了身边。 “什么,你现在和亮大哥在外面?可是、可是……”小丫头都快语无伦次了。 “铭仁在你身边吗?你把电话给她。”小舞决定还是和铭仁说话比较快。 手机转到了铭仁的手里,小舞叮嘱着:“……铭仁,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不在屋子里,包括西野慎二。宴会不到天亮不会结束,舅舅舅母应该会很早就去睡觉了,或许我的父母可能会找我。” “和堇还没有和任何人说你不舒服的事。反正祝寿的时候你也在,估计大部分人都以为你在什么其他地方。柳家这么大,客人又很多,不会有人注意的。”聂铭仁立即就安抚了她,“如果有人问起,我们会说一直有看到你的。” “谢谢你,铭仁。”放心地关了电话,聂铭亮也已经买了饮料和其他东西回来。 他看到她在关手机,笑了笑,“不用担心,柳家那么多人,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失踪的。”他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对她微笑。她也安心地点了点头,“既然出来了,就没什么好后悔的!”她眼里的光芒变得大胆起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夜晚的关系?她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不需要活得那么辛苦。 聂铭亮赞赏地颔首,“就是这样,你越是在意一些事,越是会感到束缚了自己。这样的你……看起来非常美丽,熠熠生辉。” 黑川舞撇了撇嘴角,“有吗?”她美丽吗?她觉得自己既憔悴又没精神,无论如何都与美丽无关了……可是他能这么说,还是让她觉得很开心。 结完账后,他很自然地扶着她的腰,两个人一起走出了这间小餐厅。 一上车,她就打开车窗,享受着那轻抚过脸颊上的微风,舒服地闭上了眼。 他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此刻的她看起来那么安宁,嘴边的表情恬静又温柔。他很小心地看着她,眼波柔情似水。 真希望她能永远都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无所防备的表情,不仅仅只在这样的时候。 他发动了车子,向着海边驶去。 第5章 这个活动是一个颁奖典礼,由一些富商们集体成立的一个基金会,每年都会召开这样的颁奖典礼,鼓励一些在许多方面取得成就的科学家。 当然,这些科学家都是由这个基金会所赞助的,其实也就是为他们自己培养可用的人才。资助一些研究项目,并且最后可以优先取得这些研究项目的使用权。 颁奖的仪式很简短,结束后大家也只是互相客套地寒暄,又变成了一个小型的酒会。 黑川舞看着这无聊的一面,她和西野慎二也算是今天的颁奖嘉宾之一,只是因为作秀的原因,他才一定要带她出席。明天的报纸也必然会出现今天的新闻,因为来了许多的媒体记者——这也算是为自己的公司和产品打广告。 “黑川小姐,你和西野先生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又是一个对于他们的订婚过于好奇的人,她含笑看着对方。 足足有十分钟,她才摆脱掉这个看起来一脸殷勤的商人,她不想再被任何人拦住询问结婚的事,所以她决定去会场设定的休息室里休息一下。 昨天她和西野大吵了一架,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一些事,他想要去运动,而她并不想去。但是他却蛮横地一定要带上她,不理睬她感到头痛和不舒服! 只因为这样的原因,过去的她绝对不会发火生气,但她却发现现在的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而且今天某张小报上又刊登了西野和他新欢在一起的照片。他花心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可是毕竟他和她订婚的消息才公开不久,他来到中国后,居然也毫不安分。 她用力地抿紧嘴角,不能让那些负面的情绪影响自己,她一向自傲的自制力去哪里了? 刚走出会场的大门,就看到一个带着一脸慵懒笑容的男人站在旋转楼梯的边上,定定地望着她。 “没想到这种无聊的活动,你也会出现。”黑川舞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会出现,最近无论她到哪里,都会看到他的身影。 “我很想告诉你那是因为有你在的原因,可是今天我是因为要找另外一个人而来。”他直起了靠在楼梯上的身体,今天的他看起来非常的英俊逼人。 黑川舞噘了噘嘴角,她闪动着灵活的大眼,“我可以知道是什么人吗?” 看着她俏皮的表情,聂铭亮直直走向她。今天的她,穿着宝石蓝的雪纺长裙,和平常一样精致的打扮和穿着,但却有些不一样了……是表情吗?似乎是从一种负重感里解脱出来的表情。 “是个想要达成工作上合作协议的狡猾家伙,不比柳川贺好对付的人。”他用轻松的口气说着,“不过他好像还没有来。” “需要你亲自出马,在这样的社交场合来结交的人,一定是个不凡的人物。” “可惜他还没有出现。”聂铭亮望了下四周,“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她也不问他为什么如此肯定,反正他们这样的人总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你呢?觉得无聊了?如果可以,真想带你一起离开。”他脸上有着些许遗憾。 “你从宴会上逃跑逃出瘾来了吗?这样可不好。”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她心里却莫名地有了一种期待,期待和他一起离开这种无聊虚假的宴会,随便和他去什么地方都好。 “如果我要逃跑,你无论何时都会和我一起逃跑吗?”他的神色忽然一变,望着她的眼眸深处闪着让她觉得害怕的光芒。 黑川舞的呼吸蓦地一顿,“如果是必须要的逃跑,我……我……”她望着他,胸口的呼吸渐渐变得稀薄起来,他这样问,似乎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 他在向她寻求保证吗?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因为她的心居然想要回答“是”!她带着惶恐的表情深深地望着他,现在她可以对他说肯定的答案吗? “舞,原来你在这里。”一个既熟悉又厌倦的声音传来,标准的日本关东口音,盛气凌人。 “慎二君。”她无奈地转身。 “这位是……聂铭亮?”西野慎二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黑川舞身边的男人,他对着聂铭亮伸出了手,“你好。” “你好。”聂铭亮的日语同样流利。 “聂先生和我未婚妻看起来很熟悉。”西野慎二搂住了小舞的腰,眼神里有些挑衅。 “我们是认识许多年的朋友,当然熟悉。”聂铭亮笑得让人捉摸不透,“应该比西野先生更熟悉才对。” 黑川舞的额头上冒出两根黑线,这样的挑衅也太明显了吧? “你还真是交友广阔。”西野慎二只是回身看了眼小舞,“进去吧,你还要介绍一些朋友给我认识,这是我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希望你不要忘了。”西野的眼里闪烁着警告和不满。 小舞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就算再不愿意,她也要履行做未婚妻的责任。 聂铭亮看着他们离开,紧抿的嘴角透露出他的不满和愤怒,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离开。 身侧的手掌,已经握成了拳头。 又是非常忙碌的一天,但这也是最后一天了。西野慎二今天下午回东京,而黑川舞也终于有了可以让自己休息的时间。 但她刚从机场回到家后,就发现母亲坐在她房间里等她了。 母亲详细地询问了她和聂铭亮的关系,并且告诫她,不要做出什么将来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同聂铭亮走得太近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你舅舅可能已经开始行动了。下个月和堇和铭仁的典礼就会举行,我想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哥哥的冷酷程度。他好像想要趁着典礼开始之前,就吞并了n8,这样也就不必把和堇真的嫁给聂铭仁了。” “什么?”黑川舞一直很冷静地听着母亲的劝告,现在却再也坐不住了,“妈,他们是真的相爱。这样不是太残忍了吗?”黑川铃只是用一种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女儿,“我不想你也遭遇到这样残忍的事,所以还是不要跟聂铭亮走得太近。妈知道你不爱慎二——其实让他来中国,就是希望你们有多一点的时间相处,可是看起来,好像适得其反了。” 黑川舞微微地低下头去,她对于西野的反感有这么明显吗?就连母亲也看出来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和你爸爸一起回日本吗?就是因为不放心你。你舅舅生日那天……”黑川铃叹了口气,“你和他一起离开,以为我不知道吗?但是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判断的能力,你应该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妈,你知道?”这一次,小舞真的感到惊讶了。 黑川铃只是微笑着,“如果真的不喜欢,西野家的长子我们也不稀罕,你大可以和他解除婚约,反正你爸爸那里我会去说。但是聂铭亮不可以。”黑川铃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除了他,其他人我可以让你自己去挑,但是他不可以。” 黑川舞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呼吸窒闷。当她母亲真的强硬起来,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不要觉得妈妈残忍,而是我对他这个人……有我自己的看法。”黑川铃蓦地皱了下眉头,眼眸里的光芒变得深沉,“他太难以琢磨,所以趁你还沉迷的时候,赶紧与他分手吧。” “我和他什么也没有……”黑川舞终于挤出了这样一句实话,“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什么。” “那就最好。”黑川铃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相信小舞是个聪明人,应该会完全听懂她的话。 黑川舞的确是完全听明白了母亲的话,母亲一走,她就立刻给聂铭亮打了电话。 聂铭亮看起来丝毫也不紧张,似乎黑川舞告诉他的那些话,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的神情轻松自如,甚至带着些调侃的味道。 “小舞,你这么急着跑来就是要告诉我,柳川贺虎视眈眈,想要对我的公司意图不轨吗?”他的嘴角绽出一个张狂笑容,“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他的意图?” 他抬起头来仰望天空,湛蓝的天幕映在他带着野心的眼里,“他有他的打算,我也有我的打算,聂铭亮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倒,老狐狸再狡猾,也不一定每次都取得胜利。” 黑川舞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完全的自信和张扬,原来如此,原来从一开始,都只是在彼此利用。她的嘴角渐渐露出了笑容,“那么答应铭仁娶和堇,也是你走的一步棋子。” 聂铭亮的目光又调回到她的脸上,“你能来关心我,我很高兴。”他走到她眼前,眼神明亮如星辰,“铭仁已经与和堇真心相爱了,他们应该在一起。” 黑川舞的心跳蓦地急速起来,她想要后退一步,可是他那明亮的眼仿佛有魔力般把她锁住,“但是当初……如果他们没有相爱,你的行为不也是在利用自己的弟弟吗?我觉得你和我舅舅没有什么区别……” 他点了点头,“是的,没有任何区别。成功的背后,不会只有光明。特别像我们这样的商人,不牺牲些东西,不会得到什么。”他的嘴角撇出自嘲的弧度,平淡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着一些遗憾和无奈。 黑川舞颇为理解地叹了口气,“但你还是希望铭仁幸福的,虽然利用了他。如果他真的不爱和堇,到最后你也不会让他真的娶和堇吧?”她笑了起来,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可以渐渐理解这个男人了。 是心狠手辣的人,如果不心狠手辣怎么能在竞争如此激烈的社会里成为强者?是不择手段的人,但他的不择手段里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和温情。 聂铭亮深深凝望着她的眼,“柳老头再怎么狡诈卑鄙阴险,他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女儿的,到底还是按捺不住想要行动了吗?” 黑川舞沉默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不应该点头。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舅舅是一回事,把具体的行动告诉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吧? “你不用回答我,因为我不想让你为难。”他立刻就露出了理解的笑容,“我希望在我们两人之间,不要受到任何外在因素的影响。” 在我们两人之间……黑川舞秀雅的脸上闪过几缕哀伤的光芒,怎么可能不受外界因素的影响?她的母亲早就警告过她,他是不可以的……什么人都可以,但他是不可以的。 “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是这样的表情?”他站到了她身边与她并立,“想不想去散散步?”他们此刻正站在聂铭亮公司顶楼的平台上,阳光渐渐地变得刺眼起来。 “散步?” “我们公司的后面有一大片开放式的公园,环境幽雅。”他握住了她的纤腰,自然而且亲密。 黑川舞仰起头,看到他眼里那温柔的光芒,她欣然点头,“好……” 下一秒钟,聂铭亮却深深地吻住了她,她吓得睁大了眼,阳光在她眼里反射出七彩的光芒,一阵昏眩后,她闭上了双眼。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吻她,每一次都是这样的突然袭击……但她的头脑却在瞬间真空了,不再去想自己到底可不可以和他在一起,不再去想任何事…… 只是自然地接纳了他犹如疾风暴雨般的亲吻,他是霸道的,可是在那样的霸道里,却又有着淡淡的温柔,会一寸寸侵蚀着她内心的温柔。 会让她忘记过去自己受到过的伤害——因为他不允许她去想起,他用他完全的入侵让她告别了过去。 在那一刻,黑川舞发现了自己的真实心情。现在的她,想要和聂铭亮在一起! 不问原因,也想不起原因。最直观的感受,才能代表最真实的自己。 清晨时分,空气很清新,整个世界都仿佛还未完全醒来,一种安逸的气息漂浮在空气里。 而黑川舞却一夜未眠,她的情绪很混乱,一晚上整理思绪,也未能完全整理清楚。 她和聂铭亮之间到底应该如何发展?她是任凭自己的心去行动呢,还是要考虑到她的家庭和她现在的处境? 首先要和西野慎二解除婚约,但是之后呢?和他在一起吗?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眼下有着疲惫的黑眼圈,但眼眸却是晶亮晶亮的! 她还是想和他在一起的,而他也爱她……她相信他爱她,他看她的眼神,那说话的口气,他的吻……不是假的!所以,她要赌一把,就这么决定了。和他在一起后,一定会遇到许多的艰难和反对,她做好了去应对的准备了吗? 她听到了自己手机的铃声,离开了更衣室跑进卧室里,她接通了手机。 “喂,你好……” “今天一起吃午饭,我有许多话要跟你说。”那精神满满的声音就是聂铭亮了,一大早的,他也不怕把她吵醒吗? “昨天不是才见过面?”她忍住了急切想要答应他,并且和他见面的语气,尽量淡漠地说着。 “考虑了一晚上,你现在应该给我答案了。”他的声音说不出来的暧昧,却又带着淡淡的宠溺,“你一定一晚上没睡。” “你又知道了?我不知道睡得有多好。”被他猜中了心事,她还是会有一点害羞的感觉。 “反正今天中午,你必须告诉我,到底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他似乎自信十足,听起来一晚上睡得很好的人应该是他。 “那么你呢?昨天晚上睡得好吗?”她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感觉呢?” “我觉得啊……”她噘了噘嘴巴,“我觉得你一定睡得很好。” “错了,我也一夜失眠,半夜里也想给你打电话,想要告诉你,我是多么坚决地要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不能再逃避下去。” 他那忽然变得感性的口气,让她的心微酸,那是种说不出的酸楚感觉,“那么你为什么不打呢?”她的口气也忍不住温柔起来。 “怕吓跑你,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抓住,怎么能轻易把你吓跑呢?在你还没有下定决心的时候,如果吓跑了你怎么办?”他的声音虽然隔着电话线,在那样遥远的距离之外,但她仿佛可以感觉到他此刻脸上温柔的表情。 “中午见吧。”她很想现在就把自己的答案告诉他,但是……还是当面说的好,让她整理好自己的心绪,以最完美的面貌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来接你?” “不,不要。”她站直了身体,“像昨天一样,我去你公司找你,怎么样?” “好吧。”他那边传来了轻柔的笑声,“我是不是可以开始期待你的答案了?” 黑川舞的嘴角也挂上了轻柔的笑,他是可以开始期待了,但她现在不会告诉他。 “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如果可以,就先睡一会吧。”他体贴地说完,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不跟她说“再见”吗?她忽然发现了,聂铭亮从不跟她说“再见”。每次分别时,他只是笑着离开,或者带着傲慢的表情离开,从来不曾说“再见”。 因为不想和她再见……她的眼里忽然浮现出了他那浪漫的目光,是浪漫吗?聂铭亮的浪漫,应该只给她。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冥想,然后冲进来的是柳和堇,一向活泼开朗的小丫头这个时候脸色却极度的苍白和慌张。 她冲进来后,呆呆地看了眼黑川舞,然后转身猛地关上了房门。 “表姐,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她又冲回来拉住小舞的手,死命拉住,“等一下大家都起来了,就全部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黑川舞显然不太明白她如此紧张的原因,看着和堇手里拿着报纸,她就顺手抽了回来。 那应该是经济版的版面吧?但为什么上面会有一张平时只会出现在娱乐版的照片?她只是瞄了一眼,就全身不舒服起来。 她明白了为什么和堇那样紧张的原因,她自己的呼吸也因此变得稀薄起来。她坐到了身边的靠椅上,呆呆地拿着报纸。 “表姐!”和堇扑到她的身边,拉住她的手臂,焦急地摇晃着,“怎么办?怎么会有这样的照片?如果让姑姑看到,她一定会很生气的。” “一定会很生气的。”黑川舞只是苍白着脸色,定定地回望着和堇。 她并不想以这样热烈的方式对母亲宣告自己的事,她也不想在她还没有作出最后决定、做好准备前,就让全世界都以这样耸动的方式知道这件事。 会怎么样呢?会天翻地覆的……因为她现在还是西野慎二的未婚妻,因为她还没有和他解除婚约。 如果让西野商事知道了——他们也必然会知道的,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呢?她揉了下额头,想要让自己冷静,现在的她只能冷静! 但是无法冷静啊,她的心仿佛在被热油煎熬着,谁拍的这张照片?她和他是在n8集团公司大楼的顶楼,怎么可能被人拍到这样清晰的图片? 她望着报纸上热情亲吻的两个人,她的心又是一阵痉挛。 “可是表姐,你怎么会和亮大哥……和他……”和堇也被吓得手足无措,“我没有想到过……” “你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如果让和堇知道,她曾经和柳和谦恋爱过一场,和堇又会怎么惊讶?但是这都是过去的事,没有提起的必要了。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她却真的发现,对于和谦,现在的她来说,可以很坦然地告诉自己,与和谦的那段感情,已经变成了过去式,真正的过去式。 “现在该怎么办?”和堇焦急地望着她,“是铭仁给我打的电话,还好我先看到了。” “铭仁怎么会这么早知道?”黑川舞的心里蓦地有种奇特的错觉,这样的照片会是偶然被人拍到的吗?在n8集团的顶楼,谁会守在那里拍这样的绯闻照片,而且立即就被大篇幅报道了? 她忽然拿起报纸,一目十行般地看着上面的报道——报道几乎没有什么内容,只是把她和西野慎二的关系,还有一些相关人员的家庭背景介绍了一下。 毫无意义的报道,并没有什么冲击性的话题,却又何必登出这样一张照片?她深深地呼吸,闭了闭双眼,“和堇,你会帮我吗?” “我当然要帮你!”当初黑川舞帮了聂铭仁和她许多,她怎么可能不帮助自己的表姐? “我现在要出门,如果有人找我,你就说我出门去了。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已经看过这张报纸。”她飞快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进了更衣室。还好她刚才本来就准备换衣服,所以梳洗已经结束。 “好,我知道了……”和堇看着她,忐忑地问,“你现在是去找铭亮哥哥?” 黑川舞的神色严肃到了极点,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蓦地变得冷漠苍白的脸,“一切等我回来再说,你只要装糊涂就行了。把报纸放回去吧。”她淡淡地扫上唇彩,冷静地回身。 柳和堇就算再怎么担心,她此刻也只能先忍耐着。 黑川舞对她露出了微笑,不知道为什么,那笑容让和堇心惊。她不知道表姐要去做什么,只是觉得心惊胆战。 “我走了,什么时候回来,要面对什么……我都会自己去面对。不要参与进来,和堇,你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吧。就算事情真的闹开了,也不要说什么,保持沉默——在这样的时候,保持沉默,才是帮我。”她向着房门走去,却又忽然回头,“还有,让你大哥和荼紫都不要干预。特别是和谦,他自己的事已经够麻烦了。” 和谦,她已经和这个男人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但她却还是知道,和谦和他的妻子闹得不可开交。与她无关了,但她希望他能幸福。那是个背负了太多东西的男人,其实他活得比自己辛苦多了,作为家族的继承人,他有太多的苦无法发泄。 她向着门口走去,很认真地走了出去。 聂铭亮坐在加长的豪华轿车里看着今天的早报,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还在听着助理的关于今天行程的安排。 突然间,他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握着报纸的手慢慢地捏紧!他把报纸倏地扔在了一边,立刻就打开了手机盖子拨号,可是一直无人接听。 他蓦地双手握拳,“掉头。”他对着驾驶座喊了一声,“去柳家大宅。” “是。”司机很迅速地就掉头,而聂铭亮急切地看着手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应该起来了吧?他继续打开手机盖子,拨通了柳家大宅的电话。 同一时间,黑川舞把车停在了n8集团的大楼门口。 另一边,聂铭亮也打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柳家管家。 “什么?表小姐不在家,刚出门了?”接电话的管家回答了他的问题,让聂铭亮蓦地愣住。 “那么没事了……”他挂上了电话,又对着司机喊了一声,“停车。” 现在应该怎么办……他要想一想……几秒钟后,他忽然说:“开车,回公司。立即给公关部主管打电话,让他到我的办公室等我……另外问一下前台,黑川小姐有没有去公司找我。” 黑川舞并没有立即下车,她只是抬起头来看着这幢漂亮的建筑物,n8集团的总部大楼也和聂家一样,并没有选择那些很现代化高层建筑。 简单得好像度假别墅那样的设计,前后一共有三幢别墅,中间配以花园流水式的设计。这哪里是一家公司,根本就是个世外桃源。来这样的地方谈公事,心情也会放松的。 聂家两老真的很有眼光,当年在开发这里的土地时,就买下了当时并不被看好的这块土地,建造了这样的地方,发展出了这样一个大的集团。 但是,她早就听说了,真正开疆拓土的事是聂铭亮完成的,他从15岁开始帮着父母打理生意,以他天才般的灵感和智慧,还有不知畏惧的勇敢和狡诈,让n8 迅速从一个小公司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大集团。这里有一半的土地是在他成年以后,再高价买入的,只是为了想要一个更美丽的办公环境。 这个男人有的时候会让她感到惊讶,感到钦佩……但是现在,她的心却沉入了谷底。 她不再多想,把车开进了车库里,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决定先给他打个电话。打开手提包,这才发现她忘了带手机。 黑川舞的嘴角闪过一丝苦笑,这样也好,她几乎可以肯定,远在日本的西野慎二会打来质问的电话。其实有了这样的照片,倒也替她解决了最大的麻烦。 只是,她不喜欢这样的方式,很不喜欢!未经允许的隐私被人公开,任何人都无法接受吧? 她又在座位上坐了几分钟,是给自己勇气,也给自己整理出思考的时间,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一辆加长型的林肯驶进了停车库,她的眼里蓦地射出精光,不用考虑,她也立即明白了这是谁的坐车。 黑川舞打开了车门,带着一种冷艳的表情跨下了车,她站在车头的方向,看着加长林肯停下,看着它的车门被司机打开,看着聂铭亮跨出了车门。 她只是这样看着他,看着那个她今天早上还想要和他谈一场恋爱的男人,深深看着他。 第6章 聂铭亮早就看到了黑川舞,从车子刚开进停车场的时候他就看到了。 他也发现了她的神情并不友善,那种表情并不是焦急和忧虑,反而带着一丝愤怒和冷漠。她不是来找他商量报纸事件的,她是另有自己的想法而来。 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他平静地跨出车门,平静地朝着她走去。千万不要是他从她脸上的表情里揣测出的那种情况,千万不要让他一向犀利的第六感又对了一次! 他不喜欢自己现在的猜测,他很希望她能告诉他,其实他错了! “我本想去柳家找你,但却被告知你不在家。”走到她面前后,聂铭亮表情镇定,声音镇定。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沉着,五官锐利的男人,她的嘴角扯出一抹浅笑,“所以你就猜到了我一定是来找你的吗?” 他面无表情地点头,“去我的办公室……我们去贵宾招待处谈吧,我的办公室里有其他主管在等着。” “那你要不要先处理完你的公事?”她挑了下眉毛,那表情意外地带着攻击性,“我不急,可以等。” “小舞。”她现在的语气和表情,似乎也在给他的猜测提供正确的证据,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的声音严厉起来,“你明明知道,今天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你的事。” “是吗?”她嘴角的笑容更加妖娆起来,“我感到很荣幸。” 聂铭亮阴沉着脸,他没有再和她说什么,只是回身向着助理走去,低声吩咐了几句。 黑川舞静静地凝视着他,一个任何时候知道应该怎么做的男人,他也说过成功的背后,不可能只有光明。就在昨天,他对她说了那样的话,可为什么她还是不明白呢? 他所追求的成功,并不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来夺取的,那么,对于这份感情,他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吗? 她看着他继续走近自己,于是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一起向外走去。 她有些话要问清楚,一定要问清楚。 聂铭亮带着阴郁的表情看着眼前自己深深爱着的女子,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话,果真一如他的猜测。他痛恨着自己那一向奇准无比的第六感,总是可以从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里分析出对方的全部心思。 他希望这一次自己猜错了,但遗憾又痛苦的是他猜对了。 “告诉我,那张照片到底是不是你叫人拍的,并且送去给报社的呢?”黑川舞说完了自己的话,她把她心里的全部猜测都说了出来,她深深地望着他,希望他能否认。 聂铭亮不动不怒,不声不响,只是一双晶亮无比的眸子,带着审判的眼神望向她。 “说话,一向喜欢直接,不喜欢迂回曲折的聂铭亮,请你回答我的话。”她开始觉得有些心惊起来,为什么他不回答,不否认?他不是一向在她面前毫无掩饰的吗?他不是出了名的言辞犀利的吗? 终于,许久以后,他才缓缓开口,那声音有如滑过的刀锋,带着丝丝寒气,“到底是哪一种?你到底希望我承认,还是否认?” 黑川舞的身体里流窜过一阵颤抖,她就是害怕他是现在这样的样子。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一副想要进攻的样子。她是他在谈判桌上的对手吗?她是他必须要防备的生意对象吗?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出来,反而要以现在这样一副冰冷的态度来对待她? “你是哪一种,就回答我哪一种。按照事实说话,这样就够了。”她深深呼吸,觉得胸口间被勒紧了,被他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 “在报纸上公开自己的隐私,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觉得我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眼里冷光闪过,嘴角扯出了一丝嘲讽的表情。 这抹嘲讽让黑川舞觉得刺眼,“可以让我没有退路,这不是你常用的手法吗?把对手逼到墙角,让他无法选择。或者你替他做出选择。让我和西野商事的婚约无法继续,让我和西野慎二尽快解除婚约。”她想到了所有从母亲舅舅甚至和谦那里听到的那些关于聂铭亮的话。 她怎么会以为自己了解了这个男人呢?只是因为他说了喜欢她,就让她本能地对他有了好感吗?她忘记了他并不是什么暗恋她的深情男子,而是一头具有攻击力的猎豹。 “我是常用这样的方法,看起来柳川贺和柳和谦都很了解我。不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冷笑在他刚毅的脸上溢开,却显得更加的慑人。 “你这是在告诉我……你是真的,真的是你?”她忍不住结巴了一下,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可是他的笑容在此刻又显得这样的诡异,让她觉得痛苦。 “对待对手我是会这样不择手段,派人拍个照片如果可以打败对方,我绝对会去做这样的事。”聂铭亮继续冷冷地笑着,那笑容让黑川舞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握紧了自己的双手,抿紧了嘴角,目光也显得更冷酷起来。越是心痛的时候,就越要冷静! 他用坚定的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开始颤抖的她,“你觉得你是我的对手吗?需要我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你觉得我对于自己心爱的人,也会用这样不光明的手段去夺取?”他的声音平静得犹如静止的河水,可那静止却是不正常的。 黑川舞只是眯起了双眼,她看不透这个男人,无法从他此刻严谨坚毅的表情里看到任何的他。 “我的目的就只是逼你和你不爱的男人分手?我聂铭亮是很想得到你,但也不屑于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去对待我心爱的女人。我对自己还没有如此的不自信,不相信依靠着我的真心和追求,你不会爱上我,不会和他分手。”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为狂妄,再变为冷酷。 “我可以不择手段,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地去争取公司的权益和我个人的成功。”他的眼里蓦地精光厉闪,他似乎迟疑着,再迟疑着。 黑川舞的心里掠过一种颤抖,此刻的他表情是那样的陌生,陌生到让她害怕。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呢?他在诉说着自己的残忍,却又为何突然间让她有种心动的酸楚? 眼前的他明明如此强悍,她却莫名地感到酸楚。当一个男人可以完全无所掩饰地说出自己恶劣的所作所为时,他是真正的恶劣吗?他的内心深处,又是怎样的想法? “可是我希望在对于你的爱里,我可以无愧于心。我是用最正当、最诚恳、最光明磊落的方式来让你爱上我的。让你黑川舞,真正地爱上聂铭亮!”他挑高了自己的眉毛,神情严肃。他的话说得毫无感情,可是在那种强硬里,却隐藏了他全部的真实感情。因为太过刚硬,反而很容易折断。 黑川舞的脚下忽然变得一片虚浮,她听懂了他的话,却因此心脏抽搐。 “我不想这份爱也变得那么的不纯净,不想你有任何不情愿的地方和我在一起。这也是我的骄傲和我的坚持,一个男人的骄傲……我这样说,你听懂了吗?”他淡淡地吼了一句,然后忽然对着她背过身去,大步离开。 黑川舞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她知道了,是她误会了,她忽然明白了。在他的身影慢慢地走出她的视线时,她忽然明白了! 她还是不够了解他,或者说,她对他的爱没有信心,对自己没有信心。 柳和谦打击了她,而她则把他看成了救命的稻草。他是那样优秀的男人,任何地方都不输于柳和谦,她骄傲于他在暗恋自己,喜欢自己,愿意不顾一切地追求自己。 但她却忽略了他们之间最重要的一点——互相信任。如果她够信任他,今天就不会在事情发生后,立即怀疑他。 现在,他是生气地走开了,那个聂铭亮,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对着她回过头来微笑了吧? 有一丝咸咸的东西滑过脸颊,那是她的眼泪吗?站在空无一人的贵宾接待室里,眼泪只能无声地落下。 诚如黑川舞预测的那样,西野家果然向黑川家提出了解除婚约的要求,几乎是命令式的口气,不容许任何的反对。 就这样,她和西野慎二解除了这个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婚约,如了她的愿,并且没有遭遇到任何的阻挠。 但是她的身边却是一片的低气压,让她最受不了的是——所有人都只是沉默。关于这件事,没有人和她吵闹和责备,只是所有人都沉默着。 解除婚约的时候,黑川铃也没有多责备她一句,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有追问过她和聂铭亮的事,除了和堇和荼紫,没有一个人问她——包括柳川贺和她父亲。 这种低气压让她完全透不过气来,而聂铭亮呢?他也从她的世界里忽然间消失不见了,没有电话,不曾见面。 她知道柳家和聂家的合作在继续下去,她不知道柳川贺和聂铭亮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看起来,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始行动,依旧保持着很好的关系。 报纸上也不再刊登任何关于她和聂铭亮的绯闻,是两家同时施加了压力吗?那张照片又是谁拍的,为什么? 这些疑问都好像千斤重的石块般压在心头,让她无法展颜。 “舞,如果觉得太闷的话,要不要去外国走一下,散心?”这是黑川铃的提议,明天她就要回日本了,在一点也不询问任何关于聂铭亮的事的时候,她要走了。 黑川舞心里满是疑问,她终于按捺不住了,“妈,你不问我……不问我关于聂铭亮的事?不怪我让爸和你同西野家闹翻?你还建议我去国外散心?” 黑川铃只是温柔地看着女儿,“问了又能怎么样?我之前对你说过那么多话,你有听我的吗?你一早就下定了要和慎二解除婚约的念头,我已经告诉过你许多次,聂铭亮不适合,但你还是继续与他见面。” “妈。”黑川舞惭愧地低下头去,她的眼里隐约有了一些泪水。 黑川铃笑看着她,“罢了,儿女们的事父母是无法做主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一定要去走一条艰难的路,做父母的又能阻止得了吗?只能给你打气,不造成你的负担。” “妈。”黑川舞忽然扑进了母亲的怀里,这几天,她是拼命忍住了泪水和挫败的心情,一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强无事。 “你只要知道你舅舅的野心就可以,以后怎么做,让你自己来决定。”黑川铃轻柔地抚着女儿的背脊,“可是这些日子也不见你去找聂铭亮,你已经有决定了吗?” 黑川舞蓦地全身一阵僵硬,这不是她所能决定的,而是那个人决定的。他居然真的不再来找她了,虽然这是她的错。 他就这样放弃她了吗?因为对她失望了,就不再爱她了?她忽然抬起头来,努力让自己微笑起来,“妈,明天我跟你一起回日本吧。与其去国外散心,不如回家。” “回日本不是不好,可是我怕西野慎二不会善罢甘休,你出现的地方,他可能会闹事。”黑川铃沉吟着。 “我不怕他说什么,但是他如果给黑川家带来麻烦就不好了。”黑川舞也忽然想到回日本之后,除非她不出门,否则一定会遭到西野家的报复。他们虽然不会真的做什么,但人言可畏,如果因此影响到父母的声誉该怎么办? “那我去英国看望姑姑吧。”黑川舞的姑姑,她父亲的妹妹嫁给了英国一位世袭的伯爵,过着幸福的生活。虽然那位伯爵除了尊贵的头衔外,并没有太多奢靡的财产,但是却可以过得非常泰然自若。 他们在约克郡有着传承下来的美丽土地,以及古老的城堡,黑川舞很喜欢那个地方,仿佛回到了那遥远又浪漫的中世纪,或者是简·奥斯丁笔下的那些乡绅生活。 “去住个几个月,我会给你姑姑打电话。”黑川铃似乎也正有此意,她立即同意。 黑川舞只是微笑着,没有多说什么。如果去国外散心,真的能让她忘记这里的纷乱话,她会很乐意。 有些感觉,放在心里也只是徒增痛苦和烦恼,不如忘却。 可是如何忘却? 黑川舞先飞到了伦敦,她想买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还有小礼物后,才去约克郡找姑姑和姑丈。姑姑和姑丈有三个儿女,最小的一个女儿最近也出嫁了,嫁给了一位非常有才干的白手起家的企业家。 黑川舞一下飞机,表妹就派了司机来接她。她虽然并不想打扰——因为她已经预定了泰晤士河边上的豪华酒店,但也无法拒绝这样的好意。 希思罗机场熙来人往,作为世界最大的空港之一,每天吞吐的客运量惊人。当黑川舞推着行李车走出海关时,在机场的另一边,聂铭亮正在和一对中欧朋友道别。 司机把车开到了门口,她静静地坐上车。这个时候,聂铭亮也转身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就在同样的一个地方,却相互并不曾看到。这或许就是现代关系里,人与人的一些真实写照。 黑川舞在酒店check in后,她来到了靠近河边的美丽窗口前,看着远处的大笨钟和康桥,让自己的思绪变得空白,仅仅只是享受着黄昏的宁静。 聂铭亮也踏进了同一家酒店的大堂,去柜台拿了钥匙卡,他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进电梯,按了和黑川舞入住的同一个楼层,11层。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吗?黑川舞抬起手来看了下时间,今天要不要让自己一个人去酒店的法式餐厅里大吃一顿?没有人陪伴,坐在可以望到河边美景的位置上;或者还是叫room service,让自己好好地放松一番,靠在床上看卫星台里世界各地的电视呢? 在她迟疑的时候,她隔壁的房间被人打开,聂铭亮走进了他已经住了五天的那个房间,关上了房门。 黑川舞最后还是决定出去走一走,也不要去酒店餐厅里吃饭了,她想要沿着华灯初上的泰晤士河边散步。 她拿了手提包,带着笑容走了出去。 聂铭亮在此刻走到了阳台上,风吹起了他微长的头发,他的手里拿着电话,似乎也心事重重。完成了今年他最大的一次谈判,不久,一项会让许多人都震惊的收购案就会被宣布。 收购走英国最古老也是最稳定的百货公司,会是怎样的光景?n8集团终于完全走通了欧洲大陆这条路,以后n8流通会走向国际,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他要的不只是占临国内流通业龙头的地位,而是想要做世界流通业的龙头老大。只是从零售业开始……有些人会这样嘲讽他们,但是零售业又怎么样?他的嘴角撇出冷笑,如果你能架构起庞大的零售帝国,也会成为巨龙。 现在,他已经谈完了公事,也是这些年来他最大的一个心愿。当他走到了这一步,他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蓝图和宏大的憧憬,那些东西在他胸膛里澎湃着,他多么喜欢可以有人能够和他分享。 有那么一个人……他曾经迷惑在她的悲伤与笑容里,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聂铭亮昂起头,让风吹过他的额头,还有他的思绪。 如果风可以带走他此刻的渴望……他开始想念起那个人。 那个悸动过他的心,却又伤害了他的骄傲和他感情的那个人。 他打开了手机,从电话簿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如果按下呼出键,他就可以再一次听到她的声音了吗?已经有一个星期了,一个星期里他让自己沉浸在工作里,不让自己想到她。 原本,他就要用这次成功与她一次分享;原本,他就打算享受爱情与事业的双重收获。他那样的自信,但还是无法得到她全部的信任与爱。 他关上了电话,一向略带着嘲讽的眼里这时闪动着是对自己的讥笑,拿不起,却又放不下。你是聂铭亮吗?你打算怎么办?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喂,你好。”他用英文说着。 对方是他在英国的一个朋友,邀请他去参加一个商业宴会。他本来想要推却,可是看了眼已经变成黑夜的天空,他终于还是答应了。 反正无所事事,或许他需要参加一些社交活动,来减低自己对她的思念。他和她之间……他还是需要时间来思考未来。 还有柳川贺的问题没有解决,明天柳川贺会知道他聂铭亮,他的n8,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倒,甚至可能比ak集团更加强大! 在他换上夜礼服的时候,隔壁的房间门被人打开。灯光透过阳台也微微地透入到他的阳台上。 聂铭亮没有注意到隔壁的房间,而是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黑川舞发现自己忘了拿手机,她又折返回到了屋里。手机,她并不想让它离开自己的身边,因为她在等一个电话。 一个或许永远不来的电话,她却无法完全放心,所以还是在等待,仅仅只是抱着没有希望的希望等待而已。 她拿起手机,又转身走出房门,下楼的电梯门刚刚关上,那是聂铭亮乘坐的电梯。 小舞等在电梯口,等待另一架电梯的到来。 他们就这样,一再错过。 逛了一天的街,黑川舞买齐了所有需要的东西,她让百货公司把商品按照地址送到了酒店里,然后又拜托托运公司,替她一起送去约克郡的姑妈家。 一切事物都做完后,她吁出一口长气,好久没有这样疯狂地购买东西了,英国的百货业实在发达,不愧为时尚之都的美誉,就连本来无心购物的她也在selfridges百货公司里逗留了很久。 今晚好好睡上一觉,她就可以去姑姑的城堡里安心度假,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露出微笑的表情。 现在,她站在阳台上,看着隔壁房间阳台的方向,昨天晚上,隔壁房间非常吵闹,让她无心睡眠。 应该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吧,半夜里听到了开门声,隔壁的住客回来的确很晚,去夜游伦敦了吗?还是在那些酒吧里度过了寂寞时光? 她笑了一下,难道人人都和她一样的寂寞吗?她抬起眼,看着窗外的明朗月光,知道自己为什么寂寞的原因,却无法真的去想念。 那个名字,她丝毫也不敢想起…… 第二天晚间,洗完澡后,黑川舞换了一身轻薄的连身裙,披上了今天刚买的真丝披肩,她决定去楼上餐厅里好好饱餐一顿。 她打开门的时候,听到了关门声,隔壁的客人回来了吗?她觉得自己似乎很关注隔壁的客人,难道因为她必须要去关注什么,来转移自己的视线? 聂铭亮拉开了领带,他感到有些生气,昨天晚上那个纠缠不清的女人今天还想来纠缠,可是他完全没有兴趣去应付那种可以随便和男人上床的女人。 在昨天的宴会上他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她,可是她今天居然找来了酒店,这让他感到非常恼怒。今天上午他又去分公司里巡视了一回,回来时又用了一小时的时间才打发完毕那位女子,这时才能回到房间里休息一下。 看到了阳台外黄昏的景色,他禁不住走向阳台。今天出门的时候听楼下的柜台小姐说,住在他隔壁的也是一位东方女子,非常的漂亮,却单身一个人。 单身的美丽东方女子……莫名地让他想起了什么,这种感觉让他烦躁不安,为什么就是无法忘记她?如果无法忘记,他又应该怎么做?放下自尊吗? 他已经放下过一次自尊,大胆地对她表白过。是继续,还是停步?这个问题反复在他脑海里盘旋,比决定任何商业上的决策都要让他感到为难。 忽然间觉得疲惫了,不想下楼去吃饭,反正明天就要回去,或许回去后,或许再一次地见到她,他就会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心和决定。何必庸人自扰呢? 回去后就能见到她了!心里蓦地闪过一种愉悦的感觉,他又觉得全身都变得轻松起来,这一次的英国之行,他的收获非常巨大。 助手们昨天已经回去,而他因为今天要和一些高层们吃饭,所以才逗留到现在。此刻,一切都完成了,他为什么不能让自己轻松点? 笑容掠过他英气逼人的脸,他一个大步就向着门口走去,在离开前,他有权利让自己在伦敦好好地饱餐一顿。 一个人吃饭实在有些无趣,黑川舞开始后悔自己拒绝了表妹的邀请,没有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 她已经无心于食物,只想草草吃完,可以赶紧离开。偏偏今天上菜的速度有些慢,吃完沙拉后,主菜一直没有看到。她叫来了侍者,想要催一下单。 聂铭亮走进了看起来已经渐渐拥挤的餐厅,他被侍者带向了一个中间的位置,他不太满意这个座位,看向了靠窗的方向,希望可以有空位。 有一个侍者离开了某个座位,是在买单吗?他停了一下,想看个究竟。 但是忽然有人走过他的面前,阻止了他的视线。 由于发现餐厅里太拥挤,他迟疑了一下后,又转身离开了餐厅。 他并没有看到座位上坐着的那个斜挽着卷发、戴着一个银色发簪的美丽女子,她穿着白色的薄纱连身裙,披着一条浅紫色的明亮披肩,眉头微锁,看起来正对什么事感到不满。 仿佛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黑川舞猛然抬起头。 她看到了一个向他走来的侍应生,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黑川小姐?”侍应生很小心地叫着她的名字,“有人让我把这个送给你。” 她低下头去看了一眼,脸上微微地变了色。 第7章 “表姐,西野家开了个新闻发布会,他们要和若叶家联姻了。西野慎二会娶若叶家的二小姐,而且不止宣布订婚,连正式婚期都已经决定了。”电话里,柳和堇焦急地说着。 一收到服务生送来的和堇电话的留言纸条,她就飞快地回到房间去拨电话。 “若叶家?”黑川舞愣住了。 “姑妈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不是摆明了以后要和你们做对吗?”和堇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黑川舞往床头上一坐,她只是摇了摇头,“和堇,我知道了。” “表姐……”那一头的女孩还想说些什么,但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疲惫和无奈,又蓦地住了口。 “和堇,谢谢你的关心,可是我是来休假的,所以什么也不想去考虑。一切……等我回去再说吧。”挂上了电话,她叹了口气。 知道西野家不会善罢甘休,知道最后还是她辜负了黑川家和柳家。她不仅辜负了自己的家族,还辜负了那个人……因为她的任性和自以为是,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她疑惑地打开房门,原来是酒店的服务人员送来了一套酒店周年庆典的礼物。 黑川舞好奇地拆开,原来是一套限定的明信片,有着酒店的远景、全景和各色房间的布置以及酒店里的休闲设施,比如酒店餐厅和观景阳台等等。 她惊奇地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她所居住房间的明信片,如果可以现在就把它寄给谁,那么就有了今天的邮戳。 是忽然来的灵感,还是突然来的冲动呢?她立即拿起笔,在明信片上写下了一点文字,可是寄给谁呢? 现在她的心情就好像那一直雾霭的天气一样,如果寄出这张明信片,是否可以放飞现在的心情? 她走出房间,关上了门,向着服务台走去。 她的房间门在关上的瞬间,聂铭亮手里也拿着一套酒店特别送出的限定明信片。他拿出了自己房间的那一张明信片。 因为忽然想到了某个人,灵感猛地一闪。他回转身去拿出钢笔,立即就在明信片上写下了几行字。 让服务台替她寄出明信片后,黑川舞向着电梯走去。 她刚坐进电梯后,隔壁的电梯门就已经打开,走出来的是一脸兴奋的聂铭亮。 他也向着服务台走去。 一个月后,黑川舞回到了日本。或许这一个月的假期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轻松心情,但起码享受了阳光草地和悠闲的乡间生活。 “小舞,你舅舅和你舅妈来了,暂时住在我们家里。”刚进家门,难得在家的母亲就迎了上来。黑川铃一脸的开心。 看到母亲,她的脸上却有一丝歉意。 “妈,我听说了那件事……”她看着佣人们把行李拿上去,然后轻声说,“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会说我后悔。” “这样才像我的女儿。”摸了下女儿的头发,黑川铃笑了起来,“有竞争才更有趣。我们不用惧怕任何人,也不用受任何人的威胁。做好自己就行了。” 黑川舞用力地点头。 “怎么样?心情如何?” “很好。” “撒谎。”不再说什么,做母亲的只是转身离开。 黑川舞看着母亲离开,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容,没什么可以瞒住母亲,还是她现在的掩饰功夫已经变得这么差了?从什么时候起,她会把不开心的表情这样恣意地挂在脸上了? 或许只是在和他熟识以后吧…… “小舞,欢迎回来。”笑眯眯走过来的老人就是她那位叱咤风云的舅舅柳川贺。 “舅舅。”不管外界的人怎么说他,在小舞眼里他很多时候就是一位很疼爱自己的长辈。 “来,陪我去花园里散散步。”柳川贺一脸笑容,但眼里的光芒却深沉难测。 黑川舞从舅舅的目光里已经看出了门道,她很顺从地挽住舅舅的手,走入春光明媚的花园里。 “我这次来日本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黑川舞摇了摇头,“舅舅有舅舅的目的,一来看望母亲、二来度假、三来……” “怎么不说下去了?”柳川贺微笑了起来,他有一张看起来慈祥的脸,但发起怒来时却比谁都可怕。 “为了我的事吗?”他们走到树阴下后,她冷静地说着。 “你应该知道我有意收购n8集团的事。”突然回首笑眯眯地看着她,柳川贺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事。 “要赶在和堇与铭仁结婚以前?”黑川舞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如实把自己知道的回答了出来,“我只知道这些。” “你觉得怎么样?”还是和蔼的问题,但却让她无法回答。 沉吟了许久,她最后放弃了任何冠冕堂皇的回答,“我很担心,也很害怕。” “说说你的担心和害怕。”在一旁的休息藤椅里坐下,柳川贺依旧微笑着。 黑川舞看了眼远天的灿烂阳光,下午的这个时候,是阳光最灼热的时候。 “和堇与铭仁,他们真心相爱。舅舅,如果你真的必需收购n8,小舞不会多说什么。如果不是那么必要,可以为和堇想一下吗?舅舅,我真的很担心如果她知道了真相……” “害怕什么呢?”不置可否,柳川贺继续询问。 “害怕……害怕舅舅和聂铭亮正面交火……我今天看到了新闻,他成功收购了英国最古老的百货公司。他也在为了他自己而聚积所能来同舅舅抗衡。我不想看到你们正面冲突,我害怕了。”黑川舞背着光,她鼓起勇气,将真心话全部说出口,有人对她说过,要活得更真实一点。 “明明可以笑得很明媚灿烂,但你却总是含蓄地抿嘴微笑;明明可以锐利得像只小豹子,你却偏要装成温驯的绵羊……”脑海里忽然浮现了这样的话语,原来她一直记在了心头。 “舅舅,我真的很害怕,你们都是我爱的人。”她深吸一口气,自己不是去英国放松心情,打算忘记聂铭亮的吗?为什么又在这样的时刻说出这样的话? “爱上他会很辛苦,你决定了?”柳川贺脸上的笑容虽然消失了,但还是让人无法看透他的表情。 黑川舞忽然低了低头,“我的感情也由不得我自己来做主。爱上不爱上,不是依靠着理性就能解决的,可是舅舅,我不会帮着他去反抗你,也不会帮着你去抵抗他。更何况我和他之间……还什么都没有开始过。” 柳川贺站了起来,握住了她的手,“太阳有些大,我这样的老人觉得不太合适了。我们进屋去吧。” 黑川舞莫名地颤抖了一下,她抬起惊慌遗憾中却含着决绝的眼眸,回望着柳川贺。 柳川贺笑了,虽然那笑容还是有些含糊不清。 黑川舞什么也没有说,跟着他一起踏进了屋子里。 “明天我和你舅妈回去的时候,你送我们去机场吧。不要麻烦其他人,你亲自开车送我们去。”柳川贺说了让人难解的话,黑川舞虽然一口答应,却无法理解。 但是她不会再去追问自己的舅舅,本来柳川贺的想法就不是人人都能猜透的。 在机场的时候,柳川贺忽然把一个文件袋放在了黑川舞手里,对着她很神秘地笑了一下。 “等我们登机后,你再打开来看。要怎么决定,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他拍了下她的肩膀。 黑川舞顺从地接过,她并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 “记住你昨天说过的话,不会帮着聂铭亮来反抗我。”柳川贺眼里忽然精光一闪,“你应该知道该出手的时候,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会心慈手软。” “是的,舅舅。”她握紧了手里的文件袋,这个时候柳夫人又叮咛了她几句,要她去家里玩等等之类的话。 黑川舞小心地答应着,心里的狐疑却越来越深。舅舅到底给了她什么东西?如此神秘,一点也不像舅舅的风格。 目送着他们进入海关后,她迫切地打开了文件袋。 熟悉的明信片?这不是她在伦敦的时候,住的酒店所特别印制的周年纪念的明信片吗?只有那几天的住客才会拥有,有收藏价值的明信片。 她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明信片,熟悉的酒店全景正望着她,她翻到了背面,却看到了一段让她心跳猛地加速的文字。 给我爱着的小舞: 今天我又要通宵加班,繁重的工作的确压在心头。 但我心里并没有因此感到厌烦,反而有着一种深深的兴奋感。 去征服工作,才是我所追求的刺激。 不管多么艰难,都要去攻克,而最后的快感也能弥补一切的辛苦。 只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我还是在想你。 无法遏止地思念,不管你曾经怎么对待我,还是在想念着你。 黑川舞蓦地一愣,她看了下日期,这是一个星期前的明信片,寄到的地址是柳宅。这是她无法收到的原因。 她又急切地抽出了另一张明信片。 小舞: 这是最后一张了,我说过在寄出这些明信片之后,如果还没有收到你的回音,我就放弃。 我希望这最后一张,可以唤起你的勇敢和坚强。 我知道你爱我,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我只是担心,你被太多的东西束缚住。 包括那一天我们在争吵中,我说过的那些话。 我已经告诉你,就算以前你不信任我,那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因为我们可以用未来的时间去互相建立起这样的信任关系。 任何关系,都必须要有基础。我不能盲目地要求你信任我,因为我爱你。 时间,让时间来磨合,来让我们互相信任吧。 如果你愿意,我会等着你。 在东京摩天轮上等着你。 时间是5月11的晚上八点。 如果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对我们有着特殊的意义。 而我,依旧很爱你。 5月11日?黑川舞看着明信片上显示的日期,并算着日子。 她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耳边回响着非常巨大的声音。 那是一种她自己也无法阻止的激动。 就是今天!他说的日子就是今天! 她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手指发颤地把文件袋里所有的明信片都拿了出来。 她一封封地看着,并没有按照顺序。 眼泪盈满了眼眶,她却一眨不眨地用力阅读着那些明信片。 终于看到了第一张,那是一间向着阳光的客房,和她手里曾经有过的一张明信片如出一辙的房间布置,她甚至有错觉就是自己住着的那一间。但是墙上的画挂得不一样,让她看出了区别。 给黑川舞: 现在的你可安好?是否有欣赏过窗外那非常迷人的夕阳? 虽然我知道我和你站在不同的地方,但我们看到的太阳却是一样的。 不管是在伦敦,还是你所在的那个城市。 昨天的我完成了一大笔生意,该是意气最风发的时候。 可是我的心里却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落寞与寂寥,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分享吗? 没有那个可以第一时间冲过去希望和她分享这一刻喜悦的人。 如果你在我的身边,或许我已经找到了……不是,是我只想和你去分享这份喜悦骄傲和兴奋。 那一天的争吵我还记得,你也不会忘记。 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过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 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你愿意同我一起度过吗?愿意放弃家族间的争斗,愿意忽视那可能会来的狂风暴雨,而站在我身边吗? 我不敢强求,但我在请求。 我用我的生命来发誓,我对你的爱是真诚的。 从今天起,我会用一个月的时间每天给你寄去明信片。如果你愿意回应我,即便不愿意给我打电话,也可以给我寄回明信片。即使你什么也不说,我也会明白你的意思。 爱你的聂铭亮 明信片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每一个字都好像大锥子般扎在她的胸口上。 她的目光落在了最后的日期上,4月8日!那一天、那一天、那一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脉搏也激越地跳动着。 怎么可能!4月8日,那一天她不是也在这家酒店里吗?为什么不曾相遇?如果不曾相遇是天意,那为什么又让她看到这样的明信片,知道他也在和她一样的地方一起呼吸呢? 她翻过明信片的正面,看到了左下角的那间房间号码! 刹那间,天旋地转,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朝她汹涌袭来。怎么可能!那就是她隔壁的房间,她听到的那些声响,她曾经去关心过的那个陌生住客原来是他! 眼泪在瞬间夺眶而出,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之情。 这居然是真的!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巧合!而她居然会发现这样的巧合! 她边哭着边把手边的明信片收集了起来,泪眼婆娑里,她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声音。 她要去! 要去哪里,要怎么去,去了以后又能如何……她不想去想,不能去想了。 所有的意识在此刻都化成了一个意念,那就是去见他! 趁着她恢复理智,去思考以前,她要赶到摩天轮去见他! 现在,她只想要见到他! 那是个并不算寒冷的夜晚,和他们第一次登上摩天轮时完全不同的清爽夜晚。 摩天轮上依旧有人在排队,但聂铭亮只是穿着一身黑色站在一旁等待着。 他不管来来去去的过往行人,也不管吵吵闹闹的青年情侣和异国旅客。他只是挺直了背脊,在摩天轮下默默地等待着。 “一起去排队吧。”声音是从他的身后传来,回过头,她素净苍白的容颜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聂铭亮静静地回头望着她,眼里涌现出的光芒充满温柔暖意。 出人意料的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伸出了他的手。 黑川舞望着他伸过来的大掌,她毫不迟疑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或许她从来不曾迟疑过——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对于自己的感情。 只是有太多的东西遮挡住了她的眼睛,让她无法看清自己的真意。 现在,她也明白这样的无所顾忌可能只是一时的冲动,但是她不后悔。 拉住了她的手,他的眼里流露出了赞赏和深情。 一转身,他们也走到了摩天轮下去排队。 “是世界太小,还是我们可以称之为缘分的东西在作祟?”聂铭亮开玩笑般地说着,他的眼精光闪闪地望着她,一眨不眨。 在得知了他们曾经在同一个地方只是相隔一个房间居住过,他感到了不可思议的神奇,在跨越了小半个地球的异国他乡,他们还能有那么神奇的缘分。 看起来他是逃不开,逃不开她罩在他身上的那一层网,逃不开她撒在他心里那些爱情的种子。 为什么他曾经有过想逃的念头呢?或许他是感觉到自尊的受伤,但是在爱的世界里,自尊并不如想象中那样重要。因为有种东西,比自尊更重要,那就是思念的力量。 是这股力量,让他们现在又站在了一起,这是缘分,是注定。 他们身后的东京湾在闪光,他们彼此眼里的对方也在闪光。 “我把明信片寄给了你,却不知道你根本就在我的身边。也不知道你在英国住了一个月。但是不管怎么样,最后你还是看到了它们,并且赶来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们——”他用炯炯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眼,“可以有未来?” 黑川舞的内心里思绪万千,她很想向他道歉,用最真诚的话说出她的歉意,告诉他,她对于自己不够信任他的事感到多么的悔恨……还很想告诉他,她有多么想念他…… 可是,现在听到了他的话,她却只能机械般地点头。不敢开口说话,怕自己的声音把自己都给吓到。但她还是点了头。聂铭亮坐在对面向她微笑着,笑容里充满了轻松和温暖的味道。 “只要有你这一句话,我不管什么也不会惧怕。”他带着亲切的笑容点头,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她的脸。 他那直视而来的光芒,让她惊惶失措,无所适从。 “如果我不来你会怎么办?一直没有收到我的回音不是吗?你真的就放弃?”想要回避他太过炽热的眼神,她将心底的疑问问出。 “怎么可能,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不会真的放弃。”他立即接口,还流露出一抹看似恶劣的算计笑容。 他的回答不仅没有让她生气,反而让她渐渐地笑了起来。 “一个多月以前我还吻过你,怎么可能这样轻易放弃?”他继续轻松地说着。 “一个月以前,我们也曾经不欢而散。”她屏住了呼吸,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没有抬起头来看着他,她只是望着眼前的景色,“对不起,我……我还是……”她的心情千回百转,“不够了解你,才会误会你,不信任你……”她艰难地说着,思绪万千。 聂铭亮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然后握紧了她的手,“我写得不够清楚,要我亲口对你说出来吗?” 她抬起眼来凝视着他。 “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现在不信任我也没有关系,只要未来能够信任我就行。”这是他真实的想法,如果仅仅因为这些事,就闹了分手,他的爱也仅仅如此。更何况,这一个多月,不仅他在忍受煎熬,她也一样。 “以后,我们两个在一起以后,就不再互相猜疑——如果你已经决定了是我的话。”他眸光凛凛,紧盯着她的眼。 黑川舞被他的话唤醒,她看着他那种熟悉的张狂笑容,心底的痛和自责渐渐退去。已经伤心了这么久,她还需要继续伤心下去吗? 已经决定了……她缓缓地展露出笑颜,从他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正襟危坐。 聂铭亮虽然笑意盎然,但一样心跳加速起来。不紧张吗?他也会有这种感到心情激荡,无法把握的时候。看着她平和的表情,他也在等待着。 “我已经决定了。”她悄悄从睫毛底下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却笑得风情万种。 不需要她说出所有话,看到了她嘴角边上那微微染着红晕的笑容,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只是互相看着对方,彼此的眼里都含着温暖,嘴角的笑容都有着一抹抹的甜蜜。 黑川舞没有想到,她所有的伤心和沮丧,就这样轻易地解决了。未来……或许有着惊涛骇浪,但她已经决定了。不再踌躇不前,不再迟疑不决,她就这样在他的笑容里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其实,再复杂的事也可以变得简单,就看你如何去看待了。也或许,因为思念的力量太过强大,所以在见面的那一刻,什么矛盾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手牵着手,一对恋人正漫步着回到聂铭亮所居住的酒店。 抬起头来,一弯明月高挂天空,皎洁的光芒轻柔地洒在他们身上。 “你明天就要回去了吗?”黑川舞跟着他一起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忽然觉得一丝不舍。他们才刚刚在一起啊,就这样要分开了? “必须回去。”他的身后,还背负着无数人的生计,任性的行为偶尔为之可以,但不能时常发生。 关于他成功收购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世界,他要回到公司里去鼓励员工,接受道贺,并且开始着手艰难的收购之路。现在只是签订了合约,未来的路才刚开始。 “跟我说说你的事,收购后的合并更艰难吧?两家公司文化的差异、行政管理上的差异、人员的差异……必须不断地磨合,甚至是痛苦的磨合。”黑川舞戳了下他的腰,对他嫣然一笑。 聂铭亮的表情立即变得自大狂妄起来,他就在等她问,本来就想和她一起分享。 “这个……说来话长……”他搂住了她的肩膀,得意洋洋地开始告诉她他是如何战胜了强大的对手,最终成功收购,现在的合并事宜又怎样如火如荼地展开着。 黑川舞虽然知道他很厉害,但从来没有想到会厉害到这样的地步。那家古老的百货公司连锁企业她不是不知道,也是她时常光顾的几家最喜欢的百货商店之一。 她仰起头,看着他因为说起自己的事业而闪闪发亮的眼,她到底爱上了一个怎样的男人?会和她一起吃着便利店里的食物大叫好吃,最喜欢的东西居然是大米饭的男人;也是一个可以叱咤风云,甚至左右着几万人生计的大亨。 走出电梯,她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跟他上了楼。 “要不要到我房间里去喝一杯?明天就要走了,而你显然不能跟我一起走。”他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带着淡淡的依恋。 “我们聊天,聊通宵吧!”她莫名兴奋地提议。 “你想干什么都可以。”聂铭亮的声音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性感,“只要在我身边就好。”他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更紧地带向他的身边。 一种清澈的光芒闪过黑川舞精灵般的眼,她静静地望着他,望了很久很久。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下头去,一瞬间,无法看清楚她眼里的光芒。 “开门吧。”她继续低着头,让他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聂铭亮安静地打开房门,没有放开搂住她腰的手。 进入房间后,他们彼此也没有说话。 开了灯,他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却只是背对着他,看着窗外的夜景。伫立的时候,却散发出一丝柔弱的气息。 聂铭亮无声地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搂向了他的胸膛。 小舞微微闭上眼,他的胸膛很温暖,有他这样拥抱着她,感觉到他对她的珍惜与爱,那么她什么都可以不再坚持了!重要的是未来,还有他和她的心。 当他的吻降临时,她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男人和女人,许多时候许多事,都仅仅只是这样自然地发生了。 第8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迤逦入宁静的房间,一束光线在黑川舞的脸上微微逗留,她轻柔地睁开眼睛,如扇子般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一转头,就看到了还在熟睡中,好像婴儿一样的聂铭亮。这个平日里总是尖酸刻薄的男人,睡着的时候容颜却显得特别的纯真,五官都好柔和啊。 她的手悄悄地沿着他的脸部轮廓画着圆圈,很想吵醒他,却又有点舍不得。她还是自己先起身梳洗吧,等一下要不要吓他一下呢? 黑川舞的心里闪过调皮的念头,她撇了撇嘴角,如果他还不醒来,她应该会小小地捉弄他一下。收走他所有的衣服吗?不行,那样的话,他反而会得意起来呢! 她跑进了浴室里,先洗了澡,当她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正神情专注地与人通着电话。 “好,没错,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我会注意的……”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站在浴室门口,有些入迷般地望着他。 有人说过,对工作无比投入中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时候,看起来真的是这样,一点也没有错。 侧面对着她,正在认真打电话的男人半点也没有发现她的出现,他忽然有些生气地挑起了眉毛,“这不用你管,我的私事我完全会处理……以后怎么办以后再说……听好了,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的事与你无关。”他一下子挂断了电话,也吓到了小舞。 她没有见过他如此烦躁狂怒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一转身,聂铭亮看到了她,他眼里的光芒蓦地显得有些……有些慌张?黑川舞微皱眉头,他为什么会有慌张的表情呢? 她向他走了过去,“怎么了?谁的电话?”并不想追问,但他那忽然的慌张表情,让她在意了。 “是铭仁。”铭亮很自然地回答了她,那抹慌张早已不见踪影,“他对于我和你的事,有点不赞成。” “铭仁也长大了,终于会关心起哥哥来。”黑川舞立即完全释然,她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无人会赞同,回去以后,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今天我必须要回去。”他忽然站了起来,搂着她的肩膀,昨天他还觉得不太可能,但现在不一样了,“回去后,有许多事需要一起面对。但是——”他握紧了她的手,“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黑川舞的神情柔和,她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的舅舅,一抹笑容溢在嘴角,“你担心我不会和你一起面对吗?不,不会了。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我就决定了要和所有反对的人战斗——而且说穿了,感情只是两个人的事,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聂铭亮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一下,他绽出了阳光霸气的笑容,“有你这句话,我觉得没有任何事需要担心了。” “反正我知道你会有办法去处理,我只要坚定信念,不让你操心,就可以了吧?”她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 聂铭亮立即就偷了香,吻在了她的唇上,“好,只要你不动摇,任何事我都不会怕。”一想到全世界都会知道他的收购案,他就觉得全身心都充满了豪情壮志。 “下个礼拜我会再过来,然后会带你回去。你先准备好。”他那非常跋扈的语气让她皱起眉头。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回去?还有你这么快就来日本,难道要见我的父母?”并不觉得他们间的进展很迅速,但也有着她的担心。 “没错,我要尽快公布我们的恋情,并且去取得你父母的同意。”他昂起头,一手环紧了她的腰。 没想到他已经想到那么远了,但是,看这个男人的样子,他可能说不定想到了结婚吧?她真的有这么好吗?值得这个男人如此倾心深爱? “铭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一定是我呢?”她看着他明亮的眼,带着一丝羞怯询问。 聂铭亮温柔地看着她,“等回去以后,我会给你看一样东西,那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 “还要卖关子?”她捶了他的胸口一下,“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只要知道,你是真的爱我就可以。”她笑得如花般妩媚,才不上他的当,不要表现出很想知道的样子。 “我好像还没有很正式地对你说过那三个字,你就这么自信了?”他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无比亲昵地望着她。 黑川舞只是回望着他,用澄净如天空般的眼神回望着他。 “我爱你。”他轻声低喃,亲吻上了她的嘴角。 她的叹息被他吸入了嘴里,而她本来想要回答他的话,也在他的嘴里渐渐融化。 其实她想说的,又何必真的说出口,他懂,他一定懂得…… 可是事情却没有按照他们计划好的来发展。 黑川舞没有等到聂铭亮再飞来日本,她却已经和父母一起飞去了柳川贺那里。 母亲说以后半年,他们可能都必须住在柳家。如果觉得不方便,她也可以自己在那里购置一处房产。 以前他们一家住在舅舅家里也并没有觉得任何不方便。柳川贺很喜欢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可是这一次,母亲的决定很突然,又很神秘。怎么问原因,她都只说是工作上的事。 黑川舞既然无法得知原因,所以决定了保持沉默。 她给聂铭亮打了电话,约定了到达后的第二天就见面。她要听一听他的意见。对于自己和他的事她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毕竟感情只是两个人的事。 她还在担心ak集团和n8集团之间的竞争,从以前的合作关系,已经渐渐有了一些转变。表面上或许看不出来,但是ak也在准备进军流通业和零售业的消息早就在坊间不胫而走。 而她其实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如果真的两方交战,她的处境尴尬,可是她更担心铭亮会如何应对。 这一天,她匆忙地正准备出门去赴聂铭亮的约会,手机响了。以为是他打来的电话,她没有看来电显示,就接听了电话。 “是黑川舞小姐吗?”电话那一头的男子声音却显得如此陌生。 “是,请问你是谁?”她疑惑地回答,这才看了眼手机屏幕,无来电显示,到底是谁? “我只是要告诉你一些事,可以告诉我你的e-mail地址吗?我会把想让你看到的东西发去你的信箱里。”那是个刻意压低嗓音的声音,黑川舞立即就联想到了阴谋,她本想要拒绝,但转念一想。 “好,我告诉你我的e-mail地址,你把东西发过来就行。”e-mail地址她有无数个,她知道对方也不会用常用的e-mail地址发文件,但她很有兴趣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越是神秘,她越有兴趣知道。虽然她和聂铭亮的事还没有公开,但是以她过去的经验,他们的事可能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所以,现在总要有人开始行动了吧。 她从手机里听到了键盘的声音,眯起眼,她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会发到她的信箱呢?又是谁开始行动了呢? “就这样,再见。”她飞快地挂上了电话,其实心里有种兴奋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事?不管什么事,都无法阻止她和铭亮在一起的决心。 这几天,她变得更加的坚定,也更肯定了自己对他的感情。虽然两人分隔两地,但是除了想念以外,思念也给了她很巨大的力量,让她有这样的勇气去面对未来的一切! 这一次,她好不容易再一次抓到手里的幸福,她不要再放弃。她已经放弃过一次了,这一次如果再放弃,她可能会永远和爱情还有幸福擦肩而过。 是谁会派人打这样的秘密电话给她?她的嘴角掠过几丝冷笑,不管是谁,她都不怕。她安然地走出房间,等一下到了铭亮公司,可以用他的电脑去查看电邮,一定会很好玩。 门口,已经有人靠在墙上等着她。 抬眼一看,不是别人,竟然是柳和谦。 她微微一愣,怎么,最后决定来和她摊牌的人是柳和谦吗?是不是有点讽刺?她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 “你是来找我谈话的?”他们分手以后,就几乎不曾单独说过话。 柳和谦望着她那戒备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我不是来阻止的,只是来告诉你,如果你真的喜欢,真的可以确定他是真的爱你,那么就不用管其他人,按照自己想走的路去走。” 黑川舞眨动了下眼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感到震撼和一种异样的感动。从来没有想过会从他那里听到这样的话。 “如果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尽管开口。记得,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他直起了身体,温暖地看了她一秒钟后,洒脱地转身离开。 黑川舞望着他的背影,渐渐露出笑容。柳和谦,她曾经爱过的这个男人,给了她最有力的支持。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如果可以摆脱开家族的枷锁,或者他也可以得到他的幸福。 带着这样温柔的心情,她来到了聂铭亮的办公室。 “小舞,你先等我一下。”聂铭亮正在整理着许多文件,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一丝少见的焦躁。 “好,你去忙吧。”她也不追问,反正男人有男人的世界,他有他的工作要处理。 走到她的面前,他用力地拥抱了她一下,“可能会很久,如果你觉得无聊,就自己找些娱乐,上网听歌或者看碟片和电视。” 她感觉到了他拥抱里的不同,于是伸手回抱住了他,“不管多晚,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聂铭亮用晶亮的眼专注地望进她眼里的温柔和包容里,“有你在这里,我感到很高兴。”他吻了下她的额头,便匆匆地走出办公室。 黑川舞叹了口气,看起来,铭亮这里也遇到了很不如意的事。她忽然想到,刚才的奇怪电话,要发到她e-mail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立即跑到了他的电脑前,她却看到了一份机密的文件,因为慌张,他忘了关上文档。 那是一份关于n8的百货连锁店的整体规划,未来十年里,将要遍布全世界的精密网络。她还看到了关于下一个规划的百货公司竟在美国纽约,想要开发的土地位置还有竞标购买开发这块土地的详细价格等等具体细节。 她很认真地看完,然后才关上了文档。 她打开了她自己的e-mail,她终于看到了那一封来信,没有发信人的地址。眯起眼,黑川舞点开了信件。 她也很认真地看完,然后失笑般地关上了电脑。信里说聂铭亮接近她是为了从她这里得到ak集团的内部消息等等诽谤聂铭亮的话,言辞凿凿,她却丝毫不相信。 纯粹是在造谣,谁会做这样无聊的事?舅舅?母亲?父亲?还是西野慎二?忽然间,她几乎肯定了一定是西野慎二的所为。西野集团内部最近也有了一些震荡,西野的父亲忽然中风晕倒,而他则忽然变成了执行总裁。 这么容易得到这样的职位,让黑川舞觉得那里其实更蕴藏着激烈的争斗。有时候,以退为进,先让对手得意一番,这也是日本那些财阀的家族斗争中惯常爱用的手段。 西野慎二上台后,便从各方面开始与他们黑川家进行竞争。不管她母亲看中的什么项目,都要一起争夺。 所以,她觉得这样荒谬的事,真的会是西野所做的。 她清除了上网记录,因为不想要让铭亮知道。看他刚才反常的急躁表情,还有他抱住她时用力的感觉,就好像他要从她这里得到力量一样。一定出现了什么严重的事,她不要用这种搞笑的诽谤去干扰他了。 或许等到以后,她会当笑话说给他听。 三个小时后,聂铭亮回到她的身边,看起来神情轻松了不少。不用问,也知道他又解决了一个难题。 “你最近压力这么大,还要抽空和我见面,是不是很累?”揉着他的肩膀,黑川舞的声音里有着歉意。 “怎么会?”他闭上了眼睛,“并购案被公布以后事情的确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可是只要有你在身边……”他微微地露出笑容,“再累也会觉得有动力。” “昨天又没有回家,在这里通宵工作?”看着他疲惫的表情,她心疼地从他身后走到他面前,看着坐在沙发上面容疲倦的他,心轻轻抽痛。 “我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聂铭亮睁开了眼,眼眸还是一如往常的晶亮,“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如果有,你就搬来和我一起住。” 黑川舞摇了摇头,“舅舅不会真的对我说些什么,不然他也不会把你的明信片给我。他让我自己作出决定,而我也已经做出了。”她咬了下嘴角,“铭亮,我觉得我父母即使不赞成,但也不会激烈地反对。” 拉过她的身体坐在他的腿上,聂铭亮盯着她沉思的眼,“怎么说?” “如果你真的有能力可以和我舅舅抗衡,为什么我妈要反对?可以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女婿,又这么爱他们的女儿。”黑川舞微笑起来,“毕竟你也没有去害过舅舅,他无法收购n8,那是n8的实力,他想要在流通业有所发展,大可以和你一较高低。你们现在虽然是合作的关系,可是未来也会有拆伙的一天,那时,大家各凭本事。” 这是她这几天思考下来的结果,以她对母亲的了解,和母亲上次对她说过的话。母亲还是会站在她这一边的,今天和谦也说了支持她的话,舅舅那里虽然暧昧未明,但起码她可以感到乐观……所以,她现在感到他们的前途一片光明。 “果然是我聂铭亮的女人,说话越来越有我的风范了。”他打了个哈欠,笑得张扬。 她瞪着他那张看起来有些欠扁的表情,得意地笑了起来,“和你待在一起久了,怎么会不被你感染了?而且我觉得……”她微微停顿,脸上闪过坚定,“以前的我表现得太过软弱,我黑川舞没有那么多愁善感,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乖乖牌。” 他渐渐地收紧了抱住她的手臂,“对,这样想才是正确的想法。” “而且,我已经选择了跟你在一起,就不应该再有任何退缩和迟疑了。畏畏缩缩的话,最后什么也无法得到。”她侧过脸去看着他的眼,语气轻柔。 聂铭亮的眼里温柔一闪,他抬起身体,轻柔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就是这种幸福的感觉,每次只要他亲吻她和拥抱她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如此清晰地在全身蔓延开。她知道自己爱定了这个男人,以后都不会变了,不想变了…… 对于聂铭亮来说,黑川舞今天的话是他听过的最甜蜜的语言,有了她,他就有了拥有全世界的动力,不再惧怕任何人和事。 只是一个普通的初夏下午,窗外的阳光过于明媚了一些,有时候会刺得人眼睛发酸。 聂铭亮办公室里的窗帘大部分都已经被拉上,所以室内显得清凉宁静。 他正像往常一样地在办公,美国那块土地的开发权,他派了铭仁去竞标。他对这块土地几乎是势在必得的,他的竞标条件和价格应该是最出色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半个小时后,内线电话响起,一定是铭仁来报告好消息。 他微笑着拿起话筒,瞬间,脸色从微笑变成了凝重的不敢置信。 “一切等你回来再说。”冷酷到极点的话语,当他挂上电话后,他立即按了桌子上的内线电话,“所有参与这次竞标的主管立即在十分钟后去会议室开会。”他很严厉地对秘书下了指令。 一股愤怒的挫败感从他身体里升起,不可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是其他公司取得了那块土地的开发合同他也就认了,怎么可能会是ak?ak集团的柳和谦? 那一块土地是有明文规定,只能做商业百货的用途,才刚刚涉及流通业的ak有这样的实力和完全精密的规划吗?而且,他们的竞标价格竟只比他们多了十美元!这绝对不是巧合,有人泄露了竞标的价格,公司里有了内奸。 参与这次计划的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有实力人员,他们应该有足够的专业素养,而且以多年来的表现早已经通过了他的忠诚测试。 那么是谁?是谁会让这个最重要的计划外泄?这一次,他成功地从银行融资了大笔金钱,就为了可以进一步拓展n8的世界业务,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来破坏。 柳和堇……一个念头闪过他脑海,他或许太小看了这个看起来傻气又纯真的柳家小姐了。铭仁对和堇几乎没有秘密,虽然他相信铭仁不会主动告诉和堇这么机密重要的事,但不能保证和堇不会偷看他的档案和文件。 现在,一要找出内奸,二要想到应对的对策,是继续在纽约寻找其他合适的地段还是调整步伐? 他的手机倏地响起,将正处于沉思中的他吓了一跳,他烦躁地拿起手机,看到的是黑川舞温柔的脸,他的心微微地安定了一下,一看号码,他嘴角的紧绷线条放松了起来。 “怎么办?我今天没有办法陪你吃晚饭了。”他很抱歉地接通了电话。 “铭亮,我已经知道了,从和堇那里。”她的声音听起来透着焦急的关切,“你还好吧?” “没事,我很好。”这一刻,他开始感觉到了挫败,不想让她心爱的女人知道他的失败,虽然她的关心让他觉得窝心。 “我……我只想跟你说,加油。”她在电话那一头,用力地绽开笑容,“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舞。”他唤她的声音显得低沉无比,“这一次是柳和谦赢了,可是下一次我一定会赢他,一定!”因为是柳和谦,他才会觉得过度的挫败感。因为是她曾经爱过的男人,所以他更要战胜对方。 “我相信你。”她不让自己的口气流露出任何的担忧,反而精神饱满地大喊了一句,“记得晚上要吃饭,算了,我做爱心便当来给你吧。” “有爱心便当?”他笑了起来,“那我等着。”和她交谈了几句,开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什么事,他也总有办法可以解决。 “好,那我去准备了,再见。”挂上电话,黑川舞脸上的表情可并不轻松。铭亮在过去的一个月里都在投入这个计划里,她没有想到柳家也对那块地那么感兴趣。 和谦赢了,这本来没什么好惊讶的,柳和谦的能力和实力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但是还是有点不可思议,听说价格只比n8的报价高了十美元?这也太讽刺了吧?不是什么几百万几千万的生意,这么巨大的投入,双方的报价就差了这么一点?她双手抱胸,眉头紧锁,心里总有种奇特的不踏实,仿佛有什么东西会在未来的日子里爆发出来。她走出房间,看到了同样神情低落的柳和堇。 什么话也没有说,她走过去抱住了和堇。和堇立即就哭了起来。 “表姐,如果两家变成了竞争对手,那么我……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黑川舞在心里叹了口气,和堇和她不同,和堇是柳家的子女。她能对她说什么呢? “会是很艰难的选择,但是可能必须作出选择。”同样的话,她也在告诉自己。如果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就算是她,也必须要选择。 舅舅家等于是她的半个家,她有一半的时间在这里度过。如果两家的关系真的到了互相不能容忍的地步,那么她是不是选择了铭亮以后,也可能无法再回到这个家了呢? 她艰难地闭上双眸,不,她两边谁也不想失去,不管是亲人,还是爱人。 完全紧绷的低气压在这间看起来气派又明亮的办公室里回荡着,两个同时气势汹汹的男人都愤怒地望着对方,好像恨不得一口把对方吞下去。 但他们却是亲生的两兄弟,从小虽然分开,但长大重逢后感情更好的两兄弟。 “为什么就是和堇?这就是你调查出来的结果?”在大喊大叫的英俊男子是聂铭仁,他有着一张不羁的俊脸,和愤怒的眼神。 “我没有说就是她,但要你注意一下她。在还没有调查出任何结果前,我们必须谁都怀疑。最终的价格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虽然其他人参与了评估计划等一系列的工作,他们只能知道大概的价格,而那最终的结果只有你和我才知道。”一天一夜不曾合眼的聂铭亮也很大声地说着,他已经调查了所有参与的人,但最终还是怀疑了柳和堇。 “是吗?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最终价格,那为什么只有我这里可疑?”聂铭仁挑高了眉毛,非常的气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聂铭亮目光炯炯。 “难道我会说给和堇听?”聂铭仁继续目光焦躁。 “但是总有泄露出去的途径!”这样的对话非常让人烦躁,谁愿意去怀疑自己最亲的人?虽然他完全相信铭仁,但是现在就是出现了泄密的事。柳和堇虽然是弟弟深爱的女人,但他却是敌人的女儿。 “我知道你为什么怀疑和堇,你以为是她偷看了我的文件。”聂铭仁把双手插进口袋,“但是为什么只有她有可疑?如果全部要怀疑,黑川舞呢?”他那双平日里有些懒散的眼,此时却变得异常精明。 聂铭亮微微眯起他冰冷的双眸,他的弟弟已经真的成长起来,懂得反击和回攻。他冷冷地摇头,“小舞没有接触过任何文件,我的文件不会带回家,所以她也看不到,甚至没有任何书面文本。除了在这台电脑里——完全加密的安全系统,有反黑客入侵系统保护,并且是三重密码。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进得去。” “是,我是把它的资料放在了我的笔记本里,也带回过家,甚至也让和堇拿过我的笔记本。但我同样加了密,我不觉得她有那个本事可以破解我的密码。”聂铭仁昂起头,“你确定你的资料真的安全吗?据我所知,她一直在你的办公室里等你,或者你有忘记关闭文档的时候?”聂铭仁目光凛冽如鹰。 聂铭亮挑高眉毛,“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也有可能是那个偷窃者?” “同样应该受到怀疑。” 聂铭亮虽然脸色阴沉,但这话刚才是他自己说的。虽然他很信任黑川舞,他还是说:“既然谁都有可能,那么我也会去调查她。不过你可以完全信任柳和堇,所以我也可以完全信任她。” “那么你就好好调查吧。”聂铭仁将外套斜挂在身上,“不要把什么事都先想到别人,你先调查清楚你哪里,再来质问我也不迟。” “我一定会调查清楚。”聂铭亮冷冷说着,就算他想起来上一次因为有紧急的工作,他忘了关闭电脑而离开,就算被她看到,他也不相信是她把报价和计划泄露给了柳和谦。 就算对方是柳和谦,他也要坚定地相信小舞! 他的下颌紧绷了起来,整个表情都变得无比犀利,他会相信小舞,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怀疑自己心爱的人。 聂铭亮锐利的眼神望向了窗外,本来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阴沉起来。 黑川舞心事重重地坐在聂铭亮的办公室里等他,今天一大早起来时,她就被舅舅叫进了书房里。柳川贺用一贯和气的语气与她说话,并且对她说,如果她真的想要选择聂铭亮这样的男人,他不会阻拦。 “只要记得你不会帮助一方的话,那就行了。”柳川贺当时的表情无比平静,平静得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还有,你要确定他爱的人是你本人,而不是我柳川贺的外甥女,不是你母亲的女儿。” 但是,她真的可以确定聂铭亮接近她是因为她本人吗?确定聂铭亮对她的爱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和背后目的吗?这个非常精明的男人没有再多说任何话,只是笑着对她说,希望她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每个人似乎都在跟她说幸福,每个人都在告诉她,只要聂铭亮对她是真心的,就会祝福她。但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怀疑聂铭亮对她的爱呢? 母亲是那样,舅舅是那样,还有荼紫和和谦……和谦说过会支持她,但也说了她可以确定聂铭亮是真的爱她……大家都觉得铭亮不会真的爱她吗?是她不够好,还是铭亮给柳家人的感觉就是不值得信任的? 这种想法让她感到很难过,她所爱的男人,她所珍视的这段感情,她还是依然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而她自己,是绝对地相信他的爱。 “铭亮。”看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她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小舞,我现在马上要去超级卖场里巡视,出了点特殊情况,你……不如你先回去,我晚上去接你。”他将手里拿的文件放到了桌子上,神情带着歉意地看着他。 她摇了摇头,“你去忙,不用管我。我还是在这里等你,你总要回公司,然后再去柳家接我,多辛苦。” 聂铭亮点了下头,没有注意到她眼里那抹忧郁和焦急,他就匆忙又走了出去。 小舞叹了口气,他那么忙碌,她似乎不应该拿那些无聊事来让他烦心。那一块地……怎么想都是有人泄露了情报,可是和谦会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吗? 她很想去否认,但心里却明白,无法否认。和谦可能不会做,但舅父会让他去,而和谦不会拒绝。她回头向着聂铭亮的办公桌走去,看到了他桌子上放着她的相片。 那是他们在日本的合照,那一天他坚持要和她拍照,那是在雷门的前面。效果不错,她笑得很灿烂,而他也英俊如常……那个时候的照片,他就保存着。 她看着相片,笑了笑,顺手拿起了他刚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她兴趣盎然地翻看着,那是一份他们全部进货商的目录列表,包括详细的进货价格还有数量。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随便乱放呢? 做流通的,进货渠道和进货价格是最重要的东西,她摇了摇头,看起来他真的是忙糊涂了,这种文件,应该收进机密档案里才对。 她放下了这份档案,拿出手机来给和谦打了电话,还是放不下,还是想要亲自询问一下和谦,虽然可能无法得到她想要的结果,但她想为自己深爱的男人做一件事。 “和谦,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想和你在外面见一面,你有空吗?”她飞快地说。 “现在吗?”柳和谦似乎感到颇为惊讶。 “现在。”择日不如撞日,那就现在吧!黑川舞很坚定地回答。 “好,可以。” 他们约定了地点,然后她再一次拿起那份文件看了一下,想了一想后,还是决定放在原来的地方。既然铭亮随手放在了这里,她也不需要刻意地替他收起来,他一向是个做事极端稳重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她再看了下手表,铭亮去巡视卖场也没有这么快回来,她和柳和谦谈完以后,再回到办公室里也应该来得及等他。 黑川舞于是走出了聂铭亮的办公室,一点也不知道她刚才的所有行动都已经被监视探头给拍摄了下来,也一点也不知道,聂铭亮和聂铭仁就在隔壁的监控室里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这可是你亲眼看到的,哥哥。”聂铭仁的表情看起来沉重里有着得意,“昨天和堇的表现你也看到了,他对我拿回去的文件半点兴趣也没有,一直乖乖在办公室里等我。” “只有你才会想出来这样的方法,不觉得对对方很不尊重吗?”并不赞同弟弟计划的聂铭亮眼里闪过生气的光芒,但是虽然不赞同,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做这样的一番测试。 看到了那样的画面,但是他的表情却依旧镇定自如,甚至高深莫测。 聂铭亮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我现在可以去拆了监视器了。”刚才,不仅看到了画面,连声音也被同时录了进来,他亲耳听到她在仔细地读了那份文件以后,给柳和谦打了电话。 “到底谁更可以信任,相信大哥你已经很清楚了。”聂铭仁没有再多说什么,“我让人去撤了监视器。”他决定让大哥一个人独处,以免聂铭亮的脾气殃及到了自己。 聂铭亮只是冷冷地看着监视画面里,此刻已经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多巧合的事吗?就在他给她测试的时刻,她打了电话给柳和谦?她和他天天在柳宅里见面,有什么话需要马上见面?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让人完全看不清的冷漠,他的想法也隐藏在了那张让人摸不透的紧绷表情后面。 第9章 聂铭亮看着眼前的报告,就算他再怎么样冷静自持,眼前的事实还是让他神色大变。 助手那里调查得非常清楚,柳和谦新近在筹备的超级市场许多供货商都是同n8连锁是同一家,并且已经有几家供货商开始向n8提出不再续约或者提高价格的要求。 只要看过了那一份他摆在黑川舞眼前的文件,这些事就有可能发生。聂铭亮一直静静地坐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吓人的凛冽光芒,他没有任何特殊的行动,只是那样静静坐着。时间仿佛在他身体周围凝结起来,看不出他思路的流动,他仿佛化石般凝固着。 一个清晰的音乐铃声在这个时间凝结的空间里振动起来,清晰、尖锐、刺耳。 时间与空气再度开始流动起来,只是他的神情依旧凝固。他拿起了手机,放在耳边,“喂,小舞。” “铭亮,这个星期天你有空吗?我想让你见我父母和舅舅一面。”黑川舞的声音里固然有着担忧的语气,但她显然并不知道聂铭亮此刻心里的风暴。 “这么快就让我见家长?”聂铭亮的口气平静如常。 那边有些微的沉默,这沉默让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摸不透的笑容,黑川舞的声音又传来了:“铭亮,这几天你都很忙,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明天我去你办公室找你好不好?” 谈什么事?他眼里的光芒冷得可以冻死人,“我也正好有事和你谈,晚上你来我办公室,我六点左右回来。” “好啊。”她的声音终于透出了几丝轻快,仿佛之前都被什么东西压抑住了似的。 聂铭亮挂上了电话,他再一次看了眼手里的报告,眼里的光芒任何人看到了都会觉得颤抖不已。 他要作出个决定,而他现在已经决定了! 另一边,小舞关上了电话,神情忧郁地看着窗外。这几天有什么不对劲,撇开她和舅舅的那段谈话,她和和谦见面后的结果也让她觉得不安。 和谦说这个价格并没有任何人透露给他,是他们的开发小组集体商量出来的结果,如果说只比聂铭仁的报价高了十美元,他也觉得事有蹊跷,并且已经在调查。 那样说的话,两家里必然都有了内鬼吗?不是和谦授意的去窃取商业情报,但也可能是舅舅?那样的话,和谦不会不知情,她也不觉得和谦会对自己说谎。 她又联想到了发到自己信箱里的那些可笑证据和恶意攻击铭亮的话,这些事,必定有人在背后操纵。只是会是谁呢?之前怀疑是西野慎二,但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了。舅舅吗?下意识里她不愿意相信,柳川贺在外人眼里再怎么坏,但他对自己却一直很好。 窃取商业情报的事,舅舅一定会做,本来舅舅就想要并吞n8集团,但是会连和谦也不知道吗?她抿了下嘴角,不管怎么样,要把今天知道的消息告诉铭亮,与其她一个人猜测,不如两个人商量着办。 没什么好过于担心的,两个人只要齐心,相信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一想到这里,黑川舞就觉得自己又精神百倍起来,她看了下手表,离和铭亮约定的时间还早,她决定下楼去找舅母聊天。 舅母一向不参与集团内部的事,所以她可以和她谈论一些生活上的问题,多听下别人的意见,对于她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聂铭亮将车开出了自家车库门,仿佛真正的世外桃源,聂家的府邸也非常的古色古香,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般的园林设计,住在这里,宛如住在远离尘嚣的仙境里一般惬意。 只是,到底还是人力设计出的“仙境”,而不是真正的仙境。在这里,一样会有人的各种烦恼和欲望,会有阴谋痛苦残酷伤害…… 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用耳麦与对方通话,说了一些话以后,他的脸色显得更加冰寒起来。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开进了n8集团公司大楼的地下停车库,他燃起一根烟——非常稀奇地点燃了一根烟,坐在车上静静地思考着什么。 五分钟后,熄灭烟头,他跨出了车门。 聂铭亮在五分钟后到达他的办公室门口,秘书小姐对他微笑点头,报告说黑川舞小姐已经在里面等待着他。 他点了点头,“如果有任何人找我,让他在外面等一下。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好的。”秘书干练地回答。 聂铭亮大步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他打开门,看到正在那里插花的黑川舞。她背对着他,姿态婀娜。 聂铭亮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显得让人无法捉摸,无法亲近。 黑川舞将买来的花朵插完之后,带着淡然的笑容欣赏了一番。铭亮应该会喜欢兰花,高洁而清丽。她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过身去。 “你回来了?”猛一看到站在门口的他,她自然地流露出了笑容。 聂铭亮抬步走了进来,他神色自然地说:“这花真漂亮。” “是吗?”她很高兴,“我也很喜欢。”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黑川舞这时才认真地望着他,虽然他嘴角带着淡淡笑容,看起来神色如常,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哪里不妥呢?是他眼里的光芒吗?不似平常那样明亮了? 她望着他的目光含着探究。他也必然像自己一样,有很重要的话要说。抿了下嘴角,她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笑着说:“铭亮,我有许多话要跟你说。我觉得最近我们好像缺少沟通,自从美国那块土地的竞标被和谦抢走以后……” “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他向着她走去,面无表情。 “那么,我们今天就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我也想替你分担你的忧虑和烦恼,同样的,我的忧虑和烦恼也想让你替我来分担。”黑川舞的声音安静里带着期待。 聂铭亮与她面对面而站,“既然我们都有同样的想法,彼此之间就不要有什么隐瞒。” 黑川舞带着笑容缓缓点头,但她的内心深处却为何会感到一丝不安?为什么这样看着他,她却感觉不到任何安心的感觉? 过去的她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从心底里温暖起来,而今天却有一份渐渐强烈的不安存在。 聂铭亮将双手背在了身后,“我现在要说的话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如果决定要开诚布公,那么小舞,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任何欺骗存在。” 她继续缓缓点头,只是笑容渐渐地消失了,“说吧,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她的口气轻柔,但目光已经变得凝重起来。这并不是她所想要的气氛,虽然她也很想和他好好地谈一次话。 “我们过去说过要彼此信任,从那一刻起,再也不怀疑对方。”在他紧绷的脸上出现了更加刚毅的线条,聂铭亮的声音低沉如石,“那样的话,就会一路走下去,走到永远吗?” “说这样的话,你是什么意思?”她皱起眉头,不喜欢他此刻忽然冷漠的说话口气。 “如果真的是那样,应该会一直走下去。”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她的脸,望进了她带着怀疑的眼睛里。 从他尖锐的眼神里,黑川舞看到了一些让她心惊胆战的东西。她忽然后退了一步,“铭亮,你把话说清楚。” “但事实却一向是最残忍的,你所看到的真相永远比想象中丑陋许多倍。”从他的眼里射出来厌恶的光芒,立即就击倒了小舞。 “真相,丑陋?”她不敢相信地摇着头,“你在说我们吗?”她的脑海里闪过几丝了然,那种感觉刺痛了她的心,“如果真的是那样,应该会一直走下去……但事实却一向是最残忍的……”她一边重复着他的话一边觉得针扎般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你是在说,我们之间毫无信任可言?” 黑川舞的身体微微摇晃,但她努力让自己昂起头。她无法相信他的话,心里的痛在扩大,在忽然听到他如此伤她心的言语,她无法保持自己的冷静。 聂铭亮却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几乎带着轻蔑,“你值得我信任吗?黑川舞?” 时间在这一刻有短暂的停顿,她愣愣地盯住他的脸,他怎么可以轻易说出如此让她觉得被侮辱的话? “你在我的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你是否真的有爱过我呢?”他跨前一步,与她眼对眼,目光对着目光,可是他眼里却有着冰冷的愤怒,提高了声音,“可以做出这样的事,你的心里一定从来没有过我。那么为什么要接近我?仅仅是因为柳和谦吗?仅仅因为我是聂铭亮吗?” 她高昂起头,虽然心如刀割,但她用最最清澈如镜的眼神凝视着他的眼,“到底想说什么,你一次把话都说清楚。不要用这些晦涩难懂的语言来指责我,我究竟干了什么?”她抿紧嘴唇,用尽全部力气让自己不要颤抖。 聂铭亮望着她目光里的那一抹倔强,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还需要我说明吗?” “需要。”她的目光一眨不眨。 “你欺骗了我,背叛了我。”他的双拳蓦地握起了拳头,可是下一秒,他却用更冷的目光来掩饰自己,“竞标的最终底价你在我的电脑上看过,所有通盘商的联络方式和供货价格你也从我的文件里看得一清二楚。”他的指责有如利箭一样射向她的胸口。 “没错,我是都看到过,那又怎么样?”她从他咬牙切齿般的恨意里已经知道了他所有的思想,可是仿佛自己的心还不够痛似的,她一再地要求他把话说清楚。 “你告诉了柳和谦,出卖了我!我那样信任你,甚至想要和你……”聂铭亮更愤怒地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可是你就以这样的结果来回报我,黑川舞,我承认你比我厉害。可以瞒过我的眼睛,让我以为你是真的爱我。”抽搐的嘴角,更加冰冷的眼。 “出卖?”她扭过头去,暂时不再看着他,嘴角挂着的是冷冷的讥笑,不是讥笑他,而是讥笑自己,“我出卖了你……这就是你的看法。”他用力地点头,不住地点头,“这就是了……你对我的信任都打了水漂,都变成了伤害你的武器。因为我黑川舞,窃取了你那么多的商业情报。” 她觉得太太太好笑了,忽然就是想放声大笑,用力大笑。他现在指责她的,就是她从一开始只是为了情报而接近他,为了出卖他而接近他!从来不曾付出过真情的黑川舞,一直把他深深欺骗的黑川舞!这就是她了! 她笑着,很努力地让自己笑着,泪水晶莹地落下,太可笑了,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可笑的人物呢?她所付出的每一份心血,每一片真心,到了他那里,都成了阴谋诡计,成了肮脏的手段了吗? “聂铭亮,你真的是这样认为吗?你真的这样相信吗?你真的觉得……我会这么做吗?”她咬紧牙关,一句句从牙缝里绷出这样的问话。 聂铭亮看着她此刻强忍住悲伤的坚强和愤怒,他的心有过刹那的动摇吗?不,不能动摇。现在并不能动摇! “不是我觉得如何,而是事实告诉我,你就是如何。”他冷冰冰地说着,眼神里丝毫没有任何动摇的光芒。 “我明白了。”她闭了下眼,眨去了眼里那过于泛滥的泪水。此刻,她不需要哭泣了,再也不需要了。 “你所说的,就是你相信的事实。”她微微地点头,心中有种可笑的情绪还是在蔓延,他已经做出了判决,不给她任何辩白的机会,“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把我送到警察局去,以商业盗窃罪起诉我吗?” 黑川舞扬起目光,犹如黑玉般深邃的眼眸里射出了犹如北极星般明亮的光芒,只是望着他。 “然后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被一个女人冲昏了头脑,泄露了公司里最机密的档案?”咬着牙,他的眼里有着一抹厌恶的痛恨。 “男人的骄傲……”她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笑得凄凉而尖锐,“所以你就只能放我走了,对你做了那么不可原谅的事,你却无法处罚我。” “黑川舞,你不觉得你得意过头了吗?”她眼里那近似轻蔑的光芒让他蓦地怒火中烧,他一个大步走到她面前,快速地攫住了她的肩膀,大声喊道,“真的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她则只是带着讥笑的表情,冷冷看向他,“你能把我怎么样?告又不能告,打我骂我,让我名誉扫地?我不在乎,我都不在乎……”她抿了下嘴角,不让自己眼里的脆弱显现出来。 聂铭亮眯起双眼,一抹危险的光芒从他眼里射出,“我从来不知道,你耍赖的本事也和你说谎的本事一样高明。出卖自己的感情,你能得到什么?柳和谦的爱还是柳川贺的赞美?”他放开了她,带着厌恶的神情。 “我能得到什么,反正都与你无关。”不想再多说什么,反正解释也是无用的。他既然已经认定,又何必听她来解释?说什么以后都要互相信任,他此刻的话就是对那句话最好的讽刺。 如果真的互相信任,怎么会以为她会做出那样卑鄙的事?亏她还热心地想要替他找出那个商业间谍,可是他却早已把她当成了怀疑的对象,甚至就是罪犯! 扯动嘴角,撇出冷酷的笑容,黑川舞带着高贵的表情看着他,“怎么样,我现在可以走了吗?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吧?” “你会后悔现在的所作所为。”他带着残忍的语气,凶狠地说着。 “是吗?”挑起眉毛,她显得无比自信,“只怕后悔的那个人,终究不会是我。”她后退了一步,再一次轻蔑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挺直了脊背,让自己用最完美的姿态从他身边走开。 她走得稳重,一步又一步,身体挺直。不能让他看出她此刻绝望的心情和她心头的眼泪,她被深深地伤害了,被他那些无情的话语。 她本以为寻找了天堂,却原来只是一个伪装的地狱。 聂铭亮,我不会原谅你,我发誓!而我会把真相放到你的面前,要为我今天受到的屈辱讨回公道! 走出办公室外面,意外地站着聂铭亮的三个得力助手,他们都用有些尴尬的表情看着她。难道他们都听到了什么? 无所谓了,她不在乎,什么也不在乎!昂起头,她继续挺直身体,径自往前走去。 “和谦,这件事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帮我。”黑川舞拦住了正要去上班的柳和谦,她看着他的目光里带着愤怒和冷静。 柳和谦很少在她脸上看到这样坚决的光芒,“什么事?” “来一下我的房间,我要单独和你谈。”她看了下周围,这个时候柳宅的二楼是一片宁静。 柳和谦点了点头,走进了她的房间。 聂铭亮看着手里拿到的资料,又是一个彻夜不眠工作的日子,可是他却丝毫不感到疲惫。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出卖他的人! 拿起电话,他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怎么样?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吗?” 对方说了些什么。 他这几天一直都冷漠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就这样进行下去,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会品尝到胜利的滋味。” 他到底要进行什么计划?从他那双闪烁着掠夺光芒的眼里反射出的决心来看,那个计划一定与商业情报被泄露一事有关! 那么受到牵连的到底会是谁呢? 灯火异常通明的夜晚,这是夏日宴会的开始。 在柳宅每年固定举办的慈善夏日烟火晚会,今年又是有许多名流商贾前来参加。和往年一样,会有一场小型的拍卖会,拍卖品都是各人自己捐出来的贵重物品,而拍卖所得则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聂铭仁一改往日洒脱的表情,目光凝重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今天的晚会他们不能不来参加,表面上,他们还是亲戚关系。 他和和堇对于他们的未来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如果两家真的会交恶,他们就私奔。反正他无论去哪里,都能够让自己生存。 可是自己的大哥呢?背负着家族的责任,养父母的恩情,他不能抛下这些,还有黑川舞的背叛……对他大哥的打击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柳川贺依旧精神矍铄,和堇和她的姐姐荼紫站在门前迎接宾客。没有看到黑川舞,铭仁下意识里抬头看了自己哥哥一眼。 冰冷的表情,一贯高傲的眼神,看起来的这个聂铭亮什么事也没有。 走进了宴会里,铭仁就把和堇拉到了一边,询问了一些关于黑川舞的事。 而聂铭亮,则自己把自己融进了人群里。 他的背影看起来孤独里带着孤傲。 第10章 黑川舞知道今天晚上聂铭亮也会来参加宴会,所以她早早地为了躲开他,而待在偏厅里。 有脚步声朝着偏厅的方向走来,她抬起头来,看着渐渐走向她的那个人。她本来应该表现出惊讶和不解,但是这个时刻,她的表情却是一片冷静。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西野慎二。 他走了进来,还顺手关上了偏厅的门。 黑川舞没有表示异议,她只是挺直了身体,静静地望着来人。 “你找我有什么事?”看着对方走近,她先开口。 西野慎二以一种居高的得意感望着她,“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因为聂铭亮也会来吗?” 黑川舞眼神一动,“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何必对我这么冷漠?好歹我们曾经是未婚夫妻。”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西野慎二的神情有种奇特的特意。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外面都已经传出了n8要和ak竞争的消息,我和聂铭亮也早就闹翻了。”她的脸上挂着讥讽的表情,“你应该是来幸灾乐祸的吧?” “这样说太见外了。”西野撇了下嘴角,难以掩饰他笑容里的得意。 “不过我随便别人说什么,是我自己选择了那样一个男人,现在却觉得被他侮辱了。还能怎么样?自己的恶果自己去食用。如果他觉得是我出卖了他,而且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我也只能作罢。”黑川舞低下头去,显得落寞得很。 “没有想到找出真正的出卖者,证明自己的清白?” “有什么意义呢?感情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我为了他牺牲了那么多,还和你解除了婚约。我是义无反顾的,可他却连这样起码的信任都不能给我。” 西野慎二很认真地看着她,“你真的这么想?” 黑川舞抬起头来,她苦笑着摇头,“我还能怎么想?还纯洁地认为他知道了间谍另有其人后,回来跟我道歉?然后我就立即原谅了他,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了?你也看到了,ak集团就是想要吞并n8,和他们竞争。再怎么样,我和他都不可能。我难道可以抛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和他一起跟ak斗争?怎么想都知道会失败。最后落得什么也没有的下场。” “我以前就知道你是个脑筋清楚的女人,虽然后来因为聂铭亮也糊涂了一次。”西野的嘴角冒出了一丝狡诈的笑意。 “是啊,糊涂过……西野集团的当家夫人不要,而以为爱情是一切。”她的目光里忽然散发出一丝阴冷的气息,“可是糊涂一次就够了,现在的我很感谢那个间谍。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我也不会知道聂铭亮这个人不值得我去爱,不值得我牺牲这么多。” 她看着西野慎二,神色严谨而沉重,还带着一丝冷酷。 西野慎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肆无忌惮,“现在及时发现也为时未晚。自从我知道你和他之间有暧昧以后,我就一直希望你能及时回头。” 黑川舞的眼里掠过一抹难测的光芒,她挤出笑容说:“那又怎么样?我不是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的人。慎二,你现在应该感到高兴,感到得意,这是人之常情。你应该去感谢那个间谍人物,应该是我舅舅派去的吧……舅舅就是厉害,虽然他不肯把实话告诉我们。” 西野慎二的嘴角忽然撇了一下,“哪里是他柳川贺厉害……”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舞用好奇的表情望着他,“本来这件事上可以得益的人只有舅舅,除了他谁还会去做这样费力的事?要打入n8那么核心的内部就是很困难的事。” “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有钱可以让鬼也给你干活的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 “对。”西野点着头,继续用日文说着,“所以n8那里,聂铭亮的得力助手也并不是全无突破口的。” 黑川舞的眼里忽然有了点了然的表情,她愣愣地望着西野慎二,“慎二,你是在告诉我,这件事……难道是你一手策划的?不可能,怎么可能……你……你……”她流露出的表情是完全的不相信。 西野慎二脸色一正,“你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吗?”他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愤怒。 “也不是……”她狐疑地看着他,“那么到底是不是你呢?” 西野用研究的目光望着她,“如果我说是,你相信吗?” 她沉默了好久,“这样的事情,相信你不可能会胡说。如果真是你,那么慎二,我以前的确小看了你。你比我想象中更厉害,更能干。” “哈哈哈……”听到了她的这几句话,西野慎二大笑起来,“那么我告诉你,就是我没有错。我也不怕让你知道这些事。”“你是怎么做到的?”她的表情是真正的怔忡。 他的神情微变,除了得意之外,还有狂妄,“让你们这些一贯小看我的人都知道我的厉害,以为我真的只是个女人堆里的花花公子吗?” 她继续沉默着,显然还无法完全消化这个消息。 “其实很简单,我只是买通了两个人。一个是n8里的核心人员,一个是ak里的核心人员。我发现这两个人平日里挥霍无度,欠债无数。这样的人总容易收买不是吗?而且还好色……”他狡黠地笑了起来,“当然啦,要收买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也花了点心思和手段,但是人只要有弱点,就能拿来利用。” 他继续得意洋洋,“我只是让一个把资料告诉另一个,就这么简单,但却让你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是我所为。再让他觉得这些资料可能是你泄露出去的。我想他和你恋爱,总会让你知道一些机密的事。我要打击聂铭亮,只要他失败,我就高兴!让你们分手,也是我的目的。” 黑川舞张大双眼,“真的没有想到……慎二,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听到她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他大笑了起来,“当然是真的。我西野慎二就有能力搅得两个集团无法安宁。这是我的报复,知道吗?报复你曾经抛弃我的事。” “你成功了。”她垂了下肩膀,然后露出了笑容,“ak里的那个人你愿意告诉我吗?我希望可以让我舅舅知道……你也知道,我现在在他眼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而我必须重新得回他对我的喜爱……另外,你也成功报复我了,所以就原谅我吧。” “不愧是我曾经选中的妻子,这种时候也还在为自己打算。其实你和我真的很相配,比起那个乏味的若叶美香来,你有趣得多,也漂亮得多。”西野慎二微微眯起双眼。 黑川舞摇了摇头,“已经无法挽回的事,何必再提?” 他看着她略显落寞的眼,“其实也不是无法挽回……只要你还能再一次得到你舅舅的宠爱……吸取这一次的教训……” “真的吗?”她猛然抬起头来,眼里光芒万丈。 西野慎二点了点头,“只要告诉他,那个被我收买的人是他的开发部助理蒋守成,他应该就会立即对你刮目相看。” “原来是他啊……”她眼里的光芒更加的锐利起来。 “n8那个人,我也可以继续让他为你舅舅服务。反正对我也没有用处,这样一来……”他笑得非常奸诈。 黑川舞也跟着他笑了起来,“的确,这样我舅舅一定会很高兴的……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n8那个人的名字吗?” “我……不会告诉你,但是可以告诉你舅舅,只要保证我们结婚以后,他会完全地支持我清除西野财团里的一些不和谐的因素。” 黑川舞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了起来,笑靥如花,“你还真是聪明……可是有时候会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呢?” “你说什么?”西野慎二眨了眨眼。 “很快你就会明白了。”她忽然站了起来,打开了另一边偏厅的门。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偏厅有两个入口,另一边的隐藏式门是和墙壁连在一起的设计。只要触摸了墙壁,门就会自动打开,通往房子的左翼。 墙壁无声地滑开,站在那里的人有柳和谦、柳川贺、聂铭仁、柳和堇和聂铭亮。 西野慎二蓦地瞪大眼,他的表情里泄露出了他的慌张,“这是……” 黑川舞手里拿出了一只袖珍型的mp3,她按了播放键,刚才西野慎二的话就很清晰地被播放了出来。 当西野慎二的神情越来越苍白时,她按停了mp3,笑着说:“就是这样。你的确很聪明,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是你太小看了我和铭亮之间的爱情,也太小看了我们这些人的智慧。让铭亮怀疑我,与其说是你做的手脚,不如说是一些巧合。但还是让你的计谋成功了。”她用流利的中文说着,相信西野也能听懂。 “可是你们明明分手了……王侯人他亲耳听到的,在聂铭亮的办公室里……” “这部分,让铭亮来解释吧。”黑川舞朝着那个让她深爱着的男人走去,这一切其实都是铭亮的设计。 “我?”聂铭亮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好吧。”他拉住了黑川舞的手,这才面对着西野慎二,“其实这一切也很简单。一开始我就完全地信任小舞,既然她是我深爱的女人,我是她深爱的男人,我们为什么不互相信任?所以我们设了一个局,一个引君入瓮的局。必须要找出那个幕后主使,所以我们假装分手,假装两家公司因此而敌对。当然,这一切还需要柳和谦的帮忙,很高兴他也希望小舞幸福,并且痛恨商业间谍这件事。”聂铭亮的眼望了下柳和谦,对方微微点头。两个男人交换了心照不宣的一眼。 西野慎二抿住唇,显露出了困兽之斗的表情。 “而且既然不是小舞,那么总有人在背后做手脚,两家内部必然都有内鬼,那么从哪里查起呢?自然是我们的内部核心成员,会有可能得知这些机密的人。他们虽然只能知道大概,但如果互相有交流的话,应该不难猜测出那个最后价格和其他一些资料。可是没有确凿证据,对方似乎很聪明……查不出账户上的资金流通,可能开的是瑞士的账户。也无法进行真正的跟踪,因为没有警方的介入。那么办法就只有一个,让主谋者自己来说出一切。” 聂铭亮停顿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是他一向的张狂直接,“而且我们的怀疑对象,就放到了你的身上。可以从中得益的只有ak,如果不是ak的人……在这里,我还要感谢柳伯父。”聂铭亮望向了一直在一旁不曾发言的柳川贺,“他直接跟我说,这件事并不是他所为,并且会全力配合我们找出内鬼。谢谢你。” 柳川贺笑了起来,虽然还是一抹高深的笑容。 “那么,让我和小舞分手,还能有谁真正得益呢?或者说不是为了得到利益,那么就是为了报复!从这一点上,就想到了你的身上。小舞说如果真的是你,当你确定自己成功以后,一定会想要有一个炫耀的机会。所以,我和她演了一出戏,一出分手的戏。让你好真的以为你的计谋完全成功。”他又望向了自己深爱的女人,两个人相视而笑。 “说到这里,你应该都明白了吧?我们现在已经有了证据,西野慎二,你完了。”聂铭亮冷酷地看着对方,“你太小看我们的感情了,你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会做到相互信任的吗?” 黑川舞看着他所深爱的这个男人,听到他说出了让她最高兴的话。 她曾经因为不信任而差点错过这份爱情,而她又如此幸运地得回了这份爱情,而且这一次,他们充分地彼此信任。 经历过了考验,她相信未来自己不会再和他分手,永不分手。 而且因为这一次的事件,也让舅舅决定放手吞并n8的机会。因为舅舅还是希望和堇得到幸福的。聂铭亮和聂铭仁这样正直的人,成为伙伴也一样可以帮助ak提高业绩和声望。 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未来显得那么的美好…… 这是一个适合旅行放假的季节,当秋风吹起,当红叶飘飞,当天气变得这样清爽宜人。 黑川舞和聂铭亮约好了在这个秋天一起出去旅行,和堇与铭仁的婚礼正在筹备,他们结婚以后,就会轮到她和铭亮了。 可是出发的时候,铭亮来电话说他要加班,所以让她先去,他立即赶来。 沿路的风景很宜人,山上的红叶似火烧,开车的时候吹进来的微风也带着秋天的干爽气息,让黑川舞那本不开朗的心情也终于有了些开怀的感觉。 到了度假村,拿了钥匙,她就径自开车往在密林深处,又靠近湖边的度假屋报到。她从后座里拿出购买的蔬菜水果还有新鲜肉类等食材,走进了木质结构的简朴别墅里。 她把东西都拿进厨房,等到她从厨房里出来时,听到了客厅里电视的声音。 “谁?”应该空无一人的度假屋里忽然有人放电视,让她心里直发毛。 大着胆子,她还是走进了客厅。 电视屏幕上放映的东西立即就吸引了她的注意,这画面,好熟悉。 那是一大片的薰衣草田,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样摇曳着的成片朦胧紫色应该属于富良野。高中的时候,她的假期旅行去了富良野,在那片花田里,和同学们一起嬉笑打闹,拍了许多珍贵的照片…… 屏幕上的花田里渐渐有了人影,那是一群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她们互相嬉笑着,在花田里穿行。 黑川舞蓦然间觉得如此熟悉,熟悉到她全身颤抖了一下。她不记得那个时候有人拍了dv,一点也不记得,那么现在这些画面是从哪里来的?还拍得如此清晰……她看到了自己,镜头似乎对准了她。 她站在花田里,开始放松地跳起舞来。很随意的舞蹈,只是踏着脚下的舞点,任意舞动。花海在她身边飘飞,她则仰头望着天空用力地微笑。 镜头里的她,看起来青春洋溢又充满朝气,一回身,她却摔了下来。这个时候,镜头也跟着一晃,然后就停止了播放。 黑川舞除了诧异、惊恐、疑惑之外,全身还忍不住地在颤抖。这是谁拍摄的,为什么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太可怕了,就有种被人一直在跟踪的感觉…… “一点也不记得了吗?”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却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黑川舞几乎惊恐地回身,看到了站在门前的聂铭亮,她先是眯起双眼,然后又忽然回头看着停止播放的电视画面。 “聂铭亮,刚才的那段画面和你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你果然已经忘了。”他却带着一种气定神闲的笑容走了进来,“我是应该感到庆幸,还是感到悲哀呢?” “我应该记得什么?”面对着他,她的记忆里似乎有了一些一闪而过的镜头。 “这个,是我六年前在日本拍摄的。那一年我大学毕业,和几个同学一起去日本旅行,我们都是摄影部的成员,想完成最后的毕业纪念作品。”他走到电视前,退出了光盘,拿在手里对着她摇了摇,“在富良野,看到了一个无忧无虑的漂亮学生在花田里跳舞,当时我就随手拍了下来……那个女孩有着很灿烂的微笑、自信甚至是霸气的眼神。就是那眼神吸引了我,让我把镜头对准了她。” 黑川舞微微地张大嘴,眼里的光芒变得氤氲和沉思起来,“你……拍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画面,当时她一个不慎倒在了地上,同学们都围了上来,她被扶起来的时候,看到了远处有个男子也焦急地向她这里走来。 可是他又忽然停了下来,他们有过短暂四目交汇的时候,那一刻,她觉得对方有着一双非常锐利的眼,莫名地让她心跳加速。 所以,她就立即移开了目光,因为自己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而感到惊慌及诧异。她低下头去回答关心她的那些问题,告诉大家她没有任何的事…… “那个人是你?”她恍然大悟地瞪大了眼,连连后退,“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那一刻的惊鸿一瞥,那个时候左心房里莫名的悸动……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吗?她现在深爱着的这个男人?这也太巧合了……不,不只是巧合,是神奇的缘分吗? “这一段录像,我一直保存着。”他把光盘又放回了dvd里,“回去以后,一直很遗憾没有前去结识这个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薰衣草田里跳舞的那种姿态、那个微笑、那个眼神就一直留在了我的心底。直到有一天,我又遇见了她,在一个宴会上。她穿着精致的礼服,带着亲切的笑容,但那笑容里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灿烂,那眼神也不复当年的狂妄和霸气。” 聂铭亮一直背对着她,在那一刻,他却忽然直起了背,回过身来望着她,“你一直询问我,为什么会爱上你的理由。现在我把这个理由放在了你的面前,我魂牵梦萦了许多年,才找到了你,可是那个时候,我却害怕了。我怕真实的你没有我印象里那样美好,我却步了,我一直观察着……但越是观察,心里那份渴望就越是巨大。” 他的目光真挚、热烈、毫无遮掩地直视着她,他说过,当他们真心相爱以后,他会把最初爱上她的理由告诉她!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黑川舞久久无言地回视着他,这是她一直希望他告诉她的理由,现在她终于得到了。其实这个理由原来仅仅是如此简单,仅仅是因为他在许多年前,看到了一个在薰衣草田里翩翩起舞的女孩,久久不能忘怀的结果。 “所以当我终于开始行动,我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的。我不想在她的面前看起来有任何的怯懦,但内心里却因为越是渴望,而越是胆怯。”他的嘴角挂上了她所熟悉的温暖笑容,“所以一开始我做得很笨拙,邀请她带我去逛东京,不过她却很好心地接纳了我,并且让我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爱情和幸福。薰衣草田只是开始,我知道她很值得我爱,而现在的我,也很爱她。”他忽然向着她走去,对她张开了双手。 黑川舞笑着投入了他的怀抱,其实她早已不再在意这个开始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他究竟为什么如此爱她……因为他爱她是事实,她现在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你送给了我这么好的礼物,我今天其实也有礼物要送给你。”享受着他温柔宠爱的怀抱,她抬起头来微笑。 看着她闪烁着幸福和俏皮光彩的眼,他笑着问:“那是什么?” 她忽然伸出右手,手里拿着一把邮箱的钥匙。 “我在英国的时候,曾经寄出过一些明信片。我把它寄到了这个邮政信箱,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让真正的收信人收到。因为当时我只是寄出一份自己的歉意,还有对他的爱意。”她丝毫也不害羞地说着。 聂铭亮忽然双眸一亮,“你是说,你也给我寄了明信片?” “一样的酒店限量明信片。只是我当时不太敢真的寄给你,但很想写下自己的心情。”她这时才流露出来一点羞涩,但立即就换上了微笑,“现在我把它交还给你,很高兴你有看到的一天。那表示……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聂铭亮接过了钥匙,然后低下头去吻住了她微笑的嘴角,用他所有的爱吻了下去。 是誓言的吻,也是心心相印的吻。 要真正地心心相印,原来这么难,不仅要有相爱的决心,还必须有包容、宽容、信任、坚定等等无数的条件去栽培。 真爱,本就不是那样轻易获得、轻易长久的。 所以未来,还必须他们两个人用心去开创。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或者,他们的未来也会是无比光明的! 尾声 柳夫人走进了丈夫那间采光非常良好的大书房里,看到了正站在窗前,眺望着花园的柳川贺。 “那个时候的那张照片,是你派人拍的吧?”她手里端着人参茶,嘴角边上带着温柔的笑容。那张照片指的就是在n8集团的露天阳台上,小舞和铭亮被拍到登报的那一张照片。 柳川贺并没有真正回答,他只是微笑看着在花园喝茶聊天的四个年轻人。聂铭亮握着黑川舞的手,聂铭仁则搂着自己新婚妻子的腰,他们四个人都笑得非常开心。 “接下来只剩下和谦与荼紫了,和谦同若曦已经无法挽回了吗?”他用一脸无关紧要的声音询问着自己的妻子。 柳夫人的眼里飘过一丝抑郁,“看起来,是无法挽回了。”其实她这个丈夫,比任何人都要冷酷,也比任何人都会关心孩子们的幸福。 但他的表达方式,可能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他也还是关注着自己的事业和野心,也不断地在利用着孩子们的爱情。 只是,结局才是最重要的。 就好像小舞同铭亮这样,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最终,还是爱情冲破了一切的阴谋和阻力,开出了真正灿烂的花朵。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