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千金》 第一章 冬日午后,高挂天空的太阳彷佛装饰品,丝毫没为寒冷潮湿的北部带来一丝温暖。 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几乎都全副武装,大衣、手套、毛帽全上身,异国雪靴成了流行新宠,各种保暖工具纷纷出炉。但偶来一阵冰冷刺骨的寒风,仍让人不由得缩起脖子,像乌龟一样想把自己缩进保暖衣物构成的外壳中。 然而咬牙抵挡寒意、低头迎风前进的路人们,尽管行色匆匆,却都注意到了站在路旁的那名男子。 那男人清瘦挺拔,英俊的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不仅不显土气,反而还衬托出他如雕刻般立体的阳刚五官。他身着简单的衬衫、西装裤,一件深色御寒大衣,俐落的剪裁令他看来俊朗非凡。 再仔细看,他耳上戴着蓝牙耳机,正低头看着手中新款的iphone 4,还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抬起头左顾右盼。 而每次抬头,那双剑眉便益发紧蹙,表情也越来越不耐烦。 怪了,他个性一向温吞,曾几何时变成急性子了?男人有点困惑的想。 轻触手中的iphone 4,耳机彼端再度传来机械化的女声重复着「您所拨的电话未开机,请稍后再拨」,他的眉头也蹙得更紧。 「……先生,您好……」一个怯懦害羞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不认识路、我不想当明星、我不会把电话借你、我跟你没有缘分。」男人压根不让鼓起勇气前来搭讪的小女生把话说完,便一口气将所有可能性全数拒绝。 「呃……哦……」怯懦的女生声音立即夹带哭腔,转身跑走。 深呼吸一口气,男人表情更阴沉了。 他向来冷静,内心同样平静如死水,最近一次让他情绪产生波动的,除了iphone 4上市外,就是有幸去参加某个秘密餐会,跟苹果电脑的史蒂夫.贾伯斯先生见面。 可是现在,他却为了一个完全不把时代进步、科技发达放在眼里的蛮荒女人,在这里空等站卫兵 「嗨!」一个轻快悦耳的女声突地响起。 阴郁沉怒的俊眸缓缓瞪去。 「夏先生,你脸色不太好喔。」声音甜美的女人依旧活力旺盛,马尾甩呀甩,不知死活的绽开一张开朗笑颜。 这一笑,冬日阴霾顿时一扫而去,装饰般的太阳也彷佛突然有了热力。 只可惜,温度仍达不到夏永泷不爽到极点的内心。 「裴、小、姐、你、为、什、么、不、开、机?」 他咬牙切齿的吐出积怨,盼望能得到一点认真的回应,只可惜眼前的女生长得人模人样,个性却是个死痞子。 「哦?有吗?」 裴心恬伸手在口袋里翻半天,又抓下背包翻来翻去,最后终于在层层夹袋的底端捞出一支过时多年、早就停产的手机。 「真的没开机。哈,你没冤枉我。怎么了?有事吗?」 「裴小姐,你几天没有开机了?我从三天前就开始打手机找你、写e-mail、传msn、在你语音信箱留言,告诉你看喜饼要改时间见面,你到底有没有收到?」 「没有。」裴心恬睁大眼睛,一脸无辜。「有要改时间吗?可是你明明就在这里啊,哪有改时间?」 「因为我联、络、不、到、你!」 他夏永泷讲话一向心平气和,连句大声话都少有,总觉得提高音量讲话既愚蠢又浪费力气,可是在她面前,他却常常失控的做出这种事。 「请问我找不到人,要怎么改时间?」 「哦?是喔。」裴心恬无所谓的耸耸肩。「南部天气很好,我去冲浪啊,一去就去三天。我朋友都知道我不太会带手机,出去玩也不会上网,所以一旦跟我约了时间就很难改,下次你就知道了。」 「下次?哪来的下次 」冬天去冲浪?她疯了吗?还是神经末梢都坏死了不会冷 夏永泷睨视着她,上下打量,发现她果然晒得跟黑鬼一样。 因为担心她来会扑空,他最后只好推掉一个很重要的会在这里傻等,而她居然还有脸说「下次」? 「今天只是订喜饼,改天还要去拿帖子啊。你妹妹说你字好看,要你写喜帖,我哥哥则要我帮你,我们多得是见面机会,来日方长嘛。」 裴心恬到底是不是在安慰人,实在没人看得出来,但很明显的是夏永泷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尤其在听到「来日方长」四个字时,眼神都要冒火了。 只是他都一副想吃人的阴沉表情了,裴心恬仍旧神态自若,丝毫不受影响,还大剌剌地拍拍他。 「下下个月我哥跟你妹结婚,我们就变亲家了,大家好好相处。」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唯一的妹妹要出嫁,他夏永泷什么人啊?岂会花时间在这里跟她胡闹? 「喏。」他将手上的纸袋交给她。「基本待机时间是三百小时,我改过设定增长待机时间,就算你十天半个月忘记充电也没关系,有事情我就用这个跟你联络。」 裴心恬接过纸袋,拿出一支套上粉色套子的iphone 4。「这什么?」 顿时间,夏永泷俊美的脸庞闪过一抹惊骇。没知识也要看电视,现在居然还有人不知道红得发紫、到处缺货的iphone 4 「手机吗?长得满可爱的。」 「它不是手机,它是iphone 4。拥有防刮玻璃萤幕、铝合金机背、不锈钢机框,解析度326ppi、五百万画素相机、背照式感光元件、高画质hd、face time wifi视讯电话、前置视讯镜头……」一说到3c产品,话不多的夏永泷突然像开关被打开,滔滔不绝地做起产品简介。「……这种规格设计让iphone 4不只是一支手机,它已经是一部多功能的小型电脑,所以不要说它是一支手机,那是一种侮辱。」 裴心恬不发一语的听完后,低头按来按去。 不一会,夏永泷的iphone 4突然响起,他顺手接了起来。 「喂?」 只见裴心恬也拿起iphone 4。「喂?我就说,这真的是一支手机嘛。」她笑咪咪地说。 「它……」现在照镜子,不知会不会看到他额上的青筋?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已经有手机了。」说完她便切断通话键,把iphone 4放回袋子,还给他。「而且我不是那么爱慕虚荣的人,也很少用手机,不需要用到这么高级的产品。我用我旧款的就好。」 啥,言下之意是他夏永泷爱慕虚荣喽? 她现在是在挑衅吗? * * 夏永泷真的不明白,筹备小妹婚礼的这件事,究竟怎么会落在他头上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爹不疼、娘不爱的老二情节吗? 家中三兄弟,大哥守川当职业花农确实辛苦,小弟行森也很忙碌,但难道身为科技公司老板的他,看起来就很闲吗? 虽说他公司的员工只有二十个,他一周只需进公司三天,其余时间都在家里工作,可是总不能因为他待在家里的时间长,就认为他游手好闲吧? 「小妹笨,婚礼的细节弄不清楚,爸妈年纪大了,也没道理让他们为此奔波,我们当兄长的自然要尽量帮忙。」 当大哥夏守川讲出这句话时,在场的人都没反对。 「那我们投票看看谁要负责小妹的婚礼好了。」大哥表情严肃地宣布。「赞成永泷的举手。」 结果前后不过三秒钟,莫名其妙的从提案到全体通过,然后就此结案。 「二哥足智多谋,细心谨慎,婚礼筹备这么重要的事当然非他不可。」被小妹评为「笑咪咪的咬人狗」的小弟,果然笑容满面地咬了他一口。 「永泷啊,你公司在北部,比较常去那,要帮茉言筹备婚礼也比较方便。」妈妈充满期盼地望着他,由地利之便下手。 「是啊永泷,而且你跟裴家小妹也认识,仲礼这么忙,还不是委托他妹妹帮忙处理。你们年轻人好沟通……」爸爸连忙打圆场。 于是,他就这么被推派为小妹婚礼的筹备人,把他宝贵的时间拿来处理这种琐碎小事…… 「小姐,我们订两百五十盒这么多,你才打这点折扣,真的很难让人接受耶。景气不好,结婚又要花那么多钱,就再给我们多一点折扣嘛。」裴心恬露出一张圆圆的甜美笑脸,好声好气地讨价还价。 「可是这个折扣已经很好了,你去比较其他几家喜饼,我们料多实在……」 「奶油、糖、面粉拌一拌放到烤箱,最多加个塑胶套,是能有多少钱?」刚刚心爱的iphone 4被拒,已经气过一轮、现在终于平静下来的夏永泷拿着宝贝iphone 4上网,恢复慢吞吞的个性,温温的抛出一句话,马上招来白眼。 「小姐,他味觉坏死不懂得品尝。」哪有人这样讲话的!裴心恬赶忙打圆场。「你们家的喜饼真的很好吃,可是太贵了啦,再帮我们打个折,下次我结婚一定再来跟你们买。」 「不是你们要结婚吗?」门市小姐看着眼前登对的俊男美女,惊讶地问。 「当然不是!」裴心恬连忙大声否认,毫无察觉男人投来不爽的一瞥,迳自又道:「我喜欢开朗一点的男人啦。」 嫌他?夏永泷挑了挑俊眉,温温开口,「我喜欢聪明一点的女人。」 这口气是在嫌她喽?裴心恬不以为意,反正她玩他玩得很开心,被亏一下也没关系。 自从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他用温吞悠哉的态度耍了她哥哥后,她就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而第二次见面,是在世贸的3c产品年度展,他穿得像个普通大学生,t-shirt、咖啡色滑板裤,还背着背包,至于她则正好是其中一家厂商的展场总监。 不过那时他没认出她,听她讲解产品近半个小时,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她一眼,彷佛手上的?3c?产品比她有价值多了。 于是,她对这位怪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在跟他妹妹、也就是她未来大嫂夏茉言旁敲侧击后,她大概对他有了大概的了解。 简单来说,这个人可以用三个词组讲完:聪明、温吞、宅男。 根据茉言的说法,夏永泷在美国念完哈佛大学、麻省理工研究所后,研发了一套银行交易系统,光是版权费用就能让他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下半辈子不愁吃穿。 回台后,他在台北开了一家小公司,家里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就看他好像很清闲的样子,一周上班三天,其他时间都待在房间不知在干么。 据说,夏永泷很恋家,除了每周在北部住所逗留三天外,其他时间都在老家,没看他交过女友,也很少看他出去玩,简直把「宅」字写在脸上。 而且这位宅男帅哥有个怪癖,就是疯狂迷恋苹果公司推出的一切产品,该公司老板史蒂夫.贾伯斯更是他的偶像。 这世上的一切与苹果抵触者皆无效,苹果是他宇宙运行的中心。 大概就是这样。 茉言的介绍让裴心恬觉得超新鲜,她喜欢研究怪人,因此身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怪,当初会和茉言有交集,也是因为看上她的怪。 明明是活色生香的大美女,眼睛却有毛病的爱到一个长得丑又不专情的家伙,把自己搞得死气沉沉,痴情得让人一头雾水。 幸好后来遇到她那个花心哥哥……唔,这真的该说「幸好」吗?说「天妒红颜」会不会正确一点…… 「喂!不要发呆,走了。」 实在懒得理琐碎婆妈的讨价还价,夏永泷爽快地签单付订金,发现一旁的裴心恬不知眼神在迷蒙个什么劲,忍不住伸手推推她。 裴心恬这才回过神,跟门市小姐道谢后,跟着他离开喜饼店。 走出店门,迎面而来的冷风让她瑟缩了下,很自然的往他身后躲,让他挡去大部分的风,一面跟着走,同时忍不住碎碎念。 「你不觉得你刚才很没礼貌吗?那个门市小姐差点都要翻脸了。」要不是人家修养好,她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谁教你要讨价还价。一盒再便宜五十块,两百五十盒也不过才省下一万两千五,我的时间值钱多了。」夏永泷平淡的陈述事实。「再说,那喜饼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你应该没有太多朋友吧?」裴心恬铁口直断。「这么讨人厌。」 会跟他这种人当朋友要不就是有颗钢铁心,要不就是被虐狂。 「不劳你费心。」他不以为意的回话。 人来人往的台北街头,一名老妇人不知何时朝他们走了过来,拦住了两人。她手里拿着一个红色塑胶盒,盒里装着一排排廉价的口香糖。 「先生、小姐,买条口香糖好吗?」她声音微弱的说。 夏永泷习惯性的摇头继续往前走,却被裴心恬喊住。 「等等……」她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钱,笑咪咪地指着口香糖。「婆婆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两个。这样多少钱?」 「这样六条,总共一百二。」老妇人收下钞票,动作迟缓地把口香糖挑出来交给她,忙不迭地道谢。「小姐谢谢你。」 「不会。」她接下口香糖,不经意触摸到老妇人冰冷的手指,不禁忧心起来。「婆婆,今天天气冷,你不要站这里,这两边都是大厦,风会很大,你到骑楼比较不冷。」 夏永泷站在前方,双手环胸,不耐烦地看着她罗哩巴唆的跟老妇人讲半天,才挥手道别的跑来。 「你要吃吗?」她拿出刚买的口香糖问。 他摇头拒绝,忍不住奚落。 「六条口香糖一百二你也买?那刚才在喜饼店何必杀价杀得那么辛苦?」 「又不是很贵。」她耸耸肩。 「整整比市价贵了一倍。」夏永泷斜眼睨她吃得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泼冷水。「你应该知道那个很多都是骗人的吧?」 「就算骗人又怎么样?」这种传闻不知听过几百遍了,但她一点也不在乎。「那个婆婆看起来七、八十岁了,还要在街上卖口香糖,你知道年纪大的人光是站着就很辛苦吗?婆婆如果可以在家享福,一定不会选择在这里吹风受冻。再说,婆婆也是在工作,谁卖东西不是这里贵一点、那里贵一点的?这才不是骗。」 「你太天真了。」夏永泷觉得有趣地挑起俊眉。他倒从没想过这点。 「我是还有人性好吗?」裴心恬不甘示弱地瞪回去。「而且我很会看人,婆婆绝对不是骗人的,你没发现她走路的时候左边膝盖弯曲的弧度不一样吗?这应该是关节有问题,上了年纪的人常会这样。这种毛病久站可是会痛的,不管你觉得她是不是在骗人,她都忍着疼痛在卖一条二十块的口香糖……我再去买几条好了。」 怎么这么惨啊……讲着讲着,她越来越觉得老婆婆好可怜,都快哭了,马上转头扔下他,又跑回去想买口香糖。 同情心太泛滥的笨蛋。夏永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终于迈开长腿,慢慢走过去。 「等我一下就好。」以为他来催自己,裴心恬连忙说道。 「不用了。」他慢吞吞地从口袋拿出皮夹。「这些多少?我全部都买了。」 「嗄?」她一脸错愕,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他。 难道是她感化了他吗?可是,他的表情看起来一样没有比较多温度啊? 夏永泷对她怀疑的目光不予置评,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很会看人吗?」 * * yl工作室,看来不起眼,每年营收却媲美中型企业,地点位于非精华地段的商业大楼里,单层百坪以上的占地面积,让二十名员工都能有属于自己的宽敞空间。 员工中,系统、程式工程师占了大多数,可上班时间有人忙着讲电话,也有人跷着二郎腿,躺在椅子上丢苹果。 夏永泷走进公司时,并没有改变这些人的工作态度,没有人因此而正襟危坐,假装认真办公,倒是有些人见他走进来,朝他挥了个手或点点头。 不过,当抬头的人视线转到老板身后的年轻女生时,全都睁大眼睛,停下手边的工作。 没办法,阳盛阴衰的公司突然出现了个青春正妹,好像带来万丈光芒,令原本死气沉沉的办公室顿时蓬荜生辉。 更难能可贵的是,正妹接收到好奇打量的目光,完全没有害羞躲避,反而大方的露齿一笑,马上倾倒众生。 「裴心恬,请不要跟我的员工调情。」看见他的员工痴痴傻笑,夏永泷没好气地警告。 「你想太多了。」宅男思维都这样吗?礼貌笑一下就当调情了? 进办公室后,一个身穿俐落裤装的年轻女子随后跟了进来。 「夏先生。」那女子报告着。「何先生他们到停车场了,马上会上来。会议室我准备好了。」 「好。」夏永泷颔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宝仪,多准备一杯茶。」 「还有客人吗?」叶宝仪问。她刚好没看见蹲在地上捡东西的裴心恬。 他想了下,又改变主意。「算了,不用准备了。今天会议你不用参加,裴小姐会帮我做纪录。」 他手指指过去,裴心恬刚好从地上站起来,只见那小姐表情微微一变,眼神射向正在办公室东摸西看的她。 「我?」莫名被点名,裴心恬无辜的承受敌意视线,一脸困惑。 「没事了,宝仪你先去忙你的吧。」夏永泷显然不准备解释。 待那位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姐被送出去后,裴心恬马上大叹气。 「你不觉得她可能去扎草人了吗?」要是眼神可以杀人,方才那小姐的目光早让她当场毙命了。「而且草人上面写的还不是你的名字,而是我的名字。」他当大呆头鹅就算了,为何她一个路人也要被拖下水? 「什么意思?」他果真扬眉不解。 他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她看着他,又叹了口气。 「算了。」她放弃。「你叫我来不是要拿喜帖范本给我吗?什么时候我变成你的会议纪录了?」 「开完会再拿给你。」他理所当然地安排。「简单的会议而已,大概十五分钟就结束。」从单面玻璃镜看见勤予科技的何先生一行人进公司,他向她示意。「他们来了。」 「等等。」得不到解释的裴心恬依旧一头雾水。「你们开会我进去干么?」 「看人。」他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很会吗?」 * * 裴心恬并不觉得自己特别会看人,但开完会后,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何夏永泷会要她陪着开会了。 因为上帝造人很公平,让他聪明归聪明,人际关系处理却笨拙得不得了。 勤予科技的何家父子是来谈合作案的,他们希望能借重夏永泷金融系统设计的专才,共同开发网路安全交易系统。 勤予的条件开得很大方,夏永泷却有些迟疑,一来是他的公司从未和其他公司合作过,向来是业界的独行侠,而且他手下有菁英工程师,自己也能独立研发,与人合作与否并不影响公司运作。 不过,这次来谈合作的勤予科技拥有不错的工程师和专业,让他很有兴趣,觉得双方应该能激荡出火花,可他对自己的判断力又没有足够的信心,毕竟合作将会投入大笔金钱和时间,如果错信了合作伙伴,到时就会连累整间公司。 「你觉得怎么样?」何家父子离开后,夏永泷慢吞吞地问。 「才不到二十分钟,我又不是fbi读心专家。」裴心恬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不叫秘书小姐帮你看?」 那位小姐带着客人进会议室后,临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似乎将她视为头号情敌。 这下误会可大了。 但显然他根本对人家的爱意和占有欲完全状况外,不可能向那位小姐做任何解释,她只好被恨好玩的。 「她?跟她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听你的意见。」他一脸莫名其妙。 宝仪已经跟着他很久,对他忠心耿耿,但他觉得宝仪有时不是很客观,尤其遇到跟他有关的事情,她总会无条件的热烈支持,有失公允,所以要问意见的话,他最好找个爱唱反调的人,才能得到不同的见解。 而眼前这位小姐很爱跟他唱反调,她的意见或许可以参考。 「告诉我你看到的就好。」 「我觉得……何先生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很欣赏你。」何止欣赏?简直是赞不绝口,只恨自己没女儿可嫁吧。「不过,感觉他不太信任自己的儿子……呵,大概是因为他儿子看我的时间比看你多。」 那位何少爷对她挑眉、使眼色的频率,让她都快怀疑他是不是颜面神经失调了。 「不过何先生既然会带儿子来,而且一再制造机会让儿子发言,应该是希望合作计划能让他儿子参与,甚至负责。如果我是你,会先去打听他儿子的行事风格再决定。」裴心恬坦率地说出自己的观察结果。「毕竟虽然何先生欣赏你,但万一有什么摩擦,天秤的另一端是自己的儿子,难免会有所偏袒。」 夏永泷闻言,微微皱眉深思半晌。「我知道了。」她确实看出了他没察觉到的地方,或许,他应该直接点名勤予那位让他感兴趣的工程师当负责人。 回到办公室,他把喜帖范本拿给她,难得真诚地开口。 「你的意见很有用,谢谢。」 「就这样吗?」真稀奇,他居然好好地道谢了,她觉得很有趣。「感谢我不如请我吃饭。」 「喔?」得寸进尺啊。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不然你选家餐厅,我请叶小姐订位,你过去吃,看多少钱我再付帐。」 「夏永泷……」裴心恬翻白眼瞪他。「你没救了。」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花暖【古怪夏家】系列在线阅读: 古怪夏家之一《泪美女》 作者:花暖 http://.dddbbb/html2/95110/index.html 古怪夏家之二《痞千金》 作者:花暖 http://.dddbbb/html2/94837/index.html 第二章 夏永泷很想说明自己,即使身为公司老板,在空闲时当外卖小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他一个星期只上三天班,特地北上替老妈的宝贝女儿、自己唯一的妹妹送送营养品,还算说得过去。 只要有心爱的iphone 4陪着他,上山下海都不会无聊。 可是……当个外卖小弟还被晃点,这是哪招? “……仲礼临时要去日本出差,要我跟他一块去,现在我们正在往机场的路上……很快,事情办完很快就回来了。” 妹妹的声音从iphone 4彼端传来,让站在她和她男人家门口的夏永泷蹙起俊眉。 “要出国怎么没有事先通知?”这实在不太像妹妹的作风,难道她被那家伙带坏了吗?擒着食物,他慢吞吞地回头准备离开。 “早上临时决定的,心恬说没关系,只是去两三天,她会帮我看家。” 果然是误交损友影响的。 当初若不是要裴心恬不告而别偷偷溜出国,把失恋的茉言扔在她花心的哥哥裴仲礼家,也不会间接造成他们未来无法摆脱的姻亲关系。 茉言一定也被带坏了,才会变得这么没责任感。 夏永泷脑子里浮现他两个星期前才见过、笑容灿烂、甩着马尾的一道身影。 “下次不在早点说,妈特别煮鸡酒汤要给你,我又不碰酒,没人吃就浪费了。” “啊,对了,不然你把食物给心恬好吗?她在家。”夏茉言突然想到。“她昨天刚从玉山回来,我看她好像很累的样子,应该需要补身体,反正你有钥匙,就直接进去吧。” 玉山?不是去冲浪就是去登山,这女人到底是人还是猴子?这么爱到处乱跑。 没那么喜欢和任何亲戚社交的夏永泷看了看勾在手指上的那袋鸡汤,不忍老妈特地宰杀放山鸡的心意白费,挣扎几秒,勉强答应。 “好吧。” 结束通话,他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 方才电铃按了半天都没人应门,那个马尾女大概不在家,趁现在进去把东西放了就可以走人,不用多费唇舌东聊西扯。 打好如意算盘,夏永泷转开门把。 一推开门,一阵烧焦味就扑鼻而来,让他皱起了眉。 “有人吗?” 他不是很真心地询问,竟是大概只有他自己和周身直径六十公分内的孤魂野鬼听得见,好像这是种必要的礼貌性台词,只是惯例而已,他根本不在乎答案。 讲完他自顾自地走进厨房察看,炉子上果不其然放了个正在冒烟的锅子,显然是发出烧味的来源。 “居然没关火。”夏永泷也不紧张,小心翼翼的把鸡汤放在桌上后,才慢条斯理的转身去关瓦斯炉。 “……啊!我忘了关火。” 突然,一道又轻又慢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那声音很年轻,他难得听见讲话比自己慢的人。回过头,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令他呼吸微微一窒。 只见门边倚着一名年轻女子,她脸颊晕红、眸光迷茫、年满唇微启,乌黑长发湿润的披在雪白肩膀上。 而他之所以看得到雪白的肩膀,是因为她什么也没穿,全身只围条浴巾! 那块布点显然面积有限,让她大半酥胸挤出引人遐想的沟痕,长度只刚好遮住翘臀,露出一双修长玉腿,似乎只要一走动,那块危险的布就会往上紧缩,露出限制级地带。 女子偏头靠着门,目光柔弱地看着他。 这种画面只要是男人都会忍不住骚动幻想……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 即使是夏永泷这种眼中只有苹果科技的男人,此时也不得不深呼吸,才能暂时让脑袋清醒一点。 “你不觉得……你穿太少了吗?”等等……这女人的脸他很眼熟。“裴心恬?” 把头发放下来、讲话变得慢而柔的裴心恬多了妩媚的女人味,虽然样貌打扮和上次见面不太一样,但他百分之百确定她就是那位行为很脱序的未来姻亲。 这种穿着和另类的出场方式,很符合她不按牌理出牌的风格。 “我好像发烧了……” 她声音软软的,有点虚弱、困惑地摇摇头,接着下一秒,就见她双脚一软,身体往下滑落。 以夏永泷漫天的个性,当然不可能成为小说中永远眼明手快、外加有如闪电侠般,无论在哪都能一个箭步接住女主角的男人。 他只是双手环胸,看着活色生香的美女从直的变成横的。 “为什么这种事总被我遇到?”他很认真的思考这宇宙的偶然率。 上次他送食物来,倒地不起的是自己的妹妹,这次则是别人的妹妹,空间是哪个环节出错,让他跟“妹妹”这么犯冲? 根据全球红极一时的“秘密法则”,只要不间断地向宇宙许愿就会心想事成,所以—— 到底他潜意识是有多想看到昏倒的妹妹? 夏永泷在原地发呆半天,才走过去推推地上的人儿。 触及指尖的肌肤热烫,他伸掌贴上她的额头,确定她的双颊晕红只是发烧的副作用,媚眼生波也是因为烧到眼神涣散所致。 喔,不好……浴巾松开了。 蹲在地上,他以食指和拇指抚关下巴,研究起已摊开却仍巧妙遮住她重点部位的那块布料。 他没有兴趣自行搬动这位姻亲上车送医,可上次她帮过他一次,他算是欠了个人情,所以不能对她弃之不理。 但叫救护车来的话,要求其他陌生男人受这些刺激的同时还能好好搬运她下楼,似乎也是强人所难。 夏永泷认真思索了几秒。 没办法,只有这么做了…… 听说,哥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跟她同事、如今是未来大嫂的夏茉言发生感情。 茉言在哥哥家昏倒时,哥哥展现了绅士风度,抱着她冲去医院急诊。 可是,一模一样的情形,怎么会有这么不同的结局? 裴心恬在救护车上错错沉沉地醒来过,只发现救护人员对她露出言犹在诡异的笑容,然后便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陷入黑暗后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剧烈的刺痛突然自右手掌心传来,令她反射性想握拳避开,但手掌却被强制摊开,想挣扎,又有人压着她,不让她挣脱。 一个陌生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地方传来紧张的叮咛。 “先生你抓紧……不要放手!”一个耳熟的男声沙哑地说。 明明是她被抓住、她手掌在痛,怎么有人有脸喊不舒服?裴心恬挣扎着睁开眼,慢慢适应光线,三个人影渐渐清晰地映入眼瞳。 一阵刺痛再度由右手传来,她忍不住呻吟。 “醒来了啊?”穿着白袍的男人凑过脸来,神情笑咪咪的,手上还拿着闪着银白光的手术刀。 “我在哪里?”目光自一旁的白袍男人身上转开,往上看,正好对上一张反着的俊脸,那人脸色发白地死死望着她,双手压制住她的肩膀。 原来把她困住、让她无法挣脱的是这个人啊?好眼熟……可是他的脸反了过来,她认不出是谁…… “裴小姐,你手部的伤口细菌感染了啦,造成蜂窝性组织炎,还好送来得早,不然不要说截肢,引发败血症的话,你连小命都保不住。”医生简单地叙述病情。“我正帮你做清创,虽然有打麻药,可还是会有点痛,忍耐一下啊。” 脑子里一片浑沌,医生的话裴心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听到一个“痛”字。 “清创你不知道吧?”医生手里挥动着不祥的银色凶器,一边解释着,“因为你伤口内部腐烂了,我要把你手掌的皮肤切开,把里面腐烂的肉挖出来,范围应该不大,可是把肉挖出来难免会有点痛,我刚才已经切开伤口让脓流出来了,接下来会消毒,然后把烂肉挖一挖。希望不需要挖太深,不然伤到神经,你以后右手掌可能会有些不方便……” 她依旧昏沉,听不明白确切的内容,只知道在她正上方的那张脸,承受着医生的说明,似乎越来越苍白。 手上的伤口突然被冰凉的感觉淹没,一阵刺痛让她皱起眉头。 “我先用食盐水帮你消毒,接下来要做清创喽。虽然很痛,但是尽量把手掌摊开,越快挖干净就越快结束。”护士小姐带着器皿,温和的鼓励她,一手压着她的拇指,不让她握拳。 视线移向自己灯光下的手掌,裴心恬只看到医生把凶器刺进她的掌心,虽然她被打了麻药,神经不再敏锐,但疼痛却依旧清晰得令她全身紧绷。 她咬紧下唇,转开视线,又对上了上头那张倒着的俊颜。 新的烦恼暂时转移她对疼痛的注意力,占据了她的思绪。 这个很眼熟的男人脸色看来很不妙,而且压着她肩膀的手,也越来越用力……他不会昏倒? 万一他昏倒了,压到她怎么办? 盯着对方那双熟悉的黑色眸子,裴心恬命令自己忽略痛楚,谨慎思考。 他看起来很想吐。 万一他受不了,吐出来怎么办?她被压得死死的,他若吐在她身上,她也躲不了啊…… 承受着伤口被越挖越深,麻药的效用也渐渐退去,她不停深呼吸,忍着没喊疼。而为了转移疼痛的注意力,她只好直盯着上方的男人看,企图从记忆中拼凑出对方的身份。 她记得爬完玉山回来后,就回哥哥家,哥哥正低声下气地哀求茉言陪他去日本,然后,她手足之情泛滥,帮忙说服了茉言…… “啊,血喷出来了……”医生一派轻松地如实报导。 只见那张倒反的脸上冒出了青筋,看起来朝昏倒或呕吐的地步又迈进了一大步。 然后,一股清凉的液体大量冲洗她的手掌,像针尖般细微的刺痛直钻入心里令她一度痛得紧闭双眼。 “你好勇敢,快好了,再忍一下,就快结束了喔。”护士温柔的安抚着她。 裴衣恬一个深呼吸,让自己再度抽离,继续加快。 ……早上哥哥兴高采烈地带着茉言出门后,她一直觉得头昏昏、手掌痛痛的,就去睡觉了,睡到满身大汗……起来好像洗了个澡,然后……她就在这里了? “好,挖完了。”医生终于宣布。“还好发炎不是太深,伤口愈合后,再复诊一阵子就没问题了。” 上方的俊脸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极度紧绷的神经突地放松后,反而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看着那双狭长的黑眸,裴心恬终于认出来了! 能自由进出哥哥家的,还有另一个给妹妹送饭的人—— 茉言的怪胎二哥! “来,针线,现在要缝合了……”医生挥挥手,道出下个步骤。 听到这个坏消息,那张写满恐惧的脸居然能更上一层楼,由白发青。 “等等……”裴心恬勉强发出微弱的声音。 “怎么了?真的很痛对吧?不然休息几秒钟?”医生的建议听起来并没有太多帮助。 “不……可以叫他出去吗?”他再继续用力压她肩膀的话,手术结束后,她的上半身可能会陷在手术台上拔不出来。“我觉得他快不行了。” “我没……”黑眸的主人似乎想瞪她,嘴唇微张地要反驳,但…… 医生和护士转头看向脸色发青的帅哥,一致赞同。 “你还是出去好了。” “可是……”帅哥不服输。 “唉,夏永泷。”一定要人家把话说绝吗?裴心恬虚弱地开口,“医生接下来要用针线缝我的手掌,针会刺进皮肤,来回缝合说不定会吐血……” 话没说完,一阵风卷去,男人已经消失在手术室里。 “哈哈,你比较有办法。”医生大方地赞美她,顺便宣布,“那接下来就要缝合伤口,针要刺进你的皮肤……啊,这些你都知道了。” 裴心恬无奈地瞪着天花板的灯。 夏永泷落荒而逃后,接下来,她该拿什么转移注意力呢? 好不容易手术完成,裴心恬终于明白,为何她在救护车上会看见救护人员露出诡异的笑容了。 “夏永泷!这是什么东西?”虽说她不是那么追求时尚,但她身上的这些是什么鬼? 一件过大的男性法兰绒衬衫,和一条茉言的民俗风长裙,听起来似乎勉强可以过关,但问题是——那件衬衫是反着穿的,宽摆长裙则被怪异的大夹子夹得紧紧的,而长裙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 要她接受自己这副恐怖的模样,比刚刚的清创手术痛苦多了。 “我不想看见你的裸体。”夏永泷脸色还有点白,但显然冷静下来了,他坐在旁边等她打抗生素点滴,一面看着iphone 4。 只是目光偶然飘去,不经意看到她缠着纱布的手掌,他又忍不住避开视线,仿佛有创后压力症候群。 “你那时只围着一条浴巾,别告诉我围浴巾上救护车进医院会比这样好。” 裴心恬想起自己昏倒前最后的模样,确实是洗完澡的时候,脸颊不自觉地燥热起来。 “那你看到什么?” “你包得跟乌龟一样,龟壳以外有什么看什么。”也就是头、手跟脚而已。 听起来非常绅士,但……哪个女人被比喻成乌龟会开心?裴心恬瞪他一眼。 尽管夏永泷种种表现都像个正人君子,但他一讲话,却只让人想掐他脖子。 衬衫反着穿确实是最能避免看见也裸体的方式,民俗风长裙的松紧带好套好穿,的确也比替她穿上裤子更方便,而用大夹子夹住宽面裙摆,可以避免曝光危机,做法听起来犹如发挥了马盖先般的机智应变,可是综合出来的结果却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女人,更别提她还披头散发的增添了可信度。 要是他替她套的是件白色衬衫,袖子在身后打结,被送进精神病院她可能就很难脱身了。 此刻,她一手被包成肉粽,一手还在吊点滴,手边没有可更换的衣物,就算法兰绒衬衫正着穿会比较像正常人,但她右手还是多啦a梦状态,动作稍大都会牵动伤口,根本不能扣扣子,注定短时间内只能继续走疯癫路线。 “吊完点滴,等一下麻烦帮我叫辆计程车,念在未来即将成为亲戚,借我你的外套可以吗?”她已经绝望了,只盼望能够早日脱离苦海。 “不行。”夏永泷毫不考虑,一口否决。 “小气……”裴心恬不满的咕哝。 “我不会帮你叫计程车。”他慢条斯理地重申。 “用不着这么绝情吧?”还再讲一遍,有没有这么机车啊?她忍不住抱怨,“就算你刚刚的糗样被我看到,但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啊!我是怕你被吓晕才劝你出去的,而且我两边肩膀一定都被你压得瘀青了,痛死我啦!” “不。”被提起糗样,他也只是淡淡瞪她一眼。“我会带你走。” “干么?想灭口吗?”她虚弱地开起玩笑。 “医生说你可能还会反复发烧,要不你就住院,要不就得有人随时注意你的情况,每天还要回来打一次抗生素跟复诊。” “医生帮你做了细菌培养,万一目前的抗生素无效,你继续发烧,就要换药重新来过。”他重述一次医生的交代。 “我不想住院……”她小声地说。现在亲人都不在身边,住在医院里,她会觉得很孤单。 “所以你必须跟我去住饭店,星期四再和我回嘉义。” “为什么?”她圆润的眼中还有着退烧后的迷蒙,困惑的问:“我可以住我哥那里。” “我妈交代的,我也不愿意。”夏永泷代传圣旨,口吻不容拒绝。“如果你不想惊动她,让她亲自上来抓人,最好听我的话。” 自从上次裴心恬跟她哥一起到他家玩过后,老妈就对她赞不绝口,疼得要命,大概也是看他们兄妹俩家庭不温暖,所以母爱大发作。 刚刚听说她挂急诊的消息,还特别打电话来唠叨了半天。 “你偷偷告状?” “我有那么闲吗?”他慢吞吞地反驳。“我只是跟你哥报备,你哥跟我妹讲,我妹再跟我妈讲罢 了。” “还不是一样……”不行,她又不是什么大病,怎么可以麻烦别人? 正思考着该怎么拒绝,夏永泷已经把iphone 4塞到她耳边,话筒彼端传来忧心又急切的声音。 “喂,心恬吗?她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夏妈妈……”虽说不想麻烦别人,可是一听到夏妈妈温暖真诚的关切,她一开口就差点哽咽,眼眶不自觉发热,好像有腹委屈想诉说。 “心恬啊,你是不是还很痛?怎么会这样呢?还好永泷有发现你,不然看要怎么办才好。你现在怎么样?很痛吧?要不要我上去看你?” 夏妈妈连珠炮似的问着,差点让裴心恬泪崩,她连忙偷偷吸了吸鼻子。 “不不、不用了啦。夏妈妈,我没事了。”她故作开朗地说。“医生开抗生素跟消炎药给我,很快就好了,一点都不严重。” “唉,怎么会不严重,我听得都心疼了。”夏妈妈叹了口气。“永泷这孩子不太体贴,但好歹四肢健全,使唤他做事也还算好用。最近你就先住永泷那里,让他照顾你,星期四再跟他一起回来。” “我真的没事啦,夏妈妈……”虽然去夏家感受亲情关怀很诱人,但她还是不愿麻烦别人,裴心恬急切地婉谢。 第三章 被蚂蚁咬到差点截肢这件事,固然很有疗癒效果,夏永泷虽然没笑出来,可是裴心怡发誓,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全部瞬间平复了。 打完点滴后,她烧也退了,被蚂蚁弄的很乐的夏永泷大方的把外套舍给她,让她勉强像个正常人离开医院。 带她回家拿了换洗衣物后,他开车穿过大半个市区,最后终于在一家五星级饭店前放慢车速,跟熟识的警卫打了个招呼,他就将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 “你不会每天都住饭店吧?”这可是五星级饭店,一个晚上单人房也要三,四千块起跳耶! “不是。”他补充,“我一个星期只住三天或四天。” “三,四天?”那一星期至少也花费上万块了。 裴心怡狐疑地上下打量他,虽然根据茉言地说法,她这位二哥口袋深度不可限量,可是他本人的样子真的不像有钱人。 衣服没有一件是名牌,车子还是toyota中最平实廉价的一款,全身上下最贵的,应该只有那支寸步不离身的iphone4。 或者,一切都只是假象?他倾家荡产把每个月薪水都拿来摆阔给妹妹,家人看? 她有认识的朋友就是这样的,平常天天吃泡面,可是非得买名牌,搭飞机必坐头等舱,就为了认识有钱小开,难道他也是打这主意?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跟着他搭电梯一路上楼。 “不用去柜台checkin吗?”看他熟练地按了第二高的楼层,她不禁问道。 “你回家要checkin吗?”他表情像在说她很无聊。 “这么嚣张哦。”她呐呐地应了一句。 刚退烧加上超过二十四小时没吃东西,她走路都快软脚了,根本没什么力气和他斗嘴,只能行尸走肉地跟在他身后。 出电梯后,夏永泷领着她走过长廊,来到尽头的房间门口,刷了房卡推门而入,属于饭店房间特有的干净气味马上扑鼻而来。 房内整面落地窗倒映出城市的夜景,璀璨灯火像是私人的宝石。 “好漂亮……”裴心怡情不自禁地走到落地窗边俯望,喃喃赞叹,“这样一星期的住宿费就不只一万了。” “什么住宿费?”看她欣喜的反应,夏永泷第一次为自己所拥有的财富感到一些虚荣。 “这是我的房间。” “你买下来了?”她惊呼。 “不算。”他不打算向她解释这里是跟饭店老板打赌,半卖半相送赢来的。 “哇,天天住饭店耶。”饭店房间也可以用买的吗?她转过身才发现,他所说的“房间”,大得不可思议. 这根本不是饭店房间,而是私人公寓吧!有客厅,房间,还有隔开的房间…… 裴心怡低声惊叹,目光很快被客厅那张米白色,看起来柔软又舒适的大沙发吸引。 看了好舒服……好好睡的样子,她魂不守舍地想扑上去,却被一只长臂摇了下来。 “先去我房间换衣服,我替你叫点东西吃,要睡等吃完东西,吃过药再睡。” 想起自己一身惊世骇俗的装扮,尽管疲惫,她还是乖乖往房里走。 反穿衬衫不但不舒服到极点,还让她不时想起某部恐怖片里,头部可以一百八十度旋转地妖怪。 待她进房,夏永泷才慢吞吞地打给客房服务,叫了几样容易消化的食物。 “……还有,”他迟疑几秒。“别放辣椒或酱油。”虽然伤口在手掌,但让女孩子有留疤的风险还是不好。 点完菜,他趁着空挡到办公桌打开电脑,回了几封信,直到门外有人敲门,他才从公事中抽身,开门让服务生送餐点进来,替他将餐点上桌。 食物的香气顿时弥漫在空气中,让他也有了饥饿感。 给了服务生小费让对方离去后,他看了看时钟,到自己房门口敲门。 “裴心怡?你好了吗?吃饭了。” 都过了半个小时了,她怎么还没出来?单手更衣确实困难了点,但花上半小时未免也太过火。 不会又发烧昏倒了吧?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他不自觉加重了敲门的力道。 在医院从下午折腾到晚上已经够累人了,他一点也不想重来一次。 “裴心怡?我进去了喔。”敲了几下门,他转开门把,只见裴心怡已经换好衣服,人却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心口突地一紧,夏永泷走上前眯眸打量半响,俊眉微蹙,试探性地叫了几声,“裴心怡……裴心怡?” 床上人儿嘤咛一声,似乎不堪骚扰,转开娇颜。 实在不喜欢凭空猜测,于是夏永泷伸掌探上她的额头---温度正常。看来没有发烧,是睡死了。 这个结论让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应。 理智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叫她起来用餐吃药,可是看着那张疲惫憔悴的脸蛋,声音不知为何梗在喉头,一时竟喊不出口。 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一字领的毛衣斜下,露出肩胛骨伤清楚的淤青指印……那是他造成的印记。 夏永泷难得有了愧疚的情绪,想起刚刚的清创手术,心口微微一窒。 他其实不是怕血的人,方才过度的反应也不是因为她可怕的伤口,而是他从来不曾那么直接面对另一人的情绪。 压着她的双手,好像透过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她的紧绷,疼痛,紧张以及恐惧。而她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是想穿透他好令思绪远离,藉此逃离疼痛。在那个当下,他完全无能为力,只能强迫自己去面对那些太激烈,太赤裸,让他措手不及的情绪。 她远比他想象的来的勇敢坚强,连护士小姐都偷偷赞许--- “那种手术其实麻药作用不太大,有时连大男人都会被弄哭,夏小姐真的很厉害,居然连一声痛都没喊。” 但他知道。她所有的忍耐,每一次的抽痛,肌肉紧绷和颤抖,他全部一清二楚。 正因为太清楚,所以他才脸色苍白,才感到恐惧,头一次对自己无力分担她的痛苦而软弱。 好几次,他觉得她就要咬破嘴唇尖叫了,她却只是紧紧闭上眼睛,努力忍耐,等着疼痛结束。 她和他遇过的其他女人不太一样。 她很勇敢,勇敢得几乎傻气,情愿忍下所有的痛苦也不开口示弱。 从小到大,他认识的异性总为他的聪明或财富对他百般顺从,因此认识一个和认识十个毫无分别,全部贫乏无聊。 只有她,似乎把他当作一般人看待,不讨好他,也不害怕他,在他面前,她不软弱,更不会假装软弱。 凝视着她沉睡的脸庞,夏永泷首次仔细打量她的长相。 鼻子不够挺,嘴唇不够丰厚,脸蛋偏圆,五官明明都不完美,可是这张脸清醒的时候怎么会这么不同?好像充满活力和光彩。所有的阳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一样。 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变了频率,在她翻身呻吟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停在半空中,差点抚上她的脸颊。 他从未有过这样唐突的举动,猛的缩回手,为自己的失常感到困惑。 突然,床上的人儿发出哀嚎,弹坐起来。 “好痛!”裴心怡抓着自己包成一团的右手怪叫。 “怎么样了?”夏永泷急问。 “没事没事,不小心压倒了。”她很快扯出笑脸。 “是吗?”他收敛情绪,淡淡丢下一句话,“痛完后出来吃饭。” 说完,便带着一如既往的平静表情离开房间,仿佛方才一时的动摇不曾发生。 原本夏永泷打算在饭店另外订个房间给裴心怡,不过在裴心怡发现那张米白色沙发可以变成沙发床之后,便严正拒绝了。 “我睡客厅的沙发床就好。”她坚定的宣布。而且拒绝由他睡沙发床,她睡房间的提议。“我不想麻烦你太多,也不想花太多钱。” 她很有骨气地拒绝,他却忍不住怀疑她是太喜欢那张沙发,因为她在上头睡的很好,完全无视他早起后发出的声响,直到他起床后两个小时才醒来,还赖床赖了十几分钟,最后被客房服务送来的早餐香味诱惑起床。 “夏永泷,这是什么?”刷牙洗脸完毕,裴心怡一走进客厅,就发现架设在电视机上,厨房柜上等好几个地方的小镜头。 “闭路摄影机。”夏永泷神清气爽地坐在餐桌前慢慢吃着早餐,一面翻报纸,头也不抬得回答。 “为什么架这么多个?”她绕来绕去数了一下,一共有五个。 “想拍你昏倒。”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把摄像机连到闭路上,上班随时可以确认,万一你又昏倒我才不会错过。” “不需要监视我,我已经没发烧了。”明明就是担心她的情况,怎么这个人讲话就死这么想惹毛别人? “对了,耳温枪在这,你每三个小时要量一次体温,回报给我。”他直接忽略她的拒绝。 见识到昨天老妈亲身示范如何逼她就范后,他获益良多---只要无视就可以了。 他将桌上的手提电脑转向她。“我设定好了,每三小时电脑会放音乐提醒你量体温,量完这里有个表格,你把体温填进去按这个键,记录就会自动发送到我的iphone4。” “夏永泷……”看着荧幕上的精致表格,裴心怡有点无奈,“不过是个体温而已,为什么要特地写程式……” 启动无视功能,“还有,我已经请郑师傅帮你设计菜单,用餐时间服务生会送餐点进来,吃完记得吃药。”他继续交代。 “你不会吃药也写程式了吧?” “如果你需要也可以。”他回答的很认真,一边将荧幕转向自己,熟练地敲打键盘。“我只需要更改几行程式就好……” “不用这样,我是开玩笑的!”她连忙阻止他。 “好吧。”他并不坚持,因为早有安排。“我刚才交代过送餐的服务生,请他帮我提醒你吃药,这样你应该不至于忘记,然后你只要按这个icon,它就会将整日的体温监控和服药时间详细制表列出,吃完你就用刚才的表格填个ok,我的iphone便会收到简讯。” 太over了!这一切都太超过了!她虚弱的申明。“我只是被蚂蚁咬到,不用做成实验记录。” 无视。 “晚上七点,我会过来接你回去复诊,你要继续打抗生素。”他将桌上一支眼熟的粉色手机递给她。“挂在脖子上,我会打给你。”上次被退货的iphone4这次多了条链子。 “我长的像狗吗?”她很不想伸手去拿。 只要无视就可以了。 “快速键0,会接通我的手机,不舒服就打给我。”他无法忍受有人不要免费的iphone。“你把手机带着,有事我会打给你,记得要接。” 这一连串繁琐又精密的安排,让裴心怡开始怀疑,昨天医生说她只要吃抗生素就没事是不是骗她的---她其实是得了某种比蜂窝性组织炎严重一百倍的重症吧? “我要出门了。”一切交代完毕,夏永泷放心多了,拿着电脑包准备离开,“大概再过一个小时会有人来收早餐餐具,顺便提醒你吃药,要配合吃,不要偷懒。” “夏永泷!”他到底把她当几岁小孩啊! 无视……无视她快抓狂的摸样。 “喔,对了,你单手不方便穿内衣,等一下会有女服务生来帮忙。”关上门之前,他停顿了下,很恶劣地补充。“当然,你不穿内衣我也没意见。” yl工作室。 每周二是yl工作室例行的开会时间,所有工程师都会参与会议,主要是讨论工作进度或交换新的例行想法。 夏永泷非常喜欢这个会议,因为有时简单的闲聊反而能激发出许多新的创意,可是今天他却显得心不在焉。 尽管他仍正常地参与讨论,甚至犀利提供陷入瓶颈的工程师意见,但他的态度确实不若以往那么热衷专注。 或许其他脑子里只有程式在燃烧的阿宅工程师们没发现,可叶宝仪却看在眼里。 她发现夏永泷的视线几乎都在他自己的苹果手提电脑上,时不时还会露出奇妙的表情,显然荧幕上有什么紧紧抓住了他的注意力。 于是她借口替他倒热咖啡,放慢动作靠近他,视线悄悄投向他的电脑,结果荧幕上的画面然她错愕了几秒--- 夏永泷开了分割画面,画面右手边是工作记录,左手边则分割成上下两个画面,像是视讯镜头从不同的位置对准同一个房间一样,而房间里有个女人,正朝着其中一个镜头走来。 那张脸她见过,就是上次夏永泷带来的不速之客。 只见那女人一脸不甘愿地用拇指捏着一颗药丸,对着镜头挤眉弄眼地吞下后,扮了个鬼脸才走。 叶宝仪放下咖啡,观察到夏永泷鲜有表情的俊脸竟出现一丝极细微的笑容,这让她心头一紧。 他和那女人是什么关系? 他从不曾对任何人有超过社交范围外的兴趣,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女人了。 在他还没开公司时,她就担任他的会计兼助理,然后随着事业壮大繁琐,他该将账目委托给国家会计公司,她则成了他最信任的秘书,即使是他的私事,偶尔也会麻烦她处理。 夏永泷富有,聪明,而且私生活严谨,因此从很久以前她就把他当作自己理想的对象,也确实掌握了他的交友状况……但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生活中的? 他不止把最热爱的会议时间分给那个女人,而且视讯画面中的客厅……看起来居然像极了他饭店的住所! 叶宝仪心里打翻了一瓶酸醋,她必须弄清楚那女人的来历。 她脸色沉下,满屋子的工程师却没人发现,夏永泷也不例外。 他分神看着裴心怡吃完药,才安心许多,一面抽空回答工程师的问题,一面又盯着荧幕,看见裴心怡拿着耳温枪走来,对着镜头量温度,一双灵活有神的大眼还瞪着镜头对他做鬼脸,显然是故意量给他看。 量完后,她走到电脑前,按了几下,他的iphone4亮起。 38.5度。 她发烧了! 夏永泷脸色激变。 没再走向镜头,裴心怡显然决定抗拒监视,直接往他房里走,门一关,身影就消失在荧幕上。 他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 虽然医生说过,抗生素使用初期效果有时不会太明显,反复发烧是正常的,可是医生也说过,若抗生素无效的话,也可能反复发烧。 他开始讨厌医生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裴心怡现在究竟是抗生素有效还是无效的发烧。 现在时间是下午两点半,距离复诊还有四个多小时,她撑得到那时候吗? 看着荧幕上那扇被关上的房门,不愉快的想法接连涌来。 “抱歉。”他突地站起身,收拾起电脑,顺便跟大家致歉,“我临时有事要先离开,你们继续讨论。晚上我再听会议录音档,如果有问题会写给你们。” 夏永泷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众人皆是一愣,因为他从未在会议中缺席或早退,这是史上头一遭。 “老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正在发言的工程师担心地问。 他顿了下,懒得说谎。“我朋友生病了,我去看看。” 这么诚实的答案,让众工程师们顿时兴高采烈地讨论起来。 “朋友?女朋友吗?” “是不是上次那个正妹?” “是她,不过不是女朋友。” 他的回答只引起众人更热烈的回应。 “不要让我们失望!” “这可是乘虚而入的大好时机。” 难得他们这个年轻聪明的帅老板会跟女性扯上关系。在别的公司小开左搂右抱明星,模特儿的时候,他们老板却一手拿iphone4,一手拿applemacbook。好像是个完全的绯闻绝缘体,可如果宅男老板条件优成这样都还找不到女友,要他们底下这群宅男工程师情何以堪呢? 所以,老板加油啊! 看工程师们各个情绪高昂,夏永泷实在不忍戳破他们的幻想,澄清裴心怡只是他未来的姻亲,于是他只好赶紧离席。“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安心上路啊,老板。”口不择言的工程师遭到众人白眼,连忙补上一句,“公司有我们在就好了,不用担心。” 看员工们听到有女人就兴奋成这样,夏永泷突然觉得公司的单身汉问题该解决了,或许,下个月可以找家公司办联谊…… 工程师们围成一团,尽管老板都离开会议室了,讨论仍没休止。 “老板终于开窍了吗?” “上次那个女生很漂亮,看起来也很活泼,应该很适合老板。” “同样人生父母养,怎么就有人有钱又帅,又有正妹爱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没人发现坐在夏永泷座位旁的叶宝仪,脸色越来越沉。 第四章 夏永泷确实是个怪人无误。 受伤的手架在浴缸边,裴心恬悠闲地泡着澡,享受热水带来的放松感。 她一面听着房间主人收藏的澎湃交响乐,一面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他是个矛盾的综合体——外表英俊,却缺乏帅哥自觉,一点维持美男形象的企图都没有;看似聪明、充满算计,却又对人际关系感知迟钝。 像她哥哥那样狡猾的狐狸居然曾栽在他手里,还真是不可思议,只能说,爱情让人盲目。 她深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沉入浴缸,看着水面上的粼粼水光,欣赏着水波晃动时宛如莫内名画中水和光影的细致折射。 水底世界轻飘飘的,外界的声音都变得很模糊,交响乐在水底也失去了震撼力。 浮浮沉沉、飘飘荡荡……她喜欢这样的世界,模糊又暧昧不清,没有真实世界的锐利线条,温和了一点,也柔软了一些,就连那让人心跳的英俊脸孔也变得亲近…… 还没意识到那张脸孔并非出自她的想象时,水花猛地溅起,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她手臂,将她从水底世界中捞出来。 她只来得及轻呼一声,便被溅出的水花呛到,然后随着那股力量被压入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 “裴心恬?” 她听见自己的名字被焦虑的轻唤着,可是那声音的主人天生优雅温存,不该有焦虑的情绪。 无暇多想,她抵着那具胸膛,迅速剧烈地咳起来。 一只粗糙、属于男性的手掌立刻抚上她脊背轻拍,若非她正剧咳着,当那带着薄茧的掌心滑过肌肤时,她肯定会颤抖。 “裴心恬,你没事吧?” 好不容易顺过气,那声音的主人渐渐在脑海中具象化,她顿时浑身燥热,更用力地把脸压入他的胸膛。 可惜对方误以为她不舒服,焦急地抓着她的双臂拉离自身,想检视她是否安好,结果她完全失去了掩护,赤裸雪白的娇躯就这么火辣地展露在对方眼前。 ...... “你……先出去吧。”她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 他没说话,很快离开了浴室。 看他消失在门的另一端,裴心恬好想大声尖叫。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被突然冲进门的他看光,却完全无法忽视当他看见她的身体时,那黑眸中被点燃的火光。 脑中除了羞怯外,发现自己能轻易引起他的欲望,竟让她有种奇妙的虚荣感。 电视上、书上,都不是这样的,身家清白的淑女遇到这种事,不是该他一巴掌然后躲起来,为贞操受辱而哭泣吗?可她怎么会这样?! 她病了、没救了……完蛋了她! 有什么比需要冲冷水澡的时候,诱惑的根源就在浴室里更悲惨? 夏永泷罕见地失去冷静,难以思考,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映那一幕刺激画面,尽管他警告自己应该忘记,却只是徒劳无功,令他不禁挫折地闷叹。 从公司赶回来时,他一路打她手机她都没接,害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总担心她又发烧昏倒,结果一进房间,他就听到交响乐,而附属在房间里的浴室门紧闭着。 他试着喊她几声,都没有回应,只好抱着最坏的打算闯进去。 结果却看见她沉在浴缸里。 那景象让他心跳差点停止…… 夏永泷仰头喝了口冰水,努力平息欲望,杯子还没放下,那个扰乱他心神的小恶魔已再度出现在视线内。 这次,小恶魔着装完毕,而且显然谨慎地确认每一寸太过撩人的肌肤都被包裹在衣物之下。 但,她的穿着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他的脑中,完全可以自动帮她复原成原始状态…… 该死!他脸色微沉,挪开视线。 “你怎么突然回来?”裴心恬脸颊绯红,口气却镇定地问道。 “带你去看医生。”不知是否是冰水奏效,他的声音显得平静许多。 “不是约七点吗?” “你发烧了。”他简洁回答。 “三十八度半,才一点点啊,医生说这很正常。”她不知道该不该气他小题大做,但被这种不太在意他人的冷面人关心,心里其实暖暖的。“你太紧张了。” “我才没有。”他马上反驳,又喝了一口冰水,才用居高临下、宛如施舍的神态睨了她一眼。“再说,要不是我回来,你就溺死了。” 呃……裴心恬一愣,看来他误会了,他真的以为她虚弱到回溺毙在浴缸里? 可看他骄傲自负的神态,她实在不愿点破他。算了。 “也、也是啦,呵呵。”她扯开笑容,“谢谢你救了我。” 不对……夏永泷眯起眼瞪向她,她的态度不对、笑容也不对。 “你不是沉下去的?”她当他是白痴吗?他扬起眉询问。 他不是太会看人,现在又在敏锐个什么劲?裴心恬在内心暗叹。 人要糊涂一点才会开心嘛,他何苦追问呢?把情况弄成这样,也没有比较好吧。 “你刚刚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忙?!”而她居然还故作姿态的谢谢他?夏永泷的自尊严重受到创伤。 “干么这么凶啊?”她被吼得很委屈。 “那我进门喊你那么多次,你怎么不回答?”他的表情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音乐那么大声,而且我在水里面啊。”看在他很照顾自己的份上,裴心恬很有耐心地回答。 “那你一副快要溺死的样子是装的?”恶魔的语音微微提高。 “是你突然拉我起来,才害我被呛到的。”她替他解释。 看她一脸无辜地指出他的愚蠢,夏永泷一时不知是该自杀好,还是杀了她好。 而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和一副想杀她灭口的凶狠表情,也令裴心恬觉得自己倒霉到极点。 “你不开心什么?明明被看光的是我耶。” “你以为我想吗?”他咕哝着,知道自己心口不一。 “我不知道。”她故意冲着他绽开甜甜的假笑。“可是你刚刚看得很投入,害我以为你想对我怎样了。”她扬起下巴,等他一如往常地大声反驳。 可是……他却只是看着她? 她发誓,她是在讲反话,这么尖酸刻薄的口吻以他刚刚识破她装傻的敏锐度,应该可以辨别才是,可是他却不说话? 她说反话是为了让他反驳,不是要猜中他的心思啊! 情况顿时变得无法控制,持续蔓延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暧昧。 他锐利的眸子直盯着她看,深沉的想是想穿透她、她的心思、情感,和她的……衣服。 裴心恬下意识退了一步。 夏永泷跨出长腿,缩短两人间的距离,轻松将她困在沙发里。 他周身那股温热清爽的气流笼罩着她,呼吸炙热地拂过她脸颊,令她心跳加速,而那双略微狭长幽深的黑眸,更像是黑色的漩涡,要将她的神魂卷入其中…… “裴心恬。”他轻唤她的名字,低沉缠绵,魅惑人心。“你想知道,你现在……在我眼中是什么样子吗?” 她看着他,愣了几秒钟,突然明白他的意思,捂着耳朵尖叫逃走。 “啊……我不要听!” 看着她抱头鼠窜的模样,夏永泷冷笑。 他实在不善于看人,可是整人还难不倒他。 现在,他可以进浴室冲冷水澡吧? 绿色。 满满的、深深浅浅的绿色。 裴心恬觉得自己仿佛掉入童话书里的森林,山中幽静安详,只有清脆悦耳的鸟叫声,空气清新而潮湿。 深深吸一口气,单纯干净的植物与泥土气息便沁入胸膛,好舒服。 她停下手中的工作,闭上眼睛,享受大自然的洗礼。 山和海,一直是她最喜欢的地方,没有争吵、没有污染、没有欲望。人在大自然里,心胸自然会变得开朗辽阔。 “心恬,你怎么不去休息?这里我来就好了。” 一个亲切和善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放空状态。 “夏妈妈,没关系啦。”她转头露出灿烂的笑脸。“一直休息很无聊,反正我的左手还有用,帮忙松松土,等一下菜籽比较好种。” “哪有主人让客人工作的道理?”夏妈妈摇摇头。“你既然提早下来,有空就多出去走走玩玩,不要在这里被我们老人家的闲事绑住。” “这就在玩啦!而且夏妈妈不是说我像你女儿一样吗?哪是客人啊。”裴心恬大方地撒娇,谁叫夏妈妈那么亲切和蔼,就像她梦想中的妈妈一样。 真不知这么温柔的夏妈妈,怎么会教出夏永泷那种坏孩子? 前天晚上被他恶劣的口头欺负后,她完全不想再见到他,因此自己包袱款款,便连夜搭车南下避难。 没错,她偷跑了。 他最后那句不知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话,杀伤力实在太大,她无法再正视他。 虽说她曾一度意乱情迷,有错误的虚荣感,但那毕竟只是短暂的想法,她无法忍受自己在一个男人的眼中是一丝不挂的。 “别跟我争了。”夏妈妈不由分说的从她手中拿过小铲子。“病人就是要多休息。快去,叫行森带你出去走走。” “不用了,行森也在忙,我在这里挖挖土、呼吸新鲜空气,很舒服。”她由衷地赞叹。“这里真漂亮,空气又好,夏妈妈你们住在这里好幸福。” “呵呵,是你不嫌弃啦。”很多女生还嫌这里交通不方便蚊子多呢。自己骄傲的家园被称赞,夏妈妈笑得更开心了,“再上去一点是守川的兰花园,守川最近都在上头的温室做研究,这几天可能不会下山,不然你多呆几天,等守川下山再带你上去逛逛,那里比这里更漂亮。” “这里的温室还不是全部啊?”裴心恬很惊讶。 夏家主楼后面有一整座超大的豪华温室,专门用来培育兰花,她以为那就是夏家大哥的致富来源了,原来还不止这些。 “这里只是比较普通的品种,上面那里的比较贵。”夏妈妈热心介绍。“守川是这样讲,不过我也不懂,但是那里风景更好是真的。” “是吗?那哪天一定要上去看看了……” 裴心恬正在回话,一个清朗的男声介入了她们的交谈。 “心恬,你不是要看我煮鱼?”一个唇红齿白、俊秀修长的年轻男子,眼里盈满笑意的走过来。 “行森。”听见夏家小弟的声音,她回过头。“刚才看你在打电话,就没打扰你。” 夏行森总是笑眯眯的,还有小虎牙,整个人看起来眼光有亲切,一点也不像阴森的夏永泷……可恶!怎么又想到他了?! “我不忙了,过来吧。”他对她招手。“我们去煮饭。” “快去快去,这里我来就好了。”夏妈妈催促着,“行森难得下厨,一年两次而已。”她这个万人迷的小儿子从来就只有女生追在他后头跑,今天难得主动,显然心恬这小女生很合他胃口,要是心恬能进他们夏家门,亲上加亲该有多好? “那我跟行森过去了。”裴心恬没察觉夏妈妈的心思,高兴地跑上前。 “你怎么没等二哥一起回来?”昨天太忙没机会问八卦,夏行森一边带她进厨房,一边装似不经意的问。 “哦,他忙,我不想打扰他太久。”她很敷衍地回答。 “他也没那么忙,你不用太客气。”他用露出无害的笑容的,秘密似的低语,“大家都以为他是忙才没交女朋友,其实不是,二哥根本是因为太宅了才没人爱。” “哪会?他的秘书就很爱。”裴心恬咕哝着反驳。 “叶宝仪?”吃醋咯?夏行森在心里窃笑,慎重其事地赞同,“确实。” 私家侦探可是靠直觉和观察生存的职业,他从昨天听到裴心恬扔下二哥,自己先到嘉义时,就隐隐察觉事有蹊跷。 二哥那家伙虽然阴阳怪气,可是非常听老妈的话,皇太后既然下旨要他收留裴心恬三天再一起南下,那二哥就不可能放任裴心恬自己离开。 唯一的可能,就是裴心恬偷跑。 至于原因嘛……很值得玩味。 “来吧,大师要出手了。”暂时撇开八卦,夏行森已经将油锅热好,清理过的鱼也裹上炸粉。“你要认真做笔记。” “好。”裴心恬笑着点头。在她眼里夏行森是个有趣可爱、稚气未脱的大男孩,和他相处就想跟家人在一起一样轻松自在。 看着他熟练地将鱼下锅,动作不疾不徐,把鱼炸得金黄酥脆后再装盘,动作游刃有余,她就羡慕得不得了。 不过看帅哥下厨,还真不容易认真写笔记,她大多时间都是充满赞叹和欣赏地看着他简直像艺术家般的一举一动。 男人会做饭真帅! “好了,帮我拿个盘子。”夏行森炒完豆瓣豆腐,关小火、盖上锅盖,吩咐傻愣愣站在旁边的她。 “喔。”如梦初醒的裴心恬应了一声,回头打开上层的柜子。“哪个盘子?” “最上面,有个鱼形状的那个。” “好。”好贵好,但盘子放那么高也太侮辱人了吧?她踮着脚要拿,却还是差了一点点。 夏行森眼角余光不经历瞥见反射在银锅上的后方人影,眼底立即闪过恶作剧的笑意,故作自然地走进裴心恬,然后几乎是贴着她身后地拿下盘子。 他就不信没有反应。 “你们在干什么?”果然,一个饱含质疑的男声不悦响起。 “二哥。”他回头,笑得灿烂,露出一口白牙,却丝毫没有拉开自己和裴心恬的距离。 夏永泷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双手环胸,眼神阴沉而复杂。 看了两人一眼,他才朝弟弟扬扬下巴示意,“你的鱼快焦了。” “焦一点才好吃。”二哥那种很想杀他的眼神……绝对是嫉妒,夏行森心情很愉快。“对吗?心恬。”他终于离开她身边,却又火上加油的说道,亲昵地握了一下她的肩膀,接着马上感觉到二哥想冲过来抢菜刀,剁掉他手的杀气。 “二哥,你不是要晚上才回来吗?提早了啊?脸这么臭干嘛?”他不急着盛盘,拿起铁汤匙舀了一小口豆腐浅尝。“好吃。心恬你吃吃看。”说完一脸天真地舀了一口,递到她嘴边。 “我……”裴心恬打从夏永泷出现,整个人便高度戒备、神经紧绷,此刻面对夏行森的善意,更是无措起来。 吃东西没什么大不了,但背后的目光为何让她寒毛直竖? “啊……张开嘴巴。”夏行森像对情人般亲昵诱哄,非要她尝尝味道,一脸天使般无邪的笑容。 锦上添花的事他夏行森从不做,专爱雪上加霜。 对着那张友善亲切的笑脸,再不吃实在不给面子,裴心恬只要硬着头皮张开嘴巴。 “好吃吗?”夏行森笑弯了俊眸。 可她还来不及回答,便突然被一双有力的健臂一拉,重心不稳地撞进了一个怀抱。 “干么?”那温热阳刚的气息,让她瞬间脸红心跳。 “你出来。”夏永泷不顾她的错愕困惑,抓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咦?二哥转性了?”看着兄长冒火的背影,夏行森愉快地自言自语,看戏似的又慢条斯理舀了一口豆腐放入嘴里。“好man……的宅男啊。” 夏永泷觉得自己向来平静如水的人生,正面临极为严苛的考验。 这全都是因为裴心恬。 昨天早上当他发现她不见的时候,一度十分紧张惊慌,直到看见她的字条,心情才转为愤怒。 她居然只留下“我去你家,再见”这六个字,然后人就消失?连当面跟他讲一声都不愿意吗?! 好不容易熬过昨天一整天的上班日,今早他火速赶回来,结果竟看见她和小弟在厨房里亲密互动,顿时,他只觉得一把怒火熊熊焚烧着他的理智。 她看着小弟的眼神充满温柔崇拜,那是他从来不曾在她眼中见到的。 他无法理解心中混合着愤怒酸楚和想杀人的情绪是什么,只想分开他们,不让两人再有所接触。 夏永泷一路拉着裴心恬往前走,气愤使她的步伐急促,她跟得很辛苦,好几次都踉跄得几乎要撞上他。 “夏永泷!”终于受不了了,她用力挣脱他的掌握。“你弄痛我了!你到底想干嘛?!” 他终于停下脚步放开她,目光扫过她被抓红的手腕,内心闪过一丝愧疚。 “你为什么自己跑回来?iphone也不带?” “那是你的啊。”这位先生还在执着他的宝贝iphone啊?裴心恬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而且我有留纸条给你。” “我说过要给你的。” “我也说过我不习惯带手机。”不小心对上他的视线,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你到底要去哪里?”他不解又烦躁地问。 去哪里?当然是去你看不见的地方。裴心恬不自在的把手环抱在胸前,又觉得这样太不不自然而放下,最后轻声叹了口气。 “夏永泷,你可以把自己戳瞎吗?” “什么?”他一愣,随即明白她的意思,脑子里很快浮现她丰满匀称的娇躯。“抱歉,上次我玩笑开得太过火,我已经……忘了。” 骗人。他心虚的神情太明显,让裴心恬绝望的发现自己遮哪里都没用了,她赤裸的模样恐怕已刻在他脑子里。 她挫败地呻吟一声,“我毁了……” “这件事我无法改变,但我不会再提起。”他淡淡保证。 虽然他的态度已经算是诚恳了,但对女生来说,根本就不是提不提起的问题。 她知道自己再追究下去太小家子气,可她就是怎么也无法在他面前抬头挺胸…… 尤其是胸。 发现她不说话了,夏永泷也跟着沉默,一时间全世界好像只剩下风吹动树枝的沙沙声。 “你有量体温吗?”过了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关切。 “没发烧了。”虽然心里有阴影,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这就是成人的世界啊。裴心恬勉强地回答,“昨天行森带我去打了抗生素,医生说很有效,我已经好多了。” 行森?叫得真亲昵,他都忘了自家小弟是出了名的人见人爱桃花男。 “你去哪家医院?” “广盛,就是北部那家的分院,病例转过来才可以继续用一样的抗生素。” 她说完,两人又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咦,永泷?你怎么提早回来了?”夏妈妈从后院摘菜回来,就看见二儿子跟裴心恬站在树下,一个看地上一个看远方,也没在讲话,相处模式极其怪异……好吧,这种事发生在二儿子身上,也不算太怪。 “公司没事,我就提早走了。”夏永泷含糊地回答。 天知道他公司怎么可能没事! 自从上次听了裴心恬的意见,他已经和勤于科技谈妥合作条件,对方将推派资深工程师跟工程经理为案子的主要负责人。 不需要跟何家的儿子接触,果然省了他很多麻烦,只是接下这个合作案,也就表示他只会更忙碌。 “是吗?”鲜少过问儿子的事业,夏妈妈自然不会质疑为何开公司这么多年都不曾早退的二儿子会提早回家。“那刚好,来吃饭吧。今天行森特别为心恬下厨,你有口福了。” 说完,夏妈妈又眉开眼笑地转向跟在儿子后头的裴心恬。 “心恬,你快进来吃饭,饭菜凉了可不好。等等吃饱饭,行森会带你去换药。” 又是行森。 “我带她去就可以了。”夏永泷插嘴。在她受伤后都是他在照顾,现在没理由转手给别人。 他在心里这么说服自己,全然忘记当初接下这个麻烦时有多痛苦、多么恨不得能早点脱手。 “不用了,没关系,行森……”裴心恬不想一见他就想起自己曝光的事,可话到嘴边,对上他锐利的瞪视,她居然不由自主的噤声。 “对啊,请行森带她去好了,他熟。”夏妈妈一听她坚持让小儿子带她去,更乐了。“而且心恬跟行森年纪差不多,比较有话聊。” 老妈这句话的含意,夏永泷再清楚不过。他俊脸铁青,生平首次以不容质疑的语气对长辈开口—— “我说了,我会带她去。” 第五章 夏永泷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尽管裴心恬再怎么不愿意、夏家长辈再怎么明示,每到复诊时间,他就会把车子开到门口等她。 不止如此,他简直变成了她的私人看护,一到该吃药、量体温的时候,宅男先生就会踏出他神秘的房间,从各个角落把她找出来。 夏妈妈对二儿子的爱情和婚姻早已经不抱希望,所以只将他积极关切的举动通通解释为夏家男人的美德——责任感。 夏行森看在眼里,偷笑在心底。 而身为当事人的裴心恬,则逐渐有认命的倾向,时间一到也就乖乖被召唤。 不过才四天而已,她就被制约了吗? 幸好哥哥回国了,明天她就要回北部,恢复从前自由自在、没人管事的快乐生活。 虽说她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也超爱夏妈妈和夏爸爸的亲切可爱,可她不能、也没有借口继续留在这里打扰人家。 “心恬,你多吃点鱼肉,回北部去后,我家茉言比较不会煮饭,就没办法煮鱼汤帮你补了,你多吃点。”打从刚才听说她明天要回家,夏妈妈就露出一副哀伤不舍的样子。“行森,发什么呆?快帮心恬多夹点鱼内啊。” 巧扮乔太守乱点鸳鸯谱的夏妈妈,一有机会就硬把小儿子塞在裴心恬旁边,频频催促他好好照顾人家。 “心恬现在右手不方便,拿着汤匙吃饭不能夹菜,你是男生,要体贴一点。” “当然,照顾心恬是我的责任。来,心恬,你还想吃什么?跟我说。”天使面孔恶魔心肠的笑脸咬人狗,显然不打算让对座企图用目光杀人的二哥太好过,一路配合母亲到底,殷勤地替裴心恬布菜。 “行森,可以了,夹太多我会吃不完。”看着碗里满满的菜,裴心恬不由得蹙起眉。 “吃不完我再帮你吃,不用担心。”夏行森笑着露出可爱的虎牙,信誓旦旦地保证。 哎呀,这小俩口真是越看越有夫妻脸。夏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在她眼里,小儿子跟心恬是郎有情妹有意的一对金童玉女,完全忽略一旁有个儿子脸都黑了。 “好吧。”裴心恬低头努力用左手吃饭,想忽略心里那莫名不自在的感觉。 夏行森原本对女生就很温柔,知道他的个性如此,她接受照顾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但只要夏永泷一在场,她就会突然产生罪恶感,好像对不起他似的。 而且,她刚刚不小心和他四目相对,他看着她的眼神,活像抓到老婆红杏出墙的愤怒老公,阴沉得好像想把她抓去分尸装箱,害她也当真心虚得如同出墙的有夫之妇……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他们又没什么关系。 “心恬,等你哥跟茉言结婚以后,你也可以考虑了。”经过老婆的强力洗脑,夏爸爸也觉得裴心恬越来越像自家媳妇。 “夏爸爸,我连男朋友都还没有,谈结婚太早了。”她笑笑地带过。 “女生早婚好啊,你夏妈妈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就嫁给我了。”夏爸爸提起当年如愿娶得美娇娘的事,不禁意气风发。 “没有男朋友有什么问题?我家还有三个儿子。”夏妈妈倒没那么想聊风花雪月的往事,只顾着担心儿子的终身幸福,趁机敲边鼓,强迫推销地介绍着,“守川个性严肃,你大概不会喜欢;永泷也怪里怪气……不过我们行森还不错,年纪也跟你相近,女生都喜欢他。” 夏妈妈的意图裴心恬岂会不知道,但她跟行森真的很像兄妹或姐弟,她很确定他对她的温柔只是单纯的友谊。 不过面对夏家两老的殷切期望,她只好配合地说场面话,“夏爸爸跟夏妈妈是俊男美女,生出来的三个儿子当然都是大帅哥,不过排队的女生太多了,我排不上啦。” “我让你插队。”夏行森落井下石地丢出这句话,笑得一脸灿烂。 “呃……”裴心恬差点噎到。 为什么她开始觉得他的笑容有点恐怖了? 听见小儿子积极表态,夏爸爸和夏妈妈有志一同的将期待的目光转向女主角,仿佛只要她点头,就可以直接办喜事。 怎么办?裴心恬霎时进退两难。 “我吃饱了。”阴森森的嗓音打破僵局,夏永泷仍是那副世上的一切都很无聊的表情,“裴心恬吃快点,要去复诊。” “永泷,让行森带她去就好。”夏妈妈不厌其烦,第三十八次跟固执的二儿子打商量。 “对啊,二哥,你不是很讨厌出门吗?我有空,我带心恬去就好。”夏行森连忙应和,反正他确定扮演反派的角色了。 夏永泷已经懒得争辩,阴冷地瞪向裴心恬,直接把问题丢给她。 现在是怎样?要她解决吗? “呃……”相较于面对夏家父母殷切期盼的神情,她还是宁愿面对死人脸。“我想……我跟永泷去好了,他要顺便带我去……买些电脑的东西。”裴心恬乖乖投降。 弯弯曲曲的山路绕来绕去,经过这几天来回复诊,裴心恬已经习惯了这条路。 医院离夏家并不近,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来回一趟加上看病时间,每天大概得花三个小时,一般人根本不会想搅下这门苦差事,尤其对夏永泷而言,要他离开电脑片刻都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更何况每天都得出门。 而且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心甘情愿地接下她这个烫手山芋,所以行森说要负责接送她时,他该要额手称庆才是,怎么会又把她硬往自己身上搅? 裴心恬想了很久很久,觉得原因中有两个。 其一,夏永泷想折磨她,利用漫长又沉默的车程无聊死她。 而第二种可能,则是他喜欢她。 当然,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佳丽,不该往自己脸上贴金,只是他的态度实在太诡异。 尤其每当她跟行森太过亲密时,他的脸色就会非常难看,一副心爱玩具被抢走的表情。 可是,他喜欢她的可能性跟彗星突然撞地球、引发世界末日的机率相比,哪个比较高呢?她隐约觉得后者搞不好还高得多。 今天永泷一如往常开车带她下山复诊,一路上仍是坚守沉默是金的原则,一直到诊疗结束,两人都没什么互动。 回到夏宅,他把车停在后,两人下车沿着熟悉的小路往回走。 裴心恬的个性大而化之,实在不喜欢把事情往心里葳,而且闷了这么多天也烦了,索性把他拉到一旁,想逼出一个答案。 不管他是讨厌她或喜欢她,她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鬼原因让他把自己跟她都搞得阴阳怪气? “夏永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努力克服心理障碍,抬起头直视他的眼。 他挑起眉,扬起高傲的下巴睥睨着她,面对她的疑问,一个字都不肯说。 “看别人对我好让你这么痛苦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她决定旁敲侧击。“只是在你们家吃几顿饭,你不用一直针对我。” 他又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说词很困惑,不一会才慢条斯理地回答,“我没有针对你。” “行森要带我去复诊,你不开心;他帮我夹菜,你不开心;他照顾我,你也不开心。”她一一细数自己被他恶瞪的时候。“还有你爸妈关心我,你也不开心。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 夏永泷瞅着她,淡淡反问,“你看不出来我爸妈想撮合你跟行森吗?” “我当然知道。”不会看人的是你又不是我。她很想这么说,却觉得有点伤人,因而把话吞下去。 “那你为何不拒绝?”他问得直接且理直气壮,好像她拒绝自家小弟是天经地义的事。 裴心恬白他一眼。这种程度的问题,她不想回答。 夏永泷突然僵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还是……你喜欢他?” 虽说这不关他的事,她大可不用回答,但看他似乎有些紧张的表情,她叹了口气,还是答了。 “没有。” “那怎么不说?” “因为没有必要。”原来又是他不能解读人际互动的症候群发作吗?裴心恬很无奈。“长辈都会这样,嘴巴念念而已,有没有发展他们又没办法干涉,我没必要这么小家子气的当场拒绝,让他们下不了台吧?” 夏永泷不说话了,表情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模样。 “我说真的。”绕来绕去得不到答案,裴心恬决定豁出去了。“你这样……我会误会你在吃醋。” “怎么可能?!”他像是被雷打到,一脸惊愕的看着她。 “我也这样想。”就算不可能,他反应也不用这么夸张吧?她有点受伤。“那走吧,反正我明天就要回家,你不会再这么常看到我了。” 不知是否突然开窍,夏永泷似乎看出她脸上有着一闪而逝、很细微的失落,所以下意识拉住了她。 “怎么了?”裴心恬偏头看她,朱唇轻启、明眸如星,下一秒,便突然被一股热气包围,嘴唇也被密实地堵住。 他……吻她?!她的脑子忽然轰轰作响,一片空白,只觉得他的拥抱好温暖,身上干净的气息也充斥鼻间,让人无法抗拒。 夏永泷同样为自己的举动感到错愕,理智却只残存瞬间,随即被她的香甜柔软占据了所有思绪。 他一手扶着她纤细的腰,将她贴向自己,一手捧着她的后脑勺,深深吻住她甜美的软唇,缠绵温存,眷恋地轻吻深探。 裴心恬从不知嘴巴讲不出好话的家伙,吻起人来居然这么温柔,只能仰着脸蛋承接他唇舌的爱抚,突然觉得身体好热,全身力气也像被抽光,只能软软攀附着他,无助地发出娇叹。 那轻微的低吟让夏永泷突然回到现实,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倏地放开她,退了一步。 她迷蒙不解地看着他。路灯下,只见他的表情既惊愕又不敢置信,仿佛方才做错了什么事。 裴心恬宛如被泼了盆冷水。和她接吻有这么罪大恶极吗? 可惜夏永泷并没有察觉她的情绪转变,只是对自己的举动懊恼,他无法解释为何他会突然失控,情急之下就说了很糟糕的一句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所以呢?不是故意的……是想当没发生过吗?瞪大眼,裴心恬倍感羞辱。 她深吸一口气,大步从他身边走过,狠狠踩了他一脚,听见他闷哼一声弯下腰。 “不好意思。”她回头怒视着他。“我也不是故意的。” 一个月后—— 经过连月反覆来袭的寒流,气温终于回暖。 尽管今年比往年都冷,但三月天的太阳大方露脸,带来了些许热力。 喧闹的市中心矗立着一栋华丽优雅的欧式建筑,那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地。 阳光洒落在三层楼高的白色建筑物上,映照出玻璃窗里的新娘礼服,礼服上缀满点点亮片珍珠,灿烂耀眼。 婚纱馆内,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穿着白色婚纱礼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 典雅的手工婚纱,美得像每个女孩子的梦想,雅致的丝绸抹胸呈现出完美的胸线,垂坠感十足的希腊轻纱裙摆,点缀着手工蕾丝,结合华丽与飘逸,衬托出新娘脱俗优雅的气质。 “天啊!好漂亮、好美!”裴心恬看着未来大嫂,打从心里发出赞叹,“实在太漂亮了!我都这么感动,大哥看到一定会融化。” “谢谢。”夏茉言被她的赞赏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落寞的说:“仲礼恐怕得等到婚礼当天才能看到了。” “嗯,好可惜哦。”裴心恬安慰她。“美国暴风雪太严重了,机场不知道今天会不会重开?就算重开,我哥搭机也得一天,赶不上今天的试穿。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这也算是给他一个惊喜啊。” 听了她的安慰,夏茉言才露出笑容,正想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起,她接过电话听了一会,应了几句话便挂断了,表情有些为难。 “怎么了?”裴心恬察觉到她的异状。 “是行森,似乎是他征信社帮忙寻找的人有了下落,不过他语焉不详,没讲几句就挂了。”夏茉言皱着眉头,烦恼地说。“他恐怕赶不过来了。” “那……追加的喜帖怎么办?”先前名单漏了一份,这次特别加印要送去给字好看到像印刷品的夏永泷写,可是现在夏行森来不了,谁要负责送呢?裴心恬有种不妙的预感。 “心恬,可以麻烦你吗?”夏茉言歉然地开口。“我还要试妆,没办法送过去,我怕晚点二哥公司的人都走光了。” “这……”未来大嫂都如此恳求了,她怎能再为了被看光裸体、被随便夺走初吻这些小事误了大事呢?叹了口气,她勉为其难地答应。“好吧。” “你别担心,我二哥今天不在公司,他出去开会了。”看她一副赶赴刑场送死的模样,夏茉言连忙补充。 虽然她不太清楚心恬和二哥有什么过节,但她知道最近心恬一直躲着二哥,原本要让二哥和心恬一起处理的一些婚礼细节,后来也都由行森代替出面了。 夏茉言知道自家二哥个性怪怪的,说不定哪里得罪了心恬也不自知,现在她只希望未来两人有机会多相处,关系可以改善,毕竟都是她的家人。 好友的但书果然让裴心恬大大松了口气,自从上次“夏永泷人生错误的一吻”后,她就没再跟他讲过半句话。 没错,她就是小心眼,就是讨厌他明明被她吸引,却摆出一副正人君子被邪教妖女勾引的受害者模样。 但她更讨厌自己像被下了咒似的,脑子里满满都是他可恶机车的无聊表情。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们不要见面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面。裴心恬孩子气地想着,却仍认命地拿着那袋喜帖到夏永泷的公司。 时间差不多是晚上七点,公司里头的灯已经关了大半,她在门口踌躇了一下才推门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小姐,有事吗?” 裴心恬回过头,马上认出来人。“叶小姐。”是那位明显爱着夏永泷的秘书。 “有事吗?”叶宝仪自然也一眼认出她,脸色很快沉,表情不友善到极点。 “我们已经下班了。” “我有东西要给夏永泷。”她拎起手上的纸袋晃了晃。 叶宝仪冷冷看了纸袋一眼,没有接过的意思,板着脸如机械人般开口,“如果你有事情,请在上班时间来好吗?下班时间你突然跑来会造成我们很大的困扰。” 究竟有什么很大的困扰,裴心恬实在看不出来,不过就是请她把纸袋拿到夏永泷的办公室去放,有那么困难吗? “但这东西很重要,一定要今天送到夏先生办公室,请你帮我拿一下。”她尽可能和善地再次请求。 “你明天早上上班时候再拿来吧。”叶宝仪说着就要锁上门。 被这样刁难,饶是好脾气的裴心恬也忍不住动了火气。 “叶小姐,你真的希望我明日来,当面拿给夏永泷吗?”知道对方的恶劣态度大概来自于将自己当作情敌,裴心恬干脆直截了当的说:“这样你只会制造机会让我跟他见面!” 这句话让叶宝仪停住了手边的动作,回头正视她。 自从这女人出现后,最近一个多月来,夏永泷的情绪变得阴晴不定,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虽然没有人知道确切原因,但是所有人私底下都认为绝对跟眼前这女人脱不了关系,毕竟她是老板至今为止第一次主动提起的女人。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这女人和老板再次见面。 “是什么东西?”她态度软化,接过纸袋,声音却仍冷硬。 “喜帖。请夏先生写完明天赶快发出去。”看秘书小姐听见“喜帖”二字脸色一变,裴心恬好心地开口解释,“放心,是夏先生的妹妹要结婚。” “我知道他们要结婚。”叶宝仪嘴硬地说。“但为什么是你拿过来?” “因为这场婚礼是他妹妹要跟我哥哥结婚。” 裴心恬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她又不是真的跟夏永泷有什么,却要因此被陌生人讨厌。 跟他之间的恩怨情仇在此时一并涌现,她双手环胸,决定抛弃所有淑女家教,当一次坏女人。“叶小姐,如果你喜欢夏永泷,就去告诉他,你一直对我摆脸色或是想从我这里打探我跟他的关系也不会有帮助,因为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最后六个字她说得斩钉截铁,几乎是嫌恶了。 叶宝仪一方面因为她的否认而宽心,一方面却也因为她一针见血道破自己的心事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撂完狠话,裴心恬心情好多了,也发现自己的语病。“不对,我修正一下,我跟他不是没有关系,下个月我们很不幸会有姻亲关系。”说完,她仍旧很不甘愿地用力补充,“但,我相信那跟没关系差不多。你记得把喜帖交给他,请他明天写完马上寄出去,谢谢,不用送了。” 她潇洒地离开,浑然不觉正巧返回公司拿东西的夏永泷站在门的另一边,将她一字一句的申明通通听入耳中,脸色阴沉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第六章 经过一连串繁琐的婚礼前置准备,最重要的一天终于来临。 鸟语花香的四月天,这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裴夏两家在环宇饭店举办了盛大的联姻喜事。 豪华的五星级饭店鲜少出借举办喜宴,今天却被破例外借最豪华的宴会厅,会场充斥着无数花朵和大把大把的梦幻粉色气球,入口处是白色的花门,庄重的红毯上,前来祝贺的宾客川流不息。 夏家长子身为台湾知名的兰花培育商,婚礼上自然少不了各种昂贵兰花,而夏父原本就是以园艺起家,花门造景更是不马虎,将整个婚礼不值得像是小型花展一样,缤纷又华丽。 但无论现场再怎么美丽,依旧无法媲美今天新人的光彩。 英俊的新郎和貌美的新娘,和所有真心祝福的笑脸,都是摄影师忙于记录的画面。 当然,陪新人走过红毯的帅气伴郎和美丽伴娘,以及两位高大英挺的招待,同样吸引大家的目光。 “伴娘好漂亮,有男朋友了吗?”这是男士们的心声。 “伴郎跟招待都好帅,还有机会吗?”这是女士们的os。 夏家老大夏守川成熟稳重、指挥若定,老二夏永泷俊美挺拔、神秘寡言,而最讨人喜欢的老幺夏行森,只要一微笑就轻易虏获众家女子芳心。 至于今天的伴娘裴心恬,虽然只穿着毫无装饰、简单大方的白色缎面露肩小礼服,却仍显得清新脱俗,乌黑的卷发披在雪白粉肩上,古典的水钻发夹在鬓间增添浪漫风情,出场时不知迷煞多少单身汉。 不过这气质外貌兼备的伴娘什么都好,就是爱哭了点。 当新郎和新娘交换戒指时,站在一旁的她居然情不自禁的泪崩,哭到要让伴郎搂着肩拭泪安慰。 “不好意思,刚刚我忍不住……”裴心恬对自己又哭又笑的表现很尴尬,趁着贵宾致词时,低声跟夏行森道歉。 没想到看哥哥终于得到幸福,她比想象中激动好多。 “女生看到婚礼都会这样。”夏行森笑嘻嘻的,潇洒出借肩膀和手帕。 “希望没有被拍到。”她偷偷望向摄影师的方向,却对上摄影师身后某双深邃幽黑的眼眸,心弦立即一震,宛如触电般,皮肤隐隐发烫发麻,只能强迫自己撇开脸,把注意力放回台上冗长的致词。 “我二哥应该是史上脸最臭的招待吧。”夏行森突然附在她耳边低语。 裴心恬闻言,忍不住又望过去,接着扑哧一声的笑了。 她的笑容娇艳甜美,如绽开盛放的花朵,令人心醉,使得夏永泷越过人群凝视她的黑眸悄悄加深了颜色,跳跃着欲望和嫉妒的火焰,当对上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时,更是炙烈得像想将她燃烧殆尽。 裴心恬脸颊发烫,仅是注视着夏永泷就让她心跳加速。 她不得不承认,这可恶的家伙最恶劣的地方就是长得太帅,帅得太罪恶,让她无法从脑海里将他抹去,尽管恨他恨得牙痒痒,却对他的魅力没有抵抗力。 或许是那个亲密的吻使她产生了错误的化学反应,无法修正,就算她对叶宝仪说得如何斩钉截铁,口吻多么咬牙切齿,都只是在自欺欺人。 自看见他的那一刻起,那些把他千刀万剐的幻想早就都像春天的溶水,被阳光化成潺潺小溪,流得不知去向了。 这几个星期的分别并没有抹减他对她的影响力,反而将她对他的渴望提升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裴心恬一再提醒自己,就如同她对叶宝仪说的,他们俩没有关系,也不会有姻亲以外的交集。 可是没有用。 她依然对他的存在产生了所有不该有的生理反应——脸红心跳、燥热不安。 好不容易熬过第一阶段的婚姻仪式,她终于摆脱让她快要弃械投降的目光诱惑,几乎是逃走似的跟着好友回到新娘休息室。 “心恬,你不用在这里陪我,出去吃东西吧。”夏茉言小心地将饼干放进嘴里,新娘秘书则在一旁动作矫捷地替她进行第二套礼服的梳化。 “没关系,我刚刚吃过东西了,不太饿。”裴心恬逞强的说。 其实她一大早就跟着夏茉言忙到现在,只喝了点饮料,一口食物都还没碰过,胃空的程度跟新娘差不多惨。 “那等到敬酒你就不用陪我了,我有三个哥哥可以帮忙挡酒。”夏茉言总觉得今天心恬虽然开心,但神情却怪怪的。“我们这里的人很爱敬酒这一套,要是你陪我过去,一定会被那些叔叔伯伯拉去灌酒,你还是在主桌多吃点,今天的菜色很好喔。” “没关系啦。”她一点也不想留在主桌跟夏永泷面对面吃饭。 很快的,第二套礼服着装完毕,新郎新娘再度出场,裴心恬也像个小婢女般跟前跟后,不知道在忙什么,就连新人都坐下来吃饭了,她还是一下招呼客人、一下去拿东西,半分钟都坐不住。 “心恬,今天辛苦你了。别忙了,赶快坐下来吃点东西。”夏妈妈殷勤招呼,一点也看不出她不肯好好坐下是因为某人在场。 而那位“某人”则是气定神闲,明明是招待,却当自己是客人一样,慢条斯理地优雅用餐。 “是啊,心恬,怎么今天穿得这么端庄还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坐下来好好吃饭吧。”难得见一次面的父亲也忍不住斥责她。 “喔,好。”本想再找借口到隔壁桌去的裴心恬只好乖乖坐下,眼角余光瞄到某人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意。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吃饭,始终食不知味,只是忙着避开夏永泷的视线,直到新娘秘书偷偷过来提醒。 “新人差不多可以去敬酒了。” 一宣布完,双方家长跟新郎新娘都忙碌起来。 “我陪你们去!”裴心恬如获大赦地连忙跟着起身,踊跃表态。“我可以帮忙拿酒杯还有酒。” “心恬,这让其他人来就好,你多吃一点。”夏妈妈见她忙了一天也没吃到几口,心疼地道。 “没关系,我不饿,我可以帮茉言拿纸巾什么的。”她过分热情得令人狐疑,可惜在场大概只有夏永泷和夏行森看得出她踊跃的原因。 “也好,男方只有我代表敬酒也太单薄了。”裴父倒没有反对。“心恬一起来吧。”敬酒原本就是最亲密的家人陪同新人一起向宾客致谢,而对儿子仲礼来说,他最亲的亲人不是他,应该是妹妹心恬才对。 这么多年来,他都在两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缺席,放任他们互相依赖扶持活到现在,自己年轻时外遇不顾妻儿,在妻子和她的情人车祸过世后,他更是和两个孩子几乎断了联系,直到最近经过媳妇的努力,父子关系才稍稍修补一些,所以,心恬确实比他更有资格陪仲礼去敬酒。 “那我拿酒杯。”得到同意,裴心恬兴高采烈地转过身,避开夏永泷炙热的注视。 只要离开就能安心了。她是这样想的,眼不见为净。 裴心恬是可以眼不见为净,但夏永泷却不能假装没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正像白痴一样傻傻被人灌酒。 “来来,妹妹帮忙再干一杯嘛。” 新人敬酒团都走了,伴娘却还被留下来灌酒,这是什么情况? 没办法,谁教未婚小姐实在比新娘有趣多了。 这桌是裴仲礼高中时期男校的同学,全都是对裴心恬虎视眈眈的单身汉,他们吆喝着劝酒,各个居心叵测。 “那我再喝一杯就好了。”裴心恬爽快地一杯干下,一点也没有被强迫的样子。 事实上,她确实是自愿的,因为她既不想回主桌吃饭,也很想把自己灌醉,只希望醉倒后不要再想起那些跟夏永泷有关的乱七八糟事。 “不行不行,妹妹这样太厚此薄彼,怎么可以只敬他?那我们呢?”看她喝完一杯,找了个借口,男人又把酒杯倒满。 “好啊,那我每个人都敬好了。”她笑吟吟地举起酒杯,正准备仰头灌下,突然横出一只手抢下她手中的酒。 她下意识转过头,有些迷蒙的眼看见了那双缠着她不放的黑眸,眸中还跳跃着熟悉的怒火。 又生气了,这个人真奇怪……她看着他,愣愣地想。 “走了。”夏永泷一把抢下酒杯扔在桌上,拉着她就要走。 “还没啊,还没跟我们喝……”一桌子不甘心的男人立即起哄。 “要闹之前,你们最好搞清楚这是谁的场子。”夏永泷冷冷扫了众人一眼,慢条斯理地搁下狠话。“不想被保全扔出去,就好好把喜宴吃完,不要再闹事。” 一时之间,那张斯文英俊的脸庞竟让人有黑道大哥的错觉,众人被他的气势震慑,顿时清醒许多,噤声不语,也不敢多加阻拦,任由他拉着美人离开。 “为什么不让我喝?”被一路拖着搭电梯上楼,裴心恬不甘愿地不停碎碎念,“我酒量很好的,还可以再喝……” “你闭嘴。”他给她一记冰冷的瞪视。 怒火烧尽了他仅存的理智,她居然自己跟一群男人拼酒,到底在想什么?!就算这是公开场合、那些人是她哥哥的同学又如何?到时喝茫了,被吃豆腐要怪谁? 他将她带回自己的房间,神情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这里?我要去楼下的婚礼……”被拉进熟悉的房间,裴心恬更气了。 还不是因为他,她才会想把自己灌醉,现在他怎能理直气壮得像都是她做错事情一样? “夏永泷,让我走。”她挣扎着要离开,却被他拉得更紧。 “你闹够了吗?”他瞪着她,冷冷开口。 她不服输地瞪回去,恶狠狠地与他对视,目光却从愤怒、挫败到委屈,终于眼眶一红,恨恨地甩开他,坐到沙发上揉眼睛。 “装哭也没有用。”他无情地开口,心里却因为她孩子气的举动强烈动摇。 他不想要她委屈,他想把她揽进怀里…… 抑下这个念头,他转身到吧台倒了一杯冰水,走到沙发边伸手递给她。 “喝点水,会清醒一点。” “不要。”她赌气撇开脸不接,他只好主动拉起她的手,将杯子塞进她手里。 “听话。先喝水,我去叫点东西给你吃,你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说完他转身要走,却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拉住。 他顿住步伐,困惑而沉默的看着她。 裴心恬抬起脸仰望他,微醺的脸颊透着诱人的绯红,黑白分明的迷蒙大眼静静地瞅着他,像是对他说什么,又像渴望着什么。 ...... “啊……”她急着想推开他遮掩自己,他却轻而易举地压住她双手扣在两侧,令她动惮不得。 裴心恬只好逞口舌之快,“夏永泷,你很下流……真的……嗯……” 他好像在她身上施了魔法,让她连话也说不完全,无法克制地轻颤娇吟。 “你会后悔的。”他喜欢他所看到的一切,慢条斯理的开口,“你会后悔挑衅我……” 昨晚到底是打架还是上床? 裴心恬觉得全身好像被拆掉重组一样,疼痛得要命! 她轻哼一声,想翻身,却发现腰上被一双铁臂紧紧扣住,一具温热的胸膛还紧贴着她的背脊……噢,她差点忘了自己还在人家床上。 看着压在腰间的健臂留下抓痕,想起自己昨晚的疯狂,她脸颊不禁燥热起来。 到底是酒精作祟还是她真的这么饥渴,怎么初经人事就失去控制? 她悄悄挪动了下身子,想扳开腰间的禁锢,却适得其反,不但被勒得更紧,还弄醒了沉睡的公狮。 “早。” 低沉切略带沙哑的嗓音震动着她的耳膜,她反射性一缩,没想到却更加贴近他的胸膛,还“顺便”感觉到他清晨的勃起。 这下她更尴尬了。 夏永泷对她的窘境恍若未觉,径自凑近她的脸颊嗅闻着,像小狗一样,大掌还不安分地游移起来。 “夏永泷,不要这样……”反抗的声音心虚得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这种情节昨晚实在上演太多遍,简直是老梗了。 她第一百次企图拨开他的手,也第n次气自己对他有了反应。 “早安,胆小鬼。”夏永泷恶劣地轻慢低语。 “我才不是!”裴心恬反驳。她才不是那个要等女生表白才敢上床的人。 “是吗?那昨晚是谁一直说不行、不可以、不敢了?”他懒洋洋地调侃。 “夏永泷!”耳根子热辣辣的,她重重捏了他的手臂一下。 可是他的肉好硬,捏了好像也不痛不痒。为什么每天坐在电脑前的宅男还会有这种身材呢?该不会是花钱去抽脂整形的吧? 趁她胡思乱想,不安分的毛手再度成功攀爬上她胸前的柔软,裴心恬回过神,连忙一掌拍去。 “夏永泷,不要再闹了!” “我今天不用上班。”他把鼻尖埋在她的颈窝,张嘴轻轻啃咬着,惹来她的轻笑。 “好了,别闹了。”好不容易摆脱他缠人的挑逗,裴心恬拉着被单转身正色道:“昨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别再玩了。” 夏永泷很聪明,所以他听懂了,脸色瞬间阴沉,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你不想认帐?!”他缓慢的语调,听来危险得令人神经紧绷。 认帐?什么帐?!裴心恬决定傻到底。“那你一个晚上多少钱?” “……不好笑。”他阴恻恻地开口。 “我觉得还不错。”她努力隔开两人的距离,越退越远,终于到了床沿。“那……谢谢你的招待。” 她总算捞到衣服,准备裹着被单逃走,谁料到竟功败垂成,不仅再度被捞回去,更重重被压在那具结实诱人的阳刚躯体下。 夏永泷俯视着她,赤裸的身子压上她柔软的娇躯,双眼也定定的逼视着她,不让她有分神的空隙。 “你是什么意思?” “我对你有欲望,很想要、非常想要跟你上床,想要到不行……”裴心恬诚实地说。“所以,我跟你上床,然后就结束了。难道你不是这样吗?”她故作轻松地反问。 所有的男人应该都是这样,乐于拥有不用负责的一夜情。 “不、是。”夏永泷的口气森冷,有如北极冰山。 裴心恬当下语塞,开始慌了。她想逃,却被他禁锢在身下,没地方去。 “你是处女。”他抬起她的下巴转向自己,不准她再搪塞逃避。 “所以呢?那也是我的事。”避无可避,她干脆反其道而行,死命地瞪着他。“我又没有要你负责。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先找别的男人再来找你,对吗?” 她随口胡编的假设性情节,顿时让夏永泷额上浮现青筋,很想掐死她。 “不准找别的男人!” 总会找的,又不是宣示忠贞不二,准备结婚了,只要没步入礼堂,她总会再找的,总不能因为跟他上过床,就一辈子不交男朋友了吧? 不过这些话在对上那双被怒火烧红的双眼时,裴心恬就没胆量大声说,只能勉强屈服地咕哝着。 任夏永泷再聪明,也猜不透昨晚和现在的聚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只能愤怒又束手无策地瞪视着怀里太甜蜜可人的小恶魔。 “反正,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担心。”深吸口气,裴心恬故作老练地说出心中演练过好几次的成年人对白。“虽然昨晚没有做防护措施,可是我等一下会去药房买事后药吃,你完全不用担心。” “裴心恬,你……”她的想法太过前卫,令夏永泷一时语塞。 趁他惊愣时,她用力推开他,敏捷地抓着被单逃下床,拎起衣服连忙往门边退去,就怕再度被擒。 “往好处想,”退到门口时,她还不忘安慰他,“你不用担心有天会突然冒出一个小孩认爸爸。” 第七章 同一栋五星级饭店内的总统套房,几个红色喜字将房间妆点得喜气洋洋,显而易见是间新人房,而昨天才刚结婚的夏茉言和裴仲礼就住在这里。 他们中午就要直奔国际机场出国度蜜月,因此用过早餐后,裴仲礼便开始整理行李,还时不时望向缩在沙发上发呆的老婆大人。 “怎么了?心神不宁的?”见她愁眉不展,他索性搁下手边的事,跟着靠到沙发上端凝她。“在想什么?刚才去找你二哥拿完相机后不闷闷不乐的。” “喔。”夏茉言被唤回神,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仲礼,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什么事?”裴仲礼一手拉过她,自然地将她拥入怀中,温柔地问,“说来听听。” “我方才去找二哥拿相机的时候,好像看到……心恬穿着我二哥的衣服,从他房间走出来。” “心恬和你二哥?”裴仲礼感到荒谬地笑了。“可能吗?” “真的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的反应大概会跟老公一样。毕竟,心恬和二哥的个性南辕北辙,就算二哥能忍受心恬三天两头上山下海的随性人生,心恬也不可能受得了二哥整天抱着apple沉醉的宅男生活。“看样子心恬昨晚好像住在二哥那里……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发生了什么?” “有没有可能是心恬喝醉酒,你二哥只是借她沙发睡觉?上次心恬生病借住你二哥的饭店时,不也是这样?”裴仲礼怎么也不相信妹妹的睨光会如此离奇。 “那时候她是生病,需要有人照顾,可是她现在健健康康,而且昨天这么多家人都在场,如果喝醉酒,大可以请你爸爸或是我妈妈送她回家啊……不对,她也可以叫我二哥送她回家,实在没理由……”夏茉言喃喃自语地猜测着。 “说不定你二哥也醉了,酒驾总是不好。”尽管反驳的理由连自己都觉得薄弱,但要他接受妹妹和那个怪人有“什么”,还是太难。 “但我二哥不喝酒的,而且他们没理由需要睡在同一个房间,他可以帮心恬叫计程车。”夏茉言越想越觉得两人昨晚一定发生过什么,然而亲亲老公的下一句话,却将她拉回现实。 “不过……那是你二哥。” 她沉默了一下才回应。“我知道,我也很挣扎。” 她那群怪怪的兄弟们,真的能被正常世界的女人们接受吗?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困惑。 尽管从小到大,追在他们身后跑的女生多得几乎可以用卡车来计量,但她总坚信被放在卡车上计量的女生们,有一半是未成年至于判断力不足,另一半则是不小心上错车……因此,像心恬这么正常又聪明的女生,怎么看也不可能误入歧途。 只是理智虽然这么认定,女人的直觉却告诉她,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其实,我一直觉得心恬跟二哥之间似乎不太单纯。”夏茉言靠在老公身上,心情复杂地分析着。“从上次心恬受伤去住我家后,她就一直努力想避开我二哥,连婚礼筹备的事后来都拜托我请三哥代替二哥跟她处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昨晚居然能睡同一个房间,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裴仲礼偏头思索良久,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好吧,确实很不单纯。”他松口附和,但依旧忍不住要加注。“只是……心恬的眼光真的有离奇成这样吗?” “我二哥……至少是个好人。”自家兄长被看不起,夏茉言总觉得该出言平反一下,不过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当初心恬对她提起自己哥哥的心情。 果真是一言难尽的复杂。 “你在干嘛?”看裴仲礼伸长手臂抓起室内电话,她不解的问。 “与其让我们的蜜月时间都在瞎猜,不如直接问,男人不搞猜来猜去那套。”他露出俊朗笑容,低头吻了老婆一记,按下电话号码,顺便开了扩音,让老婆满足一下好奇心。 没多久,彼端就传来夏永泷听来平板又阴沉的声音。 “有事吗?” 喂!人家正新婚,可以不要用这种要死不活的声音打招呼吗?裴仲礼很想念他,不过还是忍住了,单刀直入地提问:“你昨天是不是跟我妹上床了?” 没料到老公会这么直接的夏茉言,顿时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嗯。”夏永泷还是很平静地闷哼一声。 “那你想怎样?”身为兄长,裴仲礼非常尽责的问。 彼端沉默良久,突然传来一记明显深呼吸的声音,然后,那个原本平静的嗓音完全被注入了崭新的情绪—— 就是愤怒。 “我想怎样?你才该去问令妹想怎么样!随便跟男人上床、上完不负责任,当没事发生转头就走——到底是谁教她这样处理事情的?她把自己的身体当什么了?!还有,她以为我是什么人,上完床就能一脚踢开?” 夏茉言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打从有记忆以来,她从没见过个性不愠不火的二哥发脾气,也没听过二哥骂人,更别说惜字如金的他,还一连骂了这么一长串。 裴仲礼倒是不慌不忙,因为他是过来人了。含笑听完后,他不轻不重地下了个结论。“真的很火大对吧?”他有种寻得知音的欣慰感。“你妹当初还不是一样,上完就跑。” “这些女人到底都把男人当什么了?”夏永泷愤怒地把自家妹妹一并骂下去。 被拿出来讨论的夏茉言想起“第一次”,脸颊发烫地瞪了老公一眼。 裴仲礼笑着对她眨眨眼,大手同时不安分地往纤腰上游移,马上被一掌拍掉。 你认真问。夏茉言用嘴型无声地指示。 “好吧,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你对我妹是认真的吗?”裴仲礼痞痞地问,个性果然和自家妹子如出一辙,口气同样云淡风轻。“如果不是的话,我看就算了。反正她那个人说不计较就是不计较,不会跟你过不去,你也不用替她担心,她又不是小孩了。” 话筒彼端再度陷入沉默,几秒后,夏永泷阴沉的声音又快又急的响起。 “你这是什么兄长?当初我把我妹交给你的时候,是确认你愿意用生命来换她才肯把她交给你。裴心恬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够这样……” 听见二哥再度开火,这次夏茉言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裴仲礼捂着话筒,小小声跟老婆抱怨,“你二哥不是话不多吗?” 这不是她二哥!这不是二哥!二哥不会这么啰嗦的骂人…… “好了好了,停——”裴仲礼终于宣告投降,他可不要蜜月的第一天就在挨骂。“我帮你,我帮你可以了吧?算我还个人情给你,这次我帮你,至于之后你们会不会有发展,那就要靠你自己了。” 一切都是意外! 裴心恬几乎要用“悔不当初”来形容自己和夏永泷发生关系的这件事了。 如果硬要否认她对他有欲望或心动的感觉,那就太假了,要不是原本就有意,她怎会因为一点酒精就全面弃守,对他的魅力毫无招架之力? 只是……她究竟有多喜欢他?她再也无法客观的思考。 跳过牵手、约会、谈恋爱就直奔本垒,太亲密的内体关系影响了她的判断,而她相信,夏永泷也是一样。 他或许还不懂自己爱不爱她,就已经先一步占有她,因此爱不爱的问题,似乎也不再有解答。 那天离开饭店后,她回家换下衣服便匆匆忙忙到离家很远的药局买“事后丸”,就怕被熟人看见。 买药时,她原想装成一个经验老道、毫不将一夜情放在心上的潇洒都会熟女,可是忍不住殷殷询问使用方式与副作用的模样还是了出卖了她的生涩,惹来老板会意一笑。 后来吃了药她还是紧张兮兮,为了解除焦躁,她只好找那票专门上山下海的探险团友再度出发,一伙人冲到东部去溯溪,看山看水,花了三天才平静心情。 结束旅程后,她筋疲力尽地回到哥哥家,想赶快洗个澡,倒头大睡一整天,谁料到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意外的身影坐在客厅里。 “爸?你怎么在这里?!”裴心恬吓了一跳。看到爸爸,她直觉想起自己做过的坏事,不免心惊。“我不知道你要过来,不然就提早回来了。” “没什么。仲礼说你今天回来,我只是过来看看你。”裴父朝她挥挥手。“心恬,来,过来陪爸爸说说话好吗?” “爸,怎么了?”她放下行李,听话地到父亲身边坐下。 “这次回来,爸都没机会好好看看你。”裴父拉着女儿的手,仔细端详她的脸。“来,我看看……我的小女儿长大了。” 裴父鼻头微酸,脸上露出的复杂的神色,那是混合了喜悦、疼惜、后悔和怀念的表情。 “你真的很像你妈妈,天生是个美人胚子。” “我也觉得我像妈妈多一点。”她微笑。 虽说从小到大和父亲见面的机会很少,一年能见上一次面就该偷笑,也曾不谅解父亲抛下哥哥和自己另组家庭的做法,但父女天性总是血浓于水,在她长大经历过许多后,逐渐明白很多事不是黑白分明,也有灰色地带,更有些抉择不得不做。 尽管无法完全谅解父亲的行为,她却已逐渐能包容那段过去。 “我的女儿这么漂亮,一定很多人追,有没有男朋友了?”裴父和蔼地笑问。 “没有啦,我眼光那么高,那些男人我一个都看不上。”而且看上的也不正常。裴心恬故意回答。 “看到你哥结婚,我松了一口气。”裴父认真地说。“以前我和你妈个性都倔强,吵起架来谁也不让谁,只顾自己的自尊,从没想过你们的感受,更没想到这样会影响你们对感情的看法,态度变得放荡随便……” 果然!爸爸来果然是为了那件事……裴心恬紧张地捏紧手。那个臭夏永泷一定是去告状了! “爸,你不要听人乱讲……”她急急想解释,却被打断。 “或许一、两个是谣言,但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你也不用隐瞒了。”裴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爸,事情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我只是……”只是酒后乱性?酒后失身?酒后不智?还是饿虎扑羊?霸王硬上弓……她脑子里闪过的字眼,没一个是长辈听了不会心脏病发的。 “跟你没有关系。”裴父沉重地摇摇头,表情随即又柔和下来。“幸好这些事都过去了,你哥也结婚找到幸福,我总管能安心了。” 原来是在讲哥哥淫乱的过去啊……裴心恬暗自松了口气。 “所以,爸爸现在就只希望你也可以赶快找到好归宿嫁人。”话锋一转,裴父又把目标转回她身上。“你二十五岁了,是该想想终身大事的时候了。” “爸,我又不像哥哥这么老,还不急啦。”拍拍父亲的手背,她乐观地说。 “我急啊。”裴父叹了一声。“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让你们兄妹俩受了那么多苦,当然要见到你们下半辈子幸福才能安心。” “其实哥哥比较辛苦啦,他把我照顾得很好,我没有吃什么苦。”只是成长过程少了爸爸妈妈,有点寂寞而已。 “这些年我一直很想补偿你们,但是仲礼受伤太深,始终不愿意接受我,这次能答应让我参加他的婚礼,我已经很满足了。”裴父一脸愧疚。“以后他能不能让孩子叫我一声爷爷,我也不敢想,毕竟当年是我先抛弃你们……” “爸,你不要这样想,哥只是嘴硬心软,其实他心里很高兴你来参加他的婚礼。”裴心恬轻声安慰着父亲。没有爱哪里会有恨?如果不是太在乎,哥又怎么会这么多年无法释怀?“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我也希望这样。”裴父突然转头,认真地看着女儿。“说实话,这次回来,我还有些安排。” “什么安排?”虽然爸爸的眼神很诚恳,但裴心恬就是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几年我没有什么给你们,现在我有能力了,所以希望能给你们一点帮助。”裴父认真地开口。“这两天,我用你的名字投资了一家公司,买下它一半的股份,以后你就是半个老板了。” “什么?!”裴心恬瞪大眼,差点跳起来。 “你哥哥的部分我另外做了别的安排,你别担心。”裴父拍拍她安抚。 “爸,那不是重点啊……”她做惯了自由自在的痞子,每天游山玩水,偶尔的偶尔才兼职写写文章、拍拍照,或跟着哥哥投资一点东西,别说要她上班了,她本身就是个懒人,何况当老板?“爸,我不懂经营公司,也不需要一家公司啊。” “爸知道你自由惯了,不过一直都这样也不好。”裴父温言劝着女儿。“女孩子家身边,有点资产傍身总是好。” 半家公司不叫一点资产啊老爸! “你不用想得太沉重,那公司规模不大,但获利高、前景好,初期你多去走动走动,了解一下公司管运就可以,反正合伙的都是自己人,不用太担心。”裴父说得非常放心,仿佛花了三天就投资千万是小事一椿。 “……自己人?”这三个字让裴心恬顿时背脊发冷,寒毛直竖。 “公司的合伙人就是我们亲家的儿子啊。”裴父微笑宣布。“你知道的,夏永泷。” 裴心恬旋风似的冲进yl工作室门口,却硬生生被挡下来。 “小姐,我说过请你不要随便跑来我们公司,我们这里不是门市或商店,你突然过来会造成我们的困扰。”叶宝仪一如往常尖锐地大声说。 “怎样?你们公司很伟大来不得吗?”怒火烧尽九重天,裴心恬气势万千,冷声说:“我来找夏永泷。” “夏先生在忙,你没有预约,不方便见你。”叶宝仪斜眼睨她。 “不方便?叶小姐,你居然敢得罪我?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她冷笑。“还有,把夏永泷的东西搬到外面,办公室以后是我的了。” 以上,纯粹是幻想情节。 看着跳动的电梯楼层显示,裴心恬无聊地胡思乱想。 虽说自己不讨厌叶宝仪,但每次来都被她大呼小叫,冷言冷语的对待,在幻想里欺负她一下应该也不为过吧? 只是想到等一下要跟夏永泷见面,她的一颗心就卜通卜通狂跳。 她万万没想到父亲弥补她的方式会是买下夏永泷的半间公司,当然她更没想到夏永泷居然会肯卖! 根据父亲的说词,夏永泷这有为青年根本不缺钱,他的钱已经多到可以捧去投资原本快倒闭的五星级饭店,难怪他有那间总统级的套房可住,因为旅馆根本有一半是他的。 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愿意把自己一半的心血拱手让人? 虽然卖掉股份意味着公司得以有充裕的资金运用,但同时也代表着利润必须被瓜分、权力必须被分享,不是吗? 夏永泷的做法究竟为何来? 裴心恬胡乱猜测着,心情七上八下地踏入yl工作室,悬在玄关的风铃声清脆扬起。 几个正站在自己隔间外聊天的工程师转头看见她,眼睛霎时闪闪发光,踊跃热络地招呼起来。 “裴小姐,你来找我们老板啊?要不要帮你通报?” “裴小姐应该直接进去就可以了,老板不会介意的。” “对啊,老板今天心情一定会很好。” 老板连月来暴躁终于有了解药吗?工程师们满心期待,有志一同的想着。 “谢谢。”裴心恬偷偷看了一下秘书室的位子,空空的,看来叶宝仪不在,刚刚她的脑内小剧场都白做工了。“那我先进去了。” 在门口轻敲两声,她便开门进办公室。 夏永泷看见她进来似乎不惊讶,只是轻轻颔首,继续讲着电话。 她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双手环胸不说话,用自认最恶毒火大的眼神瞪着他看。 如果可以,她希望在他头上烧出一个洞,万一不行,至少也要瞪出他的罪恶感。 不过事实证明这件事吃力不讨好,外加自讨苦吃。 看着他处理公事时过分认真的俊颜,她忍不住想起那晚旖旎的情事,脸颊不禁臊红发烫,尽管眼神努力凶狠,却还是有了软化的迹象。 所以她就说不想跟这家伙再碰面了啊!明明讨厌得要死,却偏偏拥有强大男性魅力,这世上可不是只有男人性好渔色,女人也会被旺盛的男性费洛蒙所迷惑的。 夏永泷慢条斯理地结束电话,轻靠在办公椅背上,与她对视。 从怒火染红的娇颜、挺俏的鼻梁、丰润红艳的嘴唇、雪白的颈项、性感的锁骨,以及……一路往下伸,没入衣中的所有诱人曲线,全都是他曾爱抚亲吻过的。 即使表情冷静,但反应在生理上的骚动却无法压抑,他几乎失控地想将她拥入怀中,但又只能安静忍耐。 裴心恬不自在地动了一下。 该死的夏永泷!干嘛这样看着她?好像正用眼神侵犯她一样…… 她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按捺不住,用最凌厉的眼神瞪视他,开门见山地质问:“卖公司股份给我爸的事,是不是你策划的?” “你父亲开的条件很好。”他不花时间装傻,干脆地回答。只不过,他的答复和事实出入很大。 裴父确实是拿了一笔不小的金额出来,但那些钱,恐怕只够买他股权的十分之一。 裴仲礼果然老奸巨猾,下手很重。 谁教自己当初被她气得失去理智,对他脱口说出“当兄长必须确认妹妹对象愿意付出够多才算过关”这种话,如今主导权交到人家哥哥手上,他也只好任凭宰割。 yl工作室对过去以事业为重心的他来说,跟生命一样重要,可现在裴心恬还没追到手就跟他索了半条命,代价不可谓不大。 不过,他也答应得很爽快就是。 公司再创一个就好,股份再买回来就有,裴心恬却只有一个。 二十几年来,他就只遇见这么一个令自己心动的女子,他无法像情圣般开口闭口说这是爱,却已明确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开她。 “夏永泷,你不能每次都告状……”她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像跟隔壁幼稚园的小孩在争吵,虚弱地补一句,“胜之不武。” “公事和私事不同。”夏永泷云淡风轻地解释,仿佛一切毫无私心。“令尊是对我的公司有兴趣才投资。”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答应?”她才不吃这套,问话直指核心。“你钱都多到去投资别人的饭店了,哪会欠资金?” “开公司,钱不是都越多越好吗?既然股份可以换钱,有何不可?”夏永泷给了个很大众化的答复,那双睿智幽深的黑眸定定地看向她。“当然,我也有我自己的理由。” 明显就是在指她嘛!裴心恬脸颊一热,差点坚持不住,赶紧转头避开他那双太锐利的眸子。只是看见他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心头顿时又火起,倔强地不肯认输,骄傲的昂起下巴与他对视。 “你的理由该不会是我吧?你不会以为跟我上过床,就是我的谁吧?”糟糕,这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她淫乱的哥哥……尽管内心非常惊恐,可是她却顺口得不得了。“都什么时代了,要是一夜情这种你情我愿的事都要斤斤计较,急着找人负责,那世界不就大乱了?” 哇!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到处乱上床、都不负责才会世界大乱——裴心恬你哪学来的价值观?怎么这么扭曲?她在心里大声尖叫,责骂自己不受控制的嘴巴。 可看着夏永泷俊颜铁青,眼睛冒火,仿佛就快跳过桌面把她扑倒掐死,她依旧无法克制自己不知从哪遗传来的痞子基因大发作。 “夏永泷你看开点,那天晚上你不也享受到了?有什么好抱怨的呢?”我的天啊!裴心恬你到底是什么淫魔转世的?为什么才上床一次的新手可以讲这么下流的话?! 裴心恬对自己的“开放”真是大开眼界,同时也无能为力。 唉,该说哥哥身教太成功了吗? “裴、心、恬!”夏永泷咬牙切齿地打断她的走样演出。 他脑子里瞬间涌进一百句以上诅咒的话语,可没有一句足以表达他此刻的怒气,为什么这个女人永远有办法同时挑起他两种欲望——杀了她跟占有她? 虽然,此刻前者的比例略高就是了。 深呼吸,他眼角余光看见桌上的iphone4,想起他的偶像史蒂夫·贾伯斯说过的一段话—— 提醒自己快死了,是我在人生中面临重大决定时,所用过最重要的方法。因为几乎每件事——所有外界期望、所有的名声、所有对困窘或失败的恐惧——在面对死亡时都消失了,只有最真实重要的东西才会留下…… 看着眼前逞强乱说话的小姐,他突然在瞬间平静了下来。 人生短暂,这世上的道德礼教都不重要,管她脑子里装什么稀奇古怪、离经叛道的想法,最真实重要的是——她别想从他身边逃走! 人难免一死,但他决定在自己被她活活气死前,将这位脑子里存放危险思想的小姐锁在身边,免得她仗着一点美色到处兴风作浪,危害其他男人。 受害者他一个就够了,不需要第二个。 “那晚的事与今天的公事无关。”情绪转瞬沉淀后,夏永泷再开口已经是风平浪静。“不会影响我们未来的合作。” “我们不会合作!”她都牺牲形象搏命演出了,为何他还固执得跟牛一样?裴心恬恨恨地重申。 “会的,我们会合作愉快。”夏永泷慢条斯理、万分笃定地说。“你也不希望公司亏钱吧?以目前情况稳定发展,你每年至少会有几十万到上百万分红,真的没兴趣吗?” 几十万到上百万…… 裴心恬怒瞪着他,然后深吸一口气。 一年几十万到上百万……这是表示,她可以完成提早退休的梦想,当云游散人去了吗? 但是,孟子一样说过,大丈夫贫贱不能移啊…… 唔……可是一来她不是大丈夫,二来电视上理财名嘴总在大声宣导说,在这个时代,要是不把握机会,贫穷是不可能自动转移的。 虽然她小有存款,可要靠她这种闲人赚钱法致富退休,简直比要夏永泷把他的iphone4丢掉还困难。 “怎么可能没兴趣?”裴心恬决定态度高傲到底,才不让他看见她在金钱面前的软弱,硬声说:“既然投资了,我一毛钱都不会少拿。” 鱼上钩了。“很好。”伸长腿,夏永泷姿态悠闲许多。“但身为合伙人,不能只是坐着等领钱,公司运作也要清楚。” “放心,现在这家公司也挂了我的名字,我不会傻傻放着让你占便宜。”她口是心非地说。 其实,要是他愿意决定一切,只负责把分红给她,她还求之不得呢。 “公司接下来要跟勤予科技合作,过去我们主要客户是银行这种专业机构,只需处理系统本身的问题,比较单纯。”他简明扼要地介绍。“这次跟勤予科技合作新的网路安全交易机制,有对外联系的工作,我知道你过去有相关经验,所以就交给你处理。不过,你的职位名称,暂时还是挂我的秘书。” “秘书?”这两个字让她很感冒。裴心恬机伶的问:“叶宝仪小姐呢?” “宝仪处理的是全公司的事务,和你不一样。” 自从上次不经意听到叶宝仪对自己有好感后,夏永泷便非常警觉,毕竟合作多年,他不想伤害她,却也不想让她再有的空间,于是只能逐渐拉开距离。 也因如此,他目前确实欠缺一名可以取代叶宝仪的新秘书。 而裴心恬来得正是时候。 “以后你就跟着我处理勤予合作案,还有我的事务。”夏永泷拍板定案。 看他气定神闲、小人得志的悠哉样,裴心恬很想反驳他、想故意跟他作对,偏偏一切安排都很合理。 她眯着眼,瞪他又瞪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发出软弱无用的威胁。 “夏永泷,把我骗进来,你不怕我报仇吗?” 他沉稳地看着她的眼,慢悠悠地开口。 “不,我只怕你不报仇。” 第八章 裴心恬被挑战了! 她这个人,最热衷的就是各种挑战,举凡登山、自行车环岛、溯溪、高空弹跳等,各种挑战性的运动她从不缺席。 而夏永泷,居然敢公然向她下战帖,搞得好像她要是不报仇就是失职一样! 对于敌人嚣张傲慢、目中无人的态度,于情于理,她都得整整他才能符合社会公义。 既然他千万百计把她安排到自己身边,原因不外乎是想近水楼台——无论近水楼台这种兴趣动是他肉体上渴望再次和她发生关系,抑或是心灵上强迫自己要负责到底,她都打定主意不让他得逞。 而且,非但不让他得逞,她还要让他痛苦、受尽折磨的无法得逞! 佛家把“所求不得”列为人生八苦之一不是没有原因的,想要却得不到,那种被欲望折磨的痛苦确实煎熬。 如果东西每天在眼前晃啊晃,就像肥肉吊在饿狼嘴前,却让它一口也吃不到,这绝对是人间地狱。 至少,在悲心恬的复仇计划中,她是这么认为的。 “……下半年度的人力调动就是这样。各位还有什么问题?” 例行会议上,夏永泷正用个人慢吞吞的节奏宣布未来跟勤予科技合作的工作分配。 俊眸扫过众人一眼,见没人发问,他才继续道:“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开始这星期的进度报告。david,你先来。” 夏永泷左手边的工程师颔首,拿起自己的笔记开始报告进度。 而夏永泷则拿着触控笔,时不时在ipad上做注记。 众人正聚精会神聆听着,突地一阵淡淡香气扑鼻,紧跟着响起一声娇软的柔细嗓音。 “不好意思。” 黑眸微抬,眼底映入一片旖旎风光。 只见裴心恬不知何时拿着咖啡壶走近,胸口贴到夏永泷眼前伸臂倒咖啡,身上那件超有效果的大v领毛衣强调垂坠感,领口设计往下拉低,非常合作地露出雪白浑圆间的深沟——就正对着夏永泷。 仿佛嫌刺激不够,她还刻意微微弯腰,让诱人至极的曲线若隐若现,更加撩拨人心。 这样够了吧? 裴心恬偷觑猎物,却发现对方无动于衷,只是黑眸淡淡扫过多看了眼,便好整以暇,不疾不徐地把视线挪回到ipad上,继续认真聆听下属的报告。 她气得握拳,差点把指甲陷入掌心,添满咖啡,暗自咬牙默默退出会议室,反正工程师们报告的都是专业内容,她也听不懂。 只是,一进茶水间,她就想摔东西。 无视?! 他竟再一次无视她让男人们喷鼻血的养眼诱惑? 别说他没受到欲火焚身的痛苦,她看他根本连兴致都提不起来。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眼看自己连月来的复仇行动始终毫无成效,裴心恬只好越下越猛,裙长一天天往上缩,衣领一日日往下开,尺度益发夸张,复仇这件事,早已难以确认是在折磨哪一方。 但夏永泷看她的表情始终千篇一律,就是那副“万物很无聊”的样子。 哦,对了,还有那种眼神,他最机车的那个眼神——你有我的ipad、iphone4、macbook性感吗? 这男人干脆跟他的苹果产品结婚算了! 裴心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或许夏永泷的近水楼台之举根本与她无关,完全是她自作多情,幻想自己是他眼中想得到的“月”。 正生着闷气,后头一个幸灾乐祸的嗓音悠悠飘来。 “你不用白费心机了,夏先生不会对你有兴趣的。”叶宝仪也进了茶水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那是几近胜利者的笑容。“他可不是一般男人,没那么容易被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引诱。” 对喔,这个复仇计划还有个讨厌她到想捏死她的秘书作梗,三天两头对她冷嘲热讽,工作又经常挖陷阱给她跳,害她不知背了几次黑锅、吃了几个闷亏,最近才慢慢应付过来。 裴心恬背对着她,打死不想转过身。 就算全公司工程师都是呆头鹅看不出来,但叶宝仪是女人,又是夏永泷的头号拥护者,自然早就看出她不寻常的诱惑举动。 但尽管再不愿意,背着对方做了好几个鬼脸,裴心恬最终还是扯开灿烂笑脸转过身,非常有教养地点点头。 “谢谢指教。” 看她不痛不痒,实在太不要脸,叶宝仪整个人快气炸了,脸色也阴沉起来。 “夏先生喜欢的女人要有头脑,要贤惠能干,你还是别妄想打他的主意。” “你把他想得太好了。”裴心恬咕哝着。 夏永泷哪要什么头脑贤惠能干的女人?他这宅男胆小鬼要的只是女人主动对他勾勾手指就能得逞,她不就得逞过? “你根本不了解他,像你这种肤浅的女人配不上他。”见裴心恬脸上总有一种胜券在握的表情,像和夏先生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叶宝仪看了更加嫉妒,话也越讲越重。“要不是仗着你爸用钱买下公司股份,凭你怎么可能进得了yl。” “你够喽。”以她的工作资历,进yl还是大材小用了好不好!裴心恬最讨厌别人质疑自己的工作能力,她冷冷瞪去一眼,警告的说:“你不要越讲越过分。” “难道你不过分吗?”见她反击,叶宝仪怒火中烧,声音也提高了。“是你说自己跟夏先生除了姻亲关系什么都没有的?” 叶宝仪的爆发,让裴心恬跟着沉下脸。她确实曾因为和夏永泷发生关系而对眼前的人有亏欠感,但这个月来被她恶整了那么多次,也该打平了吧?! 尤其上星期,叶宝仪故意漏传客户的讯息,让公司损失一笔订单,还把责任推到她头上,一笔上千万的帐怎么算都够当赔偿了。 她今晚还要为这件事约客户吃饭道歉赔罪呢…… 裴心恬越想越气,这女人根本公私不分。 “我也跟你说过,我跟夏永泷的事毋须跟你交代,你自己爱他就去追,我不会阻止你,你继续找我麻烦,也不可能让他爱你或不爱我。”她冷静的话语太过犀利,让叶宝仪困窘得刷白了脸。 但是比起最近被欺负和陷害的次数,裴心恬还觉得自己太客气了。 离开茶水间前,她在叶宝仪身边停下脚步,轻声补充,“喔,对了,叶小姐,我其实也不见得是乱说。你想想,如果我嫁给夏永泷,我跟他就算因为婚姻关系变成亲人了,这样也算姻亲吧?” “你……” 痛快说完,裴心恬不再理会身后气得浑身发抖的女人,迳自走回会议室。 夏永泷你真是有本事,让两个女人为你吵架,自己还一副云淡风轻、天下太平的样子。 越想,裴心恬越不甘心。 男人都一样,都是好色,哪有什么不一样?夏永泷才没有叶宝仪想像的那么清高,而她绝对可以证明这一点。 再次踏进会议室,她直直走向夏永泷,倾身靠向他,像是告知重要讯息般,在他耳边以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轻柔低语—— “夏永泷,我今天穿吊带网袜,没有穿小裤裤喔。” 语毕,若无其事地优雅转身,走出会议室。 没几秒,一屋子的男人只见他们年轻有为、正直聪明的老板,突然脸红了起来。 裴心怡开始后悔自己不该乱说话挑衅夏永泷了。 晚上的聚会,明明就是她要约永昌的副总吃饭当作赔罪,顺便再谈谈是否有机会挽回案子,结果夏永泷不知从哪听来她约饭局的消息,下午强势地要她更改地点,把餐厅改到他落脚的饭店。 那个罪恶之地,她实在不想再踏入,尤其不想跟罪恶之人一起去…… “夏永泷,你不要像苍蝇一样跟着我。”她不耐烦地快步走进饭店。“永昌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这是公司的订单,不是你个人的事。”他迈开长腿,轻松缩短两人的距离。几个饭店服务人员见到他,毕恭毕敬地打招呼,他点个头算是回应。 “我私人要请邱副总吃饭,这根本与你无关。”悲心恬砍自己有能力搞定,一点也不想要他插手,她已经厌烦了被当花瓶。 进入饭店餐厅,经理殷勤地迎上来,热切地招呼。 “夏先生您来了。来来,这边请。”经理领着他们进入餐厅末端的私人包厢。“我已经给您准备您爱喝的特等金萱,您和小姐先用,菜单给您参考。” 经理尽责地服务后,很快离开了包厢,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夏永泷慢吞吞的替两人斟茶,拿起茶杯悠闲地轻啜了一口。 “跟你说今晚我没报公帐,是自己要请邱副总吃饭,你不要乱点。”裴心恬事先警告。 “没必要,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问题,公私分明,该公司支付的公司自然要付。”虽然该事件他未曾表态,但他很清楚以她的个性,不太可能让自己犯下这种离谱的错误。 这个月来她的表现让他不得不另眼相看,因为工作上她不止聪明,而且做事严谨,和平常痞子似的随和举止截然不同。 以新人来说,她直达满分,只除了……她实在太容易引起、或主动做出办公室性骚扰的行为…… 想起今天会议上她附在自己耳边的软语呢喃,夏永泷眸光微黯,静静透过热茶的水气瞅着她。 裴心怡被他看得沉不住气,恨恨地开口,“请你眼睛不要再往下看了,我有穿小裤裤!” 她气愤吼完,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永昌的邱副总姗姗来迟,这会总算到了。 “邱副总。”天啊!拜托他刚才没听到!裴心恬连忙起身,脸蛋不自觉一阵燥热。 “裴小姐,幸会幸会。”看到美人相迎,邱副总眼睛都亮了,抓着柔荑的大掌握了又握,怎么就是不步放下。 “邱副总,来,这边请。”裴心恬微微让开身,巧妙地让他看见身后的夏永泷。 邱副总见到还有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却在认出那做休闲打扮的男人是夏永泷后,脸上马上推满笑容。 “夏先生。”他连忙放开裴心恬,“真荣幸,怎么这么有空,亲自来了?” “正好有空就来了,请坐。”夏永泷淡淡招呼着。 看邱副总热络的样子,裴心恬忽然觉得名号响亮行走江湖还是很有用。明明邱副总是客户,理应是夏永泷表现客气,但这家伙在业界名气大,光摆出那张没更让俊脸,也可以随便谈到生意。 看样子,她搞不好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夏永泷就解决一切了。 领悟到自己大概英雄无用武之地,裴心恬默默跟着倒茶当小妹。 果然,将近两个小时的用餐后,夏永泷已经把案子谈得差不多了,邱副总因为临时有事匆忙离开,再度留下他们两人。 只不过现在公事已经顺利解决,气氛也轻松许多。 “我送你。”结帐完毕,夏永泷还是懒洋洋地坐在位子上收信用卡。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裴心恬拎着包包就想走,跟他在这里多待一秒,就让她更忘不了发生过的事情。 “裴心恬,你还想闹脾气多久?”夏永泷终于忍不住了。 他没动手动脚、没拉住她,裴心恬却被他那无奈的话语钉住离去的步伐,转身大步走向他身前。 “看着我,我像在闹脾气吗?夏先生。”她挤出虚假的笑容。“别说今晚了,这个月以来我每天都认真工作,哪有闹脾气?” “那你今天为何对我说那些话?”他慢吞吞地问。 “有吗?我忘记了。”她一脸无辜,决定装死到底。 他微微挑起眉。“好,不讲那些。你怎么解释你的衣服?”他还不至于蠢到没发现她这些日子来种种故意的举动,每天光是就会她让人有犯罪冲动的装扮和挑逗,就杀死了他不少脑细胞。 “我的衣服怎么了?你有在看吗?我还以为你眼睛里只有电脑。”裴心恬原本是想潇洒反驳,可是这口吻怎么都像怨妇。“而且,衣服怎么穿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你扰乱公司里同事的工作情绪,就不再是你的自由可以决定。”夏永泷轻声警告。 为什么她能够在引起他欲望的同时,也引起他扭断她小脖子的冲动? “他们投诉了吗?没有吧。”她装可爱地歪着头反问,灿烂甜笑。“我相信他们很乐意享受我的穿着。” “裴心恬!”他危险地眯起俊眸,厉声警告。 “怎样?”她扬起下巴,挑衅地瞪他。 对!就是这样!她就是要看他气得牙痒痒的样子,可是……为什么连她自己也跟着火大起来?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深吸了口气,夏永泷试图保持冷静。 让你痛苦!让你欲求不满!让你欲火焚身痛苦而死! 裴心恬怒视着他,没说出连她都觉得愚蠢的复仇小计划。她扬高下巴,明眸倒映着水晶灯的光影,灿亮却怒气腾腾地望着他。 “我不知道,你说呢?” 她丝毫没察觉自己靠他太近,更没发现自己主动缩短的距离,会对一个已经被挑逗一个月的男人造成什么影响。 她只知道下一秒,那张俊脸突然压低,猛地攫获了她的呼吸,一股热气自她脚心窜起,温暖又酸麻的刺激感让她差点站不住脚。 他霸道地占据她的软唇,热烈又温柔地缠绵吮吻,像是想一点一点吞掉她。 他吻了又吻,直到她像是力气被抽干般地攀附在他身上,才满意地挪开嘴,与她额抵着额,眼对眼,轻声开口,“裴心恬,你真的很可恶。” 被狠狠吻过的红唇水亮滟滟,令夏永泷忍不住又低吻一记。 裴心恬轻喘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双手不自觉揽着他的颈项,整个人的重量也几乎贴到他身上。 “跟我在一起。”他说。 “不要。”就算自己现在像极了欲求不满的女人,她还是很有骨气地回绝。 “为什么?”他挑起眉。 “为什么要?”如果是为了他们曾经有过一夜情那种烂理由,那就算了。 嘴硬。夏永泷俯下俊颜,再次夺取她的柔软甜蜜。 这次,他放慢了速度,像是享受一款极致甜品,轻轻含住、舔吻挑逗,直到她低低呻吟才放开她。 “我是认真的。”他还是一贯温吞的节奏,轻声问:“你对我没感觉吗?” 裴心恬抵死不想承认自己看着他时心跳会快到无法呼吸,没见面的时候会一直想着他生气或傻笑,就连洗澡时间,她都在幻想明天该怎么诱惑他…… 她才不想通通告诉他,还是挑最没杀伤力的说好了。 “我对你只有性欲。”她结论。 “……裴心恬,你是女生,不要这样说话好不好?”他终于难以自持,声音失去冷静。 “你呢?你的答案不也是吗?”她静静看着他反问。 夏永泷的眼神变得复杂阴郁,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所以,他是默认了? 虽然早就为自己心理建设过几百遍,裴心恬还是感到受伤了。她推开他,勉强挤出笑容。 “不好玩,我要回家了。”说完,转头快步离开饭店。 外头夜深露重,冷风吹来让她瑟瑟发抖,心口像是冰冻湖面被敲开一角,快速扩散裂开成长长的缺口。 夏永泷这个猪头!裴心恬好想大叫,又好想哭。 果然是只有性。明明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会难过?明明只有性…… 性……她突然一愣。 不对,已经一个月了,她的生理期怎么还没来? 第九章 “事后丸在性行为后的七十二小时内服用,避孕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但是,有很小很小部分的人还是会怀孕……” 面对她激动的发问,那时医生是这么告诉她的。 离开妇产科,裴心恬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 没想到她居然就是那百分之五、很小很小部分的人? 怎么买彩券就没那么好运? 站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灯倒数读秒,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这里已经有个新生命了,但她却一点也没有因为新生命的到来而喜悦。 当医生宣布她已经怀胎五周时,她曾有过短暂几秒的兴奋,可是很快的使回到现实,惊慌恐惧的感觉顿时排山倒海而来。 孩子的爸爸昨天才默认对她只有性欲没有爱,她怎么能留下小孩? 裴心恬表情呆滞,脑中一片空白,像游魂似地在街头晃来晃去,直到天色开始有些暗下了,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大哥的住所。 “心恬。”才开门,迎接她的是大嫂的笑脸。 “茉言,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裴心恬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才五点多,茉言最近常加班,通常都会跟大哥在外头用完餐才回家。 “心恬,跟你说一个好消息。”夏茉言甚至不等她进屋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宣布,“我怀孕了!” 怀孕?这敏感的字眼让裴心恬一愣,可她随即明白茉言不是指她。 “真的吗?恭喜你。” 好巧。裴心恬笑着恭喜,内心的苦涩却让她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夏茉言察觉她的异样,若换做平日的她,一定会非常兴奋,开心地乱叫乱跳才是。“你脸色不太好。” “没有,我中午跟同事吃饭,吃到不新鲜的东西,累不太舒服。”裴心恬胡诌了一个理由,随即扯开话题。“你怀孕的事我哥知道了吗?他一定很高兴。” “我已经告诉他,他兴奋得快疯了,中午就冲去公司把我接回来,刚刚说要去买补品,又冲出去了。”有了幸福加持,夏茉言整个人像会发光,神采奕奕。 “真好。”茉言快乐的表情此刻只是血淋淋地对照出自己悲惨的处境,裴心恬好不容易强打起精神,真心地露出笑容。“茉言,恭喜你,一定会是很可爱的小宝宝。” “我现在就怕你哥反应太过度,已经在考虑装潢婴儿房了。”夏茉言虽然沉浸在怀孕的喜悦中,但见好友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很快转为忧虑。“心恬你是不是真的很不舒服?还是先休息一下,我拿胃药给你?” “没关系,我回房间躺一下就好。”不想要自己无可挽救的低靡情绪影响到兄嫂,她很快的婉谢回房。 一进房,回到属于自己的安全空间,所有的疲惫、恐惧、委曲就同时爆发,她甚至走不到床边,靠着门板便蹲下身环抱住自己,不自由地流泪。 看着大嫂快乐的样子,她好羡慕,可她却没有办法享受那种单纯迎接新生命的喜悦。 她觉得自己好恶心,满脑子都是堕胎的想法,她为什么会这么残忍,忘记肚子里是一个珍贵的小生命?但如果不堕胎,她能留下孩子吗? 她可以想像哥哥听到茉言怀孕后狂喜的样子,而夏永泷听到她怀孕以后,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对于只有性欲的一夜情对象不小心怀孕了的这件事,他一定会很烦恼吧? 电视上、小说里都有这样的剧情,女主角怀孕以后自己一人偷偷去远方生下来……可是她能躲去哪里? 生下小孩后,尽管有存款能支撑她专心带小孩,但当存款用尽、她得要出去工作的时候,孩子一个人又该怎么办? 在没有父母照料的生活中长大,她太明白独自一人的孤单,那时哥哥为了学业和家计忙得两头烧,她帮不上忙,只能懂事地忍受自己一个人的寂寞,每天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做功课、一个人整理家务、一个人睡觉。 她总是羡慕同学有父母、有兄弟姊妹,吵吵闹闹的过日子,只要不是一个人都好。 不行,她不忍心让孩子再次经历自己走过的那些日子,一出生就注定在不健全的家庭成长,还不如趁无缘的孩子尚未有知觉的时候让他走。 做了决定,她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仍不停落下。 既然这是两人一起造成的结果,她也不认为只有自己该承担。 勉强走到桌边打开手提电脑,她写了一封email给夏永泷。 刚才在妇产科她咨询过医生的意见,小周数可以用药物流产或真空刮除手术来堕胎,只不过无论是哪一个方法,这段期间她都会很虚弱、很疼痛,需要有个人陪伴。 而那个人理所当然是该负一半责任的他。 到时,她会很脆弱,会需要他的。 裴心恬这个笨蛋! 结束手上的公事,夏永泷稍有空档,那抹甜美倩影就又占据了他的思绪。 想起她昨晚的问话,他真恨不得当场痛打她屁股。 她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怎么会坚信他对她只有性欲而已? 如果是性欲,那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男人灯关了,想像谁都可以,哪来非谁不可的这种事? 但这位小姐偏偏有个固执又钻牛角尖的脑袋,居然敢那样理直气壮地指责他! 他当时是气到说不出话,连解释都懒了,想着最好她能自己想通,万一想不通,得要由他来点醒,那她就会很凄惨了。 看了眼macbook上的时间,他用长指反复敲敲桌面,思索了下,走出办公室到外头喊住拿了影印文件,准备回位子的叶宝仪。 “宝仪,勤予的人等一下会过来,裴小姐今天早退,麻烦你待会到会议室代替她做记录。”他简单交代了一声。 “好,没问题。”叶宝仪愉快地回应。 “谢谢,我先出门一趟,半小时后回来。” 夏永泷交代完毕便离开了,只留下目送他背景远去的爱慕眼神,久久不愿转开。 夏先生还是需要她的。叶宝仪心满意足地想着,抱着文件回位子上。 自从那女人进公司之后,她完全被取代了,不再是夏先生身边最亲近的人,不再是他的助理,不再是他最值得信任的那个人…… 想起那女人嚣张勾引夏先生的姿态,妒恨让叶宝仪的表情几乎扭曲。 希望那女人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不要再离音破坏她和夏先生的感情! 叶宝仪装订着资料时,电脑荧幕突然发出细微声响,她抬起头,一个小对话框跳了出来。 “您有新信件。” 她连忙放下装订的资料,点击滑鼠开启邮件夹。 这不是她的信箱,是夏永泷的。 他所有的秘密曾经都和她分享,包括他最私人的信箱,也都将帐号密码告诉她,而至今他仍未更换密码,也从未因信件已被读取而有过怨言,这意味着他依然信任她,愿意让她进入他的世界。 叶宝仪安慰地打开邮件,脸色却随着信件内容而阴沉。 信件标题是:有事找你。 认出发信人的邮件地址是那女人的,她脸色更沉了,只见几行让她震惊到无法言语的文字跃入眼中—— 夏永泷,我怀孕了。我考虑过,以我们的关系,孩子不能留下。我想约下星期做人工流产,需要你陪同,看到信件后告诉我你何时有空。 她怀孕了?!那个贱女人居然跟夏先生发生关系,而且怀孕了?! 叶宝仪无法多想,立即反射性地删除邮件。 这封信绝对不能让夏先生看见,夏先生不能知道这件事,他的人生不能为了这个女人染上污点,夏先生是完美的,不能被破坏。 还有,万一这女人反悔,决定要生下来,用孩子绑住夏先生怎么办? 叶宝仪思绪一片混乱,思考半晌,终于再次打开邮件。这次,她决定以夏先生的名言回复信件,模仿着他最平常不过的口吻做了回应。 我很忙,这件事你自己处理,多少钱我再给你。 万籁俱寂的夜里,即便是不夜城都充满惺忪睡意,但是一抹粉色身影却燃着烈焰般的愤怒闯进精华区的五星级饭店。 叶宝仪大概万万没想到裴心恬并不是个忍气吞声的女生,收到这种羞辱意味十足的信件,她没有因受伤而躲起来,相反的,那封回信彻底惹毛了她。 半夜三点多,她在无人敢挡驾的情况下直冲到夏永泷房门口,一面打电话,一面不耐烦地敲门。 手机响了好几次,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谁?” “夏永泷,我在你家门口,出来开门!”她气得声音都颤抖了。 下午发完邮件后,她不小心睡着,等她醒来收到他的回信一看,羞辱、难堪、受伤的感觉瞬间冲垮她的防线,怒焰燃烧了她的理智,根本等不到隔天,她立刻就想找人算帐。 站在门口等了半晌,听见门里发出细碎的开锁声,没多久,夏永泷就出现在门的另一边。 “这么晚了,有事吗?” 她瞪着他,怎么有人半夜刚睡醒,看起来还是这么清爽从容……管他的,那不是重点! 裴心恬推开他,直闯进去。 夏永泷疑惑地把门关上,转过身面对那张心心念念的娇颜。她的表情看来愤怒到极点。 “夏永泷我要杀了你……”裴心恬咬牙切齿,只说得出这几个字,眼泪马上大串大串地滴下来。 “怎么了?”有人要杀人还先大哭吗?对她迅速变换的情绪,饶是冷静温吞如夏永泷也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地想过去安抚她。 “走开!”她用尽力气推开他虚伪做作的好意,却怎么也抹不完脸上委曲的泪水。 他无奈无辜又不明所以,只好拿了面纸递给她擦泪,安静不作声地等她开口。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的要求很过分吗?”她又气又心痛,断断续续抱怨着。“为什么陪我都不要……你以为你是谁?难道都是我的错……你就没有责任吗……” 听了半天仍是无解,夏永泷再聪明也没办法从这些含糊的字句中找出线索。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还想否认……这小孩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吗?!”透过泪水蒙眬的眼,裴心恬用力地瞪他,随即又委曲的哭起来。“不公平……我比你还害怕……你却可以走得……远远的……我要……自己面对……为什么都是女生要承担……” “小孩?!”听出关键字,夏永泷脸色一整,严厉地开口,“你在说什么?不要哭!说清楚!” “凶什么?你信都回了,不要装傻!”想起信件的内容,心脏宛如再度被凌迟了一次。“我又不是要你负责养他……我只是要你……陪我去拿掉……为什么你连这样都做不到……我会害怕啊……” “拿掉什么?!”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气,再三确认。“你好好讲,你是不是怀孕了?” 裴心恬把脸埋进纸里,点点头。 “你怀孕了。”他们有了小孩…… 夏永泷瞬间明白这个消息,一股强烈的喜悦涌上心头,那震撼是比拿到刚出厂的iphone4还强烈,可是,随之而来的状况让他表情马上沉了下来。 “你说,你要把小孩拿掉?”他的声音变得冰冷严厉。 “我只是要你陪我去……有那么困难吗?”仍沉溺在受伤的情绪中,裴心恬压根没注意到他的怒气。 “你为什么要拿掉?”最好有个很好的解释。夏永泷克制着大吼的冲动,冷静地问。 “我不要我的小孩出生不在不完整的家庭长大,我不要他像我一样孤孤单单没有爸爸妈妈,别人都有,只有我没有……我不要他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没有完整的家庭,没有人疼他……”她啜泣着断续说出的话语,迅速烧熄了他的怒火。“我不要他像我一样……” 夏永泷一怔,他从没想过自己平凡的家庭生活,在她眼中竟是梦寐以求的温暖。 她的孤独脆弱紧紧揪住了他的心。 “他可以不用这样。”她嗓音变得温柔,不让她抗拒,强势笃定地将她拥入怀中。“我们会结婚。” “不会。”挣扎了几下都无力挣脱,她索性认命留在他怀里,可是脑子还很清醒。“我们不能结婚,你不爱我。”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爱你?”他没好气的请教。 “那你又什么时候说过了?”凭什么讲得好像是她耍赖,明明他对她一直那么冷淡。 “我把自己的心血用十分之一的价钱卖掉,为了换得接近你的机会。大半身家都送给你了,这样还不够吗?”本来不想说的,但现在不管做什么,这想太多的小妮子恐怕都会解读成“因为我怀孕他想负责抟以才对我好”,夏永泷也只好坦白说了。 “十分之一的价钱……”裴心恬倏地止住了泪水,抬头愕然地看着他。爸爸讲的那笔钱数目那么多,还只是十分之一?他到底多有钱啊? “一开始,我无法百分之百确认那一定是爱,只知道自己不能放开你,就算要用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去换也愿意。” “……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说呢?”夏永泷翻了个白眼,给了三个字,要她自行回溯自己原先的问题。 他问他什么时候说过他爱她,而他的答案是,他已经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送给她了……裴心恬愣愣地想着。这表示……他是爱她的吗? 难得看她傻乎乎的样子,夏永泷觉得有趣极了,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蛋,将她转向自己,不准她再逃避。 “现在的问题是,你愿不愿意给我们三人一个机会?”他轻柔坚定地看着她的眼。“我会给你我所拥有的一切,尽力让你们拥有完整快乐的家。你愿意试试看吗?” 看着他温柔的俊眸,泪水再一次充满眼眶,裴心恬用力的点头。 她可以留下孩子了!她不用失去他了……她扑进他怀里,任性地在他身上抹去所有泪水。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无论自己做过多少理智的分析,终究只是自欺欺人。她真的好想好想要这个小孩,就算躺上了手术台,最后一刻她也一定会逃走。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放手,无法真的狠下心。 夏永泷轻轻摸着她的发,像哄孩子般温柔地安抚她。 “好了。”见她逐渐平静下来,他才问出心里的疑惑。“现在告诉我,你刚才进门在气什么?” “我昨天想叫你陪我去……手术。”那两个字所代表的决定突然变得遥远又不真实,但说出口时,她仍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像是在保护着什么。“因为我自己一个人去会害怕,而且这件事你也有份,所以就写e-mail给你。” “哪个信箱?” “就公司的那个。” “那是公事在用的。怎么不打电话或传简讯?” “我不想你太快知道……”谁不晓得他随身都带着iphone4,这是她的鸵鸟心态,好像晚一点让他知道,自己就能晚一点面对事实。 “然后呢?”这个胆小鬼。 “我收到你回信给我,你说你没空,叫我自己去……多少钱你会再给我。”讲到这里,她不由得瑟缩了。在最彷徨害怕的时候被唯一求助的对象狠狠拒绝,那种无助和心痛她永生难忘。 “我可能这样说吗?”这女人到底把他当作什么恶魔了?夏永泷十分无奈,没好气地说。 “是有可能……”裴心恬回答的非常直接。“你眼里只有苹果。” “唔……”好吧,他承认,在遇上她之前是。 “所以……真的不是你发的?”她忍不住再三确认,却换来他一记白眼。 算了,看在她今天这么难过的份上,他不想再追究,反正爱不爱的问题,他们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讨论、慢慢培养。 “大概是宝仪写的。除了你,只有她有信箱的密码。”思索几秒,他想了下说。 “我想也是。” 叶宝仪真是的,害她流了那么多眼泪,不值得。 “进你公司本来就想报仇,结果你居然有这位小姐帮忙,我都不知道被整的是谁比较多了。” “这件事我会处理。”夏永泷淡淡地说。 “不用了。”她倒是看得很开。“她对你这么痴情却始终没有结果,一时过不去也是难免,但她还是一个很好的员工,身为公司董事,我不想损失一个好人才。而且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今晚就来找你问清楚。” “你喔……好吧,就依你。”看着怀里的人儿,夏永泷只能乖乖投降。 谁教他那么爱她呢?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花暖【古怪夏家】系列在线阅读: 古怪夏家之一《泪美女》 作者:花暖 http://.dddbbb/html2/95110/index.html 古怪夏家之二《痞千金》 作者:花暖 http://.dddbbb/html2/94837/index.html 尾声 “夏永泷,你怎么那么爱告状?”裴心恬一面折着从烘衣机里拿出来的衣服,一面没好气地低声抱怨。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没有告状,我只是……”夏永泷慢吞吞的回答,神情很是无辜,一串准备好的说词再度被打断。 “你只是跟我哥讲,我哥跟你妹讲,你妹再跟你妈讲,现在全部的人都知道了!”这招幼稚园小朋友都可无师自通的招数,他还要用多少次啊? “这样不好吗?”对于自己的小孩,他自然也有当爸爸的关切和私心,怎么可以在娘胎就养输人?“反正我妈要帮茉言补身体,多煮一分补品也没差。” “话不是这样说。”尽管爱死了有人照顾的感觉和那些喝不完的补汤,可是让长辈奔波北上,她心里总是过意不去。“况且这样一讲,大家都以为我要嫁给你了。” “不然你还想嫁给谁?”他睨她一眼。 “拜托,我就算当了未婚妈妈也还是有行情的好吗?”她才不理他,笑嘻嘻地开玩笑。 “心恬啊,怎么在那里站?”半晌不见人影,夏妈妈从客厅里探出头来。“来来,快到客厅坐着休息,这些家事给永泷做就可以了。” “夏妈妈,没关系啦……”裴心恬客气地回应,却还是被抓到客厅。 “怎么还叫夏妈妈?该改口了喔。”夏妈妈笑着说,越看这媳妇就越满意。 “……妈。”裴心恬有些害羞又激动地轻唤。 从小到大,她从没机会亲口喊出这个字,看着夏妈妈欢喜慈爱的表情,她忽然觉得鼻头酸酸的。 “好、好,我已经找人挑好日子了,这个月尽快把喜事办一办,趁肚子还不太明显,穿起新娘礼服才好看。”夏妈妈握着未来媳妇的手,兴奋地碎碎念。“再说一回生二回熟,才刚办完你大哥跟茉言的婚礼,现在感觉万事都容易多了。而且以永泷那小子的工作人脉,要办个气派婚礼也不是太难。” “妈,婚礼不用太气派,小小的,自家人吃顿饭就好了。”看过大哥婚礼人仰马翻的辛苦,她还真有点怕。 “那怎么可以?这种事以后要回忆一辈子的,不好好风光办一场会捶心肝。” 见夏妈妈如此坚持,裴心恬也就不再多话,毕竟又没人跟她求婚,讲婚礼都还言之过早。 “唉,看到你跟永泷在一起,我是既高兴又担心。”想到自己怪里怪气的二儿子,夏妈妈还是很怨叹当初作煤没成功。“高兴的是,你终归要当我们夏家的媳妇;担心的是,永泷那呆头呆脑的孩子不够温柔体贴。可惜当初行森他啊……” “妈,来不及了。”夏永泷走进客厅,就听见妈妈还在抱怨。“行森注定要叫她二嫂。” “夏永泷!”裴心恬为他太过直接的话语害羞起来,幸而一声电铃响起,拯救了她的窘境。 “应该是茉言他们回来了。”她自沙发上一跃而起。 “怎么不直接开门还接电铃?”夏妈妈站起身,跟着往门边走。“来来来,我去开。” “妈,我开就好了,我哥家的内锁不太一样,你可能不大会开。”裴心恬急急走在前头,就怕让远来是客的长辈操劳。 夏妈妈输人不输阵,回头对着儿子招手。“永泷,你怎么还坐在那里?过来帮心恬开门啊。” “一个门要三个人开,有没有那么夸张?”说归说,他还是放下手上的iphone,认命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那头,裴心恬已经开了门,门一打开,来人却让她吓了一跳。 “叶宝仪?” 接着只看见一道白亮亮的光朝她划来,她反射性地闪至门后,躲开袭击。 这一幕让一旁的夏妈妈和夏永泷都惊呆了。 叶宝仪冲进房内,脸上的神情疯狂,见一击不中,举起刀又要砍来。 这次夏永泷有了防备,冲上前抓住她,刀锋倏地割过他手掌,他掌心一痛,鲜血立即大量涌出。 “夏永泷!”裴心恬担忧的大叫。 “夏先生……”叶宝仪没料到会伤到自己最心爱的人,握着染血的刀柄,模样惊惶失措。 “宝仪,把刀放下。”即使掌心染血,夏永泷仍没有退缩的意思,“有事好好说。” “不行!那个贱女人不能怀你的孩子,她不配!”叶宝仪猛摇头。 “宝仪,心恬恨快就会跟我结婚,她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夏永泷非常老实的点醒她。“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噢……裴心恬几乎要呻吟了。 他的辨识不能症又要发作了吗? 女人怒火中烧的时候,谁想听事实?! “不行!夏先生你不能娶她!她不配、她不配!”叶宝仪果然被激怒得更厉害,声音更加嘶哑尖锐。 “宝仪,我这辈子除了她,谁都不会娶。”夏永咙只是一脸认真的继续落井下石。“包括你在内。” “不……”不要再说了,她快受不了了……裴心恬努力跟他使眼色,奈何他什么也没看到,只顾着专注处理纷争。 偏偏她又无法出声,因为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造成更大的刺激。 “不行!你不能娶她!不可以!”叶宝仪像只困兽般被逼到墙角。 “宝仪,接受事实好吗?我只爱她,也只会娶她。” “不!不可以!你不可以!”终于达到极限,叶宝仪紧绷的神经完全崩裂,眼中根本没有夏永泷,有的只是一个不停否定她的人—— 只要除掉他就可以了。 她再次举起刀,大叫一声刺了过去。 “不要——”裴心恬早有防备,冲上前扑档在两人中间,硬生生撞出了距离,却也来不及阻止即将落下的刀…… 急诊室里永远有生意,即便已是夜晚,照样灯火通明。 “麻醉药应该开始作用了……”穿着白袍的医生刚刚太忙,看了下伤口就吩咐上麻药准备缝合,现在抬头再看伤患和陪同家属,才发现不是生面孔。 “咦,是你们啊?怎么样?轮流受伤是吧?今天换男生了?” “欵……他在厨房不小心被刀子割伤。”裴心恬大声说谎。 那一刀,叶宝仪终究没有刺下去。她似乎终于理解裴心恬不是普通对手,是愿意拿自己生命去保护对方的强韧女子。 她终于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底,于是在最后一刻放一刀子,颓然倒地。 当刀子落地后,裴心恬才发现夏永泷脸色有多惨白,那张总是英俊优雅的面容,第一次出现强烈的恐惧。 确认她无碍后,他根本不顾自己受伤的手,紧紧抱着她直到颤抖平息,然后以最冰冷严峻的声音,将叶宝仪永远赶出他的生命。 念在宾主一场,他没有报警,是给她的最后宽容。 看着叶宝仪垂头丧气离开的背影,裴心恬其实也不好受。 能够被心爱的人所爱并非必然,而是幸福的奇迹。她得到了奇迹,叶宝仪没有,她为她难过。 “这伤口不太像割伤,太深了。”医生将夏永泷的手掌翻来翻去。“不过反正你也有经验了,缝合伤口都大同小异,就是拿个针线穿几个洞,最后打个结。” 话是这样没错,但有必要讲这么白吗?夏永泷原本还不太觉得痛,被医生这么一讲,已经兴起逃走的念头。 “总要让病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有个心理准备啊。”废话很多的医生手法倒是俐落,只不过该痛的还是会痛,针一下,夏永泷俊脸都绷紧了。“啧啧,伤口还不小。你忍耐一下吧,当初你女朋友的伤口比你痛几十倍都没吭声。” 因为她没神经啊……夏永泷怀疑麻药根本没作用,他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不停告诉自己不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丢脸。 他抬头望向紧握他另一只手的人儿,此刻她脸色惨白,一副想吐的样子,活生生就是当初他看她进行手术时的翻版,那种因为无法解除对方痛苦而产生的难受,他完全能理解。 夏永泷再次深呼吸,努力转移注意力。 他不能让裴心恬感觉到他的痛。 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心恬,我外套右边口袋有个东西,帮我拿出来好吗?”他咬着牙根出声。 “嗄?”紧张的刷白了脸,裴心恬还愣了一下。 “快点。”他催促。 “喔。好。”她依旧他的吩咐,伸手在他外套口袋挥出一个四方型小绒布盒,心跳瞬间加快,感觉周遭的空气也兴奋骚动起来。“这是……” “我一定要做些事情分散注意力。”夏永泷强扯着嘴角,随即回头瞪向那位眼神充满期待、动作却停下来的专业人士。“医生,我不是说你。” 拿过她手里的盒子,他用单手打开盒盖,一枚价值不菲、闪亮耀眼的钻戒立即让旁边的护士小姐倒抽一口气。 裴心恬捂住嘴,惊讶地看着他。 “我没办法下跪,所以只能这样跟你说——” “你要下跪也可以喔,我帮你移动一下位子。”医生热心配合,却只得到病人的白眼和拒绝。 “不用了,谢谢。” 夏永泷用力深呼吸,尽可能忘记自己的手正被针插来穿去,诚恳地看着裴心恬,慢慢开口。 “虽然我已经说过了,但我想再说一次,我会尽我所能给你和孩子一个完美幸福的家庭。”疼痛让他稍微抽了口气才继续道:“我愿意把我的一切跟你分享,你可以拥有我的公司、我的饭店股份、我的银行存款,我过去、现在及未来的苹果产品……” “多嘴插个话,你这样说有点变成遗嘱了。”医生整个就是不甘寂寞。 夏永泷很干脆的启动无视功能。 “你将会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深呼吸一口气,他以无比认真的神情问:“裴心恬,请嫁给我好吗?” 这场突如其来的求婚,背景和时机实在太荒谬好笑,裴心恬嘴角含着笑意,眼中却充满泪水。 不知何时,小小的急诊室门口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护士和路过的病患,众人没有起哄,有志一同地屏息等待女主角的答复。 “我愿意。” 当这三个字一出现,现场才欢声雷动,恭喜声、掌声不断,就连医生也加入鼓掌的行列,恭喜佳偶诞生。 不过,等等…… “医生,你还没缝完,拍什么手啊?” 想藉幸福麻醉疼痛的夏永泷,却换得一个被幸福气氛麻醉的医生,他还能说什么呢? 算了,看在医生也那么识货用iphone4的份上,他就忍一下,不计较了。 毕竟他已经拥有了全世界,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欲知夏茉言与裴仲礼的爱情化学实验如何开花结果。请看花园系列1444古怪夏家之一《泪美女》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花暖【古怪夏家】系列在线阅读: 古怪夏家之一《泪美女》 作者:花暖 http://.dddbbb/html2/95110/index.html 古怪夏家之二《痞千金》 作者:花暖 http://.dddbbb/html2/94837/index.html 珍惜所有,把握光阴 by 花暖 真是一本一波多折的稿子。 这几个月,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时间“咻”一下子就过去了,稿子的进度也总被东一点西一点的琐碎事情给绊住。 小时候,觉得时间流动得很缓慢,总是要好久才等到暑假、又要等好久才到寒假,可随着年纪渐长,时间的流动仿佛也改变了速度,明明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却一日一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的又过去了,想想还真会忍不住心惊。 这次夏家古怪老二的故意,不知道大家还喜欢吗? 写到故事结尾的时候,刚好有刚苹果电脑史蒂夫.贾伯斯先生的新闻炒得沸沸扬扬,因为他得了胰脏癌被谣言小报断定剩下七星期可活,病情瞬间成为全球注目的焦点。 希望贾伯斯先生可以加油,不要被病魔击倒,不然我们的苹果迷夏永泷先生可是会很伤心的呢。 在这里,把书中那段贾伯斯先生的话再次和大家分享—— “提醒自己快死了,是我在人生中面临重大决定时,所用过最重要的方法。因为几乎每个件——所有外界期望、所有的名声、所有对困窘或失败的恐惧——在面对死亡时都消失了,只有最真实重要的东西,才会留下……” 希望大家都能坚定清楚的知道自己最真实重要的事物,并且好好珍惜。 下个故事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笑咪咪咬人狗夏家老三行森的故事,至于老大,我把他流放深山去种兰花以后,暂时就当不存在了,谁教他这么神秘严肃、难以接近呢。(笑) 今年我要发愿努力了,希望之后的故事也都能顺利完成,再次感谢新月的编编们,特别是絮绢编容忍我交稿期上的延宕,让我好几次羞愧到想去负荆请罪。 接下来的写作计划,我会强迫自己严格执行,不要再追着交稿日跑(而且还老是追过头)。 这也是我的新年愿望。 我们下本书再见啦。 -----------------------------------------------------------------------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花暖【古怪夏家】系列在线阅读: 古怪夏家之一《泪美女》 作者:花暖 http://.dddbbb/html2/95110/index.html 古怪夏家之二《痞千金》 作者:花暖 http://.dddbbb/html2/94837/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