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十年花烛夜》 序言 【新婚夜?花烛夜? 明星】 春天破200的主题系列终于隆重登场喽! 首先,明小星要在这里唉一下,说起这个“好恋成双”之《迟到十年花烛夜》,其实最开始定的书名叫《迟到十年新婚夜》啦。当初接到这个主题时,本应是一本现代稿来着,可惜明小星在费尽千辛万苦写完之后,编编觉得故事的基调比较悲伤并不喜庆,不符合“好恋成双”这个名称,所以……所以明小星很不幸的被退、稿、啦! 为此,“新婚夜”不得不被迫改成“花烛夜”,现代版不得不改成古代版,得知这个消息的明小星很抓狂,因为截稿日的关系,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再重新设定故事,而且一定要记住喜庆啊喜庆。 还好在很久以前脑袋里就有一个很想写的故事,故事的原型和这本新稿居然很相配,因此《迟到十年花烛夜》终于如愿以偿的问世喽。 好不容易如期完稿后,或许是为了释放压力,我不但迷上了网络小说,不停的看,还下载了好几款网络游戏猛玩。当时间飞逝,赫然发现明小星沉迷在游戏世界里已经很久很久。唉!我果然是一个容易被诱惑的家伙! 最近发现自己的身体发出警讯,先是因为长时间使用计算机,导致手腕发生病变,听说好多同行的朋友也都有此症状,而且这个毛病还很不好解决,只能慢慢调养。 其次,就是一向自以为豪的眼睛也跟我抗议了。以前读书时,就算每天看电视看到三更半夜,也没因此变成近视眼。可最近这几天,明小星发现自己居然患了飞、蚊、症! 所谓飞蚊症,就是眼球上总会出现波浪形的物体,在光线好的地方近距离看东西,这种波浪形物体就会随着眼球的转动而转动。虽然对视力没有太大的影响,可是这个病很讨厌,是长期也无法治愈的一种眼疾。 所以在这里我要提醒那些长时间接触计算机的亲朋好友们,使用一段时间,一定要多多休息。毕竟现在是一个网络发达的时代,人们十分依赖网络,但若因此忽略了身体的警讯,小心,有些疾病会在无形之中找上你。 总之,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幸福,健康才是目前重要的。 楔子 “这就是我的新娘子?” 身着一袭大红喜袍的俊俏少年,姿态潇洒的跃下枣红大马,掀开大红轿帘定睛一瞧,顿时一乐。 “横看竖看,我怎么瞧都觉得她是个还没长熟的矮冬瓜。” 说着,就要伸手去掀女孩的红盖头,却被身后的小厮一把拦住。 “使不得啊少爷,新娘子的红盖头是要入洞房时才能掀的。” “这是哪个王八蛋订的狗屁规矩?”他哼笑一声,“今儿个被老太婆逼着娶媳妇已经很不痛快了,如果还是一个丑八怪,我可是坚持退货。” 话音刚落,也不理会小厮的劝阻,手臂一扬,绣着金色喜字的红盖头,就这么被抛飞出去。 轿子里,规规矩矩端坐的姑娘,约莫八、九岁年纪,生得一张俏生生的可爱面孔,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中透着几分畏惧之色。 当红盖头被掀开之时,她本能的跟眼前那一身喜袍的俊俏少年四目相对。 “咦?这明明就是个还没断奶的娃儿嘛。” 小厮无语,心底不断腹诽他自少爷。这门婚事是自家老太君亲自定下来的,轿里年仅九岁的小新娘,也是太君费尽心机给少爷选的童养媳。 虽说少爷打心眼里不满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但新郎官的大红喜袍都穿在身上了,还嘴上不饶人的挑三拣四就有些太刻薄了。 仔细端详了小新娘一番,俊俏的新郎官勾唇一笑,“娘子,把手伸出来,为夫的有好东西要送给妳当见面礼。” 见到少爷眼底闪烁着恶魔一样的光芒,小厮不由得心下一惊。 全然不知危险为何物的女娃,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伸出一双白嫩小手,掌心朝上,模样很是乖巧。 “收好了,这是为夫的一番心意,妳可不许丢掉喔。” 当一只肥大无比、丑陋不堪的癞虾蟆被放到女娃的手上,还“呱”的发出一声尖叫时── 双手恭恭敬敬捧着这只“怪物”的小新娘,当场两眼一翻,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第一章 京城西郊一条官道上,迎面奔来几匹高头大马,骑在马上的是几个年轻男子。 其中为首之人身穿一袭玄色长袍,墨黑长发高高束起,轻扬的发丝迎风飞舞。 他身形挺拔健壮,腰板挺得笔直,背后斜背一把硕大兵器,身下一匹雪白骏马撒开四蹄肆意奔驰。 身后几人皆身穿靛色外袍,井然有序的跟随着。 “萧何,距京城还有多少路程?” 紧随其后的靛衣男子迅速环顾四周一眼,回答道:“二、三十里左右,快马加鞭的话,不到一个时辰就可以直抵城门。” “吁!” 玄衣男主一拉缰绳,很快,后面几匹马也跟着放缓了速度。 “元帅因何停下?” 为首男子傲然扬起手臂朝不远处指了指,“那边好像有家客栈,先过去吃些东西果腹,也顺便歇歇脚,明日再继续赶路也不迟。” 萧何眉头一皱,拉着缰绳跟在玄衣男子身边,“老太君连续派人捎了十余封家书催元帅速速回府探望,这眼看就到城门口了,元帅居然要歇脚,万一老太君的病情……” “你也觉得太君真的病了?” 萧何沉吟了下,不再表示意见。 玄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北麒国现任掌管虎符的兵马大元帅白君然。 在北麒,老百姓也许不知道当今天子姓啥名谁,却无人不知兵马大元帅白君然是何许人物。 这位年轻的马上战神出身将门之后,五、六岁便跟在祖母身边学习行军布阵,十几岁便被封为少年英雄。 如今才二十有四,就为北麒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他在边关驻守整整十年,期间征战无数,先后平定赤焰、西琉两国,为北麒江山扩大不少版图。 十几天前,正在操兵的白君然突然接到京城寄来的家书。 信中表明,白家的女主人、白君然的祖母、被先皇封为定国夫人的白老太君,身染恶疾,病情每况愈下。 这个消息来得非常突然。 事实上,类似这样的消息,每年都会来上几次。 不过,白君然在自家府上安插了好多内线,通常家书前脚刚到,马上就有人通风报信,那纯粹是老太君拐他回京的计谋。 所以他也乐得跟祖母打太极,任对方便劲折腾,他就是死活不露面。 可这次收到家书后,通风报信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白君然开始猜测,莫非奶奶真的病了? 其中疑点虽然很多,但一想到自己有整整十年没回去了,这次倒也没再坚持。 打点行装,安排好军队大小事宜,便带着得力副将萧何,以及三、五个心腹部属便赶往京城。 龙悦客栈位于京城西郊,虽然地处偏僻,不过因为方圆十里内也就这么一家客栈,所以生意还是不差的。 店小二见几人风尘仆仆的跃下马背,忙不迭上前招呼。 “几位爷儿,是住店还是吃饭?” “收拾几间最好的客房,再上一桌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和一壶酒,另外,这几匹马也给我好好的伺候着。” “爷儿您放心,小店服务绝对包您满意。” 几个男子因为长期的军旅生活,浑身散发一股难掩的刚烈之气。 尤其是身为将门之后的白君然,其父母当年都是北麒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虽然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但每次提到白家子孙,百姓都忍不住用绝色出尘这样的词来形容。 即使长年行军征战,也未改变白君然天生的俊俏容颜,反而使他整个人的气质多了三分霸气,以及增添狂肆狠戾之感。 几人在店小二的指引下,选了张干净桌子坐好,点完酒菜,嘴巴一向闲不住的萧何使忍不住望向自家老大。 “若我没记错,元帅好像已经娶了妻。据说,嫂子还是老太君当年亲自替您挑选的……童养媳。” 最后那三个字一说出口,很快便换来白君然一记凶恶的瞪视。 萧何心底一乐,不怕死的凑近对方几分,神秘兮兮的掩着唇小声道:“这件事在咱们军营里已经不是秘密了,大伙都知道这十年来元帅不想回京,有一大部份原因,是害怕见到自己的媳妇。” 听到这话,白君然顿时瞪圆双眼。 “你听谁胡说八道,本帅一介堂堂男子汉,怎可能怕她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虽然他嘴上吼得大声,却有那么一点心虚。 想当年,奶奶趁着他从军中放假回家之时,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连哄带劝的让他娶媳妇,据说对方还是个连及笈之年都未到的小丫头。 那时只有十四岁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扬名立威,不让九泉之下的父母丢脸,儿女情长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无奈奶奶是一家之主,大有如果他胆敢反抗到底,就将他逐出家门的架式。 憋着一口恶气,他同意了,却心有未甘的在掀开红盖头时,将一只奇丑无比的癞虾蟆当成见面礼丢到对方手中。 事后,婚宴变成一场闹剧,年仅九岁的小新娘当场被吓昏。 他也在挨了奶奶一顿拐杖之后,连夜逃回军营。整整十年来,就算回京覆旨,他也是过家门而不入。 如今那小新娘的样貌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对方身材瘦小,满脸的柔弱之色,是他最厌恶,也是最避之唯恐不及的娇弱女。 “虽说当年元帅娶进门时还只是个奶娃娃,但历经十年之久,说不定嫂子已经出落成绝色美人了呢。” 萧何自从十五岁从军,就跟随在白君然身边南征北讨,抛开长官和部属的关系,两人间的情谊更像朋友、兄弟,他自然了解白君然的性格、喜好。 出身将门之后,白君然理所当然崇尚武风,一心就想成为不辱门风的马上英雄,让战死沙场的父亲引以为傲,壮大自家军的声威。 从自老太君从军时期就成立的白家军,经历两代的发展,到了白君然这一代,自然有了数十万之众,白君然精心栽培训练,让白家军如今成为捍卫家国的大支柱。 性情中人的萧何之所以愿意效命于白君然,正是因为这位出身将门的虎子,不但是个有情有义的血汉子,在军中,从不摆架子,真心把每个将士都当成亲兄弟来照顾。 但也因此,他更看不起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文官,在他看来,那些饱食终日的人根本不了解军旅生活的困顿,更遑论瞬息万变的战场有多危险。 成天满嘴以天下之忧而忧的论调,要他们拿出实际的作为,没有。 “那些没事就爱大放厥词、自以为是的文人让人打从心里厌烦。而那些娇生惯养、笑不露齿,看到一只小虫子就晕上三天三夜的大家小姐,更让人不屑了。” 白君然话音刚落,门口便走进来两个身材瘦削,满脸文弱之气的少年。 两人身上都背着包袱,前面的白衣少年穿着一袭绣着暗色花纹的长袍,五官俊秀异常,肤白胜雪,眉弯眼大,樱唇一点,墨黑发丝高高东于脑后。 走路时步履轻盈,眸光如星,与生俱来一股冷傲之气。 身后的少年气势则弱些,看穿着打扮应是小厮。 两人被带到白君然的隔壁桌,跟店小二说话时的声音,也是轻轻慢慢的。 手不客气的指了指那两人,“瞧见没?长成这副模样,那就是废柴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咱们北麒的男人如果都是这样,不出三年就会亡国。” 白君然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由于两桌挨得近,再加上他在军队时常给将士训话,丹田自然中气十足。 邻桌两个少年相偕回头,其中白衣那位,默默盯着白君然看了好一会,似乎在打量什么。 就在白君然被盯得毛骨悚然时,那少年微瞇双眼,狠狠瞪了他一记。 未等白君然做出反应,身旁的萧何先是一乐,“我说元帅,虽然这两个小子长得是细弱了些,但刚刚瞪你的那一眼可不马虎啊。” 他家老大自幼在军中长大,身上的戾气和霸气,绝对让人望而生畏。 邻桌那小子在见到元帅时不但没心生怯意,还敢迎头瞪过来,说明对方胆识不差。 没理会他的揶揄,更没有动怒,刚刚那充满怨怼的一瞪,反引起白君然的兴趣。 玩味的揉着自己的下巴,细细品味着那回眸一瞪,波光流转的眼神中,真有说不出来的妩媚娇嗔。 如雪的肌肤,哪有半分男子该有的粗犷? 莫非这两人…… “这两人外表的确是瘦弱了些,不过刚刚胆敢瞪你的那个公子,真的是生得面如冠玉,俊俏非常啊。” 萧何自幼在农家长大,虽然面貌也生得算不赖,但骨子里绝对是个大老粗。 他一边打量,一边羡慕道:“同样是男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这种感慨,很快便换来自家老大一记凶恶的目光。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什么人不好羡慕,偏要羡慕这种废柴?瞧那细胳膊细腿的,随便捏两下还不变成残废。” 白君然这番话其实并无恶意,他在军中待得久了,又时常跟属下开些玩笑,言谈举止间自然粗野豪迈。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邻桌那小厮打扮的少年被他这般有口无心的侮辱一番,脸上的不满更盛了。 杏眼一瞪,那小厮鼓起了腮帮子,“公子,隔壁那两个家伙实在是有够可恶,居然用如此难听的话来形容咱们,看我不与他们理论一番……” 未等小厮起身,一柄白扇已经挡住其去路。 那白衣少年优雅一笑,“拍”的一声将白扇打开,慢条斯理的搧着。 “正所谓鸡鸣咿咿,鸭鸣呷呷,天涯莫道无同调,磨面驴儿是一家。” 小厮一听这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萧何虽然是个粗人,年幼时也被长辈逼着学了几个大字,听到这番话,立刻不满了。 “嘿,我说你这个白面书生真是无礼,我们爷儿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干么骂我们是鸡是鸭,还说我们是驴不是人?” 丝毫不理会他的质问,少年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不客气的盯向一边的白君然。 “你眼里的他或许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可在我眼里,这人跟个无知莽夫没有任何区别。” 这话说得极重,言语间更是难掩几分嗔怒之意。 “好个无礼的家伙,你可知我们爷……” 萧何正想为自家老大争口气,却被白君然挡了回去。 他仔细打量了白面书生好一会,忍不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态,眼底也全是促狭的笑意。 “所以我一直都认为,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个死读书的人,最会的就是在耍嘴皮子,要真遇到劫匪之类的,还不吓得跪地求饶。” 白君然话才刚讲完,客栈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就见几个粗布衣男子手提大刀长剑,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口气很凶暴。 “小二,把你们店里最好吃的都给爷儿们拿出来,把爷儿们伺候得痛快了,爷儿们有赏,伺候得不痛快了,可小心你的狗命。” 店小二一看这架式,脸色立刻白了。 就连萧何也皱起眉头,凑到白君然耳边低声道:“这几个人似乎非善类啊。” 冷冷一笑,白君然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眼角不自觉的瞄到隔壁桌,与那白衣少年四目相对。 唇边立刻荡起坏笑,冲对方眨了眨眼,小声道:“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才刚提到劫匪,就来了一帮。怎样,现在是不是开始有些怕了?没关系,我这人一向很好说话,求我吧,说不定妳一求我,我就好心的帮妳打发掉接下来很有可能发生在妳身上的灾厄。” 没好气的横他一眼,白衣少年转过身,镇定的坐在原处也不吭声。 白君然有些意外的掀眉。如果他没看错,这个白衣公子和身边的小厮,根本就是两个女人乔装而成。 虽然这里距离京城只有几十里路,但荒郊野外,两个女子只身赶路,遇到危险总是难免的。 而且看得出来这两个丫头细皮嫩肉的,就知道她们根本不会半点功夫。 再加上那白衣姑娘还生得一副花容月貌,难道她就不怕自己会遇到劫难? 正想着,就见那几个莽汉眼睛一亮,直往这个方向走过来。 也难怪他们会一眼瞧着这两人。 两人原就生得白白净净一副大家公子模样,再加上她们身上的衣裳,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价格不菲。 穿成这副模样出来走动,那不是等着被人欺负吗? 为首的一个大汉将一柄大刀“咣”的一声搁到两人面前,“看两位公子生得眉清目秀相貌堂堂,想必背景来头定然不会太小。兄弟几个最近行走江湖手头很紧,两位若是聪明人,应该不介意赠些银两给咱们花花吧。” 那小厮似乎有些被吓到,双手死死抱着包袱不肯松手。 身为军人,萧何最看不过去这种欺负百姓的浑球,起身就要抱打不平,却被白君然拦了下来。 他有些不解,心想老大平时可是比他还要看不惯这种事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白君然冲他摇摇头,笑道:“人家又没求咱们帮忙,你可别好心办坏事。” 虽然他也讨厌极这种打家劫舍的匪人,但他倒想看看那个丫头到底会不会低头来求自己。 反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几个浑球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与其赶着做好人,不如先看看好戏再说。 本以为被几人一吓,刚刚还跟他呛声的小家伙肯定会低头,却不料对方依旧不疾不徐的摇着扇子,没有丝毫恐惧。 这副镇定的模样,让白君然不由得心生几许欣赏。 “几位大哥若想要银子直说就是了,何必摆出这般吓人的模样,我二人别的东西或许没有,就数这银子最多……” 说着,将小厮手中的包袱拿了过来,笑容满面的道:“你们是想要白银,还是想要黄金呢?” 几人眼前顿时一亮,心道,难道今天真要发大财了? 隔壁的萧何瞪圆了双眼。这两个书生该不是吓傻了吧? 只有白君然越看越有趣。他倒要看看这丫头打算做什么。 “黄金?白银?我们都想要哇……”财神爷上门,岂有往外推的道理? 白衣公子冲几人勾勾手指,笑道:“我这包袱可是花了大钱,用最坚固的银丝线缝制而成,刀剑皆不可破。 “而且包袱的结也是请教过高人的,若解法不对,搞不好还会伤到手指。来来来,你们都围过来,我解给你们看。” 几个大汉不疑有他,一个个饿狼似的围过来,就等着眼前出现真金白银。 白衣少年细嫩手指轻巧的解着包袱结,当那繁琐的结被打开之时,一阵白烟冒出,下一刻,便有人开始在地上打滚抓痒。 “哎哟喂呀,好痒!好痒啊……” 看到这一幕,店小二和客人们都目瞪口呆,刚刚还嚣张的大汉,现在全部躺在地上滚来滚去。 旁边的小厮嘿嘿一笑,站起身往为首的那个大汉身上踹了一脚,“谁让你们有眼无珠,谁让你们强取豪夺,看我不踩烂你们。” 白衣少年依旧保持着优雅自得的神态,慢条斯理的将包袱绑好,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个直叫痒的大汉一眼。 “这痒痒粉的功效可是当今世上最厉害的,就算你们抓破皮也是止不了痒,只会更痒,唯一的解药就是夜香,只要将夜香涂满全身,很快就会见效的。” 众人大概是痒得受不了,一听有解药,管是夜香还是臭水沟,全巴不得赶紧跳下去洗个痛快。 白衣少年笑咪咪的起身,转过头看了白君然一眼。 “外界都传白君然白元帅是条真汉子,乐于助人、抱打不平,今日一见,原来不过尔尔。”说着,不理会白君然与萧何诧异的眼神,召唤自家小厮道:“青儿,咱们走。” 当白君然率着几个心腹抵达京城白府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 门前几个家丁正在扫洒,管事白忠正在向几个小丫鬟交代着什么。 听到马蹄声响,这位老管事本能的往院外望去。 就见一匹白色高头大马上,赫然乘着一个英姿飒爽的玄衣男子。 白忠当下一愣,反应过来时,忍不住大呼一声,“天哪,少爷……是少爷回来了!” 白君然飞身跃下马背,冲着迎来的老管事就是一笑,“忠叔,好久不见。” 白忠心情激动,赶忙吩咐旁边呆怔着的小厮去通知老太君。 十年未归,这白府较之从前更加雄伟壮观。 院里的丫鬟小厮大都是几年前进府当差的,乍见这个传说中的兵马大元帅白君然,皆是一怔。 印象中能够统领三军的元帅,大都是满脸落腮胡、皮肤黝黑的粗汉子。 可眼前这个男子,虽然身材高壮,可那张脸却显得年轻而俊俏,墨色长发在风中轻扬,健朗中更见几分潇洒。 难怪老太君时不时就要叨念这孙子一通。 果真是人中龙凤。 跟白忠叙旧一阵,白君然便问起祖母的情况。“忠叔,太君真得了重病,卧床不起吗?” 对方面色一僵,似有难言之隐,“这……少爷还是亲自去瞧瞧吧。” 白君然也是个聪明之人,见白忠没有解释,便已猜出七、八分。“那我这几个兄弟就先有劳忠叔照顾了。” 安顿好萧何及几个随从,他快步如飞的奔向祖母的房间。 掀开晶莹的珠帘,就见内室的床上,躺着一个七旬的老太太。 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脸色红润,英气逼人。 传说中,定国夫人年轻时武艺超群,连当时的武状元也是她的手下败将。 见到祖母气色并不差,白君然担忧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 踏进内室,撩起衣袍,对着老太君行了个跪拜大礼。 “奶奶,不孝孙儿给您请安了……” 他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响头,一抬眼,见祖母正死死瞪着自己。 白君然不以为忤,膝行向前几步,爬到祖母床前,“我说奶奶,孙子回来给您请安,您倒是说句话啊。” 白老太君继续瞪他,待孙子爬得近了,一把拧住他的耳朵用力一扯,“你这个不孝的兔崽子,居然一走就是整整十年!这十年里我找尽各种理由叫你回来,可你全给我当耳边风,是不是要等我这把老骨头入土为安了,你才肯回来见上一面?” 耳朵虽然被拧,白君然却撒娇讨好的笑着,“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奶奶您的身体一向健朗,别说十年,就算再过五十年,您还不是照样生龙活虎的。” 还没等白老太君答话,门帘再次被人撩起。 进来的是个妙龄少女,一身绿衣绿裙,头上珠饰虽然简单,却样样华贵不凡。 “太君,要我说,您这孙子如此不孝,该赏他一顿拐杖才是。” 白老太君一听这话,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刚刚还被白君然当成病弱患者的祖母,抄起一根龙头拐杖,对着他的屁股便打了下去。 “这该死的不孝孙,太君我早想狠揍他一顿了。” 白君然直呼自己是个倒霉鬼,风尘仆仆的刚赶到家,就挨了太君一顿拐杖。 他虽然上窜下跳躲得不亦乐乎,更是纳闷开口指使祖母揍人的那丫头到底是谁? 刚刚只来得及瞧上一眼,白老太君的拐杖便招呼过来。 他虽然身手灵活,但想到祖母十年没见着自己,心中定然有气,若不给她揍上几下消消气,肯定会心有不甘的,便陪着对方过过招。 偌大的房里,就见祖孙俩你来我往,你追我跑。 别看白老太君七十多岁了,可是老当益壮。 躲在旁边看热闹的绿衣少女见白君然被揍了好几下,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好死不死她这个小动作,被飞来窜去的白君然逮个正着。 两人四目相对,就见少女对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他心下一个失神,结结实实挨了白老太君一记拐杖,刚好打在他的屁股上。 “哎哟!我说奶奶,您还真舍得下手啊。” 白君然一下跳得老远,揉着被狠揍一下的屁股,委屈得直皱眉。 见不远处少女还在幸灾乐祸,他气不打一处来道:“这人谁呀?哪里冒出来个胆敢多嘴的丫头?” 仔细一瞧,才发现少女生得眉清目秀,娇柔似水,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而且,还很……眼熟?! “白元帅,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天咱们不是才见过面、交过手的吗?” “喔,妳不就是……哎哟,奶奶,您干么又打人?” “你这个兔崽子,别是连自己的媳妇都不认得了。” “啥?我媳妇?您说她就是当年那个……被我拿癞虾蟆吓晕的奶娃娃?” 第二章 “也就是说,在客栈时,妳就已经认出我是谁了?” 当白君然知晓眼前这个容貌秀丽的少女,就是自己十年前娶进家门的童养媳墨兰时,着实吃惊了好一会。 而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小丫头居然在客栈时就已得知他就是她的夫婿了。 帮着白老太君斟倒茶水,墨兰回眸冲他微微一笑,就见她眉眼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春花。 一身绿色衣裳更衬出她姣美的面容。 得知两人相遇的过程后,白老太君也露出满脸的好奇,端起孙媳妇为自己泡好的茶水轻啜一口,便道:“兰儿是如何得知这兔崽子身份的?” 白君然无奈看了祖母一眼。他现在可是掌管虎符的兵马大元帅,可到了奶奶面前,就变成毫无地位的兔崽子了。 幸亏这一房里只有他们三人,不然若是被军中那些将士听到这种称呼,他这个大元帅还怎么树立威严。 泡完茶,墨兰就手脚勤快的走到白老太君身后,伸出葱白十指捏着对方的肩膀,而她的视线刚好与坐在白老太君对面的白君然对上。 “元帅此番回京,虽然行事十分低调,但要想猜出他的身份,倒也不难。” 白君然突然觉得这丫头不但人长得水灵剔透,就连讲话的声音都如出谷黄莺般美妙动听。 可惜他自幼就对这种娇滴滴的姑娘没好感,总是害怕一个伺候不好,弄哭对方事小,万一碰断胳膊腿的,那可就难以收场了。 帮白老太君按摩的墨兰,隐约从他的表情中看出几分轻视。 她并不恼怒,盈盈一笑,盯着白君然道:“首先,元帅虽然没穿盔甲,足上却蹬着军靴。” 他低头一瞧,脚上踩着的靴子上,绣着一条五爪金龙。 “在我北麒,除了皇族之外,就只有军中的最高统治者有资格穿这种绣着龙形图案的官靴,另外……” 她似笑非笑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凡是带兵打仗的将领,身上都有一股霸气,元帅虽然讲话有失水平,但眉宇间的神态,却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严厉。” 这句话有褒有贬,让人既想生气,又无从发作。 白老太君听言不由得微微一笑,并冲着自家孙子眨眨眼。 白君然被说得哭笑不得。这丫头摆明在报私仇呢。 “其三……”不理会祖孙俩的眼神交流,墨兰又继续道:“咱们白府的祠堂里,可是供着爹年轻时的画像呢,虽然元帅比起爹,似乎还差了几分威仪,但仔细一看,五官生得是有分像的。” 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还真是说一句,损一句。 不过,对于她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将自己观察得这么仔细,白君然还是对她产生了几分欣赏之意。 十年间,他偶尔也曾想起京城里还住着一个小娘子。 岁月的流逝,改变了很多东西。他怎么也没想到,十年前那个规规矩矩坐在花轿里,满脸战战兢兢的奶娃娃,如今已经出落成一个绝世美女了。 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当年他掀开她的红盖头时,亲手塞给她的那只癞虾蟆? 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若说完全不在意这个人,那是假的。 但他依旧无法对这种弱质女流产生任何好感。 女人,并不一定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他更欣赏的,是那种能够与他并肩策马,大声说笑的女中豪杰。 说到底,母亲因为承受不了父亲战死沙场的打击,最后抑郁而终,成为他心中不可抹灭的阴影。 “哈哈!兰儿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不负太君这么多年来对妳疼爱有加。”白老太君宠溺的抓过墨兰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君然今生能娶妳做媳妇,前世真是不知道修了多少福份呢。” 墨兰脸颊微微一红,看着白君然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嗔意。 白君然只觉得胸口一窒,他并不是没见过好看的姑娘,但是像墨兰这般好看清丽的,还真是不多见。 两人无言的眉来眼去,看在白老太君眼里就觉得暧昧非常。 她心底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兰儿,妳夫君十年未归,今儿个初踏家门,对咱们府上来说可是一桩喜事,赶紧吩咐白管事,让他备一桌酒席,替君然洗尘。” 墨兰被“夫君”那两个字说得心头一怔,但很快,她便识趣的知道老太君是在支开自己,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跟白君然说。 “兰儿这就出去打点。” 见她莲步轻移,出了内室,白老太君发现孙子的目光情不自禁的也跟着追了出去。 “你这个兔崽子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把这么个佳人扔在府里不闻不问整整十年,错过了多少美好光阴。若不是当初你走得那般决绝,搞不好你和兰儿的孩子都已经会走路了呢。” 慢慢收回视线,白君然心底虽然对墨兰有几分欣赏之意,但并未动摇他原来的想法。 端起茶杯低啜一口,他满不在乎的道:“奶奶何出此言?这十年间我带兵打仗,保卫家国,可比儿女情长有意思多了,至于后悔两个字,我更是想都没想过。” “哼!兰儿可是万中选一的好姑娘,她人长得漂亮,才华也是一等一,不但琴棋书画样样通,就连白府这偌大家业,她也管理得井井有条。” 白君然也哼笑一声,“琴棋书画算什么?那些玩意都是贵族公子千金的无聊消遣,我一个带兵打仗的元帅,只要想着如何不费一兵一卒打赢战争就够了。” 他虽然生了一副俊俏容貌,骨子里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军人。 弹琴唱曲吟诗作画,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只会消磨人的心志。 “你这个兔崽子真是完全没遗传到你爹娘的优点,想当年你爹虽然是武将出身,但也是满腹经纶,才吸引你那京城第一才女的娘嫁进咱们白家。 “可瞧瞧你自己,自幼让你提笔练字,你居然把笔当剑耍,让你弹筝,你把琴弦扯断当暗器,我白家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怪胎?” “嘿嘿,说不定我是爹娘当年捡回来的野孩子呢。” 白老太君一听这话,气得用拐杖敲敲地面,“你这臭小子,说这什么浑话?” 白君然赶忙上前讨好,撒着娇替祖母捶肩捏背,“哎哟!奶奶,我不就是跟您开个玩笑,别动气别动气,您孙子我日夜兼程赶回京城,若把您老气出病来,我可是会不舍的。” “哼!别以为你说两句好听的我就不生气了,我告诉你,这次你回来,就休想再轻易离开,皇上那边我会找时间再进宫面圣的,我白家一门忠烈,皇上应该不会太为难老身才是。” 白老太君回头瞪他一眼,“你也二十有四了,兰儿成亲这么多年,一直没为咱们白家开枝散叶,如今兰儿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小女娃,是个大姑娘了,该做的,也都能做了。” “该做的?做什么?” “你个浑小子,还敢跟我装胡涂?”白老太君又被孙子气恼了,“这次你回来,若没替白家生几个娃娃,看我放不放人。” “奶奶,您没开玩笑吧?就那丫头细胳膊细腿的,我一个不小心,万一把她弄断腿弄断手,可是会影响她下半辈子的。” 这下,白老太君被他气极,站起来就要拿拐杖揍人。 “别打别打,我说奶奶,就算您老身子骨硬朗得一如当年,但您孙子好歹也才刚到家,您怎么说打就打啊?” 白君然眼捷手快的躲着,把白老太君气得七窍生烟。 偏偏他身手灵活,上窜下跳,就是让她打不着,最后跃到了梁上。 白老太君气到不行,举着拐杖抬头对孙子大吼,“就算胳膊再细,也没有一捏就断的道理,你这个浑球,十年前拿癞虾蟆吓得人家小姑娘魂不附体已经够可恶了”。 “这十年来你身为人夫,不但没有尽过一天丈夫的责任,连面也不肯露上一次,若不是兰儿心地好,这种事传出去,老身的脸还不让你这个薄幸郎丢光。” 骂了一阵,老人家觉得口渴,呷了口茶,继续指着孙子怒斥,“总之,不管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若是没让兰儿怀上孩子,你就休想离开京城一步。” 见对方张着嘴似乎要说什么,白老太君立刻恶狠狠道:“你敢再偷偷溜走,看我不上吊自杀给你看。” 白君然听了一个头两个大。 看来这十年来他的确把奶奶气得不轻,瞧眼前这架式,奶奶可是发了狠逼着自己与那小丫头开枝散叶呢。 虽然他一向不喜欢娇柔瘦弱的女子,但不知为何,当脑海中浮现出那丫头的笑貌时,居然没有产生出太多的抗拒心理。 或许,依言完成奶奶的心愿,也并非是一件难事。 离家十年的少爷终于回京探亲,对于白府来说,这可是一大喜庆。 老太君召集府上所有下人一一拜见白君然,免得那些眼生的下人看到自家主子还把他当成外人,可就闹笑话了。 快到傍晚时分,换白君然将几个得力部属介绍给祖母。 看到传说中的定国夫人白老太君,几个小辈统统都是一脸钦慕,问长问短。 当他们得知前日在客栈中遇到的那个白衣少年,就是自家元帅的媳妇时,个个都震惊非常。 晚宴上,身为白府的少夫人,墨兰一袭湖水绿的襦裙现身,为了表达欢迎之意,她还主动弹上一曲古筝,态度落落大方,且筵席上的菜单、酒类全是她亲自拟定,再命人去张罗。 就是晚宴之后她也没有闲下来,白君然的部属她全客气有礼的安排住进上等客房,身边伺候着的丫鬟也尽挑府里手脚利落、办事稳当的人。 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姑娘,能把这偌大家业打理得井然有序,萧何、白君然其它几个心腹,无不对她立刻改观,并竖起拇指称赞。 夜里,白君然与萧何这两个过惯军中生活的将领,悄无声息的跳上白府房顶,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一人持着一只酒瓶对饮起来。 “元帅,你府里的厨子手艺不错,菜色也精美,就是气氛拘谨了点,不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没人来与咱们抢鸡抢鸭,突然觉得吃到嘴里的食物也没以往那么美味了。” 白君然跷脚躺在房顶上,仰望月空,星子点点。别说萧何不习惯这样的用膳场合,就连他这个白府的主子,在习惯豪迈的军旅生活后,也觉得今日有些不尽兴。 不远的庭院里,传来墨兰那特有的纤细嗓音,她正有条不紊的吩咐下人第二天的工作。 小丫头年纪不大,但讲话条理分明,处理果断,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一众下人无不对她心服口服,就连刚刚因为做错事,而遭她训斥的两个家丁,也在听完训之后,规规矩矩的保证不再犯。 “元帅,嫂夫人可真是不简单吶,昨儿个扮成男装时,把那几个恶匪折腾得死去活来,就已经让我十分佩服了。没想到她还是这么大一片家业的主事者,看来太君的眼光果然很不一般。” 顺着萧何的目光望去,白君然并未吭声。 仰头灌下一口烈酒,心底也说不清是欣赏还是什么。 总之,晚宴上看到她忙来忙去的身影,经过自己身边时,又似笑非笑的拿眼瞟他,就觉得心底有些痒痒的。 为何目光会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她?明明柔弱纤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偏偏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吸引住他的视线。 “听说太君这次把你召回来,可是下达了使命的。”萧何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说起来,元帅你二十有四,换作其它人都不知道是几个孩的爹了。” “哼!你知道得倒是详细。” 萧何一阵傻笑,“这可是太君亲自告诉我的。” “她是要你把我看住,别让我偷偷溜了吧。” “反正现在边境安定,只要太君进宫去向皇上禀报一声,相信皇上绝对会允了她的要求,元帅不如趁此机会,与嫂夫人多生几个孩子也不错。” 两人正说话间,就听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少夫人,妳早就知道昨天在客栈里遇到的那个玄衣公子就是少爷,当时为何没与他相认呢?” 仔细一看,庭院里的下人都已散去,那个正与墨兰讲话的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客栈里扮作小厮的青儿。 墨兰幽幽叹口气,有些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主仆俩结伴到城外收租,没想到回程途中,会遇到离开整整十年的夫婿。 若说当时心情不激动,那是骗人的。 但一想到他的不闻不问,让她很难不心生怨怼。 “没想到少爷不但是北麒最英勇善战的大元帅,连样貌都是那般俊俏,昨日在客栈时他一身风尘仆仆倒是没看仔细,今见个在晚宴上可让我把少爷的模样看个清楚了。”青儿说得一脸兴奋,“一直以为带兵打仗的人长相都粗犷豪迈,没想到少爷倒是个异类。” 她进白府只有五年,对于白君然这号人物,从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这回一睹其丰采,青儿心底不由得对白君然产生几分敬畏仰慕。 毕竟传闻中,只要一听到北麒国的白君然,敌军没有不吓破胆的,而这个北麒国的神话,还是自家主子,这让她怎能不感到与有荣焉。 “看事情可不能只看表面。” 就在青儿将白君然夸得神乎其神时,墨兰忍不住开始打击报复。 “一个人值不值得尊敬,要从多方面来考虑,被妳当作天神一般膜拜的那个人,他也有很多缺点。” 房顶的白君然表情一滞,而萧何则是极力忍笑。 “他离家十年,虽然战功彪炳,却忘了家中有祖母殷殷盼望着,居然十年不归,这说明他不孝。另外,咱们在客栈遇到坏人,他没有及时相帮,还躲在一边看热闹,这说明他人品不好。” 萧何差点笑出声。嫂夫人开始翻旧帐了,而自家元帅的俊脸,现在已经黑得比钢底还难看。 “还有,十年前他娶我时,曾坏心眼的拿一只癞虾蟆放到我手里把我吓昏,这说明他心术不正。” 萧何乐得直蹬腿,白君然则拧着眉,心道,这小丫头可真爱记恨,他拿癞虾蟆吓她的事,居然被她牢记了十年。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说到这里,墨兰的小脸微微一仰,与房顶正持着酒壶的白君然四目相对。 “那个光明磊落的大元帅,还有偷听壁脚的坏习惯呢。” 萧何与白君然皆是一怔。两人正偷听得兴致正浓,没想到却被对方逮个正着。 萧何觉得嫂夫人实在厉害得紧,趁着自家元帅失神的工夫,施展轻功,飞也似的逃走了。 被逮个正着,白君然倒也不心虚,身子一跃,轻盈的落到一主一仆的眼前。 青儿见少爷突然出现在面前,再想到刚才说的话全被听了去,脸色不禁一红。 反观墨兰,依旧一脸的傲然。 她的个子虽然只及白君然的肩头,但从容的气度,让她完全不显得矮对方一截。 “瞧,他果然在偷听吧。” 青儿害羞的笑了笑,不敢再继续打扰两位主子,转身跑开了。 偌大的院落,只剩下两人四目相对。 夜风徐徐,晚上的空气中夹杂着几分凉意。 “妳怎么知道我在房顶的?”他自认功夫不错,虽然并没有多加掩饰,但还不至于轻易就被一个小丫头给发现了。 墨兰娇柔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池塘,就见光亮的水面,刚好倒映出房顶的一切。 白君然心头一颤,有些佩服对方敏锐的观察力。 月色下,她双眸晶亮,肤色更显白晢,眼中毫无惧意,反而带着几分挑衅。 他突然爽朗一笑,伸出手,轻撩一把她额前的发丝上,“果然是奶奶选的人,连气势都那么与众不同,不过妳不要忘了……” 低低垂下头,他将性感的唇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是妳的夫,妻以夫为天,妳这个小丫头,有外人在的时候也要客气一点。” “十年前当你把那只癞虾蟆丢到我手里时,怎么就没想过怜香惜玉一点?” 那种又丑又恶心的癞虾蟆,从那件事后,就成了她心底永远也抹不去的阴影。 甚至每次看到与癞虾蟆相像的东西,她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都是这家伙害的! 十年前她没机会向他声讨,现在他回来了,她终于能够把当年自己对他的不满宣泄出来。 “妳这是在向我表示不满喽?”邪笑道,他继续把玩着她柔软的发丝。 近看之下,只觉得眼前女子乌发如墨,娇颜似玉,美目流盼,颦笑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就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美而不娇,艳而不俗。 墨兰被他灼热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原本想跟他对峙一番。 但清朗的月色下,微风抚过,两人皆衣袂飘飘,发丝飞舞,心头竟萌生一股无以名状的情动。 她亟欲躲开,却被他反手抓住,那双慑人的黑眸,闪烁着恶魔般的光芒。 “我说兰儿……”他一脸的似笑非笑,很是邪恶,叫她名字时,还有几分玩味。“妳可知奶奶这次叫我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粗砺的指尖,轻轻在她柔软的肌肤上滑动,有些刺痛,却并非难以忍受。 “她说咱们成亲十年,也到了该生娃娃的时候了。” 话音才落,墨兰的耳根便泛起了红色。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第一次看到她露出窘态,他只觉得有趣非常,忍不住就想继续逗弄。 “哪有胡说?若妳不信,咱们一块找奶奶问个清楚可好?看她是不是想让妳给我生个娃儿,好继承白家香火。” 毕竟是个还未经人事的姑娘,就算已经嫁作人妇,可这十年间,两人根本就没相处过,哪禁得起他这般逗弄。 见他面露邪恶,她转身就想逃开,却被他霸道的揽住。“我看今晚月色不错,气候宜人,不如我们就把十年前给耽误的洞房花烛夜给补回来吧,趁早生个娃娃,也好了了奶奶的一桩心愿……”低下头,就要去吻她的樱唇。 墨兰又气又怕,她原本以为夫婿十年不归,多少与自己的存在有些关系,所以认定他必然是不愿意与她多有牵扯。 没想到这人才刚回府,便说要洞房花烛。 虽然两人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但经过十年的分离,她其实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夫婿。 “妳躲什么?我是妳夫君,入洞房生娃娃,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越是惊慌,白君然便越是想大笑。 见她伸手往腰间掏去,他聪明的一把擒住她的双手,目光一闪,恶劣的笑道:“怎么?想用对付那几个恶匪的招数对待妳的夫君?”伸出一根手指朝她摇了摇,“那可不行喔,妻要以夫为天的,随便给自己的夫君下痒痒粉,可是要被打屁股的。” 眼看着她被自己气红双颊,他乐得不行,一股突来的冲动,让他俯下身,霸道的噙住她娇嫩的双唇。 可惜味道虽然鲜美,却被她狠狠的咬了一口。 白君然稍微撤退,瞇眼笑着看她,“倒是个呛丫头。” 说着,再次吻下去,然后再次被咬。 “唔?” 挑挑眉,笑意更深,“妳咬我一口,我便亲妳一下。” 她可怜兮兮的张着一双大眼,怯弱道:“那我不咬了。” 白君然被她那小媳妇模样逗乐了,笑得前仰后合,心底某处益发的柔软,俯身衔住双瓣嫩唇,肆无忌惮的蹂躏起来。 “唔……你说过我不咬你就不亲的,你这个臭无赖。” “哈哈哈……既然妳都说我是个无赖了,那我今晚就做个彻头彻尾的大无赖吧。” 打横将双颊微红的人儿抱起,往两人房间而去。 月光透过白色纱窗洒入淡淡光华,床幔外落下好看的剪影,起先还能分辨清楚两人身影,但很快就缠绵缱绻,卷到一块去。 外面万籁俱寂,只有微风阵阵透过虚掩的门窗吹入,带着甜腻的香意,轻轻撩起掩住一度春风的芙蓉帐。 翌日清晨,墨兰在一阵乏力中缓缓醒来。 昨夜缠绵的情事历历在目,鲜明清晰。 初经人事,已为人妇,这样的经历,让她心底竟有种说不出的苦涩与甜蜜。 或许在白君然心中,她的存在价值几乎为零,但对于自己来说,那个男人可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自幼无父无母的她,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家庭并不完整。 养大她的是一个老将军,八岁那年,老将军由于病重不久于人世,才将她托孤给老太君。 虽然这十年来,那个人对她不闻不问,但在她心底早就认定了他,每次听闻他在战场奋勇杀敌的事迹,她都忍不住与有荣焉。 终于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了吗? 窗外,传来枕边人习武练剑的声音。 双颊不禁一红,其中也夹着些许恼怒。 一想到自己就这么被他拆吃入腹,心底可是大大的不平衡。 原本还想多加刁难一番的,没想到…… 算了,反正他是她的夫,早晚,她也是他的人。 正要起身穿衣,就见自己赤裸白晢的上身,竟用毛笔写了几个大字── 『白君然到此一游,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否则,杀无赦!』 看清楚这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之后,她抬起头,对着窗外高声大吼,“白君然你这混蛋,我恨死你了!” 第三章 大清早,小两口陪着白老太君一起用早膳。 从下人口中得知两人昨天晚上已经有夫妻之实,白老太君笑得阖不拢嘴。 至于白君然,心境则有些复杂。 昨晚原本只想逗逗她,却不料闹着闹着,就跟她发生关系。 起初还担心自己力道拿捏得不好,会碰断她的胳膊或腿的。可到上床了才知道,这种柔弱类型的女子,身子虽然纤细了些,却也不如他所想的那般不济。 总之一切出乎意料的美好,至少昨晚他度过一个十分难忘的洞房之夜。 只有墨兰始终别扭的绷着小脸,每次不小心与白君然目光相对,还会恶狠狠的瞪他。 这混蛋实在可恶,占了一整晚的便宜也就算了,居然还拿笔在她身上涂得乱七八糟,害得她在浴桶里泡了好一会,才把那些墨迹洗掉。 挨了她一瞪的白君然,嘻皮笑脸的将盛好的一碗鸡汤递到她面前,气死人不偿命的道:“来来来,多喝些鸡汤补补身,妳现在可是咱们白家的小祖宗,说不定经过昨晚之后,妳肚子里已经怀上小娃娃了呢。” 白老太君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对啊兰儿,女人怀孕时最需要补充营养,虽然现在提到生娃娃的事还言之过早,但身子骨养得健康些总是好的。” “太君,您怎么也跟着取笑兰儿?才一晚上而已,怎么可能马上有小娃娃。” “没关系,昨晚没怀上,咱们今晚再继续努力。”白君然挺着脸直笑。 他不是没尝过女人的滋昧,在军中十年,自制力再好,他也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发泄一下生理需求。 之前的那些年里,他始终不愿面对家里还有一个妻子的事实,主要原因也是每次想到她,脑中都会浮现出花轿里那张稚嫩的面孔。 一个年仅九岁的女娃,要他怎么将她当成自己的媳妇看待?不过就是个孩子罢了。另一个导致他十年不归的原因是,当时他并不太乐意接受奶奶替他安排的这门亲事。 在他的想法里,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女子,不一定要有显赫的家世、绝美的容貌,但一定要够强悍、够坚强,就算他远征在外,也能为他把家里打点好。 所以当年从小厮口中得知,即将娶进门的是个纤细柔弱的小姑娘时,他发自内心的为此感到厌恶。 这次回家,心知肚明一定又是奶奶使出的计谋,没有继续逃避,是因为老人家年纪大了,他不忍心一再拂逆她的意思。 幸好,墨兰外表是柔弱了些,但他意外的发现,他的小娘子骨子里倒是满悍的,这点从她一个弱质女流可以把偌大的白府管理得稳稳当当便可以看出。 对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而墨兰却被他一番露骨的话语气红了一张脸,抬起脚丫,狠狠在桌子底下踩他一记。 “谁要跟你继续,你这个低级鬼!” 收回心思的白君然佯装吃痛的大叫一声,“我说娘子,虽然妳夫君皮糙肉厚,但妳这么恶毒的踩下去,也是会痛的,难怪人家说最毒妇人心,为夫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他那声娘子叫得很是夸张,墨兰脸上一臊,恨不能在桌子底下再多踩他几脚。 这人真的是北麒的兵马大元帅吗?怎么跟个无赖一样可气又可恨? 见小两口才刚见面就开始打情骂俏,白老太君自然是打心里高兴。 几人边说说笑笑了一阵,自老太君突然道:“一会用过早膳后你要进宫去面圣吗?” “是啊,早在出发前,我就飞鸽传书给兵部尚书,要他代为向圣上禀明回京,昨日回府的消息,恐怕早就传到宫里去了,今天再不进宫,搞不好皇上就要下旨催促了。” “你和皇上年纪差不多,又是皇上儿时的玩伴,这么多年都没回来,错过了皇上大婚生子,小心进了宫,会挨皇上一顿训斥。” 白君然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训什么?老子替他打江山、守边疆,保他皇位稳固、国家安定,他谢我都来不及了,又怎会训我?” 白老太君顿时皱起眉头,“没大没小的,这种话到了外面,你可不许随便乱说,虽然你和皇上有些儿时情谊,但君臣分际还是得严守,一个不敬之罪治下来,管你立下多少汗马功劳,还是要掉脑袋的。” “知道啦奶奶,您孙子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人要了脑袋去。” 说着,他将碗内白饭扒了个干净,又灌了口温茶,豪迈的用手背抹了抹嘴,就见坐在对面的墨兰正拿眼瞟他。 他挑唇一笑,“怎么?妳也想随我进宫面圣?” 墨兰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俏生生的小脸上似乎布了一层忧色。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终是没有说出来。 用过早膳后,白君然便穿着朝服,在下人的打点之下,就要离开白府。 走到门口时,正要跃身上马,却见墨兰持了一小包东西追出来。 “把这些东西都带上。” 一皱眉,他不解的看着她,“这是什么?” 打开包袱一瞧,尽是些金银首饰,每一件都价格不菲。 “你十几年没在朝中走动,宫里的那些人怕是都不认得你了,虽然太君说过你与皇上关系不错,但那毕竟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如今你们都大了,你又手握兵权,我怕宫里有人担心你功高震主说你是非,所以……” 将包袱绑好,塞到他的手里,“进了宫后,如果有机会的话,给皇上身边伺候的人赏些东西,让他们记下你的人情,将来有什么事,也能有个通风报信的。” 白君然一怔,失笑道:“妳是让我行贿?” 墨兰没好气道:“说行贿多难听,宫里是非本来就多,你突然回来,搞不好谁都不认识了,那些宦官平时最是欺下媚上,万一哪个心计深的瞧你碍事参你一本多不好,再说……” 她嗔怒的瞪他一眼,“咱们白府也不是什么穷酸人家,这些小东西还不放在眼里,你快快拿去,千万别耽误了见驾的时辰。” 白君然心头一热,虽然他向来不屑于宫里的那套虚与委蛇,而且以他的能力也不需要讨好别人,但身边能有个这么细心的人为自己打点一切,还是让他心生感动。 他抱着包袱嘿嘿一笑,“兰儿这可是在担心为夫的安危?” 墨兰一怔,脸瞬间红了,“谁担心你,我这也是为咱们白府的未来着想。” “担心就担心嘛,何苦还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白君然上前一步,一把掬起她额前的发丝闻了一闻,“嗯,果然有些贤妻的味道,甚好甚好。” 墨兰愣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居然又被这个家伙给调戏了,伸出小腿,用力在他的脚胫上踢了一记,“你这个混蛋!” 嗔怒的骂了一声,脸颊绯红,她气恼的转身奔进府里。 身后传来一阵恣意的大笑,那笑声让墨兰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 可恶的白君然,她怎么嫁了这么个无赖的家伙? “哎哟,这什么东西啊,好重!” 负责打扫房间的青儿,因为不小心拨落白君然挂在墙上用黑布包着的东西,整个房间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试着想要将那东西抱起来,才发现重得要命,拚尽吃奶的力气,也没移动一分一毫,刚想拉开黑布一探究竟,就被迎面走进来的墨兰喝住了。 “小心!不要随便打开那个东西。” 青儿被吓了一跳,“少夫人,这里面包的是什么呀?难道是少爷的法宝?” 墨兰笑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这东西可厉害着呢。” 青儿好奇,见少夫人细嫩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粗糙的黑布,她不解的挑挑眉,“那一定很值钱吧。” “不只值钱,而且还是无价之宝。” 青儿被墨兰脸上高深的表情撩拨得更好奇了。 “青儿妳帮我一把,这东西是有一点重。” 墨兰招呼着丫鬟,两人一起将那长条状的重物搬到桌子上,短短一会工夫,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 “这里包着的肯定是块金条,话说少爷没事持着根金条干么?” 墨兰好笑又好气的看着青儿,“说妳是个没眼力的,果然没说错妳,金条算什么,这里面包着的东西,可比金条贵重多了。” 慢慢打开黑布,露出一把黑金打造的威猛战刀。 刀身修长,刀鞘美观,虽然是黑金打造,可是由于主人似乎极喜爱它,所以刀身被磨得十分光亮。 巨大的黑色刀鞘上雕着龙形花纹,闪烁着耀眼的精光,刀柄有三枚硕大的金环,轻轻一碰,便发出“哗哗”的声响。 青儿刚想伸手去摸,又被墨兰阻止,“不要乱碰,像这种远古流传下来的神器,本身都带着一股灵性,若是不小心沾了血,可是会要了人命的。” “真的吗?”青儿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就是一把黑乎乎的刀,虽然外观看上去是有一点点吓人啦,但怎么可能会有灵性呢?” 墨兰并不在意她的反驳,爱怜的看着眼前的战刀。 虽然她是个柔弱女子,并不懂得武艺,但她却知道习武之人通常把随身佩带的刀剑当成最亲密的伙伴。 她曾听太君说,君然年少时曾有过一段奇遇,得到的东西就是后来一直被他佩带着的这把战刀。 一想到这把刀的主人就是自家夫君,心底不由得生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都说物似主人形。 那个男人嚣张霸道,连他使用的武器也一样嚣张、不可一世。 “《搜神记》里便记载了关于干将莫邪的典故,那是非常具有灵性的雌雄双剑,别以为它们是武器就没有思想。它们可是会为自己挑选主人,若是使用它们的人没有资格拥有它们,就无法成功的领略剑中的精髓。” 青儿听得一知半解,满脸的迷惘。 倒是这时踏进室内的白君然,在听了这番话后,露出一脸欣赏,“没想到妳一介女流,竟然对远古神器也有此了解。” 两人见他出现,都有些意外。 青儿忙不迭向他行了个礼,白君然并不是个讲究礼节的人,挥了挥手,青儿识趣退下。 一把持起桌上的战刀,微一用力,刀便出鞘。 在半空中挥舞几下,顿时发出呜呜的声响,伴随着刀上金环的撞击声,感觉好不慑人。 “拍”的一声,他将战刀拍在桌上,笑看着目光有些呆滞的墨兰,“知道我这把刀叫什么吗?” 墨兰仍旧吃惊于他的出现。不是才入宫去面圣吗,怎么一个时辰不到他就回来了? “龙饮血,遇血则嗜魂!”白君然爱怜的抚摸着爱刀,指腹轻轻碰触到刀面时,就像在抚摸着心爱女子柔嫩的肌肤般小心翼翼。 “这家伙可是花费了我不少工夫才得来的宝贝,战场上,它可没少为我浴血杀敌。” 顺着他手指划过的方向看去,墨兰忍不住喃道:“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过关于龙饮血的记载,上古时期,一个名叫黑龙的杀人魔横行作恶,杀生无数。后来被一个神仙降伏后,将他的灵魂封印在一把刀里,而那把刀,就被插在雪山之巅。 “历经数年,那把刀渐渐产生了灵性,据说,鲜血可以唤醒它的灵魂,邪恶之人得到它,会成为它的奴隶,而正义之人得到它,则会成为它的主人。因为遇血后,刀身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所以被后世的人取名为龙饮血。” 听了这席话后,白君然不由得震惊非常。 眼前这个丫头还不足双十年华,又长年养在深闺宅院之中,没想到她居然会知道龙饮血的由来。 虽然早就知道她聪慧机敏、饱读诗书,但没想到涉猎如此之广,对她,他更好奇了,看来奶奶真的替他挖到了个宝。 被他目不转睛的盯了好半晌,墨兰皱眉道:“你看什么?” 白君然突然哈哈大笑,“真是万万想不到,妳居然连这个都懂,奶奶说妳才华洋溢果然没有夸大。” 墨兰嘟了嘟嘴,哼声道:“不知道之前是谁口口声声说最瞧不起文人雅士呢。对了,你不是进宫去面圣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知道妳在家里想我想得紧,所以见了皇上问了安,我就告诉他家中娇妻还在等着,要他长话短说,我还得赶快回来陪媳妇呢。” 这下,墨兰的脸可红透了大半张。 “你……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 白君然也不再逗她,挥起桌上的战刀,在空中抡上几圈,“要不要亲眼见识一下这把龙饮血的威力?” 说着,手指轻轻在刀锋上一划,顿时,一股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尖缓缓流淌而下。 墨兰还来不及惊叫,就见原本黑得耀眼的刀身,被血一浸,慢慢变成红色,那刺眼的红越来越深,越来越狂,看在眼里,真有如一把饮了血的魔刀,骇人不已。 “呜呜……”彷佛来自刀体,发出慑人的低吟。 再瞧白君然,虽然身着一袭儒雅朝服,可清朗的五官,竟慢慢变得亢奋,双眼晶亮,唇边荡起邪佞的笑容,突然飞身一跃,整个人跳到庭院中央。 浸着血色的龙饮血在种满梨花的院中上下飞舞,白色花瓣在刀气的挥舞下落满一地。 不远处,坐在屋顶的萧何与几个部属正在把酒聊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全看了过来,就见自家元帅优美的身姿在花雨中翩翩起舞。 饮入一口烈酒,萧何眼中布满笑意。“咱们元帅这是怎么了?那把龙饮血可是他最心爱的佩刀,在军中这么多年,除了上战场杀敌,从来不见他亮出那把宝贝招摇的。” 其中一个部属嘿嘿一笑,“元帅夫人不是倚在门口正观赏着吗,说不定元帅想在美人面前露一手,以博得夫人的好感呢。” “话说,元帅不是最看不上夫人那种类型的女子吗?” “那可不一定,别看夫人年纪轻,能力可是不一般,元帅也就嘴上逞强,昨天还不是被夫人拐进房里行周公之礼了。” 几个部属加上萧何皆笑了。 而墨兰则望着那不断飞舞的身影直发怔。 白君然刀使得十分精妙,那是种速度与力量的结合,而领导着这一切的,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霸道。 每一记呼啸声,都击打着她的心脏,让人无法轻易移开视线。 满院飘落的梨花雨下,白君然衣袂飘飞,动作优雅中带着七分狠厉,十分霸道。 那把龙饮血在挥舞时所绽放出来的红光,竟是绚丽得耀目。 她静静的看着,内心深处其实澎湃不已。 这样的男子,浑身上下都充满骄傲的男子气概,让人钦佩,让人敬畏。 更让她骄傲的是,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她的天,她的一切。 在刀柄反复的磨砺下,白君然指上的伤口越来越深,虽然他舞得十分尽兴,可事后却不得不乖乖坐在房里,伸着血流不止的手指给墨兰包扎。 龙饮血刀锋十分锐利,轻轻一划就是一道血口,刀口虽然不深,但他刚刚还不知轻重的手握重刀上窜下跳。 这下可好了,伤口越扯越大,看得墨兰好不心惊。 “你舞刀就舞刀,干么非要割伤自己的手指,你瞧瞧,这血淋淋的样子多吓人啊。” 小心翼翼的替他上了些止血药粉,又拿过干净的白色布条将他指上的伤一点一点缠好。 白君然一抬眼,就迎上那张眉心微颦的精致小脸。 挺翘的鼻头上还布着细密的汗珠,肌肤紧致,毛孔细腻,属于少女的秀丽容颜,真有说不出的娇嫩动人。 他不正经的嘻嘻一笑,将自己的俊脸凑近几分,“兰儿可是在为我心疼?” 墨兰瞪他一眼,被他调戏了好多次,现在也有些习惯了。 “还有心情开玩笑,若是伤口不小心感染了,可有你受的。” “这点伤口算什么,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将士们,哪个身上没几处狰狞伤疤,就算是我,胸膛手臂大腿上,也布满大小不一的伤口。”说着,暧昧的冲她挤挤眼,“怎么?难道妳昨天与我行房时没看到吗?” 他故意将行房两个字说得很重,成功的让墨兰羞红了一张脸。 这人还真是有够厚脸皮,轻轻松松就将这种话说出口。 见她微恼,白君然骨子里的邪恶血液忍不住持续沸腾。 好像每次看她被自己逗得羞红双颊,都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不过这不怪妳,昨天那么黑,妳什么都没看到也很正常,今天晚上咱们不要吹熄蜡烛了,为夫的让妳看个够怎么样?”正说着,就觉得手上的伤口一痛。 墨兰在最后的一道结上用了力,勒得白君然哇哇大叫。 “喂,妳这丫头,想谋杀亲夫啊?” “谁让你这混蛋不正经来着?” “我哪有?昨天晚上妳被我抱在怀里亲嘴时,我只觉得香甜可口,可妳那身子到底什么模样,我真的没瞧个仔细。” 这话更加暧昧露骨,听得墨兰耳根子直发烫。 她抬起小腿对着他的脚踝就狠踩下去,“你这个臭色狼,人已经很讨厌了,还尽说些欠揍的蠢话……” 白君然立刻抓住她挥舞着的小手,一脸不予苟同的嘴脸道:“什么臭色狼?本元帅当初可是明媒正娶、八人大轿将妳娶进门,别说亲嘴摸脸,就是天天把妳捆在床上为所欲为,那也是天经地义,来来来娘子,快给为夫亲一下,哎哟!” 正想偷个香,却被她的粉拳打个正着。 两人闹得正厉害,就听门外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白元帅接旨!” 墨兰脸色一怔,不解的看着白君然,“是皇上给你的旨意?” “应该是吧。” 白君然毫不在意,趁着她注意力被引走的工夫,成功偷得一香,把小丫头的脸亲成一只煮熟的虾子,红得十分可爱。 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裳,又弄了弄发冠,刚刚挂在脸上的不正经笑意,很快被他收敛起来。 再一瞧,已然变成一个浑身布满威严的霸者,目光中也闪着睥睨天下的傲然。 掀开门帘走了出去,一番领旨谢恩后,就见几个太监扛着几大箱东西走进来。 待将东西放好,他们恭恭敬敬的向白君然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墨兰有些好奇。 白君然随后走了进来,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当墨兰带着满腹好奇将那些箱子逐一打开时,入目的东西让她为之一怔,不解的看向白君然。 “好多珠宝首饰,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她问。 “应该是吧,我早上进宫面圣时,把妳给我带上的那些小玩意都给了后宫的娘娘们当见面礼。 “顺便还跟皇上说,这些东西都是拙荆妳亲自挑选的希罕玩意,每一件都价值连城,皇上大概觉得咱们送了好东西给他的后妃,所以才在我回府之后,也差人送来几箱回礼吧。” 他说得虽然听描淡写,听在墨兰的耳里觉得不可思议。 “我挑给你的那些东西明明是让你打点那些军官的……” “妳管他是宦官还是后妃呢,反正都是皇上身边的人,况且咱们送了东西,若是连个回礼都没,那我白君然多没面子。” 墨兰无语了。这家伙居然敢在皇上面前这么嚣张。 他们只送了几件上不了枱面的首饰,结果竟换来几大箱的回礼。 恐怕当今圣上也拿这个兵马大元帅没辙,任他予取予求吧。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君然手里握着虎符,若是在宫里太过嚣张,搞不好真的会成为被弹劾的对象。 现在皇上是纵容着他,但万一哪天皇上觉得他威胁到自己江山,白家恐怕摆脱不了被灭门的命运。 正想着,就见白君然向她招手。 “兰儿快来,妳瞧瞧这箱子里的东西有哪件是妳喜欢的,这些可都是宫里的宝贝,有一些还是外族进贡的珍品,妳皮肤白晢,我觉得这种又圆又大的珍珠最适合妳。”说着,拎起两条名贵珍珠串成的项链,对着她的脖子就套了上去。 墨兰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下一刻,就被一堆珠子挂满身。 “嗯,果然看着比刚刚还美上几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了对了,人靠衣裳马靠鞍吗?” 她噗哧一笑,刚刚还堆积在心底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 “自古以来皇上虽然很忌惮朝中握有兵权的武将,但他们偏偏又很需要一个忠心的将领来为他们保卫山河。” 拢了拢她额前细碎的发丝,刚刚还满脸不正经的白君然,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神情。 “一个真正的明君,知道什么人该信,什么人该疑,如果当今圣上是个听信谗言的昏君,妳以为我还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守卫北麒的江山吗?” 她哑然抬首,望进他那深不可测的黑眸中。 这男人表面上给人一种不拘小节的粗犷感,可他的内心,远比她想象得要细腻很多。 是啊!君然出身将门,又与当今天子一块长大,宫里的尔虞我诈他当然比谁都清楚,能坐上统领三军的兵马大元帅之位,单凭一身粗蛮武力,也是万万无法号令百万将士的。 他有他的智谋和打算,更有属于他自己的一套行事作风,一切,都是她多虑了。 就在她红着脸,慢慢垂下眼睑时,一股温热的气息突然靠近过来。 “不过为夫的还是要向妳说一声谢谢,这天底下除了奶奶,妳可是第二个为我如此忧心忧力的女子了。” 第四章 白君然回京城没几天,朝中一些平日与白府交好的武将,便纷纷派人来邀约叙旧。 这其中有好几个将军都是白老太君以前的部下,他们也是看着白君然长大的长辈。虽然他现在是三军统帅,但对从前有恩于自己的几个叔叔伯伯,他还是很敬重的。 隔天一早,用过早膳后,他便带着萧何骑马出门了。 打点好府里的一切,像往常一样又陪白老太君叙了一会话,直到晌午用过膳后,老人家睡熟了,墨兰才轻手轻脚的从白老太君的房里走出来。 路过后花园时,隐约听到几人聊天说话的声音。 起初以为是府里的下人聚在一起说闲话,她便没在意,直到听到“元帅”这个字眼,才渐渐停下脚步。 顺着拱形门往里望去,坐在石桌子前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君然这次带回的几个部属。 因为今天的场合并不适合他们出面,所以白君然便将几人留在府里。 墨兰平日里并没有偷听人讲话的习惯,可是几人聊天的内容好像跟自家夫君有关,她忍不住好奇的想要多听一些。 “这信就这么交给元帅,真的没问题吗?” 其中一人抖着手中刚刚收到的信函,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白元帅亲启”五个大字。 “看吧,咱们元帅刚回到府上没几天,陈姑娘的信就追了过来,摆明是捺不住相思之苦,这才分开几天呀。” 另一个部属嘿嘿一笑,“这说明元帅的魅力很不一般啊,整个军营几十万个男子汉,哪个站出来不是威风凛凛,可惜这陈姑娘眼高于顶,偏偏就看了上元帅。” “我说小六,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另一人出口反驳,“军营里的将士虽然不少,可放眼望去,哪个能比得上元帅气势非凡,陈姑娘会一眼相中元帅,那也是很正常的。” “要我说,陈珞瑜姑娘也是个很不一般的女子,十五岁便跟在元帅身边贴身伺候着,不但模样长得俊俏,而且还是将门之后。跟咱们营里这些大老粗比武时,那剑耍得可不是普通的漂亮,马骑得也好,还射得一手好箭……” “嗯,据我所知,元帅就欣赏这样的女子,当初老太君不就是军中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吗?说不定哪天,元帅还真能把陈姑娘给娶进家门。” 几人纷纷吩咐,显然对很认同这个说法。 墨兰顿觉胸口像压了块大石,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正想转身离去,又听那几人继续说道:“可是咱们元帅已经娶了妻,你们也看到了,元帅夫人不但人长得漂亮,治家能力也很有一套啊。” 另一人摇摇头,“可惜啊,夫人虽然也是个不错的姑娘,却未能入得了元帅的眼,大伙跟在元帅身边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咀吗?” “是啊是啊,我还记得有一次咱们途经华鱼县时,有个富商千金可是一眼就看上元帅了。结果元帅却毫不客气的问对方,妳能在我想骑马时跟我一起策马奔腾吗?妳能在我想喝酒时与我把酒言欢吗?妳能在我手脚发痒时陪我一起挥刀舞剑吗?” “后来那姑娘被问得一窘,哭哭啼啼的气跑了。” “嗯,这样说来,夫人的气质跟那富商千金还真有几分相似呢。” “不只相似,你们没听说吗?当年元帅刚刚把夫人娶进门时,她可是被元帅手中的癞虾蟆当场吓昏过去,像这种没用的娇娇女,元帅怎么可能看得上眼?” 众人又是一笑,“难怪元帅整整十年不肯归家,原来是存心躲着夫人啊。” “那可不……”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聊着,丝毫没注意拱形门外有双哀怨的眼看着这一切。 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中将士,不但武艺了得,就连耳力也都是顶尖的。 但因为这里不是战场,多少降低了他们的警戒。 所以,直到再也听不下去的墨兰转身逃离,微弱的脚步声才引起几人注意。 望见那仓皇离开的背影,几人面面相觑,心底都有些悔意。刚刚那番话若真被元帅夫人听个十成十,那可是不好收拾呀。 而墨兰则一口气奔回自己的房中。 虽然她一直在逃避,可君然整整十年未归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她不想去猜他到底有多讨厌她,因为答案往往会让人无法接受。 在她还没懂事时就失去了父母,九岁以前,唯一算得上的亲人就是那个一手将她抚养长大的老将军。 她一直兢兢业业的活着,竭尽所能的要求自己将一切做到最好,哪怕受了委屈,也咬紧牙根忍耐。 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任性,这个世上,没有人会纵容她的无理要求。 后来老将军去世,她被太君带进白府大门。当时的她还不明白夫妻的意义,只隐约明了未来这个地方就是她的家,那个她称之为夫君的人将是她一辈子的依靠,是她的亲人。 谁知在她嫁进白家的第一天,那个人便抛下她走得义无反顾。 十年了,在那个男人意气风发驰骋沙场时可曾想过在远方等待他的自己?就算是有,之于他来说,她怕是他一个恨不得丢掉的包袱吧。 一个女人最悲哀的,不是容颜的逐渐老去,而是在风华正茂时,没有人来珍惜自己短暂的青春。 现在她才十九岁,或许还有筹码来等待丈夫的宠爱。 可再过一个十年呢?她还有立场去要求那个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来正视她的存在吗? 心,突然变得异常空旷。彷佛有什么东西遗落了,怎么找也找不回来。 陈珞瑜,那是个怎么样的姑娘?竟有资格站在君然身侧,陪他翱翔天际,共度岁月。 那么自己呢? 有朝一日,是不是必须忍受丈夫疏离,或是被迫接纳丈夫将一个又一个他喜欢的女子娶进家门? “呵!”想着想着,墨兰突然笑了。 那是一个很悲伤的笑容,其中还夹杂着无限苦涩。 用力揪紧衣襟,努力抑制着心头浮现出来的悲哀,目光坚定的望着自己生活了整整十年的地方。 如果真有那一日,她不会接受男人怜悯的安排。 她会毅然决然的走出他的世界,还他自由,也给自己重生。 向晚时分,白府门外传来阵阵刺耳的马嘶声。 白忠及几个家丁急忙迎过去,就见坐在马背上的白君然和萧何手中都提着一堆身上还沾着未干血溃的新鲜猎物。 白君然将那些猎物丢给家丁,脸上绽放着豪放的笑容,吩咐道:“拿这些野味替今晚加菜,吩咐厨房好好料理,可别浪费了这股新鲜劲。” “是。”几个家丁忙不迭持着猎物就往厨房跑。 白君然坐下的白色战马扬着前蹄仰天长啸,叫声之大,几里之外都听得分明。 白君然一把拍了拍马头,笑道:“我说凌霄,你今儿到底中了什么邪,在猎场上还叫得欢快,这回到了家,怎么就叫得这么急躁?” 一跃下马,他牵着挣着缰绳有些不太情愿的凌霄往马厩的方向走。 身后的萧何笑道:“凌霄是战马,在空旷的地方跑习惯了,怕是一时之间适应不了京城的繁华。” 大厅里,白老太君在墨兰的搀扶下拉着拐杖也走出来看热闹。 见孙子的马叫得实在太激烈,忍不住道:“我说君然,你这马该不是偷来的吧,从牠进了咱们白府就没安静过。” 白君然跟迎面走来的墨兰对视一眼,笑道:“凌霄可是我养了好几年的宝贝了,这些年牠跟我一起上战场杀敌,好多次还救我于危难之中,而且牠极有灵性,陌生人若想把牠牵走,牠可是会撒蹄子踹人的。” 正说着,就见凌霄再次扬起前蹄,对着半空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 墨兰盯着牠好一会,不由得感叹道:“这马儿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宝贝啊。” “哦?”白君然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此话怎讲?” “若我没猜错,从这马儿的体型和外观来看,牠应该出自西域,是汗血宝马的一种,脚程十分厉害,体格健壮,耐力强韧,而且还十分凶悍,这种马发起威来,是连老虎和狮子都不怕的,尤其在战场上时,最能表现出其强大的战斗力。” 她每说一句,白君然的双眼便跟着亮上一分。 “不过……”话锋一转,墨兰胆大心细的摸了摸凌霄的鬃毛,“这种马儿一旦失去自由,就会变得十分暴躁,所以我猜牠之所以闹得这么厉害,跟白府的环境也有关系。” 墨兰讲得头头是道,不但萧何听得入神,就连白老太君也满眼笑意,因为她很明显的从孙子的眼中看到他对墨兰的激赏。 她这孙子,从小就聪明绝顶、傲视群伦,这世上能让他佩服的人少之又少。 这个眼高于顶的小子,能对兰儿露出这种赞赏的表情,这可是说明了自己当真没有看错人,聪慧的兰儿绝对可以制得住她这个桀骜不驯的孙子。 “没想到妳懂的东西还真不少,让我对妳越来越刮目相看啊。”白君然是发自内心说出这番话,也是真心欣赏墨兰的才情。 别看小丫头文文弱弱,懂的东西委实不少。 与她这样的女子在一起,丝毫没有让他感到半分的无趣,反而越相处,就越能从她的身上发现惊喜。 原以为自己这番夸赞会换来她的羞涩一笑,却不料墨兰睨了他半晌,最后,苦涩的撇撇嘴。 “小女子何德何能,让白元帅刮目相看?我不过就是一个弱质女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个不小心,搞不好还会被捏死呢,连一只癞虾蟆都能把我吓得魂不附体,像我这样的女子最是没用了。” 阴阳怪气的一席话,直把白君然说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不解的盯着祖母,似乎想从对方眼里得到答案。 白老太君却对他抿嘴一笑,拉着拐杖笑呵呵转身走了。 “这是啥意思?” 白君然一头雾水,就见墨兰白了他一眼后,径自走向焦躁不安的凌霄。 他刚想阻止,告诉她爱马最是忍受不了陌生人的碰触,谁知刚刚还冷着小脸的妻子,笑嘻嘻抱着凌霄毛茸茸的脖子,对着牠的耳朵叽哩咕噜说着什么。 他跟萧何对视一眼,对方冲着他耸耸肩,似乎在说:属下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片刻工夫,只见刚刚还撒着蹄嘶鸣的凌霄,甩了甩尾巴,慢慢安静了下来,不只如此,牠还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墨兰的脸颊,把她逗得呵呵笑。 白君然和萧何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都觉得自己见到了奇迹。 凌霄虽然是匹好马,可脾气绝对暴躁难驯。 军营里的那些副将,包括萧何在内,别说是摸牠,就算靠近一点都可能激怒牠,如今牠却主动向墨兰示好,而且还表现得异常温顺。 “兰儿,妳怎么做到的?凌霄居然会这么听妳的话?” 搂着凌霄的脖子又蹭了几下,墨兰迅速敛去眼底的笑意,看向白君然时,又恢复了冷然的模样。 “我说白元帅,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一些动物,也是懂得人类语言的?” “哦?妳是说牠听得懂妳的话?妳都跟牠说了些什么?”他很感兴趣。 “我跟牠说,做马呢,那么也要把眼光放得远一些,别像你的主人,看事情只看表面,否则就会变得一只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 见他张着嘴,一脸吃惊,她又继续道:“虽然沙场的确能够驰骋奔腾,但一匹真正有能力的马,即使是脱离了沙场,也一样能活出自己的价值。” 一听完这番话,白君然便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缓步走到她面前,他有趣的打量着话中有话的人儿,“那妳刚刚的那番话,我家凌霄都听懂了吗?” 墨兰一本正经的点头,“牠被我很成功的开解了,这说明,你的马可比你有慧根多了。” 说完,拍了拍马头,又附耳在牠耳边说了什么,拎着缰绳,就牵着乖顺的凌霄向马厩走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白君然饶有兴味的挑挑眉,“这丫头是怎么了?今儿个早上还好好的呢,怎么才一天不见,就变成一只小刺猬了?” “哎呀元帅,夫人肯定是听到我们几个晌午时说的那些话了。” 就在白君然纳闷时,几个部属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什么话?” 其中一个部属将一封信递到他的手里,然后又将几人聊天的内容简单的交代一番。 好半晌后,白君然慢慢的望向墨兰消失的方向,揉着下巴渐渐笑开。 京城东市一条繁华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 其中一间气派的绸缎庄里,几个衣着华丽的贵妇小姐,正兴趣盎然的挑选着新到的上等丝绸。 今儿个天气晴朗,墨兰带着青儿,也乘着软轿前来选购。 身为白府的当家主母,很多事她都喜欢亲力亲为。 荣丝坊里的丝绸,堪称京城质最好的一家。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亲自过来挑些花样,给府里添些做衣裳的布料。 对于荣丝坊的掌柜来说,白府的少夫人绝对是他们的大主顾。 当墨兰和青儿挑得正尽兴时,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当柜的,这个月的保护费是三百两,今天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赶紧交出银子,否则过了今天,我们爷儿可是要不高兴的。”走进来的男子,声音非常粗犷。 墨兰和青儿循声望去,只见为首的人三十多岁的模样,让她意外的是,对方身上居然穿着兵服。 身后跟着几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也个个都穿着兵装。 店里正挑选着丝绸的贵妇小姐们,一看到这阵仗,纷纷吓得夺门而去。 墨兰和青见站在最角落,没来得及反应,那伙官兵打扮的人已经气势汹汹的涌入店门。 原本招待客人的掌柜见到这些人后,脸色青了几分,心底虽然害怕,但还是涎着笑脸上前。 “几位官爷,上个月的保护费不是只收一百两吗?怎么这个月就涨了两百两?” 为首的人撇撇嘴,哼笑道:“你这店的生意做得这么大,别说收你三百两,就是收你三千两,也没多收。” “可是……最近店里刚刚进了一批货,银子都用在周转上了,这一时之间,我实在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银子……” “少来这套。” 那人眼神一戾,抬腿踢翻了一张桌子,吓得掌柜在打哆嗦,就连青儿也被这架式吓得直往后退。 墨兰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见到那人实在嚣张得过分,忍不住冷笑道:“如果我没看错,你们应该是朝廷的官兵吧,穿着朝廷发的衣裳,拿着朝廷给的俸禄,现在又何以向老百姓伸手索取保护费?难道这是朝廷最新颁布的法令吗?” 几人正打算威胁丝绸店掌柜,却见一个娇弱的姑娘家走了过来。 仔细一瞧,这姑娘身着一袭淡粉色罗裙,身材生得纤巧瘦削,面如皎玉,肤似凝脂,唇如朱樱,瞳若秋水,真有说不出的柔媚。 这么个美人,虽然身姿娇小,腰肢也不盈一握,但眼底的气势却异常冷厉。 为首的官兵突然一笑,流里流气的走到墨兰身边,上下不客气的打量一番,有些不正经道:“我说小妞,妳可知道我们是谁?劝妳一声,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还是少管闲事。” 对于他的突然靠近,墨兰心底有说不出的厌恶。 她原就是个正义感极强的女子,再加上自幼成长于白府,将门家风,浑然就养成一股威严正气。 眼前这男子为非作歹原本就够可恨了,更何况他还穿着官兵的衣服。 应该守卫京城百姓安危的人,却摇身一变成了土匪,这让她怎能不气? 眼角不经意的一瞟,彷佛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原本还有些顾忌自己安危的墨兰,突然对着那人冷冷一笑。 “还以为天子脚下无恶人呢,没想到今儿个一出府,就让我遇到这样的恶霸,真是遗憾了,朝廷竟然养了你们这些害群之马,你们对得起自己身上穿着的这套兵服吗?” 几人一听这话,纷纷都怒目圆睁。 大概平日里嚣张惯了,这些刺耳的话,真如穿心箭一样直击他们的逆鳞。 “臭丫头不要命了是不是,妳可知道我们爷儿是谁?告诉妳,在这京城里,除了天皇老子,就数我们爷儿的身份最高……” “你们爷儿?是什么东西啊?” “妳……” 几人被气得脸色煞白,“妳好大的胆子。” 墨兰倒也不惧,仰起小脸与他们对视,“跟你们这些走狗讲话,不需要什么胆子,只要有正气就够了。” 这下,那些嚣张的官兵终于按捺不住。 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哪还管什么怜香惜玉,一把就要揪住墨兰的衣裳,准备逞凶。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闪过。 众人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只听一声惨叫,刚刚那个想对墨兰动手的官兵,飞也似的被抛出几尺远。 定睛一看,行侠仗义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一身绣着金线的白衣穿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丝毫斯文之气。 因为这人的眉宇之间迸发着慑人的英气,黑曜石般的双眸中,闪着阴冷霸气的光芒。 他的身材极其高大,墨发高束,鬓角飞扬,五官俊美无俦,一股卓越丰姿震慑了在场众人。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跟几个部下出来遛达,在听说了自家娘子和侍女出门采购布料的消息后,顺道出来找寻的白君然。 远远的,他和几个部属就看到这边的骚动。 走近一看,店里正与几个官兵呛声的那个胆大姑娘,正是昨天跟自己闹了一整天别扭的妻子。 原本听她那番义正辞严的话正听得过瘾,没想到那几个没风度的官兵,竟敢胆大妄为的对一个柔弱姑娘家动手。 当下,他纵身一跃,跳进店内,一把将那个准备出手的混蛋抛飞。 围观百姓看着那个被摔得骨头断裂的官兵,只差没拍手叫好,眼底,也全是对那哀哀叫的男人的鄙夷,转向白衣男子时,又换上一脸的钦佩。 轻轻松松的将人抛出去后,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唇边还荡着从容笑意。 见少爷出现,青儿脸上一喜,刚刚还担忧个半死,现在终于安下心来,忙不迭拉着墨兰的手臂,躲到白君然身后。 而为首的那名官兵在看到这样的情景后,脸上露出一丝狠戾,一把抽出刀,不客气的指着白君然。 “你是什么人,连徐琅徐总兵的闲事也敢管?” 听到这个名字以及总兵这个头衔,白君然眼底微微一冷,原本还挂着笑的唇角,紧紧的抿了起来。 “徐琅?”他轻声低喃着,“听起来似乎是个耳熟的东西,他是现任总兵?” 那人一听自家主子被说成了东西,立刻瞪起双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家大人如此不敬,你这个刁民……” “拍!”一记清脆的耳光硬生生打断他的叫喊。 白君然下手极狠,几乎将那人满口牙齿都打落。 对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捂着满口血的嘴巴,呜呜的不知说些什么。 白君然目光一戾,冲着萧何以及几个部属使了个眼色。 “这几个混帐东西扰民,实在有损我北麒军威,把他们都给我捆绑押回去,每人赏八十军棍,再敢胡作非为,就给我军法伺候。” 元帅的气势尽显无遗。 命令一下,几个部属手脚利落的将那几个傻掉的官兵绑起来,转身押走了。 众人都忍不住看着那个发号施令的白衣男子。 白君然傲然站在人群中,即使并没有表露出身份,仍旧让人忍不住臣服于他威严的气势之中。 青儿心底微微一抖。这才是她家少爷的真面目吗? 墨兰也为之动容。印象中,这个男人是彻尾的无赖,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笑容满面,十足的痞样。 可是眼前这个负手而立的男子,却冷肃得有些吓人。 果然是三军统帅才有的丰姿吗? 情不自禁的,体内的血液也跟着沸腾。 这个傲视群伦的男子,是她的夫君呢。当他陪在她身边时,彷佛一切的危险都可以消弭于无形。 他足以让她安心! 这个发现,令墨兰的心狠狠悸动了一番。 转过脸,刚刚还展现出冷酷姿态的男人,唇边不知何时勾起一抹戏谑微笑,斜睨着身边正偷偷崇拜着自己的小女人,笑道:“兰儿是不是被吓着了?” 这么短短一句话,将墨兰心中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敬佩,打击得一滴也不剩。 第五章 将青儿打发回府之后,白君然带着墨兰来到京城一家知名的酒楼吃饭。 两人走了一路,斗了一路。 本来墨兰并不打算与他计较,毕竟人家刚刚可是救了她一命。可白君然的嘴巴实在很讨厌,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占她便宜的机会,就算她性格再好,最后还是被他气个半死。 在酒楼坐定之后,白君然笑嘻嘻搧着风,见妻子还冷着小脸皱着眉,心情就不由得大好。 他故意将俊俏的面孔凑到对方面前,还不忘用扇子搧着小风。“兰儿脸上的表情这么悒郁,是不是还在为昨天不小心听到的那番话而吃醋?” 果然,话一说出口,墨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承认了,会失了面子。 不承认,自己又实在不是块说谎的料。 她的确很在意那个叫陈珞瑜的女子,一想到夫君身边有那么一位豪气万丈的女子,还是他最为欣赏的类型,她心底便产生一股无法摆脱的危机感。 最可恶的,就是坐在自己身侧的男人还嘻皮笑脸露出一副欠揍模样,摆明是打算看她的笑话。 哼!不理他。 白了他一眼,墨兰抓起桌上的茶杯,优雅的喝起香茗。 白君然知道她面皮薄,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吃醋,虽然心情大好,但也清楚再逗下去,小丫头搞不好会被自己给逗到恼羞成怒,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再想到刚刚那一幕,仍旧心有余悸,“妳的胆子可真不小,当时我如果没有及时出现,妳一个弱女子对抗那群恶徒,铁定是要吃亏的。” 虽然他很欣赏娘子的满腔正义感,但是该训斥的话仍不可少。毕竟就算想逞英雄,也得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一想到细皮嫩肉的娇妻要真添了伤痕,心下便一紧,恨不能把那个被他抛飞的混蛋再揪过来狠狠揍上几拳。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当时我可是瞟到你的身影,才有胆子跟那些恶徒对峙的,反正你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我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她将茶杯放好,笑睨了白君然一眼,气死人不偿命的道:“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说明像你们这些只会动用武力的人,到头来依然要被动脑子的人利用,所以,以后你可千万不要再瞧不起咱们文弱之人了。” 白君然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丫头还真是不忘在任何时候替自己扳回一城呢。 这时,店小二将两人点的饭菜一一端上桌,就听白君然揉着下巴问:“那帮人口中的徐琅徐总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确信听过这个名字,只是不敢肯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未等墨兰接话,店小二已经瞪圆双眼,有些惊愕的道:“客官,这话您可得小心点说啊,万一被人听去告了密,是要小命不保的。” 两人皆是一怔,同时望向店小二。 “你知道这人?” “住在这京城的人,又有几个不知道徐琅的?”店小二捂着嘴,神秘兮兮道:“徐琅的叔叔是刑部尚书徐庆民,而他的堂姊,可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徐凤秋,光是这两个人,就足以让徐琅在京城里为所欲为,横行霸道了。 “就连他这个总兵的头衔,据说都是靠钱买来的,最恨人的就是,他仗着身后有两座大靠山,就吩咐手下欺压百姓,现在整个京城凡是做生意的商贾,每个月都要向徐琅交纳一笔可观的保护费。若是不肯拿银子,下场可是很惨的。” 白君然一听立刻火了,眼珠瞪得圆大,手中的扇骨也被他捏得咯咯直响。 墨兰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向店小二打听,“京城里的官员就都不管吗?” “谁敢管啊?刑部尚书可是当今皇上的老丈人,如今那徐妃正是得宠之际,据说还替皇上生下三位皇子,势力大得很。而那个徐琅,就是认定宫里有他堂姊照应,才尽干些伤天害理的事。” 说到这里,店小二摇了摇头,“唉!没天理啦,那个徐琅,是个杀了人也不用偿命的角色。” 两人又打听了下关于徐琅的消息后,店小二就端着托盘下楼去了。 一口将杯中的烈酒吞入腹中,白君然有些不开心,“没想到皇上竟然也胡涂了,怎么就宠信了这么个女人?” “自古以来,皇家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 正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急切的脚步声也随之而至。 “哎哟,这不是徐爷吗,您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小店作客?” 白君然与墨兰惊觉的对视了一眼。 “少废话,你这店里刚刚是不是进来了一个白衣男子和一个粉衣女子?” “徐爷,我这店里穿白衣的男子和穿粉衣的女子每天都要来上好几位,您说的是哪两位啊?” “拍!” 就听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接下来,是店小二呼痛的声音。 “上楼给我找!” 片刻工夫,一群官兵井然有序簇拥着一个二十来岁,面貌凶恶的男子走上楼来。 这男子虽然生得并不难看,可眉宇间的专横与粗蛮却让人一见就生厌。 当他的视线落到白君然的脸上时,不由得冷冷一笑,“就是你,把本官的几个手下给押走了?” 白君然也不恼怒,老神在在的坐在原位,端着酒杯细细品尝着烈酒的滋味。 这时,一个小兵凑到那男子耳边低声道:“爷儿,就是这个人将大虎一把扔了出去,还把胡一霸满口牙齿都给打断了。” 他也是刚刚那些要保护费的官兵中的一个。因为比较会观察形势,一看情况不对,趁着旁人没发现时,赶紧转身溜走,找主子通风报信去了。 来者正是徐琅。 虽然身为总兵,但却没有一点军人的姿态。 他从小娇生惯养,仗着背后有两座大靠山,尽做一些强取豪夺之事。 当他听说手下被人打了,还遭到押走时,只觉得是哪个不怕死的敢跟他作对。 惊怒交加,于是,马上带着一群得力属下,来会会这个胆敢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人。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这个坏自己好事的白衣男子时,他的确有被对方威仪的气势给骇住。 但转念一想,自己叔叔可是当朝刑部尚书,堂姊还是皇上的宠妃,在这京城里,谁敢得罪他? 带着一群官兵,他气势汹汹走到白君然面前,不客气的一把拍上桌面,冷冷一笑道:“敢关老子的人,你小子胆量可不小……” 白君然眼眉一挑,瞳孔微瞇。 那声老子,已然犯了他的大忌。 墨兰却不动声色的坐在他身边,有趣的观察事态的发展。看来今天这个叫徐琅的家伙要倒大楣了。 她正凉凉的躲在一边看热闹,见徐琅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盯到自己的脸上。 或许她不知道徐琅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京城里其它人可都听说过,这人就是个色胚,青楼窑子几乎每天都会晃上几圈。 据说他妻妾就娶了几十个,只要看上眼的,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纳为己有。 墨兰长相本就不俗,加上长年浸淫于书中,更培养出一股优雅清新的气质,看在徐琅眼里,她可比自家府上的那些莺莺燕燕要好看多了。 色心被勾起,他笑咪咪的盯着墨兰,好一会,才对白君然道:“你打伤了老子的人,还把他们都给押了,这件事本来是不可饶恕的,不过如果你肯把你身边的这个漂亮的小妞送给老子填房的话,或许老子……” 他那句老子还没讲完,就觉得胸口一痛。 瞬间工夫,刚刚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徐琅,已经被白君然一脚踹得从窗户倒飞出去。 酒楼里的客人皆是一惊,谁也没料到,徐琅这个仗势欺人的霸王,有朝一日会遭到如此残暴的对待。 那些官兵都被这一幕吓傻了。 而被踹出窗外的徐琅,只觉得喉间一阵腥甜,“噗──”一口浓稠的鲜血就这么吐了出来。 他试着想要爬起来,却被适才跃下窗外的白君然一脚踩住半张脸。 居高临下看着苦苦挣扎的徐琅,白君然泠冷的道:“你认识一个叫孙瑾的人吗?” 徐琅疼得拚命挣扎,他带来的那些官兵面面相觑,个个不知所措。 见他没有回答,白君然踩在他脸上的力道又狠了几分,声音依旧不冷不热,“认识吗?” 徐琅被踹又被踩,一贯嚣张的戾气早荡然无存,听到孙瑾这个名字,本能的就回答道:“认……认识!” “怎么认识的?” “他……他曾是我府上的一个奴才。” 一听这话,白君然突然笑了。 楼上的墨兰看到了,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这笑容绝对比索命的阎罗还要可怕。 “果然被我找到你了。” 说着,拇指和食指放到唇边,吹了一记口哨,很快,随身保护着的两个部属便从屋顶跃了下来。 “捆上,押到官府,听候发落。” 徐琅一听这话,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白君然,“你凭什么捆我?你可知道我究竟是谁……” 正叫嚣着,只见白君然不疾不徐的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上面赫着写着一个“帅”字。 看到这个字后,徐琅脑袋轰一声,有一瞬间的空白。 阿娘喂!他怎么忘了,白府那个兵马大元帅已经回到京城了。 很没出息的,向来在京城中作威作福的徐总兵当场被吓昏了过去。 原来那个孙瑾,是几年前投奔到白家军旗下的一个军士。 也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怎么的,他在当兵之前的命运真谓是惨到极点。 还未出生就死了爹,一出生又死了娘。 五岁时被人贩子卖到徐琅家成了一个家奴,因为性格忠厚老实,还时常被人欺负。 总算挣扎着长大成人,娶了媳妇生了娃,小两口日子本来过得还算美满,可就因为他的妻子有几分姿色,便被徐琅给看上了。 一日故意调开孙瑾,然后意欲对人家的妻子霸王硬上弓。 孙家嫂子不从,誓死反抗,竟激怒了徐琅,一气之下,失手将她给掐死了。 当时房里的小娃娃被两人制造的动静吓得大哭,徐琅听得心烦,顺手也将刚出生不到五个月的娃儿给摔死。 当孙瑾回到房里看到妻儿惨死的画面时,恨不得与徐琅同归于尽。 无奈对方手底下打手众多,你一拳我一脚,硬将孙瑾给打得奄奄一息,并扔到后山的乱葬岗。 多亏孙瑾命大,到底是捡回一条命,连夜逃出京城,几经周折,投奔到白家军旗下。 原本白君然与孙瑾并无太多交集,直到几年前的一场战役中,孙瑾牺牲自己以身相救。 临死前,他将自己的遭遇对白君然述说,希望有朝一日,对方可以帮他为死去的妻儿报仇雪恨。 由于长年驻守关外,白居然虽然记下这笔仇怨,但却并没有适当的机会为孙瑾报仇。 这次回京城,本来就打算顺便完成孙瑾的遗愿,毕竟徐琅这种罪大恶极之人,若让他继续作威作福,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要受害。 听说了这段过往之后,墨兰气得牙痒痒的。 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可恨的人,不但仗势欺人,还丧尽天良坏事做尽。 “这种人简直死不足惜。” 见她一脸气鼓鼓的,心头原本有些阴霾的白君然不由得微微一笑,“妳倒很有正义感嘛。” “是那个害人精自作孽不可活,我想这天底下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巴不得将这种恶人千刀万剐。” 这还是白君然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 白晢的脸蛋因为愤怒,布上浅色红晕,一双晶莹乌黑大眼也骨碌碌转个不停。 难怪徐琅那厮在见了她之后会色心大起。 一个姑娘家拥有如此姿色,哪有不被人惦记的道理。 想到这,他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醋意,原本带笑的俊脸,也慢慢沉了下来。 “以后若没有家丁跟着,不要随便带着青儿出门,难道妳不知道自己生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蛋吗?顶着这张脸出门,又没有家丁陪同,这不是给人家机会调戏吗?” 说话间,语气不禁又严厉几分。 “以前我不在京城也就算了,既然我已经回了府,身为妳的夫君,在适当的时候也该向妳振振夫纲。别以为自己有些小聪明就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妳要知道江湖险恶,那些坏人也不会因为妳是姑娘家就对妳心慈手软。” 一番话训得墨兰面红耳赤。 她嘴巴张了半晌,最后也没能迸出一个字来。 白君然见效果已经达到,便揉了揉她的头发,“乖一点待在府里别乱闯祸,我去趟宫里,这回非把徐琅那败类的脑袋给摘了不可。”说完,一撩衣袍,转身步出门外。 墨兰震惊了好一会,才慢慢回过神来。 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 那男人居然要对她……振夫纲? 有没有搞错?这可恶的家伙…… 慢慢摸向刚刚被他揉了一把的脑袋,很想因为他刚刚的态度发发牢骚,可不知怎的,唇边的笑容竟慢慢扩大。 她可不可以将他的那番话解读为,他在担心她? 第二天下午,墨兰正在书房里对帐,却见青儿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问之下才知道,白居然自打从宫里回来后,表情就一直很阴沉,此刻正在议事厅大发雷霆。 当她匆匆赶到议事厅时,就听“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摔得粉碎。 接着,男人那特有的浑厚嗓音就传了出来,“那个徐庆民根本就是一个狗官,明明该被斩首示众的徐琅,他居然说查不到犯罪证据,要求立即释放。” 又是一脚踹过去,这回倒下的好像是一把椅子。 “他娘的,朝廷怎么会任命这种混帐来当刑部尚书?” “元帅您快消消气,我知道您一心想为孙瑾报仇,可是众所周知徐庆民是徐琅的叔父,徐家又只有徐琅这株独苗,纵然他恶贯满盈,徐庆民和徐妃断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丢掉小命。” 讲话的人正是萧何。 “昨天我特意四处调查一下徐琅的事,有人透露,以往无论他犯了什么罪,只要有人告他,徐家马上就会安排代罪羔羊顶替。 “这里面有太多黑幕,就算您是统领三军的元帅,但如果不能确实掌握到徐琅的犯罪证据,有徐庆民和徐妃这两道护身符,只怕徐琅这个恶人又得以逍遥法外。你生气只是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得啊。” 听到这里,白君然更是恼怒。 他治军严明,但凡敢触犯军法的,绝对不徇私,一律公事公办,有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的? 枉费徐庆民身为刑部尚书,竟然蔑视国家刑律至如此地步,纵容侄子为非作歹,还处处包庇。 今儿个上午他亲自跑到刑部找徐庆民理论,那老家伙虽然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礼遇有加,可每当提到徐琅的罪行时,对方都避重就轻跟自己打太极。 他气得跑到宫里跟皇上说起这事,岂料,皇上也是一脸的无奈。 徐琅的事皇上也多少知道一些,然而每次他想严办徐琅的时候,徐庆民和徐妃就开始在他面前哭诉求情。 为了保持这朝野的平衡,皇上表示暂时还不能为了一个徐琅而引起徐氏一族的不满。 毕竟余庆民在朝中培植了不少势力,一旦惹怒徐庆民,天晓得狗急跳墙会引发什么变故。 听完皇上的分析,白君然呕死了,偏偏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果皇上都决定睁只眼闭只眼,在这件事上,他如何使得上力? 在外面听了一阵的墨兰,大致将事情的前后因果听了个八、九分。 也难怪君然会生这么大的气了,依他刚正不阿的性子,亲眼看到这些官场丑态,只怕比看到徐琅横行乡里更为不甘吧。 偏偏里面的萧何还是个嘴笨的,自家元帅都动了怒,他还尽挑些现实面来讲,讲到最后,更是把君然气个半死,恨不能将整个房间都给拆了。 她轻声向青儿吩咐了几句,便抬起腿,推开房门。 见她出现,萧何脸上微微怔了一下,摸了摸脑袋,露出一脸的憨笑道:“夫人好。” 墨兰朝他温婉的笑了笑,“萧副将还没用午膳吧,我已经吩咐下人备了一桌饭菜,快趁热去吃吧。” 萧何虽然粗枝大叶了些,还不至于没眼色,知道人家夫妻俩肯定有话要讲,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白君然脸色很臭的坐在唯一一张没被踢翻的椅子上生闷气。 墨兰笑嘻嘻走过去,轻轻将他从椅子上扶起来,“你生气归生气,但拿自家的东西来发泄就有些不划算了,要知道,咱们白府的每一张桌椅可都是非常值钱的,这一把红木大椅最少也要两百两银子。” 白君然抬头瞪了她一眼,抿了抿嘴,没吭声。 “午膳用过了吗?” “气都气饱了,哪还吃得下?我现在看什么都没有胃口。” “那可不一定喔。” 正说话间,就传来敲门声,走进来的是青儿,手里还端着一只托盘,她规规矩矩的将碗盘一放上桌后,转身便掩门而去。 “这是我刚刚亲手煮的几道小菜,你要不要尝尝?” 白君然心情不好,胃口自然也差,虽然桌上的食物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可还是激不起他的食欲。 “不想吃。”刚回来时的确被气得不轻,听萧何那一番话后,胸口更是堵得难受。 可当这丫头走进来后,她脸上淡淡的笑容以及温柔的嗓音,竟像夏季一抹清凉的风,将他心头的浮躁一扫而空。 “我保证这碗里的饭你从前肯定是没吃过的。” 说着,轻轻将盖子掀开,其中一碗米饭,散发着极好闻的香气。 “这可不是一般的米饭,做法极其复杂,是用七层香米、两层糙米、一层黏米,取溪水三蒸三闷而成,第三闷时还要再加些田鸡肉提味,你闻闻这味道是不是很与众不同?” 光是听她巨细靡遗说了一大串,白君然就已经有些头昏脑胀。 “不就是煮一碗饭吗,哪里来的这些名堂?” “这说明做饭也是要讲究方法的。” “哼!就妳鬼主意多。”积压在胸口的沉重,彷佛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接过墨兰递来的饭碗尝了一口,白君然用力点头,“嗯嗯,这饭好香啊。” “那是当然,不只饭香,这汤也极好喝呢。” 在墨兰有心的劝慰下,白君然一口接着一口不客气的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打了一记大大的饱嗝之后,他心满意足的捧起茶杯喝茶。 墨兰收拾着碗筷,一边道:“你是在为徐琅的事生气吗?” 一提起这人,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要是在我白家军里,像他那样的恶棍,早被我一声令下军法处置了,哪容得他这么嚣张?” “其实呢……”她柔细的声音缓缓响起,“若你真想为孙瑾报仇,方法也不是没有。” “哦?”他眼睛一亮。 墨兰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白君然一怔,慢慢凑过头去,经她小声的面授机宜一番之后,他的神情登时为之一振,“哈哈,这法子甚好。” 由于心底大乐,他想也不想的,将近在咫尺的人儿拉至怀中,对着她娇嫩的小嘴,狠狠亲了下去。 被他突然抱在怀里一顿猛亲的墨兰,在怔了好一会之后,终于顶着一张大红脸,羞恼的冲出房门。 三天之后,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众百姓恨得牙痒痒的徐琅徐总兵,被推去了午门,刽子手刀起刀落,利落的让他的脑袋搬家。 而刑部尚书徐庆民,则在得知侄子被斩首的那一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城中百姓私底下无不拍手叫好,甚至还买了炮竹庆贺恶人徐琅终于伏诛。 最高兴的,莫过于白君然。 不但成功的为孙瑾报了仇,而且也算替天行道拔除为害百姓的一颗恶瘤,这怎能让他不痛快? 回府的路上,萧何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问,“咱们北麒五品以上的官员若是犯了法,一般都要由刑部尚书亲自批准才能执行斩首,那徐庆民之前不是抵死要保住侄儿的性命,后来怎么会想通了,决定亲手送他宝贝侄儿上断头台呢?”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白君然把计策娓娓道出,听得萧何咋舌佩服。 原来徐庆民这阵子为了侄儿操心费力,整日吃不好喝不好也睡不好。 若是以前,他还能仗着自己国丈的身份打压那些想参侄子一本的官员。 然而这回跟他杠上的可是兵马大元帅白君然。 白家一门忠烈,在朝中本就拥有超然的地位,白居然虽然整整十年没回京城,但手掌兵权,又与皇上情同兄弟,面对这样的对手,他完全不敢大意。 而人在焦急时,通常都会乱了方寸。 徐庆民因为心烦意乱,所以送到案上的折子都草草了事,随便看一眼也就盖下自己的官印。 其中有本折子是说一个犯人杀人掠夺无恶不作,而该犯人的名字,是“余良”。 徐余庆民当时也没多想,官印一盖,便订下此人于三日后午门斩首。 等到夜半时分,白君然派人偷偷潜进刑部,将那“余良”两字各添上几笔,就变成了“徐琅”。 当徐庆民发现自己上当,已经为时晚矣。 就这样,恶贯满盈的徐琅被自己的亲生叔父给判了死刑,断送一条性命。 得知事情始末之后,萧何不由得哈哈大笑。 “我说元帅啊,这么阴损的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绝!实在是太绝了。” 白君然嘿嘿一笑,“我家兰儿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仅仅跟我说了一个小典故,就一语惊醒梦中人,看来饱读圣贤书,也是会有大作为的。” 他突然十分庆幸,那个拥有七巧玲珑心的女子居然是自己的妻子。 心底也有些懊恼,当年如果自己没有先入为主的偏见,而是试着去了解她,就算因为军人的使命不能与她朝夕相处,但也不至于浪费了整整十年的大好光阴。 萧何看着自家元帅双眼发亮,笑得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忍不住勾唇。 看来,元帅的春天已经到了! 第六章 就在白君然和萧何骑着马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到白府时,府里来了一位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客人。 这人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身材高挑健美,一袭青色衣裙,站姿笔直傲气,满头乌发盘于脑后,竟连一支珠钗也没配戴。 再瞧她五官虽然细致美丽,但眉宇间却带着几分豪气,就连皮肤也不若一般姑娘家那般白晢,而是象征着健康的蜜色。 当她转过头来,忍不住脸上一喜,“珞瑜?” “元帅!” 两人脸上都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明明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他们依然像好兄弟一样抱在一起,相互拍了拍对方的背。 “元帅,你可想死我了。” 此女正是陈珞瑜,在白家军里,职位是一名医术非常高明的军医。 两人一番喜悦重逢之后,白君然开始打听军中的情况。 “虎子和二胖他们都很想你,还有伙头军那帮厨子们,天天好酒好肉的备着,就等元帅回去后给你做一顿丰盛的饭菜来替你接风呢。 “还有去年在陕北一带捡到的那个叫小路的男孩,最近又抽高不少,等着你回去教他刀法呢。喔,对了,还记不记得你临回京前救下的那几个女娃,她们的父母都已经将她们领回家了……” 听陈珞瑜兴致勃勃的述说军中大小事宜,已经回京城有段时间的白君然忍不住心底发痒。 只有在战场上,才能让他大展长才。 也只有在战场上,才能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多彩多姿。 就连萧何在听了这些事之后,也不免开始怀念军中的生活。 几人相谈甚欢,场面极其融洽。 这时,跨过大厅门坎,走进来的,是端着刚沏好香茗的墨兰。 当下人向她禀报有名叫陈珞瑜的姑娘上门拜访时,她心底其实有些闷。 但身为白府的女主人,她依然要下人把对方领到大厅等候。 百闻不如一见,这个陈珞瑜的确英姿枫爽、落落大方,她也早就听说君然最欣赏的就是这种类型的女子。 但这么多日朝夕相处,她不信君然对她这个妻子,一点感觉也没有。 “陈姑娘是吧,早就听君然提过妳的名字,也听说妳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军医,那些上战场打仗的将士,多亏了有妳照顾,才能继续为我北麒江山效力,陈姑娘真是功不可没呢。”说着温婉的将茶一一倒好,送到几人面前。 而刚刚还有说有笑的陈珞瑜,则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脸上笑意慢慢的消逝。 萧何见状,不由自主的轻咳一声。 他可是清楚记得,上次就因为几个部属说了些闲话不小心被嫂夫人听去,害元帅挨了他小娘子好几记白眼。 眼下这是什么情况?新欢碰到旧爱? 可是……谁是新欢,谁是旧爱啊? 白君然听闻那一声轻咳,便立刻了然。若不是萧何提醒,他差点就忘了不久前妻子还为珞瑜吃醋来着。 想到这里,他淡淡一笑,将墨兰拉了过来,对陈珞瑜介绍,“这位是我娘子,她叫墨兰,我和奶奶都喜欢叫她兰儿,别看她年纪不大,心思可敏捷得很。” 陈珞瑜挑了挑眉,目光带着挑剔的打量着墨兰,端起茶杯轻轻一啜,笑道:“都听说元帅欣赏豪气飒爽型的女子,可嫂夫人横看竖看,都有些弱不禁风啊。” 陈珞瑜是个脾气很爽快的女子,讲话也直接懒得修饰。 大概是在军中待得久,身边又都是些大老粗,所以也养成她直来直往的性子, 就算面对初次见面的墨兰,依旧不改有话直说的习惯。 在她的眼里,白君然是个非常优秀的元帅。 每次战事之前,他都能非常精确的判断出敌军的战法,同时也能很好的调兵遣将,将敌军打得落荒而逃。 平日里,他则是个完全没有架子的大家长。在生活条件克难的边关,他能跟众将士挤在地铺上呼呼大睡,也能与最底层的士兵相互称兄道弟。 他珍惜每位军中兄弟的生命,在战场上永远身先士卒,做了最好的表率。 日久生情,她对他从一开始的欣赏,逐渐视他为理想的伴侣。 即便明知道他有一个已经过门的妻子,可是她依然义无反顾的投入感情,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与他共结连理,她相信自己绝对比他那个远在京城,只懂得被动等待他的妻子适合站在他身边。 然而今天他却将他抛在家中不闻不问整整十年的妻子,如此正式的介绍给自己,这意谓着什么? 彷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失去,任她怎么抓也抓不住。陈珞瑜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沉。 她脸上明显的敌意,聪明如墨兰又怎会看不出来? 可她也不气恼,仍旧笑容满面的应对,“豪气型的女子的确让人欣赏,就连我自己,也十分欣赏像陈姑娘这般直爽大方的女子呢。既然陈姑娘不辞千里到府上作客,身为女主人,我自当好好款待。” 她特意加重“女主人”三个字,成功的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闪即逝的困窘。 一旁看着两个女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的白君然与萧何,则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 元帅,这种情况很棘手啊。萧何眨眨眼,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你少幸灾乐祸,要是早些告诉我珞瑜会来,我会让两人以这种方式碰面吗? 关我什么事?萧何不服,别过眼,凉凉品茶。 白君然叹息,不过心情仍旧不错。 徐琅的事解决了,他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下。 一想到这事,就不禁对献计的妻子肃然起敬。他白君然何德何能拥有如此娇妻?这样的一个贤内助,他竟傻得不知道珍惜,白白蹉跎十年的光阴。 心中悸动,他本能的就将墨兰的身子拉过来。 轻声在她耳边道:“徐琅那件事可多亏了妳,仔细一想,我家娘子真是好厉害啊。” 正跟陈珞瑜明争暗斗的墨兰,被他无预警的扯过去,顿时红了耳根。 这男人也不看一下场合,就对自己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真是…… 她没好气对着他的腰际拍了一把,顺便瞪他一眼,“有外人在呢,你给我收敛点。” 白君然依然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乖乖点头,“是是是,还是娘子知分寸,这件事就该躲在房间里的床上慢慢说。” 说起来,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的,这下有了闲情,他的确开始有些怀念她绵软柔嫩的娇躯。 他声音虽然压得低,可是陈珞瑜和萧何都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想不听到也难。 顿时,萧何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这种闺房之乐,元帅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他这个听的人可是尴尬万分。 而陈珞瑜则冷下脸,胸口一阵阵发闷。 据她所知,元帅根本不喜欢墨兰这类型的女子,可从他们两人的互动看来,为什么那么亲密呢? 因为陈珞瑜初到京城,为了一尽地主之谊,白君然与萧何几人,便带着她骑着马,到京城几个名胜转了转。 众人这些年每天都相处在一起,之间的感情自然十分融洽,聊起天来也十分热络。 就这么缠了白君然好几天,直到宫里太监来宣旨,要白君然进宫几天与皇上商议要事,陈珞瑜这才不得已的放他离开。 这些日子她来白府作客,偶尔也会与白老太君聊上一聊。 但白老太君平日里喜欢待在佛堂里诵经敲木鱼,而萧何几人又得负责随行保护白君然的安危。所以当白君然进了宫之后,她便落了单。 这日,用过午膳没多久,百无聊赖的她正准备在院子里练练剑法,就听墨兰和她的贴身丫鬟青儿边走边谈论着某事。 其实住在白府的这些日子里,她也费心观察过这个情敌。 虽然外表柔弱了些,但骨子里绝对是非常厉害的一个角色。 这点从她一介女流却能够让白府每个下人对她敬畏有加便可以看出,她的确把白府打理得有条不紊。 但那又如何?像白府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家,只要请个精明的管事便能帮忙发落大小事务,白君然需要的,是个能够与他并肩而行的伴侣,而不是一个聪明能干的当家主母。 所以当陈珞瑜跟墨兰四目相对时,她眼里闪烁着绝对自信的光芒。 “夫人一天到晚都好忙啊。”她主动打招呼。 站在墨兰身边的青儿,有些不乐见陈珞瑜的出现。 虽然她只是个下人,但打小就跟在墨兰身边服侍,心底早就认定她这个主子。 眼看着守着偌大家业的少夫人终于等到少爷回来,也很为主子高兴,尤其看到两人相处融洽,更是认为主子总算苦尽甘来。 谁知这个时候,这个姓陈的女人竟然来到白府。 她不但整日缠着少爷陪她逛京城,用膳时还故意巴着少爷聊些军中的事,每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她都很为主子抱不平。 偏偏少夫人吭也不吭一声,她知道少夫人是不想少爷难做人才忍着不发作,但是有些人你越不理他,他就越嚣张,眼前这个陈姑娘便是一例。 “陈姑娘今日怎么有空闲留在府里没出去?” “元帅今儿个被皇上叫进宫去,这几日恐怕都没有时间陪我了。”说着,她还露出满脸的微笑,“再说前些日子一直跟元帅出门游玩,也着实有些累了,正好趁着元帅这几日没时间陪我,我也好歇歇脚。” 绵里藏针,就是在炫耀白君然与她关系匪浅。 墨兰听了倒也不恼,脸上挂着微笑,轻松回击,“别看我家君然是堂堂三军统帅,对待下属的时候,绝对不会摆架子,陈姑娘鲜少来京城玩,他当然要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妳了。” 不管君然对妳再亲,他依然是我的夫君。 陈珞瑜不甘示弱,继续道:“可是元帅整整十年都没回来,他说这京城变化得太大,好多小时候玩过的地方,现在都变了样貌呢。”她故意笑说:“不过前几天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居然被元帅找到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那摊冰糖葫芦。 “其实元帅平时不爱吃甜的,他这个人啊,最挑嘴了,以前在军中时,都是我尝了菜色好吃他才肯吃的,若我不喜欢的味道,他连看也懒得看一眼。 “还有啊,元帅晚上睡觉之前很喜欢看一些兵书,若是不看上一会,他就说感觉像少做了什么事会睡不着,这么大的人了,还真像个孩子。” 听她如数家珍的诉说着自己和白君然之间的种种过往,墨兰心底不舒服那是肯定的。 可她不会因为陈珞瑜说了这些话,就称了对方的意自怨自艾。 “我很纳闷,陈姑娘对我说这些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陈珞瑜的脸色开始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墨兰身边那个叫青儿的丫鬟,还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瞪着自己。 这让陈珞瑜有些懊恼,出口的话也显得不客气,“我只是想对夫人说,我与元帅朝夕相处数年,我们一起打仗一起吃饭,一起骑马并肩驰骋在辽阔的大草原。 “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和理想,而且元帅非常欣赏我的医术,他曾说,如果白家军里没有我,他不晓得要看着多少弟兄枉送性命。” “喔,原来是这样。”墨兰气死人不偿命的轻轻一笑,“他既然对妳如此抬爱,可曾亲口对妳说,他想纳妳做妾?” 陈珞瑜脸色一怔,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吧,就算他真的打算把妳纳为妾室,那妳有没有想过,在白府,他还有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当家?换个角度说,有朝一日妳真的入了我白府大门,在名份上,我是君然的正妻,而妳不过就是他的一房妾室。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太君对家风的要求尤为慎重,妳还未进门,就如此这般不客气的对我下马威,是不是也有些得寸进尺了?” 不理会陈珞瑜难看的脸,墨兰继续道:“假如君然并没有将妳纳为妾室的打算,那么妳的身份,不过就是他军中的一名军医。虽说他善待下属,跟每个人都称兄道弟,但名义上,好歹我也是元帅夫人。 “于情于理,妳都没有资格站在白府的地盘上,与我这个正牌夫人如此说话,因为妳这样的行为,只让我觉得,妳是在以下犯上。” 最后几个字,她语气极重,成功的令陈珞瑜当场难堪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双眼呆怔的盯着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 她的个子明明比自己矮了那么多,站在自己面前时,甚至得抬头看她。可此时她散发的气势却像一个勇者,言语犀利,批判得自己无地自容。 那么小的一张验,那么精致的五官,这个女人并不若她外表那般柔弱,她太小看她了。 默默的打量着,陈珞瑜心底十分难受。 墨兰也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有些重了,不管怎么说,一个勇敢追爱的女子,就某方面而言,她还是欣赏的。 所以话锋一转,她柔柔一笑。 “至少现在,妳在白府,仍然是我们的贵客。” 说完,带着青儿走了。 留下陈珞瑜在原地,表情讪然。 她终于有些明白元帅为何会对这个女人产生好感了。 原来,评价一个人是否有能力,外表,不过就只是肤浅的判断标准而已。 只是,她不甘心。 守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 在宫里忙碌了几日,皇上的事情解决了,白君然也终于回到府里大快朵颐一番。 并不是说宫里的东西不好吃,而是宫里的规矩实在太多。 有时候他很同情皇上,肩上扛着国家生计、百姓安危,有时候连想好好喘一口气都是奢侈,而且为了国体,还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所以说,皇上这个差,真不是谁都能当的。 回到白府之后,他还没来得及跟几天不见的妻子聚上一聚,就被陈珞瑜逮个正着。 说起来,这几日在宫里跟皇上议事,三不五时就想起兰儿的笑颜。 前阵子为了尽地主之谊陪着珞瑜四处遛达,他已经冷落了娇妻好些时日。 他也知道兰儿肯定对自己整日陪着珞瑜这件事不开心。但随行几人都是马上将领,原本他也想带着兰儿一块出游,可惜小丫头不会骑马,那天才被他抱上马一下子,她就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不想太过勉强她,也不想扫了众人的兴,只好让她委屈几日,反正珞瑜也不会在京城停留太久。 再过几天,就打发她回去,也免得兰儿见了她就心烦意乱。 之所以没有对珞瑜疾言相向,他也是顾及彼此这么多年的情份。可没想到这才刚从宫里回来,就又被她缠上。 他并不想承认,但事实是此刻他心底对她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 “元帅,你总算是回府了,这几天在宫里与皇上议事还顺利吗?” 面对人家的笑脸相迎,白君然也不好冷言相对。 “还好,皇上跟我讨论起边防屯兵的事宜,我顺便也跟他提一下有关提高基层兄弟军饷的问题,毕竟大家生活都不容易。” 陈珞瑜见他与自己聊了起来,便陪在他身边,一起向院子走去。 你一言、我一句,两人随意聊着一些军中的事,白君然是个很尽责的统帅,陈珞瑜也很懂得投其所好的提出自己的建言,两人越聊越热络。 陈珞瑜也因此更加坚定的认为,自己才是那个适合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一个以事业为重的男人,就该找个志趣相投的女人共度一生才不枯燥。况且白老太君曾经也是个巾帼女英雄。 她相信以老太君的见地,一定也希望孙子能找个豪气直爽的女子为伴。 正想得入迷,就见不远处一抹白色身影迎了过来,她灵机一动,在与白君然并肩行走时,假意扭到脚,并故意倒向他身上。白君然反应极快,下意识的便将她接了个满怀。 两人的姿态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妳没事吧?” 她心满意足的摇摇头,“没事,就是不小心脚踝扭了下,休息一下就好。对了,元帅,你入宫之前答应陪我去爬山的,现在你已经没什么事了,不如我们明天就去好不好?” 未等他回话,就听一道娇脆的声音插了进来。 “君然,明日我要去华清寺上香,能陪我一起去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袭白衣,清丽脱俗的墨兰。 她目光坚定的盯着姿态暧昧的两人。陈珞瑜却微笑道:“夫人啊,元帅可是个重承诺的人,既然之前他答应了陪我去爬山,现在如果食言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好吧。” 墨兰并不理会她的存在,犀利的目光锁住有些呆住的丈夫。 “明日我要去华清寺上香,你能陪我去吗?”重复问了一遍,可气势却比刚刚凌厉几分。 陈珞瑜被她的眼神骇住了,她再次体认到,这个娇弱女人其实并不简单。 白君然则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并非他不肯答话,而是他被妻子所展现出来的气魄震住了。 印象中的兰儿,虽然是个厉害的小辣椒,但女人该有的娇柔和妩媚她可一样也不少。没想到今日他竟隐约从她身上看到从前奶奶治军时的凌厉气势。 原来,他的兰儿还是个铁血娘子呢。 可就是因为他的没有答话,彻底的惹恼了墨兰。 “白君然,如果你不肯陪我去华清寺,反倒宁可与陈姑娘去爬山,那么从今以后,你就一辈子守在她的身边吧。” 她突然冷冷一笑,“身为你的妻子,为了顾全你的面子,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对我的冷落,假如在我尊重你的前提下,我无法得到你相同的尊重,那么这个元帅夫人的位置我不希罕。” 她语气很严厉,“你说我善妒也好,小心眼也罢,与你成亲之后,我等了你整整十年,这期间,我安份守己的维护着这个家,我墨兰自认从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如果你无视我十年后的今天,你依然觉得我墨兰配不上你白大元帅,所以让你心目中的理想伴侣登门入室来给我难堪,您可不必如此,只要休书一封,我绝对成全你和陈姑娘。”最后两句话,她问得很重。 白君然猛然一惊,下意识的就将死赖在他怀中的陈珞瑜推往一边。 陈珞瑜没想到他会这么做,重心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事实上,两人都有些被墨兰的这番话吓到,震惊了好一会,白君然终于慢慢找回心神。 看着妻子完全失去平时的冷静,严厉的向自己提出这种控诉,他并没有被侵犯威信的感觉,反而有种暖暖的幸福淡淡萦绕于心头。 他的兰儿,果然是在乎他的。这个发现令白君然开心异常。他就说嘛,小丫头这阵子的表现也太平静了一些。 若是今日自己没被珞瑜缠住,还不知道她要忍到什么时候呢。 “元帅……”险些被推倒的陈珞瑜又震惊又懊恼。这个男人一向很重情义,怎么可能为了别人几句话就如此粗鲁的对待自己。 白君然却一把将墨兰揽到身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已经有了娘子,而且妳也看到了,她还很爱吃醋,如果妳再对我纠缠不清,我家娘子真的发起火来,我可是管不住她的。” 说着,他冲着墨兰一笑,也不理会她迷茫的眼神,径自对陈珞瑜又说:“妳是一个不错的姑娘,可惜啊,我心中已经有人了。我们白家人,对爱情都很忠贞,而且兰儿一个人就够我忙的了,恐怕以后,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陪妳了。” 陈珞瑜的脸色很难看,嘴唇颤了几颤,恼怒道:“你以前说过,你最讨厌这种类型的女子的。” 白君然也不反驳,“那是我在遇到她之前的偏见。”他满眼深情的看着妻子,“直到这次回京城,跟她朝夕相处,每天活在她带给我的惊喜中,我不得不推翻从前的愚见,其实文弱型的姑娘,也是很讨人喜欢的。 “反倒是,”他冷冷一笑,“妳刚刚故意摔跤的那一下,演技有些拙劣,下次记得动作得再自然些,免得一下被人拆穿西洋镜,面子上也挂不住。” 陈珞瑜脸色一白,气恼的转过身,飞也似的逃开了。 “唉,还以为至少真的有扭到脚,可惜啊,连扭伤都是假的。” 白君然在这边叹息着,墨兰却恶狠狠的踹他一脚,“你看你,都把人家陈姑娘气跑了。” “哎哟!妳轻点。”揉着被踹的小腿,他露出一脸的可怜兮兮,“我若是不把她气跑,那么现在被气跑的人可就是妳了。” 墨兰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受的气,就觉得这个男人实在该打,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 她恶狠狠的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不劳你动手,我就先写休书把你给休了。” “休我?妳怎么会舍得?妳不是爱我爱到从大家闺秀变成河东狮,若真休了我,妳还不哭死……” 一听这话,墨兰更是气上加气。 “谁会为你这个混蛋哭死,给我站住,喂,不准跑,让我踹几脚泄泄恨,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 “好啊,我们在床上没完没了吧!” “白君然你这个痞子!” 第七章 “这碗汤可是极为营养,来来来,把它喝光,最好喝得一滴都不剩。” 晌午刚过,当白君然过来,向祖母请安时,白老太君就把他叫到身边,顺便将一碗冒着热气的鲜汤推到他面前。 他第一次看到祖母对他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脸上的表情还异常丰富。 本能的,他觉得这碗汤肯定有什么问题。 况且他才刚吃过午膳,这碗汤虽然外观看起来可口,味道闻起来也香,可他实在是喝不下了。 见他面露迟疑,白老太君脸色一沉,气势汹汹的扠着腰,用力瞪着孙子,“叫你喝就喝,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这汤里可都是宝贝,补身得很。” “那么补身,您自己为什么不喝?” 摆起长辈的架式,白老太君恨不得用拐杖敲孙子的头,“你喝是不喝?” 白君然噗哧一笑,“我说奶奶,这碗汤到底有什么名堂,您干么非逼着我喝?” “还不都是你那厉害的媳妇,每天早中晚各一盅的给我往这里送,我实在喝得腻,瞧着就饱。”她说出实情,很孩子气的看着孙子,“不管,让你喝就喝,免得兰儿那丫头一会来了看我没喝光,她可不饶我。” 白君然一听被她的话逗得直笑。 可没心情跟他说笑,她将汤碗直接塞到他手里,“你若不帮忙,我可要下令把你这只兔崽子逐出家门。” “用得着吗?不就是一碗汤,我喝还不成……” 接过热气腾腾的汤碗刚要喝下口,晶莹的珠帘就被人给掀开来。 袅袅婷婷挪着莲步走进来的,正是被白老太君视为猛兽的墨兰。 她先是狠狠瞪了夫君一眼,又把不客气的日光移向白老太君,“他都壮得像头牛了,您还给他补,再补下去,那身体受得了吗?” 说着,再看向白君然,“你也是,太君率性,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前阵子大夫说她整日吃素,身子有些虚弱,我才吩咐厨房多做些补品给她滋补身体。 “虽说太君自己觉得身体还硬朗,可人一旦上了年纪,总难免对病魔的抵抗力跟着变差,若不将身子养得健壮些,一个风寒也可能演变成大病,身为她的孙子,这点你好歹该替她注意着。” 劈哩拍啦一阵,将祖孙两人给一起训斥了一通。 白君然张着嘴,傻兮兮的端着碗,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觉得自己挺委屈的,是奶奶逼他喝的,又不是他想喝。 白老太君也嘟着嘴满脸的可怜兮兮。她真的不想喝嘛。 可别看这白府里老太君的身份最高,要是墨兰发起威来,就连她也不敢捋虎须,昔日威风凛凛的女中豪杰,碰上训起别人振振有辞的悍丫头,也只有认栽的份。 她一把将夫君手中的汤碗夺了过来,塞到白老太君的手中,“还愣着干么,一口气喝光,否则,明天我可吩咐厨房给您多加两倍的量。” 白老太君被这一吓,忙不迭接过汤碗乖乖喝了。 眼看着她将补汤喝完,墨兰满意的露出笑容,温柔的接过碗对着老人家直笑,“这才对嘛,以后可不准再趁着我不注意把汤倒了或是送人喝。” 说完,又将话锋扫向白君然,“还有你,下次可别再因为太君几句话就照她的意思做,你这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 训完人,莲步轻移,撩着门帘子又走了出去。 白君然觉得自己就像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他招谁惹谁了,奶奶给他气受,妻子还给他脸色瞧。 罢了罢了,惧内大丈夫,他认了,谁让他家的老姜和小辣椒他都得罪不起。 虽然被骂了,但他心里却暖洋洋的。 再瞧祖母也是一脸被欺负的模样,好不可怜。 “你这媳妇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呢。” 白君然笑嘻嘻的直点头,“厉害点好,我就欣赏她这厉害的样子。” “我听说打从前几日那个陈丫头来到咱们府上,你做了一些事,可把兰儿给气得不轻。”别看她老太婆平时足不出户吃斋念佛,身边的眼线可一点都不少。 不过听闻兰儿很争气的把情敌气个半死,不愧是她一眼相中的孙媳妇人选。 果然有她当年的风范,绝不委曲求全,誓死捍卫自己的爱人,有个性、有气魄,她喜欢! “可不是嘛,就因为珞瑜,那丫头这两天可是给了您孙子我不少脸色看,还叫我干脆去睡书房。” 他当然抵死不从,每天晚上死皮赖脸的爬上床,求着哄着娇妻消消气,结果自己浑身都被指个青紫不堪。 幸好该占的便宜都占到了,不然可就亏大了。 “那我啥时候能抱曾孙啊?” 见孙子一脸陶醉,摆明陷入爱情中的痴傻模样,白老太君忍不住就想逗他。 白君然又岂会看不出祖母眼中的算计,摇头晃脑一番叹息,“抱曾孙啊?这可是个体力活,嗯,得费些周折,多卖些力气才行……” 话没说完,白老太君便追着他打,“兔崽子说这什么浑话?都当上元帅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贫嘴,看我不揍扁你……” 祖孙俩一闹,直把白老太君累得满头大汗,白君然才笑嘻嘻给她打一下解解恨。 坐定后,白老太君喝了一口茶,敛去脸上的玩笑之意,认真道:“听说南岳的六王爷景琪,带着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凤无忧,要来咱们北麒了。” “哟,奶奶您的消息可真灵通,这才几天工夫,宫里的消息就传到您的耳朵里。” 白老太君瞪他一眼,“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那个凤无忧可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当年你父亲唯一一次战败的纪录,就是拜他所赐。” 当今天下唯一能与北麒相抗衡的国家,就是位于南部的南岳国了。 南岳国的皇帝膝下共有七子三女。 长子景璃如今已经被敕封为太子,其余皇子也各自被赐了封邑,除了六王爷景琪,据说他是太子的胞弟,也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 可惜这位六王爷为人刁蛮嚣张,据说南岳的一些官员对他很不满,偏偏又拿他无可奈何。 不仅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还因为他身边有一座大靠山,他的舅舅,南岳的大将军凤无忧。 凤无忧这人,从小就对军事有着极强的悟性,是个传奇人物。 在南岳,他被人们称之为战神,为南岳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保卫南岳江山固若金汤。 世人相传,北有白君然,南有凤无忧。 虽然两人的年纪相差二十来岁,但他们都是用兵如神的军事天才。 这么多年来,南岳虽然有侵北的意图,可因为白家军的慓悍,始终不敢轻举妄动,保持着分庭抗礼的状态。 而北麒虽然也有南占的迹象,却也忌讳着凤无忧这人的存在。 这次南岳突然派使者来北麒,说是为两国交好,且来的还是南岳皇帝最喜爱的六皇子,并备上薄礼做为示好。 表面上南岳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可北麒的人并不是傻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南岳此番前来,定是来意不善。 “虽然我跟凤无忧从未在战场上交过手,但对于他参加过的一些战事,我可是研究得透彻。”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于凤无忧这个强大的敌人,白君然从来不敢轻怠。 “总之,先静观其变吧,如果他们想利用这次出使玩什么花样,我便要他们插翅也难飞!” 此时,他眼中迸射出一股威严的神采。 “我爹当年虽然败在他手上,不代表我也会输给这个人,若真有交手的那一天,大家就各凭实力,一决胜负吧。” “这个月的帐三天内整理好给我送过来。明天下午,再去账房提五百两银子把该添购的东西都采购齐全,花多少剩多少,项目分列清楚,若有一分差池,我可不饶你们……” 偏厅里,墨兰正安排着白府几个管事的工作。 几人都是三十来岁,从年轻就在白府当差,墨兰的手腕他们是见识过的,对这位少夫人,也一向是敬佩有加。 领了命,众人纷纷点头,不敢怠慢,赶紧出去办事了。 这时,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每两人手中就抬着一只大黑箱,一个挨一个的走进来。 墨兰抬眼瞧着这阵仗,十分的不解。 “你们抬的是什么东西,怎么都送到这里来了?” 为首的一个家丁忙不迭回答,“这些东西都是少爷让我们送过来的。” 墨兰一怔,想起夫君前几天突然变得很忙碌,有时候一整天都找不到他的人,就连萧何也不知道他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倒是晚上会很准时的回房,死皮赖脸的巴着她,任她怎么踹打都死缠着她上下其手。骂他也不肯放手,最后往往被他吃干抹净,累得半死后只想睡觉,也没力气问他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 等到第二天清晨醒来,那混蛋就不见踪影,再看到人时,又是入夜之际。 还以为他又是陪着陈珞瑜鬼混,结果听青儿说,这几天陈珞瑜都很老实的待在府里没有出去。 那他到底在忙什么? 正不解时,几口大黑箱就被摆满整整一屋子。 家丁们抬完东西,便弯腰告退。 青儿急忙跑过去,好奇的打开其中一口箱子瞧,下一刻就尖叫起来,“呀!好多漂亮的宝贝。” 这小丫头平时就爱大惊小怪,如今见她双眼冒光,墨兰忍不住走过去一瞧,心底也是一惊。 只见那黑箱里的确装着不少首饰,大都是由珍珠编制而成的,有珍珠项链、珍珠手炼、珍珠头冠等等。 再打开另一只箱子,装着的是上好的丝绸。 下一只箱子,又装满各式各样的海味。 两人正看得目不暇给,就听白君然的声音传来,“东西都送到了吗?” 话音一落,人也跟着走进来。 当他看到满地的黑箱子时,满意的露出笑容,“这些小子,动作还挺快。” 墨兰不明所以,“你派人送这么多箱子进来干什么?” “当然是送妳啊。” “送我?”她更是不解了。 “我说娘子,妳该不会以为这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我是打算留着给自己用的吧?” 他嘿嘿一乐,迈着大步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萧何。 “我听府里的下人说,妳很喜欢珍珠首饰,衣裳则喜欢绸缎做成的襦裙,对了,妳好像还很爱吃海味,所以这几天为了凑齐这些东西,我可是忙得焦头烂额。” 手一指那些黑箱。“妳看看这个,什么东海南海西海北海的珍珠都让我给找全了。还有那口箱子里的绸缎,全是大江南北最上等的货色。再看看那边,满箱的甲鱼、虾蟹、花枝,都是养颜美容的……” 墨兰听得胡涂,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你弄来这么多东西,到底想干么?” 白君然一愣,回头问萧何,“上次你们几个跟我说,明天要过什么节来着?” 萧何翻了个白眼,“七夕。” “对对对,就是那个七夕。” 别怪白君然不知道这个节日,他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身边接触的也都是些大老粗。成长背景,让他对那些风花雪月、花前月下的情趣,别说不懂,压根也没心思去了解。 要不是前几天听几个部属聊天,提到这个七夕节,他根本就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个节日。 “我听说天上有个仙女调皮下了凡,结果让一个耕田的给看上,还娶她做了媳妇。可那仙女的爹不赞成这门亲事,就把她给掷回天上,仙女回去就哭啊哭,哭个没完没了,她爹没辙,最后就选了个日子,让两人一年见一面。 “所以每年到他们见面的日子,世间的老百姓也跟着一起同欢,那些姑娘小子们,好些个都盼着这日子到来,好向心爱的人表达心意。” 说到这里,他对着她嘻嘻一笑,“以前我在军营里从来也没人跟我说起这些,过去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既然给我知道了,怎么能错过这个好日子?” 他突然放低了声音,“这些年来,我从没好好为妳过过一次这个节,所以这些箱子里的东西,就当我补偿这整整十年所欠妳的礼物吧。” 偏厅里,青儿和萧何两人都挺尴尬的。 敢情大元帅正在跟自家娘子表白呢,他俩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傻乎乎继续看着事态的发展。 墨兰也有些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这家伙忙了这么多天,就是为她准备这几大箱子礼物去了? 一时之间,心头暖暖的,也有点开心,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感动。 “我也不知道妳到底喜欢什么,但我相信,这几大箱子里,总有那么一两件是妳看得上眼的。就算妳统统都不喜欢,那也没关系。”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无赖一笑,“大不了我在自己身上绑一朵大红花,当成礼物直接送给妳也行。” 这下,墨兰感动不已。 这男人平时粗犷豪迈,讲话也没个分寸,没想到为了讨她欢心,竟也做出这么可爱的事。 那几大箱的东西她不在乎,可她在乎他的这番心意啊。 她从没过过七夕,头一次过,却让他的一番举动给弄得哭笑不得。 想到自己苦守整整十年,终于换得今日的回报,就觉得喉咙酸酸的,眼圈也红了起来。 这可把白君然给吓到了,忙不迭上前递衣袖给她擦眼泪,一边哄道:“怎么哭了?妳要不喜欢这些东西就直接跟我说,大不了我再给妳找些真心喜欢的不就成了吗?” 他这么一说,墨兰哭得更凶了。 白君然顿时手忙脚乱,“哎哟,我说娘子啊,妳这是怎么了?平时见妳牙尖嘴利还对我连掐带拧的,那么强悍的一个姑娘,怎么好端端就哭了呢?” 萧何无语。人家明明是感动。 青儿也无语。少爷是真傻还是假傻呀?只有墨兰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直想骂人,可眼泪直往下掉,真要她骂,她还骂不出口。 尤其是还有两人在一旁看热闹呢。她脸一红,最后干脆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将脸上的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 白君然心底乐陶陶,娘子投怀送抱,他开心得眉开眼笑。 接过对方娇嫩柔软的身子,拍呀拍,揉啊揉,意识到在场还有两个看热闹的,赶忙朝两人摆摆手。 意思是说,你们该去哪就去哪,别不识好歹的站在这里碍事。 青儿脸蛋一红,识趣的赶紧离开。 萧何也抿嘴一笑,跟着青儿一起离开,心里则想,还是元帅厉害啊,不仅治军有方,就连追姑娘也很有一套。 七夕过后,时时可见小两口浓情蜜意形影不离。 对此,白老太君自然是乐见其成,笑得阖不拢嘴。 孙子和孙媳妇感情如胶似漆,她这老太婆想要抱曾孙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唯一不高兴的,只有一直死赖在白府,不肯回军中的陈珞瑜。 这日,白君然刚从外面回来,就被陈珞瑜堵个正着。 “再过三天,我就要离开白府了。” 白君然也不意外,一如既往把她当兄弟般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会让李大送妳回去。” 听他没有丝毫的挽留之意,陈珞瑜有些心冷,可仍旧不甘心的抬眼看他。 “你真的打算跟你娘子过一辈子了?” “当然,我与兰儿情投意合,这辈子不跟她过,要跟谁过?我已经负了她十年,从今以后,我将加倍的爱她,把我蹉跎掉的岁月弥补回来。”这是他的真心话。 诚如他之前告诉珞瑜的,白家人一旦爱上,那便是一辈子的事。 “可你是统领三军的兵马大元帅,在整个北麒,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难道就只满足于娶一房妻?”陈珞瑜突然变得有些卑微,“元帅,这么多年来,大家朝夕相处,我相信你不会不明白我的心意。” 她绞了绞手指,咬着嘴唇道:“我……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妾室的身份,难道也不行吗?” 听到这里,白君然不由得摇头叹息,“求来的爱情,真的有意义吗?妳是个不错的姑娘,有理想、有担当,何苦为了白某,委曲求全甘愿为妾?” “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白君然义正辞严。“我若纳妳为妾,便是对不起三个人,最对不起的,就是苦守我整整十年的兰儿。 “我是个粗人,情爱这种东西我原本不懂,可我也知道,每个人只有一颗心,如果是真心爱上一个人,就不该把这颗心分成好几瓣,那样对谁来说都不公平。 “况且,兰儿嫁了我这么多年,即使我从不曾回京城,她依然无怨无悔的替我守着白家、代我承欢奶奶膝下,对她,我不仅有爱也有感动,我深信这世间再没有一个女子能够让我产生如此感受,我也不可能爱一个人像爱她这样。” 这番话说得十分露骨,也说得十分肯定,彻彻底底的打消陈珞瑜所有的希望。 “妳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所以未来的日子里,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不可能带给妳幸福的男人身上了。” 说完,不给她回应的机会,白君然迈开脚步往大厅走去。 陈珞瑜被留在原地,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下来。 始终没讲话的萧何忍不住走过来,递给她一块手帕,“元帅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妳又何苦执迷不悟?” 陈珞瑜十分伤心,接过手帕抹去眼泪,仍止不住哽咽。 “断了这份心思吧,元帅若对妳有情,早在很久以前就能对妳讲了,他只是将妳当成好兄弟而已。” “可我是女孩子,我也不想跟他做兄弟。”擦了几下眼泪,陈珞瑜心里不服,“那个墨兰,除了长得比我漂亮些,她还有什么优点值得元帅喜欢?” “这是妳的真心话,还是妳只是在自欺欺人?” 萧何摇摇头,“我们都知道元帅过去对那种只有皮相的千金大小姐有多反感,如果元帅夫人不是具备了某些吸引他的特质,他是万万不可能动情的。别说是他,我相信妳一定也从元帅夫人身上看到她的优点。小瑜,清醒吧,在元帅的爱情里,妳根本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这番话虽然说得无情,但也非常客观。 就算陈珞瑜不想承认,但是她仍旧得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白君然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她。 第八章 三日后,陈珞瑜果然离开了白府,但她却没有即刻离京回军营,而是决定去拜访一下她爹当年从军时的几个老搭档。 她之所以不想这么快离开京城,多多少少还是存了些期望,希望哪一天白君然突然回心转意,哪怕纳她为妾,她也愿意。 对于她的决定,白君然并不干涉,她想拜访,就随她去好了。 送走陈珞瑜,他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搂着心爱的娇妻,摇头晃脑的道:“这下妳该开心了,以后再也不用因为她而吃醋了。” 一听这话,墨兰立刻恼了,“谁吃醋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醋?” “没吃醋吗?若是没吃醋,那前阵子某人干么整日对她夫君又踢又打,瞧,胳膊现在还瘀青着呢。” 见他秋后算帐,墨兰拿他没辙。 虽然他嘴皮子上老爱占自己便宜,可为了她,他的确连陈珞瑜的面子也不顾,就这么把人给送走了。 不管怎么说,最大的威胁走了,她多少还是开心的。 两人一如既往的打打闹闹,感情也不断与日俱增,偶尔白老太君闲着没事,还会把小两口叫去逗上几句。 日子过得惬意,府里上下也是一片祥和。 就在白府上下都盼着少夫人能够赶快怀上子嗣的时候,南岳国的六王爷景琪,终于带着有战神之称的大将军凤无忧,抵达了北麒的皇宫。 来者即是客。 虽然对南岳颇多忌惮,但人家既然带着礼物主动上门示好,北麒的皇帝大臣们也不得不礼尚往来,摆宴款待。 在南岳使者抵达皇宫的第二日,北麒皇帝龙昊便召集三品以上官员进宫一起庆贺。 白君然身为北麒的兵马大元帅,官居一品,当然也在受邀之列。本来他这人最懒得参加这类的活动,可因为这次来了个凤无忧,委实有些好奇凤无忧的庐山真面目,所以,他还是正正式式的打扮一番,并携着墨兰到皇宫赴宴。 初次进宫,墨兰还是免不了被震慑一下。 皇城虽然离白府不远,可因为她是女眷,夫君又长年驻守关外,进宫的机会自然少之又少。 这次,她可是一下见到很多朝中大臣,也把人人都想见的皇帝看个清清楚楚。 北麒皇帝龙昊,今年二十八岁,由于在皇宫里养尊处优,外表显得俊秀斯文。 虽然比起自家夫君,高坐上位的皇帝看起来性子似乎温和一些,但墨兰不傻,她清楚一个可以从激烈的宫闱斗争中存活下来,并爬上至高位置的人绝对不是易与之人。 龙昊是个很聪明的皇帝。 他成功的将自己的戾气掩饰起来,表面上好像对每个臣子都礼遇有加,实际上,却不着痕迹的将大局掌控在自己手中。 龙昊的妃子有很多,膝下的龙子龙女也不少。看到那些小皇子小皇女一个个向他们的父皇请安问好,墨兰忍不住在心底腹诽。 嫁给皇帝真是倒霉啊,这么多女人一起争一个丈夫,连她们所生的孩子,也因为生长于帝王之家,注定沦为母亲争宠的棋子。 彷佛看出她的心思,坐在她身边的白君然,在桌子底下拉拉她的手,小声道:“妳放心,这辈子我只娶妳一个,再也不会把别的女人迎进门,也不会有别的小孩子叫我一声爹。” 墨兰被他说得小脸一红,用力捏他的手一下,“你胡说什么?” “没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一本正经的保证,让她不由得噗哧一笑。 白君然也跟着她一起笑开,还用下巴努了努皇上的方向,“瞧见没?别看咱们家皇上妻子孩子一大堆,其实他也有他自己的苦恼。”女人的战争很可怕,尤其是后宫的女人。 “什么咱们家皇上,皇上是北麒的,可不是咱们家的。” “对对对,皇上不是咱们家的,只有妳才是咱们家的。”说着,还无赖一笑。 墨兰只觉得这人还真没个正经,总是不出三句就开始胡说八道。 嗔怒的瞪他一眼,她在桌子底下用力的踩他一脚,然后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慢慢喝茶。 白君然皱了皱眉,揉揉被踩过的脚面,控诉道:“妳虐夫。” “就是虐待你,怎么着?” 他无赖的咧着嘴,“可我比较欢迎妳在床上虐待我。” “你……” “哎呀,别恼别恼,妳看大家都瞅着咱们呢。” 小两口在这厢打情骂俏,很快便引起众人的侧目。 墨兰脸颊一红,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怪他,老是喜欢逗自己,眼下这可是在皇宫里,皇上在那看着呢,他还敢胡闹。 幸亏皇帝也不怒,冲着她温和一笑,就像一个没有脾气的兄长。 倒是坐在对面的几个南岳人,眼里始终闪着笑谑的神情。 尤其是那个六王爷,据说他名叫景琪,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倒是生了一副好容貌,不过比起自家夫君,还是差了些。 这家伙老是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她,眼中还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见墨兰抬头看他,景琪很不正经的朝她眨了眨眼,“白元帅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实在让人羡慕啊。” 他说得轻佻,还故意露出调戏的神情。 墨兰脸色一冷,几乎是立刻就讨厌起这个南岳六王爷。 而刚刚还嘻皮笑脸的白君然,也突然冷下俊脸,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北麒地灵人杰,无论哪家姑娘都生得如此娇妍美丽,六王爷如此羡慕本帅,难道是说南岳的水土不好,连生养出来的姑娘也差强人意吗?” 这番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景琪一听,面子便挂不住了。 “白元帅这番话说得可就让人无法苟同了,想我南岳,无论物产还是国力,与北麒都不相上下,况且南方气候水土一向宜人,别说是姑娘,就是男子的相貌,也生得个个清秀俊逸。” “喔,想必小白脸这词,就是从南岳传来的吧。” 北麒几个大臣一听这话,都忍不住偷笑。 放眼南岳国,还有谁比六王爷景琪更有影响力,他可是南岳皇帝最宠爱的六皇子,太子的胞弟,兵马大将军的外甥,何曾有谁敢对他这样讲话的? 当下脸色一沉,就要发脾气,却被旁边的人给瞪了一眼。那人轻咳一声,表情十分严厉。 天不怕地不怕,景琪就唯独怕身边这人,便硬生生将对白君然的挑衅给忍了下去。 而这个瞪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南岳的战神──凤无忧。 这人四十多岁模样,身长挺拔,虽然是一名武将,但却清瘦异常。 一袭青衫穿在他身上,更衬出几分斯文俊美,眉宇之间,也显露出不怒而威的冷意。 凤无忧意味深长的瞟了白君然一眼,也说不出是敌意还是欣赏,总之,两个身份相似、气势相当的男子,在听闻了对方的大名之后,不约而同的互相打量起来。 墨兰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夫君的衣袖,小声道:“这个人看起来好厉害啊。” “那是当然,他可是南岳的栋梁,鼎鼎大名的凤将军,没有他,南岳的江山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固若金汤。” “怪不得连南岳六王爷都不敢挑战他的权威,原来他也是一名武将,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有气势。” 白君然瞟她一眼,“妳夫君就没气势了吗?” 墨兰脸一红,“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虽然他知道自己捧干醋狂饮的行为有些幼稚,可自家娘子当着自己的面欣赏别人,他心里就是不舒坦。 “怎么说呢,那人虽然看起来就不是简单角色,可却很低调内敛,而你呢,非常嚣张非常霸道,好像巴不得宣告天下你是个不能被惹的人一样。” 白君然突然一笑,在桌子底下抓住她的小手,“嗯,这样的形容我喜欢,我就是嚣张霸道不能惹,所以妳可给我记清楚了,不准红杏出墙,否则我可不饶妳。” “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两口又是一阵笑闹,完全把这场皇家宴会当成调情的最佳场合。 对面的凤无忧见状,唇边扬起一道不明显的弧度。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白君然的确是后生可畏,这个小他近二十岁的白君然在行军布阵上丝毫不比自己逊色。 至于他身边那个粉衣姑娘,让他有种没来由的亲切感,漂亮的姑娘他也见得不少,可这位姑娘,却让他产生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形容的好感。 就在几人各怀心事的情况下,皇宴开席了。 免不了一番歌舞助兴,后来又在一位大臣的提议下,两国各自挑出几个武将,进行拳脚切磋。 白君然觉得超级无聊,只想这宴会早些结束,自己好搂着娇妻回府亲热。 就在北麒与南岳的武将不分高下的切磋了一阵之后,许久没吭声的景琪,突然道:“这么比来比去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这回咱们下点赌注,谁若赢了,输的那一方就要付出一些代价,这样比起来不也有趣一些吗?” 众人皆是一愣,你看我我看你,想知道南岳六王爷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白君然泠冷一笑。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吗? 龙昊挑了挑眉,“六王爷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景琪微微一笑,“好想法倒是不敢当,不过呢,皇上也知道,位于南岳与北麒之间有个叫盖县的地方,虽然目前被划分为北麒的疆土,但在那里做生意定居的南岳人也非常的多。 “听说两国百姓时常因为民情的不同而爆发冲突,我南岳实在不想因此伤了两国和气,所以本王就想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见龙昊示意他说下去,景琪便也不客气的道:“我们两国不如正式的比试一场,若我南岳赢了,希望皇上割爱,将盖县送给我们。” 这可是明目张胆的索取啊!众大臣皆是一脸的震惊。 盖县,的确是个面积并不大的地方,可那里却是北麒与南岳的交界,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景琪这么毫不避讳的讨这个小县城,意思也很明显,就是南岳意图将触角进一步伸到北麒来。 这种事谁能容忍? 更何况众人心底都非常清楚,在南岳实力慢慢扩大之后,早晚有一天会出兵攻打北麒,来扩大南岳的版图。 所以表面上北麒和南岳自从二十年前休兵之后,始终维持着互不侵扰的关系。 但实际上,双方都在养精蓄锐,就等着哪一天找个机会兵戎相见。 墨兰也听得十分心惊,不解的看看白君然,“盖县是怎样一个地方?” “位置两国交界,聚集着北麒与南岳的子民,地势很险峻,属于山区,却是个适合驻兵扎营的地点。”白君然端起酒杯轻啜一口,“显而易见,一旦盖县被南岳占领,他们定然会从那里下手,一步步吞食我北麒的国土。” “实在太可恶了,这个南岳六王爷怎么可以这么厚颜无耻?” 白君然一笑,“南岳觊觎北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就等着逮到一个适当的时机,来向我北麒宣战呢。” “那怎么办?万一北麒真的输了……” “静观其变!” 两人小声一番议论,高位上的龙昊已经处变不惊的问道:“六王的提议,朕很感兴趣,不过朕很好奇,若是南岳输了呢?” 景琪显然并未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想了下,使掷地有声的回道:“若我南岳输了,本王自然会下令,将盖县所有南岳的子民尽速迁出盖县。” 在某方面来说,这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 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己的领土被他国的人所侵占。 虽然盖县的面积不大,但因为位处两国交界,所以一些从南岳过来做生意的商人越来越多。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人表面上打着做生意的旗帜,实际上也是想暗中培养一股势力来占领北麒边界。 因为北麒这边始终抓不住对方的把柄,只能忍气吞声让南岳占了便宜。 “这个赌局听起来还挺有趣的,那么六王想如何比试呢?” 景琪一笑,“很简单,武斗不如文斗,既然事情是由我们南岳起的头,那就由南岳给你们北麒的臣子出几道题,如果都答对了,我们就算输,如果答不上来的话……” 他没将话说完,但众人也都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几个北麒大臣纷纷向皇上投去阻止的眼神。这景琪既然敢拿这当赌注,肯定是有备而来。 万一真使什么阴谋诡计,可是得不偿失啊。 龙昊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让北麒占便宜,可他身为一国之主,如果现在否决了这份赌约,以后在南岳皇族人面前,自然也就失了一份威信。 “好啊,既然六王爷如此有兴致,那大家就玩一玩好了。” 一听这话,景琪阴险一笑,“皇上果然够胆色,那么我们南岳也不客气了,宋文!” 他唤来一个始终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随从,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长相很斯文,看得出应该是一名文官。 男子上前一步,向龙昊行了个大礼,“微臣宋文,乃南岳翰林院学士,今日便在这里献丑了。” 说着,笑看众人,“第一题很简单,题目是,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能做,一个人能做,两个人不能做,请问,是做什么?” 北麒众臣听了这么一大串能做不能做的,统统都有些迷糊。 就连白君然也揉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 景琪见众人陷入思考,不由得暗自一笑。 凤无忧则始终事不关己的,慢慢品尝着北麒皇宫酿制的陈年好酒。 倒是墨兰,歪了歪脑袋,眼珠转了几转,觉得这道题很是有趣。 白君然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道:“这题可有些难度啊。” 墨兰哼笑一声,“我倒不认为,不过就是道小小谜题而已。” 白君然眼神一亮,“兰儿知道答案?” 她不语,一脸的老神在在。 就在众大臣苦思冥想之际,白君然起身,顺便一把将墨兰拉了起来,“兰儿妳告诉他,是做什么。” 众人一怔,墨兰也一怔,就连对面的景琪和凤无忧也将目光标了过来。 墨兰瞪他,用眼神问:你干什么?我可是一个女眷。 白君然回看她,用眼神回答:女眷怎么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咱们北麒丢人现眼。 墨兰没辙,轻叹一声,面向宋文,温温柔柔的答道:“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能做,一个人能做,两个人不能做,就是作梦。” 众人一听,统统都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宋文脸色黑了下,彷佛没料到一个女人会答得出这个问题。 景琪也很意外,送到嘴边的酒也忘了喝。 凤无忧也皱了皱眉,细细打量着这个小丫头,益发觉得眉宇之间有些眼熟。 白君然见众人都怔住,心底十分得意。瞧,他媳妇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宋文似乎有些不甘心,赶忙问出第二道题,“有一样东西,妳只能用左手拿它,右手却拿不到,这是什么东西?” 墨兰想了一会,答道:“右手。” 众人再次惊讶。 宋文开始有些急了,问出第三题,“有一种布很宽也很好看,可就是没有人愿意用它来裁制衣裳,是什么布?” “瀑布。” 这次,墨兰连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接下来,宋文又问了好多差不多的题目,墨兰全都对答如流,最后把对方逼得满头是汗、不知所措。 末了,他实在没什么可以问的了,只能可怜兮兮的看向自家王爷,一副无为能力的模样。 墨兰见南岳的人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反过来道:“你们问的题目,我都答了上来,现在我也问你们一个可好?” 宋文傻兮兮的点头,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的问题也很简单,第一,我想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变化最快?第二,我想知道世上什么东西最辣?第三,我想知道世上什么东西最甜?第四,我想知道世上什么东西最硬?” 几个问题说出口后,南岳的一帮人开始乱七八糟的回答起来。 唯有凤无忧,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细细打量着不远处的墨兰。与此同时,他还不断的感受到来自白君然的警告目光。 在一番争论过后,南岳并没有得出这道题的答案,并且还很虚心的向墨兰请教答案到底是什么。 看了他们一眼,墨兰慢条斯理的回答,“世界上变化最快的东西是人的心;最辣的东西是仇人;最甜的东西是同胞;最硬的东西是贫穷。” 答案公布之后,无论是北麒还是南岳的人,纷纷都对这个小丫头露出赞赏的表情。 没想到她的一个问题,竟将南岳嚣张的气焰打击得一滴不剩。 “你们提出的问题我都答上来了,而我提出的你们却没有答上来,如果按照原来的赌约,在你们兑现诺言将盖县的南岳子民迁走的前提下,是不是还欠了我们一个赌注?” 这话问得很犀利,南岳的人脸上一个个都很难看。 这叫什么?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景琪,只能气急败坏的答应一堆不平等条约,这场比试最终才得以结束。 而凤无忧,从头至尾都没有对输赢产生任何情绪。 只是目光幽远的,在做了一番忖度之后,从容的离开了大殿。 墨兰在宫里智斗南岳使者的事,很快便传到白府,白老太君听到这个消息,十分的开心。 在孙子和孙媳妇回家之后,对能干的墨兰大大夸奖一顿。 “幸好这丫头是我的孙媳妇,要是让别人先下手为强,我老太婆岂不遗憾,看来我当年的眼光果然不错,虽然不会武斗,但一样把南岳给修理得惨兮兮,嗯嗯,有我老太婆当年的风范。” 白府上下都很开心。 白君然更是开心,他也没料到妻子居然仅用了几句话,就让南岳割地又赔款。 到了晚上,墨兰忍不住有些忧心的对白君然道:“我这回虽然给北麒挥了面子,可是我的做法也有些锋芒毕露了,南岳吃了哑巴亏,以后肯定不会善罢罢休,若是他们报复回来……” “妳怕什么?他们如果真想以武力解决这一切,难道我白家军还怕他们吗?”见她脸上全是忧心之色,他将她搂进怀中,轻轻安慰,“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妳身边,一辈子保护着妳的。” 第九章 白元帅夫人勇斗南岳六王爷这件事,很快便传遍整个京城。 众人无不拍手称快,一边大肆宣扬着白家出了个神勇的兵马大元帅,另一边又传扬着元帅夫人同样也是北麒的女中豪杰。 与此同时,白家又传出第二道喜讯,在众人殷殷盼望之下,墨兰被大夫诊出喜脉,白家终于要有子嗣了。 白老太君整天笑得阖不拢嘴,白君然更是把妻子当成国宝一样珍爱有加。 就在众人沉浸在这一桩喜讯中时,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日,从外面回来的萧何,手中拿着一张黄榜,黄榜上清清楚楚写了“捉拿南岳奸细”几个大字,下面是一张奇形怪状的画像。 与以往的黄榜有所不同的是,这张画像并非是人脸,而是一个方形图案。 图案正中的纹路十分独特,若不仔细看,就是一些造型繁复的花纹,可若仔细一瞧,这些花纹,竟拼成一个十分精致的蛇头。 黄榜上还仔细注明,身上佩带有跟此图案相近饰物的北麒子民,就是朝廷要捉拿的奸细。 白君然盯着画像瞧了半啊,眉头不禁越皱越深。“这画像上的图案,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萧何眉头一纠,“现在整个京城被闹得沸沸扬扬的,前几天南岳的六王爷和凤无忧刚走,正是敏感时期,现在就出了奸细。元帅,这件事发生得可是十分蹊跷啊。” 这时,墨兰端着一盅参汤走进来,见两人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便笑道:“原来萧副将也在,正好我带了两只汤碗,一起喝些参汤吧。” 萧何抿嘴一笑,“多谢嫂夫人好意。” 白君然却皱了皱眉,“妳现在怀着身孕,这些活就交给下人去做嘛,万一一个不小心动了胎气,奶奶可是不饶我的。” “我哪有这么娇贵?何况适当的活动,对体内的胎儿也是大有帮助的。” 白了他一眼,墨兰小心翼翼的将汤碗摆好,正准备为两人倒汤,就扫到桌上摆放着的那张黄榜。 其实榜上的内容她并不是很在意,但是被仔仔细细画出来的那张图案,她瞧着可是十分的眼熟。 与此同时,白君然斜睨了她一眼,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好看到她的侧脸。 尖削的下巴,丰泽的娇艳红唇,沿着线条优美的侧脸看去,刚好看到她柔嫩饱满的耳垂上,挂着的那只白金耳饰。 仔细一瞧耳饰的图案,白君然心头猛然一惊。 来回对比一下黄榜上的图案,果不其然,妻子的耳饰,与那图案几乎是一模一样。 就连萧何也瞧出不对劲,因为自家元帅一向冷静自持,很少会露出这般震惊慌乱的表情,不由得心头一紧,只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墨兰指着黄榜的公文,不解的抬眼问白君然,“奸细?”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头,“我?” 这话不说还好,刚说出口,白君然便脸色大变,上前一把夺过那黄榜用力撕个粉碎。 “岂有此理,这是哪个王八蛋搞出来的乌龙事?居然敢说本元帅的夫人是奸细?这该死的家伙一旦被本元帅给揪出来,看我不活剥了他的皮。” 他正震怒的大声骂着,墨兰却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耳饰,一脸的不明所以。 萧何稍微冷静一些,当他瞧清楚墨兰耳饰上的图案之后,慎重的问道:“嫂夫人,您这耳饰是怎么来的?” “从我有记忆的那天起,它就已经戴在我的耳朵上了啊。” 墨兰真的很迷惑。 事实上,对于自己的身世,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她。 想当年将她抚养长大的那位老将军,只对她说,她爹娘都已去世,甚至连名讳也没对她提起过。 寄人篱下,她很小就懂得看人脸色,看出对方不想提,她便也没问。 至于这对耳饰,只记得老将军对她说,这是她娘死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就算是留做纪念也好,让她好生保管。 这么多年来,这对耳饰几乎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个部份,即使是有更漂亮的耳饰,她也没想过将这对摘下来。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对她有特殊感情的耳饰,竟然在多年之后,被朝廷锁定做奸细的东西,这个事实对墨兰来说实在是太过震惊。 “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我这就进宫找皇上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白君然踏出房间,就有家丁来报,说宫里来了一批禁卫军,要搜查白府。一听这话,白君然登时气得火冒三丈。 “反了他们,连元帅府也敢搜查,这皇上到底在搞什么鬼?” 说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听声音,来的人似乎还不少。 白君然带着萧何来到院子,就看到禁卫军统领领着至少五十名禁卫军,将白府团团包围起来。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那禁卫军统领虽然在京城里也算是大人物,但眼前的白君然,毕竟是掌管虎符的大元帅,双方气势硬是差上一截。 更何况白氏一门在全国百姓眼中,那可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谁见了不敬上三分。 然而他也是奉命行事,见白君然气势汹汹的从大厅走出来,赶紧带着众人上前行个大礼。 一番行礼问安后,那统领起身,老老实实的道:“启禀白元帅,末将也是接到公文说南岳的奸细就是尊夫人,才斗胆率部众来此。”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黄榜,跟萧何带回来的那张一模一样。 “有人说亲眼看到元帅夫人耳朵上戴着的耳饰,与这黄榜上的图案十分相似,为避免南岳的奸细威胁到我北麒安危,还望白元帅能够配合末将,将夫人带到刑部盘查一番,若奸细一事真与夫人无关,末将保证将夫人完好无缺的送回白府……” 刑部? 白君然冷冷一笑,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矮了自己半颗头的禁卫军统领,心底已经有数。 看来这奸细一事是假,想要报仇才是真。 “若本元帅今日不让你们将人带走呢?” 禁卫军统领脸色一僵,“白元帅,这是刑部下的公文,皇上盖了大印的,若是您执意阻挡,就不要怪末将等不分尊卑,强迫执行了。” 他说话声音并不小,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双方对峙时,传来一道苍老却洪亮的嗓音。 “我倒想看看,到底是哪只猴崽子,今天敢在老身的眼皮子底下,将我家孙媳妇带走!” 当白老太君拄着拐杖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禁卫军统领当场便一个头两个大。 白家就两号人物最不好惹。一个白君然已经够棘手了,眼下又来个被先赐封定国夫人的白老太君。 身为执行此趟任务的禁卫军统领,简直苦不堪言。 可谁让他食朝廷俸禄呢,只能硬着脑袋使命必达。 “末将给老太君请安……” 白老太君狠狠白了对方一眼,不客气的道:“少给我来这套先礼后兵,听说你们这些浑小子要将我家孙媳妇给带走?怎么?我家兰儿到底犯了什么罪,居然还发黄榜通缉捉拿?” “有人透露,元帅夫人身世可疑,朝廷怀疑她与南岳有勾结,所以……” “狗屁!”未等禁卫军统领将话讲完,白老太君拐杖用力的敲了敲地,“兰儿九岁嫁进白家,这整整十年里,她都随侧在老身左右,哪有可能与南岳人有所勾结?况且我白家一门忠烈,从老到幼,哪一个不曾为北麒立下汗马功劳?我家老头和我那宝贝儿子,都是在战争中丢掉性命。 “老身当年也为守卫北麒江山贡献不少心力,还有我孙子君然,自从十几岁便跑到边关保家卫国,我这孙媳妇,前阵子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她一一看向众人,“那南岳六王爷妄想瓜分我北麒山河,若是没有我家孙媳妇,盖县恐怕早就沦为南岳的囊中之物了。” 越说越激动的白老太君瞪圆双眼,“白氏一门,为北麒江山抛头颅洒热血,恨不得拿性命来保护北麒的江山与百姓。你们这些混蛋,难道仅仅就因为一个什么见鬼的图案,就要把老身的孙媳妇带去刑部审问吗?” 禁卫军统领刚要张口讲话,白老太君再用力瞪他一眼,“你可知老身孙媳妇的肚子里,现在还怀上白家的子嗣,这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哪一个担待得起?” 众人面面相觑。 白家的确不好惹,别说白君然威名在外战功赫赫,就是这已经退役多年的白老太君,在朝廷的地位也绝对超然,是连当今皇上见了都不得不卖几分薄面的一号人物。 禁卫军统领虽然为难,但还是鼓足勇气道:“老太君虽然说得极其有理,可我们也是奉朝廷之命前来抓人,白氏一门的确为我北麒立下许多显赫功勋,但白府若真出了个奸细,这对我北麒来说,也是个重大的隐患。” 听到这里,始终没吭声的白君然微微瞇起眼睛,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萧何一眼便看出,元帅这下是真的发怒了。 果然,危险瞇起双眼的白君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摄人的阴狠,就连那禁卫军统领,也被他这股狠劲吓得小腿直打颤。 “今天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嘛统统都死在这里,要嘛……就从我白君然的尸体上踩过去。”这话说得极狠,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对方一行人被他这股气势震摄住,众人一番眼神交流,知道想要成功把人带走肯定是不可能了。 禁卫军统领也不傻,知道再闹下去,肯定不好收拾。 迫不得已,他只能抱拳说了声得罪,带着众部属先行离开白府,回去之后再想对策。 禁卫军刚离开,白君然便一脚将脚边的一只花盆给踢飞,显然刚刚那番对峙把他气得不轻。 白老太君拉着拐杖站在原地,一脸的若有所思。 这时,墨兰呆呆的倚在门口,似乎对这样的局面有些惶然。 白君然猛然回神,忙不迭上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兰儿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将妳带走,今天的事只是一个意外,我保证会尽快解决。” 躲在他怀里的墨兰虽然没有讲话,其实心底逐渐笼罩上一层阴霾,隐隐有种预感,黑暗似乎要降临了。 当白君然来到皇宫要求觐见皇上的时候,宫里的太监转达的消息是,皇上身体微恙,暂不接见。 这可把白君然气炸了,恨不能把守城的侍卫都给杀光,将龙昊揪出来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被气得跳脚,并盘算着是不是要夜闯皇宫时,宫里跑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他是龙昊身边的一个近侍,长得干净清秀,模样讨喜。 “白元帅。”先是深施一礼,然后趁着旁人不备,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这是皇上让我交给您的,您看过之后就会明白的。” 快速说完,转身便跑了。 白君然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极有耐性的将纸条展开一看。 当看完内容,他险些气昏过去。 回到白府时,白老太君正和墨兰在说着什么,见他沉着脸进屋,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妙。 “君然,你可见到皇上了?” “见个屁,皇上躲在宫里死活不肯见我,虽然他也有他的难处,可这回他真的把我惹毛了。” 说着,便将小太监交给他的纸条递给祖母看,墨兰也在一边瞟了几眼。 纸条上的内容大概是说:自从上次白君然设计徐庆民斩了徐家唯一的男丁徐琅后,对方便对白家怀恨在心。 可由于白家一直忠心为国,他也实在找不到什么罪证来对付白家。直到这回南岳六王爷与凤无忧出使北麒…… 原来,徐庆民手下有个侍卫,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日在皇宴上见到凤无忧时,无意中看到对方身上佩带的一块玉佩图案十分奇特。 那侍卫平日就十分喜爱研究各种图腾,辗转得知,那个表面看是花纹,仔细瞧是蛇头的图案,是古时象征权力的标志。 事后,他和凤无忧带来的侍卫闲聊,对方告诉他,凤无忧身上的那块玉佩,可是他最心爱的东西,最重要就是那种图案的配饰,南岳只有皇族人有资格佩带。 当时那侍卫由于一时好奇,便凭着记忆将图案画下来,结果却不小心被徐庆民发现了,问清楚这图案的原由之后,徐庆民便将那张图带回家中。 刚巧第二日,徐庆民的一个同僚,带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来府上作客。 那姑娘一看到那张图,就皱着眉打量半晌,想来想去,就对两人说,以前在白府看到过元帅夫人的耳坠子上就有这种图案。 这句话让徐庆民灵感大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写了一本奏折送到了御书房。 几经查证,他们终于有理由怀疑,十年前嫁进白府的墨兰,很有可能是凤无忧的女儿。 因为据说墨兰耳朵上戴的那副耳饰,便是凤无忧当年送给心爱姑娘的定情之物,虽然两人不知何故未能共结连理,但凤无忧从未忘记过对方,甚至为此直到四十多岁都未娶妻。 假使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墨兰的身份和立场,就会变得十分敏感。 徐庆民正是准备利用这一点来打击白君然。 既然无法让白君然掉脑袋为自己侄子偿命,他只能想出这招,来泄心头之恨。 而龙昊之所以对此情况保持缄默,实是因为徐庆民身后一众党羽联名上奏,绝不能姑息南岳将领的女儿留在北麒,以免将来后患无穷。 当墨兰了解事情的始末后,脸色不禁白了白。 她的父亲是凤无忧?这怎么可能? 她知道南岳和北麒虽然久无战事,但两国之间的关系却非常紧张,小小的一个火花,很可能就会引发两国大战。 一旦她的身份跟凤无忧扯上关系,那她势必没有立场再留在白府。 因为凤无忧和君然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战场上的死敌。 假如那个人真的是她父亲,一个是生父,一个是夫君,她该如何抉择? 见她脸色难看,白老太君的表情也不是太好看。 拍了拍她的手,白老太君轻声道:“兰儿,妳一个姑娘家,这些事不适合参与,总之有我和君然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妳遇到危险的。” 说着,示意墨兰先出去。 待她不情不愿的离开之后,白老太君满脸凝重的揉了揉眉心。 白君然小心的凑过来,“奶奶,妳在兰儿九岁时便将她接到咱们白府,对于她的身世,妳应该也是略知一二。” 白老太君想了好一会,才朝孙子勾了勾手指,白君然将耳朵凑了过去。 就听白老太君小声问:“你可知兰儿的生母,她究竟是谁?” 白君然一颗心提到嗓子,当他从祖母口中听到那个名字之后,脸色立刻白了。 这……这怎么可能? 傍晚时分,当白君然踏进自己和墨兰的房间时,就看到妻子正坐在桌前支着下巴,一脸的悲戚。 他知道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阵揪痛。 轻声走过去,从后面将她紧紧抱住,他低声道:“兰儿还在为耳饰的事情担忧吗?” 墨兰微微一怔,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拉着他搂过来的手,细声道:“我爹……真的会是那个凤无忧吗?” “傻瓜,不管妳爹到底是不是凤无忧,妳永远都是我白君然的娘子。” 这番话让墨兰感动,也让她无助。 她紧紧拉着圈在自己腰际的那双温暖大掌,心头突然一阵发酸,眼眶也情不自禁的湿润几分。 就在白君然以为她不会给他什么响应时,她忽然缓缓起身,并将一纸信递给了他。 “什么?” 她没说话,摇了摇头,“签了吧。” 白君然接过信,瞟了眼,见上面写着两个大字──休书! 他当即眼睛瞪得圆大,不解的看向她。 “这封休书写得很明白,有我善妒无能、品行不端、虐待夫君、不会持家理业、不孝长辈等罪行。”这番话她说得十分艰难。“只要你在上面签下名字,从此之后,我与白府便再无瓜葛。” 白君然抖着信,看了她半晌,“什么意思?” “你……你休了我吧!只要你休了我,无论我是谁的女儿,身份到底为何,都不会连累到白家。我……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关系,而让白氏一门被抹上污点。” 想来想去,她终究还是做出这个决定。 自从耳饰事件发生之后,她亲眼看到太君和君然为了自己,被逼着在忠义之间做出抉择。 或许现在皇上还袒护着白家。可一旦那些人逼得紧了,她不敢保证太君和君然会不会为了自己而得罪整个朝廷。 如果真的演变到那种地步,她便是白家的罪人,这样的结果她担待不起,也不想让白家为了她,背负不忠的罪名。 所以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让君然休了她。 只要两人结束婚姻关系,她不再是他的娘子,那么无论自己将来发生什么事,白府都不会因为她而受到任何牵连。 这十年来,太君一直把她当亲孙女一般疼爱,让她知道,自己还有家,还有亲人。 虽说只有短短的十年,但是对她来讲,已经足够了。 “休了妳?” 白君然被她轻轻松松说出口的两个字气得快吐血,“兰儿,妳是不是胡涂了?妳以为我休了妳,所有的事情就能得到解决?妳以为我休了妳,那些想置白家于死地的人就会放过白家?妳以为我休了妳,就能天下太平?”这是他第一次对墨兰大吼。 他气急败坏的抖了抖手中的信,“是不是如果有一天,我发生了什么事,妳也会用这种方式跟我脱离关系,以免因为我而连累到妳?” 墨兰被他吼得直想哭。当她听到这句话时,忙不迭摇着脑袋,拚命否认。 “哼!既然妳不会因为我出了事而摆脱我,那妳以为,我就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来吗?妳到底把我白君然当成什么人?” “我……” “我什么我?”他真要被这个小女人给气死了。“我警告妳,如果以后妳再敢有事没事就拿休书出来吓唬我,就不要再说妳认识我,我白家绝不承认一个像妳这么胆小怕事的媳妇,因为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我白君然的娘子!” 他这话说得狠绝,墨兰终于被他吓哭,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明明她就是一番好意,结果却被他臭骂了一顿。 见训得差不多了,白君然被她的眼泪搅得心中一软,一把将眼前的泪人儿揽进怀中,同时也放柔了语气。 “好了别再哭了,刚刚我的口气的确有些凶,可是妳也不对,我们是夫妻啊,就算是死,我也会跟妳一起死。”感觉到她身子微微一颤,他连忙又安慰,“况且,我不会让妳死,更不会让我自己死,所以,妳尽管放一百二十万个心,所有的事,我都会帮妳,一一解决!” 入夜,哄着哭了好一阵的墨兰睡熟之后,白君然慢慢起身,穿衣,步出房间。 当他纵身飞过许多屋顶,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时,就看到一抹瘦高身影,似乎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元帅……” 那人转过身,在月色的映照下,清晰可见一张姣美的面孔,正是陈珞瑜。 跟她对视了片刻,白君然突然泠冷一笑,“妳还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陈珞瑜的表情十分难看,一脸欲言又止。“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现在整个京城都贴满了黄榜。 当她正准备离开京城时,意外的发现黄榜上的图案,居然就是不久前她随着爹爹一个旧部属去刑部尚书家拜访时,看到的那张图。 当时她也是有口无心。 虽然说她性格豪迈,可终究是个姑娘家。那日与墨兰说话时,就觉得她戴的那枚耳饰很特别,所以本能的就将图案给记下来。 没想到事隔没多久,就在徐家看到相同的图案,更没想到她的一句无心之言,居然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也害得元帅一家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入夜时分,她想进白府向元帅解释,却不料被挡在门外,迫于无奈,她只能拜托萧何代为转达,说她会一直在两人曾经去过的永福桥桥尾等他。 等了足足有三个时辰,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来见自己的时候,他终于来了。 白君然也早在看见龙昊的那张纸条时,便猜到信中提到的那名女子就是陈珞瑜。 他突然有种引狼入室的懊恼情绪。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想,现在的一切,都可能不会发生。 见她一脸后悔,白君然漠然道:“不管妳是有心还是无意,从今以后,我都不想再看到妳了。” “元帅……” “今日前来,是顾念着彼此多年的情份,虽然我并不想迁怒于妳,但由于妳的缘故,的确令我白家陷入危难,我从来都没想到,自己视为好兄弟的妳,有朝一日会是我生命中的灾星。” 这话说得太狠,陈珞瑜听在耳里,只觉得心口都在淌血。 “我不会报复妳,但我也不会原谅妳,妳走吧,从今而后,大家恩断义绝,永不相见!” 撂下话后,他身子一跃,飞身离开此地。 只留下陈珞瑜颤抖的站在桥尾,任眼泪慢慢流干…… 第十章 即使白家仗着自己北麒功臣的身份,不断的与来自朝廷的各股势力相抗衡,但终究还是抵不住刑部一次又一次的施压。 朝堂上那些平日与徐庆民结党的官员,在徐庆民的鼓动下,开始不停的联名上奏。 这样的局面,白君然知道如果自己再不站出来,就连一向维护白家的皇上,恐怕也要招架不住了。 为了避免事情越演越烈,他带着墨兰傲然的出现在刑部的大堂之上。 而听闻此讯的龙昊,担心这个儿时玩伴会在冲动之下惹出什么大乱子,只好也带着一票武艺高强的影卫来到刑部。 美其名是监审,实际上,他是盘算着万一白君然真被惹恼跟人家动起手,他也好吩咐手下拉开对方。 至于朝中一些三品以上的官员,则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到刑部观审。 这些三品大员中,有很多人对白家十分忌惮。 毕竟白氏一门三代对北麒都有巨大的影响,以往白君然不在京城中的时候也就算了。可是自从他回到京城,这些平日里有些偷鸡摸狗行为的人,都担心自己哪天也不小心惹到白家,落得和徐琅一样的下场。 徐琅的死,在某些方面对这些人是一个警示。 因为皇上表面上虽然公平采纳朝中群臣的意见,但大家心知肚明,龙心可是摆明向着白家的。否则徐琅被砍头之后,徐妃整天一哭二闹三上吊,皇上为什么连管也不管一下?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他今天能够坐稳皇位,跟白家的支持脱离不了关系。 出身庶子的他本来是没有当皇帝的机会的,他的生母是名宫女,所以从一出生,他就被上头的几个皇兄欺负。 说来也有趣,先皇的几个皇子其实都很优秀,只不过也因此,他们都觉得自己最有资格坐上皇位,明争暗斗了数年,最后竟倒霉的都丢了性命。 于是一向明哲保身,认为皇位与自己无缘的龙昊,便不费吹灰之力的捡了个大便宜。 他的背后没有靠山,只好纳些权臣的女儿当妃子,一方面藉此巩固自己的皇位,一方面也让各方势力取得平衡。 只不过他算计别人的同时,人家也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本来是水帮鱼、鱼帮水的,无奈就是有人野心特别大,徐庆民就是最明显的例子,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里之后,国丈的身份让他比别人容易培植党羽,而一羽翼养丰,他便开始利用自己所掌控的势力迫得皇上不得不照他的意思走。 因此,众人都认为,如果有朝一日龙昊死了,那么徐妃的儿子很有可能成为新皇。 到那时候,徐庆民就真的可以当个地下皇帝,为所欲为了。 总之,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徐庆民一派,可是巴不得白家快些垮台。 “白元帅,虽然老臣清楚你白家为我北麒江山立下无数功劳,可一码归一码,令夫人如果与南岳的凤无忧真是父女,对我北麒来说,她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当徐庆民义正辞严的说出这番话后,白君然不怒反笑,“别说吾妻不是凤无忧的女儿,就算她的身份真是凤无忧的女见,那又怎么样?” 满不在乎的环视满堂大臣,不远处一张紫檀椅上,就坐着当今天子龙昊。 最后,他将视线落到身边的妻子身上,语气坚定的道:“吾妻自幼失去双亲,九岁嫁进白家,到现在整整十年的时间,她从来没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白家、对不起朝廷的事。 “不只如此,之前南岳的六王爷来我北麒示威,若不是吾妻机警,割地又赔款的恐怕就是我北麒了,结果你们这些人呢……”他一一扫视众人,“仅就因为她身上戴着一对被怀疑与凤无忧有关的饰物,就忘恩负义的要置本元帅的夫人于死地。” 手臂一伸,他面带冷笑的道:“你们、你们,还有你们……” 他逐一向众臣指去。 “当南岳人向我们提出挑衅时,谁能够顶天立地的站出来,发自内心的为我北麒安危着想?是你?是你?还是你?” 他从头到尾问了一遍,见那些大臣一个个都被自己问得低下头去,白君然冷冷一笑。 “怎么,都怕了?你们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能耐冲着南岳人使出来?欺负一个弱质女流你们倒是很来劲啊。” 他拿出在军队里训斥那些不受教的将士的威严,瞪圆双眼,满身的威仪。 这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将那些臣子压得一个个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不远处的龙昊表面上绷着脸不讲话,其实在心里大声叫好。对付这帮国家米虫,就该狠狠的教训。 不客气的将那些前来起哄的大臣逐一训过之后,白君然才将目光落到徐庆民的脸上。 “徐大人,有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知道这次回京之后,本元帅做过最痛快的一件事是什么吗?”他似笑非笑的哼了哼,“就是亲手导一场将你侄子送上断头台的戏码,看着徐琅这个祸害尸首分家,看着满城百姓拍手称快,这种场面真的十分过瘾。” 他身边始终没机会说话的墨兰忍不住在心底叹息。 我的夫君啊,你还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徐庆民原就恨你入骨,你居然还在人家伤口上撒盐,说宰了对方的侄儿你很开心。不过…… 看着自家夫君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原本对今天这种场面还有些惧怕的墨兰,竟觉得被持上公堂审问,也没什么可怕的。 徐庆民被他的话气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但碍于这里坐满大臣,还有皇上在场,实在不便发作。 “白元帅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老臣之所以提审令夫人,并非是挟怨寻仇,实在是兹事体大,老臣忧心若不谨慎处理,姑息养奸,未来陷北麒于危难之中,那老臣就是北麒的罪人了。” 极力忍着脾气,徐庆民这只老狐狸逼着自己把话说得漂亮。 “白元帅说得没错,令夫人的确为我北麒挣回不少颜面,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南岳与北麒虽然相安无事二十余载,但关系一直很紧张,” 他看了眼墨兰。“夫人在皇宴之上大出风头,看起来是替北麒扳回一城,可换个角度想,如此让南岳下不了台,岂不是让两国的关系更趋恶劣?令夫人此举,很有可能就是引发南岳向北麒宣战的一个导火线! “要知道,我北麒虽然国富兵强,可一旦两国开战,将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样的代价,真的是我北麒所能够承担的吗?老臣不怕得罪白元帅,就算要老臣牺牲性命,只要能保北麒国泰民安,老臣在所不惜。” 一番慷慨陈词把利害关系分析得头头是道,还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大忠臣,不知情的人听了肯定为之动容。 可听在白君然耳里,就成了赤裸裸的欲加之罪。 敢情兰儿的一番好意为北麒出头,到了徐庆民眼中,便成了挑起两国战争的祸端! 他实在气到不行,直想持起龙饮血,将胡说八道的徐庆民斩成一万截再扔了喂狗。 偏偏徐庆民这番话还颇具煽动效果,那些向着他的大臣们,刚刚被白君然训得无地自容,正气闷着,现在终于有机会为自己平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墨兰就是故意要挑起两国战火,把白君然气得脸色铁青。 就在他恨不得将这些人的心肝剖出来看是不是黑的时,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 “皇上、徐大人,外面……有位自称凤无忧的男子要求晋见。” 谁也没料到,已经离开北麒有段日子的凤无忧会突然折返。 随他一起出使北麒的景琪已经返国,所以凤无忧这次只带了两个心腹私访北麒。 当他突兀的出现在刑部大堂之上时,所有人都被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震值得屏住气息,包括做为这场审问主事者的徐庆民也怔愣当场。 每个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十分纳闷,一个长年南征北讨的大将军,为什么在穿上儒衫之后,气质居然这么的俊雅斯文? 但无论如何,他的的确确为南岳打胜无数战役,是南岳最倚仗的栋梁。 环视四下一遍,他象征性的朝龙昊行了个礼,便将目光落在一直没说话的墨兰身上。 一步步走近她,凤无忧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可否……将妳的耳饰摘下来给我看看?” 墨兰曾经在皇宴上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候在她眼中,凤无忧就是他国的大将军,与自己并无切身关系。 如今得知他可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心绪澎湃得几乎难以自持。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父女天性,抑或者她是被先入为主的想法左右了,望进对方眼中的这一刻,她有种亲近感,好像自己与他之间,有着说不出来的羁绊。 听到他的要求,墨兰微微一怔,很快,便将那对耳饰取下,双手递到对方的手中。 凤无忧慢慢接过,看了她一眼,便开始打量着掌心中,那对造型独特的白金耳饰。 在他看了好半晌之后,陪在墨兰身边的白君然惊讶的发现,给人清冷之感的凤无忧,居然不由自主的浑身发抖。 “果然是晴儿的孩子吗?”眼前的弯弯柳眉、明亮星眸、粉色樱唇,一丝一毫全部与记忆中的女子重迭。 突然捏紧手中的耳饰,凤无忧紧紧的攥着拳头,彷佛要将那对耳饰嵌进自己的皮肤里。 墨兰与白君然对视一眼。 而周围的大臣们也被这一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龙昊,依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就在所有人都静待事态发展的时候,凤无忧突然转身,向龙昊深施一礼,虽然态度不失恭敬,眉宇间却闪着不容小觑的霸势。 “皇上,我凤无忧,代表南岳,在这里向您发誓,在我有生之年,南岳对北麒,将永不宣战。”说着,从怀里抽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皇上身边的小太监立刻上前接过。 龙昊展信一看,竟是一封已经拟好的议和书。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南岳希望与北麒建为兄弟之邦,不主动宣战外,也愿意加开边市互通有无。 龙昊见了这封议和书,十分开心。这才是双赢的局面。 “可是……”就在这时,凤无忧的声音突然一扬,“为了显示北麒的诚意,希望皇上也能满足微臣的一个条件。” “哦?凤将军有何要求?” 凤无忧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徐庆民。 他抬手一指,气势慑人的道:“那个人的性命,我要了!” 众人皆是一怔,就连白君然和墨兰也面面相觑。 徐庆民心底一慌,忙不迭大声喝道:“你……你好大的胆子!在我北麒的国土上,当着我北麒君王的面,索讨北麒朝廷命官的性命,未免太放肆了!” 凤无忧冷冷一笑,“刚刚我在大堂外隐约听到你为求北麒国泰民安愿意牺牲小我,怎么?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吗?在我看来,这很值得。” “皇上……皇上您可千万不要答应这个人啊!” 龙昊假装为难的揉揉下巴,“人家南岳大将军主动送上永不宣战的议和书,无论对北麒还是对南岳的百姓来说,这都是一大福音,至于徐大人……” 他唇边荡起一个淡淡的冷笑,“除非朕也耳背了,不然就是刚刚有人当着朕的面犯下欺君大罪,朕想徐大人应该是没这个胆才对,既然现在有个为国捐躯的表现机会摆在你面前,朕怎么可以不成全呢。” 这下,白君然总算明白皇上始终不吭声的背后,到底使的是什么阴谋。 果然是用脑袋解决事情的人,才有资格坐拥天下吗? 他和龙昊对视一眼,就见当今天子正顽皮的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时,朝他眨了眨眼。 白君然气得直磨牙。这该死的臭皇上,既然早就计划好了,事前干么不知会他一声,害得他为了兰儿的性命,头发都愁白了好几根。 见皇上已经发了话,其它看热闹的大臣都已经看出来,这一切都是皇上事先计划好的。 眼看着徐庆民急得直发狂,众人纷纷低下头,生怕凤无忧再把矛头指向自己。 一场捉奸细大案,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慢慢的落幕。 事后,在白老太君的要求下,凤无忧和墨兰滴血认亲。 果然,两人是亲生父女。 而墨兰也从白老太君的口中得知,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北麒的一个公主,名叫龙雪晴。 当年龙雪晴顽皮,与侍女私自出宫,遇到劫匪,危难之中幸得一位白衣公子相救。 那白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来北麒办事的凤无忧。 两人一个是如花少女,一个是俊朗青年,很快便坠入爱河,爱上彼此。 为此,凤无忧还将母亲留下来的一对价值连城的耳饰,送给龙雪晴当作定情信物。 可惜好景不长,当时北麒与南岳正是烽火连天,兵戎相向的局面。 凤无忧身为将门之后,有朝一日必定要上战场与北麒交锋。 当凤无忧的父亲得知儿子与一个北麒女子相恋后十分震怒,更让他无法容忍的是,这个女子还与北麒皇室有关。 就这样,一个是敌国将领,一个是北麒公主,他们之间的爱情注定波折不顺。 那时,龙雪晴曾问凤无忧:你会为了我,而放弃攻打北麒吗? 凤无忧的回答非常坚定,我不会! 就是这样一句话,龙雪晴在第二日,从凤无忧的世界彻底消失,任凭他如何找寻,都没再见过自己心爱的女子一眼。 而龙雪晴既然决定要离开凤无忧,自然也没有回北麒皇宫的打算,尤其她那时已经怀上凤无忧的骨肉,为了未出世的孩子,她更不敢冒险。 于是金枝玉叶的她开始在民间流浪,那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男人要生存都不容易了,何况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她? 当她硬撑着最后一口气生下女儿之后,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临终之前,她托人将孩子和一封遗书送到一位墨姓将军家,为了保护孩子,她并末透露孩子生父是谁,只谨慎交代对方好好将孩子抚养长大。 是以,不管是那位墨将军还是白老太君,都只知道墨兰的亲生母亲是龙雪晴,却不知道她的父亲就是南岳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凤无忧。 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墨兰心底五味杂陈,母亲的境遇令她心疼,但能够怪谁呢?一切只能说造化弄人。 事后,父女俩终于有了单独见面的机会。 可惜凤无忧是个闷葫芦,跟女见一起坐在屋子里许久,只是怔怔盯着对方的脸瞧,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墨兰平日伶牙俐齿十分厉害,在这种时候也不由得有些语塞,心中千头万绪,反倒不知如何开口。 父女俩就这么对坐着,终于,凤无忧问道:“白家那个小子,对妳好吗?” 虽然从皇宴上、从刑部大堂的情景,他都看得出小两口感情很好,但还是想从女儿口中确定。 “呃……嗯!”她用力点头。 “妳不只遗传妳母亲让人一见便喜欢的外表,心思也同样敏捷聪明。” 墨兰红了红脸,虽然没见过母亲的模样,但从父亲的眼中她看得出,他很爱自己的母亲。 “叫我一声爹。” 墨兰一怔,有些扭捏,但还是乖乖巧巧的喊了一声爹。 凤无忧心满意足,也没多说什么便起了身,对她道:“明日我便起程回南岳了,想我的时候就让白家小子带着妳来南岳作客。” 正说着,眼睛瞟到白君然的身影,“还躲什么,已经看到你了。” 白君然揉着脑袋嘿嘿一笑,转身走了进来,“别误会,我只是偶然经过,绝对没有偷听壁脚的嫌疑。” 这分明就是不打自招嘛。 墨兰拿他没辙,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可眼底却没有任何责怪。 看着小两口眉来眼去,凤无忧难得的也露出笑容。 当年他与晴儿因为彼此对立的身份,最后走上分离一途,他真的不希望相同的悲剧再次上演。 他已经愧对晴见,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女儿也步上她母亲的后尘吗? “既然两国已经议和,以后大家若有时间也可以多多往来,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这么多年来,也没对她尽过半点做父亲的责任,现在她嫁进你们白家,未来她就是你的责任,若有错待,我绝不饶你。” “岳父放心,兰儿可是我白家的宝贝,现在她的肚子里还有了我的骨肉,就算没有您这么一位威名远播的岳父镇着,我也会爱她一生一世,不敢有丝毫的亏待。” 白君然腼着脸说完这番话之后,墨兰臊得满脸通红。 凤无忧倒是笑着点点头,“能够得到你这样一个男人的全部宠爱,倒也是我女儿的福份。” “岳父过奖。” 两人一番客套,凤无忧便离开了房间。 才刚父女相认便又要分离,墨兰有些不舍,不禁红了眼眶。 “哎呀娘子,妳难过什么?父女相认是好事,而且妳这个爹可是南岳皇帝都敬重的大将军,无论如何,妳都应该开心才是呀。” “可是爹明日便要离开了……” “那我们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南岳看他老人家。” “爹才不是老人家。” “是是是,妳爹年轻又英俊,一点都不老。” 墨兰嘻嘻一笑,拉着夫君的手,“如果有时间,你真的会带着我去南岳看爹吗?” 白君然用力点头,“别说是南岳,只要亲亲娘子一句话,就算天涯海角为夫也带妳去。” 两人说笑一番,墨兰突然满眼深情的道:“君然,这次的事,真是谢谢你。” “哦?谢我什么?” “嗯,谢你……对我的不离不弃,谢你,对我的真情真意,谢你……肯为我与整个朝廷为敌,最重要的……”她柔柔一笑,“谢你这么爱我,让我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最后一句,她说得很不好意思,见夫君一脸戏谑的笑看着她,脸蛋一红,抬腿踹过去,却被他接个不偏不倚,顺手将人搂至怀中,封上那一噘起的小嘴。 一年后,白府盛大隆重的办起满月酒。 因为白君然终于当爹了,墨兰很争气,一口气替他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心肝宝贝,白老太君笑得阖不拢嘴,抱着两个曾孙四处献宝。 身在南岳的凤无忧得知自己当了外公,也派人送了好多礼物来。 皇上也跟着凑热闹,一箱一箱的珠宝派人住白府里送。 宫里的那些大臣,自从徐庆民丢了性命之后,一个个都老实下来。 徐庆民一事,让他们认清,最好别轻捋虎须,否则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满月酒宴刚过,白君然便进宫面圣,一把将自己掌握多年的虎符大印交给皇上。 “这是什么意思?”龙昊不解。 “现在边境太平,战事全无,我这个兵马大元帅也该告老还乡了。”白君然冲着皇上一笑,“干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白家军被我训练得十分强悍,我已经决定提拔萧何顶替我的位置,他的能力在军中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北麒的兵权交给他,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龙昊不满的皱眉,“你是不是还在怪朕当初发黄榜要捉拿你娘子的那件事?” 白君然白他一眼,端着茶杯喝茶。 “我还以为皇上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怎么可能会忘?你每次见了朕,不是拿白眼瞪朕,就是拿话酸朕,朕心头实在是难过万分啊。” “少来!”白君然在私底下对皇上是非常直来直往的。“就算你为了大局不得不玩些权谋,至少也该在事前通知我一声,你知不知道那次……” 说到这里,白君然叹口气,“总之你是皇上,有你的责任与顾虑,我理解,但这兵马大元帅,我是真的不想做了。” “可是你五岁那年亲口答应过朕,这一生,都要为朕守卫江山永不背叛的。” “我现在也没背叛皇上啊。” “虽然没有背叛,但你要离开朕……”龙昊说得还挺委屈。 “我只是想带着我家娘子四处游玩散心,冷落了她十年,也该好好的补偿她了。” 龙昊揉揉下巴,“既然你执意如此,朕也不勉强你,这样吧,这虎符朕暂时替你保管着,至于你的职位,就由萧何顶替,若有朝一日朕需要你的时候,这虎符朕再归还给你。” 白君然倒也没反对。毕竟虽然现在天下太平,但天有不测风云,谁又能预料这种和平的日子可以持续多久? 身为北麒人、身为白家的子孙,一旦北麒有难,他断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等他回到白府将他的决定说出后,墨兰十分意外,“你真的把兵权交还给皇上了?” “是啊。” “可是……你真的舍得吗?我知道其实你跟那些军中兄弟情同手足,也喜欢纵横沙场的感觉……” “我们的兄弟情不会因为我不在军中就消失了,而且现在国无战事百姓和乐,比起跟那些臭男人培养感情,其实为夫更想在床上跟我家兰儿培养感情……” 墨兰气得踹他一脚,“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正经?” “哎呀,人家就只对妳一个人不正经嘛,兰儿别跑,我们再多生几个娃娃好不好?那么一来,咱们白府也可以成立一支小型的白家军,到时候一群白家兄弟一块出门,多威风啊……” “你走开啦,谁要跟你生那么多娃娃?” “生嘛生嘛……” “滚……” “兰儿妳好生粗鲁……” 小两口在房里打情骂俏。 左右手各抱一个曾孙的白老太君嘿嘿一笑,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了。 【全书完】 欲知还有哪些意外良配、好恋成双的故事吗?请看── ※芳妮新月春天系列──好恋成双之《今天离婚好天气》 ※有容新月春天系列──好恋成双之《旅行者的补票妻》 ※丹宁新月春天系列──好恋成双之《娶一送一好买卖》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