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 第1章 小公子[娱乐圈] 作者:归荼文案毕业后跑了三年的小龙套,冼子玉终于获得到公司总部试镜的机会,在电梯前跟boss狭路相逢。谁能想到,这位向来只活在传说中的boss,见到他的第一面,居然膝盖一沉,给跪下了。冼子玉:“……”后来,这段奇闻在公司上下疯狂流传。下跪?!开玩笑的吧?”“真的真的,还是单膝。求婚那种。”*上辈子刀口舔血,保全性命都成问题,什么风花雪月的暧昧心思,连棣都只敢在心里偷偷地想。一朝国破人亡,他重生成了和平年代的霸总。然后发现,自家可可爱爱的小公子,也重生了。**乐观元气奶萌受x外冷内热忠犬攻。娱乐圈当背景板,主要是谈恋爱。并不是传统的霸总文啦,大概是两个小可爱相互依偎守护的故事吧。(架空)古穿今。连棣(di),第四声。内容标签: 娱乐圈 古穿今 甜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冼子玉,连棣 ┃ 配角:穆长霖,长川,长沛 ┃ 其它:1v1,甜文,he,古穿今第1章   华星娱乐总部。  面试厅外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回响,一声声干脆利落,节奏轻快。  “钟姐。”  冼子玉摁住微信的通话键,清爽的少年音里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失落,“我刚刚试镜……结束了。”  语音咻地一声发出去,对面回得飞快。  “没成?”  “哎没事儿,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就当是攒经验了,以后还有机会的……”  一大串安慰的话听完,冼子玉站在了走廊尽头的电梯前。  他看着手机屏幕,嗓音里泄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意,“我拿到了。”  “……你说什么?”  他没忍住一咧嘴,上前按了电梯下行键。细长的手指还正兴奋得发颤,按了两三下才把电梯键按亮。“是真的,我拿到了。”  “《盛世》的顾澄,这个角色是我的了!”  清亮的少年音色带着笑意振荡在胸口,任谁都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好心情,“下个月就进组。今晚小龙虾?我请您。”  手机那头传来惊喜的嗔骂,“臭小子长本事了,敢拿老娘开涮!”  “小龙虾就算了,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我马上去跟进,你自己先吃点好的庆祝,回头找时间再聚。”  “有这机会不容易,好好加油!”  “谢谢,我会努力的。”冼子玉说,“那改天再请您啊。工作辛苦了。”  话音刚落,电梯已经到了。  冼子玉走进电梯,顺便往里侧的镜子里照了照。  初春的天气还很有些寒意,室内暖气却开得很热。他的外套挂在臂弯,只穿着白色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没有花哨的设计,干净的少年模样却依旧朝气十足。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这样喜怒形于色不太好,可抿了几下嘴唇都没能抿掉嘴角开心的弧度。  签在华星大半年,还是第一次来公司总部试镜。他上一部戏是个小制作的漫改网剧,接的是男四号,认认真真准备了许久,播出后小圈子里反响还不错。算是为这次的机会做了铺垫。  他的经纪人钟泉应该就是看到了这个成绩,才会推荐他来试镜的。  微信语音里钟姐不可思议的语气,冼子玉其实很能理解。虽然提前准备了许多天,但真的被宣布拿到角色时,连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他哼着自己上部戏的片尾曲独自站在电梯里,视线在空气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黑色的帆布鞋,被细心刷得干干净净,但依然能看出已经穿得有些旧了。  这双鞋子是当初一百来块在网上买的,到现在他已经穿了快三年。接下来这部戏的资源这么好,片酬说不定会比上一部翻一倍还不止。冼子玉愉快地想,等拿到报酬,就可以给自己换双新鞋,再给团团换一个更好的房间……  电梯抵达一层。叮的一声响,门缓缓打开了。  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中,他的目光还低垂着。视野范围里突然出现了另一双鞋子。  黑亮亮的手工皮鞋,一尘不染。做工考究的样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冼子玉回神,不着痕迹地往挪了小半步,以免自己贫穷的小布鞋对这样的鞋中贵族有所冒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顺着笔直的西装裤一路往上,直到微微仰头。  ……好高。  站在电梯外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抬眸,跟他对视了一眼。  两人同时怔住了。  ……好帅。  来人一身西装,宽肩长腿被剪裁合身的面料包裹着,气势慑人。五官线条凌厉,眉眼深邃得像杂志画报上的混血模特。  一眼扫过去,冼子玉心里就有了数:外形条件这么好,模特跨圈来当演员的情况也不罕见。或许是同行。  这么肆意地打量人家好像不太礼貌。他正要收回目光,却瞧见电梯外那位西装革履气场两米八的模特先生也正在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怎么说也是个鲜肉演员,被人打量他早习惯了。不对劲的是,这位先生的表情变化异常到有些诡异——一转眼的功夫,他像丢了魂似的,原本凝结在眼底的冰霜融得一干二净,迅速化成潮湿的水意氤氲在眼眶里聚集。  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对面画风怎么说变就变。冼子玉一时不知所措,却见他脚下撤回半步,膝盖一沉。  跪,跪下了!  “……”  被这位“同行”一言不发就下跪的操作震惊了,冼子玉一时顾不得什么礼貌,动作幅度超大地往旁边躲了一下。紧接着,又听见他说了一句什么。  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听不懂就有点无奈了。  那发音像串咒语一样,像是某种外国话。冼子玉不好意思把人就这么扔在这儿,只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用蹩脚的英语问,“are you,ok?”  “you,you need,em,help?”  单膝跪在地上的人右手放在胸前,直直盯着他。  还听不明白?  冼子玉没辙了。他已经用尽了仅有的外语沟通能力,情急之下开始上手比划,指了指面前的人,又指了指电梯门。  “先生你,要……乘电梯吗?”  这句话起了点作用。对面的男人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动作带风迅速站了起来,又恢复成第一眼时面无表情的冷静模样。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冼子玉,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字正腔圆,分明没半分听不懂说不通的意思。  原来不是迷路的外国友人,冼子玉心里松了口气。回过神来之后,首先向他袭来的是外语短板被暴露得彻底的羞赧。  紧接着就是“等一下我刚才是不是被调戏了”的薄怒。  对方还在等待他的回应,甚至非常执着地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整套操作实在过于诡异令人费解。冼子玉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直觉适时发出“此地不宜久留”的信号。他当机立断,丢下一句“我名字很多的”就低头出了电梯,抱着外套往出口飞奔而去。  “……”  只留下电梯前的一人。  他没有追,甚至没回头去看冼子玉匆忙逃离现场的背影。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收拢成拳,紧了又紧。  独立半晌,才缓步走进了电梯。  **  冼子玉租住的公寓在旧城区的城中村里。离繁华的商业区有点远,四十来平米的一室一厅,面积不大,但住起来还是挺舒服的。周边餐馆超市菜市场什么的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房租便宜。  搞定工作后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正纠结午饭要吃什么。  先前说要庆祝,主要是想感谢钟姐给他试镜的机会。其实小龙虾也并不是非吃不可的,十来块一碗的云吞面就能吃得很满足了。  啊,云吞面。  冼子玉眼前一亮,停在“云姐粉面馆”的招牌前。三两步跨上台阶,推开了餐馆的玻璃门。  已经过了饭点,粉面馆里客人寥寥无几。老板娘云姐正坐在柜台前刷朋友圈。  这会儿见他进来,她招呼着“先坐,马上好”,放下手机转身就进了小厨房。  冼子玉在这儿住了两三年,大伙都熟了。这小孩儿长得好看,笑起来明亮亮的,特别招人喜欢。  刚开始来店里吃饭,他把所有口味都试了一遍,找到最喜欢的后就固定只点那样。时间久了,都不用说。只要见人一进来,云姐就把面下了锅。  冼子玉笑着应了一声,跟往常一样坐在靠窗的小桌,看着墙上的电视打发时间。电视里正放着最近热播的古装剧。没几分钟,他爱吃的云吞面就上了桌。  云姐也知道他的工作,见他看剧看得津津有味,放下碗打趣道,“等什么时候你也上电视了,我们大伙儿一块给你贡献收视率。”  冼子玉大大方方地笑起来,接过碗道了声谢,“好啊。不过可能得多等几年了。”  云吞是鲜虾馅儿的。虾肉紧实弹牙,皮薄馅香,云姐给的量又特别足,嚼起来满口鲜甜幸福极了。他吃着,听见电视里传来深情的台词,“殿下品貌非凡风华无双,小女心中仰慕已久……”  他筷子一顿,又想起电梯里的奇怪事。思索一阵后一本正经地问,“云姐。您看我这张脸,有好看到让人下跪的程度吗?” 第3章 “……we were both young when i first saw you” 易连禾在旁边帮他和声伴奏。最后一句歌词唱完,他突然抬头,朝着不远处人群中大声喊,“merry christmas evan! love youuuu! ” 被叫作evan的另一个男孩立刻从围观群众里冲到前面,抱起他来开心地转圈。人群中不知是谁吹了声口哨,跟着他喊,“merry christmas!” 接着一声两声,口哨伴随着善意的笑接连响起。夜空被烟花和灯火映得五光十色,花火下,大家聚在一起呐喊欢呼,共同庆祝,迎接新的一年。 易连禾看得心里一软,视线移转去找谌述。 谌述一直趴在栏杆上懒得动,围观全程后露出了老父亲的慈祥笑容。见他看过来眉头一挑,随即站直身体,张开了手臂。 “要过来转圈吗?” 他笑着挥动胳膊,头上还戴着羽绒服的连帽,绒绒的一圈毛簇拥在脸边,随着他的动作幅度晃来晃去。目光温柔且甜。 像他们曾一起经历过的漫长时光,像徐徐展现在眼前的美好未来。 温柔,且甜。 易连禾也笑起来,放下话筒从容又坚定地朝他走了过去。 然后把爱的人,用力抱个满怀。第2章   “废话。他又有哪一天不想?”  穆沛沛嫌弃道,“说点有用的。”  依照连棣的性格,即便想,也是夜深人静时自个儿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倒腾无数遍,还要在被问起时死撑着一脸淡定无所谓才对。并不该有如此反常的举动。  反常得过于明显了。  “我这不还没说完么。”  穆长川摘下眼镜,露出一张清俊的脸,“今天下午我在会议室门外,听到些了不得的议论……”  他把听闻细细地重述一遍,见两人表情讶异,才满意地擦擦镜片,把眼镜又戴了回去。  穆沛沛一口酒呛在喉咙,辣出了眼泪,“老大真的给他下跪行礼了?”  “条件反射吧。”穆长川挠头。  十数年的习惯已经刻进了神经里。要是他在场,说不定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这事挺有意思。”  常霖把自己为新电影留的半长头发往后捋了捋,背靠沙发,手指放在腿上轻轻敲着膝盖。  他年少成名,天赋卓越,三十岁时就已经达到巅峰。从拿到影帝后便开始转型,接戏重质不重量,大银幕上,一部比一部更称得上“精品”。  近些年他的作品更是少了,节目访谈也不怎么上。年近四十,每每有消息动态出现在互联网上,总能引得粉丝惊呼“有生之年”。  不知想到什么,常霖突然低笑了一声,“老大让你去查了吗。”  他虽然年纪最长,但面对连棣,还是习惯跟其他两人一起叫一声“老大”。多年如一日从没有过什么不满。一同经历过生死,四人之间关系融洽甚至胜过血亲,远非旁人所能理解。  更何况对这个人,他从心底里是服气的。  “查了。”  穆长川想到办公室里连棣坐立难安的姿态,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你还笑。他纠结了一下午,我看着都难受。”  “跟我想的一样。”常霖耸耸肩,“或许是好事。都已经逃避了三年,总不能再避一辈子。”  穆沛沛问,“查的结果怎么样?”  穆长川早有准备,利落地把来前复印好的冼子玉的简历拿了出来。  简历上干净温暖的笑熟悉又陌生,穆沛沛看着心里一空,无数回忆与情绪齐齐翻涌上来,恍如隔世。  浸满血泪的厮杀仿佛就在眼前。少年苍白羸弱的脸上满是不甘,嘶哑凄厉的喊声和着刀剑的锵鸣,在无数午夜梦回之中都久难消散。  但又确实,已是隔世了。  回过神,她悄悄吸了口气,连同胸口瘀结的忐忑不安一并吐出,“这是……小公子吧?”  同名同姓,样貌也一般无二。也是三年前出过事故。  越是看下去,她心里就越是激动,“这遭遇不是跟我们一样?一定是!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他?”  “先别着急。”  常霖向来沉得住气,将简历看了个遍才抬眼看向穆长川,见他欲言又止便心下了然,“老大觉得不是?”  如果真的确定,这会儿冼子玉该是已经跟他们坐在一起喝酒了才对。  “那倒没有,应该是一时半会儿还下不了定论。”  穆长川道,“不过老大说这小孩听不懂潜国话,也……不认识他。”  想到连棣说“他不认得我”时的表情,他心里更不是个滋味了。  “其实我也觉得挺悬。”穆长川说,“你看你们俩火成这样,这小孩又也是个拍戏的。他要真是小公子的话,一认出你们,早就该找来了吧。”  “那不一定。”穆沛沛说,“指不定跟老大一样,傻兮兮的。”  “他是不是没有以前的记忆?”常霖突然打断他们,指出关键,“这一点,跟我们的确不一样。”  这话说出来,客厅里的三人面面相觑,同时沉默了。  在他们的记忆里,三年前,潜国倾灭。  冼氏一族因其秘宝,沦为改朝换代的牺牲品。为守护传世的家宝,氏族被一路追杀。新的掌权者布下天罗地网,他们作为暗卫,在首领连棣的带领下衷心护主,拼上性命厮杀到了最后一刻。  再一睁眼,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变了模样。  他们居然没死透,而是鸠占鹊巢般,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垂死的身体中焕发出新的生命,连同陌生的记忆和人生一并继承。除了姓名和样貌一致以外,身份地位都全然不同了。  昨日种种像是一场大梦,灰飞烟灭连个渣都不剩。眼前是全新的生活,他们除了适应也别无二法。好在故友仍在,互相扶持陪伴,日子过得算是不错。  这样的生活至今为止,已经过了三年。  三年前的今天,对他们来说既是结束,也是开始。因而每年的这一天,不管有多么要紧的工作或应酬,四人都会暂且放下,聚在一处共同度过。  可他们拼了命要保护的那位,却从来都不在这。  沉默许久。穆沛沛轻轻放下手中的简历,端起酒杯朝另外两人示意,“我去看看老大。”  客厅连接阳台的门被推开。冷风灌入脖颈,遍体生凉。  室内暖和,她只穿了件宽松的长袖衬衫。一出来就抖个不停,打着寒颤将手中的酒递了出去,“不冷吗?”  连棣早就听见了脚步声,却一直没动,背对着她站着。远处城市璀璨的霓虹光影落进眼中,星星点点化成破碎的光。  他鼻尖微红,嘴唇却泛白,视线始终飘忽游移,像疲倦的鸟,寻不到落脚之处。声音沙沙的,清了嗓子还是哑着。  “什么时间了?”  “零点早过了。”  连棣闻言晃了晃神,这才转身,接过她手中的酒杯,“叫他们出来吧。”  “行。”  穆沛沛爽快地应了,便去招呼客厅里的两人。穆长川和常霖来回两趟搬出一套桌椅,顺便扯了两个遮阳棚想稍微挡点风。  她进屋披了件外套,又拿了酒出来。  桌子上摆了只小火盆,盆底放着蓝色的固体酒精燃料。四人落座,穆长川从随身带来的黑色纸袋里拿出五沓朴素的纸钱放在桌上。  火盆里淡黄的火苗燃烧闪动。四只酒杯被满上,举起,碰在一处。  “敬第三年。”他们说。  连棣只抿了一口就放下酒杯,垂眼盯着杯中平静的液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穆长川拆开自己那沓纸钱一张张往火盆里丢,一边丢一边念叨,“你们不知道,现在烧纸的花样可多了。手机别墅什么都有,我还挺想给自己烧辆好车的……”  穆沛沛瞥他一眼,“烧给那边的你,会开吗?”  “哎呀,烧过去给‘我’开开眼界也好嘛。”  两人你来我往聊了一阵,常霖也适时插上几句。连棣却始终垂眸默不作声。  很久前在一起时就是这样。他们三个聊天吵闹,连棣靠在一旁休息。但至少那时,他还会给点反应,时不时地勾勾嘴唇露个笑影,或多或少吐出几个字表示自己在听。从没有过这么心不在焉,好像魂都已经飞走的时候。  穆沛沛拉了拉领口,总觉得今晚这夜风冷得有些过分。  “你说说你们女明星。”  穆长川啧啧道,“看着一个比一个瘦,倒是一个比一个扛冻。上个星期你去走活动红毯穿的是什么?小低胸高开叉,哎没眼看没眼看。”  常霖轻嗤一声,握拳掩笑,将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  “我那叫敬业谢谢。”  穆沛沛摇头表示不用,看似漫不经意地一抬手肘,下落时冷漠无情地抡在穆长川背上,武力值不减当年,“眼睛不想要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穆长川惨叫一声,委屈地缩成一团。  “我这不是心疼你吗,看着都替你冷。瞧我这鸡皮疙瘩都冻出来了……”  连棣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拿起两沓纸钱丢进火里。看着它们被火舌瞬间吞噬舔尽后,起身到客厅去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回来丢给他。  “……”  穆长川:“我不冷老大,真的。开玩笑呢。”  “那就好。”连棣说,“你的纸钱烧完了吗?”  “烧完了。”  穆长川当了他三年助理,眼下一听就知道有活干了,接过外套下意识地开始往身上套,“怎么着?”  “去把他找出来。”  他没用什么特别的称呼,语气甚至称得上冷静。可听进其余三人的耳中,却引得心上无端一阵钝痛。  穆长川一怔,“老大……”刚一开口,就被打断了。  “今天下午我见到的那个人,去把他找出来。”  以为他没听明白,连棣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第5章 连棣一直紧扣着车门拉手。车子停稳的瞬间,就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车门。  “我只去看一眼,你们不用跟着。”  真没事的人哪会主动说自己“没事”啊。穆长川心里嘀咕着,按照自己临时找来的资料提醒道,“前面公寓楼下有两个监控。”虽然看起来年久失修并没有人会监管的样子。  连棣已经走出一段了,他还在对着耳机忧心忡忡地叮嘱,“他住三楼,外面有棵树正好可以用上,哇好高哦,老大你小心一点。”  “就这么点高度,要不是在片场拍戏我威亚都懒得吊。”  穆沛沛一脸嫌弃,“穆长川你是不是天天蹲办公室蹲的四肢退化了。”  常霖嘲讽x2:“社畜的悲哀。”  穆长川不理他们,再接再厉地朝通讯耳机里喊,“老大你悠着点!我们这个年代不能飞檐走壁了不然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的!”  “……”  “我知道。”连棣说。“先挂断了。”  他已经走到了那棵树下。这片城中村的住宅楼规划混乱,周围院落拥挤,它偏长得枝繁叶茂,挡住了邻近公寓三楼的窗户。  连棣站在树下,脱掉了西装外套。  从公司到家再到这,他心思动荡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此时一身冷硬的正装很影响行动。  随手把外套丢在地上,又拽松了领带,他提了一口气。下一秒,一片树叶晃晃悠悠地掉下来落在外套上,人却已经攀在树干了。  连棣调整位置,拨开繁茂的树叶。视野里暴露出三楼的窗户时,突然眉头一拧,心底生出些许愠怒。  房间里的人正在睡觉。  他的窗户没有防盗网,甚至没有上锁。仗着有棵树挡着,窗帘都没拉严实。只要伸出手就能推动窗户,谁都能直接翻到他家里来。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连棣伸出了手,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手掌轻贴在玻璃上。  说了只是来看一眼,他没打算进去。  房间里,冼子玉正沉沉睡着。  窗帘透光,他嫌月光太亮就戴了睡眠眼罩。大大的眼罩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精致的下巴。平日里看起来是乖乖巧巧的,睡起觉来却很不老实。这会儿半个被子都已经掉下了床,他侧身悬在床边,手腕腾空在床外一截,被月光映得玉一般莹白无暇。  连棣的视线被这一截莹白吸引了。  没有任何印记,干净的一截手腕,白到晃眼。  他看了许久才收回了目光,心底高涨的期望沉沉塌陷下去。  村口的车里,余下的三人正在唠嗑。按照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谁不在这儿就唠谁。  “我突然想起以前在连营的时候。”  穆沛沛说,“他也是这样。”  在连营不见天日的杀伐训练里,人人都想着努力活命,战战兢兢地将一切其他人视为对手。只有连棣,自己站稳了脚跟还能腾出手来帮他们……  “还记得当时他主动帮我们是为什么吗?”  常霖也被她带回那段记忆,忍俊不禁道,“让我们帮他放风。”  穆长川:“好偷偷翻出去找小公子呗。”  你一句我一句地将往事补充完全,他又开始纳闷,“你们说,那时候我们偶尔出趟外务,几天见不着面两个人就想念得跟什么似的。”  “怎么到了这,老大就能忍得住三年不去找人呢。”  “哎。”  穆沛沛敲了敲车窗,提醒道,“都别说了,他这就回来了。”  “这么快?”  常霖闻言也有些惊讶,往外望去,见连棣正拎着外套稳步走过来。  却不知为何,心里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玉崽:麻麻我怕!镜子里的那个人长得跟我一样!  tu荼(慈祥):镜子里的人长得跟你不一样才可怕吧?  玉崽:……(陷入沉思.jpg第4章   本以为会难以入睡。冼子玉闭上眼睛,却像被莫名的力量生拉硬拽着,转瞬间便进入了梦境。  他梦得很不安稳。耳边是缠绵的雨声,时近时远,却无止无休,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  周围潮湿阴暗,他好像是在什么逼仄狭窄的洞穴里,伸手就能摸到凹凸不平的石壁。寒意侵入骨缝,刺得生疼。他听见有人在说话,音量很低,被雨声遮得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别怕……别怕……”  场景突然变了。  室内燃着温暖的炉火,熏香清淡雅致。一身黑色夜行衣的高大身影突兀闯入,停在他面前。随行而来的是冷冽的风,风里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那人单膝下跪的动作似曾相识,右手紧贴在胸口,像是某种效忠的姿势。  他气息颤抖,低声说着什么。  冼子玉努力辨认着他的样子,却始终都看不真切,只模糊地听清了最后一句。  “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了。”  掷地有声的话音落在心里,滚烫得让人忍不住颤抖。  冼子玉突然很想哭,挣扎着醒来,发现枕头早已湿了一大片。  背上都是汗,睡衣贴在身上湿得难受。他摘掉潮湿的眼罩,看见自己依旧躺在熟悉的小屋里,静悄悄的。外面隐约传来人声响动,似乎是买早点的阿姨在张罗着出摊了。  他抬起手臂遮住眼睛,躺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缓过神后起身去冲了澡回来换上干爽的衣服。  天光大亮,梦里阴暗寒冷的阴影却怎么都驱不散。  他站在床边,默默擦干头发,对着窗外摇曳的树枝发了会儿呆。收回目光后写了一条微博。  “@冼子玉: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  冼子玉是个不愿意在家里待着的性子。吃了早餐就出门,他在图书馆里泡了一整天,顺带着还找到了想要又舍不得买的书。  全套有四本,图书馆里暂时只有第一本,但是聊胜于无。晚饭时他抱着借回来的书下了公交,刚走到村口,脚步猛地刹住,困惑地眨了眨眼。  昨天在电梯里偶遇的那位模特先生……为什么会在这!  连棣正靠在村口的石牌坊底下等他。  有风经过,悬在檐下的铜铃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晚饭时间,周围有不少路过的行人,声音嘈杂。但他依旧准确地辨认出了冼子玉的脚步声。  那熟记于心的脚步声,在距离他不过两米的地方犹豫着停下了。没过几秒,就开始离他越来越远。  连棣抬起头,目光迅速锁定了一只内心过于尴尬于是企图无视他绕道偷溜的冼子玉,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他根本没隐藏自己的意思,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加重了脚步。一直走到云姐粉面馆前,冼子玉再也没法儿假装察觉不到身后跟来的人,无奈地站住,转过去。  “你干嘛跟着我啊。”  一见到他,连棣再多的话都堵在嗓子眼。憋了许久才给出个蹩脚的回答,“我……认识你。”  “……”  冼子玉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努力理解,“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我的粉丝吗?”  连棣被他启发了新思路,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个说法,“是。我是你的粉丝。”  冼子玉不大相信:“可我们昨天见面的时候你还问我叫什么名字。”  “……”  连棣实在不擅长撒谎,一时答不上来。  但他擅长面无表情。这样的神态反而容易被理解出各种含义,此时落在冼子玉的眼里,就多了几分尴尬无措的意思。  好像问得太直接了。想想自己要是见到喜欢的演员,说不定也会激动得手足无措的,话都说不利索。  或许他也是这样,才会有那么奇怪的举动。因为突然见面,难以置信才会那么问的?  冼子玉清了清嗓子,想挽回尴尬的场面,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那你现在知道我叫什么了吗?”  连棣点点头,一连数出了好几个名字,最后才说,“冼子玉。”  “前面那几个是什么?”听着很耳熟。  “你说你的名字很多。”他说,“我就只记得这些了。”  “……啊。”冼子玉微怔。  他当时本来是准备随便说个自己演过的角色名字的。但又不太想撒谎,就说了这么一句搪塞过去。  把他演过的角色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应该是真的粉丝吧?  冼子玉心里悄悄雀跃起来,连带着看自家粉丝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望见不远处云姐家的小餐馆,主动邀请道,“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特意跑来看他,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站这儿干聊天吧。  说完,他看了看连棣,又补充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面前的人西装笔挺,一身行头连丝褶皱都没有,跟这里的市井小街显然不搭,想来该是经常出入高级餐厅的那种人才对。  自己的粉丝里居然还有这样的精英人士,冼子玉突然觉得倍儿有面子,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甚至觉得,即使被拒绝了也算情有可原,不会太生气。  但连棣并没有,反而眼睛亮了亮,“好。”  云姐的餐馆地方不大,但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墙上也没有太多花哨的装饰,只挂了菜单价目表。木质的桌椅,被擦拭的干净整洁。连桌上的号牌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得人心里舒坦。  “过来这边坐。”  冼子玉在自己惯常吃饭的小桌子前坐下,递给他菜单,“你对什么食物忌口吗?看看喜欢吃什么。别看这里店有点小,云姐的手艺很不错的。”  连棣接过来,却没怎么看,“有什么推荐的吗?”  “有两样小吃我特别喜欢。” 第7章 有人来探班他是很高兴,但是如果粉丝来看发现他演的一点都不好怎么办!  好好的看望如果成了脱粉现场……  压力好大。  冼子玉倒在床上,后知后觉地抱着被子发愁,突然又想起连棣临走时说的那句话。  “你是最好的。”  不知道是否错觉,他说这话时,浑身冷硬的气场都消减了。声音低哑,尾音隐没在人来人往的喧闹声中,无端多了几分温柔。  冼子玉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也是。反正紧张也没有用,努力做到自己最好就行了。  话虽这么说,接下来几天议事签合同,拿到剧本后,他一刻都不敢懈怠地为新戏做准备。直到进组前天晚上,才能抽出空来给青团打了个电话。  手机里传来小女孩稚嫩的撒娇声。  “哥哥你好久没来看我啦!马上就是十五了哦。”  “抱歉团团。”  冼子玉一手整理带去剧组的行李,一手举着手机轻声哄道,“哥哥有工作要忙,十五那天没法儿去看你了。”  “啊……”  电话那边的小姑娘拖长了奶音,满满的失望。  但她却没再任性地要求什么,又恢复了撒娇的口吻,“那哥哥下次来,要带好吃的给团团哦。”  “我好想吃薯片啊。”她说,“十四哥哥不给我买……他说那是垃圾。”  “可是我喜欢吃嘛。”  冼子玉直起身,抽空瞄了一眼自己的零食柜,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那我下次去看你的时候,偷偷带一袋给你好不好?”  小女孩清脆的笑声响起来,“好呀。偷偷的,这是我们的秘密。”  “嗯,是秘密。”  冼子玉放下手头的行李,跟她聊了会儿天,听她漫无边际地说些生活小事,不时地笑着附和几句。  没过太久,小姑娘絮絮叨叨的述说停了下来。时间晚了,她要去睡觉了。  “哥哥工作辛苦啦,要加油哦。”  冼子玉听着她奶声奶气的叮嘱,心里柔软一片。  “我会的。”  **  进组的第一天,穆沛沛一直保持在腿微微发软的状态。  她被自家假公济私的老板临时改了合同,从另一个剧组拎过来,演了《盛世》的女主角。  冼子玉的戏份集中在前半段,进组也很早。第一天两人见面时,她才终于能理解一点当初连棣心里的震动。  照片或多或少会有些失真,真人却更像得过分。眼前的男孩除了头发短了点,脸色看起来更加健康以外,跟她家小公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穆沛沛恍惚了一瞬,记忆里的训斥好像又响在耳边。  “自今日起,你们就是玉公子的贴身侍卫了。”  “纵然这小公子生得粉雕玉琢,也用不着这般金贵,要我们来专门护卫吧。真是大材小用。”  “你懂什么!给我死心塌地地看好他,绝不许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  “老师您好。”  穆沛沛反应过来,见冼子玉正规规矩矩地朝自己九十度鞠躬,一瞬间差点也给跪下了。  ……如此大礼!  虽然在这里耳濡目染了三年,对和谐社会人人平等已经接受得差不多。但昔日的主人在眼前,还是免不了被刻在骨子里的尊卑习惯影响。  穆沛沛强忍着也给他九十度鞠躬还回去的想法,端着前辈的人设不敢轻举妄动,“……好,你好。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沛沛姐。”  冼子玉说,“您好,我叫冼子玉。在这部戏里演的是顾澄。”  “我知道。”连声音和神情都这么像!  穆沛沛看着他,颇有些头疼。  就这样,她要怎么顶着压力跟他在戏里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收到彩虹屁的连棣:(等等他刚才说什么他是不是夸我好看了啊啊啊开心可是明明你才更好看真的在我心里你最好看!)……啊,谢谢。(深沉.jpg第6章   相比起穆沛沛对自己今后剧组生活的担忧,冼子玉的紧张程度也不比她少到哪去。  女主角是进组前突然换人的。原先那个他还提前做过一些了解,以免日后相处尴尬。可眼前的这位,光从知名度来看也是他完全没想过能与之一起合作的,所以完全没心里准备。  乍一见面,即使他已经做到能强迫自己主动上前打招呼,言辞也难免拘谨。  穆沛沛虽然心里不怎么平静,但好歹是有些阅历的专业演员,面上还是能端得住的。眼下看他一副比自己还紧张的样子,新奇之余又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这时就显出连棣不惜赔偿天价违约金也要把她安插进来的必要了。穆沛沛果断承担起知心姐姐的角色。她对外本就是好脾气的形象,再嘘寒问暖一番,渐渐便顺理成章地跟冼子玉熟络起来。  《盛世》是部传统的宫斗剧。穆沛沛出演的女主角阮轻菀性格外向,喜爱游山玩水,跟冼子玉在剧中饰演的小王爷顾澄志趣相投。  顾小王爷隐瞒了身份,只说自己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跟女主角在初遇之后便很快互生情愫。后来阮轻菀应召入宫做了秀女步步高升,他也隐瞒心意屡次伸出援手相助,最终在数年后的出征中战死沙场。  总的来说,是个俗套的悲情男配的角色。  因为对手戏几乎都是跟女主角在演,冼子玉把剧本反复读了几遍,遇到不太理解的地方就去请教穆沛沛的意见。  次数多了,穆沛沛解除了“一看见他就腿软”的条件反射,顺带着对他的看法也渐渐有了变化。  冼子玉的求知欲旺盛到少见,似乎对工作中遇到的一切都有源源不断的兴趣。他对剧组运作的各个环节都很好奇,一开始彼此不认识还不怎么开口说话,熟络以后问题一个接一个。恨不得随身带个小本本速记知识点。  怎么说也是有许多年片场经验的前辈,穆沛沛知无不言,能教给他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尤其在演戏上,每每说到新的知识或技巧,他总是会露出恍然的惊喜神情,然后在下一场戏里努力融会贯通。被她和导演夸赞时,还会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笑弯眉眼。  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冼子玉。那个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冰冷得不像活人的玉公子,居然会有这样生动,充满活力的模样。  如果真的是他,那也挺好的。  穆沛沛想,至少现在这生活是精彩充实的,怎么说也比他上辈子被禁足在方寸之地,孤苦伶仃过完一生要强多了。  进组有些日子了。晚上收工回到酒店,穆沛沛开了视频聊天。  跟大部分时间一样,只有常霖悠哉悠哉地在家里品酒看电影,另外两个人依旧忙于熬夜加班。  常年跟连总一起超额工作的社畜川满脸生无可恋。  “所以我当时是为什么想不开要当他助理!”  他把手机屏幕侧面朝着自己立在一边,继续苦着脸整理报表,“跟你们一样去演戏不就好了。”  “你以为演戏很容易吗?”  说起工作,穆沛沛同样满腹怨言,“这个组的编剧是不是审美有问题?拍个会轻功的女主角就死命吊威亚,这一天天的。”  褪去了人前温柔模样,她大大咧咧地劈着叉坐在沙发上挽起裤脚,一边揉开膝盖上的淤青,一边吐槽,“飞飞飞,飞个几把。就姑奶奶这身手,他们吊着我飞还没我自己飞得好!”  常霖的目光从电影上移开,看见她膝盖上的青紫,有些担忧,“有没有带伤药?请医生看过了吗?”  “不严重,倒点红花油揉开就行了。”  穆沛沛说,“我这还算好的。顾澄武戏比我还多,又没什么学习基础,估计磕得比我惨多了。”  “顾澄是谁?”  “那个男人。”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神秘兮兮地说,“就是小公子啊。”  深夜里,秘书室人已经走空了,安安静静的,只有一盏台灯还亮着。穆长川摘了眼镜趴在桌上一阵猛眨眼,试图保持清醒。  “你干嘛突然这么小声。”  “老大不是说还没确定他是不是小公子吗,我又不敢按头乱认。万一真的出个什么差池把人给弄错了,净惹得老大伤心。”虽然她觉得都相似到这份儿上了,应该也不会搞错……  “直接叫大名总觉得会折寿,不如叫角色名了。”  “他还让我去找跟小公子同名同姓的人呢,搞得跟人口普查似的。”穆长川说,“要早点有这心思,早就找着了,哪还用得着隔上三年才见面。”  他们几个里,除了常霖是本来就签在华星的老牌影帝以外,穆长川是面试走了后门被破格提拔上来的,穆沛沛是被重金挖角到华星力捧到现在的地位的。  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大家都是一脸懵。这些事情,全都是连棣一个人默不作声就安排妥当的。  如果他想,使些手段找到冼子玉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却在兄弟四个聚在一起之后就停止动作,没再继续追查其他任何人的行踪。  很长一段时间里,穆长川三人都在猜测其中缘由,却始终不得其解。  常霖问:“你查得怎么样?”  “同名同姓的倒是有几个,但还同貌的,就这一个。”  穆长川说:“我还特意请人在全国范围内做了面部对比。就算先不管他叫什么名字,跟小公子长一个样的也就这一个。除非转生去了国外或者变了模样,那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一种。”  “他已经死了。没有跟我们一起重生到这个世界来。”  视频两边沉默了一会儿。穆沛沛率先打破平静,“其实我更倾向于眼前的这一个就是他。”  “不过没了记忆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照样多帮衬着他,就当报恩了,想不起以前的事儿也没什么。”  她说完又小声嘟哝了句,“反正以前也过得不怎么样。”  “我也这么觉得。”  穆长川叹了口气,“不过我们觉得也没用,就看老大那边怎么想了。”  “希望他快点想清楚,这段时间跟着加班加得我快疯球了。” 第9章 双手仿佛有它自己的想法。冼子玉没有抗拒突如其来的感觉,放松自己任由这首曲子被奏完。  不是《凤求凰》,却更绵绵不绝,像在期待着什么,渴望挣脱束缚。对应剧中生于王权之家,心却向往闲云野鹤自由生活的顾澄,也颇为适合。  一曲奏完,冼子玉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眼底沉淀着清澄的光。  他并不会弹古琴,至少记忆里的自己不会。  “卡。”  导演从镜头后站起来,满意地点点头,“弹得挺好。看不出来啊,年轻人还挺深藏不露。回头进棚录一遍,到时候剪片子把《凤求凰》换下来。”  “今天上午就到这,收工。”  听到收工的讯号,现场的其他人才回过神来,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些不可思议。  现在的年轻人,学钢琴古筝考级加分的不少。但能沉得下心来把古琴弹得惊艳还不张不扬,性子倒是沉稳。  收工。冼子玉站起来摸了摸早就饿扁的肚子,准备冲向盒饭。半路上被人叫住了。  他看见来人,颇为惊喜,“连棣?”  连棣眼底含笑,点了点头,“许多天没见了。在剧组能适应吗?”  “挺适应的。”冼子玉说,“大家都很好。”  “那就好。”  连棣说,“我看到你拍戏了。很厉害。”  冼子玉抿了抿嘴唇,还是没忍住开心地笑起来。  他总觉得在剧组里,被探班是件很光荣的事。穆沛沛就每天都能收到粉丝的鲜花和礼物,他每每看到,心里总会有点羡慕。  现在也有粉丝来探他的班啦,还称赞他戏好。  心里美滋滋的。  “你来了很久了吗?饿不饿?”  冼子玉按捺着心里的欣喜,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成熟稳重见过世面的艺人,“我请你吃午饭吧。下午的戏还要等几个小时,不急。”  “好。”  连棣说着,把手上的纸袋递了过去,“听说探班要带礼物。工作顺利。”  冼子玉高高兴兴地接过了:“是吃的吗?哇好重啊。”  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是上次想要又舍不得买的书,一整套。  对他来说有点贵重了。冼子玉收礼物收的心理有负担,脸上的笑淡了些。  连棣看在眼里,想的却是另一个方向。  ……原来他想要吃的。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冼子玉整理心情,重新露出了笑容,“离酒店不远的地方有一家烧烤店。我们去那里吃吧?”  既然已经收了人家的礼物,他也不能再矫情兮兮地说嫌贵退回去。  现在他还没有能力还礼,那就好好演戏来回报粉丝的心意好了。冼子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不管怎么说,收到礼物都是很开心的。好好演戏,等以后有钱了,他要给每个来看他的粉丝都准备礼物!  大家一起开心!  “好。”  连棣看了眼他身上的戏服,“你要先去换衣服吗?我去外面等你。”  “不用了,下午还要拍。”  冼子玉拿起自己的薄外套往身上一裹,“直接走吧。”  午饭时间,烧烤店里人满为患。  他们到的时候刚好有一波客人吃完离开,空出个小包厢来。落座点餐后,冼子玉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  在剧组里,他只跟穆沛沛的关系比较亲近,但也只敢讨论工作,不敢多聊其他怕被前辈觉得太八卦。除了和她话比较多以外,跟剧组里的其他人都还停留在点头打招呼的阶段。  他不是会主动去交朋友的性格,每天除了工作,空闲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点无聊的。  眼下见了连棣就觉得分外亲切。冼子玉说起过去许多天的收获和乐趣,穆沛沛作为近期他的人生导师般的存在,中间穿插着在叙述中出现了好几次。  他一口一个“沛沛姐”。很亲近似的,听得连棣心里有点别扭。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一个姐,把你连棣哥哥放在哪里!第8章   一顿饭的时间过去了。在连棣的旁敲侧击下,冼子玉终于想起两人还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这件小事。  经纪人不允许他随便给别人私人电话,但加个微信应该还是可以的。  保存好联系人,连棣问,“上午最后一场戏,你弹的曲子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冼子玉被问住了。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上时不时发生些奇怪的事情,但对别人来说,可能会有点接受无能。刚才拍戏的时候连棣也在场,这会儿直接说自己一窍不通的话听起来特别假,还会引人生疑。  虽然他的确是对古琴完全没有了解。但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含糊过去会比较妥帖。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冼子玉说,“大概是以前在哪儿听过吧,觉得应景就随手弹了一段。”  这也是他一直没有朋友的主要原因之一。要保守的秘密太多,一不小心发生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就会被当成奇怪的人。所以跟谁都没法儿靠的太近。  “原来是这样。”  连棣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什么。  午饭后分别,冼子玉抱着那套沉重的书回到剧组,被旁边伺机多时的场务组小哥截住八卦了几句。  “我还是第一次见连棣真人,你们看起来关系不一般啊。”  “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穿着戏服去吃饭,你都不会紧张的吗?”  “不出意外,未来整个华星都是他的,那是多少人巴结的对象……”  “为什么要觉得紧张?”  冼子玉不以为然的态度很自然,“比这更显赫的家族我都……”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先愣住了。  这是在说什么呢。  别人的话明明没错。他只是个穷酸小演员,见了老板没点受宠若惊的样子也就罢了,怎么心里好像还很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似的。  凭什么啊?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冼子玉这时才发现,除了初次见面时的情景有点不走寻常路以外,他跟连棣面对面时,就从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过。  大概是被他“粉丝”的身份先入为主?好像那张严肃高冷的脸也变得莫名亲切起来。  又或许是他太贴心。冼子玉想,他的态度那么自然,从来都不会让人觉得两人之间都什么阶级壁垒。每每在一起聊天,气氛都是融洽的。  有这样的粉丝真好。冼子玉在心里感慨。  今日幸福感满值。  晚上回到酒店,他把收到的礼物放在床角,先去洗漱。  最近总是磕磕碰碰,他洗澡都得小心翼翼的,总是要洗很久。出来之后裸着上半身往镜子里照了照。  上半身其实还好,受伤的部位大部分都集中在膝盖和腿上。为了凸显顾澄在设定中能文能武的人物魅力,除了弹琴撩妹以外,他还有好多场马背上的戏。  但他没有骑马的经验。只能加紧现学,一天天的练下来,大腿内侧磨得惨不忍睹。白天沉迷工作知觉迟钝,一到晚上睡觉前就嗷嗷的疼。  威亚也是,吊到想吐。但为了不耽误工作进度,他还是咬咬牙一句话没说就扛了下来。  想想觉得自己很man呢,今天也是励志的一天。  冼子玉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穿好衣服出来,他是还没什么困意。就扒拉着抱回来的那个大纸袋,想着去翻翻连棣送给他的书再睡觉。  一共四本,书都拿出来之后,他发现里面还有一个袋子。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装着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还有活血化瘀的药物。内服外用一应俱全。  ……好贴心啊。  今日幸福感爆顶了!  冼子玉满足地叹气,随即翻出药物的说明书认真看了一遍,再次褪下了衣服。  他的皮肤很薄,甚至能看见底下有细小的血管分布着,白得透明。那些被磕碰得青青紫紫的伤痕,在这样的肤色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他不喜欢自己这肤色,总觉得看起来娇滴滴的,不太爷们儿。  连棣的肤色就很好看。  ……继羡慕人家的身高和长相以后,又开始羡慕人家的肤色?  冼子玉脑补一通,把自己嫌弃得不行。  他照着说明书把伤痕累累的身体处理了一遍。完事儿收拾东西时,看见个混在其中的小药瓶,跟其他的药长得都不太一样,也没有说明书。去百度了药名才发现是安眠镇定类的口服药。  这些天过得这么充实,他回来都是一挨枕头就能睡着的,好像用不着这个。  冼子玉没多想,随手把小药瓶丢回袋子里,趴在床上进行睡前的最后一道工序,玩手机。  他平时不怎么关注朋友圈,主要的活动范围就是在微博上。还关注了各种美食博主,搞笑博主,鸡汤博主,科普博主……旅游博主最多。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好几百个,每天首页上都有各种新鲜事。一旦刷起来,就得花很大的自制力才能放下手机强迫自己去睡觉。  冼子玉喜欢发微博。虽然朋友圈里的人才是在现实中需要的人际关系,但他看着那些人,总觉得他们很遥远。没什么想与之分享的。  微博上的网友都不认识,反而轻松自在。  今天也发了日常收工打卡博,收获许多晚安和小心心。冼子玉准备睡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连棣也会玩微博吗?  不怪网友太沙雕,实在是这个人,看起来不太符合他首页的气质。冼子玉手机放下又拿起来,直接搜了连棣的大名,底下蹦出个一千多万粉丝的大号来。 第11章 谁能想到,从来都是被自家老大呵护备至的小公子居然混得这么惨兮兮。  “其实也很有意思的。”  他说话时,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无意识地摩挲着,像在回忆,“每个剧组的感觉都不太一样,像是体验了一个又一个小世界。”  “还有啊,我能接到这个组的戏真的很开心。能认识你也很高兴啊沛沛姐,你教会我很多。”  越说就越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真的过得很不错。冼子玉心满意足地总结,“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嗯,肯定能越来越好。”穆沛沛应着,心想这孩子这么容易满足,幸福感应该很高。  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总是接不到戏也太寒碜了。自家老大怎么说也是直系老板,她回去稍微提几句很有必要。  正在这么想时,微信回复就来了。  连棣:“杀青了?”  穆沛沛撇嘴。  本来以为他看到照片的第一句话会是“请问你的手放在哪里”之类小气巴拉的质问,没想到语气这么稳。  装模作样。  她一想,又附加了句照片解说煽风点火,“是呀,在吃散伙饭。瞧瞧我们公子这小脸蛋,粉扑扑的。不是我加的滤镜呦,可爱吧?”  她也跟连棣一样,听到了现场的那首曲子,且十分耳熟。  玉公子常年足不出户,在家宅了十几年,能作为消遣的事儿也就那么几样,逼得人琴棋书画不通也得通了。那首叫不出名字的曲子,就是他自己无聊抚琴时随手谱出来的,在一段时间里经常弹奏,他们在旁边都听的真真切切。  她不信连棣会听不出来。  实锤当前,穆沛沛直接叫了“小公子”的称呼,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另一头,连棣对着微信聊天界面皱起了眉头。  “你们喝酒了?”  冼子玉酒量差得很。从前他自己酿的果子酒,喝上一盏就能酣睡一整个下午。  “一起庆祝嘛,就喝了两杯啤酒。”  穆沛沛正等他问这句,“放心吧,我给你好好儿看着呢。这也差不多结束了,你要不要……”  你要不要来接他?  说好的探班就来那一次,说什么工作忙没时间过来。她还就不信了。  有些人,表面上沉迷工作,背地里说不定偷偷想到心慌。  作者有话要说:  穆沛沛:日常为老大哥的幸福生活操碎了心。  **  突然发现我沛姐拿的是爽文女主的剧本啊!  过去三年的剧情大概可以叫“当红女流量穆沛沛和她背后的三个男人”(不是  大家新年快乐!第10章   连棣看出她未尽的语意。却一时没有接话,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一个多月没见面了。  前几天听穆沛沛说后面武戏没那么多了。不知道他受的伤好些没有。  怕他会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他受伤的事,还特意买了各个种类的常用药,连同活血化瘀的药膏一起给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用。  不小心把自己的药落了进去,也不敢要回来。不知道他会不会乱吃?  连棣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明明离得那么近了。不敢去见真人,反而天天躲在办公室里看照片。  半晌,他坐直身体,拿起手机回了一条过去。  “尽快结束。把他安全地送回酒店,然后告诉我。”  **  从剧组带回来后行李箱一直没有收拾。冼子玉回到家先补了个大长觉,醒来后才慢悠悠地整理行李,从箱底翻出一只被自己遗忘在角落里的糖果盒子。  是杀青那天剧组的一个小姐姐送给他的礼物。淡紫色的铁皮盒子,上面有漂亮的手绘纹路和花体字。文字部分他看不懂,想来应该是进口的零食。  他拿起来拆开尝了一个。充盈的水果香气,酸甜度恰到好处。咬下去还会有果酱和果汁迸溅出来,口感层次丰富,特别惊艳。  哭了,是幸福的味道!  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好吃的果汁糖,有点后悔自己吃得太快了。他又拿出一颗放在外边,下一个动作却是关上盒子,舔舔嘴唇忍住没有再吃。  冼子玉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  他跟连棣互相加了微信以后,并没有真正聊过天。从一个多月前在剧组见过一次以后,两人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难道是已经换了墙头不粉他了?  太现实了吧,残忍!  他望着微信界面,纠结半天也没想好要不要主动发个微信联系连棣。  万一人家已经换了墙头,他这个旧爱打扰人家追星另觅新欢是不是不太好。  正在惆怅,微信突然自己响了起来。  连棣:“听说你杀青了?恭喜。”  冼子玉:!!!  本墙头魅力依旧!  他心里雀跃起来,飞快地回复过去。  冼子玉:“嗯嗯,谢谢^_^”  连棣:“要不要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  连棣:“我去找你。”  **  原来像连总这样的有钱人,口味爱好跟我也没有什么不同啊。  站在云姐粉面馆前,冼子玉心里这样想道。  他还以为之前的那顿饭,是连棣作为粉丝纡尊降贵才会陪他在这样的小馆子里一起吃的。  冼子玉偷偷瞥了身边的人一眼。  没想到他真的喜欢这里的云吞。  午休时间,连棣马不停蹄地从公司赶过来赴约,依旧一身正装,只是脱了外套搭在臂弯,抽掉领带解开了领口。  他今天没带包袱出门,这样随意的装扮被眼角那颗痣衬得莫名显出几分……骚气。  可以说是整张脸上的画龙点睛之笔了。  察觉到旁边偷偷摸摸的视线,他心里忐忑了一下。  说的时候说的是因为自己想吃,但其实,他是觉得冼子玉喜欢这里才说要在这儿见面的。  被发现了吗。  连棣在心里严肃地考虑,难道自己长得不像喜欢吃云吞的人?  作为云姐手艺的死忠粉,冼子玉完全没觉得连棣要来找他的借口有什么不对。十分钟后两人面对面坐着,他突然问,“你喜欢吃零食吗?”  连棣一怔,不解道:“为什么这么问?”  冼子玉从背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我带了零食给你。”  他手上拿着个淡紫色的糖果盒子,印了复杂漂亮的花纹,却并不惹眼,反衬得他的手指白净纤长。连棣垂眼看着,有点移不开视线。  “这是什么?”  “剧组的一个小姐姐送给我的杀青礼物,里面是果汁糖。”他主动坦白,有点不好意思,“我昨天晚上没忍住吃了两个。”  不过糖都是独立包装的,应该不要紧吧,“特别好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连棣:!!  是给我的!  “没关系。”  他点点头,伸手接过来,平静地说了声谢谢。  见他收下,冼子玉开心地抿了抿嘴角。  昨天晚上想着给他的时候,还有点担心他会不喜欢——像连总这样的精英人士,说不定从来就不吃糖果这种小孩子的零食。  今天看来,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没有人会讨厌零食的。  西堡路的那位不算。冼子玉默默地在心里提醒自己,回家的时候别忘了给青团买薯片。  连棣不动声色地收了糖,看见他带了背包出来,又问,“你待会儿有事要出门?”  “嗯,要去一趟图书馆。”  冼子玉拉好背包的拉链,“上次借的书忘了还,已经逾期了。”一天天的扣钱,到了剧组才想起来心都在滴血。  他说着,突然有点脸红,“就……就是你上次送给我的那套,其中一本。”  昨晚吃到惊艳的零食,就只想着跟连棣分享了,没考虑太多别的。  现在才发现,人家送的是近千块的典藏书。自己居然小气巴巴地只给了一小盒糖。  还是别人送的!  还吃了两颗! 第13章 “别人看到会骂你gay里gay气的。”  他以前在网剧里演男四,休息的时候直播聊天,被剧组另一个演员哥哥乱入同框时就被人这么说过。不过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意思,就被弹幕群起而攻骂跑了。  弹幕都说那人“心好脏”。所以在他印象里不是什么好词。  连棣心情更复杂了。  “我知道了。”  他存好照片,把车开进了街道。过了一会儿,又想起刚才偶遇粉丝的情形,总觉得有点不放心,“以后不要随便让不认识的人摸你,不安全。”  想起冼子玉对粉丝的格外宽容,他又补充了一句,“粉丝也不行。”  “哦。”  冼子玉自己也觉得刚才那样不太好。不过被这么班主任式的训导,总归是拉不下面子来认错。主动皮了一句,“你也不行吗?”  “……”  “我不一样。”连棣说。  “我不会害你。”  冼子玉顺理成章地想着他会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算粉丝”之类的,冷不防听见这句,心里一暖。  只是语气太过郑重诚恳,总觉得不单单是句平常的关心。  但再多的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正在困惑,他瞥见路口的超市,连忙道,“前面超市把我放下来就行了,我去买点吃的。”  连棣减停车速往窗外看了一眼。  这地方离冼子玉的住处只有一条街的距离,“怎么不等等回到村子里再买?离家还近些。”  “这里离我妹妹住的地方近。”  冼子玉说:“我去看她,零食也是给她买的。”  怪不得买了三杯奶茶。连棣问,“还有多远?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就前面。西堡路28号,两三分钟就走到了。”  冼子玉拎起奶茶下了车,朝他挥挥手,“下次再见啦。”  “那好,路上小心。”  连棣颔首,车子掉了个头,渐渐消失在街道上。  冼子玉到超市买了吃的塞满背包,顺着超市后门的小路一直往后走去。  西堡路28号是一栋公寓楼,跟他住的地方从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多大不同。但是规矩很奇怪,每个月只有十五那天才开门。  大概是因为里面的房东和租客也都是群奇怪的人。冼子玉走到楼下,扣响了朱红色的公寓大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男人。  他是这里的房东,个子很高,皮肤苍白,有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眼,垂眼看人时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睥睨不屑的神气。  最惹眼的还是那头长到脚踝的银发。冼子玉每每看见都要在心里感慨一番,好像披着一身月光。  “时老板好。”冼子玉规规矩矩地说,“我来……”  “哥哥!”  人影未见声先到,青团拨开银色瀑布从时肆身后钻了出来,抱住冼子玉的脖子舍不得撒手,“你终于来啦。有没有偷偷给我带薯片?”  “……”  “团团。”冼子玉哭笑不得地戳了戳她的小包子脸,“你说的太大声了。”  青团“哎呀”反应过来,心虚地瞟了时肆一眼,吐了吐舌头。  “一把年纪还贪吃。”  时老板冷哼一声,不耐烦地催促道,“快些进来。”  “哥哥快走。”青团奋力拉着冼子玉进了公寓,“十四哥哥最凶了。”  青团的房间在三楼,位置跟他住的地方差不多。不过只有二十平,放了床和衣柜就不剩什么地方了。  冼子玉坐在她粉色的小床上,心里有点愧疚,“等过几天哥哥的片酬发下来,给团团换一个大点的房间。”  “没关系哒,我住这里就很好啦。”小姑娘扒拉着他的背包,眉开眼笑地掏出一袋薯片来。  她吃着薯片,鬼灵精怪地告状,“我上次去楼下的叔叔那里看电视,听见他们说最近的房租又涨了,十四哥哥的小名叫周扒皮。”  “哥哥你是以后要做大明星的人,等赚了钱,要多给自己买点新衣服穿得漂漂亮亮,像电视上的人一样。”  “而我呢,”她开心地晃了晃手里的薯片,“有零食吃就很好啦。”  是跟自己一样容易满足的性格,冼子玉听了却满是心疼。  陪青团聊了许久。他深夜才回到家,洗漱完之后喝着奶茶刷微博。  因为跟穆沛沛的互动,他的粉丝数量上涨的很快。放下手机,冼子玉心情微妙。  跟连棣做朋友,他其实是有点私心的。  在他的印象里,粉丝是有些虚无缥缈的,隔着网络看不见摸不着,充满不确定因素,想见一面得靠偶遇,也没法儿无所顾忌地聊天。万一他哪部戏演得不行还会脱粉爬墙,不知道哪天就会离开了。  但是朋友的话,无论他工作怎么样,应该都不会嫌弃他的吧。  ……听起来有种不想好好工作的感觉。  不存在的。冼子玉咬着吸管,望向床上一字排开的三个剧本,双手环胸陷入了沉思。  这些是前天钟姐送来的剧本,都很适合他现在的状况。没有牛逼哄哄的大男主戏或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大多是现实题材剧里出彩的男配角。  该接哪个好呢。  ……居然还会有他挑剧本而不是剧本挑他的一天!  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了。  正在心里美滋滋时,他的微信突然响了。  连棣:“奶茶很好喝。”  冼子玉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刚要回复,又看见通知栏里,支付宝收到连续三条的好友请求。  他有点奇怪地点开看了看。下一秒,咕咚一声咽下奶茶,连同着软糯q弹的珍珠差点卡在嗓子眼里。  微信又响了起来。  连棣:“以后去他们家吃。”  **  解决完自家小鸡总是吃不饱的问题,连棣拨通了穆长川的电话。  “查的怎么样?”  “有结果了。”  穆长川顾不得问他怎么突然让自己开通什么蚂蚁庄园的问题,望着手里的调查结果,语气正经道,“不过可能跟你想知道的不太一样。”  “说来听听。”  “西堡路压根就没有28号。”  穆长川的语气中带着困惑,“不仅如此,小公子在家里明明是独苗儿。”  “他从来就没有过妹妹啊。”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灵异.jpg  *  连棣:不仅要养媳妇儿,还要承包媳妇儿的鸡。  穆·助攻·三人组:心里苦。  *  西堡路28号是一个独立系列,单元剧,算是不怎么恐怖的灵异小故事吧,刚刚在专栏开了预收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先收藏(突然打广告.jpg  在这本里出现的篇幅不会太多,毕竟我们还是搞对象为主的(认真脸第12章   冼子玉看了微信,又切回去看支付宝的好友申请,老半天才惊讶完,一个个添加了。  这些应该都是连棣的朋友。  “穆沛沛”是沛沛姐吧,“穆长川”是谁?“常霖”……  难道是那个影帝常霖?  万万没有想到,他第一次跟名声显赫的业界前辈有所交集,居然是因为支付宝养小鸡这种事上。  冼子玉赶紧点开自己的蚂蚁庄园,给小鸡换了一身新的套装,目露怜爱。  出门在外还是得穿的体面一点。能去影帝家里偷吃,你也是只有福气的鸡崽了。  之后的几天休息时间,他又把三个剧本通读一遍。终于下了决心,敲定结果后给钟姐回了消息。中午在云姐的饭馆里吃饭时,还没忍住提前跟饭友报了喜。  “听起来不错。”  连棣把白衬衫的袖子挽了两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腕,拿起筷筒里的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他,“恭喜。”  经历了从粉丝到朋友的身份转变后,两人聚在一起的频率提升了些。连棣每周都过来两趟跟他一起吃云吞,定时定点,跟打卡似的。  冼子玉很享受这样的会面。每次掐着时间不急不缓地走到饭馆里,熟悉的位置上就已经点好了喜欢的食物,和想见的人。  像是某种可以确定的小幸福。  这样每周两次的会面,几乎就是他唯一的社交活动了。但他不想告诉连棣,不太希望自己被看成是个很无趣的人。  ……虽然好像事实就是这样没错。  冼子玉接过筷子,觉得他语气平淡,似乎早有预料,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三个剧本……”连棣斟酌一番,最后还是如实地向他坦白,“是我为你挑选的。比起别的,我觉得它们比较适合你。” 第15章 “这个我并不清楚。”  常霖闭了闭眼,挖掘脑海深处残存的记忆,“孩子们被带到一起,然后……像是有某种信物,滴血认主。选择了合意的主人就寄生在他身上,死了就再寻下一个。一代代传承下去。”  她稍一思索,骤然不寒而栗。  “那不就是养蛊吗?”  他们的身体就是容器,用全部精血滋养这块传世的家族至宝,获得特殊的预知天赋。以此向王室进献情报,延续家族的荣光。  所以从前的玉公子才会终日身体虚弱,看上去冷清得没一丝人气儿。  一阵冷风吹来,穆沛沛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她又想起连棣对自己的训斥。  她那时不懂,明明只是主仆,又没什么感情联系,看着他不死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比别的暗卫都更上心,那么一丝不苟地呵护着这小公子,连根头发丝儿都不许掉似的。  连棣的回答是:“因为他很珍贵。”  她那时还觉得奇怪,哪有用珍贵这种词来形容人的。  如今看来,或许是有这一层意思。  “小公子自己知道这些事儿吗?”  常霖缓缓点头。  穆沛沛心里,难过的情绪潮水般漫开。  他们在连营拼搏厮杀,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踏出那暗无天日的训练场。被选拔成为贴身侍卫以后,只要不行差踏错,就能衣食无忧地在主人身边一直待下去。运气好的话,还能被主人赏下妄丹洗去记忆,到外面去退休养老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只要能活着走出连营,后面的日子就好过了。是这样的信念支撑着他们生存了下来。  而玉公子锦衣玉食足不出户,过的却是比他们更加暗无天日的生活。他上辈子直到最后潜国覆灭时也不过十七岁。知道真相时肯定更小。  那么小的孩子,要怎么接受这样毫无希望的人生啊。  “至少我们活着能有个盼头。”常霖低声道。  “但他只能……”  等死。  以身饲蛊,他从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为家族利益而被牺牲的命运。  “最终的混战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但我们能活着并且来这儿,我猜就是因为玉蛊的特殊能力。”  常霖说,“小公子没了之前的记忆,或许也跟这个有关。”  传说冼氏一族守护着天下最大的宝藏,可移山倒海,顷刻之间颠覆一个朝代。  如今别说一个朝代,连时代都颠覆了。确实是厉害。  传世珍宝?  恐怕是世代相传的诅咒吧。  “好端端的怎么净说这些糟心事了。平白惹得人心里不痛快。”  穆沛沛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深呼吸,把震动和悲戚都赶出脑海。  “现在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扯淡命运了。他甚至不记得从前都经历过什么,肯定能在这儿过得很好。”  她努力露出一个笑来,转移话题,“我听说小公子最近接了个真人秀?老大知道吗?”  “他怎么不会知道。”  常霖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也笑了笑,不再提起往事。  “过段时间你们的戏就要开始跑通告宣传了,你记得多带着他点。”  “这还用你说?”  穆沛沛摆摆手,胸有成竹,“放心,包我身上。”  **  山路蜿蜒盘旋。天刚蒙蒙亮,去录节目的车上,冼子玉毫无征兆地睡着了。  有点懊恼。因为他并不困,而且从下飞机开始就被一路跟拍了,这会儿身边就是摄像头。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这可咋整啊万一睡着了梦见什么可怕的场景睡得面目狰狞被拍下来播出去了”可怎么办。  包袱不能太重,但也不能没有啊。  但他还是无法抵挡地沉入了梦境。经验告诉他,这时候越是挣扎就越难醒来。放松精神,早点开始说不定还能快点结束。  倒要看看,今天的梦中又会发生什么。  梦里,他的视线一点点清晰起来。  这次视角很奇怪。他像被人抱着,放在一张宽大冰凉的台子上。面前是一只古朴的木盒子。他被周围的人催促着,不得不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步,好奇往里面看了一眼。  盒子是打开的,里面放置着一块脂般细腻莹润的玉玦,镂刻着古老繁复的花纹。倏忽间,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手腕,像水一样流经四肢百骸,融进他的身体。  眼前的画面急速转动。视野完全消失了,他睁不开眼睛,四周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空气流通得很缓慢,隐隐传来木材腐朽的气味。像在一间密室里,漆黑冰冷,他的手腕却在发热,灼烧般燎遍身体,还在不断向上攀升。  眼眶里传来刀割般的剧痛,他听见自己无论怎样地用力咬紧嘴唇,都压抑不住的惨呼声。  冼子玉被吓醒了。下意识地紧攥了手腕,小口地抽气。  虽然他的梦向来都仿佛身临其境,但是这一次的体感格外真实。  ……好疼的梦。  “醒了?”  陪行的工作人员见他睁开眼睛,打趣道,“太早了是吧。飞机上没先补补觉?”  “……嗯,飞机上睡不着。”  冼子玉下意识地答完,看到被固定在车顶离得很近的摄像头,绝望地双手捂脸。  不知道会不会被播出去,祈祷在车上睡觉这段一定要剪掉。  《平凡的一天》是一档生活类纪实节目。在远离城市的农家小院里,每期邀请不同的嘉宾来住一天一夜体验生活。  干农活,摘野果,上山找笋下河摸螺,节目力求给观众还原最真实的农村生活场景。迄今为止已经是第三季,因为制作精良,邀请的嘉宾也都自带话题热度,播出后反响一直不错。  节目里固定了两个老牌主持人作为家里的主人,两个小辈作为帮手,操持里里外外的家务。其中一个小辈因为档期冲突无法继续录制,临时安排了冼子玉来录最后几期。  拍摄地是山脚下的村庄。冼子玉靠在车窗上往外看,路两边群山起伏,林海莽莽。满眼新鲜的绿色把梦境里无边无际的漆黑冲淡,连带着心情也明朗了不少。  下车后还有一段路要走。节目组的农家小院选建在地势较高的一块平地上,四周群山环绕,下面还有湖泊和一层一层的梯田,里面插满了绿油油的秧苗,一片春意盎然。  院门前是一段上坡,冼子玉拉着大行李箱吭哧吭哧爬上去,喘了两口气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录节目,被跟拍的摄像机对着有点脸红。  “所以大家平时就要多锻炼身体。”  他对着镜头一本正经地建议,“休息的时候不要只躲在家里吃零食,不然就会像我一样……”  话没说完,眼看就能到达的院门后闪过一道敏捷的黄色身影,朝他扑了上来。  “汪!”  冼子玉还正对着镜头反思,冷不丁地被吓到,“呜哇啊啊”地松开了手。行李箱瞬间脱离了他的掌控,毫不留恋地滚到这段漫长上坡的出发点。  “……”  在一片明媚春光中,冼子玉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院门,又看看转眼就离他数百米远的行李箱,站在原地沉默了。  一旁举着摄像机跟拍的大哥努力憋笑。  小黄狗蹲在不远处观察冼子玉,审视的目光敏捷锐利。  ——如果可以这么形容的话。  冼子玉被这无法忽视的目光吸引,一人一狗隔着几步的距离开始了严肃而漫长的对视。  “……你好。”  “……汪。”  “……”  摄像大哥忍笑忍得肚子有点痛。  没过多久,小黄狗歪了歪脑袋,眼神变得温顺起来,开始在他面前上蹿下跳,脖里挂着的小铜铃铛响个不停。  冼子玉后退了一小步,它立刻追上,两条后腿支撑着站起来抱住他的小腿,仰着小脑袋朝他汪汪叫,奶声奶气的。还咬住他的裤脚往院子的方向拉扯。  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冼子玉瞬间被击中了。  可爱!  “小坏蛋。”  他俯身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对这样毛茸茸的手感简直完全没有抵抗力。但还是决定先把行李箱拉回来,“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说完就一溜小跑地去拿行李箱。到了坡底一转身,发现这小黄狗也一溜小跑地跟在他屁股后头冲了下来,小爪子拍着他的行李箱转圈,很好奇似的。  冼子玉心里再次升起“这是什么人间萌物”的感叹,一脸慈爱地抱起小黄狗放在行李箱上,“坐稳哦,爸……不是,哥哥推你上去。”  他今天穿了件黄白相间的连帽卫衣,胸前一大片空白上有个柯基屁股的印花图案,卫衣帽子还拉起来套在头上,吭哧吭哧地推着行李箱上坡。  行李箱上,从不主动亲人的小黄狗一本正经地蹲坐着,享受代步服务。  乍一看过去,一人一狗居然还有点神似。  一大早,韩思博手里拿着牙刷闻声出门欢迎新房客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神奇景象。  他也没忍住笑起来,快步迎上去的同时,提着嗓子大声喊。  “邹老师文老师!家里来人啦!”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黄狗:这个小哥哥怪好看的,领回家再说。第14章   邹原生和文姚都是台里资历深厚的老牌主持人,几十年的老哥们儿了。早年因为咖位问题被各种粉丝和吃瓜小报放在一起比较,还一度传出明争暗斗的不和争论。  近几年一起合作了这档节目,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而破。反倒是两人在节目中相处时举手投足间透出的默契,透露出长达数十年不为谣言挑拨的友情,总是让人为之动容。 第17章 “以前没坐过船?”  冼子玉摇了摇头,“第一次坐。”  “那应该也不会游泳吧?小心别翻掉水里去。”  他一听,立刻收回了手,规规矩矩地坐好了。  “你可真是。”  韩思博无奈道,“男孩子不用这么乖的。跟从来没出过门的深闺小媳妇儿一样。”  “我真的是很少出门。”  冼子玉对他奇怪的比喻没什么反应,甩了甩手加速晾干,“小博哥,你除了工作以外的时间都在干什么?”  “我吗?”  韩思博想了想,“有时候陪家人,有时候跟朋友出去旅行什么的。你呢?”  “在家里吃零食。”他说,“或者跟网友聊天。”  还要随时准备好迎接一段又一段匪夷所思,支离破碎的梦境。  这么一想还挺忙的,怪不得都没时间出去玩儿。  不知是否因为周围湖光山色的风景太怡人,小船晃晃悠悠的,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微微有些疲惫。  “那你可真是养在‘深闺’里了。没事儿的时候多出门走动走动挺好的,也不能老窝在家里。”  韩思博看他靠在船上快睡着了,连忙道,“可别犯困啊,还有几分钟就到。钓不到鱼晚上可就没吃的了。”  他说着,迎风拨了两下头发。一头短发染成棕红,阳光下还有点泛金色的光泽感。  冼子玉眯了眯眼,觉得很好看,“我还从没染过头发呢。”  “现在国内对年轻偶像的要求还是挺严格的。你成年了吗就学哥哥染发?”  他开玩笑道,“高中毕业了吗,今年大几了?”  “我都已经大学毕业三年了。”  冼子玉无奈道,“二十四岁。”  “真的假的?”  韩思博原本只是打趣。听见他认真的回答有些惊讶,“你这样……要说上高中我都信。”  冼子玉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粉丝也这么说。”  他身上带着种天然的,青涩的少年感。每每对视时,未经世事般纯粹的眼神总会让人有种在看着孩子的错觉。  这样的错觉,总是会阻止他内心想要转型往硬汉发展的憧憬。冼子玉自己心里总是觉得遗憾。  “那照这么说的话,我们俩其实也没差几岁啊对吧。”  韩思博又看了看他,郁闷道,“怎么突然觉得我自己长得特显老。”  “不是,你不老。”  冼子玉认真地安慰他,“只是我看起来比较显小。”  韩思博:“……”并没有被安慰到。  上了岛,沿岸的钓鱼台上已经有几个渔友早早稳坐了。两人走到跟前时,正好碰上一大叔的鱼咬钩了,站在旁边看热闹。见他不慌不忙地在湖面上溜鱼,最后提溜上来一条足有三四斤重的鲤鱼丢进鱼篓里,轻轻松松地又下一杆。  冼子玉看的叹为观止:“好大!”  “我看我们也不用去别的地方了。”  韩思博一脸敬佩地上去搭话,“师傅,能不能教教我们怎么钓?”  大叔热心教授技巧,附近的鱼也很给面子。这半天下来,两个没什么经验的新手鱼篓里也装了大大小小五六条活蹦乱跳的鲜鱼。  回家的船上,冼子玉看着不时蹦跶几下的鱼,神情若有所思。  韩思博见了,有点惊疑地问,“怎么……又舍不得吃啊?”  辛辛苦苦钓了一下午的成果。万一这小少爷慈悲心发作,要跟养鸡崽儿似的养起来或者直接放生,那他真的要哭了。  冼子玉摇摇头,默默吞咽口水。  “我在想文老师会清蒸还是会红烧。”出来一下午有点饿了。  “……”  韩思博看他的眼神转而变得欣慰。  这个弟弟不错,适应得挺快。  晚上吃饭,钓回来的鱼被文老师一条清蒸一条糖醋地端上了桌,还熬了锅鱼汤。大家吃得满口鲜香,一本满足。  饭后聚在客厅聊天,韩思博在旁边抱着吉他调弦。  他是大学时选秀歌手出道的,后来转行做了演员。许多年不发片了,但还是喜欢音乐,偶尔给电视剧唱个主题曲什么的。  清新轻快的吉他声做bgm,四人围坐在桌边喝着茶说着话,氛围轻松。  小黄狗见缝插针地粘了过来,窝在冼子玉怀里蹭来蹭去摇尾巴。他刚撸了两下毛,就听见韩思博说,“今天下午钓鱼的时候,弟弟还跟我说喜欢文老师的戏,电视上播的时候准点儿追着看。”  整个下午都待在一块儿,这哥俩的关系也拉近了些。韩思博很好相处,也很会照顾别人,带着冼子玉聊了不少话题。  钓鱼的时候,冼子玉说,“我其实很喜欢文老师的戏。但是不敢跟他说。”  因为以前在剧组里见过,有人去跟大牌的演员搭话就会被这样讽刺。他怕文姚也觉得自己是在套近乎,就一直没表现出来。倒是跟韩思博在一起聊天时提了几句。  这时突然被cue,他揉了揉怀里的狗头,有点脸红地承认了。  “呦,是吗。”文姚说,“最喜欢哪部啊?”  冼子玉毫不犹豫地回答,“《炽野》。以前电视上播的时候我每天都追,特别喜欢。”  文姚这时才真有些意外了。  《炽野》是部公路片,几个男人之间的硬核对手戏。虽然他本人很喜欢,但播出时收视不佳。相比起他其它叫座的影视剧,冼子玉会喜欢这部,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邹原生适时插了一句,“只看你文老师的戏,我的不看?”  “您的也看。”  冼子玉想了想,“文老师那部剧每次一进广告,前三个里面肯定就有您。”  “……”  邹原生对这样耿直的回答有些哭笑不得,“看他的剧顺便看看我的广告是吧。”  文姚哈哈大笑起来。  “行啊老邹,没少背着我接活儿?”  “不想接代言的主持不是好演员。”  邹原生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多正常啊。你看我们小博儿,歌手出道。结果唱歌也唱不好,专辑也卖不出去,只能演演戏养家糊口这样。大家都是为了生活嘛。”  韩思博胸口被插一箭,苦涩地点了点头,“都是为了生活。”  “一屋子总共四个人,四个都拍过戏。”  文姚语气里有莫名的叹息,话题又一转,“我听说你粉丝都叫你小公子?有没有什么说头?”  “因为刚刚拍的剧里有个这样的角色。”  冼子玉解释道,“在剧里面是被这么叫的。”  “哦,那也挺好,说明你演得挺有代入感。”文姚打量他两眼,肯定道,“你看你把头发一接,再换套大袖,白衣飘飘的,挺像那么回事儿。咱以后也这么叫,挺好。”  “这就是一气质的问题。”  邹原生终于找到机会回怼,“你再想想你年轻时候儿那造型。演的也是个什么古装剧吧?一扮上,豁,底下观众都说像唱戏的。”  两个老朋友日常互相调侃逗乐,过后谁也不放在心上。  “其实演戏这个事儿吧,入行门槛越来越低,像我们这儿,又是干主持的又是唱歌的,谁都能演。”邹原生说,“但是要把戏演好,就太难了。”  “是。光死磕理论也没用,就是多听多学多感受。”  文姚点头,又举例补充道,“你看你在我们这儿待上十天半个月的,再回去演个什么农村留守儿童之类的角色,肯定就有思路了是吧。”  “都不用导演教你,你自己就知道这柴怎么劈鸡怎么喂。”  两位前辈经验丰富,冼子玉跟韩思博两人在旁边认真听着,偶尔的提问都会得到解答。一晚下来受益匪浅。  第二天上午吃完早饭,两人正准备收拾碗筷,冼子玉听见客厅里传来动静,提醒道,“小博哥,电话好像响了?”  “应该是今天中午来吃饭的客人要到了。”韩思博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去接。”  冼子玉听见电话声响就有点紧张,他跟着进了屋,围观韩思博接完电话后问,“是谁要来啊?”  韩思博笑眯眯的,“是两个女孩子哦。”  “……”更紧张了。  小院儿的客人范围很广,从演员歌手到模特运动员,多数都活跃在观众的视野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小院里三个主人家的朋友。因此每次接电话时,猜测嘉宾身份的过程也很有意思。  冼子玉情况跟他们不太一样。他的朋友本来就屈指可数,基本上来一个算一个全是陌生人,最熟的也就是电视上见过。一听说马上有嘉宾要到了,慌的碗都给洗了两遍。  韩思博在旁边暗中观察,觉得特别有意思,在他准备洗第三遍的时候才想起来阻止。  冼子玉见他笑得浑身打颤,有点无奈。紧张情绪倒是自然而然地缓解了一些。  女嘉宾很快到了。是一对演员姐妹花,近期有电影即将上映,顺便过来跑一趟宣传。两个人性格都很开朗,一到院儿里,放下行李打完招呼就开始抢着干活儿。  两人都对劈柴很感兴趣。韩思博被叫去厨房帮忙了,冼子玉被任命在院子里陪着两个小姐姐体验这项活动。  指望他像小博哥一样说几句漂亮话逗女孩子开心是不可能了。他就站在旁边看着,也不跟她们争,看到违规操作就提醒一句“小心手”。  倒是两个女孩子,虽然工作里没有跟他合作过,第一次见面也不觉得尴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跟他聊了好一会儿。  下午时四个人一起去摘野草莓,一边摘一边聊天,给旁边的镜头提供剪辑素材。有韩思博在,场面生动多了,冼子玉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是不是认识很久了啊。”  韩思博说,“我总觉得你们跟别的小姐妹还不太一样,好像比普通的朋友还更默契。”  “那当然啊。”  其中一个小姐姐说,“我们俩发小儿,考艺校的时候也是一起考上的。后来一个班毕业,一起入圈,一直都是闺蜜。” 第19章 文姚说,“早点儿睡说不定还能再长长个儿。”  冼子玉笑起来,“我知道啦。”  韩思博是第三波进来的。  他来时已经洗漱收拾完了,上了床钻进旁边被子里,也学冼子玉半躺着靠在墙上。见他捧着牛奶若有所思,打趣道,“怎么不喝?漂亮姐姐给的,舍不得喝吗?”  “是有点舍不得。”  冼子玉小声嘀咕了句,也不管他听没听清,终于开始喝掉牛奶。  他捧着杯子小口地啜饮。牛奶刚热好时是滚烫的,这会儿温度正好适口。夜间温度低,能看见杯子上升起白色的热汽,在他细密卷翘的长睫毛上凝结了小小的水珠。整个染得湿漉漉的,垂眼时会不经意的颤动,脆弱又精致的美感。  再配上因为低烧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这他妈也太……  韩思博离得近,看他动作跟看特写似的,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咕咚一声,动静有点大,他回过神来,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冼子玉也听见了,懵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牛奶,终于下定决心般往他那儿伸了伸,“你想喝吗?”  “不不不,不用了。”  韩思博连连摆手,刚想说什么,就见他迅速举起杯子吨吨吨把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  ……生怕他反悔跟自己抢似的。  “我喝完啦,去洗杯子。”  冼子玉掀开被子下床,“小博哥早点睡。”  “哦。”  韩思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他的情绪看起来比之前欢快了些。再一想,莫名有点可爱。  就一杯牛奶?  也太好哄了吧。  **  第二天送别姐妹花时,冼子玉已经没有了昨天初见时的拘谨。再见的话说得很顺畅,甚至还非常和谐地交换了微信。  接下来的日子,他也渐渐地,对这里的生活节奏越来越适应了。  在剧组之间奔忙的生活过久了,总是得一个人面对各种状况,总要提着一颗心。在这里真正的放松下来,是意外的享受。  有活的时候认真干活,休息时就自己抱着小黄狗坐那晒太阳,也不用去刻意在镜头前表现什么。  特别真实,就很舒服。  没有活儿干的时候,冼子玉喜欢抱着小黄狗坐在田埂上发呆。  春天就快过完了,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撩动衣角的风里有了初夏的味道。闭上眼睛放空,思维好像能飘得很远。  转眼十天过去,节目录制接近尾声,他却有点舍不得这样的日子结束了。  下午时他躲着摄像机,在角落里偷偷跟连棣聊了会儿天,被告知,“明天有一份惊喜给你。”  “是什么样的惊喜?”  冼子玉追问了两句,他却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明天你就知道了。”  不大不小的悬念吊得人心痒痒。冼子玉想了半天,觉得可能是个礼物,还跑去问文姚,“文老师,我们这儿有收快递的地方吗?”  “有吧,不过得到村子里去。”文姚说,“怎么,你买什么东西了?这个节目可不允许的。”  “没有没有,我就问问。”  冼子玉笑着说,“关心一下父老乡亲的生活嘛。”  相处的时间久了,他渐渐也会开些玩笑。文姚眼见自家孩子越来越开朗,心里欣慰,也没多问他什么。  第二天上午,客厅里的电话像往常一样响了起来。  韩思博跟他商量,“今天的嘉宾电话你来接吧?”  “好。”  冼子玉态度自然地答应了,走过去拿起听筒,“喂……您好?”  “你好。”  冼子玉:“?!”  作为爹不亲娘不爱又没什么朋友的小白菜,他接过的电话实在寥寥可数。几乎在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就把熟悉的音色辨认了出来,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你……?!”  “是我。”  背景有些嘈杂,连棣的声音却含着清晰的笑意,“本来应该下飞机之后再打给你的。怕你着急。”  “我不着急,不着急。”  冼子玉双手握着老式电话的听筒,激动得小奶音都快飙出来了。  “你是今天的嘉宾啊?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啊?什么时候起飞?那个,你想吃什么菜?文老师什么都会做……”  他说着说着直接在矮桌旁盘腿坐下了,大有陪人唠嗑的架势。韩思博在旁边看的啧啧称奇,等他挂了电话才问,“是谁啊,你朋友要来?”  冼子玉骄傲地点了点头,“我朋友。”  作为星二代中的一员,连棣的国民关注度不低。本来节目没想过能邀请到他。但既然对方主动抛出橄榄枝,哪有不接的道理。  只是橄榄枝来得不太顺畅,航班延误了好几个小时,最后还被取消了,最快也要第二天到。  冼子玉期待了一下午,最后得到这个消息,开心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整晚都有点闷闷不乐的。睡觉也睡不着,裹在被子里眨着眼跟房顶眉目传情。  韩思博见他一脸郁闷,自觉地捡起知心哥哥的担当:“你跟连棣关系很好?”  冼子玉一阵猛点头。又一想,大家的朋友都常来,也没像自己这样激动。于是又低调地改口道,“还行吧。”  “那还挺神奇的。我没见过他,不过听说他对朋友很好。”  韩思博说,“他现在在自家公司里工作?大概以后是要继承下来吧。”  “嗯。特别辛苦,每天都加班。”  冼子玉说着,忍不住地皱眉,“有家业要继承的人真可怜。”天天工作,都不给睡觉的吗?  “……”  可怜?  “估计也就只有你会这么想了。”  韩思博哭笑不得,“那像我们没有家业可以继承的人是不是要先睡了?”  “别皱着脸了,像个小朋友一样。委屈巴巴的。”  他说,“睡觉吧,明天中午肯定就能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连棣:那么请问今天的我可以拥有姓名吗?  作者:可以,梦里见好了(安排小公子钻进被窝  连棣:……(一个人在候机室孤苦伶仃地想媳妇儿第17章   冼子玉被说服,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过去许多天的生活都很放松,他的睡眠质量也在快速好转。经常一躺下就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因此当梦境再次闯入时,甚至有一丝不习惯。  不知道是否被睡前听到的话影响,这晚的梦里,他真的见到了两个小朋友。  在不知何处的洞穴里,用树枝燃着小小一堆篝火。一簇微小明亮的火焰摇晃着映在脸上,化成融融的暖意。而灰头土脸围坐在火堆旁的,赫然是缩水般的小冼子玉,和另一个裹着粗布面巾的小少年。  少年的眼眶通红,漆黑如墨的漂亮眼睛浸在眼泪里。却紧紧咬牙不肯哭出声,泪水把脏兮兮的面巾都打湿了。  “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巾?”  “因为我长得很丑。”  “可是面巾被弄脏了,你戴着会不舒服的。”  小公子拍拍胸脯保证,“现在只有我们俩,你可以摘掉一会儿。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也不会笑话你丑。”  他犹豫片刻,抬手把那片粗布从脸上扯了下来。  冼子玉站在不远处,第三者视角看得真切。  少年眉宇间还残留些许青涩,稚气未退的眼神染了深重的悲怆。似乎经历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他一夜之间迅速长大,眼中还有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茫然。  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五官很熟悉。可再看过去,他的脸却像蒙了一层马赛克,怎么都看不清了。连带着第一眼的印象,也开始模糊。  冼子玉想往前探身,却怎么都靠近不了。正心急时,见那小公子尚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刷地一下红了,“你,你怎么骗人。明明就长得很好看。”  “你在讽刺我吗?”  “我没有!”  “可我跟别人长得都是不一个样。大家都不是这样的……只有我跟我娘。”他说着,强装淡定的声音又颤抖起来。  世人多冷眼对人,他从小因为相貌受到的苛责尤甚。偌大的家族中找不出一个真心以对的人,唯独只有一个娘亲能跟他相依为命。  半个时辰前,因着莫名的家族祸端,他连这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  他从未见过善良的模样,对夸奖更不习惯。看见这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听见他说的话,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受到了反讽嘲弄。  可他的眼神那么清澈,亮得好像能照见人影,又让人觉得他的话是句句真心的。  少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论断。  “若天下人都长得一个样,不是很恐怖吗?”  “我没出过门,见过的人不多。但我想,既然你这么好看,你娘一定也很美。”小公子并不知道他心里的纠结,细想了一会儿,笑着说,“前些日子我读书,见书上说‘物以稀为贵’。大抵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  “世人目光大多短浅。他们审美不行,我的审美就不错。”  他用稚嫩的小奶音,信心满满地下了结论,“你真的很好看呀。” 第21章 连棣眉头一皱,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但隔着一道门,冼子玉看不着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不用了,你往后站一点。”  “哦哦。”冼子玉听话地连连后退。  一只旅行包被简单粗暴地丢到了院墙内。下一秒,连棣一跃而上,凌空翻了进来。稳稳落地,姿势满分。  然后看见冼子玉隔着半个院子跟他大眼瞪小眼。  ……怀里还抱着锄头。  连棣扯了扯衬衫上的褶皱,无奈道,“往后站一点就可以了。”站的那么远干什么?  他在路上辗转了一整夜,风尘仆仆地赶来,没功夫好好整理自己。袖子挽起堆到小臂,领口松散,额前的碎发散乱着被薄汗打湿。看起来有点疲惫。  冼子玉愣愣地望着,却觉得他从没这么好看过。突然丢掉锄头,冲过去一个飞扑。  冲劲儿不小,连棣诧异地后退了一小步,双手拥住他,稳稳地护在怀里。  清淡的香水味透过衬衫,沾染了一路上的露水和草木香,格外让人安心。冼子玉在这样的怀抱里舍不得出来,哑着嗓子问,“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午夜时改签了中转的航班。”  连棣揉了揉他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忍不住笑起来。一路赶来的疲惫在看到他的瞬间仿佛一扫而空,“说好了只录一周的。”  “你不回家,我只好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连棣:今天的我是拥有姓名(和媳妇儿飞扑)的幸福男人!第18章   连棣到的早。跟冼子玉第一天来时一样,还能跟着混个早餐。  一大早下楼见到嘉宾,韩思博还处于梦游状态,想不通昨晚自己到底有没有锁门。  要说忘了,早上起来门明明锁得好好的。  可既然门锁得好好的,这嘉宾是怎么进来的?  吃早餐的时候他偷偷问了冼子玉。此前他对这位圈内赫赫有名的星二代的了解都只是道听途说,从没见过真人。听冼子玉笑着说他早上自力更生翻墙进院儿的事,有点意外。  这老哥,路子挺野啊。  因为早上来时摄像机还没开始工作,连棣进门的画面没有被拍到。吃饭前他又配合节目组录了一遍,坐下来时就看见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还掺着小声的笑。  连棣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上午要干的活儿不多。冼子玉热情地向他展示了自己已经熟练掌握的劈柴技巧,然后震惊地发现,这个天天西装领带办公室打卡的人,干起活儿来居然比自己学得还快。  “小博哥说我已经是最快学会的人了。”  冼子玉看着被劈得整整齐齐的小段木柴,觉得自己农活儿尖子生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你这也太……你是不是本来就会!”  “嗯,以前经常跟朋友一起去露营。”  连棣随口扯了个理由,维护他脆弱的自尊心,“我很早以前就会了。不过一开始时也学了好久,没有你会的这么快。”  “是吧。”  冼子玉轻易就接受了他的说法,愉快地在心里肯定自己的学习天赋。  可以说非常好哄了。  不多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今天来小院儿的嘉宾是三个人,接完电话后文老师跟邹老师就出门采购午饭的食材去了,留下剩下三人看家。  冼子玉两人劈完柴后嘉宾还没到。韩思博把被吩咐的任务做完,暂时也闲了下来,跟他俩坐在一边聊天。  冼子玉坐在小马扎上,怀里抱着小黄,拿早上吃剩的半块馒头逗它。  他一闲着的时候基本上是狗不离手。刚来时还是特别怜惜地喂它,后来混熟了发现这小狗也皮,就老爱逗它。  他把馒头掰成小块,喂着喂着开始使坏,往自己凳子底下丢。小黄遍寻馒头找不见,突然发现在他屁股底下,就调个头,从他腿缝里挤出脑袋,头朝下伸着脖子去够椅子底下那块馒头。  冼子玉用腿夹着它,就看见个毛绒绒的屁股和两条小短腿,还有乱甩的尾巴,被逗得笑个不停。  “你看它是不是特别傻。”  连棣&韩思博:“……”  小黄还在头朝下向着馒头挣扎,冼子玉看它怎么都不开窍,拍了拍它的屁股,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你掉个头,从我腿上下去不就能吃着了吗。怎么这么笨,怪不得隔壁小花都不来找你了。”  韩思博显然get到什么,哈哈大笑起来,跟连棣解释,“小花是村儿里的狗,背上有块黑色的毛,形状像朵花一样。”  “前些时候它老爱来找小黄玩儿,还带礼物。可惜我们小黄情商有点低,老不解风情。没几天就把它气得再也不来了。”  连棣:“……啊。”  冼子玉眼见训话没什么效果,心急地直接把小黄拎起来放到地上。小黄嗷呜一声钻到凳子底下叼回馒头,也不吃,又跳回他的膝盖上,把馒头放在他手里哈着气求表扬。  被叼回来的馒头粘着泥土和黏糊糊的口水。冼子玉拍拍它的脑袋,嫌弃地把它赶下膝盖,去洗了个手回来又毫不长心地抱起来,继续逗。  连棣看着他,仿佛能看到过去几天里,他每逢闲暇时坐在这儿自娱自乐的场景。  总是自己跟自己玩儿,自己想办法逗自己开心。每得了一件小玩意儿,就能高高兴兴地消磨十天半月的时光。  跟过去许多时候的场景都一模一样。  连棣蹲到他身边,也学着他揉了揉小黄狗的后颈,柔声问,“你很喜欢小狗?”  “喜欢。”  冼子玉抽空回了他一句,“虽然有点傻乎乎的,但是很可爱。”  “是很可爱。”  他应和着,用诱哄的语气问,“那以后,我们也在家里养一只好不好?”  冼子玉忙着逗狗,压根儿没过脑子,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好啊。”  连棣满意地收了声,没再说什么。  倒是韩思博看他的眼神,变幻莫测起来。  快中午时嘉宾到达,一起干活吃了午饭以后,下午有节目组安排的游戏,文老师跟邹老师在家里休息,其他人两两分成小组。  来的嘉宾是一男两女。其中就有一对情侣,虽然没官宣,但私底下圈子里也算是人尽皆知了。把人家小情侣拆散不太好,落单的小姐姐也不能没人陪。韩思博照例担当起照顾女嘉宾的责任,剩下的连棣跟冼子玉自然而然分成了一组。  游戏的内容也不复杂。节目组在后山上各处绑了红色丝带,拿得多的小组在晚上玩游戏的时候可以获得优先权。  上山的路不止一条,大家走着走着就分散开了。冼子玉两人选的这条路上景色不错,又是跟好多天没见的朋友在一起独处,并不觉得紧张或无聊。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就是目标物太少,走了半天都没见着一条红丝带。  平时不怎么锻炼的小公子在连续爬了几段陡坡后,气喘吁吁地发出质疑人生的声音:“为什么我一个都没看见!节目组不会让我们爬到山顶才有的拿吧?”  连棣回想来时路上被自己刻意无视的几点亮红,面不改色地问,“你很想赢?”  “那倒也不是。”  冼子玉说,“但走了这么远都还没见到一条,很没成就感。”  连棣点点头,“那再往前走一段看看,没有就折返回去吧。或许是藏的隐蔽,来的路上被忽略了。”  “也是。”  冼子玉一无所觉,配合着他把这段独处的时间延长再延长。  “等等……啊我好像看到了!”  他突然兴奋起来,指着前方,“那个是不是?”  不远处,岩壁横生的一丛细枝上绑了条亮红色的丝带。足有两米高,也不知道节目组是怎么绑上去的。  冼子玉跑过去,原地蹦了两下都没够着。听见身后隐忍的低笑声,觉得有点丢面儿。自告奋勇地想爬到旁边的树上去拿。  连棣还来不及阻止他,就见他手脚并用的攀着树干上去了。这一手是前几天进山摘果子时看着韩思博学的,都没实践过。没想到真的上手了运用的这么顺畅。  冼子玉斗志昂扬,一鼓作气地爬到离绑着丝带的树枝最近的那端,踩在粗壮的树杈上伸长了手臂,一扯,果真够到了红丝带,“我拿到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几秒,他看清自己眼下的处境,瞬间哭丧着脸认怂了。  “……我不知道怎么下去!”  “……”  连棣没怎么想就伸出手,“跳下来,我接着你。”  冼子玉抱着树干直摇头,“万一把你砸个跟头怎么办。”  “那你以后就住在树上?”  连棣收回胳膊环抱胸前,好整以暇地抬眼看他,“天快黑了。”  “……”  冼子玉犹豫了半天,“那你不要开我玩笑。”  万一他等下后退一步,自己脸着地事小,旁边摄像机可都拍着呢!以后播出的时候还怎么面对粉丝?  他可是个要面子的小公子!  “放心。”连棣无奈地重复了一遍,“跳吧,我接着你。”  然后在他放开树干跳下来时说到做到地给了他缓冲,停顿一秒后自然地收回了手。  “是有点重。”  冼子玉站稳了,捏着红丝带一脸骄傲,“那当然。我辛辛苦苦吃的。”  连棣:“……”  他的小公子跟别人脑回路都不太一样。  下山的路上连棣没再放水。来时为了多跟冼子玉待一会儿而有意放过的标志物,回程时被他一个个揪了出来。  顺便还能听小公子来一波真情实感的赞美。  “为什么他们把丝带压在石头底下,只露一点点角你都还能找出来?”  冼子玉由衷地感慨,“你是蚯蚓的亲戚吗。”  连棣:“……”  就勉强当作是赞美吧。  最后回到小院清点数量,两个人拿了最多。冼子玉尽心尽力地再次奉上一波狂吹,“他超厉害!” 第23章 这女孩安静地伏在连棣背上,像一朵雪花落在他身上。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微弱得吓人。没有一点生气儿,几乎要跟这漫天的冰雪融为一体。  连棣走得不快。冼子玉调整步伐跟在他们身边,听见他们的对话。  “连棣,是不是下雪了?”  “是,下得很大。”  “我在里面待了多久?”  “两个时辰。”  “啊……”  女孩咬了咬冻得发白的下唇,不甘心抿起嘴角,“再早两个时辰下就好了。”  她抱着连棣的脖子,不安分地晃了两下身体,央求道,“我们能不能先别回去?我想看看雪。”  “……阿岚。”  连棣叹了口气,把她往上拖了拖,声音无奈又温柔,“别闹。”  “你的眼睛还受不住太亮的光。”  冼子玉这时才发现,“阿岚”被蒙住的眼睛正缓慢地渗出血迹来,染得雪白锦缎上星星点点的红。  偏偏她的语气若无其事,除了格外虚弱些以外再听不出别的,更让人难以想象她遭受了什么。  阿岚……  亲昵如同乳名,冼子玉在心里念了一遍,看着逐渐被染红的锦缎,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像自己的眼睛也正感同身受般隐隐作痛。  “那不成,晚上雪肯定就停了。”  一双纤细苍白的手从披风下伸出,阿岚左右开弓揪着他的耳朵轻轻拉扯,不依不饶道,“这可是今年第一场雪,错过了就再也见不着了。我现在就想看。”  可任由她怎么撒娇,连棣的回答都只有一句,“不行,先回去休息。你身体重要。”  扯了半天也没得逞,她有些闷闷不乐,却还是不愿意放过他的耳朵,在手心里揉来揉去,突然察觉到什么,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连棣,你是不是在害羞?”  “你的耳朵好烫。”  连棣耳尖已然红透,还隐约有往脸颊侵染的趋势。却仗着她看不见,强行镇定地回答,“没有。是你的手指太凉。”  “我才不信。”  笑声虚弱却纯粹,像有灵性,能直达人心底。  她身上罩着宽大厚重的黑色披风,从单薄的身体上垂落下来,把两个人都遮住裹在一起,远远望去仿佛一体。  “冷不冷?”  “不冷。”  她脸颊贴着连棣的脖子,满足地叹气,“你身上暖和。”  这句话说完,连棣的耳朵好像更红了些,想来该是在心里庆幸这时她的双眼被遮住了看不见。  否则又该是一通调侃。  “啊,我知道了。”  她突然灵光一现,有商有量地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先回去休息,你帮我守着。等雪约莫快停的时候,你再叫醒我。我看两眼就够,行吗?”  各方各面都考虑到了。她觉得自己这想法十分不错,很有些得意,“你说好不好?”  连棣反手给她拉了拉披风上的毛领,盖住她冰凉的手指,应声道,“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阿岚得了承诺,趴在他背上安静下来。没走出几步便疲惫得睡着了,想来之前也是强撑着精神同他说话。  连棣觉察到抱着他脖子的手力道渐渐松了,试探着问了一句,“阿岚?”  没有人回应,耳边只传来微弱的呼吸。  背上的人单薄得轻如无物。他负重前行,步子依旧很稳当。只是低头看了看脚下堆积的雪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着没人听到的情话。  “雪有什么好看。”  他喃喃道。  “雪……没有你好看。”  **  冼子玉一觉醒来,跟往常一样先懵了一会儿。  这是什么展开?他的梦里解锁了新人物?  其中一个还是熟人。他怎么会梦到连棣?难道他跟连棣上辈子就认识?  因为上辈子就认识,所以才会刚见面时就觉得格外亲切?  ……不是这样。  冼子玉用力摇了摇头。  连棣就是连棣,他会让人感到亲切,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是自己的好朋友。跟什么梦境什么前世都没有关系。  那阿岚又是谁?  天色欲晓,睡是睡不着了。他带着满脑子的问号下了床,想去洗把脸醒醒神。无意间从洗手间的窗户望出去,看见院子里站着个人,侧身看着远处环抱的绿山梯田,指间夹着一点火光,明明灭灭。  冼子玉下了楼,还未走近就被他发现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连棣蹲下身,把指尖的火光摁灭在墙边潮湿的泥土里.  “醒了就睡不着了。”  冼子玉看了看他脚下散落一地的烟灰,“你在这里站了很久吗?”  连棣刚想说话,突然转过身,压着嗓子低低地咳嗽了两声,这才又回来看他,“也不算太久。”  冼子玉心说你骗谁呢。  清晨空气中漂浮的水汽把他的头发都打湿了,眉眼看来格外清晰明朗。睫毛上也挂着一层水雾,垂眼看人时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凌厉。眼角下一点浅红更是配合得恰到好处。  如果不是长得人高马大的,这幅神情,用楚楚可怜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这模样一看就是站了许久。冼子玉有点气他不跟自己说实话,但看他这样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怪他的话来,“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会儿?我们的节目上午没那么早开始录,大家都还得再睡一会儿的。”  连棣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也睡不着。”  冼子玉看看他,又瞟了眼那一地的烟灰,觉得把人憋在院子里也不是个办法,吩咐他一句便转头往屋里跑,“你在这等我一下。”  睡不着的时候一般是有心事。跟韩思博在一起久了,他也学了些能用以充当知心弟弟的小技能,因此上楼去拿了钥匙,打开大门,“我陪你出去散散步。”  清早的乡间小路上旷静无人,两人并肩缓步前行,漫无边际地聊着天。  连棣实在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对他。没聊几句就把自己忘带助眠药无法入睡的情况暴露的一干二净。  冼子玉之前被噩梦折磨了许多天,对他的烦恼很能理解。但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来解决,只能道听途说乱出主意,“你有没有试过数小羊?我听人说的。就是闭着眼数一只两只三只……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没试过。”连棣说,“有用吗?”  “我也没试过。”冼子玉挠头,“我睡觉睡得还挺快的。”  他不太知道连棣的具体情况,但对他自己而言,只有不敢睡的时候,还没有想睡睡不着过。  “总是吃助眠药对身体不太好吧?如果一直这样一定要去看医生。”  他语重心长地劝道,“万一你有病呢,是吧。早发现早治疗。”  连棣:“……”  “我知道了。”  他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应了下来,“那我先试试你的办法,不行就去看医生。”  两人边说边走,顺着前一天的游戏路线绕进了山林里。一大早山林里格外安静,除了不时传来的鸟鸣,还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满眼的绿看得人非常舒适。  路是被上山的人踩出来的,边缘被植物宽大茂密的叶子模糊了,没有清晰的界限。下面就是几乎垂直陡坡。如果掉下去,就算有灌木挡着,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连棣提醒他,“走路中间,别走得太靠边。”  冼子玉来过好几次,但都是大白天,又有人陪着,危机意识不强。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连路都走不好吗。  他在心里暗戳戳吐槽连棣操心的样子像个老父亲,g立得飞起。  连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出声。  “你上次去看望的妹妹……她的家住在哪儿?”  他话题转得太快。冼子玉猛地反应过来,震惊地盯着他,“你怎么还记得这个?!”  连棣对他过激的反应很有些意外,“我不该记得吗?”距离上次说起这件事也并没有过去很长时间。  冼子玉难以置信地摇头,连连后退几步,“不对,时老板明明说过。你应该转头就……”  “忘”字还没出口,他脚下就踩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子:爸爸qaq第20章   连棣反应迅速地向前疾速冲去, 却只抓住了他一片衣角, 不仅没能拦住他下跌, 还被惯性带着自己也不受控制地往下倾倒。  坠落。  心跳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快到呼吸都艰难。  电光火石之间, 冼子玉反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暴露在外的纤细手腕上骤然浮出一片古朴的徽纹,晦暗的光芒蔓延全身,将两人环绕包围其中。  漂浮。  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时间仿佛停止了一瞬, 当他反应过来时, 自己正从距离地面不到十公分高度的空中平稳落地,如同跳下一级台阶。  毫发无伤。  ……手里还紧紧抓着连棣的袖子。 第25章 “如果今天是我自己掉下去的话,不会暴露这些的。”  那徽纹不能召出,却可以抵制。如果不是把连棣当成普通人,他宁愿受点伤,也会克制着不让它露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安然无损要比受伤更无法解释。  冼子玉半真半假地抱怨着,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你明明站在旁边好好的,干嘛跑过来跟着我一起跳啊?”  那个掉落的瞬间,看见连棣失控的表情,他第一反应居然是开心。虽然这么想很不仗义,但莫名的,心里有种隐秘的满足感。  就觉得,自己是被人放在心上的。很重要。  为什么?  连棣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因为你也曾这样,不假思索地奔向我。  连棣心里像有一把刷子,扫过的阴影中满是深深浅浅的失落。  有太多“因为”可以说了,可有什么用呢?  你都已经记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辽。  反复修了好多遍,总算把两个人的身世设定在这里交代的差不多了。  所以这是两个颜狗互舔的故事(不是  我们小公子不仅是个夸人精,还是个撩人精。第21章   好在冼子玉只是有感而发, 并没有真的想让他回答什么, 很快又转了话题, “说说你吧。你这不把地球引力放在眼里的身手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当时不是旁观视角,但他也能想象到, 那样脚踏叶子轻盈起落,翩若惊鸿的身影一定看起来特别帅。  试问哪个男人心里没有个武侠梦!  心动,想学。  “能不能介绍我拜在你师门下什么的?”  冼子玉蠢蠢欲动, 又觉得可行性不太高, “不过听说学武功是要练童子功的,我现在学是不是已经晚了?”  “是有点晚。”连棣说, “况且我的师门……也已经不存在了。”  冼家倒下,连营自然也没了。  “啊,这样。”  虽然有点遗憾,也在意料之中。  门外传来韩思博的招呼声,大概是要开始录节目了, 冼子玉听见, 站起身准备往外走,“我们去吃早饭。”  “等等, ”连棣制止了他, “我还有事要问你。”  冼子玉一想也是,自己叭叭说了半天倒是爽了, 都没给人家说话的机会,“你问,什么事?”  “掉下去之前, 我们在谈论你妹妹的事。”  连棣问,“你为什么那么慌张?”  “大概是因为……我还从没遇见过‘同类’。”  “我妹妹住的地方的主人告诉我,普通人听到那栋公寓和它相关的人事时,留下的印象会非常浅。”冼子玉解释道,“记忆最多保留半个小时,有的转头就忘了。”  “相反的,如果记忆并不会受到影响,就说明这人不太对劲。我以前作死,试着跟别人提起过许多次。确实大家都是这样,喝杯茶的时间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他以为连棣也是转头就忘那波人里的一员,所以上次说起时也没太在意。不担心会给公寓造成什么影响,是因为觉得压根儿就没必要。  “可你却还记得。”  冼子玉看着连棣,突然想起不久前听到的那句话。  我不会害你。  他是相信的。但为求心安,还是压低嗓子小声问了一句,“你是妖怪吗?”  连棣:“……”  “你放心。”  冼子玉瞄着门外的动静,继续小声说,“是也没关系,我不会歧视你的。也不会告诉别人。”  连棣坦然摇头,“我不是。”  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冼子玉心里才踏实了些,“我相信你。”  “既然普通人都不会记得,提一句又有什么妨碍。”连棣问,“为什么说自己是作死?”  听到这句,冼子玉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时老板说,这世上多得是我们不知道的妖魔鬼怪,其中心思险恶的很多。即使像我们这样本质上是人,但又跟一般人类不同的种类里,有些是很危险的。”  他说,“所以时老板特意警告过我,不要随便暴露自己,也不要跟外人提起公寓的位置,否则会引起一些‘人’或别的什么生物的注意,万一找到公寓去,很容易多生事端。”  冼子玉曾在某月十五去看望青团时,目睹过被时肆抓起来的尾随者。青面獠牙的小鬼,形容可怖,把公寓里搞得一团糟,被时肆脸色阴沉地拎在手里,用银白的火焰烧得吱哇乱叫。  他没有特别打听过,但也知道公寓里的租客情况很复杂,什么人鬼妖怪都有。青团体质特殊,时肆的公寓是相对而言能找到的最佳住处。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他也想尽量隐藏自己不给公寓添乱。  “时老板。”连棣在口中重复了一遍。怪不得怎么都查不到,原来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是你妹妹住处的主人?”  “他叫时肆。你知道就好了,不要轻易告诉别人。”  “你自己也要小心。”  冼子玉一脸严肃,像个老前辈一样忧心忡忡地叮嘱,“我这是危险情况下的应激反应,不好控制。你起码能收放自如。不过平时没事儿也不要随便飞着玩,很容易被发现的。”  “万一被发现,说不定会被什么奇怪的生物吃掉,还可能被抓去做研究样本。天天抽血抽髓,脑子被切片拿去做实验……”  太惨了。  说着,冼子玉忧郁地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活着好艰难。  “……”  连棣:“这也是时老板说的?”  冼子玉点点头。  这已经算是恐吓了吧。  连棣猜测,或许是公寓里的秘密太多,老板不想让外界知道自己藏身的地方。  “你很听他的话?”  “当然。”  提起公寓主人,冼子玉肃然起敬,“时老板很厉害的,知道的事情也特别多。等下次去看青团,我带你一起去见他。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问他。”  “唔,如果他心情好的话。”  “好。”连棣说,“你的妹妹叫青团?”  “对呀,不过这名字是我取的。我也不知道她原本叫什么。”  先前还说要警惕,转眼间他就几乎把自己家底抖了个精光。  “我在医院遇到她的时候,她正骑在树枝上盯着人家小孩子手上的青团流口水,所以……我知道我不会起名!你克制一下你嫌弃的眼神!”  嫌弃?  “没有。”  连棣说,“我觉得你起的名字都……很好。”  第二波催促声靠近了。这段匪夷所思的谈话暂时停了下来,他跟冼子玉一起走到院子里,回归正常人类活动。  上午录完,连棣就要离开了。冼子玉抱着小黄送他到门口,有点舍不得他走。  短短一天内的经历太过神奇。他还有满腹的好奇和疑问来不及说出口,“还有两天就收官,等我回到家就去找你。”  “好。”  连棣揉了揉小黄的狗头,又摸摸他的脑袋,直觉这一趟“普普通通的探亲之旅”的收获太出乎意料,他自己也有许多疑虑要去弄清楚。  “小心点,别再受伤了。”  他瞄了眼冼子玉的脚踝,耐心叮嘱,“山里昼夜温差明显。你既然怕冷,早晨起来就不要穿得那么少。”  “我先回家等你。”  “路上小心。”  冼子玉朝着他的背影挥挥手,转身时揉了揉鼻子,小声嘀咕了句他怎么知道我怕冷。  果然是好朋友,心有灵犀。  两天后收官,节目安排了每个人的单独访问。录完就能回家了,冼子玉坐在小板凳上乖巧地回答问题。  访问他的是个小姐姐,人美声甜,问题大多也都不难回答。  主持人小姐姐问他,“当初为什么想来这个节目?”  当初?好像是因为节目缺人,他过来当临时替补的。  冼子玉想了想,觉得访问的时候应该不能这么说,显得他不太真诚,“因为……可以拿通告费?”  “然后刚好也没有别的节目来找我,我就来这了。”  小姐姐:“……”过于真实了。  “都是生活所迫嘛。”文姚访问完路过,乐呵呵地插了一句,“看把我们孩子都给逼成什么样了。”  “这样吧,你看既然都上过你们节目了,合作也挺愉快,你回去跟台长说,以后你们卫视台有什么新戏也先找他,多给我们家孩子几个养家糊口的机会。”  冼子玉眼前一亮,“谢谢文老师。” 第27章 “那是前世梦,你看见的是你上辈子的事。”  果然是这样。冼子玉又问,“那要是我在梦里看见认识的人呢?我也能看到他们的前世吗?”  “如果是身边走得近的人,倒也不是没可能。”时肆说,“或许是上辈子有些纠葛,这辈子又纠缠到一块儿了。”  “都投胎转世了还纠缠不休,这种孽缘碰上了都是麻烦。你要想平平安安,不如想法子把他带来,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你灭口。”  “……不用了。”  时老板对灭口很有心得,冼子玉连连摆手,“他不会害我,我看得出来。”  “你看谁是坏人?要害你还不轻易。”  时肆依旧嫌弃他,说着说着却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也变了味儿,“这世上坏人这么多,活着是不是很累?”  “要是想不开了活腻味了就告诉我罢,我来帮你了结。无痛无忧,让你走得比别人都轻松。”  他靠近冼子玉,冰凉的手指捏起他的下巴,半是诱哄地说道,“作为代价,把这双眼睛送给我如何。”  冼子玉被迫跟他对视着。他的眼睛非常漂亮,瞳色很淡,冰蓝的眸子里仿佛有深深的漩涡,看一眼就要被吸进去,能给予极强的心理暗示。寻常人被这样盯着,只怕什么样的要求都会答应他。  冼子玉望着他的同时,时肆也在欣赏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见过无数纷乱的过去与荒芜的未来,却依旧能保持着令人赞叹的清澈和通透。纵使他收藏中已有许多光彩夺目的宝石,这样的成色也是少见。对热衷收藏的人来说无疑吸引力巨大,他每次看见都会心痒痒。  但他跟外头那些畜生不一样,从不白拿人东西,“如何?你把眼睛给我,我来帮你解脱。”  冼子玉眨了眨眼,“真的无痛吗?那等我八十岁的时候……”  “你给我滚出去!”  “哦。”  冼子玉准备离开了。下楼时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追来。  “下次过来,把那个叫连棣的也一并带上。”  **  回到家,冼子玉洗漱完毕,久违地打开了微博直播。  “大家好呀,我回来了。”  他把镜头对着自己的侧脸,趴在床上翻剧本,“刚刚拿到新的剧本,还没来得及看。时间有点紧,今天晚上就不聊天啦,大家一起学习吧。”  “小公子自习室打卡!study with me(掏出了我的理综试题卷”  “今天玉崽接到戏了吗?接了接了!要加油鸭!”  “《盛世》什么时候播啊啊等的好心焦,沛沛都发了好几拨图了小公子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得!小小年纪就这么佛可怎么得了”  “没得剧看也就算了,自拍什么时候发!”  “大家安静啦,他不看弹幕也回答不了你们鸭,还是一起学习吧”  “……”  冼子玉对弹幕的内容一无所觉,咬着铅笔翻了一页剧本,非常敷衍地嗯嗯了两声,“我会加油的。”  深夜,办公室的灯光跟自习室一样明亮。  连棣合上手里的文件,向后靠在椅背上舒展肩颈,瞟了一眼立在一边的手机。  画面停留在微博直播间里,弹幕刷刷地往上飞,把屏幕遮的都看不清了。  他饶有兴趣地拿起手机,想看大家在“自习室”里刷些什么。  “说好的一起学习,一抬头才发现你已经离我而去/doge”  “这才不到一个小时啊哈哈哈哈小公子你再坚持一下啊!”  “姐妹们快愣着啊,截图干什么!”  “好可爱啊啊啊啊啊新屏保get!”  “2333过于真实,是在床上学习的我本人了”  “……”  连棣关掉弹幕,毫无防备地看见一张睡脸。  冼子玉维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手里还抓着铅笔,枕着胳膊睡着了。手机放得有点靠上,从直播间的角度看,瓷白的小脸更加精致,闭起眼睛垂下的睫毛又密又长,睡梦中偶尔不安地颤动几下,像美丽又纤弱的蝴蝶羽翼。  连棣还看到些别的。  视频的右下角,床尾露出半个窗子,还开着。晚风吹动了窗帘,隐约能看到窗外摇晃的树影。  他没再关心弹幕里疯狂刷过的“啊啊啊啊”,将手机放进口袋拿起车钥匙出了办公室。  穆长川助理依旧在陪他加班。见办公室门被推开心里一喜,刚要问是不是要下班了时,只看到他雷厉风行地穿过走廊留下的背影。  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  穆长川默默地又坐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连棣:怕他着凉才去的,不是我想看。  长川:……(露出了质疑的目光第23章   夜深人静, 连棣靠在树下等了一会儿。  直到冼子玉的手机没电。直播间里突然一片黑暗时, 他收起手机, 攀着树干纵身翻了上去。  看见室内的情形时,他拉窗户的动作都有点迟钝了。  原本只是想过来把窗户关好免得冼子玉着凉。真到了他这才发现, 自己好像很难走掉。  困意袭来时,冼子玉完全忘了还在直播这回事,自顾自地睡着了。现下也依旧维持着趴着的姿势, 睡衣向上掀起一截, 露出起伏的腰线。  屋里只开了床头灯,灯光给他的身体镀上一层恰到好处的阴影, 漂亮的身体曲线被加深得惹人遐想。  他在节目里被长辈们投喂了两周,被养的白白嫩嫩增重不少,腰上也有了些肉,睡裤蹭的半掉不掉,趴着显出两个可爱的腰窝。看起来很好摸。  连棣犹豫片刻, 在心里叹了口气, 轻手轻脚地进去替他把衣服拉好,盖上薄被。顺手把他已经吃到嘴里的头发丝儿拨出来, 又习惯性地去寻他的右腕。  一连串的动作还是像熟练得条件反射, 直到视线触及那片干干净净的素白手腕时,他才反应过来, 现在的冼子玉,已经不会被手腕的疼痛折磨得难以安枕了。  他的呼吸平稳舒缓,睡得很香甜。  松开手, 连棣想起从前为他守夜的时候。或者更远以前,自己还没有从连营里走出来的时候。  冼子玉并不知道自己央求了族长许久才许他进入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连营像个冰冷的地狱,无数个负伤的夜晚,他觉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就会在伙伴们的掩护下,偷偷从连营跑出来找他的小公子。  平日里看着挺文雅的小公子,睡着的模样却一点也不乖巧,常常在宽大的床榻上滚来滚去睡得满床跑,有时还会悬在床边上睡觉,看得人心惊胆战。  他只有晚上能找到机会溜出来。可冼子玉总是在睡着,想跟他说几句话都不能。  他想起母亲说过,小孩子正在长身体时总是会贪睡些的。于是便也不再失落,就靠在窗下,披一身月光,静静地坐一会儿。  能看到就很好了。可以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一点一点拾起勇气。在天亮前站起来,最后看他一眼就回去,继续向着目标努力。  连棣靠着床坐在地上,耳边是冼子玉平稳的呼吸声。望向窗外的满月,心里一片安宁。  记忆里的月色似乎也是这么的美。而他那时候,都在想什么?  思绪穿过漫长变换的时空,他仿佛仍能听见那个少年心声。  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我。  等我变得更厉害的时候……  等我能够保护你的时候……  我会成为最厉害的那一个,我会努力走出连营,走到你的身边。  我要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当那个能一直陪着你的人。  “连棣……”  像是无意识地呼唤。连棣一怔,转身去看。  冼子玉依旧沉沉睡着,半张脸都陷在枕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梦呓。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哼唧两声又重复了一遍。  是在叫他的名字。  是在叫那个甘愿为他出生入死的首领连棣,还是在叫那个一起吃饭上节目的朋友连棣?  连棣心里酸甜辛辣百般滋味混在一处,逐渐弥漫开来。  最后却是无声地说了句抱歉。  抱歉,在过去几年里,一意孤行地缺席你的人生,让你独自经历那些孤独与茫然。  过往已如指尖沙,散就散了。可眼下未知的,无法掌控的事太多。他顺着冼子玉给的信息调查寻出的内容深不见底,让人对这个世界都产生困惑。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个最在意的人给好好保护起来。  但至少他能保证的是,无论是在什么样的世界里,无论有怎样的身份……  安静的夜里,冼子玉翻了个身,抱着枕头继续含糊不清地呢喃,“连……”  “我在。”  连棣低声说。  无论是在什么样的世界里,无论有怎样的身份。  无论过去,现在,或未来。  我一直都在。  **  冼子玉做了一个温柔的梦。  没有什么复杂的内容,因为压根就没有画面。与之对应的是异常灵敏的意识,他好像是趴在谁的背上。  这人身上传来寒风般清冽的味道,并不说话,紧绷的肌肉却正一点点放松下来,全然信任地将后背交付给他。把身体贴上去,这后背传来的热度就源源不断地传到他身上。温暖宽厚,可以放心地依靠。感觉心里特别踏实。  醒的时候浑身都暖洋洋的,甚至有点过于闷热。冼子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抬胳膊抬腿都有点费劲,这才发现自己被蚕蛹一般严严实实地裹成了团。 第29章 最后总结时也很中肯,“虽然技巧和表达还很青涩,但你已经是同辈的这一代新人演员里合格线以上了。也能看出来,演戏时有自己的思考和想法在里面。很不错,好好加油。”  冼子玉受教,连连点头,突然想起来件事。  自己上部戏不过是部在热搜上昙花一现的网剧。说得露骨一点,是部难登大雅之堂的作品。这样一个神仙级别的人物,应该没有兴趣关注的吧。  都是同行,穆沛沛听得兴起,也时不时地过来插上几句,给些建议之类的。遇到他有别的思路时,还会认真地讨论一二。丝毫没有因为他是个新人就不把他的想法当回事儿。  大家都对他特别好……  是因为连棣?  冼子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目光频频转向一边独自烤肉,被自己忽略已久的人。  但在前辈面前,他不太好意思主动提出要走开。  穆沛沛和常霖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我们家老大就这么个性子,光做不说,话太少。”  她有意调侃道,“跟他在一块儿,是不是很闷?”  “我觉得他很好呀。”冼子玉认真地说。  “正好我……话有点多。”  这就护上了。  穆沛沛暗自好笑,面上却跟常霖一样自然,晃了晃酒杯,“那去跟他聊会儿呗。”  “好。”  他正等这句,闻言便起身去烤架旁找连棣,坐在他身边,原先常霖坐的位置上。  烤炉的热气扑面而来,混着椒盐和烤肉的焦香味,“谢谢你带我来这儿。”  “多跟他们交流对你的工作会有好处。”  隔着一段距离,连棣听力过人,一直暗戳戳关注着他们的谈话,这会儿为了跟他多说几句话还要装傻,“聊得来吗?”  “嗯嗯。”冼子玉的目光在被烤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上流连。嗅到食物的香味,饥饿感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们都懂得好多啊,比我自己瞎捉摸强多了。”  “那就好。”  连棣说着,把烤好的各种肉类切分成小块装进盘子里,递给他,“长沛说你很喜欢现在的工作,那就好好努力。”  “我也很期待。”  “我知道我知道。”  他的目光紧紧黏在逐渐被装满烤肉的盘子上,眼巴巴的。拿到就戳起一块啊呜一口吞下,幸福地眯起眼咀嚼,“好吃!”  连棣点点头没说什么,把烤好的蔬菜装进另一个盘子放到他手边。  吃了一阵垫完肚子,他才有精力分出神来注意别的,“要不要我来帮你?虽然我不太会……”要是帮倒忙就不好了。  连棣却没嫌弃,拿了生肉过来,手把手地教起来。  夏天的夜晚虽有微风,但还是燥热。他只穿了件浅色的休闲t恤,没有印花logo之类,款式很简单。在烤架前待得久了,出了许多汗,后背都被浸湿了,薄薄的布料似有若无的贴在身上,显出令人称羡的好身材来。短袖还更向上挽起来,手臂的线条结实有力。  冼子玉离他有点近,接过烤肉夹子时胳膊碰到一起,手背上还蹭着了薄薄的一层湿。  偷偷地瞥一眼就马上收回目光。没忍住,又瞥一眼。  烤个肉怎么能烤得这么色气呢。  冼子玉目光望向一旁被堆满的桌子寻找了一会儿,想找包纸巾给他擦擦额头上沁出的细汗,却看见有人正端着果汁从室内走出来。  穆沛沛迎上去,“穆长川你怎么这么慢!”  “我刚接了个电话……我靠!”  历史重演,在望见冼子玉的一瞬间,穆长川腿一软,手上的托盘差点倾斜掉下去。  穆沛沛早有所料,眼疾手快地稳住了他,救下果汁顺便自己喝了一口,幸灾乐祸地跟他咬耳朵,“免礼免礼,我替小公子说了。”  穆长川任由她端走果汁,表情呆滞。  其实加支付宝好友喂鸡的时候他趁机跟冼子玉聊过两次,但都是凑个近乎,也没见过面。  这会儿一看见真人,沧海桑田,人是物非的心酸感扑面而来,马上就要两眼泪汪汪的了。  “你好呀。”  冼子玉知道他是连棣的助理,还聊过两次天。相比之下,没有见到常霖时那么拘谨,主动伸出了手。  “你好你好。”穆长川握住他的手感慨万千,余光瞥到背后变了眼神的连棣又讪讪地松开,“那什么,小公子,快坐下休息休息哈,尝尝那果汁,鲜榨的。老大我帮你烤啊?”  穆沛沛头疼地扶额,总觉得这到哪儿都改不了冒失性子的人,待会儿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吃喝都准备停当,几人围坐在桌前谈天说地,有穆长川在,气氛很快热闹起来。  “听说小公子你要接的那部戏推迟开机了?”  他看到冼子玉惊讶的目光,得意道,“嗨呀我什么不知道啊,当初老大说帮你筛选剧本的时候还是我帮忙的呢。”  “我也听说了。”穆沛沛说,“那个本子我也见过。现实题材的,剧情我还挺喜欢的,不过嫌女主角戏份太少就没接。几个男性角色之间的对手戏倒是蛮多的,挺适合你。”  说到这,她瞥了连棣一眼。  “好像是因为题材限制?不好备案过审吧。”  “嗯,”冼子玉点头,“不过我经纪人帮忙接了另一部戏,算算时间好像是下周进组,也挺快了。”  “哦?那又是得好几个月见不着面了啊……”  连棣被她频频瞥来的目光揶揄得无法视而不见,别过脸去把冼子玉的盘子添满。  这一晚被投喂好多次了。冼子玉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吃吃吃。  “别老说你们大明星的工作行不行?偶尔也关心一下我们平凡小老百姓的烦恼吧。”  穆长川晃了晃手机,“知道我刚才接了个什么电话吗?”  他也不用人接话,自问自答地往下说,语气悲愤,“催婚!我们家七大姑八大姨说给我介绍了相亲对象,让我年底之前必须见上一面。还得写三百字的约会感想。”  “我能有什么感想?每天加班干活哪有时间去约会?要嫁也是嫁给老大了!”  “……”  “年纪大了就是会有这种烦恼。”  穆沛沛吹了吹保养得精致漂亮的指甲,“我就不急。”  她到这个世界的岁数跟原先差不多。原来是职业特殊,活的过今天活不过明天的,从没想过这档子事儿;现在职业也特殊,但这里的婚姻观念很开放,估计三十岁之前都不会考虑这个问题,打算先抽空谈几场恋爱体验体验再说。  重生到这一世后平白长了将近二十岁却依旧单身的常影帝一时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嗯……小公子有没有被催婚过?”  “我啊?”  冼子玉从食物中抬起头,接过连棣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不太在意地说,“还没有过,我妈不怎么管我。”  他家里父母关系冷淡,常年分居各忙各的,连带着跟他也不怎么联系。从小就这样,他也早就习惯了。  可听在这几人耳朵里,又多了种意味。  冼子玉上辈子周岁时就被选中,更了名后从父母身边接出来养在族长身边。后来又被送到主家,由家主单独看护,也就刚生下的时候跟在父母身边生活过。  谁家的孩子不是当成宝贝来疼?可要是这宝贝被家族的利益选中,此生的命运都要改变时,作为父母,即使难以割舍,也不得不服从。  他们知道冼子玉将要面临的人生是什么,可越是在意就越是会心疼。虽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但养在身边并不长。索性就假装没有过这个孩子,好过以后时时为之揪心落泪。  冼氏家族人口众多。连棣后来特意去查过冼子玉出生的那一支,出外务的时候还顺道去看过。  那对夫妻后来又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一男一女,约莫七八岁的年纪,在院子里追逐嬉戏,一家人看起来美满和乐。  而他,前几日才把浑身是血的小公子从祠堂的暗室里背出来,听他在耳边小声说有点想念自己没有到主家时的日子,母亲偶尔会瞒着族长偷偷到院子里去看他。  连棣抬手,默不作声地把果汁装满杯子,一饮而尽。  “其实有时候这些长辈絮絮叨叨也很烦的。”  穆长川哈哈两声,企图缓和气氛,“你看我们在一块儿不也挺乐呵的吗。我还记得以前咱们一起过年的时候,有一年除夕,小公子还亲手做了……嗷!”  他话语猛地停下,眼泪汪汪地往下瞥。穆沛沛在桌子底下狠踩了他一脚。  他先前不在外面,不知道连棣吩咐过不许提以前的事,这会儿还有点委屈,“怎么了我……”  冼子玉刚拿起叉子打算继续攻克堆成小山的食物,听到他的话,手下一顿。  “我们以前就……认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连棣:完球,封口封得不干净被媳妇儿发现了。第25章   穆长川终于觉出有哪里不对劲, 可又怕再说错什么话, 为难地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常霖跟穆沛沛配合着把话题转移到别的事上, 重新又聊了起来。  冼子玉心里疑窦丛生,但不想破坏气氛, 也就没有不依不饶地问个彻底。只是始终心里介怀,后半程时间里几乎都在吃吃喝喝,没什么心情开口说话。  晚饭后连棣开车送他回家, 余光里看着他一路上也都安静得反常。  眼看着目的地就快要到了。连棣心里很有些懊恼, 思索着该如何跟他解释。  今天一起小聚的本意是想让他开心的,要是就让他这样郁闷着回去反而适得其反。  于是他笨拙地尝试着挑起话题, “你在想什么?”  冼子玉没有看他,自言自语般说了句,“我从前就认识他们了,是吗?”  连棣没想到他会毫无铺垫地直接问出来。应对不及,却也不想骗他, “……是。”  他垂着眼, 手指攥着安全带一点点收紧,“可你从没跟我说起过。”  “我们也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对不对?”  他转头看着连棣的侧脸, 一字一顿地问,“你一直都知道, 对不对。”  连棣缓缓将车停靠在路边,熄了火。沉默半晌后回答道,“是。”  冼子玉突兀地笑了一下。  “这样啊。” 第31章 “我怎么知道啊……你们也不事先跟我通个气。”穆长川缩了缩脖子, 感觉自己像颗被挑出来公开受刑的老鼠屎。  “可老大他究竟为什么不肯跟小公子说实情呢?”  “其实我一直就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  穆沛沛说,“一开始是不愿意去找小公子的下落,自己憋着在心里想,想见又不敢见似的。后来小公子出现了,又好像一边难过他记不起以前的事, 一边又有些庆幸他想不起来……”  她想了一通, 只觉得好好一个大男人心思怎么能纠结成这样,她看着都觉得心焦, “是有什么他不愿意让小公子知道的事发生过吗?”  “难道因为以前太苦了, 不愿意让他伤心才不让我们说的?”  穆长川搓着下巴揣测,“可小公子都亲身经历过一回了, 还有什么受不住的。告诉他也没什么的吧。”  常霖没说什么,心里也纳着闷儿,不怎么松快。  “为什么这俩人谈个恋爱, 我们在后头像亲妈团一样操心个没完的。”  穆沛沛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谈恋爱都是这么纠结的吗?真是的,我有点被劝退了。”  “得分人。”  常霖目光划过她裸露的肩膀,丢给她一件薄外套。  “哎呀,不冷。”穆沛沛把外套拿在手上,往外望了一眼,突然讶异,“老大怎么回来了。”  众人齐齐看去。连棣送完人没有回自己家,反而又回到这里,郁郁寡欢地低头走进来,站到常霖身边问了句,“酒还有吗?”  “有的是。”  常霖只看了他一眼,心里就有了底,对另外两人说,“你们先去楼上休息。”  穆沛沛和穆长川都喝了不少,这会儿也懒得再叫车来接。也不是第一次来住,两人应了一声就进去洗洗睡了。  常霖又转向连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酒窖里拿两支,到屋里等着。”  **  室内地方空旷,极简风格,只零散摆放着几件不规则的家具。常霖很快拿着酒回来到客厅找人,看见连棣已经蹭掉了鞋子,靠在沙发转角双手抱膝,脸埋在膝盖里。跟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作风判若两人。  简直像个超大只的自闭儿童。  他却并不是第一次见了,走过去把酒放在茶几上,又拿了两个干净的杯子过来。  连棣酒量不错,但酒品不太好,一喝多了就会跟人叨叨个不停。所以从以前开始,想多喝点的时候必定会把其他人赶走,最多留常霖在身边说说话,免得自己“成熟稳重”的首领形象崩坏得太厉害。  “从前母亲总爱跟我说起她的故乡。”  酒意上头的连首领开始讲故事了,“在北疆的高原上,有一望无际的蓝天草地,洁白的羊群好像天上的云朵。”  “她说可惜没有机会再回到故乡,不然要领我去看看她最心爱的小羊。”  “哦。你母亲离开北疆多年,你都长这么大了。那羊不知道都繁衍了几代。”常霖晃着酒杯,没怎么喝,“回去再见了认得住来吗?”  “不会繁衍了。”  连棣摇了摇头,“那只小羊在我母亲离开北疆以前就被人一箭射死,埋在了只有她知道的地方。”  “……啊。”原来是个悲情的故事。  “我跟他也讲过这个故事。你猜他说什么?”  连棣没抬头。常霖却知道他口中的“他”说的必定是冼子玉了,“哦。小公子怎么说?”  “他说,被一箭射死其实也不错的。应该不会痛苦很久,总比被人抽筋扒皮放干了血的折磨到死强。”  连棣喝了许多口酒想润润嗓子,说出话来却还是沙哑得厉害,“他说北疆的草原一定很美,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还有高山和海洋,森林湖泊,沙漠和荒野……他都想去看。可他说自己怕是看不着了,要我替他去看。”  “他很喜欢听我说外面的景色,每次出了外务都要拉着我说上好半天……”  听多了他喝醉时的叨叨,常霖知道这么聊下去怕是得回忆一整晚,果断把话题拉回现在时态,“你刚刚送小公子回家,在外面都聊什么了?”  连棣话音突然中断,瞥他一眼,居然不吭声了,默默灌起酒来。  常霖拿过他手上的酒杯,继续问,“你没跟小公子说实话,惹得人家生气了?”  “还给我。”连棣伸直胳膊够了两下没够到,丧气地垂下脑袋,继续自闭,“干嘛要欺负我啊。”  “……谁欺负你了。”  常霖被他这幅孩子般的姿态逗笑,拿酒杯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引诱道,“想要就说,你究竟瞒了什么。”不仅是对冼子玉。还有对他们,对所有人,“你究竟有什么事是不敢让我们知道的?”  连棣费劲地思考了半天,摇头拒绝,“我不告诉你。”  “……为什么?”  “我心虚。不敢说。”  “……”  常霖哭笑不得地放下了酒杯,“我真是服了。”  连棣趁机把杯子牢牢抱回手里,哼了一声,“就算要说,我也要说给他第一个知道。”  “那你倒是去说给他听啊?”  “可他不许我去找他了。”  连棣皱起眉来,又开始咣咣灌酒,惆怅地念叨,“他生我的气了。怎么办?我也不是不愿意让他知道,可这一时半会儿的,从何说起呢?他听了说不定会怪我。不对,他那么好,才不会怪我呢。是我会怪我。唉我不能急躁,我得稳……”  常霖被他乱七八糟一大串念叨的头疼,但还是敏锐地抓出了重点,“他说不许你再见他了?”  “他说想自己冷静。让我等着。”  连棣继续念叨,“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万一我明天就想他了怎么办?我现在就想他了。可却他不想见我,他看见我又会生气了。我得忍着,不能着急,我得稳重一点……”  “他说不让你找你就真不去了啊?”  常霖被他搞得没脾气,“真等他自己来找你的时候就晚了!”  到时候说不定就是来找你提分……提友尽的!  “再说,你如今都不用去争‘连首领’的位置了。还非要让自己沉稳端重干什么?”  只道从前在连营的日子艰难,可出了连营又何尝不是。  连棣在营中时就处处都要做到最好,因为只有争得第一,才能有资格被挑选到冼子玉身边。出了连营更要万事小心。连首领的名头听起来厉害,可肩上要扛的重量也是无人能及。每次被派出去,他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一身凌厉,杀伐果断宛如煞神,光是沉默不言地看上人一眼,就能把人吓个半死。  那样的连棣,每次完成任务回来,第一件事却是要把自己里里外外冲洗许多遍,直到身上再没有一丝血腥气,才换上干净的衣服去见他的小公子。  常霖偶然见到过他看着冼子玉时的表情,柔软得不可思议。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常霖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接受现在的生活?”  连棣闻言一愣,又不吭声了。  “你看看我们。”  常霖说,“沛沛从前不也是压着性子,如今放飞自我过得不知道多舒坦。长川虽然总抱怨工作多,不还是每天乐呵呵的上班下班?我也很享受现在的境况,躺在功劳簿上每天悠悠闲闲的过日子。”  “甚至是小公子。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干这行的。他也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开开心心地一点点成长起来。”  “虽说是死了一回,可我们现在都过得很好。你呢?你有没有好好过?”  “可他……不开心。”  连棣没听进去他的话,满脑子都是冼子玉带着哭腔的控诉,“他说他不开心。”  “你有事故意瞒着他,还被人家发现了。换了谁能开心?”  常霖苦口婆心地劝道,“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好不容易再相见,还有什么是不能摊开了说的呢?别再沉浸在过去里为难自己了,珍惜当下才是正经事。”  “我怎么样都行。”  连棣小声地说,“我只想让他过得好好的。”  他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抱着酒杯缩在沙发角里睡着了。常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他放倒在沙发上躺平,把他的手掰开拿出酒杯,又拿了条薄薄的毯子给他盖上,调了室温。  这时他才深刻理解到穆沛沛的话,感觉真是为这两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操碎了心。  连棣翻了个身,沉沉地睡着,睡梦中眉头都不曾舒展。  常霖看着,又是一声叹息,“你可知道……”  “你心疼他,我们却心疼你。”  **  转眼几天过去,冼子玉顺应工作安排,出发去往新戏拍摄地。  这次的剧背景是在农村,取景地也很偏远荒凉。坐在去往山里的大巴上,冼子玉翻着剧本,脑子里却都是前些天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的景象。  湿毛巾啪地一声贴在镜子上,缓缓下滑,拉出一片水痕,却挡不住镜中人的动作。  那人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他,举起匕首的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他自己呆滞的表情。  消失和出现只有一瞬,那是几乎能重合到一起的两张脸。虽然苍白瘦弱了些,但仍旧能看出,那个人并不是什么阿岚。  足有□□分相似的容貌,是他自己。  那个要杀连棣的人,是他自己?  虽说是上辈子的事,可乍一想通其中的关系,他心里的惊撼依旧无以复加。  那晚随便一想的念头居然成真了。怪不得连棣一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他们俩上辈子保不准真的是个什么仇家,说不定还是互相杀父杀母背负血海深仇的那种死敌。  冼子玉手握剧本,脑子里也开始下意识地给自己渲染加戏。半晌,脑补完一出虐心戏码,沉重地叹了口气。  那天以后,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连棣了,就一直没有主动联系他。而对方仿佛也要把他忘了似的,一次也没有联系过。  他完全不知道连棣会把最后那句话理解成“不许来找我”,开始想着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太过激了。  不会真要友尽吧?  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好像也不应该这么计较的。他没有记忆又不是连棣的错,冲人家发火未免也太无理取闹了。  平时明明也不是会放任自己情绪作乱的人,怎么当时就那么任性呢?  冼子玉反省了许久,越发懊恼起来。  从梦境的内容来推测,说不定那些记忆存在脑子里真会比忘了更痛苦,连棣也是为他好,不想让他不开心,所以才没告诉他的。  ……可他又真的很想知道。  冼子玉郁闷极了。  他总觉得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里,除了痛苦,还有一些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没有那些东西,自己的人生都是不完整的。 第33章 “我会看的。”连棣握着手机,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我来这里是有话想跟你说。”  冼子玉被他突然的郑重搞得也紧张起来。  “你你你说。”  “我不该瞒着你以前的事,也不该教唆常霖他们一起瞒着你。”  连棣说,“更不该忽视你的意愿。”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会一五一十地全部都告诉你。”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我记得很全,大概要说很久。可你要是愿意听的话,我每天给你讲一点,总是能讲完的。”  他说着,抬头看了冼子玉一眼,目光带着踌躇过后的坚定和期盼,“你还愿意听吗?”  冼子玉想了想,没直接回答,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认识了很久吗?”  连棣的表情放松下来。像想起什么令人愉快的事,“从你四岁的时候……”  那是真的很久了。  冼子玉突然低头,捂着脸笑了一阵子。  “我很愿意听。”  他抬起头来,对着目露疑惑的连棣,一字一顿道,“不管是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我都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如果很长的话,就每天晚上讲半个小时当睡前故事听好了。一个月说不完就两个月,一年说不完就两年。”  他才二十来岁。往后还有那么多那么长的日子,到死之前总能听完的吧?  连棣看着他,半晌,也笑了起来。像是承诺一般,笃定地说了声,“好,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门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交谈,有人过来敲了敲门,提醒冼子玉出门准备拍摄。  “我得去工作了。”  冼子玉跑到门口应了一声,又跑回来噼里啪啦地交代,“你先吃早饭,完了去洗漱一下再休息。啊对了我的沐浴露用完了刚才出去忘了买,你就先凑合一下用房间里提供的……还有花洒有点飘,你用的时候不要开太大不然水会飞出来。”  他快速说完,拿起一只肉包塞进嘴里,又从早餐里分个小袋子来装了好几个。看看连棣,又依依不舍地给他放回去一只。  连棣:“……”  他手忙脚乱地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拎着肉包跑到门前,临出门地时候又费劲地拿下嘴巴里的包子,回头问了一句,“连棣,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连棣一怔,点了点头。  “那我走啦!”  他粲然一笑,啊呜一口重新把包子咬在嘴里,拧开门出去,“晚……唔,晚点见!”  门被咣地一声关上了。  连棣收回目光,站起来走到桌边,也拿起一只包子叼在嘴里,坐回床上边吃边看冼子玉昨晚给自己发的短信。  并不长,但看得出是反复斟酌过的。  “连棣,抱歉对你说了过分的话。  是我太冲动了,不该那样质问你。我只意识到自己对那些记忆的渴望,却没有考虑过对你们来说,它们可能是不愉快,不愿被提起的。  抱歉。  或许那些事情也并不像我想的那么重要,我会慢慢尝试放下它们的。如果你想要告诉我,我会很乐意地听。但如果回想那些事会让你不开心,那就算啦。我又不是一定要知道了以前怎么样,以后才能活下去的。  现在也很好。  现在最重要。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希望我们现在还是好朋友。以后也是。  等我拍完戏回去,再一起吃饭吧^--^”  连棣的目光停留在语段最末的笑脸上。许久,他才放下手机,到卫生间洗漱。  冼子玉拍戏时间久,一些贴身的枕头被子之类都是自己随行李带来。连棣洗漱回来后倒在床上,把他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被子拥近怀里。深吸了一口气,一路紧绷的神经终于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可闭上眼睛就是瓢泼大雨。聚成一片的血水流经他的身边,冲刷他的身体,将他浸入一片难以挣脱的窒息中。  连棣皱着眉头,意识挣扎了两下,下一秒满眼的尸体却消失了。他披着满身的月色站在窗前,看见年幼的小公子正披头散发地从被窝里钻出来,还兴奋地冲他打手势。  他强忍着困意,走过去问冼子玉怎么还没有睡觉。  “我在等你呀。”  冼子玉神秘兮兮地搬过来一只食盒。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碟清香的点心。做成了雪花的形状,精致可爱。  “特意给你留的,可好吃了。”  小公子挽起袖子,把碟子抱在怀里,美滋滋地分配着点心,“连棣一个我一个,连棣一个我一个,连棣一个我一个……最后一个,唔。”  他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盘子,似乎有些不舍。抬起头,却大方地将手里最后一朵雪花递了过来。  “喏,给你吧。”  连棣接过来,轻轻嗅了嗅,鼻端萦绕着熟悉又令人安心的馨香。  他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抱着被子,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  晚上收工回到旅店后,冼子玉飞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面空无一人。他走进去,拿起被留在桌子的纸条。  字势刚健,笔翰如流。他坐在被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床上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  “早餐很好吃。我帮你买了新的沐浴露,花洒也已经修好了。  公司有事,我得回去处理工作。今晚先早点休息,明天晚上收工后记得打给我,来听睡前故事。  见到你很高兴。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顾念彼此的感受,愿意为对方做出让步,是善良又温柔的两个人鸭  是为小公子的美好友(?)情流泪的一天第29章   冼子玉在拍的这部剧背景在抗日战争时期, 讲的是村民们为了保护藏身在村子里的抗日战士, 跟驻扎的日本人周旋的故事。  他又演了个孙子辈儿的角色, 负责带着小伙伴们每天帮村长爷爷传递情报。  于是抗日小英雄开始了掩人耳目的情报工作。  第一周,冼子玉赶着鸡路过了村长家……  第二周, 冼子玉赶着鸭路过了村长家……  第三周,冼子玉赶着鹅路过了村长家……  还好小动物们都算听话。冼子玉寻思着再多拍几周,村儿里能跑的家禽全都得让自己赶一遍。  这是个为了填空档而接的剧本, 质量一般, 时不时还会蹦出“我爷爷从小就被日军残忍地杀害了”这种智障台词。按理说,如果公司想要好好培养他, 其实是不该让他接这种戏的。  但钟姐给他接这剧本时还没有接收到华星打算重视冼子玉的信号。他自己当然也不知道。  他是向来都喜欢往剧组跑的,因此虽然对剧本的期待不高,还是踏踏实实地来攒经验了。  让人意外的是,这个组里其实有好几个老戏骨。因为在时下流行的以明星流量为号召力的偶像剧里没有用武之地,迫于生计只好来演农村剧。  他们对莫名其妙的台词也实在看不下去, 就自己动手改。恰好遇到导演是个好说话的, 于是冼子玉每天到剧组里都能看到他的几个爷爷跟导演一起大刀阔斧地剧本。  前辈们戏瘾都很重,时不时还会有精彩的临场发挥。导演就在旁边叹为观止地鼓掌, “好!演得好!我怎么没想到!”  “……”  冼子玉暗中观察, 把知识点认真拿小本本记在心里。两个月过去,满满的收获意外的比来前想象的要多得多。  拍摄还剩最后两天。冼子玉饰演的小英雄马上就要因为掩护情报工作者而牺牲了, 连日以来都在酝酿英勇就义的大无畏精神,晚上聊天时,突发奇想问了连棣, “你知道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吗?”  通话另一头的人突然遭受灵魂拷问,如鲠在喉般沉默了好久,才小心地问,“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冼子玉把自己最后的戏份告诉了他,坦诚道,“为了保护别人心甘情愿地赴死……热烈诚挚又无所畏惧,大概这就叫赤子之心吧。不过像我这么胆小的人估计是做不到了。”  “你可不胆小。”  他只是顺带一提,并没有执着地在“怎么死”这个问题上深究。连棣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把话题又转到每天的睡前故事上。  诚如之前所说,这故事非常长。他的记忆力惊人,有时甚至可以精确到某一天发生了什么事,讲得很细。再加上两人不是每天晚上都有机会在一起说话,两个月下来,故事才刚说了一小半。  “这一年入冬后下了第一场雪,雪停后的那日是你第一次去连营看我。也是唯一一次。”  连棣的声音从枕边的手机里流出来。冼子玉侧身躺着,闭上眼睛放松地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是不是很冷?”  “比起前一年并不算冷。但你穿得圆滚滚的,裹着墨绿的披风,袖子里还揣着小暖炉。一边皱着脸喊重,一边又舍不得撒手。应该是觉得冷。”  “我有这么事儿吗。”  冼子玉闭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脑海里似乎有模糊的画面一点点浮现。  他从不怀疑连棣话里的真实性。一开始听到从前两人实际上是“主仆”的时候,惊得面膜都掉了。断断续续听了两个月的故事,依旧对从前两人的关系和处境感到神奇。  还有那些听起来匪夷所思的家族隐密,他都接受得自然顺畅,甚至有种“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才对”的感觉。  “可为什么说是唯一一次呢?”  他顺着连棣的描述往下问道,“那以后我都再没有去找过你吗?也太不够朋友了吧。”  他觉得自己不会真的把连棣当成仆人看待的。  连棣应该也这么想的,从这些天的描述里就能听得出来。他把两人这些事点点滴滴都记得这么清楚,更像是关系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嗯,是没再来过。”  深夜,连棣正坐在台灯下整理文档。听见问话,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眼前亮着的手机屏幕,思绪一时飘远了些。  当然是够朋友的。所以才在进入连营,看到他们的训练内容和满身的伤痕时,瘪着嘴一直哭,被抱到一边还使劲儿挣扎着闹个不停,非要把他带走。  那时候他还只有编号,被师父笑着调侃,“他?他是谁?公子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要把人带走?”  小公子的哭闹声戛然而止,抽噎着懊恼不已,“小,小哥哥,我忘记,忘记问你的名字了。你叫什么?” 第35章 冼子玉想到这,突然一阵振奋,跳下床去吹干了头发,关掉灯滚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在心中不断地给自己暗示。  温泉温泉温泉……  连棣连棣连棣……  氤氲的水汽渐渐在身边升腾起来。  他似乎永远都感到寒冷,泡在温热的泉水中依旧浑身发抖。  冼子玉瑟缩着低下头,看见自己已经泡得苍白发皱的手指。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在水中延展飘浮。  他定了定神,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这感觉其实有点奇怪。从第三人称视角变成第一人称以后,他好像住进了别人的身体里,可又因为这个“别人”就是自己而感同身受。  但相通的却也只有感受。反而因为这个视角的限制,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怎么样,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行动。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里就是上次见过的温泉池子,他大概真的又把梦境重演了一遍。  周边寂静无人,只有潺潺的流水声。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又坐回温泉里,老老实实地泡着,顺便把环境再打量一遍,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是上次遗漏了的。  这池子四周生长着各种没见过的珍奇植物,姿态各异,似乎不是凡品。泉水里传来浓浓的药香,冼子玉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先前郁结在心里的闷痛疏散了不少,或许是有治疗的功效。  啊,我受伤了吗?  他低头吹开池面上的水雾,依稀看见自己的模样,不由得吓了一跳。  又是这个样子。他的皮肤底下像是有黑色的血管凸起,汇成奇异诡谲的繁纹如同蛛网般覆盖了整张脸,密密麻麻地侵入裸露的脖颈和锁骨,更往衣领底下延伸进去,似乎遍布了整个身体。  比他从前见过的状况都要严重多了。  冼子玉沉下身子想离水面近些,好看得更清楚。  温热的池水浸过他的腰腹,攀过他的胸口,一直到浸没了锁骨他才回过神来,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等一下,这个动作并不是他在控制的!  水面还在不断上升,与之相对应的,是他的身体正在不断地往下沉。直到池水触到下巴,他才终于发觉出这个动作的意图,开始用力而徒劳地挣扎。  池水继续上涨,淹过了口鼻,没过头顶。他也感同身受地在被淹死边缘试探。  明明是要回来看连棣怎么死的,怎么变成了他表演自杀了!  不对啊,要是他这会儿就被淹死了等下拿匕首捅连棣的人又是谁?  这是什么奇怪的走向!  漫长的半分钟过去,他隔着水面听见一叠声的互换。下一秒,被人拎小鸡似的从水里捞了出来。  冼子玉剧烈地咳嗽了一阵,趴在不知谁的膝盖上大口呼吸,喘了个痛快。听见一声训斥,又气又急。  “你这是作甚么!”  他咳得差不多了,被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睁开眼睛看去,视线里却模糊一片,脸颊上被冲刷得一阵阵温热。  泡得昏昏沉沉的脑子还勉强能转。冼子玉的意识精分成两半,一边陪着这位小公子伤心落泪,一边在心里大喊丢人丢人。  只看轮廓就知道这人肯定是连棣。冼子玉你完了!  自杀未遂居然在他面前哭成这样,回头讲故事的时候还不被笑死!  情境中的两人显然没有他这么抽离的情绪。连棣一时慌得手足无措,再也没有之前严厉的样子,轻手轻脚地把他拥进怀里抚摸他纤瘦的背脊安抚道,“别哭……有我在这,没什么好怕的。”  “连棣……你知道么。”  冼子玉的下巴磕在他肩头,抽噎道,“我这辈子,不,是冼子玉这辈子,只能活到二十五岁。”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家族的秘密,所以才会被看护的如此密不透风。却没想过这秘密如此残忍而沉重,要以他的命为代价。  连棣抚慰他的手停滞了一瞬。  他敏锐地发现了,而后用力地挣脱了这个怀抱,质问道,“你早知道了?”  “谁同你说的这些话?”  连棣朝他伸出手去,不动声色地劝说道,“不要信,都是骗人的。”  他的手腕苍白纤细,好像一扯就要断了。指尖还未触及就被用力挥开。  “你不要碰我!”  “没有谁告诉我。是我自己从祠堂出来时听见的。”  冼子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全然已经融入到当下的绝望与悲愤中去,“你早就知道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是不是?你一直在跟家主一起哄骗我,利用我,是不是?”  “冼子玦说过,连营的人都是听命行事,唯命是从。”  他后退几步,望着连棣苦笑,心里有道不尽的嘲讽,“我从来都反驳他,只道你命在自己手里。却不知你早已经自个儿卖给了旁人。”  连棣定定地看着他,始终一言不发。  “他许了你什么?帮你报灭门之仇?给你后半生的自由?才换得你……”  他忽而剧烈地咳嗽起来。半晌,才强撑着站起身,脚步滞重地走到连棣面前,用力扯着他的前襟,字字诛心地质问,“冼子玦究竟许给你什么样的好处,才换得你这么费尽心思地对我?!”  冼子玉激动得身体颤抖不停,站都站不稳了。却还睁大眼睛仰头看着他,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串串沿着脸颊的轮廓划过脖颈没入衣领。  “连棣……连首领……”  “只当你杀人灭口的功夫了得。没想到装聋作哑,收买人心时手段却也这般高明。”  那样细致入微的照顾,原只是为了掌控他的身体状况,得到他的信任吗?  那样花费心思的为他调养身体,逗他开心,都只是为了摸清他还有几天可活,好延长他的利用价值吗?  那些夜以继日的陪伴,痛苦时不离半步的抚慰,玩闹时暖如冬日的笑,都是在假装吗?  “连首领,你可真厉害。”  冼子玉凄惨地笑着,松开了他的前襟,趔趄着后退两步,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你说过,这世上唯独我一人得你全心相待的。连棣,你说过的。”  他喃喃自语道,“我原是信你的。”  连棣看着他濒临崩溃的模样,漆黑如墨的眸中风暴聚了又散,却突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后日就是你十五岁生辰。”  冼子玉没有抬头。  “我是早就知道了这所谓的家族传言。”  他一步步朝冼子玉走去,脚步一如既往地沉稳笃定,令人安心,“但我从不相信。”  他一字一顿道,“我不信你只能活这十年。”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下作不堪的小人?”  他单膝跪下,粗糙的手指捏住冼子玉单薄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我对你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冼子玉怔怔地看着他,嗫嚅道,“那……”  “从前不跟你说这些,只是不想你难过。既然你现下已经知道了,信或不信,活得过如何,活不过又如何?”连棣道,“有我在这陪着你,是生是死都不必害怕。”  “可我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  冼子玉被他话语中的镇定感染,肆虐的情绪稍稍安稳下来,“同那些马戏班子里被圈养的牲畜有什么区别?活着就得受累,被利用到死方能得安生。”  “或许我是错怪你了。可真真假假,我都已经没力气再想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已经很累很累了。我想好好休息。”  “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好好休息?”  “可我自己害怕。”  他说着,眸中突然迸发出异样的光彩,目光灼灼地盯着连棣。  “你陪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浴池杀人事件(上)】  连棣:在殉情的边缘试探第31章   “你是不是也活得很累?”  冼子玉慢慢挪到池边下了水, 站在齐腰深的温泉中, 朝岸上的人伸出手, 语气带彷徨和期盼,“我们一起……”  连棣定定地望了他一眼, 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腰间的长剑,握住他的手跳进了水里。  “好。”  冼子玉被他干净利落的动作震住,呆呆地看着他取出藏在身上的匕首, 交到自己手上, “你……”  “你撑不住,我不怪你。对你而言, 一早死了是还轻松些。”  连棣说,“可你也该知道,我是决计不能看着你死的。”  “当日你把我从山崖底下带回冼家入了连营,留得这一条命,也该是你的。”  他带着冼子玉的手握住刀柄。刀鞘扑通一声跌进池水里, 刃上一片寒芒闪动, 锋利无比。  “你觉得活不下去了,我也愿意陪你。”  “可你能不能信我这一次?”  眼睁睁看着刀尖被他用镇定的力量操控着, 一寸一寸送往自己心口。冼子玉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被他稳稳托住。  “别怕。我愿意的。”  “我从未骗过你。”  他的语气温柔极了。低低的,像在心爱的人耳边呢喃, “无论从前还是往后。这世上,我只全心对你一人。”  刀尖刺进皮肉,冼子玉被他胸口那片洇开的暗红扎疼了眼, 猛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  连棣手握着刀刃,保持着刺向自己的姿势停住了,冷静地看着他,甚至还歪了歪脑袋,目光中透露出几分询问。  “你是不是傻!”  冼子玉回过神来,仿佛有奇异的力量灌注进身体,他毫不犹豫地支配着自己的身体冲过去,从连棣手中夺过匕首用力抛到一边。 第37章 电话另一头,冼子玉跟他同款姿势坐在床边,手指揪着床单不自觉地揉来揉去,后知后觉地反应起来,“我也不知道……反正一觉睡醒,就是想给你打一个。”  连棣闻言一怔,心里有隐隐的紧张,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你是不是……”  想我了?  冼子玉:“啊?”  “……咳嗯。”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将整句话补完,“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也不算是噩梦吧。”  冼子玉想了想,把自己长久以来能零零碎碎地梦到前世的事告诉了他,还挑了几个记得的片段跟他求证。  “确实是发生过的事。”  连棣皱了皱眉头,心情变得微妙起来,“你的记忆在恢复?”  “唔,或许是你给我讲故事的功劳吧。”  冼子玉心一横,索性把前一天晚上的梦也说给他听,“这些也都是发生过的吗?”  连棣沉吟片刻,坦然承认了,“是。”  电话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他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半晌,才听见冼子玉自言自语般呢喃的声音,“你怎么这么好啊。对我也太好了吧。”  “……”  连棣收下猝不及防飞来的彩虹屁,努力消化理解完后狐疑地问,“你嫌我……对你太好了?”  “啊?不是,没有。”听着有种不识好歹的感觉。冼子玉困惑地揪着后脑勺的头发,思路混乱。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为什么啊。”  连棣权衡一阵,给出个颇有官方气息的回答,“你救过我一命,给了我容身之处。”  “可我当时年纪那么小,都不知道连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冼子玉反驳道,“把你送进那么凶险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反而是害了你。”  “你给了我报仇的机会。”  “那机会是你自己坚持着活下来才争取到的。在你受伤的时候,是长川他们陪在你身边。我甚至没再去看望过你。”  “付出总得是相互的吧?”  他的声音隐隐有失控的倾向,“我都没为你做过什么,哪里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地对待?”  他什么都没有付出,凭什么能换得一个人生死与共的忠诚?  冼子玉说完,往后躺倒在床上,发出扑通一声闷响。他抬起胳膊横在眼睛上遮住光,在一片黑暗里努力平复心情,“抱歉。我又在冲动了。”  “没关系,不着急。”  连棣听着他纷乱的呼吸,低声道,“你在害怕。”  冼子玉嗯了一声,翻身蜷缩着躺成一团,手机放在耳畔,声音闷闷的,“有一点。”  他从片段的梦中接收了太多厚重浓烈的情感,却并没有与之对等的记忆来相互匹配,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造就它们。全部堆积在心里满得快要装不下了,一时迷茫不知所措。  “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连棣站起身,站在窗帘紧闭的窗前,露出的一缝光线照在他赤,裸的身上,像为披荆斩棘归来的勇士披以绶带,“不用怕,我绝不会害你。”  “冼子玉。”  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连棣的语气很陌生。却好像这一线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穿过无数困顿的时光,给人稳定的力量,“不要怕。”  冼子玉被他几句话说得心下安定不少。额头抵在床上蹭来蹭去,刘海都飞了也没心思管,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我……尽量吧。”  “还有些重要的事,你没有记起来。慢慢的你就会知道了。”  连棣说,“你也为我做过很多事。或许你并不放在心上,所以还没能想起来。但我都记得,以后会说到的。”  “嗯……”冼子玉蹭了半天,突然想起昨晚梦境的结尾,突然问,“十五岁生辰时,你送了我什么?”  “……”  连棣被他问住,居然一时支支吾吾起来。仗着电话里看不到可疑的脸色,强行淡定道,“我还没有讲到这里。耐心一点。”  “哦。”  冼子玉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往手机上看了一眼,“快到时间了,钟姐等会儿就来接我,我得去洗漱准备一下了。”  “好。”连棣正打算结束这段电话,又听见他说,“然后直接去c市了,我明天有活动在那里,今晚就得先过去。这两天都回不了家了。”  说好杀青之后就见面的,“得过两天才能见你了。”  冼子玉说完有点心虚,又添了句,“我不是要故意鸽你的。要不等工作完了回家,到时候我请你吃饭,就当赔罪了。行吧? ”  “好。”连棣皱起眉头忽而又松开,“c市?”  “对呀,沛沛姐也去。”  他说,“好像《盛世》年后就要播了,年前还要多跑几趟宣传。回头还要去上节目,有采访什么的……一大堆事儿。不过还好,都是跟沛沛姐在一起活动的,她很照顾我。”  “我知道了。”  连棣淡淡地表示,“那就这样,你快去准备。”  “哦哦。”  挂掉电话,连棣毫不迟疑地打给穆长川,“起床了吗?帮我订今天下午出差的机票。”  “……订什么票?”  穆长川的声音里一大早被吵醒的懵逼,“大周末的这才几点我当然没起!你要飞哪儿?出什么差?该不会是沉迷工作沉迷到梦游都在给我打电话让我加班吧你这个魔鬼……”  “c市,我去一趟。”  “哦。哈?c市那点儿事哪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啊?好好的周末你就不能……”  “长川。”连棣无波无澜的声音顺着电话淌进耳朵里,却听得人平白一哆嗦。  “乖。”  “……”  吐槽声戛然而止,伴随而来的是穆长川彻底清醒以后掀被子下床的声音,像个没有感情的助理,“我知道了。今天下午是吧?马上。”  “不过你总得跟我透个底儿吧?都是自己人。”  突然要去c市,出差显然是借口。他很少见到连棣把私事带到工作里来,一时好奇又问道,“你到底去干嘛的?”  “家里小朋友最近心情不太好。”  连棣语调没怎么变,微微上扬的尾音却把情绪泄露的一干二净,“去给他个惊喜。”  **  冼子玉有点恐高,短途的交通工具基本都会选择高铁。c市离得不远,过去也就两三个小时。坐在列车里,他打开微博打算见缝插针地宠幸一下粉丝。  他一进组注意力全在剧本上,整个人像从网络上消失似的。微博也不怎么刷了,粉丝也不怎么互动了,直播更是一停就两个月。  长此以往,粉丝们大多都能摸清他的活动规律。一见他长时间不出来更博,就知道是进了组。半喜半忧。  “今天玉崽的戏拍完了吗?没有。好想念我崽的深夜直播啊嘤嘤嘤”  “《平凡的一天》后几期已经刷了n遍了啊啊啊吹爆我们小公子的镜头为什么不能再多一点!”  “这毛病得改,万一以后接戏越来越多了常年驻扎在剧组没空再理我们怎么办!”  “……”  冼子玉翻了翻溢满老阿姨们思念之情的评论区,又看看距离自己上一条微博的发送时间确实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有点愧疚,于是抬手咔嚓一声自拍了一张发出去。  “@冼子玉:杀青啦。[图片]”  钟姐在旁边发觉他拍照的动静,也拿起手机刷新了微博,看到他刚发的照片,嘴角一抽,“你这拍的是什么?”  “第一!!”  “虽然高糊,好在看得出是个人。勉强算张自拍吧/doge”  “小公子在高铁上啊,是不是又接到工作了,欣慰”  “上面的姐妹眼神儿厉害啊哈哈哈哈糊成这样都能看出是在高铁上”  “哈哈哈哈承包我的糊崽!”  “……”  “你拍照的时候能不能稍微精致一点。”  钟姐看他一脸“我觉得拍的还不错啊”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把遮光板拉下来!咱能不能有点明星的自觉?不要用微博直接拍照!先拍了修完再上传ok?不会修图你跟我说一声也行啊。”  “可这图……”  今天天气很不错。冼子玉打量着被透过车窗的阳光模糊得快要分辨不出五官的照片,觉得朦朦胧胧还挺有意境的,“这图,也用不着修吧。”  钟姐微笑着凝视他。  “……”  冼子玉小心地瞥了一眼她的脸色,乖乖把车窗上的遮光板拉了下来。再一低头,刷出了意外的新评论。  “@连棣:好看[爱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早起来就要给气哄哄的媳妇儿顺毛真是太闹(xiang)心(shou)了  冼子玉:到底是为什么他会对我这么忠诚,想不通。  连棣:(爱情!是因为爱情!)嗯,应该的。  *  前方高甜~第33章   连棣?  冼子玉嘴角噙着笑, 在自己的表情库里挑了半天, 最后挑了个狗头回复他。  钟姐看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也没再多训他,“上次录的节目已经播了。《平凡的一天》, 你自己看了没有?从播出效果来看你的表现还可以,粉丝间的反馈也不错。” 第39章 他声音有点小,被嘈杂的音乐声盖得听不大清楚。连棣自然地弯了腰,俯身贴近他,烟草和香水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嗯?”  “我是说……”冼子玉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更小声地贴在他耳边问,“你现在忙不忙?”  隔了好久才见这么一面。虽然明天还有机会,但他总觉得就这么匆匆离开了有点可惜,“要是你现在不忙。我能不能,跟你说会儿话再回去睡觉啊?”  你的小公子向你发来了聊天邀请!  “不忙。”  连棣不动声色地把他往身边带了带,“那就陪你去说会儿话再走。但不能太久,半个小时怎么样?我带你去找个安静些的地方。”  “行。”冼子玉点点头,问也不问就准备跟人走了。一抬脚才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于是又望向穆沛沛,“那我……”  “去吧去吧。”  穆沛沛一脸“我懂”的表情,甚至怂恿道,“我在卡座那儿等着你们,不急。哎你们多聊一会儿也行啊,大家都散场了我也在那等着你,真的,多聊会儿哈。”  待在一旁安静如鸡的男人终于寻到插话的地方,清了清嗓子心虚地问了句,“连少,这是……你朋友啊?”  冼子玉在心里咦了一声,看看他,又看看连棣,“你们认识吗?”  连棣把冼子玉拉到身后挡住他的视线,平静地将视线投出去,又收回来。  刚刚还想着“说不定他不知道我yy的那小男孩是他朋友”的男人彻底心如死灰。  穆沛沛心里咯噔一下。正想着这老兄是作了什么大死会让她家老大用这种看尸体的眼神看他,就听见连棣的声音,“我们很快回来。”  她“哦”了一声,看他一边低着头跟冼子玉讨论“明天晚上吃什么好吃的”,一边就这么慢悠悠地走远了。  居然是息事宁人的态度。  被那道视线钉在原地的男人终于缓过神来,长长地舒了口气,“我靠这是什么变.态人物,吓死老子了。”  穆沛沛听见他大喘气的声音,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他太过天真,“你……且等着吧。”  **  半个小时以后,连棣按时把唠完嗑心满意足的冼子玉送了回来。  一起回酒店的路上,冼子玉脸上的笑就没淡下来过。穆沛沛在旁边看的心痒痒,“有这么开心吗?都聊了些什么?”  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平常小事,说不说都没什么所谓的闲话。冼子玉大致概括了一下,招来她诧异的目光,“听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是没什么特别的。  冼子玉美滋滋地想,但是跟连棣一起说话啊。说什么都无所谓,反正跟他一起聊天就很开心。  穆沛沛看他笑得一脸满足,只觉得这大概是单身狗理解不来的乐趣,突然又好奇地追问了句,“你觉得连棣怎么样?”  虽然认识了几个月,前世今生彼此也都算知根知底了,但他们还是第一次在谈话中提到连棣。  冼子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特别好。”  穆沛沛乐了,“怎么个好法?”  “就是好啊。”  他细细地数着,“那么厉害,温柔耐心,又沉稳又可靠……好像从来不会生气或者慌乱。长得还好看。”  焦虑的时候,只是跟他说几句话就能安心,总是能很轻松地就把他安抚好,好像无论何时都可以放心地依靠。  最后真情实感地总结:“很完美。”  穆沛沛:“……”  我酸了。  冼子玉夸了半天。不知突然想到什么,用试探的语气问她,“连棣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怎么,”穆沛沛听着觉得他语气有异,“你不喜欢他这么‘完美’?”  “也不是说喜不喜欢的……”  他摸了摸脸,循着自己的想法说,“但总觉得他太好了。”  像是某种敏锐的本能直觉,冼子玉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有种模糊地觉得,他好到有点不真实,“好到有点……不太是他。”  穆沛沛似乎对这样的说法颇为意外。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悄悄透出一点底来。  “我觉得吧,他应该是觉得你会觉得他应该是这样所以才这样的。”  冼子玉:“他……我……啊?”  “哎呀。”  穆沛沛看他被自己绕晕了,觉得说也的确是说不明白,还得是眼见为实,索性问,“想去看热闹吗?”  这回他听懂了,但还是不太理解她的意思,“看什么热闹?谁的热闹?”  “还能有谁?当然是去看你的连棣……”  穆沛沛拉着他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为自己被酒精膨胀了的胆子叹气。  “先说好,我可是冒着被老大灭口的风险带你回去的。被发现了记得帮我说说好话饶我一命。”  **  两人又悄悄回到了夜店里。  穆沛沛拉着冼子玉,穿过眩目的灯光和舞动的人群,寻找连棣的行踪。  依照她对连棣的性格了解,这件事当然不会就这么结束了。她出现的有点晚,在那之前,不知道那人还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好巧不巧地都让她家老大听了个全。  “他才不会当着你的面干什么少儿不宜的事。”穆沛沛道,“把你送走以后可就难说了。”  三绕两绕,两人又回到了冼子玉被尾随的那个洗手间。只是此时,外面走道上站了四五个人,把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都是富家公子哥的打扮,一看就是平时都被捧上天的主。这会儿却站在厕所外心甘情愿地给人当保镖,看见两人很好奇的样子,眨了眨眼示意,“私人恩怨,两位绕个道呗。”  正说话时,又有一人挤过人群小跑来,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兴奋表情往里挤,“连少!您要的酒来了嘿!”  连棣?  冼子玉不明状况,着急地踮了踮脚往里面张望,被人拦了一下,“能不能让我进去?我朋友好像在里面。”  “哎。”穆沛沛对里面的状况很有些底,挡开将要碰到他的手,笑着问,“让他去门口看看不过分吧?都是朋友。”  “沛姐?”有一人认出了她,“这不上次那个什么活动跟连少一起走红毯那位吗,怎么还带一小奶狗,新欢?”  “……”  穆沛沛做了个闭嘴的手势,那人讪讪地笑了,“哎呀不说了不说了。都是朋友,来一起看热闹嘛。连少动气,千年不遇。啧,精彩。”  冼子玉没有心思听他们说什么。终于被放行,想也不想地跑到洗手间门口,看清情况的瞬间睁大了眼睛。  洗手间内,连棣单手把先前骚扰自家小朋友的男人举了起来,另一只手接过了旁人递来的整瓶红酒。  瓶口已经打开了。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被自己扼住脖子憋得满脸通红的人,冷笑一声,举起瓶子兜头浇了下来。  他的袖子堆上去一截,露出正在发力的的手臂,肌肉绷得坚硬紧实,青筋隐现。  男人双脚离地被他抵在墙上,奋力挣扎着,被暗红的酒液浇了满头满脸,狼狈地扒着他的手。看着眼前纹丝不动的人,恍惚间觉得自己蝼蚁般弱小不堪,想要求饶却只能发出没有意义的破碎音节。  “……”  连棣闭了闭眼,血一般的颜色消失了片刻,从冼子玉走后再也无法抑制的怒火还在不断攀升在眼中汇聚成暗涌的风暴。  “你刚才说,想对他做什么?”  酒瓶很快就倒空了。他松开手,看眼前的男人瘫在墙角捂着喉咙拼命喘气,眼底未起一丝波澜。反手抛起空酒瓶,抓住瓶口毫无预兆地在墙上一砸。  碎片四处飞溅,带着酒液撒落一地。场面狼藉的程度直追犯罪现场。他却看也不看一眼,又把地上宛如一滩烂泥的人重新拎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讲故事一般,不紧不慢的。话说出口的瞬间语气却仿佛结了冰,让人毛骨悚然,“你说,想对他干什么?”  破碎的瓶口,断口处的玻璃茬子细碎尖锐,宛如锋利的刀尖。被一双稳定的手握着,划过墙上那人的额头,挑起他一缕头发来。  他早被吓得话都说不成了,“对……对不起……”  连棣动作突然一停,却跟这句道歉没什么关系,“哦,不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握着瓶口的位置换了地方。刘海落回到原位,下一秒,尖锐的碎玻璃陷进男人的小腹。  “腰……很软?”  一声痛呼被憋在喉咙里。锋利的尖端却还在有意折磨般缓缓上移,“皮肤……很好?你要给他哪里添两道血花?嗯?”  如果他没有来c市,如果他今晚不在这……  那些下流话里的内容,是不是真的会发生在冼子玉身上?  连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挣扎的男人,碎玻璃已经抵在这人脸上,语气里染上了肆虐的杀意,“你说,添在哪里好看?”  穆沛沛隔着人群看到这一幕,激动地捂住了嘴以免打扰老大发挥。  明明是从前常见的情景,隔了这么久再看到居然还挺怀念的。  冼子玉站在门口,张了张嘴,无意识地喊出一声,“连棣。”  声音低如呢喃,连棣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握着碎玻璃瓶口,一直稳到不行的手突然一抖……  在这人脸上画了个感叹号。  作者有话要说:  玉崽:!第35章   连棣猛地一松手, 方才还糊在墙上的人就掉在地上瘫成一坨。  他的脸色看起来依旧很镇定, 乱成马赛克的心理活动并不为人所知。  只是觉得就这么把人放了未免太轻易。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被飞洒的酒水溅得一片狼藉的衬衫, 索性咬住领口脱了下来,团成一团扔在地上那滩人的脑袋上。  “别再来招惹我的人。”  他只穿着件背心, 蹲下身,附耳低声说,“别再出现在他眼前。听明白了吗?”  说完, 他也并不关心地上的人是何反应, 站起身径直走了出来。  门外围观者众多,看到他的动作齐刷刷全都往后退了退。只有冼子玉跟个小傻子似的原地杵着, 瞬间被让到了最显眼的前排。 第41章 他看着连棣,坦荡荡的目光似乎在宣示着对其奉以全部的信任,毫无保留。  “我全部都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主动表(?)白(?)的小公子鸭第36章   冼子玉离开后好久, 连棣都没能缓过神来。  睡前靠在床头, 他提前订了两家餐厅, 搜出路线图为第二天觅食做好准备。却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输个店名好几次都没输对。突然砰地一下把平板磕在自己额头上, 自暴自弃一样。  半晌,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怎么会说出那些话来呢。  用那样令人想要占为己有, 私藏起来的眼神……  用那样信任诚挚, 完全笃定的语气……  他回答了什么?  ……好?  连棣藏在平板下的表情一僵,随即扭曲了一瞬, 猛地把平板丢到一边,双手抱头狂躁地揉乱了头发。  也太简陋了吧!  敷衍至斯!  他懊恼地将枕头放倒,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到头顶。却郁闷得怎么都睡不着,下床去倒了杯水,又翻出两粒药吞下, 才强迫自己闭了眼睛。  还好冼子玉没有生气, 走的时候看起来心情还挺不错的,应该没有误解他的语气。  连话都说不好, 想传达的心意也……  怎么能这么没用呢?  连棣闭上眼, 满目都是鲜艳的血红。  **  连营名义上是冼氏家族的亲卫,实际是借由皇室力量培养的一支精锐暗刺, 为其清洗逆党叛徒。  每隔一段时间,借由冼子玉的预言能力选中需要清洗的对象。当朝皇帝昏庸,冼子玉的预言又无一例外都成了真。三番五次下来, 皇帝只听从冼氏一家之言,对所谓“上天的旨意”莫敢不从。  连棣统领连营近十载,对其中隐晦了解甚深。或是朝中不服国君的叛逆,或是冼氏家主的政敌,再或只是某个看不顺眼的同僚。历代以来服务于皇室的暗夜力量,操控的权利渐渐转移到了冼氏家主的手里。  冼子玉十五岁生辰前夕,他接了个期盼已久的任务。被清洗的对象正是当年残杀他的母亲,又将他丢下山崖的朝中佞臣。  他与母亲从未被家中善待,却要因为那点难以洗脱的亲缘联系被逼到绝境。若不是年幼的冼子玉阴差阳错地出现在那里,他断不能苟活至今。  出任务前,连棣心想着,不如此行就拿来奸人的项上首级,送给小公子当生辰礼物好了。可再一想,这仇是自己的,仇人的首级也不是什么干净东西,送出去只怕会脏了他的眼。因此一直到任务结束,也没想通要送个什么给他。  离开时他看着火光冲天的府宅,只觉前半生夙愿以偿。怅然若失时,还在发愁他小公子的生辰礼物。  连营里跟他出来的同期出动了大半,其中穆姓的三人与他最为要好。回程的路上,穆长沛负伤脚步虚浮,差点掉下屋檐,被穆长霖眼疾手快地握住胳膊,一把捞了上来。  穆长川抱着剑在旁调笑,“妥了,这下怕是要以身相许。”被穆长沛一掌拍在背上一阵猛咳。  “少说句风凉话会死还是怎么?”她佯装恼怒,其实并不放在心上,冲穆长霖回眸一笑,“回头请你喝酒道谢。”  他们三个都当玩笑话听了,连棣却眼前一亮,默默记在心里,回程的脚步都快了许多。连平时回来必须的沐浴换衣的流程都省了,一到冼宅后就径直往最孤僻幽静的院子里去。  室内燃着温暖的炉火,深冬时节暖如春日,熏香清淡雅致。冼子玉一身雪白的锦衣靠在榻上,漆黑如墨的发丝垂在胸前,神色倦怠,垂眼看着手中的民间志怪杂谈,苍白细瘦的指节摩挲着纸页,心不在焉。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高大身影未经禀告就突兀地闯入,掀起门帘的瞬间,随行而来的冷冽寒风里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却毫不在意似的,随手就丢了书卷,招手笑道,“怎么这么晚?快来我这儿,里边暖和。”  连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大步向前走到他榻边,单膝下跪,右手紧贴在胸口,是效忠的姿势。  冼子玉见他突然行礼,有些意外,“这是怎么了……任务可还顺利吗?”  “很顺利,已全部结束了。”  他气息微颤,低声说道,“此生夙愿以偿,别无他求。唯愿今后长伴公子左右,了却余生。”  “这是……”  冼子玉看着他,突然展颜一笑,“你送我的生辰礼吗?”  连棣点了点头,还在等他的回应,“如何?”  “听着很感人。”冼子玉却又收了笑,严肃道,“但我不能收。”  “同我绑在一起,你便后半生都不得自由了,划不来。”  他说着,心里突然一片唏嘘,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居然这样快,语气凄然道,“眼下既然你夙愿得偿,不如就服下我为你准备的妄丹,忘了这些……”  “我不想忘。”  连棣打断道,“我也不走。”  他微微倾身,往前凑过去,捏住冼子玉垂在榻边的手腕,“若我走了,你该找谁来为你按摩,谁背你出暗室,谁抱你入药池?谁给你搜集那些小孩子喜欢的零嘴玩具……”  “……你别说了!”  冼子玉涨红了脸,抬手去堵住他的嘴,“好像我很离不开你似的!再说,谁规定只有小孩子才能喜欢吃零嘴儿的?!你……”  “好,不说了。”  连棣从善如流地将他的手拉下来,握住自己手心里,认真道,“你该知道,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换个人来陪着你,你必定是不习惯的。对不对?”  冼子玉别扭地点了点头,“我也就那么一提,没想着赶你走。哦,妄丹我也没给你准备。”  “我知道。”  连棣对他的小心思了若指掌,这时笑了起来,平日里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是如沐春风般的和煦,“放心。说好了陪你的,我自是不会食言。”  “……哼。”  冼子玉被握住的手指动了动,没有抽离。憧憬间又有些犹豫道,“你当真,要把自己送给我啊?”  “当真。”  连棣的声音是一如往日的沉着。明明是说着这样重要的话,语气却平稳得像在提醒他吃点心的时间到了,“我的前半生是为了给母亲报仇活着的,现在仇已经报了。”  “还有后半生,就都交给你。”  “说一声‘好’,阿岚。”他的语气不紧不慢,听在耳中,却像是某种引诱。  “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了。”  **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连棣揉着眉心,觉得自己表白的功力似乎下降了不少。  怎么从前那些明明是在表忠心的话,现在听来,都莫名的撩人?  现在来看,应该算是情话了……吧?  他在心里盘算着,似乎可以从中借鉴一二。  这次出差的工作简单,甚至原本是不用他亲自来跑一趟的,昨天下午就已经全部处理好,今天的时间只用来陪冼子玉。  随便叫了个午餐送到房间,连棣一边吃,一边继续写自己的睡前故事。  饶是记性再好,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把从前的事情记得清楚详细。提前列个大纲,做些思路梳理的工作是必不可少的。  他把冼子玉十五岁生辰时发生的事写了下来。写着写着,脸又开始发烫。  还不只是这些,他还说过许多……那样的话。冼子玉现在还没有想起来,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以往他都想着要慢慢来慢慢来。可要真照着他想的来,要让冼子玉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不过至少……得等他的记忆恢复得差不多吧?  连棣想,其实要他不再在冼子玉面前那么束手束脚地收敛自己,也是可以做到的。  但他怕冼子玉会觉得他的心思有点……脏。  突然觉得有点愧对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连棣看着眼前的词句,手一抖,删除了大半行。  晚些时候冼子玉收了工,跟他联系后集合在酒店前,兴冲冲地去吃晚餐,路上说起自己的经纪人,“钟姐一开始还不同意我自己留下来再玩儿一天呢。”  “后来她又说算了,等以后我的工作忙起来,想这么玩儿都没时间了。要我珍惜现在还不怎么红的日子。”  他笑着说,“其实我以前有点怕她。不过一起工作久了,就发现她是这种嘴硬心软的人。”  “啧,就跟你一样。”  连棣:“……我?”  “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准确。”  冼子玉打量着他,“我想想该怎么说,口是心非?表里不一?哎不对,这些好像是贬义词。”  冼子玉被自己贫乏的词汇量击败,最后凭着直觉敏锐地总结道,“反正我就觉得,你心里在想我不知道的事。”  连棣冷汗都快下来了。  吃饭时冼子玉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双眼放光,而是偷偷吸着口水,一样样地夹菜给他,一遍遍地问他,“这个喜不喜欢?”  连棣被他突如其来的操作打懵,“都行,我不挑食。”  “没有讨厌的,总得有喜欢的吧?”  冼子玉手指敲了敲桌面,“我也不挑食。不过你点的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  “只有你知道我的口味也太不公平了吧?”  他继续往连棣碗里堆吃的,“既然我现在还没有想起来你的喜好,只能辛苦一点重新摸索一遍了。”  连棣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说了句,“其实你以前也不知道我的口味。”  冼子玉:“……?”  “因为从前,我们很少一起吃饭。”  他的语气平平常常,说得理所应当,“身份有别,你吃饭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的时候多些。平时都是跟长霖他们一起……”  连棣话未说完,就见冼子玉已经换了副同情的表情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说“这苦命的孩子真可怜都没上桌吃过饭”,又加快速度往他碗里堆菜,“多吃一点。” 第43章 “那就这么说定啦。”  冼子玉满意地把手收回被子里,重新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睡觉睡觉。”  连棣刚放松下来,又听见他说,“啊对了,下次也给我讲讲你的事吧连棣?”  “我也想多知道一点你的事。唔,除了跟我在一起的时间以外。你的事,行吗?”他意识被他的语气被困意侵染得软乎乎的了,撒娇一样,却带着十足的期待,“我特别想听。”  哪里拒绝得了。连棣硬着头皮答应,“……行。”  “那太好啦,晚安连棣。”  没心没肺的人翻了个身,很快就睡得香甜,呼吸一声声安稳绵长。  心怀不轨的人却怎么都睡不着。  跟平时不一样的那种,睡不着。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可隔着不过一伸胳膊的距离,躺着的是他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  从前的小公子被玉蛊消耗得羸弱瘦削,风一吹都会倒似的。他都只敢小心翼翼地捧着,怕一碰就会碎。  再加上那样朝不保夕的艰难处境,他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一诉衷肠。  如今却不同。连棣闭上眼睛,眼前晃动的画面,全都是冼子玉直播睡着那天,他在窗前看到的景象。  被养得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很好摸的……  很可口的,小公子。  等一等,轻举妄动和一诉衷肠的顺序是不是该调换一下?他现在要是干点什么会不会被当成变态扣光好感?  连棣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时机还未成熟,不要着急。  一只小羊,两只小羊,三只小羊……  他翻了个身。下一秒,猝不及防被人一脚踢在大腿上。  冼子玉自顾自地在床上摆出了起飞的姿势,还浑然不知地抱着枕头睡得香甜。踢了一下没踢动,不甘心般换地方,往上移了点,又是一踹。  闹着玩一样,没什么力度。反而带出点别的感觉来。  “……”等一等!  连棣压下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强行镇定地弓身在被子底下握住他的脚踝,想给他调整一下放纵不羁的睡姿。也免得让人再生出什么不该有,至少是暂时不该有的念头。  冼子玉被人制住,睡梦中皱起眉,不舒服地挣扎了两下都没逃脱。反而改变策略把身体也偎了上来,无意识地发出两声考验人耐性的低喃。  于是连棣低头是手掌里细腻如玉的皮肤,抬头就蹭到他温热嫩滑的脸颊。耳边还循环着他哼哼唧唧,软成棉花糖的嗓音。  “……”  要了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谁顶得住啊。  连棣:……第38章   一夜无梦。  或许是被引起舒适的睡前故事影响, 虽然没有看到梦里的那些画面, 整个人却都被某种情绪包围着。像是能体会到故事里, 他仅有一次的外出放风时雀跃的心情。  这一觉安稳极了。  一大早,冼子玉意识苏醒, 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在床上滚了两圈才依依不舍地睁开了眼。  接着就发现自己摊煎饼似的躺着,占据了大半个床, 被子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半在地上。  ……说好的跟别人睡一起不会乱动呢!  冼子玉腾地一下坐起身, 环视一周都没见着别人。  连棣呢?不会被气到一夜没睡好吧?  他心虚起来,紧张兮兮地趴在床沿, 往床底下看了看,“连棣你……在吗?”  “……”床底下并没有人回答他。  浴室里倒是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他试探着喊了一嗓子,得到回应才安心了些。  另一侧的床头,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  冼子玉撑着身子过去把被子从地上拉起来,瞥了一眼。  屏幕停留在文档界面上。原本是无意的一眼, 因为捕捉到某个特殊的关键词, 停留的时间不断延长。  “潜国历127年,四月中旬。陪阿岚一起种花, 院子里已经快要装不下了。外出带了新的种子回来, 详述路上见闻若干。”  “潜国历127年,四月中旬。给阿岚带莲子糖……详述其间趣事若干。”  “潜国历127年, 五月上旬。整理阿岚的旧衣……详述其间趣事若干。”  “……”  满眼都是阿岚。  冼子玉怔怔地看着,眼前又浮现出那晚梦中的雪地里,那个单薄得像雪花, 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白衣少女。  那个被连棣悉心看护,三言两句就能逗得他脸红的女孩。两人的关系看似很是亲密。  她从未被连棣提起过,此时却以如此特别的方式出现在眼前。像是备忘录一样,详细地记下曾经相处的点滴。  潜国,她是那个世界里的人。  连棣……也有不想忘记的人吗。  冼子玉心底里的滋味奇异复杂,一时理不出头绪来。  浴室里的水声突然停了。  他连忙收回了目光,噌地一下蹿回原位,扯着被子裹住脑袋假装睡着。  连棣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就看见这么一副鸵鸟模样的小公子——只来得及把脑袋扎进被子里,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紧张得脚趾都蜷缩起来。  这是怎么了?  他心里有些好笑,坐在床边,拍了拍那一坨被子,越看越可爱,“还不起床吗?”  被子抖了抖,往后蹭着离他远了些。冼子玉赌气一般,闷在被子里别扭着不肯露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反正就是不想出来。  “再不起床,昨天说的早茶可就关门了。”  连棣不慌不忙地抛出一记诱饵,仗着有被子阻隔视线,目光肆无忌惮地掠过他全身,享受晨起福利。  确实是有很大不同了。从前苍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如今从内到外都透出健康的光泽感,细腻滑嫩,可口得难以想象。让人想要把他从头到脚都尝个遍。  连棣刚被冷水浇灭的冲动又立刻沸腾起来,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的前一秒,突然瞥见那只纤细光裸的右脚踝上,他昨晚抑制不住留下的浅淡痕迹。  一小片令人遐想的暗红色。  他的……牙印。  突如其来的羞愧轰地一下冲到头顶。可他的视线偏偏像是黏在那一小块红色上,无法冷静地挪开。  余光里,冼子玉被早茶勾引,已经悄悄从被子里冒了个头,“那……”  “等等!”  连棣想也没想,一把把他的脑袋又按了回去。  冼子玉:“……?”  **  脑子里总想着阿岚的事,冼子玉只当清晨的小闹剧是个玩笑,没放在心上,也没有注意到脚踝上的异常。  他终究没能问出口。一直到结束行程回到了家里,才在私下里跟穆沛沛聊天时提了提这个人的名字。  “阿岚?谁?没听过啊。”  穆沛沛语气突然紧张,“不会是喜欢你的女孩子吧?”  “不是……”冼子玉被她猜的哭笑不得。  他想着,或许是有什么隐情,才会让连棣连他们这样要好的朋友都没有提起过。于是干脆也帮忙保密,打算将这个话题略过去。  穆沛沛却还不想轻易跳过,“不是喜欢你的女孩,难道是你喜欢的?”  冼子玉:“……”  怎么说呢,可能你老大还挺喜欢的吧。  这想法怪怪的,冼子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柠檬精附体。  ……莫名其妙的酸。  “女粉丝?同事?金金金金主富婆?”  听他不吭声了,穆沛沛语气更急,“小公子你听我说啊,我觉得吧现在这个阶段,你还是得以事业为重。谈恋爱这种事呢不着急的……”  “我没有在谈恋爱。”  冼子玉无奈地打断她,“我知道,钟姐跟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眼熟,问问是不是你们从前认识的人而已。”  “哦,那不是。至少我是不认识的。”  穆沛沛悄悄为自家老大松了口气,“没谈就行,现在咱就听经纪人的话先专心工作,别想那么多。不是都说最好的都留在最后嘛。再说了,说不定慢慢地以后你会发现自己……”压根就不喜欢女人呢!  “我知道啦,会好好工作的。”  眼看话题越跑越偏,冼子玉及时地结束了聊天,终于得了片清净。  回来的行李还没收拾。他窝在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半晌,觉得空调开着有点冷,就翻出遥控器关掉,拉开了窗户。  新鲜的空气伴着远远近近的喧闹声涌入房间。有点吵,却莫名地能让人心里平静下来。  冼子玉回到沙发上,翻了翻自己的微博。时钟滴滴答答地转着圈,日光下沉,转眼间夕阳的影子已经斜到了沙发底下。  他看了看地板上映动的树影,心中一动,从沙发上垂下来一条腿,光着脚踩了过去,拉出相机来咔嚓就是一张。还颇有进步地挑了个滤镜加上。  “@冼子玉:踩住夏天的尾巴![图片]” 第45章 穆长川:“……”  秀秀秀!  “吸烟有害健康倒是真的。老大你要戒烟啊?好事好事……”  他瞧着连棣的脸色,很上道地又加了一句,“哎呀小公子可真关心你。我真实地羡慕了。”  连棣神情淡然:“嗯。”  穆长川:“……”一点都不像是在心里暗爽的人呢。  “那么老大。”他一脸卑微地问道,“请问明天我还可以来上班吗?”  “按时打卡,年终奖翻倍。”连棣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你该下班了。”  “好的老大。马上走老大。爱你呦老大!”  穆长川拍着胸口离开了。  连棣打开手边的抽屉,从里头拿出一本小说,封面上书名是五个带阴影的大字。  《无声的告白》。  他翻开书,从中摸出一枚精致的书签来。  黄色的花朵,小叶重瓣。盛放时的明艳热烈,从被风干后的姿态中仍旧依稀可见。  连棣托腮凝视片刻,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将书签放在手心里,轻轻合起手掌。像是想要透过花,握住别的什么。  又低头,万分珍重地落下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辽。  年夜饭家里乱得真是让人头大……  今年的最后一天,也还是要甜甜的过鸭!  *下面给大家表演一个自首*  本来是准备了除夕篇番外的,但是家里太乱了没能按时写完……而且看样子今晚也是写不成了。  怎么办呢?  我研究了一下稿子,决定把它修一修,改成元宵篇。这样还有十来天可以苟一苟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最后——————  大家除夕快乐!新的一年也一起加油鸭!第40章   下班后的微信群里, 四个大龄单身男女正在进行日常吐槽。  穆沛沛:“你们看看那些媒体报刊上都是怎么说我的。什么劳模拼命三娘, 谁要当工作狂啊。老娘只想谈恋爱谢谢。”  穆沛沛:“我单方面宣布, 明年工作量必须减半。我要专心去找男人!”  常霖:“……不急,你看我不都还单着呢吗。”  穆长川:“你们俩想脱单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看看我, 已经到了要靠相亲解决终身大事的地步了……”  穆沛沛:“诶对了,上次聚餐的时候还说这事儿来着。你那相亲进行的怎么样了?”  穆长川:“下个月去见面。不过就算比不了你们,好歹我也算是个青年才俊吧, 想必介绍来的姑娘也差不了多少。”  穆长川:“不瞒你们说。我现在真的对谈恋爱一点儿想法都没有……那些姑娘的资料也一眼都没看过, 到时候见面全靠缘分吧。聊得差不多就先处着得了。”  穆沛沛:“啧,你怎么对美好的爱情一点向往都没有?”  穆长川:“我是不敢有好吗。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常霖:“这么说着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穆长川:“等等, 我总觉得你的想法很危险。”  常霖:“就是从前连营里那位……”  穆沛沛:“哦哦哦,我也想起来了。按现在的话讲那就是长川的女神嘛。叫什么来着,连……”  穆长川:“憋说了,我劝你们善良!!”  穆沛沛:“行行行,给你留点面子。”  常霖:“别哭, 你会遇到更好的。”  穆长川:“……”  群里消息冒个不停。连棣看了几眼, 发现聊天的话题正合心意,横插一脚询问道:“你们知道, 现在谈恋爱的时候应该干什么吗?”  常霖&穆沛沛&穆长川:“……”  穆沛沛:“约, 约会?”  约会?  连棣对着手机沉思片刻,再次不耻下问, “那,约会的时候要干什么?”  群里围绕这两句话展开了疯狂询问。  最后穆沛沛率先得出结论,“恕我多嘴老大。这些都先放到一边不谈, 你好像有个重要环节跳过去了。”  “告白呢?!这可是正式恋爱的开端。没有明确的告白怎么算得上在谈恋爱!”  “不能跳过吗。”  连棣欲言又止,“可我不会说那些哄人的话。我……”  唯一见过他酒后话痨模样的常霖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你可太会了”。  却也没直接戳破落他面子,真诚地建议道,“总得有这个过程的。一回生二回熟,要不你准备告白的时候先喝两杯?”  穆沛沛:“等一等兄弟们,我们现在是在讨论老大的告白场景吗!你终于决定要跟小公子告白了是吗!我啊啊啊啊啊”  常霖:“……沛沛?”  穆长川:“不用担心,她应该正在兴奋地笑出猪叫(看破”  连棣皱了皱眉。他看了眼时间,刚要发些什么,穆沛沛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一接通就是一长串的喊声,“老大你终于想通了!我好高兴啊啊啊啊我居然也活着见到了这一天哈哈哈哈哈”  “……”  果然在猪叫。  “必须得那么直白地说出来吗。”  连棣犹豫道,“我以为只要开始约会,他就会明白了。”  “当然得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了才行啊,这一步可太重要了绝对不能省!”  穆沛沛滔滔不绝道,“不说他怎么能明白?身份关系的明确,会让很多事情都发生质的变化。”  “想想看你都干的什么事儿。你喜欢他这么久,从前呢凡事都亲力亲为地照顾他,又是背又是抱的,他有那什么的反应吗?没有!为什么?主仆!”  “现在呢,你为了见他一面又是上节目又是出差,还不顾形象给他出头,他有那什么的反应吗?没有!为什么?朋友!”  “我就这么跟你说了吧,咱们公子就是个小傻子。你不主动说穿,等他自己开窍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就算你俩现在躺一张床上,你脱光了睡在他身边,他也只会给你拉拉被子盖好。”  她的语气激动非常,“一定要面对面地告诉他我宣你啊!”  “大声告诉他!我宣你啊小公子!我宣你好久了!”  连棣:“……”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虽然语气表达的夸张了点,可她的话也是能跟现实状况一条条对得上的,连棣被说得心里动摇不已,“剧本里教的?他也是拍戏的……”  “小公子跟我不一样。”  穆沛沛说着,语调突然降了下来,带着似有若无的叹气,“你别看他现在懵懵懂懂的,我总觉得他心里其实什么都清楚。”  “我们一起拍戏的时候就能感觉到的。他入戏的时候是很投入,可出戏也特别快。就是那种,一喊卡就毫不留恋地脱离情绪的演员。戏剧和现实,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分得特别清。”  “剧组的时候他跟我说过。”  穆沛沛说,“‘既然早知道了会有出戏的那天,心里就得做好准备。不然到时候陷在情绪里出不来会很难受。’他就是这么想的。”  听过常霖说的冼氏秘闻以后,她也能大概猜到为什么从前冼子玉对他们的态度那么冷淡,像划清界限一样。  因为早就知道自己的命数,所以才不想跟其他人有太多牵扯。也免得真到要说再见的时候,有更多的人伤心。  他很聪明,也很理智,才会选择这种方式,为别人,也为自己。  连棣难得听到她说起从前的事,沉默片刻,“你倒是少有如此细腻的时候。”  “嘿,我一直都这么细腻的好吗。”  穆沛沛笑了笑,语气又有些凝重,“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小公子现在不是没有以前那些时候的记忆了嘛。我就怕,他会不会把现在的自己跟从前的冼子玉割裂成两个人?”  她忧心忡忡道,“按照他这样的性子,万一不愿意认同从前的自己,是不是也就表示他不愿意认同我们啊?其实我们也都无所谓的,惆怅一段时间总能释然。可你们两个的情谊却是不同……”  “不用担心这个。”  连棣说,“他的记忆正在慢慢复原,对从前的事也都接受得很好。”  他想到冼子玉每次听故事时迫不及待,又无比坦然地说自己从前如何如何的模样,语气信任而笃定,“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  “那我就放心了。”  穆沛沛又笑着调侃道,“那他有没有想起,从前对旁人都冷冷淡淡,唯独对你十分亲密信赖的事?”  “……他还没有和我说起过。”  连棣想起酒店那晚,冼子玉一本正经说过的话,甜意漫过心头,“但,他如今也对我很好。”  “那就成了呗。我就觉得啊他心里定然也是有你的,就差一个说破的契机。”  穆沛沛说,“虽然我不知道那三年你为什么会忍得住不去找他……但你肯定有你的理由。如今既然又遇到了一块儿,缘分也好天意也罢,总归都是送到眼前了。”  “既已到了眼前,就牢牢地握在手里,别再思虑那么多了。和平年代自由恋爱,你们又彼此知根知底坦诚相待,还有什么顾忌的呢。” 第47章 连棣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冼子玉毫无察觉,配合他聊了起来,“还挺顺利的……”  路上频频遇到红绿灯。本来就有些远的距离又被拉得更长。冼子玉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聊天,后来突然就没了声音。连棣说完一句话半天没听见动静,诧异地往后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已经抱着灯牌闭上了眼睛。  说睡就睡。  连棣有些好笑。想着他或许是累了,快到餐厅时也没有叫他,又打电话把预订的用餐时间往后推迟了两个小时,开车在周围兜了两圈。  订的是江景餐厅,华灯初上,车子沿着江边的街道平缓地驶过。连棣心平气和地绕着圈子,不时往后视镜里看上一眼。  半个小时过去,冼子玉还没醒,他的手机先震了起来。  他看到陌生的号码,没有立刻接电话。等震动结束才压低声音,给穆长川打了个电话询问,“怎么回事?”  “啊老大你看到了?”  穆长川人已经到了家门口,又被叫回公司,正叫苦不迭,“好像是授权出了问题,合同要作废,他们那边正急着联系你。合作过不止一次的老朋友了,我就给了你的联系方式。”  “现在是下班时间。”  没什么情绪的一句话,穆长川却偏偏听出味儿来,语气突然变得鸡贼,“打扰你跟小公子约会啦?”  连棣蹙起眉,看了眼在后座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冼子玉,又缓缓舒展,“嗯。”  穆长川:“……”  “老大你这样我好不适应。”  他搓了搓胳膊上的小疙瘩,提醒道,“不过我劝你还是先别沉浸在幸福男人的氛围里了,眼下赚钱养家比较紧急。”  “我知道。”  连棣心里有数,挂了电话就把车缓缓停在路边,下车去回了个电话。  电话中的交谈持续了很久。他语调一直稳着,语速却越来越快。说到一半时发觉有人跟他擦肩而过也没有在意,还往旁边让了让。  最后大致说明了应对方案,又确定好第二天的会议时间。他挂掉电话,刚要抬脚回车里去,听见身后传来硬物摔在地面的撞击声。  他心里突然一紧,加快脚步走到车边,用力拉开了车门。  车里空无一人。  连棣猛地转身,隔着数米的距离,看见冼子玉正坐在沿江的围栏上,身体微微晃动。  身后是湍急的江水。他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手里还抓着半截熄灭的灯牌。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今天是梦游的玉崽!  连棣:早知道就把他叫醒了,我媳妇儿在干嘛呢这是。第42章   连棣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一步一步缓缓靠近, 生怕动静太大造成惊扰, 以尽量轻柔的语气诱哄着, “不要动,睁开眼睛。”  坐在围栏上的人恍若未闻, 依旧笑着前后摇晃身体,闭着眼睛喃喃道,“小哥哥, 再来一次。”  一瞬间, 连棣想起了小时候两人常玩的游戏。  那时候他还没有得到“连棣”这个名字,只有晚上能偷偷跑出来陪冼子玉玩一会儿。冼子玉喜欢背对着他坐在床上往后倒, 他就在站在床边,把毫不设防地倒下来的小孩儿接住。  明明是个简单又无聊的游戏,冼子玉却很热衷,每次被接住都会笑得十分开心,然后大声要求再来一次。  他也乐此不疲地配合着, 每一次, 都稳当地接住了。  可这一次……  “我并不在你的身后。”  明明只有几米距离,连棣却觉得中间隔了天堑, 好像永远也走不到他身边一样, 令人胆战心惊。  “睁开眼睛看着我……”  连棣艰难地开口道,“今天先不玩儿了好不好?”  冼子玉终于松开手指, 半截灯牌掉进了江水中,转瞬间便被吞没,消失不见。  “小哥哥……”  他的嘴角还带着眷恋的笑。张开手臂, 像鸟儿展开翅膀。  “要接住我啊。”  **  仰身翻下的瞬间,连棣顾不得路人的目光,脚尖点地提气冲了过去,抓住他的领口用尽力气地拽向自己。  冼子玉的身体轻盈得像只纸糊的风筝,被巨大的拉力牵引着腾空而起,沿弧线飞了一段摔在他身上。  摔成一个糟糕的姿势。  连棣没想到他会那么轻,简直像是只抓住了件衣服,而衣服里包裹的只有空气。  被巨大的惯性带着后退了两步,他后背着地跌倒在路边,引得路人侧目。却不管不顾急切地抬起手臂,将摔在他身上的人抱了个满怀。  怀里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重量似乎又回来了,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连棣的心晃晃悠悠落了地。  冼子玉的手腕上徽纹闪现,转瞬间又熄灭一般隐褪下去。一睁眼,被人勒得差点喘不过气。  他鼻尖蹭着路面,懵了好一会儿,才奋力挣扎起来。  回到车里,连棣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冼子玉听完沉默片刻,摸了摸身上的t恤,语气还带着笑,“我的衣服质量可真好,都没被你扯变形。”  没心没肺的,好像全然不把方才危险紧急的情形放在心上。  连棣皱了皱眉,有些恼怒,却又狠不下心来责骂他。转身去看时才发现,他脸上并无笑意。  冼子玉正望向窗外路灯下的垃圾桶,目光怔忪。被摔断的灯牌只有一半被他捡了起来,此时正安静地躺在里面。另外半截早已被滔滔江水吞噬得不见踪迹。  “灯牌……坏了。”  他的语气里含着抱歉。  “没关系,我明天再带一只新的给你。”  连棣心里那点儿气恼都散得一干二净,只问道,“方才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从车里出去的?”  他不在的时候车门是上锁的。回来后检查过,也没有发现被破坏的迹象。可冼子玉却能凭空出现在车外,举止异常。很令人担忧。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冼子玉摇了摇头,自己也很困惑,“我以前做梦都不这样的,脑子里怎么翻腾都还老老实实地躺着。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身体总会跟着梦里的内容做出动作……像梦游一样。”  连棣听出他的语意,“今天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吗?”  “嗯,不久前还有一次。”他坐在敞开的窗户上差点摔到楼下去。  冼子玉扣起指节,用力锤了锤太阳穴。觉得这次的情形却又不太一样。  他是在跟连棣聊天时,毫无预兆地睡过去的。梦里的情况也不同,前后两截内容互不关联,像是被拼接起来的,不同时期的两个画面。  摔灯牌的时候,他也梦见自己在摔东西。那时手里像是一件瓷器,他发了狠似的砸在地上,用了很大的力气。  奇怪的是,他摔完以后又做了个捡起的动作。这边他捡起的是半截灯牌,可那时的瓷器都被摔碎了,他捡的是什么……  心中疑窦丛生。但直到晚餐时他都面色如常,有说有笑的。似乎这些危险的经历和困惑,并未对他造成很大的影响。  餐桌上,连棣注视了他一会儿,放下筷子,“我送你回家休息。”  “啊?”  冼子玉看了看吃到一半的晚餐,“可我们还没……”  “你已经很累了。”  连棣说,“我并不是你需要勉强打起精神应付的人。”  “有那么明显吗。”  冼子玉揉搓着自己的脸,叹口气,终于还是诚实地承认了。  “好。”  最近两人工作都很忙,好不容易有个出来小聚的机会,他不太想要破坏。  但既然都被看出来了,再强撑下去估计连棣会更生气。他看看桌上的食物,又有点不舍,“那总得帮我打包两样吃的吧?不然我睡到后半夜万一饿醒了……”  连棣突然出声打断,“冼子玉。”  “怎,怎么了?”  连名带姓的,他被叫得心里直一颤。  “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连棣凝视他,语气恳切。  “你这样……我放心不下。”  他的目光中带着深切的担忧和后怕。被他这么看着,冼子玉一时语塞。  半晌,才站起来隔着桌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地拒绝了,“我还要工作啊,又不能时时刻刻都跟你待在一块儿。”  “没关系的,不用太担心。”  他说,“明天就是十五了,你有没有时间?”  “我要去看青团,我们一起去吧?顺便见到时老板可以问问他。”  “或许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  连棣第一次见到青团,场面委实有些怪异。  冼子玉带他上了公寓楼,站在某一户的门前,对着一团空气柔声说,“团团,这是连棣,叫哥哥。”  然后无实物表演般指着空气向他示意,“这是青团。”  连棣:“……” 第49章 “你本该已经死了的。是哥哥带你来这里……哦,不只是你。是你们。”  她说着,突然苦恼地叹了口气,“真是爱逞强的哥哥。“  “他本该已经不记得你们的,你又何必再出现扰得人不得安宁?离了你们,忘却前事,他会过得更好。”  她仰着头,目光里却有居高临下的怜悯。  “我会保护他的。你以后别再来了,也别再出现在他眼前。”  连棣心中最深的隐痛被戳中,连气息都乱了。却还强自镇定,咬牙道,“与你无关。”  “哦?那我们且行且看。”  青团冷哼一声,捡起沙发上的糖果。指尖燃起无色的焰火,顷刻之间便将其吞噬殆尽。  “你叫连棣?”  她又扬起孩子般纯真的笑,也扬起手心里的灰烬。  “我讨厌你。”  **  冼子玉跟着时肆进了他的接待室。  说是接待室,其实也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简单到不行。但时肆一进来就把门给关上了,冼子玉有点慌。  “干嘛关门啊?感觉像是进行什么不正当交易……”  时肆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啪嗒敲在他脑门儿上,“你想得倒美。遇上什么了?说来给我乐乐。”  老人家长日无聊,最爱听人的倒霉事儿。冼子玉便把近来遇到的情况都说给他听。  他一直不知道时肆是个什么物种,有什么样的能力。但无论他说了什么谎,瞒了什么话都会被听出来。认识得久了,再有什么事儿要问时,必会老老实实把情况都说得清楚明白。  “毫无预兆地进入梦境,又影响现实。许是你来时使的手段不够利落,让那记忆里的地方和这里交互错乱。”  时肆一听,啧啧道,“因而混淆了你这颗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  冼子玉迫切地追问,“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吗?”  虽然当着连棣的面他还是一脸淡定不慌,其实回家以后缩在床上心里疯狂卧槽,躲在被子底下抖了半宿。  如果他住的地方不是三楼而是十三楼,如果他真的从江边摔了去……那后果太恐怖了。  动不动就生死一线的,搁谁能顶得住啊。  “这个简单。”  时肆说,“既然这两个地方都想争夺你,就必须得选一个丢弃。要么我费些力气,把你扔回原先那个什么潜国去;要么我写个咒,把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前世记忆都给你清干净。然后继续踏踏实实地留在这儿当你的小明星。”  “哦,还有那个什么连棣,也少接触。你这梦增长得这么厉害,他就是最直接的诱因。不跟他见面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我建议你还是留在这里。”  他真情实感地感慨道,“你那潜国可是比这儿落后多了。没有空调暖气,也没有wifi手机,更没有粉丝吹彩虹屁。生活不便又无趣。”  “……”  冼子玉想了许久,才问,“如果我想回去,能把连棣他们也一起带走吗?”  “想什么呢?”  时肆嗤笑他的异想天开,“就你一个。还是看在我的藏品份儿上。而且你可得想好,去了就再回不来了。”  冼子玉摇了摇头,“那算了。”  “是吧,我也觉着你还是留下的好。”  时肆满意地颔首,银色的眼珠骤然变成金黄的竖瞳。他甩了甩右手,食指长出长长的一节指甲,在空气里划出一团团难以辨认的血红符文,非常有效率。  “那我给你写个咒……”  “等等!”  冼子玉连忙打断他,“我……也不想忘。”  时肆动作一顿,收起指甲,挥散了空气中的血红。  “不想回去,也不想忘?”  他眯了眯眼,语气变得危险起来。  “那你是想死吗?”  “也没那么严重的。”  冼子玉笑了笑,“下次再有这种梦乱入,我只要站着不动就好了。”  现实中的他不被梦里的动作影响,应该就不会闯祸了吧。  “现在就决定还为时过早。”  他的语气里藏着自己都察觉不出的颤动,却自以为坚定地下了结论,“没关系。会有别的办法的。”  “随你。”  时肆挑眉,不置可否,“等你什么时候后悔了,还可以来找我。”  “谢谢。”  冼子玉点头,看他又盯着自己露出个邪气的笑来,被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笑什么啊……”  “为我自己高兴,不行吗。”  “高兴?”  “我自然是高兴的。”时肆含笑凝视着他。  “我想取这双眼睛,看来是用不着等到你八十岁了。”  **  临走前,冼子玉去找连棣。  他就站在公寓入口的朱红的大门前,等待的姿势似乎维持了很久。日薄西山,他半边身子沐浴在金色的霞光之中,另一半身体隐没在阴影里,正望着远处神游。  恍然回神,他见冼子玉下楼,抬起手晃了晃,露出一丝笑意。  冼子玉抿了抿嘴唇,也冲他挥挥手,走了过去。  两人各有各的心事,也各有各的难以言说,一时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离开公寓好一段距离,冼子玉才突然反应过来,“我忘了跟青团说再见了!”  两人一起回头。笔直的小路尽处,朱红的大门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那栋奇怪的公寓也没了踪影。  冼子玉试着发了条短信过去,没有得到回复,无奈地笑了笑,“说不定在生我的气。”  连棣问,“很严重?”  “那倒也不至于。”他收起手机,习以为常道,“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因为我忘了给她带零食什么的。等晚上回去打个电话就行。她就是小孩儿性子,很好哄的。”  小孩子?很好哄?  连棣掩下眼底复杂的情绪,没有多说什么,移开了话题,“那就好。晚上想吃什么?”  “去云姐那吃吧,离得近。”  冼子玉说着,在红灯前站住了脚步。  等着过马路的短暂间隙里,他忍不住问,“你怎么都不好奇,我从时老板那儿知道了什么?”  在他的认知里,青团涉世很浅,又一直生活在公寓内从未出门活动,跟连棣聊天的内容大概也就是动画片电视剧之类的。  他对此并不太在意,反而对是否要把自己问到的实情告诉他而犹豫不决。  如果是连棣,会为了平安活着而选择清空记忆,重新开始生活吗?  兴许不会。冼子玉想,可如果是为了我呢?  如果是为了他的安全,连棣说不定会说些“只要你好我就开心了”之类的话,劝他把自己忘掉。  更甚至,连棣前三年没有来找他,会不会就是因为忌惮这样的事情发生?  冼子玉想了一路,总觉得只要把情况说出去,下一句就会听见他说“那你还是把我忘了吧。”  说不怕死都是假的,可一想到这样“我都是为你好”的情况很可能发生,就觉得心里莫名憋闷。  冼子玉更加犹豫了,索性先一步提了出来,打算先试探看看他的反应。  “我以为你会在吃饭的时候告诉我。”  连棣说,“我们每次见面,你都是在吃饭的时候聊的最开心。”  冼子玉被他这么一打岔,顺着想了想,失笑道,“那是因为我们见面的内容也就只有这个好吗。”  “每次都是一起吃吃吃。我身上每长两斤肉,一斤半都是拜你所赐。”  连棣一想还真是,也跟着笑了起来,“胖一点更好。”  “镜头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冼子玉撇撇嘴,看见红绿灯变换,“唔,绿灯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  冼子玉走到一半,突然猛地刹住了脚步。  这哪里是十字路口的人行道。  眼前是一眼看不到底的峡谷,深渊之下雾气缭绕,让人望而生畏。腿都软了,哪里还敢再往前迈进一步。  寒风打着卷,带来草木和鲜血的腥气,耳边是打杀的喊声和凄厉的哭喊。他低头看到自己一双肥肥短短的小肉手,像意识到什么,猛地转了身。  遍地都是流血倒下的人。有的已经没了动静,胸口的箭羽还在微风中晃动。有的用剑支撑着身体,努力挣扎着爬起来又冲入缠斗中。  是任何剧组群演都无法代替的冷兵器肉搏,原始而血腥。  偏偏周围又传来不耐烦的汽车鸣笛声,跟当下的嘶吼痛哭连成一片。仿佛一张巨大的,名为恐惧的网,铺天盖地,冰冷地罩了下来。  他紧紧地双手捂住耳朵,却好像一点用都没有。令人心悸的巨大响声回荡在脑子里,他分辨不出自己该往那个方向逃离,甚至不知道究竟该不该逃。  似乎动与不动,都不对。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吸急促而无律。进退两难之际,有人强行扳过他的身体,拉着他快速穿过了人行道。  冼子玉被带着踉跄前行,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已经被连棣紧握住手腕拉到了路边才舒了口气。  他腿一软,控制不住地蹲在了地上。 第51章 “这不是……暂时还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嘛。”  “你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连棣再次提议道,“就只是一起住……我家里还有空余房间。离得近了,我看着你,会安全些。”  他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解释,原本只是单纯的关怀,这会儿倒像是有什么了,自顾自地胡思乱想红了耳尖,低头喝汤来掩饰。  “可我总要去剧组拍戏的,又不常在家。”  冼子玉没听出他语气有异,合理反驳道,“再说你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啊,哪里还能像从前那样,寸步不离地看我看得那么严实。”  连棣语塞了一会儿,发出一声叹息,“我已经想退休了。”  “……”  真实。  “那也得等攒到养老金以后吧。”  冼子玉想了想,又觉得两人情况是不一样,“以你现在的身家,确实是可以提前退休。不过人呢,总得有点上进心的,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连棣问,“你缺钱?”  “还行,不怎么缺。”他中肯地回答。  他没有什么奢侈的爱好,也没有贷款和债务要还。现在的父母也暂时不需要他赡养。除了要负担一个小姑娘的住宿费用以外,养活自己还是没问题的,“但钱嘛,谁不想多多益善呢。”  说完后突然觉得不妥。  想来以前被关在那小院子里,他大概是对钱一点概念都没有的,哪里会有“多多益善”的念头。  谁想到现在活得这么世俗了。  冼子玉偷偷观察对面那人的反应。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俗气啊。  对面的人开口了,“你如果想要……”  “不我不想!”冼子玉立刻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大概是觉得这样可以挽回些许形象。  连棣:“……”  在连棣眼里,但凡是他想要的,无论是小风车,糖葫芦,还是人民币,银行卡,都是一样的。  统称“冼子玉想要的东西”。  他有多少,就愿意给多少。  可他的小公子既然都不愿意跟他住一起,大概也不愿意要他的钱。  连棣沮丧地想了半天,又开口道,“那如果你有别的什么想要的……”  “我知道。”  冼子玉斗志昂扬地点了点头,自以为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会努力工作的,然后通过劳动换取想要的东西。艰苦奋斗是传统美德。”  “……”完全不是一个思路。  连棣默默地低下头,把碗里的食物清扫干净。  **  这天以后,两人见面大大减少了。  或许真是因为工作繁忙,又或许是因为两人心里各自生出的顾忌。  又一个夜晚,连棣数羊入睡失败,无奈地起床把药片就着冰水灌了一肚子。  青团的威胁像是诅咒,一直萦绕在心里挥之不去。  他闭上眼,看见自己冲进房间里,冼子玉坐在床角小声地呜咽。  一身雪白单衣的小公子缩着肩膀团成一小团,身上血迹斑斑,满脸都是暗红色的泪痕。双手捂着眼睛,指缝里还在不断地溢出血来,满床狼藉。  他靠近冼子玉,看到他周身的力量在暴动,诡谲的徽纹从额头蔓延到脚踝,浑身都是。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使得冼子玉镇定下来。把那张苍白的小脸擦干净,盆里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  他问冼子玉看到了什么。  冼子玉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出神。过了许久,才颤抖着说出一句话来,声音微弱,细如蚊蝇。  “……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连棣:不想继承家业,想继续给媳妇儿当保镖。  冼子玉:……要有上进心。  连棣:媳妇说得对!我要努力赚钱才能养媳妇儿!  **  朋友们好,我还在被堵在高速上……  感觉接下来一整年都不想再坐车了(一个苦笑  在路上抓紧时间写了一章。估计半夜到家都够呛,所以二更要很晚很晚了,等不到的小可爱可以明早再看。  最后提醒大家最近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鸭,我这一路上因为车祸阻塞交通已经有十来起了,超可怕!第45章   烛光幽微, 偶然响起小小的爆破声, 尤其显得深夜寂静。  冼子玉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被子盖在腰间,靠在床头跟连棣说话。  室内只留了一盏灯。他的眼前还覆着白纱, 视线无处可放,只好微微侧身,估摸着连棣的位置, 朝他缓缓说道, “我幼时常被族长夸奖。说我有这样的天赋,可以帮助很多百姓。保护他们不被天灾人祸夺去性命。”  他也确实做到了。可除去预测地方旱涝天灾以外, 他被要求探知朝中人心变动的时候更多。但凡不服的,全都借由“玉公子之言”打成逆臣,伺机铲除。  国君软弱无能,事事倚靠冼氏族中带来的所谓“上天的旨意”。一句“玉公子有言”,可抵得过数道殚精竭虑的进谏折子。近些年来, 朝中冼氏势力不断扩张, 到现在一家独大,几乎成了国君的代言人。  他的存在, 帮族长营造出人民安居乐业, 国力昌盛的假象。使得皇室越发器重。  而他以为的保护,不知从何时起, 已然变了味儿。  冼子玉看见,现任家主冼子玦从族长手中接过的暗杀名单上写的人名,跟他预言的真正在败坏国本的小人的名字, 根本不一样。  冼子玦是亲耳听到他的预言,亲笔记录的。可转头交给皇帝的却是另一份,由族长亲自拟定的名单。  连营的活动在近年来也越发频繁。他其实早已经隐约猜到,族长未必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每次目的都是为国为民。但他只当这是氏族在朝中安身立命的手段,是因为皇帝所命,不得不做。  他一贯想着,反正那些都是恶人,被铲除了也不算无辜。  却怎么也没想到族长野心不止于此。会跟敌国暗中勾结,企图颠覆朝纲。  那他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  助纣为虐?  “我一直觉得自己在做的,是重要的事。是对的事。可如今潜国危在旦夕。”  冼子玉闭着眼,无奈地苦笑道,“那些百姓……我也护不动了。”  他出不了家门,身边也没有完全为己所用得眼线,无法越过冼子玦和族长往上传递消息。  他身边唯一可信的人就是连棣,却也被族长牢牢抓在手里。连营首领的位置太显眼,稍有行差踏错,一经发现便有性命之忧。  他绝不可能拿连棣去冒险。  “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你该知道我的脾气。”  冼子玉道,“这回的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正经跟你说,现在就走。这里就要被铲除了,不能再留。”  既然敢与虎谋皮,就得有被反咬一口的觉悟。  他看到的未来里,敌国攻占都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血洗冼氏满门。无论明线暗线,一个活口都不留。  “我顾不上别人了。”  冼子玉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你也只能留给自己。”  “最多半月,战火燃得很快。要你跟族长他们对着干是肯定行不通的,但只单纯躲避却还有机会。只要躲过这半个月,你就能借着战乱离开潜国,去别的地方改头换面重新开始生活。”  他说得有些急,又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气力消耗得多了些,一停下来就喘带咳的。休息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里却带着淡淡的雀跃。  似乎是在替谁高兴。  “连棣。”他语气轻松,像在说“恭喜”,“你马上就自由了。”  室内寂静无声。  冼子玉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复,视线又被遮挡着看不清状况,正要再说什么,突然被温热的茶杯抵在唇边。  连棣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喝水。”  “……哦。”  冼子玉双手捧着茶杯,乖乖地小口啜饮,润着嗓子。冷不防被人拿掉了眼前遮挡的白纱。  他下意识地闭紧了眼。  “无妨,我把灯都熄灭了。”  连棣俯身,用指腹蹭掉他眼角残存的血迹,动作细致温柔。  冼子玉慢慢睁开眼睛适应光线,视线由模糊到清晰。借着清淡的月光看清了眼前这人的神色,他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妙,“依你看,这计划如何?”  连棣没回答,结束了动作就坐在床边看着他,依旧不说话。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他被连棣沉默的目光盯得心里难受,却还嘴硬道,“若我是你,现在就离开了。”  连棣终于开口,却只有一句,“我不走。”  “蠢!”  冼子玉突然生气,“明明有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能浪费?”  连棣没像平常一样劝他平心静气,反问了句,“我若离开,你该如何自处?”  “我有这样的天赋,纵然改朝换代,何愁不得珍视?” 第53章 可与此相对应的,他跟连棣很久没见了。  虽然是因为工作忙顾不上一起约饭才减少了见面的次数,但冼子玉心里,总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他。  好像是因为怕死才故意躲着他似的。  即使他在心里给自己暗示了无数遍“不要怕不要怕”,但一想到可能会出现的情景,腿肚子还是要不由自主地抖上一抖。  其实怕死也不算丢人吧。  冼子玉自我安慰道。  他毕竟还是个俗人,没有活到能把生死都看开的神仙级别。  “最近我总觉得身边有群人神出鬼没的。”  冼子玉支着身子趴在沙发上,翘起小腿晃来晃去,“昨天收工回来的时候有粉丝来接机,我本来准备过去唠一会儿再走的。但时间有点晚就被钟姐劝走了,被大家沿路跟了一段。”  “有个女生可能是太开心了,跑过来递礼物给我的时候脚下没站稳,扶着我的胳膊踉跄了一下。结果角落里突然冲出一个大叔把她隔开了。”  冼子玉认真地回忆了一番,啧啧感慨道,“我觉得我看到了杀气。”  “……”  连棣不得不主动承认,“是我的人。”  “他们影响到你的工作了?”  “那倒没有。”  冼子玉心里其实猜到一点,当下被证实了,也没有太意外,“就感觉我自己好像很脆弱似的,像什么易碎品一样。”  连棣听出他不太喜欢这样的保护,却也没有像平时一样,不等他提出来就顺着他的心意撤掉人手。沉默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我担心你。”  冼子玉心里的负罪感在biubiubiu地往上攀升。  “其实我最近都挺好的,没再出什么茬子了。”  他乐观地说道,“不用担心我。说不定我很快就能把以前的事情全想起来,就再也不用放电影似的一段段闪回了。”  说到这个,他突然想起,连棣最近好像都没再给他讲过故事了。  因为最近的作息不太规律,他都是一回到家就倒床秒睡,也没太注意这个缺失的睡前步骤。这会儿才发现,好像连棣也没有再主动提过。  微博会员还自动续费呢,怎么他的睡前故事说取消就取消了?  冼子玉又想起上次在酒店时不小心看到的屏幕来,忍不住脑洞乱飞。  连棣在写的那个文档颇有记叙感。是写给谁看的?  难道就是那个在记录里出现的频率最高的主角,阿岚?  那他的连棣……是不是去给别人讲故事了?  冼子玉突然打了个喷嚏,猛地清醒过来。  ……谁的连棣??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君闪现!  今晚有个聚餐,等吃完饭回来再更一章。解决阿岚这个小误会。不过大概还是很晚,大家可以明天再看。  其实我觉得断在这里很带感,嘿嘿。  ——皮皮荼如是说道。  大家不用担心,下一章是糖!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亲妈荼微笑着说道。第47章   隔着电话, 连棣没有意识到他在跑神, 想到刚才梦了半截的往事, 刚刚舒展的心情又是一阵消沉,惴惴不安道, “不用着急,慢慢来。”  他突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回忆起那段经历的冼子玉。不久前准备表白情意时下定的决心,因为一趟古怪的探视而再次动摇。  又或者说, 是让他清醒了些。  被穆沛沛一顿怂恿, 连棣也觉得,冼子玉心里是有自己的。哪怕知道他会因为记忆并不完整而无法理解甚至无法轻易接受, 也迫切地期望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可如今才想到,他压根不能确定冼子玉对自己的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他的忠诚吗?  为了留在冼子玉身边,他努力把自己变成沉着稳重,可堪依靠的样子, 力求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做到完美。  却又在最后关头, 一意孤行地违逆他的意愿,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连棣握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如果我的“忠诚”害了你呢?  你会因此而厌恶我吗?  “那个……”  冼子玉在电话那头清了清嗓子, “连棣, 我有个事想问你。”  他想了半天,觉得与其自己胡思乱想, 还不如直接问清楚。如果阿岚真的是连棣不想说起的人,起码被明确地拒绝了,他就干脆断了念想, 不再探究她的身份。  ……断了念想?  什么叫断了念想?断了什么念想?  冼子玉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爬起来,懵了几秒,又一脸茫然地躺了回去。  现在这样,他总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奇怪。  连棣正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被他正经的提问一惊,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你问。”  “就是……以前在潜国的时候,你是不是认识一个人。”  他又不自在地清了一遍嗓子,“好像叫,叫阿岚是吧。有这么个人吗?”  连棣怔了怔,突然跳戏到不久前,穆沛沛没头没脑的一段警告。  “是有这么个人。”  他好像意识到什么,反问道,“怎么,你想起什么来了?”  “那倒没有,我就是有点挺好奇。”  冼子玉小心翼翼地坦白,“就上次在酒店里嘛。早上起来的时候你电脑开着,我看见你那上面好像有这么个名字。”  “你看了我的电脑?”  “嗯。你别生气啊,我是不小心看见的……不是故意偷看的。就瞄了两眼。”  冼子玉手忙脚乱地解释,“……你就那么摆在那儿,一点防备都没有。我以为……”  “没关系。”  连棣突然低声笑了。“阿岚……”  “你当真不记得他了?”  冼子玉啊了一声,莫名有点害羞。  “我也认识她吗?”  并不是因为有可能认识这个人而害羞。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情更加复杂。  连棣念那个名字的时候,语气整个都不一样了。  特别地,特别地……  特别地让人脸红。  缠绵悱恻,温柔到不行的那种,他都听得不好意思了。  连棣说,“当然。”  冼子玉抿了抿嘴唇。  连棣自小没了母亲,在连营里长大。阿岚不会是他的亲人。穆沛沛他们都不知道的人,应该也不会是同僚。  而他却认识?  冼子玉仔细想了想自己身边的人。除了连棣以外,就只有一些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侍从。而他一向都不在意下面的人是什么名字长相的。  ……该不会是他院子里哪个小侍女吧?  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个乌发雪肤,明眸善睐的小姑娘的形象来。  “她是个很重要的人吗?”  冼子玉特意又加了一句,“对你来说。”  连棣唇角弯了弯,“非常重要。”  比我还重要吗?  冼子玉又想起雪地里两人紧密依靠的样子。连棣温声细语地关怀着,生怕她有一点不适。  一想到这两个人可能背着自己在外面亲密无间,他心里一阵膈应。  连棣身上很暖和。记忆里,他有时候没有无力到走不动路的时候,也喜欢喊着累,要他背要他抱。  连棣从来都不拒绝他。  那是不是,也从不拒绝阿岚?  冼子玉再次坐起身来,挪到沙发拐角用后背抵着,下巴放在膝盖上,垂下了眼。  沙发再柔软,也是没有温度的。哪里有窝在他怀里舒服。  那是我喜欢待着的地方。  那是我的连棣。  明明说了只全心对我一个的……  果真是骗人的。  连棣半天没听见他出声,心想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第55章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连棣回了句,“因为你的反应很有趣。”  “……”  冼子玉震惊了,“你怎么这么皮!”  “你变了连棣,你再也不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酷连总了。”  “你说过的。不管我什么样,全部都会接受。”  连棣的语气似乎很受伤,“只是说说而已吗?”  “啊?不是不是,我是开玩笑的,没有反悔的意思。”  冼子玉刚解释一句,突然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你又在逗我!”  “我知道。”  连棣忍俊不禁道,“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吧。”  冼子玉脑补出他在另一边垂眸望着手机屏幕,唇角含笑的样子,脸颊又烧了起来,“哦好……那你呢?”  连棣的回复透出些惆怅:“我再数一会儿羊。”  冼子玉揉着自己热腾腾的脸,看着屏幕上的句子,噗嗤乐了起来。  莫名觉得他是在撒娇。  就……还挺可爱的。  **  第二天出发去工作的路上,冼子玉在车里仔细研究那十几个文档。  连棣说有些部分还没有写详细,但是怕他着急生气,就先整个都发给他看了。  里面有一些是已经说过的,有一些他在梦中见过,但更多的事情,是他毫无印象的。  连棣记录的语句平铺直叙,用词没什么感情色彩。偶尔还会有意识流的部分,大概是时隔太久,自己也模模糊糊地记不大清楚了。  但是他连那只能模模糊糊捕捉到的一小部分,都不吝笔墨地全部记录了下来。  冼子玉意外地读得很顺畅,认认真真地看了很久。  像是在看小时候的日记本一样。  原来那时候的我是这个样子的。原来这些事情,都是我跟连棣一起做的。  原来我们彼此扶持着,互相鼓励着,已经共同度过了那么多的时光。  “看什么呢?”  钟姐瞄了他好几眼。看他一直没什么反应,有些好奇,“你一直在笑。”  “没什么。”  冼子玉压下手机屏幕握在手里,抿了抿嘴唇,还是压不住上扬的弧度。  任谁被这样写在备忘录里悉心珍藏,都会觉得开心的吧。  有种被关心爱护的感觉。  可他突然又想到昨晚跟连棣的对话,他问连棣,“既然是我的小名,那为什么现在你不这么叫我了?”  连棣说是因为他长大后就不乐意被这么叫了,似乎是因为不愿意被当成小孩子看待。  可冼子玉自己觉着,这名字还挺好听的。  ……是以前的冼子玉不喜欢啊。  他一时又有些困惑了。  如果他永远都是这样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以前的事,那现在的他,跟以前的小公子,还算是一个人吗?  虽然知道这想法很傻又完全没有意义,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  连棣是因为以前的冼子玉,才会对现在的我这么好的吧?  如果我永远都无法整合两世为人的经历,如果我永远都不能完完全全地变成他记忆里的阿岚……  那他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冼子玉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去。  钟姐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便也不再过多关注,又跟他说了些工作安排上的事。  接下来一周的行程有所变动。冼子玉听着,知道自己是没时间再去跟连棣一起吃饭了,就给餐厅老板发了消息取消了订好的座位。  幸亏昨天晚上一直在纠结“谁是阿岚”的问题,还没来得及跟连棣说。不然这顿饭又该爽约了。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他已经鸽了连棣不止一次了。  连棣都没跟他计较过。  冼子玉垂着脑袋,闷闷不乐的样子。  “对了,还有件事。”  钟姐问,“你知道《无声的告白》那个剧组,男一号换人的消息吗?”  冼子玉没抬头,只低低地回了句,“知道。”  “你消息还挺灵通?我也是昨天才听说。”  钟姐叹了口气,这又是一桩让人难以理解的事了,“那可是常霖啊。”  冼子玉点了点头,再次说,“我知道。”  这事连棣半个月前就跟他说过了。剧组有个熟悉的人,会放心一些。完全没有在意以常霖的咖位,时隔十几年突然宣布再次拍剧,会带来怎么样的舆论和一系列的连锁影响。  拍的还是这样一部无论导演还是投资条件都算不得精良的改编网剧。把他往那一方,整个剧组都得明明白白地标上四个字“高攀不起”。  任谁都想不到,这样疑似令老牌影帝“晚节不保”的举动,居然只是为了照顾剧中不起眼的男二号。  这么兴师动众的安排,只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全而已。  冼子玉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连棣越是对他这么好,就越觉得……  “我觉得自己gay里gay气的。”  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钟姐敏锐地捕捉到其中语气模糊的关键词,神色变了变,状似不经意地问,‘“这消息,是连棣告诉你的吗?”  冼子玉闻言立刻抬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钟姐的表情变得颇为耐人寻味。  她看了眼前面开车的司机,拉下前后座间的挡板隔开声音,压低嗓子问他,“你实话告诉我。你们两个,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我是你的经纪人。这些事情对你的工作会有很大的影响,我是一定要了解的。”  “放心,我会从你的发展来考虑,也不会太过逼迫你什么。但你要对我诚实一点。”  她说,“上次在c市的酒店里,你们两个……有没有发生什么?”  冼子玉怔怔地看着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目光变得难以置信,“你是……故意把我的房间取消的吗?”  他终于明白当初那别奇怪别扭的感觉是来自哪里了。  钟姐是本来不同意他单独行动的。那突然答应他可以单独留在c市玩儿两天,也是因为,“你知道跟我一起留下的人是连棣?”  “是,我看见你跟他一起回的酒店。”  钟姐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原本我是打算让你跟穆沛沛一起制造热度的。但既然你搭上了连棣,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你可以跟他有些什么,我不会阻拦。连棣也是个玩得起的人,自然不会亏待你。”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了,应对的方式也很熟练,“但明面上你们俩必须撇清关系,否则会对你的形象造成影响。”  冼子玉沉默着听她把话说完,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听明白了吗?”  她看冼子玉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被识破了心思觉得羞愧,又说道,“你不用觉得难为情,我不会评价你什么。肯为自己的前途努力,总归是没有错的。”  “你也不是第一天在这个圈子里营生了,什么规则大概也都心里清楚吧?但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  “绝对不能动真感情。”  她郑重地告诫,“这样的例子我见过不少了。你们各取所需,就能相安无事。万一你起了多余的念头,那位公子哥一个翻脸不认人,你扛得住吗?”  “放聪明一点。”  冼子玉脸色发白,把手机捏得死紧。表现出的态度却正好相反,越发的平静镇定起来。  他的神情像是换了个人。一开口,语调冰冷得不像话。  “钟姐。”  “嗯,怎么了?”  “你被解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姐:???  **  今天是被传染变身霸总的玉崽!  其实今天的更新原本不止这些,但我还是觉得断在这里很带感,就切掉了后半段(为所欲为.jpg  明天有新人物登场。顺便粗长一发,嘿嘿。  大家晚安啦。  *今天的鞠躬表演时间*  感谢——  阳光好少女扔了一颗地雷,阿酷扔了一颗手榴弹,阿酷扔了一颗地雷,穆晏扔了一颗地雷。  谢谢小可爱,mua 第57章 他到底带了多少人来啊。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穆长川探出半个身子示意,“老大。”  连棣颔首,从宽大的办公桌后站了起来。  穆长川退回了门外。下一秒,连棠从门后走进来。  真的是他。  她越走越快,平静冷淡的表情显露出一丝裂痕。短短几步走到连棣身边,右手握拳用力撞向他的肩膀。  满脸都写满了战友情,就差说一句“嘿,兄弟”了,“连棣!”  连棣被她巨大的力气冲得侧身后退了一小步,招来她不解,“你怎地变得如此弱不禁风?”  连棣:“……”  “好久不见。”  还是老样子。他指了指一旁的待客区,“坐下说。”  连营里一起出来的老朋友,多少都还有些情谊在。两人谈了些各自的近况。  “真是神奇,我从没想过还能再遇上故人。”  她感慨道,“这个世界也是神奇。可我偏偏又好像能接受得很好……似乎在连营的经历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也是家道中落,无依无靠才被收进连营。孤身一人杀出重围,跟连棣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我昨天见到穆长川,他说跟我际遇相同的还不止我们几人。”  连棠问,“冼子玉如今也在这?”  连棣点了点头,“他最近工作忙,怕是没功夫来见你。”  “无妨。本来我也不是侍奉在他身边的人。”  连棠想当然道,“就算见了面,他怕是也难认得我。”  连棣无奈地笑了笑,“未必。”  冼子玉生活的环境并不十分保险。偶然有觊觎宝物的人找上门来,他又分身乏术的时候,会让连棠代替一两天。  冼子玉该是记得她的。  连棠看到他这副表情,秀丽的眉微微蹙起,“你们现在依旧联系紧密?”  她跟连棣的行为作风相似,能力和性格也接近,大部分时候都能很快跟上他的思路,很利于在执行任务时的配合。  但只一点,她从来都无法理解连棣对冼子玉的感情。  连棠并不知道为什么冼子玉被禁足在院子里,还会频频遭到刺杀。但在她眼里,主仆身份如同天堑,地位分明。  连棣脑中所想,心中所图的,根本都是天方夜谭般不切实际的事。  “可如今你的身份地位截然不同了。倒是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  她说,“你想要的人,该是已经得到了吧。”  连棣摇了摇头。  连棠有些意外,“怎么?你还没告诉他?”  “他有很多事都不太记得了。”  连棣说,“趁人之危,对他太不公平。”  冼子玉的记忆里,还缺失着他最担心的部分。  即使他现在的心意被冼子玉接受了。等到今后哪天,缺失的记忆回来,即使冼子玉不计较从前他犯的错,当下的隐瞒也必然会让他心里不痛快。  至少要得到一声确确实实的原谅,才能心无顾虑地做接下来的事。可现在,他还没有勇气向冼子玉坦白一切。  因为他担心,自己根本不会得到原谅。  不如维持当下朋友间的交往,得过且过……  连棣自嘲般发出一声哂笑。  或许他真的如连棠所说,变得“弱不禁风”了。  懦弱得不敢主动尝试。  连棠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既然他不记得了,你为什么不自己说给他听?”  “怎么。”  她打趣道,“你怕被他知道自己从前身份卑微,觉得没有面子?”  连棣再次摇头,“他必然不会因为以前的身份而看低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连棠并不赞同,“你怎么能肯定。”  她见过冼子玉几面,也看得出那是个颇有风骨的小公子。  这样的人,如今身份平常还好。若是当真跟连棣地位颠倒了,凭着那自尊和傲气,未必肯接受他“施舍”的心意。  连棠想,如今连棣迟迟不敢说明,怕是也有这样的顾虑。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根本就看不上你的心意。”  这一次,她猜错了连棣的心思,“或许他只是依赖你给的安全而已。你那样小心地护着他,将他看的密不透风,事事都以他的周全为上。他依赖的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暗卫,可他心里未必有你。”  “听听你我的名字。”  连棠说,“或许对他们而言,我们的性命就贱如路边的草木,一文不值。”  这些话算不得中肯,却也并不是全无道理。连棣没有反驳,直到听见最后一句,才猛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你就这样想他?”  连棠被他的语气震住,呐呐道,“怎么……不对吗?”  她被连棣隐含怒气的目光看得心惊,可又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他从四岁起进入主家,被囚禁了十数年。终其一生,只见过这世界寥寥数次。”  连棣一字一顿道,“在开始被禁足的生活之前,他对世界最后的印象,是一朵黄色的花。”  他说那天看到的花很漂亮。迎风摇曳的姿态,自由又有生气。  “那花叫棣棠。他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才用自己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东西来给我们命名。”  “他从未如你所说,轻视我们。”  连棣说,“是你在看轻自己。”  “你还活着。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还能活着?”  他的话如同迎头一棒。连棠会意,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心绪百转千回,最终化成一声叹息,“原来如此。是我的错,不该说出这些忘恩负义的话来。”  “我只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  连棣苦笑道,“况且你也高估我了。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护不了他周全。”  连棠隐隐觉得这话有什么内情,却显然是自己不得而知的。最终只问了句,“那你现在……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究竟想干什么?  连棣在心里又问了一遍自己。  “从前是我无能。”  “这一世,不管他期待着什么,他渴望着什么。纵然他不记得,或是再也不能记得,我想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我想看着他,把所有的平安喜乐尽数收揽入怀。”  他顿了顿,像是还有什么未尽的期望,终究却是难以道出,堵塞在心口成了不敢碰触的奢望。话音戛然而止。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连棣:只懂得战友情的人,当然无法理解我对媳妇儿的爱。  连棠:……  **  来辽  不要方,这章以后全是糖!  大家今天有没有跟一起对象过节鸭嘿嘿。  还是跟我一样后知后觉地被我妈提醒才反应过来(单身的人不需要抱抱  要开心鸭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  九陌无归扔了一颗地雷。  谢谢小可爱,mua第50章   连棠从办公室出来, 神情跟刚到时已经不太相同。连带着对穆长川都变得和颜悦色了些。冲他点了点头才离开, “有空一起出来喝酒。”  “哦……行。”  穆长川怔怔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怎么傻站着?人走了?”  穆沛沛有些懊恼,“就上个洗手间的功夫。早知道我再憋一阵子了。”  “……可以了吧?热闹也看完了, 赶紧回去当你的大明星。”  穆长川僵硬地挥了挥手,“让我自己冷静一会儿。”  女神跟他说有空一起出来喝酒……  女神要跟他一起喝酒…… 第59章 “我生气归生气,又怕她说的都是真的。我一直怕。”  连棣并没有被他揶揄的语气影响表达欲,流畅地接上了被打断的地方,继续发表感言。  “我已经把你们捧到了足够显眼的位置,他要是还想见我,看到你们自然就能找到我。他要是没有找来……那是我已经惹得他厌恶,他不想再看到我了。”  “他真的来了。”  他的声音小小地雀跃了一下,下一句就瞬间低了下去,“可是他却把我忘了。”  常霖刚想安慰,就见他又惆怅地灌了口酒道,“幸好他也不记得你们。”  常霖:“……”  行吧。  幸亏是全都忘了。如果小公子记得其他人,唯独把眼前忠心耿耿的这位给忘了,才真的是要疯,“那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把瞒着人家的事说出来?”  “或者先告诉我。”  常霖说,“至少我听了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连棣沉默了很久。连果汁都不再喝了,用醉酒后仅剩的那点智商费劲地思考。  或许是再也难以笑话把往事独自憋在心里的压力,他终于愿意吐露出一些来。  “那时候……他都看见了。”  整个潜国,直到最后消失,除了他,没人知道冼子玉自己预见了即将发生的国难。  也没人想得到,冼子玉会守口如瓶,冷眼看着潜国被敌国迅速地吞没。  “其实灭了也好。”  连棣说,“皇帝早就名存实亡,生杀予夺的大权都由别人操控着。与其任由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胡作非为败坏国本,不如换个更英明的统治者,百姓的日子说不定还会过得更好些。”  “这是他跟我说的,他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连棣看着常霖,严肃地警告道,“你不许说他不好。”  常霖:“……”你看我敢说话吗。  他倒是没想过,在潜国的最后那段日子还有这样的隐情,“后来呢?”  “他让我走,我没听他的。”  连棣突然画风一变,简洁地概括,“后来他就死了。”  “……”  过于简洁了。常霖试图把前后两句话联系在一起,努力了许久也没想通,诚恳地请教,“这两件事之间有因果关系吗?”  连棣却压根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地又往下抒情,“那是我的阿岚……是我的。”  “我怎么能看着别人站在他身边?别人肯定不能像我这样对他好。万一我的阿岚受了委屈自己一个人憋着心里难过,万一他躲在被子底下偷偷地哭……”  他喉咙一哽,悲情地说,“我想都不敢想。”  “……”  常霖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没有多大的意义,他自己就能撑起一整台戏。  “我总是觉得,如果当初听了他的话离开,会不会结局就能不一样。”他还在喃喃自语,“他是不是就能好好的活着……”  常霖想了想,跳步提醒道,“他现在也还好好的活着呢。”  连棣皱着眉头消化完他说的话,突然眼前一亮,“你说得对。”  “我的阿岚还好端端地活着呢。”  说完,赤着脚就往屋外走,“我要去找他。”  “……你要去干嘛??”  常霖阻拦未果,无奈地拎起两人的外衣追了上去。  后来,这晚出门在大街上游荡的几小时,成了常霖为数不多的不堪回首的经历之一。  唯一的收获是终于听懂了连棣到底在为什么而自暴自弃,顺便被他死钻牛角尖的执拗气到发笑。  最后把人扛回家的时候,一贯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发了火,“你自己在这儿痛苦有什么用?他也不能感受到半分你的心意!”  “你有没有想过,公子要是真的想赶你走,办法多的是。凭我们前世的身份,主仆之别,他随便一句话你就再也没法儿踏入冼氏半步。”  “他都愿意为你放弃仅有的那点活下去的念想了,他都愿意陪着你一起死了。你还在害怕什么?!”  “他自己愿意的,连棣。”  常霖看着靠床坐在地板上,衣发散乱的人,心痛又无可奈何,“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  连棣头抵着膝盖,不看他,也不说话,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片刻后,却终于支撑不住一般,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  这一晚的梦特别漫长。  自从那天一起偷跑出去玩,晚上又悄悄地瞒过守卫回家以后,冼子玉有许多天没见过连棣了。  底下的人都说不知道他的行踪。特意招来穆长霖询问,也只说首领是有任务在身,出了趟远门。  冼子玉却不信,坚持一遍遍地要求,“我要见他。”  穆长霖本就心绪波动,被他一遍遍地念叨,一时没稳住,脱口而出道,“别去了!是生是死都未可知……”  这话是什么意思?  冼子玉的神色骤然变了。一身清冷气散得干干净净,素来平淡无波的表情充斥着不安和乖戾,“带我去见他。”  底下的人都被家主吩咐过,没人敢应声。  难以抑制的焦躁和惶恐堵在胸口,冼子玉在屋子里一圈圈踱步,困兽般寻不到出路。  半晌,他目光一闪,降落在柜边用来插花的瓷瓶上,突然安稳了下来。  下一刻,在侍女的惊叫声中拿起瓶子摔在地上,俯身捡起一枚碎片,毫不犹豫地抵在手腕上用力地划开一道。  “连棣在哪儿?”冼子玉平静地问。  “带我去见他。”  他的动作又快又狠,仿佛那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任由尖锐的瓷片划开皮肤,看不出一点珍惜的意味。常霖一时也怔住了,甚至忘了去阻止。  “告诉冼子玦,我要见他。”  他对自己淌血的手臂视而不见,紧紧地盯着穆长霖,握着瓷片划下第二道。黑色的徽纹从伤口中浴血而生,爬上他的肩膀。  那么冷清的人,偏偏身体里流动着那么炽热的血。  穆长霖怕了他这幅不要命的样子,私自违抗家主的命令,带着冼子玉到了刑堂。  偷偷翘家的事还是被发现了。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血腥味混着灰尘黏腻厚重。冼子玉脸色惨白地看着牢房中几无生气的人,手中瓷片捏得死紧。  这个人,明明才带着他飞掠万家灯火,转眼却满身伤痕地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了。  冼子玉轻声问,“他还活着吗?”  “尚有一口气在。”  看守的狱卒语气微叹,“前天就被罚了进来。不知是犯了什么错,百般刑法都受尽了,也是能扛。”  “还活着就好。”  冼子玉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继续冷声道,“告诉冼子玦是我把他带走了。放人。”  “放人!”  狱卒碍于命令不敢妄动。僵持间,有人徐徐而来,朗声道,“慢。”  身旁的人顷刻间跪了一大片。  冼子玉独自伫立,面对与自己相貌有四五分相似的兄长,咬紧了牙关,“你竟敢这么瞒着我,折磨我的人?”  “例行公事罢了。”  冼子玦微微一笑,抬手想去搭他的肩膀,“下人不守规矩。你冒然离家,万一受了伤可如何是好?我会为你换一个……”  冼子玉毫不犹豫地躲开,“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他。”  他举起手中的瓷片对着冼子玦,腕上未结痂的伤口还在往外滴血。  “把连棣还给我。”  冼子玦看清他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态度却仍旧像是在对付不听话的孩子,“胡闹,快把瓷片放下!”  “我再去为你寻合适的人手,随便你为他们取什么名字还不行?只要你愿意,仍旧可以有许多个连棣。”  “连棣只有一个。”  “他是因我的命令,被我威胁着才带我出去的。”  冼子玉极力想镇定下来。可一发出声音,还是忍不住地颤抖,染着微弱的哭腔,“如果要受罚,被罚的人该是我。”  “把他还给我。”  他重复着自己唯一的要求,缓缓抬手把瓷片对准了自己的眼睛,“以后我就都听你的。”  这双眼睛,是他被家族重视的唯一原因。也让冼氏一族的荣耀得以延续。  如果就这样被破坏,氏族的利益受损,震怒之下,一向被呵护在手心里的小公子顷刻之间就能被弃如敝履。  冼子玦的神色终于变了,却是难以置信的,如同在看一只不可理喻的怪物。  “荒唐!不过是个下人,你要任性成什么样子?”  冼子玉看着他,突然绽开一个笑容,一同释放的是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生气。  惊心动魄。  这样能为某个人豁出一切的执念,“你当然不懂。”  尖锐的瓷片抵在脸上,本就细薄的皮肤立刻多出一道血痕来。冼子玉不肯退让半步,看着又惊又怒冼子玦,笑出了两道红泪。  “我只要他。”  ** 第61章 冼子玉看向窗外的云海,心里也是飘忽不定的没个着落。  他抿了抿嘴唇,还是摇头拒绝了,“不用了。到了以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这次的戏总算是在不那么荒凉的地方拍摄了。大概是影帝效应,剧组预算追加,住宿条件也好了不少。  冼子玉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完,在里面窝了一整天,完全不想出门。晚饭时才下了趟楼想找点东西吃。  去餐厅的电梯里不止他一人。同组的小演员有人认出他,眼神跟语气都有些微妙,“你是冼子玉是吗?哇我昨天好像还在热搜上见你了呢。”  “听这部戏投得最多的就是华星?你拿的角色不错哦,你朋友也帮了不少忙吧。”  冼子玉本来立正站着在放空,闻言侧过脸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得到对方挑衅的对视。  他不怒反笑。嘴角上扬,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和和气气地说了句,“关你屁事。”  “……”  电梯停在餐厅楼层。他无视旁人的表情快步走了出去。  心里的气撒出去一点,意外地好受了些。  只是晚饭的蛋糕不太新鲜,也没什么太精致的菜色。他扒了两口面就饱的差不多,没有在外面过多停留就回了房间。  他回到了住宿的楼层,一出电梯,就看见钟姐正站在他门口,一手蛋糕一手还在通电话,眉头越皱越紧,“你他妈跟我说什么临时安排,可不可笑?……这他妈算怎么回事儿?!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冼子玉心里顿生不安,快步走近小声问她出了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待会儿去找导演当面说。”  钟姐挂掉电话直接被气笑了,“有个什么老板的亲戚要来,让把我们换掉。导演说让我现在收拾东西走人。”  “说换就换?走个棒槌,老娘混了这么多年剧组什么流氓没见过,不就是看着显年轻嘛真当我是第一天带艺人的小姑娘呢随便让人拿捏!”  冼子玉:“……”  “问题很严重吗?”  他从前也曾经遇过开机前换人的情况,却没想过在这部剧里也会遇到,“需要我做什么?”  “你不用管,回去休息。我去交涉。”  钟姐把蛋糕往他手里重重一放,眼冒杀气,“生日快乐,我去会会那孙子。”  “啊……好。谢谢你。”  冼子玉目送她进了电梯,提着蛋糕回到房间,小心地放在桌上,却一点想打开的冲动也没有。  按理说明天就要开工了,得好好休息准备的。他看着床头的剧本,一时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复习台词。  说不定他已经用不着了。  冼子玉坐在床上,拿起被自己标注了好多遍的剧本翻了翻,看得到的地方都已经记在心里,不止一次地练习过。  这部剧一开始还是连棣给他挑的。虽然拖到现在才能开始拍,但他一直都抱着很高的期望。  如果真的拍不了……  连棣说不定也会失望的。  他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莫名觉得憋闷。忍不住拿起外套和围巾又出了门。  **  夜晚,到剧组的路上,常霖褪去了影帝光环,任劳任怨地给人当车夫。  “酒店就在前面了,这么晚了不一定有空房间。你是打算跟我住还是去找小公子?”  连棣的目光从窗外的路灯移到常车夫的后脑勺,“你不是说都提前订好了吗?”  “哦。”  常霖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你就直接去找小公子吧。”  连棣:“……”  “哎毕竟人家今天过生日啊。”  连棣闻言微微皱眉,果断道,“他的生日不是今天,在立春以后。”  “那就奇怪了,我上次瞄了眼他的简历,应该没记错。”  连棣也不可能记错冼子玉的生辰。常霖略一想,“哦,大概是他现在的生日,跟从前不一样。”  “不过怎么说也是个见面的好借口,我还以为你知道他过生日来说要跟我来剧组的。”  他揶揄道,“那你待会儿见了小公子,打算怎么说明来意?”  连棣不着痕迹地捏紧了手指,重新将视线投向车窗外,镇定道,“我有话要跟他说。”  常霖闻言倒是意外,随即反应过来,缓缓笑开,“想好了?算我也没白陪你疯一晚上。”  “嗯……等等。”  连棣目光一闪,突然往后看去,语气很有些焦急,“停车。”  “怎么了?”  常霖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听他的把车靠在路边。刚停稳,连棣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往后一阵疾跑。  “哎你干嘛去啊这是?”  常霖咬牙,认命地把车掉了个头,再次追了上去。  他怎么每次出来都跟个保姆似的!  连棣往后跑了一段,脚步渐渐放缓,停在了刚刚经过的巴士站牌前。  冼子玉正坐在站牌旁唯一的一条长凳上,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烤地瓜,亮晶晶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连棣见他这么看着自己,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冼子玉怕冷,一到冬天出来拍戏,围巾帽子暖手宝都带的一应俱全。晚上出门时还特意从箱子里翻出件更厚的羽绒服换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气质在富家小少爷和身上剩的铜板只够买一只烤地瓜的小流浪汉之间来回跳跃转换。  裹成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认出来的。  手里的烤地瓜正冒着热气。烤得冒油的外皮已经被撕开,露出金黄诱人的地瓜肉来,还一口没吃。  冼子玉看着突然闪现的人,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费劲地抻了抻脖子,把下半截脸从围巾里露出来,双手捧着烤地瓜往前送了送。  “你……吃,吃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寻思  今晚  怎么也得给各位  整点甜头了  虽然只是露了点头  但是  应该可以嗅到糖的味道了  嘿嘿  明天见  ——空格诗人荼  *今天的鞠躬表演时间*  感谢——  九陌无归扔了一颗地雷  谢谢小可爱!mua第53章   一整天里, 冼子玉的心情都在一坠再坠。好像什么不顺心的事都聚集在了一起, 连带着胃口也几乎没有。  本来没打算吃什么东西。出了酒店没走多远, 他遇到个热情的大爷,推着小车卖烤地瓜。见他皱着个脸不开心的样儿, 乐呵呵地把炉子里卖剩的最后一只地瓜塞到了他手里。  深夜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寒风萧瑟,手心里却暖到发烫。闻着地瓜烤焦的甜香味,他漫无目的地埋头走了很长一段路, 看到有坐的地方就停下来。  刚好肚子饿了, 刚好剥完地瓜皮。  刚好连棣也出现了。  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冼子玉甚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怀疑是老天特意派来跟自己抢吃的的。  他的羽绒服上连着的帽子很宽大, 脸全缩进去还能空出一半。帽檐垂下来,一抬头,把眼睛都给遮没了。  连棣站在旁边,就看见他仰着脸,露出半个白皙的下巴。  视线的焦点是柔软的淡色唇瓣, 慢吞吞地开合着, 问他,吃不吃。  连棣的喉结滑动了两下, 神色如常。  声音犹犹豫豫的, 想也知道是不怎么舍得给。他走过去帮冼子玉拉好帽子,很上道地回答:“我不饿。”  冼子玉终于把脸露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就听见另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微弱地表达存在感, “我……我饿了嘤嘤嘤,我想吃。”  他转头看去,一只皮毛雪白的兔子在路灯柱子底下,正眼巴巴地望着手里的食物。  这大冷天,哪儿冒出来的兔子?  连棣听不见那声音,只追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中觉得有些异样。正打算将其驱走时,被冼子玉拦了下来。  “时老板说,这种未化形的小妖怪特别弱,一般不会轻易出现。除非是被追杀或者饿惨实在修炼不下去了。”  他把手里的烤地瓜掰成两半,丢了一块出去,“我以前也遇见过两次,它们没有恶意。”  白兔子鼻头翕动着,蹦到烤地瓜旁嗅了嗅,眼睛一亮,狼吞虎咽地三两口就吃没了。又流着口水盯他手里剩下的那一半,咕叽咕叽地小声叫。  “……”贪心的小家伙。  冼子玉看了看连棣,见他摇头,就摸着自己饿瘪的小肚子,把剩下的那块也丢了出去。  白兔子立刻两条后腿撑地,立起身子用前腿抱着烤地瓜一溜烟地跑走了。  吃一半打包带走一半,日子过得明明白白。 第63章 “他喜欢这部戏。”  连棣低声说,“我不想再看见他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抱歉来迟了但还算甜吧嘿嘿。  然而本来打算今天就更的亲亲还是没有写到!看来是天意让我再酝酿一下(疯狂暗示.jpg  晚安啦,mua  *一个小补丁*  这次因为是倒v,防盗比较麻烦。只能算着字数比例从30%最低的防盗开始慢慢往上调,结果好像防到了养肥的小可爱哈哈哈哈哈我还寻思难道是我的数学太差了,明明算了好几遍。  为了你们的阅读体验还是先关掉防盗啦,缓一缓过几天再开。大家吸取经验,不准养肥我太久哼(叉腰第54章   常霖回到自己房间, 挑了两件干净衣服交给连棣, “有件事你可能没注意到。前两天有几个不大不小的营销号爆了一波照片, 你跟小公子的。不过0他经纪人动作挺快,不几个小时就压下去了, 没翻出什么大水花来。”  “什么照片?”  “喏。”  连棣接过手机看了两眼。  “你说小公子看起来情绪不太好?或许跟这个也有关系。”  常霖推测,“我去翻了翻他评论区,有些不好听的声音, 照我来看数量也算不得多。不过他从前没见过这阵仗, 乍一看吓着了也是有可能的。”  “我去看看他。”  连棣把手机还回去,拿到衣服准备把身上的换下来, 被常霖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哎哎哎别在我屋换啊!”  连棣:“……?”  “不是还有人在等你吗,拿着去那儿换。再说你现在穿上,万一待会儿有什么剧烈运动又给弄脏了,我可找不着合适的衣服再给你一套了。”  “还是明天早上再换吧。”常霖拍了拍他的肩膀, 用欣慰的眼神给他鼓励。  “加油!兄弟!”  “……”  原本已经放稳的心态被他三言两语又挑得紧张起来。  连棣摆手离开, 来到冼子玉房间门口,把原本想要说的话在心里又复习了一遍。深呼吸两三次后, 才伸手去按门铃。  门立刻被打开了。  冼子玉听见动静, 飞快地放下手里的叉子趿着拖鞋小跑到门口。随身而来的风里带着香甜的奶油味儿,他鼓着腮帮子小声嚷嚷, “你怎么这么慢,快点进来。”  连棣跟着他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床边的小桌上, 切好的蛋糕只剩下三分之二。  冼子玉嘴里还含着蛋糕没有咽完。一进来又贪心地拿起叉子,啊呜一口咬下去,塞得脸都圆圆的。  嚼着食物不好说话,就呜呜呜地示意他一起吃。  连棣不怎么爱吃甜食。看到旁边的纸碟里切分装好的蛋糕,拿起来象征性地尝了一口就放下,开始酝酿打算直接进入正题。  冼子玉见他不吃东西也不说话,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  刚刚在外面臭不要脸地发了通脾气,还好说得含糊,应该没被发现。  可他还不知道连棣到底为什么来。  难道……是已经知道了他偷偷瞒着的事吗?  香软的蛋糕一瞬间没了滋味。他费劲地咽下去,无处安放的目光落在连棣手里的衣服上。  “常霖不许我住他那儿。”  连棣注意到他的视线,轻咳了一声,心虚地解释,“我没有订到别的房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  “没事没事。”  冼子玉连忙说,“你就住住住这儿就行。我上回也去你房间了的,还还还你一次,应该的。”  “你是不是坐了很久的车啊,那你先去洗个热水澡,能舒服点儿。你放心我不会把蛋糕吃完的,我我我给你留……”  “不忙。”  连棣被他紧张到结巴的反应逗乐了,“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先告诉你。之前一直瞒着你,不敢让你知道……”  “等等!”  冼子玉激动地打断道,“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说!我我我先说行吗,你先等一下,你让我先说!”  连棣:“……那你先说。”  冼子玉丢下叉子,脸色严肃起来。  他思来想去,那些暴躁网友们说的话里“配不上”这三个字,勉强要找出什么理由来的话,也只有这个了。  因为他对连棣并不坦诚。  反正只要跟他在一起就迟早有一天会露馅儿的。还不如趁早坦白了,比被戳破心思要强一点。  然后就可以心无旁骛长大光明地喜欢他。  “其实上次去公寓看青团回来的时候,我没跟你说实话。”  冼子玉注意着他的反应,提心吊胆地说,“时老板跟我说,他有解决我不分场合随时胡乱做梦的办法……”  连棣认真地听完,问了他一句,“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知道了以后,会躲着我。”  冼子玉沮丧地说,“你总是什么事都为我着想。要是觉得这样危险,说不定以后都不愿意再见我了……”  “我是不是很自私啊?我知道你肯定特别担心,可是我不想只能隔着手机屏幕跟你聊天。或是像时老板说的那样,干脆把你们全都忘了。”  “我不想那样。”他越说越难过了。嘴角耷拉着,感觉连棣下一秒就会把自己揪到公寓里强行洗脑,“我不想把你忘了。”  连棣把他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突然感到事情发展的有些魔幻。再开口时,语气都有些轻飘飘的,“你不告诉我,是怕我远离你?”  冼子玉小声地说了个“嗯”。  “反正我不瞒着你了。跟做贼似的,老觉得心里不痛快。”  他嘴硬道,“但你别劝我……你劝我也没有用,你说了不算,反正我不听。”  “……”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好。”  连棣深吸一口气,“我也是个特别自私的人。”  提心吊胆的人变成了另一个。  但说出来,好像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他的心里似乎有某种预兆,一些特别的事情发生了,给了他确信的勇气。  “你厌恶我也好,要赶我走也好。这些事,总归是该由我亲口说给你知道的。”  连棣低声说,“或许我做错了,但我不会后悔。即便重来一次,我也不会听你的一走了之。”  即使知道这么做会让我们都悲剧收场,我也希望落幕的时候,是跟你在一起的。  像是什么坦白大会一样。可他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的却是“我知道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冼子玉一眼不眨地听完,看他很悲伤的样子。突然很煞风景地说了句绕口令,“你不敢告诉我,是怕我让你远离我?”  连棣莫名接上他的脑回路,也小声说了句“嗯”。  “那就不怕了啊。”  他笑着说,“我们都不用再怕了。”  不用怕我远离你。  也不用怕我让你远离。  “我觉得,现在的我怎么想的,当时我就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你说的自私……”  冼子玉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不知道是不是暖气太足,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在发烫了。  “我很喜欢。”  **  心跳声震如鼓擂。  连棣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连脑子都转不动了。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这样的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像带了特别的魔力。化成巨大绵软的网,把一整颗心都密密实实地笼罩起来。  或许是会错了意。连棣想。  或许他说的喜欢,是喜欢蛋糕,喜欢薯片,喜欢一只小狗,那种喜欢。  可即使是这样——  他低头笑起来。  即使是这样,我也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然而下一秒,冼子玉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  “你干嘛光笑不说话啊。”  冼子玉等的着急,强装镇定地问了句,“你……你难道,听不出我是在表白吗?”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突然消失了。  连棣脑海里一片空白,好像不知身处何处,连呼吸都不会了。许久过去,他才能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这种粗活儿,交给我来做就好。”  冼子玉:“……?” 第65章 “详情很难解释清楚。”  连棣不太想多说,但言之凿凿地立下保证,“只要你愿意进组,随便你怎么拍。要追加投资也不是问题。”  谌述叹了口气,“你说‘钱不是问题’的样子,跟你爸好像啊连弟弟。资本家二代。”  连棣:“……”  “我这儿跟你聊八卦呢,谁跟你谈钱了?”  谌述好奇地打量他,“按理说,一个有理智的资本家是不会投资这种烂摊子的。”  “现在接手的这盘生意,你投出去的钱收不回来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就这事儿,你爸没有教育你?”  “他听说了。打电话问过我。”  连棣面不改色地回道,“我告诉他投资的钱从我的私账上划。”  “那你爸怎么说?”  “他说‘那就行,再见’。”  “……”  谌述看他的眼神更痛心了,“你爸是不是不想要你了?”  “……不会的。”  连棣叹了口气,诚恳道,“帮我这一次吧谌叔叔。”  “要接也不是不行。”  谌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要求,“但我喜欢可爱的孩子。你可爱一个给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连棣:召唤媳妇儿大法!  *  有点卡文,短小一发。  突然强势客串的真.老年人谌述述哈哈哈哈我为什么把他写得很老不正经的样子  今天是元宵节鸭,大家记得吃元宵。我去洗个澡回来酝酿一下元宵番外。不长,应该能在零点前写完。  番外是在潜国时期大家一起过的上元节。不喜欢看古代背景的小可爱可以跳过也没关系,不影响订阅哒。第56章   潜国历一百三十年, 正月十五。  上元节当日。  一年中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外面大街小巷张灯结彩, 还有热闹的花灯游.行, 百姓们通宵达旦同赏元宵。  冼家小公子的院子里,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  室内炉火燃得很旺。冼子玉披着外衣靠在窗前, 倚着软塌对着烛光,握着把剪刀认认真真地琢磨剪纸。  稍一使劲儿,“春”字里头那个“日”就又断开了。  连棣掀开厚厚的挡风门帘。进到屋内时, 正好看见他耐心告罄, 皱着张脸把那个剪坏了一点的“春”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他走到跟前,看见那一地的纸屑碎红, 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再试试?”  “都第九次断了,不剪了。”  冼子玉愤然道,“等我剪好,春天都要过完了。我手笨。”  “握得住笔弹得好琴, 哪里会笨?”  连棣放下手上的东西, 坐在对面重新拿了一张红纸递给他,温声劝道, “再试一次, 我在这儿帮你看着。”  冼子玉叹了口气,妥协地接过来重新开始。这回下剪子时再有走势不对的地方, 有人从旁提醒着,他一经指点就谨慎了许多。第十次,终于剪出了完整的春字来。  “我可真厉害。”  被成就感冲昏了头脑, 他兴奋得转眼就已经忘了方才还在心灰意冷地喊着要放弃的人是谁,“等会儿让人贴在我窗户上。唔,那一扇,我躺着在床上能看见的那扇。”  “好。”  连棣笑着把他千辛万苦剪成的作品收起来,准备待会儿就去亲力亲为地给他贴上。  “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给我带礼物了没有。”  冼子玉撂下一桩心事,分出些心思去看别的,指了指他身边,“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连棣没直接说,从里面拿出个更干净的抽绳袋,放到他怀里,“打开看看。”  冼子玉屏住呼吸拉开抽绳,眼前一亮,“兔子灯!”  他前几日就说了想要。连棣没有年假一直忙着没顾上,还想着要不就算了。没想到他还放在心上。  “外面还有个更大的,是我去集市上买的。”  连棣道,“那个用来点灯给你看。这个小点儿的是,是我自己做的。”  “兔子灯是白色的,烛火点上熏一熏就不好看了。”  冼子玉把精致小巧纸扎兔子托在手心里观赏,“这个我可舍不得点,要放在里头的架子上摆起来才行。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  连棣矜持地点了点头。  “不知外面的人们都在干什么。”  冼子玉看着手心里的小兔子,突然又有些惆怅,“隔得远远的,我好像都听得到鼓声了。是不是很热闹?”  他今年运气不好,一场寒潮过去,临到年底又得了场风寒。  别人喝碗姜汤捂着被子睡一觉或许就能好。但对他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而言,已经算是不得了的大病了。连除夕都是喝了药就睡过去,守夜都没守成。  这些日子一直在静养,可静得太过了又无聊至极。听着外面锣鼓喧天普天同庆的,他在这屋里头也有点待不住。  “要不要去院子里看看?”  连棣想了想,提议道,“我们自己也能热闹热闹。”  不多时,冼子玉的软椅从屋里挪到了门外屋檐下。  他揣着暖炉,身子缩在厚厚的斗篷里裹得严严实实。戴着斗篷上的帽子和毛茸茸的围脖,只露出一张脸来,看着连棣带穆长川他们在院子里生起一堆篝火。  穆长川三人挨个到他身边来行礼,一个比一个脸色复杂。  冼子玉好奇地问,“你们这是要干嘛?”  “……首领说,让我们给您表演节目。”  穆长沛硬着头皮出列,问道,“公子想看什么?”  原来我的暗卫都是如此多才多艺之人,真是令人意外。  冼子玉心说我岂有不捧场的道理,“那跳个舞吧。”  穆x3:“……”  穆长霖:“玉公子三思!”  连棣:“嗯?”  穆x3:“……遵命。”  这一晚,扛着刀枪剑戟都不发怵的三个人,颤抖着小手举起树枝芦柴做的火把,围着篝火尬舞。  连棣拎起临时搞来凑数的小鼓,拿两截树枝梆梆梆地敲来给他们伴奏。  乱七八糟的表演。冼子玉却看得很乐呵,还很有些嫌弃连棣的伴奏,自己接过了简易版鼓棒,“你乐感不佳,拿不好节奏。我来我来。”  连.乐感不佳.棣:“……哦。”  鼓棒到了他手里,鼓点明显变得规律而活跃。乱跳的几人从被逼着僵硬地尬舞,也渐渐地放开了手脚,笑闹着摆动身体玩儿了起来。  一段乐舞结束,冼子玉认真点评,“还是长沛跳的最好。女孩子家,姿态总是更柔软灵动些,即使不得章法也是赏心悦目的。”  穆.不得章法.长沛:“……谢公子夸奖。”  冼子玉把手里的树枝丢进篝火里,哈哈笑起来。  平日里总是冷淡不近他人的公子,偶尔也会有这么“与民同乐”的时候。  几人颇觉意外,从彼此脸上看见笑意,突然又觉得,尬个舞也没什么了。  “可惜不能去看外面的花灯。”  冼子玉向往道,“我看书里说,上元节沿街十里,灯展绵延不绝。有各种各样造型,花鸟鱼虫,亭台楼榭,什么样儿的都有。”  “还有河灯。都做成莲花的形状,把花芯里的蜡烛点亮了,灯推进水里飘着。大家都放,渐渐地飘得河面上都是。”  他说得心驰神往,“像地上的星星一样。”  连棣听着他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咱们院子里装不下河道,恐怕是放不了那个了。”  穆长霖拿出自家老大一早备好的天灯,提议,“玩儿这个如何?”  冼子玉见了新的玩具十分惊喜,连连点头,“这个怎么玩儿?”  在连棣的帮助下,他顺利地把灯放了起来。  连棣帮他拉着灯,连接一根细绳绑在院里的矮桩上。  冼子玉左右看看,穆长川三人也是同样的动作,不解道,“不是该让它飞走的么?”  “不忙不忙,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做。”  穆长川端来纸墨,笑着解释道,“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事,就写在这纸条上。待会儿贴在灯上。你的心愿被灯带着飞走,告诉了老天,他指不定就能替你实现。”  “我告诉老天干什么。”  小公子接过笔,更加不解,“跟连棣说就行了啊。”  穆x3:“……”  连棣心里暗爽,面上只不着痕迹地露出一个寻常的笑来,“说得有理。” 第67章 聊完天, 穆沛沛转身就跑去跟连棣通风报信。只是出于姐(?)妹(?)情谊, 还算有原则地删掉了照片没给他看。  连棣原本是有些担心的。得知真实情况后忍俊不禁, 却终究没舍得戳破,顺着冼子玉的意思, 又等了一周才去剧组探班。  这天上午,剧情进度拍到一起抛尸案。  年轻的女孩被灌入过量的啤酒和头孢致死,被抛尸在河边。警方从遇害女孩遗体穿戴的外衣口袋里发现了一条手链, 经过询问得知是她外婆的遗物, 向来都是由她佩戴在手腕上的。  女孩微胖,腕上有一条浅浅的痕迹。本以为是生前被人捆绑囚禁时留下的伤痕, 经过比对后发现是因为佩戴过紧的手链勒出来的。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方袁却由此心生疑问私下展开调查,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女孩幼时居住的山村里,最终锁定的嫌疑人,是她从前最好的玩伴。  昔日的小男孩长成了木讷沉默的汉子,在大城市的工地上出卖力气赚辛苦钱。方袁辗几经辗转, 终于找到他住的地方。  就在距离女孩尸体被发现的现场的十几公里处。一排排集装箱改造的工人宿舍破旧闷热, 散发出经年累积的汗臭和垃圾味儿。男人皮肤粗糙黝黑,身上的旧汗衫已经洗得稀稀落落将近透明, 挂在身上像一片破布。  见到方袁, 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捞起衣角擦了把脸就跟着走到了工地外面。  身后的人喊他问毛哥去哪儿, 他也不回头。走得比方袁还快,像逃一样。  方袁心里有了些底。却没也没想到只三两句话的功夫,他就对自己杀死女孩的罪行供认不讳。  然而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从前是多好的一个女孩儿, 老实又贤惠。她外婆从前亲口说,说要把小妹儿交给我当老婆……”男人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掌看,“还用那条手链,把我们的手拴在一起,说给我们牵红线。”  “结果呢?就因为进了城见过这花花世界,开始变得贪心。”  “她不配再戴那条手链。”  “你为什么觉得她不配?”  方袁皱着眉头问,“就因为她在娱乐会所里当前台收银员吗?”  “收银员?”  男人的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那样的地方,她挣的都是卖身子的脏钱!”  从她上班的会所同事那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深夜里会所门口对她上下其手的“老板”,一点一点地,把他的自尊和信任压垮。  “我真喜欢她呀。”  男人的眼神变得痴迷,“她笑起来真是好看。在别的男人床上,是不是也那么笑?”  那个夜晚,他找到女孩家里把她灌醉,再次用手链把两个人拴在一起。  他不知道女孩感冒在吃药,看见她抽搐挣扎时惊慌失措,扯下了手链塞在她口袋里躲到一边,却并不喊人救人。  “要是她肯跟着我回乡下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就好了……”  他觉得这是老天对她“不检点”的惩罚,冷眼瞧着她没了气息。  方袁的眼神悲哀又怜悯,冷漠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两张折叠的a4纸来,扔到他面前,“这是去她的出租屋里取证时拍到的她的日记,我打印了出来。”  男人一愣,捡起日记,颤抖着看了下去。  “今天毛哥又来接我下班。会所里的那些女人嫉妒得眼都红了,还一脸看不起的样子。我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们男人挺多,个个有钱。可有什么用?就是没有我这样踏实肯干的对象。”  “今天又有个喝醉的老板对我动手动脚,好商好量的不听,非要叫保安来拉走,真恶心。要是毛哥过来接我,那么魁梧的汉子,往那一站,肯定就能把那醉鬼吓跑。”  “毛哥今天来找我,迟到了也没跟我说一声。我生气又着急,等了半天。后来才知道他是手机坏了。他说他不想让我在这会所里干了。我有点可惜这儿的工资,不过还是准备跟经理辞职。”  “不行,想想还是应该再干一个月,起码走之前存点钱给他换个新手机。”  “大城市里挣钱多。多攒一点,万一毛哥到时候来提亲彩礼不够,我还能帮着他凑一凑。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也不分这些。”  身材魁梧的汉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手里捏着两张薄纸,额头抵着地面狠狠地哭了起来。  “你是不是来抓我的?我这样的,坐牢得多长时间?”  “我现在去自首,还来得及吗?”  他低着头,意味不明地念叨着,“能不能给我减点刑,少关几年。我还得娶媳妇儿,过日子……”  “你是被我抓到的,自首也没用。”  方袁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冷声说道,“更何况,像你这样的人,就算法律对你网开一面,后半生,你的良心能放过你吗?”  “不是她不配。”  方袁语气冰冷,嘲讽地说,“配不上她的人,是你。”  “卡。”  冼子玉瞬间出戏。略一回味,嫌弃地骂了一句,“人渣!”  还正跪在地上演人渣的大哥:“……”  “不好意思。”他赶紧打了个补丁,“我不是说你啊哈。”  “冼子玉!”  “哎来了来了。”  冼子玉闻声而动,马不停蹄地跑到谌述身边,“怎么了导演?您说您说。”  一听见谌述的声音他心里那根弦就开始绷紧,都快成条件反射了。  谌导私底下很好说话,可工作的时候都是六亲不认的。再加上冼子玉是他的重点关照对象,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拍戏以外,他俩每天都得在片场都得给大伙儿直播表演“冼子玉今天是如何挨批的”。  “你能不能别像个正义的裁决者一样。想想你自己的反应,方袁也是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亲眼见了这么令人悲哀的事难道不该激愤吗?”  “他最后说想自首居然还是为了减刑出来娶媳妇儿!你好好品一品,就这种男人,谁敢嫁给他!你不生气吗难道!不想揍他吗?!”  谌导一把年纪,吐槽起来居然还有点上头,“你就这么平静地把日记交给他,跟寺里看破红尘的老和尚有什么区别!”  “……抱歉导演。”  冼子玉听话地品上一品,觉得自己确实是演得不对,卑微.jpg:“那我们……再来一条?”  “赶紧的。”  谌导大手一挥,“各部门注意!热血一点!把你自己带入进去!”  连棣远远地站在人群外,怕打扰他们工作,暂时没有靠近。  他来前已经跟冼子玉打过招呼,但没说会来得这么早。也是有点想看看他不在的时候,冼子玉是怎么工作的意思。  没想到是这么……惨兮兮的。  连棣远远地看着他转身背对导演的一瞬间表情全部垮掉,苦哈哈地皱着小脸跟人渣哥沟通。接着就在开拍前迅速准确地调整成自己想要的状态。  有点想笑,又觉得神奇。  从前冼子玉弹琴练字,剪纸种花,都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一时兴起就玩一玩,兴致过了就随手丢在一边。又或者是中途碰到了什么挫折,也就轻易地撂下,寻找下一样能挑起兴趣的玩意儿。  他从没见过冼子玉为了做好一件事,这么努力的样子。  会自己私下用功,一遍遍地尝试,即使是努力的结果不被认可,也要继续去做。  那么爱面子的小公子,即使是挨了骂沮丧得不行,也会一声不吭地调整好心情,认真地去做。  连棣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骄傲。  又庆幸。自己能给他支持,让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做喜欢的事。  卡了三条,谌导终于点了头。  中场休息。冼子玉走回自己的地方,接过助理递来的保温杯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场外瞟。  他其实早就发现连棣了。可是一条戏没过,心里总得绷着根弦,没法儿分出精力去过多地关注。  这会儿再一看见他,分分钟就想跑过去要个抱抱充下电。  可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他多少还是有点顾虑,觉得不太好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要抱抱!转圈圈的那种!  今天是冼小骄傲鸭o(* ̄︶ ̄*)o  零点前还有一更~第59章   冼子玉正犹豫着, 心想要不还是忍着等晚上收了工回酒店再好好待一会儿, 谌述那边就已经发现连棣来剧组凑热闹了。  他又看了看冼子玉, 见这小孩儿一脸纠结的样子,心里就有了掂量, 露出个迷之慈祥的笑容,一点儿不含糊地招呼连棣过来一起聊天。  按理说,他对那些真正没天分的小孩儿, 只是觉得可惜, 也不会太勉强人家什么。毕竟干这行不是光努力就行的,要想真正做出成绩来, 还是得靠祖师爷赏饭吃。  但对冼子玉,他总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  谌述看这两人在自己面前还是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作态,越发觉得有意思,故意逗连棣,“怎么样。看我对你这位小公子这么严厉, 心不心疼?”  冼子玉正捧着保温杯喝水, 听见这句差点儿没忍住往外喷枸杞。  他使劲儿把嘴里的养生温补茶咽下去,竖起耳朵想听连棣怎么回答。  “您是导演。当然应该要求严格些, 对剧的质量是有好处的。”  连棣一开始答得还挺官方, 说着说着瞥到冼子玉乖巧的表情,语气越来越软, “……对他当然也是件好事。”  谌述:“啧。”  “……”  心怀鬼胎的两个人被他啧得脸上发烫。  “虽然我好些年没见你了,听说倒还是有的。”  谌述看着昔日的小少爷长得比他还高,一时有些感慨, “我从前以为,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按着大概率的剧情发展,底下的人生轨迹应该是找个什么房地产大亨家的千金联姻把自己卖了,或者像他爸一样娶个貌美如花的当红女明星之类的美化下一代。”  “当然,我也不是说你不够貌美。”  他拍了拍冼子玉的肩膀,安慰道,“咱不学那些花里胡哨的。就这样儿,干干净净的就挺好。喜欢你这样的可多了去了,是吧连棣?”  连棣笑了,“您说得对。”  冼子玉:“……!”  “看你这会儿大惊小怪的样子,怎么不本色出演?说不定就能把方袁那冒冒失失的劲儿演好。”  谌述抓住机会再次吐槽,“真当我老人家不会网上冲浪呢?” 第69章 冼子玉莫名觉得这人有点可爱。  看见他跟连棣的互动以后,大部分人都是对他更关照了的。唯独这个人很是愤愤不平的样子,大概觉得他大学时是抱大腿专业毕业的。  “不要太羡慕我。”  他故意露出安慰的表情,拍了拍这小伙子的肩膀,真挚地祝福他,“你也会有的,加油。”  “……”被拍肩膀的人脸色很精彩。  常霖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笑得停不下来。原本的那点儿担心也都散了。  在剧组的时间过得很快。因为中途给班子大换血,原定在过年以前拍完的工程只走了一半。但谌述从许多年前开始就有个圈里人都知道的规矩:过年时跟小学生一起放假,回家专心陪家人。  谌导一罢工,剧组也跟着放假了。  冼子玉回酒店收拾行李,还被他特意找到房间一趟,盛情邀请他一起去家里吃饭。  “我掌勺。”  谌述说话非常有底气,“我的手艺,啧,你想象不到。”  好像这些长辈都很喜欢投喂他。冼子玉默默地又捏了捏自己软软的小肚子。  怪不得吃成这样。  年底收工回家,暂时也没什么工作了。这一年过的,可以说是相当的跌宕起伏,绝对是他人生里里程碑式的一年。不管事业还是感情都有了飞跃式的进展。  想到这儿,冼子玉拿起手机又放下,闲下来以后没地儿使的精力又开始往不靠谱的方向跑。  他戴上帽子和口罩,认真地检查完造型后出了门,打算趁公司还没放假,偷偷去华星查回岗。  看看有没有明艳动人的大波儿美女在干扰他男朋友工作。  **  到了公司才想起来,像他男朋友这样的精英人士,工作的地方没有预约是过不去的。冼子玉靠在前台给穆长川打了个电话,被他从专属电梯带了上去。  电梯里,穆长川好奇问起他怎么突然跑这一趟。冼子玉跟他也算熟了,就说了两句玩笑话。  这位也是个戏精,听完以后还十分配合地努力挺了挺胸,“你看我像吗?”  冼子玉被逗得隔着口罩呼哧呼哧地闷笑。  办公室门前,穆长川没再陪着一起进去。他自己敲了敲门,居然还有点紧张。  “进来。”  连棣丢开手里的文件揉了揉太阳穴,余光里瞥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半晌,一双洁白的手指扒在门边儿上,从外面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冼子玉摘了帽子,只带着口罩,一双眼睛含着明亮的笑意,“连总好~”  “……”  连棣怔住,先是露出个惊喜的神情,随即却又立刻皱起了眉。从办公桌后站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把他拉了进来,“怎么突然来这儿,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你自己一个人过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一连串的担忧,唠唠叨叨像是没个尽头。  冼子玉已经猜到他会这样。有点无奈的同时,按照路上已经想好的计划,突然踮起脚,拽着他胸口的衬衫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虽然蜻蜓点水还忘了摘口罩,却依旧成功地让唠叨个没完的人闭了嘴。  “我没什么事儿。”  冼子玉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故意把嗓音压得又低又软,像在撒娇,“就是想你了啊。”  “就许你去探班?我来看看我男朋友,不行吗?”  连棣的眼神一瞬间黯了下去。  冼子玉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场面,却不知怎地有点居然兴奋,还不怕死地继续嚷嚷,“怎么啦不行吗不行吗。”  连棣没说话,紧盯着他,微微俯身拉起他的双手环在自己脖子上,一只手托着他圆翘的小屁股把他抵在门上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把窗帘拉上。  冼子玉抖了抖,抱着他的脖子还自觉地抬起腿缠紧他的腰,挂在他身上,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心里还有点担忧。  从剧组回来又胖了两斤半,连棣抱不抱得动他呀。  想归想,他还是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来,太破坏气氛了。  连棣却敏锐地察觉出他在跑神。把他又往上托了托,额头抵着他的,一下把距离拉得很近。  冼子玉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重。明明自己的气息也乱得不成样子,却还硬着头皮继续倔强,“不,不行吗。”  连棣突然笑起来。眼尾微微上扬,牵起几条细纹,也牵动着眼角淡淡的泪痣。配合深邃含情的眸光,说不出的惑人。  冼子玉看得呼吸一滞,心跳也躁动起来,移开眼神不敢吭声了。  每次都喜欢先撩,然而回回都是撩着撩着就怂。  连棣看着他害羞又不敢承认的模样,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隔着口罩亲了亲不服输的小男友,又空出一只手来拉下他的口罩,重重地吻了下去。  “……行。”  冼子玉彻底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一次,他吸取教训,乖乖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连棣:我抱得动!抱多久都行!  *  来辽!  这几天更新时间不太规律,不过每天都会在零点前更完的。  不知道为啥迷之短小,明天我要写一发粗长的!(握拳  晚安啦各位~(挥挥手  *今天的作者鞠躬时间*  感谢——  阿酷扔了一颗手榴弹。  蟹蟹小可爱!mua第61章   心跳快得好像要爆炸了。  “下次再来要提前告诉我。”  没舍得欺负他太过, 连棣很快就把他放了下来, 蹭蹭他的鼻尖, 认真地嘱咐,“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落地的时候腿都有点软。冼子玉被亲得晕晕乎乎, 压根儿没管他说什么,想也不想就满口答应了,“……行。”  连棣从没想过他会突然过来, 办公室一点准备都没有, 临时使唤穆长川去买了堆零食上来给他解闷,自己又回到办公桌后专注工作。  心里却一直在循环播放冼子玉说的那两句话。  他始终把自己定义在一个保护者的位置上。每次一被召唤, 就下意识地认为一定是有什么情况发生了,有什么问题等着他去处理。  他习惯了,也心甘情愿。因为这至少能让他觉得自己是有用的,是被需要的。  可是冼子玉默不作声地突然跑过来,却说我什么也不为, 就为来看你一眼。  这是种更加奇妙的感觉。让他能清楚地意识到, 自己是被人无条件地挂念在心上的。  不是图你有多么厉害的本领,能为我解决怎么样的困难。  就只因为我想见你。  这样的念头, 使得他一整个下午的心情都是轻飘飘的。  下班以后, 两人一起去吃火锅。  是冼子玉进组前就心心念念跟他约好的。当时两个人还没有把心思说破,他也只当成普通的约饭说了个好, 并没有品出其中的潜台词来。  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你也不直说,只说“想跟你一起去吃火锅”。  “我后天去时老板那儿。”  冼子玉吃了一下午的零食, 晚上胃口居然依旧很好,一边涮火锅一边问,“你要不要我一起去?”  “当然。”  连棣还记挂着上次说起的事,心里暗自打算,这次去无论如何都要把冼子玉的情况问个明白。  一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冼子玉撇了撇嘴,“我先说好。就算有什么可行的解决方法,现在也不能用。我还要先把青团接出来一趟。”  小姑娘在公寓里窝了好几年,一直都没出来玩过。他很久前就承诺过,等有时间一定带她到外面玩一次。  更何况万一真的被时肆“洗脑”,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记得青团,怎么说都得先把从前的承诺兑现才行。  “前几天打电话,她还说下个月四号一定要我跟她在一起。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有什么事。”  冼子玉觉得她应该是有什么计划,但迷之自信这小姑娘是不会害自己的,没多想就答应了,“正好放年假,我也没工作,可以把她接出来一起住几天。”  “下个月四号?”  连棣听见他突然说出个这么准确的日期,心底对青团的猜疑加重了,“那天是立春,是你的生辰。”  “哦,这么巧?”  冼子玉吹了吹筷头上冒着鲜香热气的毛肚,啊呜一口咬下去幸福地嚼嚼嚼。  不怎么在意的语气。  连棣放下筷子,看着他郑重地提醒道,“你答应了要跟我一起过的。”  “……是吗?”  扑面而来的目光严肃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冼子玉被盯得心虚,认真地回想一番,发现自己确实是答应过,过年时要一起去度假来着。  可他并不知道自己从前的生辰日期具体是在哪一天,答应的时候只顾着犯困也没问清楚。  这下好了,两边的时间居然撞在一块儿。  一边是许久未见外面的世界的小姑娘,一边是委委屈屈的男朋友。冼子玉感觉自己像个不负责任的小猪蹄子,犹豫着说,“那要不,我回去再跟青团商量商量?”  “如果实在不行……”  连棣不想看他这么为难,主动退了一步,“我们可以带上她一起去。” 第71章 “这是给宝宝洗澡的时候玩的。”  导购看他很有兴趣的样子,拿起一个给他解说,“像这个,拧了发条以后会在水面上自己游动,还会从鼻子里喷水。很有趣的,可以帮助转移注意力,让小宝宝乖乖听话洗澡。”  她手里拿的是一只小灰象,还有小云朵小鲸鱼小螃蟹好几个造型。冼子玉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觉得都很可爱,索性买了一整套。寻思着回去可以丢给青团玩儿。  事情到这里为止都还算正常。  直到出发去度假的那天。一上飞机,情况就开始朝着他看不懂的方向发展。  小姑娘一脸乖巧。  “连棣哥哥,我想吃水果。”  “连棣哥哥,我要喝饮料。”  “连棣哥哥,我想看动画片~”  “连棣哥哥,牵~”  冼子玉之前担心的两人合不来的情况完全没有发生。见到连棣以后,青团就不再像从前那样黏着自己。反而主动向连棣示好,紧紧跟在他身边。  还仗着连棣不会跟小孩子计较,疯狂撒娇使唤他。  因为体质特殊,青团稍一不注意就会被人当成空气迎面撞在身上,在公共场合时就得格外小心。落地以后还主动让两个哥哥一人一边的牵着,远远望去仿佛一家三口十分和谐。  连棣明显感觉出这小姑娘热情得不对劲。且偶尔趁冼子玉不注意时,看他的眼神总是隐隐含着挑衅。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对着一小女孩儿说出这话来,显得他心理非常狭隘阴暗。因此便也按兵不动,任劳任怨地随她折腾,想看看她还能使出什么招儿来。  虽然有点费解,但有人帮忙看小孩还是挺喜闻乐见的。冼子玉观察了一阵觉得两人相处得还挺不错的,就放下心来,开始享受自己难得的假期。  预订的酒店在海边。独栋的别墅,四周绿荫环绕,环境清幽,不远处就是长长的白色沙滩。  主卧的露台上还带了无边泳池,再往外跨一步就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  海水干净透亮,甚至能看见滩底的礁石和游动的鱼群。放眼远眺,海天一色,看得人心旷神怡。  海边气候炎热。脱掉一身厚重的冬衣,只穿着短袖短裤,身心都变得轻盈了许多。冼子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大海,激动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来,“……好大!”  “……”  连棣失笑,看他跟青团在房间里撒欢儿,顺手点了些吃的让人送到房间。由着他兴奋了一会儿才问,“想去游泳吗?”  “想去!”  冼子玉眼睛亮起来,想了想又说,“可是我不会游泳。”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管家推着餐车来送食物,臂弯里还夹着个巨大的充气游泳圈,见到他就笑着递了过来。  冼子玉抱着过于可爱的大黄鸭泳圈一阵沉默。  并不是很想把自己填进去。  “先吃东西。”  连棣看他表情明显嫌弃,更觉得有趣,“休息一阵子,晚点再去玩。”  虽然按计划至少会在这里待一周,但第一天到来总是特别让人兴奋。冼子玉被干净漂亮的海水吸引,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兴冲冲地换了衣服准备去玩水。  他成天嫌弃自己吃太多有小肚子,其实身材匀称,身上也并没有多少肉。站直时腰腹一片平坦,全身上下唯一肉感十足的地方,只有圆滚滚的小翘臀。  被泳裤包裹着的小翘臀就更是引人注意。一身瓷白细腻的皮肤暴露在视野里,无端引得人一阵口干舌燥。  青团怀里抱着大杯的冰镇西瓜汁,也看见了这一幕,就咬着吸管去偷瞄连棣的表情。一看之下非常不满。  这个人的眼神好奇怪,还一直盯着哥哥看,没礼貌!  冼子玉对两个旁观者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涂好防晒后勉为其难地抱起被他嫌弃的大黄鸭泳圈,兴致勃勃地就想往外冲。  一拉开门,大雨就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  海边的天气变得很快。眼看雨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意思,天也渐渐黑了。冼子玉从怀揣期待等到心灰意冷,最后彻底放弃,闷闷不乐地换回衣服去餐厅吃晚餐。  好在晚餐的海鲜丰盛鲜美,低落了一下午的心情很快就又飘起来。  吃饱喝足回来,是到了要睡觉的时候了。  休息之前,冼子玉先要把青团安顿好,还坐在床边给她读了个睡前故事。  坐了许久飞机再加上时差,青团晚饭时就已经精神不佳了。这会儿听完故事就乖巧地闭上了眼睛,冼子玉给她盖好被子后准备关灯走人。  连棣洗漱完也过来看了看,站在门口压低声音问,“她睡着了吗?”  原本已经快要睡着的小姑娘又瞬间清醒起来。  冼子玉点点头,站起来打了个呵欠,往门口走,小声说了句,“我也好困啊。”  等他走到身边,连棣顺势勾住他的腰拖进怀里,低头落下一吻。刚要有所深入时,突然又听见床上传来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哥哥,我还想听故事。”  “要连棣哥哥给我读故事~我想听连棣哥哥读故事!”  冼子玉:“……”  早知道就应该先把门关上的。  在小孩子面前现场表演亲热是不是不太好?他抬头看了看连棣,得到一个安慰的眼神,被轻轻推了一把往浴室走。  “你先去洗漱,我给她读故事。”  青团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听睡前故事。  那些哄小孩儿的童话她都是嗤之以鼻的。只是因为别的小孩都喜欢,她才也装作喜欢的样子。这能让她跟一个普通的孩子更接近一点。  连棣坐在她床边,拿起故事书,重新打开了床头灯。  青团抱着毛绒玩具,躺在被窝里自以为隐蔽地打量他。  这个人长得还行,也还算是有耐心,如今又是有钱有势的样子。硬要说的话,也勉为其难地算是配得上哥哥。  但回想曾经看到的事,她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把哥哥交出去。不想看到这个人得意的样子。  她缠着的人不是冼子玉而是连棣。因为冼子玉一直希望她跟连棣好好相处,看到她主动亲近必然不会说出责备的话来;而连棣碍于冼子玉的看法,肯定也不敢对她太凶,拒绝她的要求。  青团觉得自己这小脑瓜可真是机灵极了,“哥哥去睡觉了吗?”  连棣随口一答,“嗯。”  她又问,“那他的房间,离你的近还是离我的近?”  连棣翻着故事书,连头都没抬,轻描淡写地说,“他当然是跟我睡。”  “……”  “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哥哥陪你一起睡?!”  青团想象着他趁自己睡着独自霸占哥哥的场面,有点生气。  这个坏人,肯定是又想跟哥哥讨亲亲!  连棣却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读起故事来。  他的声音很低沉,语气又没有丝毫起伏,再跌宕的故事被这么平铺直叙地读出来,都会惹得人发困。  青团努力保持清醒,想要拖延时间。但听着这样的声音一连讲了四五个故事,她强打起的精神终究还是支撑不住,歪着脑袋睡着了。  连棣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弯,关上灯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去找冼子玉。  冼子玉正泡在大大的按摩浴缸里昏昏欲睡。  他把在童装店里买的洗澡玩具也一起带来了。青团不怎么感兴趣,他自己倒是挺喜欢的。蓝白相间的小鲸鱼飘在浴缸里,被水流冲得乱跑。  他趴在浴缸边,小鲸鱼就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他背上撞。  连棣过来捞人,看见浴缸里的玩具,好笑道,“你嫌弃那个泳圈,怎么反倒喜欢这个?”  “这个小小的一只,多可爱。”  冼子玉直起身,又打了个哈欠,看他还在门口,没好意思立刻站起来,“团团睡了吗?”  “睡了。”  连棣顺手拿起一旁架子上的浴巾抖开,往浴缸旁走,张开手臂作势要抱他,“出来。”  浴缸里没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只有水,清澈透明。冼子玉心想你再过来点我不就要被看光了,连忙阻止他继续靠近,“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又没粗成,明天继续粗!(立g上瘾第63章   连棣站定脚步, 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 语气带着点被冷落的委屈, “从前都是我帮你的。”  “从前是从前。”  冼子玉被他一说,脸更红了几分, 缩着身子往水底下又沉了沉,“我们成年人……洗澡是不需要别人帮忙的。”  连棣闻言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放下浴巾就转身离开了。  “……”  他这么干净利落地转身就走, 冼子玉反而生出几分内疚来。  都是男朋友的关系了,被看两眼好像也没什么。别说只是这样, 就算连棣想再干点更少儿不宜的事,好像也……  是很寻常的情况。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扭扭捏捏的。  又不是不愿意。  冼子玉一边神游,一边拿起浴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套上睡衣从浴室里走了出去。  卧室里很安静,隐约还能听见不远处传来海浪声。灯都已经关了, 月光却很亮, 提供了基本的视物需求。  看见独自躺在床上的人,他心里更有些忐忑了。  以往连棣都会等他上床躺好以后, 才会关灯一起睡的。  别是在生闷气吧?  冼子玉不安地走过去坐在床边, 刚掀开被角,就被人勾住腰拖进了怀里。  连棣没睁开眼睛, 却精准地找到他的位置,从背后拥着他,额头抵在他后颈蹭了蹭。却依旧一声不吭。 第73章 两人之间,维持了许多天的表面和平,终于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冼子玉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把连棣推到门外,“你先出去。”  然后关上门,先单独教育小朋友。  冼子玉看了看门外,轻声问,“团团,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没有不喜欢他。”青团违心地说。  “是因为哥哥你太好了,我怕你以后被他欺负。”  她挥着小拳头,手臂上跟冼子玉一模一样的徽纹一闪而过,“我先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厉害。以后他就不敢随便欺负你了。”  冼子玉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一时失笑,“他才不会欺负我呢。”  想想平时相处的情况,又好不心虚地加了一句,“是我欺负他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比昨天长一丢丢,所以也算完成了粗长的小目标!(理不直气也壮  还有一章就度完假辽,赶快把这段写完就能专注发糖啦。  大家晚安!第64章   青团扬起下巴哼了一声, 很不相信的样子。  “反正我就是觉得太便宜他了。”  她愤愤道, “他都不能保护好你, 凭什么让你这么在意?哥哥你……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  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冼子玉从进门起, 态度就十分明确,好像早就知道她身上藏什么秘密。  冼子玉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过去的几年里, 每次我一遇到危险,你就会无缘无故地睡上好多天。每一次都是。”  “时老板是知道你的身份的, 可却从不告诉我。是因为你不许他说,对吗?”  他看着青团渐渐结起冰花的发梢,柔声道,“你有事情不想让我知道,我当然不会勉强你说出来。但我猜, 你是跟我从一个地方来的。”  “如果你是因为我才会无亲无故地流落在这个世界上, 那我就更要照顾好你。”  “我相信你没有真想害他。可是团团,这样的玩笑太过分了。”  冼子玉摸了摸她的发顶, 认真地说, “连棣对我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看到他遇到危险, 我会很难过的。”  “你也不想看到哥哥难过,对不对?”  青团沉默了好一会儿,主动去戳他的手指, “哥哥,你跟他在一起,就不会难过了吗?”  冼子玉没有立即回答。他余光瞄到床边小桌上的果汁糖,略一想,拿起一只来在她眼前晃了晃,“那哥哥问你,如果要你戒掉零食,你会不会很难过?”  小姑娘回答得毫不犹豫:“会!”  “那如果,不戒掉零食就不能再见到哥哥呢?”  这次她挣扎了两秒,才坚定道,“那我还是选哥哥。”  冼子玉被她一脸认真的纠结逗乐了。把糖果放在她手心里,低声说,“我也是啊。”  “我知道自己有一段不太顺遂的过往。有时候也会忐忑,猜不到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他语气里含着笑意,还有令人心疼的满足,“不管过去还是未来,即使还会再发生令人难过的事,我也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如果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难过的日子也会很甜的。”  他的记忆里,再黑暗再阴冷的部分,只要有连棣在,也都会变得明亮而温暖。  “我也很喜欢哥哥。”  青团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糖果,小声说,“如果,如果我一直藏着你的东西不肯给你,你会生我的气吗?”  “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已经打算好了,全都还给你。”  冼子玉不解地问她,“是什么?”  青团低着头,着着自己的指尖渐渐结了冰。  “你的……人生。”  **  漆黑一片的囚禁之所里,时间仿佛停滞。  睁眼闭眼都没有区别。梦里梦外,都是永无日出的长夜。  有谁的声音却突兀地闯了进来。  “我看家族的古籍里记录,玉蛊是活的。你能听得见我说话么?”  “玉蛊玉蛊,你是条虫子还是什么?”  “你不理我,那我就叫你小虫好了。”  “近来大雨下个没完。小虫小虫,我们赶快看看哪里会有滑坡泥石流,好叫村民们提前找个地方躲一躲。”  “小虫小虫,前几日连棣领命出门,回来时受了伤,到现在都还没养好。这次我们就先别找太难对付的坏人了好不好?”  “听说来时外面落了雪。小虫你快醒醒,我们赶快完成任务出去,我想去看雪!”  “……”  是谁在喋喋不休?  被囚困的玉蛊缓缓苏醒。  千百年来,它被禁锢在人类的身体里,一代又一代。听多了绝望的呻吟和崩溃的哭嚎,却从未有一个冼子玉是这般聒噪。  也从未有一个冼子玉,用“我们”这样的词来将它纳入同类。  它从不出声。然而这个奇怪的人类,唠唠叨叨的也没停止过。  “今日连棣又领了任务出门,说不得要好多天才回来。我连个聊天解闷的人都没有。”  “小虫小虫,你是不是只有在我去祠堂时才是活着的啊?不然怎会除了助我窥探未来,其他时候一丝动静都不曾有过。”  “若是我有个妹妹就好了。我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兄长,给她买最好看的衣裙,最好吃的点心。唔,还有我最喜欢的玩具。”  “……”  玉蛊心生不满。  这世上还有活一阵儿死一阵儿的东西?即使它真是条虫,也容不得这样胡说八道。  连棣是什么,妹妹又是什么?哪有它活得久。千百年来都不曾衰老,生命在一个又一个冼子玉的身体里无限延续。  无限的生命,无限的孤独,永远没有尽头。  为人所猎,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被困在狭小黑暗的一方所在,它早已被磨得没了冲破禁锢的念想。  但此时,它却开始对这个冼子玉口中的“世界”感到好奇。  越来越好奇,贪婪地吸取着他每一句话里的养分,如同扎根于他的心血,吸取他的生命。  听他欢声笑语,听他奄奄一息。听他忍受折磨,却从未放弃生的希望。  可突然有一天,它听见他说,“小虫,我马上就要死了。”  “冼子玦是个骗子,族长也是。”  “连我自己也是。我骗了连棣。”  “你陪我许久,也帮了我许多。我们一起救了许多人的性命,或许也一起害了许多人的性命。我大概不算是个好人,但我觉得,你应该算得上是条好虫。”  “我真希望你能跟我一起,一起到此为止。别再找下一个冼子玉了。”  这个人类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像是要用尽最后的力气,努力地想多活几秒。却又无可挽回地,伴着不断流逝的生命力渐渐微弱。  他好像真的要死了。  它第一次开了口,“你……不要这么安静。”  “这里的人都坏极了,我送你离开。”  “带上令你无法舍弃的,忘掉让你难过痛苦的,到另一个地方重新活过。好不好?”  “我们一起……”  **  夜幕降临,青团独自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将门开了一条小缝。门缝里不断溢出寒气。门内,冼子玉安静地躺在床上睡着了。门外,连棣看见她结着霜花的眉毛,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你这是怎么了?”  青团催促僵硬的双脚,艰难地挪动步子走到他面前,郑重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无妨。”  她的身体变得透明,似乎正在渐渐化成虚影。连棣心中一沉,顾不得许多,站起身大步往卧室走去。  青团在身后叫住了他,“哥哥要休息一整天的,你不要去打扰他。”  门口的把手上结了朵小小冰花,晶莹剔透。连棣没有去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转身看向她问,“他怎么了?你都干了什么?”  “我把拿走的东西都还给他了。你记得,叫他不要生我的气。”  她的声音飘忽不定,尾音轻得快要消失在空气里。又像是不放心一般,问出最后一句,“你会照顾好哥哥吧?”  没有等到回答。人影消失了,青团刚刚站着的地方,一块环形的玉玦掉落在地毯上,无声地滚到他的脚边。  连棣盯了它一阵,弯腰捡起握在手里,推门而入。  寒气侵袭。整个卧室都在冰层的覆盖之下染上一层晶莹。空气中飘飞着无数细碎的光芒,拖着长长的尾巴飞舞旋转。  连棣伸出手,有细小的一片雪花降落在他的指尖。  光影闪动,组成一幕清晰的画面。放电影一样,演的是名为“冼子玉”的戏。  这是冼子玉的记忆。 第75章 “……”  刚刚靠邪魅一笑堆起来的气场瞬间垮掉。冼子玉只得暂时放弃扮演霸总的计划,不情不愿地屈服了,“我好饿啊。”  连棣静静地看完他的表演,忍不住笑出声来,托着他起身往室内走,“想吃什么?”  冼子玉挂在他身上,郁闷地报菜单。  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先把肚子填饱最重要。新鲜的食物上桌,冼子玉立刻就忘了刚才的那点尴尬,挥着刀叉吃得兴致勃勃,中途才突然想起问,“青团呢?”  连棣闻言起身去了趟卧室,回来时把那块环形玉玦丢在餐桌上。  质地上佳的玉玦在灯光下更加细腻莹润。幽光闪动,传来一声微弱的抗议,“你能不能轻点!”  “团团?”  冼子玉放下餐具,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你在这里面啊。”  青团的声音从玉玦中传来,犹犹豫豫,“……哥哥,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怎么会。”  冼子玉问,“你还能出来么?”  “能是能,不过得休息上一段时间。”  “你就是我从前一起说话的小虫?”  “嗯。”  青团语气有些不舍,“我回到法器里以后,就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她从前跟冼子玉共生于一体,才能在紧要关头,催动力量救他于危难之中。现在回到冼氏先人囚禁她的法器里,跟冼子玉的牵绊就断了。  她一直拖到二十五岁这个要紧的时候才肯归还他的记忆,也是因为担忧,“哥哥,你以后会不会再也不来看我了?”  “真要是贪图你的保护才对你好,我也配不上你这声哥哥了。”  冼子玉笑道,“放心。赶快修养好出来,不然少吃好多零食不是很亏。”  青团松了口气,又说,“还有一样。你今后也再不能照从前那样,看见还未发生的事了。”  “没关系,我本来也并不想要这样的能力。”  冼子玉没有半分留恋,坦然道,“过去的几年我就是跟个普通人一样活着,不是也活得很自在吗?”  他从出生起就是被选择的那个,根本没有选择想不想要的余地,“现在这样更好。谢谢你团团,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玉玦又闪了闪,光芒渐渐黯淡,没了动静。  连棣在旁听着,一直没有说话。等她彻底安静下来,就干脆利落地拎起玉玦丢到一边。  很有些赌气的意味。  如果不是这东西一直拖着不肯把冼子玉的记忆交出来,他也不至于在过去几年里翻来覆去地煎熬自己。  还一叠声地叫哥哥哥哥,仿佛很亲密似的。  还寄居在冼子玉的身体里那么多年!害得他从小就身体羸弱,吃了那么多苦,都是因为这东西!  冼子玉被他嫌弃的动作搞得哭笑不得,“其实她早就打算把记忆还给我了。就是还有点闹别扭,所以才故意折腾你出气。”  连棣冷哼一声,“大概是不甘心让你就这么原谅我。”  “我自己的事当然是自己说了算。”  冼子玉挑眉,“你连一块玉的醋都要吃?”  连棣:“我没有。”  “……”  “行吧。”  冼子玉点点头,懒得再继续戳穿他。忽而又想起自己还未坦白完全的事,索性就此一并承认了,“当日我跟你说,你留下会害了我。其实是故意气你的。”  “族长暗中勾结的敌国虽然对我们诸多利用,却也对鬼神之事十分忌惮。即使要用我也会严加防守,倒是必定会囚禁得比在冼家还要严密。更不要提没有你在身边陪着我。”  再次忆起前事,他心里感慨万分,“从小到大你都一直陪着我,把我照顾得根本离不开你了。那样的日子,我自己怎么过得下去?”  “我没跟你说实话。那时你要是真听我的话独自离开,我肯定等不到国破的那一天,就会想办法先了断自己。”  我一点也不无私。那些济世救人的大话只是说给自己当作安慰而已。  听不到一句道谢的话,看不到一张感激的脸。囚禁在那个小院子里,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帮谁,有没有帮到实处。哪里能支撑着我活下去。  我不想死。只是因为还有你陪着。  “所以你说无论如何都不走的时候,我其实很开心。”  他看着连棣,真心实意地说道,“真的。你能陪着我到最后一刻,我很开心。”  “你总觉得是因为没听我的话才会落得当日的局面,其实不是。是他们的野心引起战乱才牵连到我们身上,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总觉得自己没能保全我,小时候的承诺都落了空。可谁说你没有做到?如果当时你没有留下。那现在的我们,也不会在这里。”  我不想死。  如果不是最后一刻,这样强烈的求生欲催动了玉蛊,也没有今天在另一个世界重聚的机会。  我不想死。因为还没跟你一起,好好地看一看这个世界。  “我当时要是能留着最后一口气,告诉你这些话就好了。”  冼子玉端起手边的果汁喝了一大口,润润嗓子继续感慨,“也不至于让你自己守着遗憾,煎熬这么长时间。”  连棣看着他,幽幽地冒出一句,“你好狠的心。”  “……”  冼子玉被他幽怨的语气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你好好说话!”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  连棣叹了口气,“明白是一回事,听不听你的是另一回事。”  那个时候,他也没跟冼子玉说实话。  他当时想说的是“我不走,因为你在这”。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我知道的事太多,家主不会允许的。”  其实跟别人都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冼子玉在那,就算路上有再多威胁,他也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谁甘心为别人卖命?谁不渴望自由?  只是这份心意被太多无法确定的因素影响着。在舌尖几经辗转,还是被他按回了心里。  “其实那时候,我也有点不想让你走。”  冼子玉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放下杯子,声音也落了下去,“可那对你太不公平了。你的世界那么大,离开连营就更是天高海阔,来去自由。我却只能拘在那一方小小的院子里,小的……只装得下我们两个。”  “你怎知我不是这样?”  “……啊?”  冼子玉抬头,看见连棣拉开椅子坐到他身边,紧扣着他的手指贴在自己胸口,低声说,“外面天高海阔。但这里很小,小到只装得下我们两个。”  “不能跟你一起去的地方,不是我想要的世界。”  冼子玉看了他两秒,突然笑道,“你这是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  连棣也笑了笑,过后神色又认真了起来,拉他到怀里面对面抵着他的额头,语气温柔,“从前我就一直想着,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家族,什么莫名其妙的诅咒,我全都不信。我一定护着你,好好照顾你。等你安然度过二十五岁以后,再告诉你……”  他突然停顿下来,拉开了些距离。  冼子玉猜出他的意图,被勾得心痒痒,就主动俯身过去,啵唧一口亲完,催他继续说,“什么啊。”  连棣闷声笑起来,手指摩挲着他的下巴轻轻抬起,加深了这个吻。  “告诉你,其实是我离不开你。”  **  次日一觉睡到中午,冼子玉被透窗而入的光线晃醒了。  身后紧贴的身体缠得有点喘不过气。他翻了个身,伸出手指去戳连棣的脸颊。  沉睡中的人把他又抱紧了些,似乎是无意识的反应。却依旧没有醒。  难得他能睡得这么沉。冼子玉没忍心再捣乱,探着身子拿过手机,又缩回床上窝在他怀里,刷刷微博,又跟穆沛沛聊了会儿天。  最要紧的日子已经过了。密切关注这一对的八卦沛终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小公子~假期过得怎么样?海岛好玩儿吗?”  “很开心^_^风景很美”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过完年马上要开工了,我还想着开工前再一起聚一次呢。”  “本来今天下午就回去了。”  冼子玉把缠在腰间的不安分的手拉开,“但是有人不肯起床~所以可能要改签明天的机票了”  穆沛沛语气震惊:“这都大中午了还不起床!这么刺激的吗!”  “还行吧。”  冼子玉对她震惊的点一无所知,诚实地说,“昨天晚上睡得有点晚。”一下子想起那么多事,聊到半夜都刹不住。  身后传来一阵低笑。连棣附在他耳边提醒,“你这么说她会误解的。”  话音未落,微信消息已经到了。  穆沛沛:“……真羡慕你们有男(性)朋(生)友(活)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玉崽:???  *  今天像是告白合集哈哈哈心里话终于都说出来了。  明天我要开始调整作息辽!再熬夜感觉发际线就要撑不住了tat。所以以后的更新应该能提前一点。  大家晚安!第66章   冼子玉:“……”你们成年人的思想都好肮脏啊。 第77章 差一点点没有冲干净。他拿着杯子又跑了一趟,打算再装一杯好清洁得彻底一点。  连棣欲言又止。就这么看着他跑回来,举起杯子,看到自己重新被沙子包裹的脚时突然陷入沉思。  冼子玉:我为什么这么像个智障。  接着他才发现,其实不远处就有干净的冲水池。连棣却没有提醒,就在旁边看着他犯傻,笑得浑身都在颤。  冼子玉觉得这男朋友怕是不能要了。  看见他的表情,连棣终于收了笑。却还弯着嘴角,拿起毛巾卷抖开用水打湿,说,“坐到这边来。”  冼子玉不情不愿地蹭过去。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把他的小腿拉起来放在膝盖上,认真地擦掉他脚上粘着的细沙。  冼子玉心里立刻美滋滋起来。  但他总觉得自己这样轻易就被打动很没出息。于是又说,“待会儿回去还要弄脏的。”  连棣“嗯”了一声,准确地猜中他的心思,“我背你?”  等的就是这句了。  冼子玉嘴角的笑再也压不住,语气却还很勉强似的,“那行吧。”  连棣不用抬头就能猜到他得意的神情,心里暗笑,抖了抖毛巾,继续清理他脚趾缝里的沙子。  沙子很细,指下的皮肤却更细。所以动作放得又轻又柔,好像稍微一用力擦拭,就会磨得他喊疼一样。  冼子玉盯着他的发顶看了一会儿,突然脑抽,学着青团的语调细声细气地喊了一声,“连棣哥哥~”  “……”  连棣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连棣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冼子玉毫无察觉,仍旧笑得没心没肺,脚踩在他膝盖上轻轻踢了他两下,“连棣哥哥你好温柔啊。”  “连棣哥哥,你能不能对我凶一点?”  连棣握住他的脚踝,拇指指腹摩挲着那一小块洁白细腻的皮肤,垂眼思索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抬头看他。  “你想让我怎么对你凶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忠犬变狼犬(兴奋地搓手手  为什么写腻歪的时候好像比写剧情还要顺手(捂脸  今天比昨天早了一点,给进步的自己拍拍手。  那么明天能不能比今天早一点呢。嘿嘿。  大家明天见辽。晚安!第67章   终于解开心结之后的连棣像是变了个人。  以前干什么都是说到做到, 说亲一口就亲一口。现在像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亲也不老实亲了, 连亲带摸。床也不好好起了,能赖一会儿是一会儿。甚至还蠢蠢欲动想把回国的机票取消掉再往后延几天, 好再进一步干点什么。  可以说非常得寸进尺没有原则了。  冼子玉心心念念着未完的工作,拒绝了诱惑坚定地回国搞事业。  年后,他跟穆沛沛合作拍的《盛世》终于播出了。网络评论反响还不错, 他也往平板上下载了几集, 在回国的飞机上追剧。  连棣对这种古装偶像剧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毕竟是自家小可爱演的,还是很给面子地陪着他一起看。  冼子玉跟穆沛沛演的是对cp, 感情线贯穿全局。从年少初相识,到她嫁了皇帝也还是藕断丝连地暗中相助。表面上一脸嫌弃的模样,背地里小心思转得比谁都欢腾。  这时的剧情还在初相识阶段。少年少女的命运才刚刚展开,由两人演起来,有种初恋时怦然心动的小美好。  画面里, 少女在树下练琴, 春困侵袭,不知不觉地趴在琴上睡着了。风吹落英, 缀在她发间, 掉在她柔滑粉嫩的脸颊上。相比之下,花瓣竟还失了几分颜色。  少年悄悄走进, 帮她拿掉花瓣,鬼使神差地凑近,在她的侧脸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回过神后立刻涨红了脸,逃也似的飞奔离去。  冼子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跑的姿势好像应该再放开一点。唔,走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再回头看一眼就好了。”  非常认真地在想戏。  连棣抿了抿嘴唇,不声不响地把他的平板拿走。  “你突然凑这么近干什……”  冼子玉突然反应过来,眯了眯眼,表情嫌弃得十分刻意,“走开。”  连棣执着地盯着他。  “……”  最后还是妥协了。冼子玉顺着他的意思,往他脸上啵唧一口亲下去才顺利拿回平板,“你怎么这么幼稚!”  连棣不以为意,但也不是很想再看到什么令人不满的画面,“看了三集了,眼睛难不难受?休息一会儿。”  “我眼睛好着呢。”  说归说,冼子玉果真不再看视频了,只是又顺手切出微博玩了起来。  他这些天沉迷度假,拍了好多照片都没来得及发,这会儿挑挑捡捡凑了个九图发出去算作消失这么些天给粉丝的交代。  发些风景照而已,连脸都没露,总不会再被人杠来杠去了吧。  他对前一段时间遭受的人身攻击有了些心理阴影,发完微博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关注评论区了。随手点进《盛世》的话题里逛了一圈。  电视剧播出后,网络评论反响热烈。冼子玉和穆沛沛的玉佩姐弟cp被不少人看好,网友纷纷留言求不虐,甚至还有希望扶正男二让玉佩cp变成官配的。  “今天玉佩cp发糖了吗”  “讲真我觉得沛沛看小公子的眼神肥肠宠溺……姐弟cp我站了”  “#今天玉崽接到戏了吗#ball ball华星爸爸给我们小公子一个当男主角的机会吧1551”  “毕竟是跟华星少东家玩在一起的人,怕不是真的要喊爸爸呢呵呵”  “wtmxs就你家正主,人畜无害的小白花撑得起男主角的场子吗”  “预告片里盛世出征的镜头了解一下??我玉崽能文能武什么场子都撑得起来谢谢:)”  “这年头预告片也能拎出来吹演技了……无fuck说”  眼看着粉丝数量蹭蹭地涨,新来的网友却是越来越不友好了。  冼子玉叹了口气,切回自己主页。刷出的评论里,某一条格外显眼。  “这个地方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最近看见有个博主也晒了这里。同款照片,啧啧啧”  前一天是连棣先发了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再看下去时却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一层底下的评论都被他的粉丝占领了。  “别人去哪儿玩都要叭叭,您家不会就住在海边吧,管得可真够宽的”  “海不都长得差不多……就算是同一个地方,别的博主去玩了我玉就不能去了吗”  “去海边度个假也被ky,我玉崽是不是要红了2333”  “这酒店看起来好舒服啊姐妹们快来我蹲一个地址”  “我也蹲!明年去!”  “……”  大家讨论的方向渐渐有点歪了。冼子玉看着,心里却一阵动容。  被人维护的感觉总是幸福的。  下了飞机钟姐来接。一看见他是跟连棣走在一起,眼神就瞬间又不一样了。  冼子玉被盯得有点心虚。  先前还信誓旦旦地跟她说是两个人是朋友来着。可那时候……他们也确实还没在一起啊。  钟姐没有立即问他。但出于从前的经验教训,他一上车就主动坦白了。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的语气并不算太意外,“你们小心一点。不耽误工作的话,我也不多干涉你。”  “哦。”  冼子玉点点头,“我想过几天拍完戏就公开。”  “……”  钟姐:“你给我清醒一点!”  “我跟连棣商量过了,他说觉得挺好的。”  冼子玉说,“我们俩都没意见。有什么影响我也认了,反正我好好拍戏,以后会让他们用作品重新认识我。”  谌述说的那些他也仔细想过了。但总觉得,谈恋爱又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总要藏着掖着呢?  真的喜欢他的人看到他过得幸福会更开心才对。那些本来就不怀好意的,也没必要去顾忌他们的想法了。  “我就是想要正大光明地喜欢他。”  冼子玉说,“乐观一点啊钟姐。我有信心的,总有一天能让他们把目光从这些私人生活转移到大银幕上。”  “……”  “冼子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钟姐闭了闭眼,勉强耐着性子说,“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又不是单打独斗就能在圈子里生存的,你这个团队发展到现在,你知道我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吗!”  冼子玉一怔。  “我不知道你们的感情发展到哪一步了。可能他愿意砸钱砸资源捧你,但那都是给你一个人的。”她的声音渐渐不稳了,听起来很有些心累,“但我们这些人呢?说不得哪天要给你换团队,我们统统都要拍拍屁股走人。”  “我们磨合到现在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相处得也不错,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你现在贸然公开,除了满足你自己的任性没有一点好处。刚刚进入上升期,突然就来这么一下子,再要让你恢复人气是很困难的事。不是光靠好作品就行的。”  “我不能勉强你为我们的前途负责,但你能不能稍微再考虑一下?总得让大家都有个心理准备,起码能有时间找好下一份差事才让我们失业吧?” 第79章 “好,不笑了。”  连棣正了正神色,故意一脸严肃地说,“那我以后,就只在……的时候这么叫你。好不好?”  他的语气十分暧昧。还故意把中间重要的部分说得模糊不清,反而更让人遐想。冼子玉脸红到了耳根,一扬胳膊作势要把平板丢出去,“你再说!”  “好,我不说了。”  连棣又笑了一声就打住,不再逗他,“时间不早,睡觉吗?”  “哦。”  冼子玉正打算要切断视频,就又听见他阻止,“不要关……就放在你脚边。”  冼子玉下意识地反驳,“那不行,万一我一翻身把你踢下去了怎么办。”  连棣:“……”合情合理。  “还是放我旁边好了。我放得离枕头远一点,应该对脑子没什么影响。”  冼子玉说着,往边上躺了躺。空出一半床来把平板倒扣着放在自己身边,“就不给你直播我睡觉了,晚安吧。”  连棣:“好。”  冼子玉关了灯又躺回去,拉起被子闭上眼。  刚才一直聊天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余出的一半床显得格外空荡。  好像本来就该有个人躺在那儿,可是他现在不在。  睡了许多天的床好像一下子变宽敞了。  他没能立刻睡着。翻了几次身,动静都顺着平板传给了另一头。  连棣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单手撑着头,垂眼看着漆黑一片的屏幕,轻声喊,“阿岚。”  冼子玉心里一软。抱着被子翻过身去,故意冲平板没好气地回了声,“干嘛。”  连棣的指尖在屏幕边虚虚实实地划动,“你要是早一点告诉我这些……我会很高兴的。”  或许就不会觉得自己一直守着的,是一份没有希望的感情。自怨自艾到如今,偶尔都还会有患得患失的感觉。  那个冼子玦离得太近了,始终是个隐患。  他眯起眼,开始在心里盘算合理的灭口计划。  “哎呀。”  冼子玉被他说得又有些难过了。却还是用开玩笑的语气,想让他开心一点,“我又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万一表白失败不是很尴尬吗?我可是很要面子的。”  “再说……明明知道我是活不久的,还说那些干什么。万一我英年早逝了,不是辜负了你么。”  甚至都不敢深想。  冼子玉闭着眼,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当时的心情。  算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从小所求的东西就不多,又很容易满足,是因为一直都很明白自己的处境。  连棣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他当时懵懵懂懂地就把人领回家时,不过是想多个玩伴。哪里能想到未来有一点,会深陷在他无微不至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只是听到他叫自己的小名,都会心动。  可太想要的东西,最后却偏偏得不到,是会让人难过的。  他生来就是饲蛊养玉的容器。不能出门结交朋友,也无权婚配拥有子嗣。是个孤独终老的命数。  唯一庆幸又不幸的,是他的“终老”,比别人来得要快很多。相比之下,“孤独”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漫长。  “其实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过。”  冼子玉小声说,“你能陪着我那么多年,我已经很满足了。”  连棣对他很好,是恪尽职守的那种好。  他从来不愿意多想跟连棣彼此互诉心意,远走高飞的场景。那些想象里的画面越是自由美好,就越是衬得当下的处境如深陷泥沼,痛苦难堪。  安于现状,是他觉得最保险的选择。不说,或许无法更幸福一点,但起码不会更糟。  所以宁可自己憋在心里偷偷地喜欢吗?  连棣听完他喃喃自语般的述说,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对着屏幕一本正经道,“傻。”  冼子玉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给训懵了:“……啊?”  “我要是只为了混口饭吃,何苦非要去争连营的头把交椅,给自己揽那么重的担子?想恪尽职守,挑个养尊处优的主人去糊弄一番,不是更轻松自在。”  连棣揉了揉眉心,语气轻缓,带着某种无奈的温柔,“你见过谁家的暗卫,会像我对你一样,对待主人?”  冼子玉委委屈屈地反驳,“我也没见过别的人啊。”  连棣:“……”好像也是。  他突然都有些感谢那场把他们送到异世里来的国难了。  否则按照他们两个这样互相误解,谁都难以开口的局面发展下去,还不知道要等到几时才能通晓心意。  连棣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说得直白点。确确实实地把心意交代的干干净净,才能彻底让那些令人头疼的误会不再发生。  “我是为你才留在连营的。也是因为你,才能出得了连营。”  他说,“我是为你,才成为连棣的。”  “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我心甘情愿,明白吗?”  “所以不管你怎么做,都不算辜负我。”  与你,无论一秒还是一生,都不算辜负。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大会2.0  突然觉得我好会说情话啊(捂脸  大家晚安!第69章   说完这些话, 连棣看着漆黑一片的屏幕, 等了许久都没收到动静。  就在他以为冼子玉已经睡着了的时候, 才听见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以及带着鼻音的抱怨, “骗人。你都不肯把以前的女装照给我看。”  连棣:“……”  上次聊过天以后,他转头就删除了以前所有黑历史照片,给出的解释也很合理, “那是别的‘连棣’的照片, 不是我的。”  冼子玉不依不饶地追问,“那我要是特别想看呢?”  连棣在心里激烈挣扎了一番, 最终还是怀着巨大的羞耻感对他妥协。  “等回家以后,只给你一个人看。”  冼子玉闭着眼睛笑起来,抱紧怀里的平板,语气迷之期待,“那说好了, 等我一杀青就搬到你那里去住。”  “……行。”  “连棣……”  他缓慢地敛起笑,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觉得现在, 好幸福啊。”  梦寐以求的生活就这么降临在身上, 让人满足得都有点不敢相信。  连棣被带得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也一样。”  他把怀里的平板抱得更紧了, 又小声地问了句,“那明天起床的时候,我们也会这么幸福吗?”  声音小心翼翼的, 听得人心里钝钝的发痛。连棣拿起平板轻抵在额头,好像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给他多一点的安慰。  然后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会的。”  “以后的每一天,都会。”  **  在距离杀青没剩几天的时候,冼子玉迎来了心系已久的时刻。  终于要拍到传说中的“裸,戏”了。是一段雨中追捕犯人后回家淋浴的情节,无论是小说中还是剧本里都有。躲是躲不掉的。他提心吊胆地准备了大半个月,每天被教练虐完走出健身房时都有想哭的冲动。  也就只坚持了这大半个月,不爱运动的人拍完戏后就再也不愿意踏进健身房半步。  倒是谌述,对他被魔鬼训练折磨得来的成果很满意,当即拍板,“把这段的造型放到宣传照里去,现在的小姑娘都爱看。”  当天下午,冼子玉被经纪人拎去拍定妆照时遭到了一众工作人员的围观。  他只穿了件警队的日常制服衬衫。领口敞开着,头发也被喷得湿漉漉的。摄影师被导演吩咐过,不停地指挥助理,“泼!往他身上,对对对往腰那儿泼!”  冼子玉穿着湿透的衬衫,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拍完,他裹着浴巾退场,正好跟下一个来拍的冼子玦擦肩而过。  他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却又停下转身看了冼子玉一眼,像是想起什么,低声提醒,“你……小心着凉。”  冼子玉脚步一顿,只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就转身继续离开,没有再回头看他。  这些日子在剧组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不少。更不要提他们还有重要的对手戏,要完全没有交集是不太可能的事。  他也抓住机会问过青团。得知冼子玦也是跟他们一样被玉带到这里来的以后,就不再想着去接触了。  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就当是大家各处其位身不由己,时过境迁,没有必要非得再追究什么。  在新的世界里开始新的人生,也没有非得跟人叙旧的必要。毕竟要是真的忆起往事,话题也显而易见的不会太愉快。  因此偶尔冼子玦想过来搭话的时候,他要不就装傻,要不被常霖掩护着转移,没怎么搭理过他。眼下突然收到一份关切,有点说不出的意外。  然而冼子玦的那句话像是带了某种言灵效果。拍完定妆照当晚,他果然感冒了。  晚上跟连棣视频汇报一天活动的时候一下就被听了出来,不出意料被好一阵唠叨。  虽然生病了,精神却还不错,冼子玉吸着鼻子跟他开玩笑,“放心吧,这里是现代,我身体好着呢,不会因为小小的感冒就死掉的。”  从前的小公子身体虚弱,偶尔得次风寒就算是大病,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养好。连首领心疼得就差把人揣在怀里看护着了。  现在就不一样了。  不就是个小感冒吗,照样还是能跑能跳的,一点儿没耽误工作。 第81章 常霖:“……”  “你小心被老大看见。”  他凑近看了看冼子玉的睡容,眉头皱起又舒展开来,装作不经意地问, “现在你们都喜欢这种, 嗯……这种像小孩一样的?”  “当然。”  穆沛沛坐在他身边,捧着脸感慨, “难怪老大那么宝贝了, 我看着都想抱回家自己养起来。”  “……哦。”  常霖语气有些低落。却没再说什么,闷闷不乐地移开了目光。  连棣到酒店时已经是深夜。  聚在一起喝酒的三人都十分困倦了。两个东倒西歪地在沙发上玩手机, 唯独冼子玉躺得最舒服。门铃终于响起,穆沛沛打着哈欠去开门,连棣行色匆匆地进来, 看到沙发上睡得正香的人时,瞬间收敛了一身冷冽气息,脚步都轻得听不见了。  他走到沙发前半蹲下身子,靠近冼子玉轻唤了一声,“阿岚?”  “……唔。”  像是某种感应。即使在梦中,冼子玉也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给了他回应。  虽然只是模糊的单音节,听在耳中,却依旧令人心神愉悦。连棣弯起嘴角,拨了拨他睡到压在脸上的碎发,连人带毯子一起抱起来,朝穆长沛和常霖说了句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  穆长沛把房卡递给他,又晃了晃手机,“我发给你的小视频收到没有?保存起来了没?”  “存了。”  大概是被腾空抱起睡得不舒服,连棣低头看一眼怀里开始不安分地乱动的人,不欲久留,简短地回了一句就快步离开,“我先带他回去休息。你们自己安排。”  “行。”  穆沛沛挥挥手,目送他离开。退后一步又倒在沙发上,自己点开小视频又欣赏了一遍,啧啧道,“保存下来,以后拿来逗逗小公子,他见了说不定会害羞到爆炸。”  常霖对她的恶趣味深知已久,却也无可奈何甚至有被传染同化的倾向。  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他突然笑了一声,摇头感慨,“这两个人,连喝醉了酒干的事都是一样的。”  穆沛沛:“蛤?”  经不住追问,常霖还是把连棣醉酒时录下来的视频拿出了给她放了一遍。  穆沛沛笑到头掉:“老大居然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又怂又可爱。快点发给我一份,我得留作纪念。”  “不行。”  常霖收起手机,怀着仅剩的那点兄弟情义拒绝了,“看看就算了,别去乱调侃。老大可不会跟小公子一样好脾气。”  “小气。我知道了还不行吗。”  她撇撇嘴,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问,“你这儿有没有多余的睡衣?给我找一套。你去洗澡吗?看着我干嘛,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  常霖欲言又止,“你……不回去休息?”  “大半夜的我跑来跑去,图什么啊。”  她抓了两下头发,闷闷道,“我能回哪儿?四海为家。那边也是住酒店,你这也是酒店。都一样。”  常霖犹觉不妥,沉吟片刻,做出决定,“那我去再给你开个房间。”  “啧,怕什么?被拍到就当是给你新戏做宣传了。这么好的机会,别的小鲜肉来蹭我还不给呢。”  穆沛沛无所谓地挥挥手,看他还一脸犹豫才反应过来,心里有些好笑,“你还怕我对你有所企图不成?放心吧,我今晚没喝多少。”  “再说,就算醉了,我也不是那种对兄弟下手的人啊。大家出生入死地在一起混了这么久,你还不清楚我?”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往浴室走,“给我找件大点儿的衣服当睡衣吧。待会儿挂门把手上就行。”  “床分我一半?沙发太软了我腰不行。”  浴室门口,穆沛沛止步回眸,嫣然一笑,“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的。”  “在我眼里,你没有性别。”  “……”  因她最后一句话怔住许久,常霖缓缓起身,翻出自己宽大的t恤和短裤,放在了浴室门口。  听见浴室的水声,他收回的手指一顿,又握紧,低叹出声。  “……我倒还盼着呢。”  **  回到房间,连棣把睡着的小酒鬼放在床上,自己去冲凉。  将近一个月没见,本以为到了以后能好好说会儿话的。谁知……  连棣擦着头发出了浴室,思路突然被打断了。  冼子玉正坐在床上,揉着眼睛看他。  “连棣?你可算来了。”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呀。”  “……”  连棣随手扯过睡衣套上,镇定地坐到床边,“怎么不继续睡?天还没亮。”  “不舒服。”他摇摇头,拉起自己的衣服嗅了嗅,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我想洗澡。”  “先等等。”连棣失笑,拍了拍他的脑袋,起身去放洗澡水。  冼子玉乖巧地坐在床上等着。  浴室里放着水。连棣出来看他,见他眼神发直,就知道他酒还没醒,故意在他眼前来回走了一圈。  冼子玉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牢牢黏在他身上,脑袋跟着他的走位来回转。  连棣忍不住笑起来。  他也跟着笑。  “你真好看啊。”  冼子玉低下头,喃喃道,“我真喜欢你啊。”  话说得含糊不清。走近了再问,他却不肯再开口了。连棣无奈,把他拎起来丢到浴缸里泡着。  温度调得正好,浸得人骨头都发软了。冼子玉被放进水里,却又挣扎着要爬出来,“我的小螃蟹呢?我的小鲸鱼呢?”  连棣:“……”  自己洗还不够,非得要全家都整整齐齐的泡在一起,都飘在水面上,才肯乖乖洗澡。  能顺利听懂他的话,连棣自己都有些诧异,机智地从浴室的柜子里找出了那几只他“买来哄青团”的玩具丢进浴缸里。  冼子玉终于安静下来,戳着小鲸鱼的背看它喷水玩儿。  坐在温水里,他自己的背也顺从地交了出去。  连棣挽起袖子,给他擦背的手居然有点抖。  上一次这么做的时候,他还是个不知事的小少年。  没有来由的,就是想碰碰他,想跟他再亲近一点。  但从有了某些不该生出的念头以后……  就再也没有一起洗过澡了。  连棣一边想,一边顾着手下的力度。只听见这小公子被伺候得舒服了,一声连着一声的轻轻哼。  心里又被勾的有些蠢蠢欲动,却又不想趁他喝醉的时候欺负他,只好随便说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要不是今晚长沛跟我说你在灌酒,我还不知道你是口头上敷衍我,私下里耍小性子不肯吃药。”  “现今吃的西药都有糖衣裹着,再不济也有胶囊密封。良药治病又不苦口,你又何必……”  絮絮叨叨的话说了一半。连棣突然停住,看着冼子玉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转过身来。  明明是光溜溜的,这时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害羞了。还很不耐烦的样子,说着跟平时的表现并不匹配的话,“你有空说这些没有用的话,还不如过来亲我呢。”  连棣:“……”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  “那还不快过来亲我?”  冼子玉主动闭上眼睛仰起小脸,从水中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襟拉向自己。留下几个湿漉漉的指印,在胸前晕开,轻薄的睡衣很快就被水迹浸透。  连棣想,这睡衣怕是不能穿了。  照顾小醉鬼这么辛苦,稍微占点便宜应该也不过分吧?  **  一觉醒来,冼子玉有种自己被打碎了骨头回炉重造的感觉。  头痛欲裂,比感冒要严重多了。他揉着太阳穴下床,半睁着眼睛晕晕乎乎地去尿尿。  完事儿出来洗手,他不经意地往洗手台前的镜子里看了一眼。恍惚间好像看见几个浅红色的吻痕。  冼子玉一愣,扯了扯宽松的睡衣衣领,又看见从脖颈到锁骨,胸前也隐隐约约地零星分布着几个。  他醉酒并不会断片,只是记忆来得有些迟缓。费劲地想了一阵,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浑身一颤,褪掉衣服站在镜子前转头回看。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他的身体。暧昧的红印从形状漂亮的蝴蝶骨开始,顺着线条流畅的背脊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蔓延到腰窝。  冼子玉的视线继续下移,看了一阵,呆呆地往自己屁股上摸了一把。  手感好像是挺不错的。  ……不对吧这不重点。  为什么……居然连这里都有!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  连棣一觉睡醒往身边摸了个空,睁开眼就过来找人。看见他赤.裸着身体傻愣愣地站在镜子前。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第83章 “这么好看又努力的小哥哥凭什么不火啊1551”  “好运气已查收!今天也是小天使玉”  “蹭一波!我一定会努力,考上心仪的大学的!”  “蹭+1!祝我自己考研成功!”  “我也蹭!祝我自己今年能升职!”  “……”  本来是随便聊天的直播,慢慢地变成了大型祈福现场。冼子玉托腮看着一条条弹幕从眼前飞过,大方地笑道,“多蹭一点。大家一起加油,会越来越好的。”  “希望我们的梦想都能实现。”  **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连棣回到家时已近午夜。客厅里还给他留了一盏小灯。  是有人在等着他回家的感觉。一进门,他被头顶柔和的光线照得心里一暖,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才发现累了一天的人早就已经睡踏实了。  喜欢的人,在他的地盘上,毫无防备地安然熟睡。模样实在可口诱人。  然而总是差了那么一步。想吃又吃不到,也实在磨人。  连棣克制着把他弄醒的冲动,在焕然一新的家里转了一圈,提醒自己不要着急。  以后这个家,就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还有很长时间,很多机会。  可软香温玉近在咫尺,却老是差那么一点,总是会被憋得难受的。  冷酷无情的连总把心里的郁闷都发泄在了工作上。  尤其是之后两天。刚搬完家,按理说该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偏偏冼子玉出差工作,连续两天都没有回家。办公室的低气压让人心慌。  都亲亲热热地跟人同居了,却还是板着脸不怎么开心的样子。穆长川有些不解,旁敲侧击地询问未果,又暗戳戳跟穆沛沛请教。  穆沛沛坐在化妆镜前,瞥了眼旁边正在闭着眼乖乖上妆的冼子玉,小声问,“长川说老大最近上班都很不高兴?”  冼子玉淡定地嗯了一声,“可能是太想我了吧。”  “……”  “我知道他不高兴啊。”  察觉到她过于复杂的视线,冼子玉睁开眼睛,认真地跟她解释,“他每天跟我聊天的时候都会说好几次,委屈巴巴的。”  “可是我们还是要工作的呀。没办法,都是为了生活。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无奈的。”  “……”  穆沛沛想了一阵,委婉地劝说,“小公子,你会不会觉得……你对老大,有点冷淡?”  造型师功成身退。冼子玉照了下镜子,转头看向她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还好啊,我每天也会想他好多次的。”  “等下录完节目我就回家。”  回到本市工作,已经离得很近了。他的语气很雀跃,“还有几个小时就能见面了,没关系的。”  “不是这种冷淡。”  穆沛沛语气突然一变,突然拉了拉椅子离他近一些,更小声地说,“你上次喝醉的时候跟我说,你们还没有……”  “……我是乱说的!”  冼子玉瞬间回忆起自己酒后放纵不羁的胡言乱语,急急忙忙地打断她,“你别信。我们……”  说到一半,他才发现那些“胡言乱语”好像都是羞耻的实话。又不情不愿地承认了,“唔,没有。”  穆沛沛贼兮兮地笑起来。刚要说什么,钟姐进了化妆间,身后的助理带着冼子玉待会儿要穿的衣服。  冼子玉望着那一大坨假发,陷入了沉思。  “今天晚上节目要求反串。”  钟姐指挥助理把衣服往他身上套,“你底子挺好,也不用化太浓的妆了。把头发戴上就差不多……”  “我不!”  冼子玉遭遇了职业生涯的瓶颈。  他看着那层嫩色的绣花罩衫,激烈抵抗,“我不要!我明明是个大男人,为什么要装小女生!”  谈恋爱的人被宠得无法无天。钟姐已经习惯了他近来偶尔会使些小性子,心知他最后还是会服从工作,毫无顾忌地吐槽,“小女生招你惹你了!”  “你跟我说你哪里大!你说!你哪里大了!”  冼子玉:“……”  委屈。  “都是为了生活嘛。”  穆沛沛毫无负担地把假胡子贴上。看着气鼓鼓的小公子,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又换上了那副贼兮兮的笑脸,跟钟姐说,“你们先出去,我劝他,肯定能成。”  “男人嘛,都是需要哄的。”  数小时后,节目录制顺利结束。  连棣赶上晚高峰,任劳任怨地开了两个钟头的车来接人。心里还在猜穆沛沛说的“是男人就立刻赶过来,不来就一定会后悔”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节目结束后,冼子玉被摁在后台的休息室里,心里很有些忐忑。  穆沛沛在演播厅外的走廊里兴奋得来回踱步,电话里指点江山的气势像个在调度万人演唱会的总导演,“对,出电梯右转过来就行。”  一分钟不到,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连棣大步走了出来。  他的耐心已经被路况消磨得差不多了。语气也染上些不耐,“究竟是什么事?”  穆沛沛什么也没说,指了指身后亮着灯的休息室。  连棣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走过去,站在门口脚步猛地刹住。  一瞬间,他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冼子玉正靠在椅子上,等得昏昏欲睡。  他穿着身熟悉的素白衣衫。已经卸了妆,素着张脸,嫩生生的,水灵得跟颗小白菜似的。却还没有摘假发,黑发如瀑散在肩头,越发衬得他唇红齿白,面色如玉。  前世的记忆扑面而来。是许久不曾见过的,精致的小公子。  精致的小公子正在打盹儿。脑袋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往下栽。穆沛沛从门口露出头来,看见他居然心大地就这么睡着了,开始各种焦急地在后面打手势。  说好的一来就勾得他神魂颠倒呢!  你连眼睛都睁不开,我教你的抛媚眼可怎么施展出来!  连棣无视后面手舞足蹈的人,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冼子玉猛地往前栽了一下,终于醒了过来。一睁眼发现连棣就在眼前,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后,立刻规规矩矩地坐着,还乖巧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像在等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  连棣在他面前单膝蹲下,拉起他的手腕看了看,“cosy?”  “不是……”  为了贴合《盛世》的宣传,节目要求他穿的女装是汉服款式。脱掉外面粉嫩的罩衫,其实跟他原来常穿的衣服很像。  “沛沛说,你看到会高兴的。”  冼子玉完全忘了穆沛沛教的技巧。只注意到自己的手腕被连棣握着,与皮肤贴合的掌心里传来的体温有点烫人。  他突然紧张起来,清了清嗓子,问,“你……高兴吗?”  连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喉结滚动两下,用力把他拉了起来。  “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高兴吗各位哈哈哈哈哈请问您高兴吗  连棣:这谁顶得住啊。  #今天连总吃到小公子了吗#(3/3)  开车来接人当然也是开车接回家的!  所以四舍五入就是开车了(理不直气也壮  大家晚安!第72章   服装和道具都是节目组的, 临走的时候都得卸干净了。冼子玉脱了那袭自带仙气的白衫, 只穿着件简单的短袖t恤。捞起外套还没来得及往身上罩, 就被连棣大步拉着离开了。  突然这么暴力退场,冼子玉一头雾水, 跟门口围观的穆沛沛道了句别就跟着他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好几次都觉得连棣会嫌弃他走得太慢,直接把他扛起来从楼上往下跳。  十几层楼的高度,轻功再高也会被摔成一坨浆糊的。冼子玉一路小跑, 提心吊胆地叮嘱, “坐电梯坐电梯,现代社会要文明出行。”  “……”  电梯里, 连棣问他,“刚才长沛跟你说加油。加什么油?”  密闭空间内只有两个人。不说话就是一片安静,可一有人开口,想装没听见都难。  冼子玉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见他问出了第二句。语气里带着不为人知的期待, “今晚大费周章地取悦我, 为了什么?”  “……”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接!  冼子玉被说得难为情,下意识地犟回去, “谁说我是为了取悦你?那个就是节目的造型, 顺便让你来看一眼。我,我……”  “我”了半天, 他发现连棣好像也没有说错什么。只好暂且放下面子,老老实实承认了,“我听沛沛她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就想让你开心一点。”  “叮”的一声, 电梯抵达底层。连棣握住他的手,大步走了出去,“我很开心。”  “可你连个笑脸都没有露过。”  冼子玉嘟哝一句,跟着他上了车。自发地坐好系上安全带,转头看他时,才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怎么了?”  连棣什么也没说,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依旧握着他的,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你好好开。” 第85章 第73章   第一次发生得毫无预料。冲动过后, 连棣懊恼了很长时间。  条件这么简陋, 又没有什么准备, 一定让他很不舒服。  但其实冼子玉没他想得那么惨兮兮,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就又满血复活。难得近几日都没有工作, 他可以在家里晃晃悠悠地消磨整天的时间,惬意得很。  冼子玉终于回家,除了两个当事人以外, 最高兴的就是穆长川了。  老大心情一好, 办公室里的低气压消失得干干净净。为了一下班就赶回家陪媳妇儿,连加班都取消了。  他多了好些私人时间, 开始正式认真地追求女神。  原本是个冒冒失失不着调的毛小子,难得有这么正经执着的时候。原本不看好他的穆沛沛也被打动了,表面上依旧不屑,私底下却时不时地帮他出个主意。到底是女孩子的心思细腻些,经常能给他不错的建议。  两个月坚持下来, 这段不太被看好的感情也隐隐有升温的迹象。  冼子玉也一直关注着他的进展。这天晚上, 连棣出差晚归。他自己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跟穆长川几人在群里聊天。  穆沛沛:“要说谈恋爱这种事, 你不如多跟小公子取取经。人小两口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经验可多了去了。”  穆长川:“沛姐说得有道理!(给小公子递话筒”  冼子玉:“这个我还真没什么经验……我也没追过别人鸭”  常霖:“哦,那长川你应该去问老大。”  冼子玉:“其实他也没有追过我(小声”  穆长沛:“那么请问你是怎么拥有男朋友的呢?国家分配?”  冼子玉:“嗯……两情相悦, 水到渠成?”  穆沛沛:“……”  穆沛沛:“我酸了。”  穆长川:“我也。”  冼子玉:“嘿嘿我开玩笑的。”  冼子玉:“其实我觉得你现在就做的很好啊。经常一起吃饭可以培养感情,时不时送个小礼物什么的,增加好感度。相处的时间久一点再告白。慢慢来。”  常霖:“我也这么觉得。既然连棠没有拒绝, 至少能说明她是对你有好感的。还是先稳当一点,冒然表白可能会让人有冒犯的感觉。”  穆沛沛:“对,尤其是连棠那样对感情迟钝的性子。你要突然表白的话,可能会被当成登徒子暴打一顿。”  冼子玉:“真的喜欢,就真心实意地对她好,她肯定能感觉到的。加油!”  穆长川:“哦哦,我明白了。给大伙儿比个哈特。”  穆长川:“可是说起来,两个月其实也不短了。如果不是上次一起吃饭时她收了我的礼物,我都快没信心了。”  穆沛沛:“你急什么?老大跟小公子朝夕相处,不也是过了十来年以后才在一块儿的么。”  穆长川:“十来年?!”  穆长川:“qaq”  冼子玉:“哈哈哈哈沛沛你不要吓他”  冼子玉笑倒在沙发上。余光扫过面前的零食碗,忍不住起身从里面挑出一颗果汁糖含进嘴里。想继续看手机时,听见门口传来滴声,门锁被刷开。是晚归的人终于到了。  他立刻把手机一丢,快步走到门口。门一打开,跟进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连棣随手把行李丢在脚边,托着让他攀在自己身上往客厅里走,“还不睡?”  冼子玉自发地抬高腿缠在他腰间,双手环着他的脖子,额头也抵着他的,轻轻撞了一下。  “等你啊。”  说话时,唇齿间都是葡萄味儿的甜香。  掌心的触感温热柔软。连棣心神动荡,低头凑近,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这么晚了还吃糖?”  “突然有点馋。”  冼子玉砸了咂嘴,咬碎糖果想让它化得快一些,“吃完我就去刷牙……唔。”  他面对面地坐在连棣腿上。衣角被撩上去,滚烫的手掌贴过来,摩擦着他腰腹间的软肉,带得体温一下就飙了上去。碎糖块在舌尖卷来卷去,一点点融化消失。  连棣稍稍拉开距离,学着他的样子砸了砸嘴,总结:“甜。”  冼子玉得空喘了口气。生怕有什么东西从嘴角溢出来,忙咽了一下。  咕咚一声,动静有点大。  连棣紧紧盯着他水润嫣红的唇瓣,眼底的温度又攀升了几分。  身体贴得这么紧,一点点的变化都会被察觉到。冼子玉被他一个深吻撩拨得也有些情动,刚想说沙发不好清理要去卧室,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了起来。  “等等,我跟沛沛她们还正在聊天来着。”  他终于记起被中途丢弃的群聊,又捡起了手机,“我先看一眼他们说了什么。”  连棣皱了皱眉,不情愿地由着他看完消息。  穆沛沛:“对了,有件事跟你们说一声。我有男朋友了。”  穆沛沛:“不是圈内的。”  穆长川:“!!!”  常霖:“……”  冼子玉:“!!!”  连棣:“?”  这都什么反应?  穆沛沛不以为然。  眼看身边的人都凑得一对一对了,她也想试试嘛。  穆沛沛:“下次带来给你们看看。一小哥哥,比我小了点,还挺帅的。”  穆沛沛:“诶老大到家了?那不打扰你们了嘿嘿嘿。”  冼子玉看着那串省略号,心里有些郁闷,低声问连棣,“常霖会不会难过啊?”  常霖的心思,其实大家都多多少少能看得出来。唯独最该明白的那个人,总是大大咧咧地视而不见。  他有几次都很想向穆沛沛稍加暗示。但因为常霖自己好像不太愿意,也就只好按捺住了。  “应该会。”  连棣垂眸又看了一眼手机,回了个“好”,就锁屏扔到一边,“但他什么都没说过。长沛想跟谁谈恋爱是她的自由。”  “也是。”  冼子玉叹了口气。放下手机,觉得被他身上冷硬的正装贴着有点不舒服,“在外面跑了一天,先去洗个澡。”  连棣“嗯”了一声,抱着他站起来大步往浴室去,“一起。”  ……  凌晨两点。  卧室里,相拥而眠的两人睡得正沉。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一遍一遍,很是执着。  连棣被吵醒,闭着眼睛接起来贴在耳边,压低声音,哑声问,“常霖?”  “……你怎么知道是我。”  常霖的语气染着几分醉意,自嘲道,“也是。也该是我了。”  “小公子睡了?”  连棣抬手捏了捏眉心,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冼子玉手里拉着他的衣角,睡得香甜。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  连棣看得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嗯。你在哪儿?”  他看见微信群里的消息时就有预感,平常晚上睡觉关机的习惯都破了例。  果然打来了。  常霖是比他更不愿意让别人窥见心事,跟人聊自己感情的。这时候恐怕是真受了打击,自己有些顶不住了。  简短地通完电话,连棣起身想要下床。刚一动,感觉到一阵拉扯。  冼子玉还攥着他的衣角没松手。这时也醒了,察觉到他要走,半睁开眼,嗓音温软,“你要去哪啊?常霖那吗。”  “用不用我跟你一起?”  “不用。”  连棣拉起他的手吻了吻手背,放进被子里。又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说,“你继续睡。我去看看他。”  “好,你路上小心。”  冼子玉不多纠缠,闭着眼摸到他的枕头,拉过来抱进怀里作为代替。翻了个身,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连棣站在床边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凌晨三点。  依旧是一起借酒消愁的两个人,失意消沉的人变成了另一个。  大半夜的,放开香香软软的媳妇儿出来陪兄弟,可以说很够义气了。  连棣转着酒杯,人已经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会叨叨个不停。但现下事业感情都圆满,可以说是人生赢家本家了,实在没什么可愁的事。只能看着常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他其实能大概地理解常霖的想法。  是一同出生入死,感情深厚的伙伴,在彼此心里早就亲如家人。也因此,友情,爱情的界限十分模糊。  在穆沛沛心里,或许他们三个都是一样的。她可以义无反顾地在危难关头为他们任何一个人豁出命去,可要是哪一个敢摸她的手占她便宜,准会被一顿胖揍。 第87章 但是经纪人交代过不能冷场,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结结巴巴地说,“嗯……假如我要谈恋爱的话,我觉得,可能……”  “不许假如!”  他的粉丝念完题目,反应几秒以后突然眉头一皱,霸气地指挥主持人,“这题跳过!”  冼子玉:“……”  画面停留在他懵逼的表情上。还给做了脑袋放大的效果,配了一圈问号。  冼子玉又看了一遍,依旧笑出声,“我看起来好傻啊哈哈哈哈哈他们太可爱了吧还帮我跳过问题!”  连棣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又听见粉丝抽到下一题,“请嘉宾回答,最想跟谁一起拍吻戏?”  ……这都是什么问题。  连棣表面嫌弃,心里也很想知道冼子玉会怎么回答。却只见画面里的人磕巴了两秒,说出句,“还是要看剧情安排吧,导演说了算。也不是我想拍就能拍的啊哈哈。”  答得颇为官方。  视频播完了。他看了眼怀里笑得乱晃的后脑勺,意味深长地问,“你当时想说谁?”  “谁也没想啊。”  冼子玉随手关掉屏幕,转身面对面坐在他腿上,严肃地保证,“真的,就在想着怎么拖延时间了。后面是钟姐交代过要那么说的,比较中肯不得罪人。”  最近男朋友越来越小气,为了避免乱吃飞醋,必须得先主动坦白。  ……所以是为什么想不开要跟他一起看这个采访视频呢。  连棣背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里有浅浅的笑意。表情却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冼子玉看破他的意图,露出个狡黠的笑来。突然往前靠近他,鼻尖蹭着他的,语气暧昧,“这么喜欢吃醋。不如你先去出个道,然后我跟你一起拍?”  “吻戏?还是床戏?我都可以啊。”  连棣本以为他会跟平时一样主动献吻就完事儿,也只有这么点心理准备。  乍一被他握住要害,躲闪不及,急急地喘了一下,才制住他作乱的手,“别摸。”  压制的力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很能反映出心底真正的想法。  呵,男人。  冼子玉才不管这个心口不一的人在说什么。在他喉结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一双手四处撩火,作死作得飞起,还故意问他,“为什么啊。”  “你明天还要……唔。”  喘息声更重。连棣抵在他肩膀上,语气不稳地小声求饶,“阿岚……”  “别这么欺负我。”  冼子玉喜欢看他因自己失控的样子。这会儿频频被阻止,佯装不解,“欺负你?我有吗?没有吧。”  “我不帮你来一次,晚上睡觉你一直硌着我难受,不还是休息不好。”  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他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微微拉开距离,故意装作要离开的样子,语气失落地说,“原来你不喜欢啊,那好吧。”  起身的瞬间,他又被人狠狠压回身上。  连棣按住了他的手。  “你……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玉崽事前:今天我岚某人就是要榨干你!(超凶  事后:等等……停,停一下……  连棣事前:别这样。  事后:乖再来一次(兴奋  *  这大概就叫做情趣吧(一个单身荼的叹气  今天也早点睡了。大家晚安!第75章   这一晚折腾了许久才睡。冼子玉累极, 被抱去洗澡的时候一点意识都没有了。洗干净以后被塞进被窝里却反而清醒了些, 闭上眼睛许久都没能睡着。  于是翻了个身, 去看这个睡觉时把他抱得严丝合缝不肯撒手的人。  他已经睡沉了,呼吸平稳规律。可不知是有什么心事, 睡梦中眉头都不得舒展。  冼子玉从他掌心里挣脱出一只手,小心地用指腹揉开他眉心的郁结,又不由自主地顺着眼窝, 描画他的轮廓。自然地走了会儿神。  怎么睫毛比我还长?  嘴唇有点干, 明天要提醒他多喝水……  冼子玉看了一会儿,看得有点心痒痒, 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  连棣似有所觉,突然低下头,额头蹭着他的发顶,低声梦呓,“阿岚。”  语气中有隐隐约约的不安。  是不是做噩梦了啊。  “我在呢。”  冼子玉往上躺了躺, 摸着他的后脑勺小声安慰, “别怕别怕,乖乖睡。”  连棣顺从地躺在他怀里。额头抵在他胸前, 还是紧紧抱着他的腰, 生怕一松手他就会走脱似的,又低低地喊了一声, “阿岚。”  冼子玉一声声应着,心里也有点难过。  在他的认知里,连棣一直都是个强大而可靠的人, 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他很少见到这样的连棣,好像很没有安全感的小朋友。  连棣近段时间来低落的情绪他不是完全察觉不到。可问他也不说,也实在没有办法。  你在不安什么呢?明明都好好的。  “不要不开心了啊。”  冼子玉小声安慰着,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睁不开了。  入睡前,他思索自己能做的事。觉得要不以后每天都表白一次好了,连棣好像还挺喜欢听的。  每天都说一遍喜欢你。  **  次日参加节目,冼子玉作为当期的嘉宾早早到场,在后台意外地见到了熟人。  韩思博已经准备好正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玩手机。他还没来得及上去说话,也接到了服装,就先去换衣服。出来时被瞄到,笑着打了招呼坐过去。  韩思博的注意力聚集在他锁骨下方的一小片红印上,愣住片刻后手忙脚乱地暗示,“你……这儿,弄一下。”  冼子玉循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也有些不好意思,道了声谢,把衣领往后拉了拉,最上面一颗扣子也扣得严严实实。  “幸亏你提醒我。待会儿钟姐进来看见又要嫌弃我‘私生活痕迹过重’了。”  他说起话来态度倒是坦然,透出的信息量把别人震得不轻。  韩思博跟他私下时不时地聊天,但还从听他没提过这些事。犹犹豫豫地问,“你跟连棣?”  休息室里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冼子玉大方地承认了,“我们在一起好一阵子了。”  韩思博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好像是意料之外,又觉得也算合情合理。  “那挺好的。我听说他对朋友很仗义,对男朋友应该也挺……挺好的。是吧。”  冼子玉笑着点了点头。陆续有工作人员进来准备,两人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这次参加的节目主题是侦探推理游戏,加入了角色扮演的剧情元素,分侦探,平民和凶手。三轮投票后最高票数的人会被指控为凶手,如果投中了真正的凶手,侦探和平民获胜。反之如果投错的话,凶手获胜。  冼子玉第一次玩儿,居然正好抽到了凶手牌。拿到角色介绍时汗都快要下来了,整期节目都紧张到不行。  但他表现得还算淡定。前两轮搜索证据时还很积极,不着痕迹地避开对自己有危害的证物,都没有被人发现。票数也很低。  每轮投票前都会有集中讨论发言。冼子玉有个小毛病,一紧张就结结巴巴的说不清话。他自己也知道,所以基本上不会发言。被别人怀疑也只会简单地否认“不是我”。  在大家都为自己积极辩解的情况下,这样的笨拙终于引起了怀疑。最后一轮投票前,由韩思博牵头,大家一致针对他去找线索,终于把最直接的关键性证据给找了出来。  韩思博第一个把票投给他,笑得幸灾乐祸,“对不住了弟弟,为了正义。”  苟了前两轮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冼子玉,对大家在最后一轮全部把票投给自己的事毫不知情。  最后结果宣布,计票器上,他看着前两轮不起眼的票数在累加后瞬间飙升成最高数字,表情凝固了两秒。  “……”  韩思博在旁边哈哈哈地笑个不停,冲镜头说,“后期大哥一定给他配个懵逼的表情包,或者把他脑袋冻成冰块那种,太合适了。”  本来就是凶手,被投出来也没什么可狡辩的了。冼子玉叹了口气,按照计划说出台本上写好的忏悔词,接着往下演最后一段剧情。  他扮演的角色之所以犯罪,是为了给恋人报仇而一时冲动。这时忏悔一番后,最终又抵不过冲动的性子,甩脱众人往楼上跑。  剧本里的设定是他要在十几层的楼梯间从上往下纵身一跃,自杀殉情。现场当然不能实景拍摄,就让他从二楼跳下去,拍完再进行后期场景制作。  二楼,又不高。楼下的工作人员在安置安全气垫。他靠在楼梯上踮了踮脚,尝试要怎么摔下去才能看起来不会太滑稽。  冼子玉踩在楼梯往下看了眼,探出大半个身子,全部的依托都交给了扶栏。没想到居然是松动的,晃了两下没掌握好平衡就摔了下来。  楼下的气垫还没安置好,减震效果约等于无。皮这一下的后果是他摔在上面,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钟姐远远地看见,惊叫了一声,立刻招呼人手把他送到医院做紧急处理。  所幸坠落的地方不算太高。一系列的检查做完以后,他最初难受的反应也消失了。最后结果就只是扭伤了脚踝,没有伤到骨头和韧带,一两周就能好的差不多。  冼子玉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被抬高的脚踝叹气。  “我后天还有个节目呢,真不是时候。”  钟姐被吓得不轻,指着他骂了两句,“你还记着自己后面有拍摄!就不能老实点等着道具布好么?在那瞎晃悠什么!”  “我不是没想到那楼梯不结实么。”  “你还跟我顶嘴!” 第89章 很能反映心理活动了。  “……”  冼子玉气急,又觉得很委屈。  明明连棣才是有错在先的那一个……  为什么理亏的人好像反而变成了自己?  那我干嘛还要这么听话地在这里等着啊。  冼子玉突然抬头,双眼发亮,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钟姐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赶紧回去老实躺着。”  “出院,在这里我休息不好。”  冼子玉单脚着地,一蹦一跳地扶着钟姐的肩膀往外挪,指挥起来语气倒是很有些强势,“现在我是你老板,听我的。”  **  连棣没有回公司。路口右转,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相较于公司和片场,医院其实离家里更近。他手上没有要紧的事务需要处理,眼下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免做出什么让情况更糟的举动。  进了门,客厅里静悄悄的。  沙发上零零落落丢了三四个抱枕。卧室的地毯上还堆有更多,都是冼子玉喜欢的。他晚上没事儿时总爱躺在上面,选秀一样认真地挑出一个抱在怀里,开着电视玩手机。  玄关架子上也摆着他收集的各种小玩意儿,无聊的时候就随手拿起一个把玩。洗澡时放进浴缸里的喷水小鲸鱼已经失宠,连同其他几只一套整整齐齐地收在他的玩具箱子里。  连棣回到卧室,坐在地毯上拿起一只卡通熊造型的抱枕,放在膝盖上揉了揉。  摸起来是毛绒绒的手感。他低下头,把脸埋了进去。  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明明家里到处都是玩具。  明明就很容易受伤,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保护?  明明就没有想过要把他囚禁起来,为什么解释不出口?  连棣闭上眼睛,想起他唯一一次带着冼子玉翘家出去玩时的情景。  那天晚上,冼子玉小心翼翼地去摸屋檐瓦片上的青苔,开心得眼睫都湿润了。只说了一句,“真好啊。”  有一只鸟落在身边。他伸出手去,看鸟儿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又飞向天空。飞得远远的。  他仰着小脸着迷地看了许久,眼泪顺着脸颊滑入衣领都不自知。只是笑着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真好啊。”  看得人万分心疼。  好像现在想起来,都还能依稀感受到当时的心情。  连棣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那一年的元宵节晚上,冼子玉只在纸灯上写了潦草的两个字。像是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他却牢牢地印在心底。  所以拼尽全力想给他自由。即使后来被发现拖入刑堂去了大半条命,也没放弃过。暗中谋划了更加周全的安排,想带他逃出去。  那时候什么都没有想过。只一门心思地要代替纸灯实现他的心愿,给他最想要的自由。  如今算是实现了,可却又开始不安。  或许对他来说,自由是最重要的。  ……那我呢?  连棣想起更久远时的记忆。  在他举家迁移的路上。生平第一次遇到那么混乱的场面,母亲疯了一样地推开他,声嘶力竭地喊,“走……快走!”  他被吓坏了。真的就那么跑远,直到忍不住回头时,才看见母亲被人贯穿了胸口,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  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他躲在草丛里,看着外面满地的尸体,万念俱灰,仿佛全世界就只剩自己一个人。  终于还是被发现。被人丢下山崖时,他甚至有解脱的快,感。好像人生就此结束,比侥幸活下来以后不知如何颠沛流离的生活要轻松得多。  可他被一个话都说不太清楚的小孩子救了下来。  像一束明晃晃的光,不管不顾地填满他的全部视线。改写他的整个人生。  直到现在,他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的想法。  这个世界很黑。要离光近一点,才看得到接下来的路。  后来知道了冼子玉背负的命运,就更不愿意离开了。  他怎么忍心看到那么耀眼的光芒熄灭?  冼子玉说过,如果没有他陪着,可能早就会被折磨得精神崩溃。像以前许许多多的“冼子玉”那样,看不到希望,提前放弃自己的人生。却不知道,其实反过来对他来说,也是一样。  现在,冼子玉已经不再是那个被拘在小院子里,日复一日等死的小公子了。可他却还是那个除了循着光以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迷惘少年。  是。连棣想,他说的很对。  就算他们不在一起,冼子玉也还是活得好好的。  这个世界上武艺高强,身手不凡的人那么多,本来就不是非要他站在冼子玉身边才行的。  更何况,现在的冼子玉已经拥有了足够的信心和勇气,并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他有更大的世界,更精彩的人生。  或许他已经……  不再需要我了。  冼子玉并不是离开了连棣就活不下去的。  是连棣离不开冼子玉。  **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  连棣回过神,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冼子玉发来的短信。  “我现在还是很生气。所以我决定,等录完节目回家以后,再跟你和好。”  “不许给我打电话,就算你打了我也不会接的。”  “就这样,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本来玉崽的短信在下一章。想了想断在这里显得我很像刀子精,就还是加上了。  啊写得我的心好痛。明天一定要把这段写过去。  一章写不完我就加更!  大家晚安辽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九陌无归扔了一颗地雷。  蟹蟹小可爱!mua第77章   “哥哥, 你这样说不行的。”  公寓里, 青团扒着冼子玉的胳膊看他发短信, 一脸不赞同,“你的语气应该更坚定一点。”  冼子玉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 “我觉得已经很坚定了。”  “可是我觉得,你说‘我走了’,跟‘快来追我’的意思是一样的。”  “……”  有这么明显吗。  冼子玉小声嘀咕, “我本来也不想跟他冷战的。”  只是在这件事情上必须有自己的坚持。只是嘴上说说, 说不定又会被当成小孩子哄一哄完事。  不能就这么不痛不痒地过去。要让他看到自己的决心才行。  但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肯定会让他担心。想来想去, 还是觉得应该发个短信让他知道去向,“我这次去工作的地方很远,他追不到我的。”  交涉后还是把这份工作保留了下来。恰逢月中十五,他出了院没有回家,想着到西堡路公寓里暂时住两天。  恰好又赶上时老板心情不错, 随手写了个咒往他脚脖子上一拍, 立刻就能蹦能跳的。他这会儿早恢复得完好如初了。  如果当时想到这个解决办法,说不定两个人也不会吵起来。  冼子玉摇摇头, 否定了这个遗憾的想法。  问题是一直存在的, 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暴露出来而已。连棣对他的控制欲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开始的体贴温柔,已经隐隐超过了界限。  冼子玉不想让自己变成谁的附属品, 就觉得不能对问题视而不见。  一定要把态度表达出来,明确地宣布,我不喜欢这样。  就是不知道现在他接受得怎么样, 要多久才能接受得了。  冼子玉看着手机,又忍不住担忧地叹气。  不许打电话,你可以给我发信息的啊。  特意没把话说死,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想在工作期间一点联系都没有。  连棣那么聪明,应该能捕捉到这点小漏洞的吧?  “哥哥。”  他的跑神被青团的话打断了,“你这次工作的地方在哪里?”  冼子玉说,“在欧洲。是很遥远的地方,途中经过好几个国家。可能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 第91章 要晚点到,大家等不上可以明天再看第78章   “……他有什么可自卑的。”  常霖被她说得一愣。  “小公出远门, 不太好解决啊。”  穆沛沛没在意他说什么, 还在自顾自地往下思索, “不行。我们妈妈团就见不得这种小两口闹别扭的场面。”  常霖:“……谁闹别扭?老大跟小公子?”  “这不废话吗,难道还能是我跟你不成?”  “哎我知道了。”  她突然眼前一亮, 拍着常霖的肩膀催促,“把这个发过去,还有小公子那个。”  “他们俩一看见, 肯定就明白了。”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 一寸寸爬到被单上。  伦敦少有这样的好天气。早晨六点,冼子玉被闹钟吵醒, 坐起来缓了缓神。  出来不过两周时间,他好像已经适应了这样的作息。在离家很远的地方,睁开眼睛去洗漱吃完早饭,又是一整天的奔波。  饭后收拾背包准备出门拍摄。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照常去回复那一句“早安”。却意外地看到常霖发来的小视频。  不长。姐姐们还在收拾洗漱, 他有点好奇, 趁着还没开始拍摄,点开视频看了起来。  是一段录像。很多杂音, 像是随手拿手机录下来的, 开头是一段天旋地转,镜头还没调好, 漆黑的画面里只有常霖的声音,“你跟垃圾桶说话有什么用。”  “要是不敢当他面儿说,那干脆我拿手机录下来, 再给他看。好吧?”  “不好!我要自己告诉他!”  是连棣的声音。  冼子玉一下子就听出来,心跳立刻乱了两拍。  “哦,那行。”  常霖憋着笑,完全不讲信用地拿摄像头对准了喝醉的人,“你接着说。”  镜头里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连棣。红着眼睛,衣服皱巴巴的,鞋子都掉了一只。坐在马路边上,抱着根路灯杆唠嗑。一声一声地问它,“你是不是我的阿岚。”  冼子玉看得又好气又好笑。渐渐地又觉得心疼。  连棣把额头磕在杆子上,声音低得视频里都快听不清了。  “不要赶我走。”  “你想去哪里?哪里我都陪你去。”  “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  “别让我走……”  常霖站在旁边,似乎听得也不是滋味,提醒道,“只知道说他想要什么。你呢,你想要什么?”  “我……?”  醉意翻涌,连棣难受地闭起眼睛,却又笑起来。  “我想在你身边。我想一直一直都陪着你。”  “不要赶我走,阿岚。”  他喃喃道,“我好想你。”  视频戛然而止。  冼子玉怔怔地看着屏幕跳回主界面,又暗下去,黑屏。  他终于觉得后悔了。  后悔凶了连棣,还故意气他不回家住。后悔连再见都不说一声,一走就是半个月。后悔任性地曲解连棣的意图,还不听他好好解释。  让知道自己决心的方法多得是,为什么非要选择最吃力不讨好的这种呢?  楼下传来集合出门的招呼声。  冼子玉一时没有动。韩思博上来找他,见他对着黑屏一言不发,吓了一跳。“怎么了?想家了?”  “没事。”  冼子玉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站起来看着他问,“要出发了吗?”  “对……你要不舒服的话,就留下来休息也行。”  韩思博看着,觉得他脸色实在有些勉强,“我帮你跟导演组沟通。”  “不用。”  冼子玉爽快地交出手机,递到工作人员手里,冲他笑了笑,“我们快走吧。”  快一点出门,快一点完成工作,快一点回来。  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  天气变化的很快。一出门就又成了阴天,乌沉沉的云朵遮住了太阳。  今天的任务是逛两个景点,相对来说时间不算紧张。下午节目组安排了一个小游戏,要每个人根据手里的简笔画,分头去找地标建筑,找对拍照才算合格。  范围给的很大,但给了足够的线索,不算太难找。冼子玉一开始跟韩思博一起走,下了地铁以后,两人要去的任务地点在两个方向。  韩思博把用来导航的平板和搭乘交通工具的零钱给了他,两人在地铁站分别了。  虽然语言不通,但身上装备还是够的。也不是第一天出来了,冼子玉一个人也顺利地循着线索找到了任务目标,拍照交差。确认过关后立刻返程。  难得下午的时间安排很宽松。大家可以在完成任务后随意逛逛,在晚餐前回去就行——如果是平时的他,一定也会这么做。  但现在,冼子玉只想快点回去,跟导演要回手机打电话。  回程的地铁上他一直在出神,想着待会儿应该怎么开口跟连棣道歉。不管谁对谁错,他现在只想好好道个歉,然后大大方方地说,我想你。  从这段旅程开始的第一天起,到现在为止,他都憋在心里的这一句,我想你。  地铁广播里传来一串站名。冼子玉听着觉得耳熟,拿出平板想要看看是不是快到了,却发现平板已经没电了。  他一怔,突然慌乱起来。  旁边的摄像机捕捉到这戏剧性的一幕,立刻精神抖擞地对准了他。  地铁缓缓进站。冼子玉看了眼旁边丝毫没有要给他提示的工作人员,咬咬牙走了出去。  以往都是韩思博引路,他帮姐姐们拿个行李之类的。再加上人多,有摄制组跟着,并没有想过要记路。  或许这里已经是在住的地方附近了。冼子玉想,应该今早出门乘地铁时听过,才会觉得站名耳熟。  要冷静。  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出了地铁站。  已经是傍晚了。街道上人来人往,谁的脚步都不曾停留。冼子玉按照心中想的,一条街一条街地找过去,却始终没有看到熟悉的那栋楼。  他没有记住酒店的名字,也没有带写酒店名的小纸条。站在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异国行人,始终没有勇气叫住他们问路。  眼看着天一点点黑了。节目组询问他是否要结束录制,跟工作人员回去。  冼子玉倔强地摇了摇头。  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可回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也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终于下定决心,礼貌地叫住了一个看起来好说话的阿姨。  阿姨确实很和蔼可亲。可他自己话说得结结巴巴的,既不知道酒店的位置,也不知道酒店的名字,实在让人有心无力,帮不上忙。  连问了三四个人都没有结果。又脚步不停地找了两条街,他终于气馁,坐在路口花坛的一角稍作休息。低着头不说话了。  摄制组也停下来,问他是否要继续。  “……”  冼子玉突然抬起头,问,“我能不能打个电话?”  以为他是要向酒店里同行的伙伴求助,导演略一思索,觉得这算是特殊情况,就答应了。只是为了增加难度,依旧没给他自己的手机。  他又得寸进尺地问,“那能不能先别拍我?”  摄像大哥扛着机器上下摆了摆。  算了。  妥协总是相互的。冼子玉没再提什么要求,拿到手机后深呼吸,播出一个号码。  只响了一声震动的时间里,电话被人迅速地接起来。  那头的声音带着意外和忐忑,“……你好?”  听到声音的瞬间,冼子玉的眼眶红了一圈。  “连棣。”  等不及了。  现在就想听到他的声音。  现在就想见到他。  **  以前跟连棣一起去国外度假,冼子玉什么都没考虑过,跟着走就行了。所有事都会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跟大家在一起录节目的时候,也还好。  现在突然是一个人了。异国他乡,满目陌生。要不是有节目组在旁边,他几乎有种又重生一世的感觉。  一个孤零零地站在这儿,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第93章 大半夜的聊起家常来了。  像是要过去半个月的空档都填补回来。他从旅途一开始的灯牌开始说,一直叨叨到昨天的天气和老旧的地铁里打瞌睡的乘客。  明明有那么多可说的,想说的。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憋在心里那么多天都不开口倾诉的?  连棣并不催促,耐心地听他把每一天的经历说完。  说着就走到了顶层。冼子玉站在高处往远方眺望,城市里灯火明亮,星光反而黯淡。  “你呢?”他问,“你都做了什么?”  连棣老老实实地把自己两点一线的生活汇报一遍,语末却突然问,“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明明可以打给随行的同伴,让他们出门来接,或者直接打给酒店。甚至他根本不用打给任何人,跟着节目组回去就好了。  “打给我并不能帮到你。”连棣说,“为什么?”  冼子玉想了想,反而先说起别的,“你有一次喝醉酒,被常霖录下来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发给你看了?”  连棣的语气并不太意外,“他也给我发了你的。”  冼子玉:“……”  他酒醒后并不会断片,当晚都说了些什么还是记得的。  饶是隔着电话看不见,回忆起当然疯狂告白的场面,他仍旧不争气地红了脸,假装平静地说,“哦。那你应该知道了吧。”  连棣:“什么?”  “你知道的吧,我喜欢你。”  冼子玉说,“特别特别喜欢。”  交谈中突然闯入一阵漫长的沉默。  他甚至以为是通话中断了,拿开手机看了看屏幕,“连棣?你还在吗?”  “……我在。”  连棣说,“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在告白。”  “那你要给我一点收到告白的反应啊。”  冼子玉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听到他的话,想象出他在另一头愣住缓不过神的样子,忍不住又笑起来,“开心吗?你喜欢听的话,回家以后我每天都跟你说一遍。”  连棣抿了抿嘴唇,话语中还有最后一丝不确定,“真的吗。”  “当然了。”  开了个头,冼子玉说得渐渐流畅起来,“而且,就算你变得跟原来的我一样弱不禁风,只能在床上躺着。我也还是会喜欢你。”  “就算你不是什么广为人知的富二代,只能在剧组打杂送盒饭。我也还是会喜欢你。”  “连棣,我永远都需要你。”  “不是因为想让你为我做什么,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这么有恃无恐地朝你发脾气,就是仗着你不会离开我。”  冼子玉说,“所以你也要对我有信心,就像我对你很确信一样。”  连棣靠在阳台上,看向远方。  曦光渐亮。夜的寒意还未完全褪去,只这一线朝阳的温度,却足以灼热得心头滚烫。  “我从没有想过要把你关起来。”  他说,“你想去哪里都可以,阿岚。但能不能,让我陪你一起去?”  “当然了。”冼子玉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又想了想,觉得按我这性子,以后可能还是会吵架。”  他颇有远见地指导道,“但你得知道,如果我让你走,也并不是真的想赶你走。”  “那是什么?”  “很显然,我是在撒娇啊。”  “……”  连棣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笑声顺着电话被收入耳中,冼子玉也弯起嘴角。  “我们可能还会吵架,连棣。可是我们一定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他抬头,看向深蓝色的夜空。  这片亘古不变的苍穹,不知见证过多少光阴变换,聚散离合。又包容了多少的求而不得,不离不弃。  他又想起那一晚的夜空。那只被他亲手写下心中所求,又被亲手放飞,飞往穹顶的纸灯上,写的从来都不是他梦寐以求的“自由”。  是“连棣”。  “好。”  连棣笃定地说。  “好。”  **  历时大半个月的拍摄结束,冼子玉恨不得一下飞机就能直接跨进家门。  然而却被钟姐生生截断了这一步,“晚上有个颁奖典礼。参加完了再回家。”  冼子玉回国后高涨的热情被瞬间浇灭了一大半,“要多久啊?”  “三四个小时吧。”  钟姐看他蔫哒哒的样子,大发善心地给了点甜头,“主办方跟华星有合作项目,连棣也会参加。”  冼子玉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钟姐!”  钟姐被他盯得一阵发毛,“……干什么?”  “我看起来怎么样?是不是晒黑了?我们什么时候才到?化妆的时间够不够?”  “……呵。”  颁奖典礼上星光熠熠。连棣一身正装出席,罕见地配合参与活动,一个人走完了红毯。  “上一次走红毯还是我拉着他来的,全称板着脸一点也不给面子。”  穆沛沛一袭黑色长裙典雅端庄。一只手微微提起裙摆,另一只手挽着常霖,小声咬耳朵,“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小公子回家了?”  “应该是。”  常霖把她快要滑落的手往自己臂弯里又塞了塞,不着痕迹地提醒,“别八卦他们了,看好脚下的路。”  进场后落座,三人挨着,冼子玉的座位却在另一头。  到得早了。连棣靠在座椅上漫不经心地跟人打招呼,目光落在前方的屏幕上。  直播现场的镜头突然给到冼子玉。那张不能更熟悉的脸,在屏幕上短暂地停留了两秒。  半个月不见,他好像又瘦了些,为来参加活动还化了妆。皮肤细腻,以往软萌的轮廓却不见了,在妆容的加持下多了几分稳重的英气,只有看向镜头时干净纯粹的目光,始终没有变化。  嘴唇是湿漉漉的裸色。眼妆也好看,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挑,说不出的惑人。  他站在签名墙前,在闪光灯前大方地亮相。发觉自己被拍,还跟镜头打了个招呼。  我回来啦。  连棣把这一闪而过的光影深深烙在心上。又想起常霖发来的视频里,他笑着哭着,一遍一遍地说着喜欢。想起回到房间里后,他闭上眼睛,乖巧地仰起脸。  ……  想亲他。  想把他用力地按在墙上,亲得他站不稳。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对吧  趁着这个高兴的日子预告一下子也可以的对吧  那么  到这周末结束,这个故事就也要结束啦  大概又是一个猝不及防……  其实上周更新的时候打算说来着,每次打完作话就总是觉得忘记了什么_(:3」∠)_  结尾很早就想好了,应该不会让你们失望哒  晚安辽各位!第80章   走完流程,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主持人在台上按部就班地念开场白。  冼子玉在台下开小差。  “好长啊……”  “累吗?”  “那倒没有。就是坐着不能动, 等得有点不耐烦。”  他瞄着台上的动静, 手机放在底下啪啪打字,“反正也没我的奖杯。”  连棣:“也没有我的。”  “……”  冼子玉低头笑了一下, 又悄悄去望另一头的座位。隔着长长一排的嘉宾坐席,见连棣也刚好抬头看过来。  见他晃了晃手机,又指了指屏幕。 第95章 常霖收到微信,难得憋了句脏话。  “我靠。”  穆沛沛正靠在旁边昏昏欲睡。  她一向大大咧咧的,这会儿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突然精神振奋。又联想到某些不能言说的场面,难得一下就脸红了,“他们在洗手间……??”  “这么激烈的吗!这么刺激的吗!”  “果然是小别胜新婚。干柴烈火,如胶似漆……”  “行了别背成语了。”  常霖扶额道,“先想想眼下的情况怎么解决吧。”  连棣的微信非常简洁:“我带他回家,晚上聚会先鸽了。”  哦,宵夜鸽了。  常霖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咆哮:你媳妇儿的第一个奖也被你鸽了你知道吗!  待会儿的新人奖会颁发给冼子玉,他事先是知道的。只是想着留着当个惊喜也不错,就没提前说出来。  冼子玉第一次被提名,压根没抱希望自己会获奖。连钟姐都以为他只是来陪跑的,获奖感言都没准备,全程由着他放松划水开小差。  这会儿说不定还正在洗手间里干柴烈火,如胶似漆……  对于自己即将被当众点名却无人上台领奖的尴尬情况毫不知情。  穆沛沛在一旁幸灾乐祸,“谁让你不早点跟他说来着。”  谁能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这么不靠谱啊!  常霖联系到冼子玉的经纪人,让她去跟主办方沟通,只说冼子玉身体不适,中途退场就医。  但事实也不是她一个人随便说说就能改变的。第一个新人奖就闹出这样的局面,可以想见次日的通稿,肯定少不了被人各种渲染抹黑。可以说是热搜预定了。  冼子玉最近两部剧口碑都很好,事业正在急速上升期,突然有这样的新闻无疑对他的公众形象不利。  常霖顺着穆沛沛的话想像了一下那两个人是怎么个“如胶似漆”,突然有些意难平。  自己谈恋爱大起大落倒是挺刺激,回回让他跟着擦屁股!  但却也是个好机会……  他想起连棣的话,心里又有了主意。于是转过头,以一种极其稳重,听起来经过深思熟虑的腔调,对穆沛沛说,“这样下去对小公子的风评不太好。”  “我也觉得。”  穆沛沛真实地忧心忡忡,“毕竟刚才小公子还生龙活虎地走红毯了呢。就没有更合理的借口了吗?”  “借口暂时不好找,明天上热搜是一定的了。”  常霖说,“但我们可以帮忙压一压。”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虽然晚,但是甜_(:3」∠)_  晚安啦!第81章   次日, 冼子玉赖床到下午, 后知后觉地吃了一口惊天大瓜。  他离场之后不久, 颁奖典礼上迎来了一阵闪光灯的狂潮,主角正是拥吻在一起的影帝常霖和当红小花穆沛沛。  此番高调公开关系之前, 没有人知道,在公众几乎零互动的两个人是怎么搞到一起的。舆论斗争激烈,有人说常影帝晚节不保。也有人羡慕到头掉, 将其称之为“世纪之吻”。  新晋情侣霸榜热搜, 穆沛沛前段时间情场失意被渣男劈腿的绯闻不攻自破。  世纪之吻啊。  冼子玉托着下巴把那十来秒的录像看了好几遍。  正在心里惊叹时,门口传来响动。他看了眼, 才刚过四点。再抬头望去,连棣已经换了鞋走到卧室门口。  “还没到下班时间啊。”  冼子玉伸了个懒腰,掀被下床走到他身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为我今天早退。”说得非常理直气壮。  “回来的路上给你带了蛋糕。”连棣看了眼他光裸的脚,“穿上拖鞋再去吃。地上凉。”  冼子玉歪了歪脑袋。伸出手揪着他的衣服维持平衡, 大大咧咧地踩在他脚背上, 仰起的小脸上满是得逞地笑,“去吃蛋糕呀。”  连棣忍俊不禁, 低头轻碰了下他的额头, 抱起他往外走。  吃蛋糕的时候说起前一晚当众公开关系的两人,冼子玉的语气里还满是不可思议, “沛沛居然没有出手打人。”还少见的娇羞。娇羞中又带着一丝反应不及的懵逼……  很可爱。  连棣不爱吃甜品,靠在一边刷新热搜,看到新闻时表情是明显的乐见其成, “是很难得。”  “他们俩什么时候好的啊?”  冼子玉对自己错过这两人恋爱的小苗头感到惋惜,“我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前几天你不在的时候。长霖陪她去散心,两个人结伴旅行了一周。”  连棣表述得颇为含蓄,“大概是发生过什么吧。”  他一边说,一边往下滑动热搜,看见冼子玉的名字时,想也没想就点了进去。  然后表情变得非常精彩。  “你看到什么了?”  冼子玉被他的反应勾得心痒痒,好奇地探头过来凑热闹。  前一晚的主办方在微博上发布了许多嘉宾的红毯造型,照片里就混着冼子玉的。  官图拍得就挺好。下午看到时,冼子玉自己也转了一发,这时候评论区已经非常热闹。  官博底下大多是比较正经的评论,祝贺他拿奖之类的。到他自己评论区时画风就截然不同了。  “西装太合身了吧!”  “过于合身了!看看这身段,看看这曲线!”  “翘屁嫩玉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崽长大了……”  冼子玉看了一会儿,小声吐槽,“她们为什么对我的屁股那么感兴趣啊。”  嘀咕完,无意识地抬头,两个人突然对视了数秒。  连棣看着他,缓缓地开口,“我也……”  “不许说!”  “……好。”  恼羞成怒可还行。  冼子玉坐回去,低头老老实实地吃蛋糕。  他在欧洲跑了半个多月外景,晒得皮肤泛红,还比原来深了一个色号,看着倒是健康了许多。只是这会儿穿着宽松的睡衣,圆领露出的脖颈和肩膀上能看到清晰的一圈分界线。  被衣服遮住的地方还是白白嫩嫩的。尤其是……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冼子玉被迎面而来的炽热目光盯到无法咀嚼,“非常色/情。”  义正言辞的模样,好像前一晚那个撩出自己承受不来的火以后又拧着腰哭喊不要的小妖精不是他。  连棣没有戳破他,并日行一夸满足他的虚荣心,“你晒黑一点也很好看。”  “是吧。”  总是嫌弃自己肤色不够man的小公子非常受用,“要是能晒得再均匀一点就好了。我听说国外有那种裸体沙滩,可以晒完正面晒反面。等以后我们……”  “嗯,等以后再说。”  内心还很保守的连首领适时打断他危险的想法,飞快地在自己的手机上划了两下,递过去转移话题,“给你准备了回家的礼物,看看。”  “本来打算一见面就给你。但昨天……睡得太晚。”  “什么啊。”  冼子玉毫不知情地接过手机,往屏幕上一瞄,愣了,“这是……”  试镜通知。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说了我们沛沛是玛丽苏女主角,该有排面都得安排上!  其实一开始有点怕在正文里穿插副cp会被讨厌哈哈,看到有小可爱期待这对还是好开心的  接下来大概还有三章左右能写完,这周末前能更完。然后是两个甜甜的小番外。  今天也要开心鸭,大家晚安!第82章   “谌老师的电影?”  冼子玉快速地把关键信息浏览了一遍, 语气带着些不确定, “男主角……我?”  “是他主动跟我提起的。”  连棣说, “《无声的告白》拍完以后,他称赞过你好多次, 或许也有栽培你的意思。”  谌述成名以后拍商业片居多,许多年没有导过文艺电影。此番导演编剧制片人一手包办,是实打实的回归之作, 广受关注。  据说会启用全新人的演员配置, 消息在圈内小范围传播起来,许多经纪公司都在蠢蠢欲动, 上下疏通关系,想把自家艺人送进去一炮成名。 第97章 穆沛沛一脸看破,依旧靠在旁边打哈欠,“快坐下,看看吃点什么。”  酒菜上桌,冼子玉才知道,前些日子那“世纪之吻”的最初目的居然是为了帮他遮掩早退缺领奖杯的负面/新闻。  确实遮得很好。大家都在对两人的高调示爱津津乐道,连他自己都没怎么看到关于自己的报道。  常霖这一手使坏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连女主角都是配合完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转移媒体视线”的任务不过是个幌子。  后来惨遭算计的女主角暴力撒气。他不还手不求饶反而抓住机会真情告白,历数多年的情路历程,才真正得到了承认。两人顺水推舟,台上台下都成了货真价实的情侣。  再听一遍,也觉得跟演电影似的。冼子玉托腮看着她,终于找到机会反过来八卦,“沛沛,现在有什么感想?”  “有点亏,他都能跟我爸称兄道弟了。”  穆沛沛认真地思索一番,叹着气说,“不过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凑活过呗。”  说得好像不情不愿的。可明明眉眼带笑,一看就很享受现在的关系。  冼子玉也觉得心里很高兴。  他本来还有点担心的。毕竟已经当了那么久的兄弟,突然被告白,两个人关系也随之剧烈转变,说不定会让她觉得别扭。  但穆沛沛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现在的关系也不会让人讨厌,那就这么过下去也没什么。  更何况都那么高调地公开了,想否认也来不及。  想到这,她又横了常霖一眼。  就是被算计这点,回回想起来都觉得不爽。  常霖轻咳一声,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指。发觉自己没有被挣开,嘴角又牵起笑意。  说是为了冼子玉。可穆沛沛要是真不愿意,脾气一上来,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他大半辈子都谨言慎行,处事小心保守。如今为爱的人冲动一次,得到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万分不悔了。  穆沛沛任他握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自己看到的报道,向冼子玉问道,“前天微博上有个黑你的视频,你看见了没有?”  话音刚落,冼子玉还没来得及反应,先开口的反而是连棣,“什么视频?”  他语气有些低沉,似乎在为自己的不知情感到不悦。  “不是什么大事。”  冼子玉拍拍他的手臂,解释道,“真的,我都懒得跟你说,觉得没什么提起的必要。”  前段时间录的旅行节目放出了一些花絮,他在伦敦街头迷路的那段被恶意剪辑过后在网络上流传。  当时他跟连棣打电话,哭得脑壳发懵。猛地站起来时没有掌握好平衡趔趄了两步,差点撞到离得很近的镜头。  再加上之前觉得不好意思,就问了句“能不能先别拍我”。被剪掉前半句单独拎出“别拍我”配上这里的动作,显得语气非常恶劣。  于是就有人造谣他发脾气打了镜头,说他不过是拿了个新人奖就不把同事放在眼里,未红先飘,年纪轻轻膨胀到不行。  “最可气的是我看到一个黑装粉发言,那个语气把我恶心的。”  【本来找不到路就很急了,还要被摄像机一路跟着,心里当然不好受。发脾气也是正常的嘛,毕竟我们弟弟年纪小,大家都应该多多担待的。】  穆沛沛皱着眉头晃了晃拳头,“要是有人敢在我面前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分分钟揍他丫的。”  冼子玉被她愤愤不平的护短模样逗笑了,“我怎么没看见?”  “好像我看见的都是比较善意的评论。”  而且事情没过多久,之前在伦敦街头遇到的那两个带他回酒店的女孩就发博为他辟谣了,配上当天晚上“偶遇小哥哥,掉落巧克力”的微博,现场见证者的说法更有说服力。  “等节目播出大家就会明白啦。”  冼子玉说,“我才不把他们说的话放在心上。”  “去年这时候,有一点小议论你可都会闷闷不乐地消沉好几天的。”  常霖笑道,“怎么现在一点都不慌乱了?”  冼子玉嘿嘿一笑,“人总是要学着长大的嘛。”  相比起连棣跟他的朝夕相处,常霖两人算是从到了这个世界以后才开始重新认识他的。也因此对他的变化能感受到得格外清晰。  起初的冼子玉,虽然看起来元气满满又很爱笑,总归还是偏内向的。不太会主动跟人交流。  现在就更放得开些。比以前活泼不少,小性子也多了,说话做事却更有底气。  那种知道“我是谁我在哪”的底气。  连棣没再多问什么,看向他的目光中也隐隐透出骄傲。  因为还要开车回去,他跟常霖不能喝酒。于是饭桌上的后半程,变成了穆沛沛和冼子玉的拼酒现场。  在穆沛沛“不能喝酒算什么好汉”的精神洗脑下,冼子玉也觉得自己酒量不好太说不过去。积极地跟着她一场一场的“训练”,还真的有所长进。  但本质上还是那个几杯就要醉倒的小辣鸡。  晚饭吃得差不多,冼子玉也醉得差不多了。一对姐妹的话题又从事业聊到了感情上。  穆沛沛自己也觉得感慨,“兄弟当了这么多年,最后居然在一起了。我真不容易。”  冼子玉不以为然,但还是陪着她感慨,“我四岁的时候就认识连棣了,不也才在一起么。我也真不容易。”  连棣和常霖对视一眼:“……”  “大家都不容易。”  冼子玉乐呵呵地举起酒杯,又听见穆沛沛一声叹气,“可是他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说过。”  常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这个话题回家再说。”  穆沛沛横了他一眼,媚眼横波,看得人心惊肉跳。她又去问另外一对,“你们说过没有?”  冼子玉抢答:“当然说过。”  “你们两个是谁先说的?”  她一说完,又自问自答地下了定论,“哦,这还用问嘛,肯定是老大……”  “是我。”  冼子玉一脸骄傲地说道。  “真的假的。”  这时连常霖都有些惊讶了。他看向连棣,见他无奈地点头承认后,又忍不住好奇地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啊?”  冼子玉喝了点酒就口无遮拦。不等连棣有所反应就开始不假思索地抖自己老底,“我们第一次在车……呜呜唔!”  连棣伸出手打断他邪恶的坦白,镇定地转移话题,“聊点别的。”  为什么不让我说,多浪漫啊。  冼子玉晕晕乎乎地想。  精疲力竭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说出了那句话。事后回想起来,才觉得大概是情不自禁。  我这么爱你,就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嘛。  连棣的手仍未离开。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小气鬼。  虽然喝多了酒没有力气,但决心总是要有的。冼子玉哪里会甘心老老实实地任由自己被制住,于是奋力去拉连棣捂在自己脸上的手。  劲道却软绵绵的,像在撒娇似的。  扒拉了半天都没有反应。冼子玉还想跟姐妹聊天,郁闷地消停了两秒,突然想到个主意,探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掌心。  非常见效。阻碍自己说话的手火速扯掉了。  冼子玉一脸得逞地笑起来,眯着眼打量他一番,啧啧称赞,“连棣,你真好看。”  “……”  面对对面投来的揶揄目光和穆沛沛“哦哦哦”的起哄声,连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知道吗。”  冼子玉再接再厉地絮叨,“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好看了。真的,我可喜……呜呜呜!”  “吃饱了吗?”  连棣第二次伸出手,这次把他整张脸都捂了个严严实实,“跟我回家。”  **  确定了选角后,冼子玉开始积极地为人生首部大银幕作品做准备。  剧里的主角有人格障碍,一个病人的思维和表现跟普通人肯定不太一样,这又是他的技术盲区了。做功课的时候他总觉得光查资料还是差点意思,打算到本市的疗养院里去实地观察一下。  风和日丽的天气,到了地方才发现来学习的人不只自己。  许久没见了,冼子玦看见他也颇为意外。两人不尴不尬地打了个招呼,还是以正事为重,一起进去了解情况。  来之前联系到的工作人员也是同一位。一见到他们俩,还笑着打趣,“前后接了你们两个的电话,要不是说话的声音语气不一样,还以为是同一个人来逗我玩儿呢。”  冼子玉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倒是冼子玦比他更放得开些,在参观学习的路上主动寒暄。  气氛也还算过得去。走到廊下,冼子玦远远地看见一个病房门口站着的人,突然怔住了。  那人穿着病号服,清瘦秀气。转头看向他时,竟也一脸震惊,随即几乎落下泪来。  冼子玉跟随行的工作人员都很不解,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才犹豫着问,“你没事吧?”  “没事。”  冼子玦深呼吸,语气凝重,“但那个人……好像是我们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这里有个我很喜欢的细节。两个人的“我爱你”,玉崽是用以前的母语说的,连棣是用当下的语言说的。一个代表接受过去,一个预示拥抱未来。两人各自释怀然后一起往前看啦第84章   冼子玉听懂了他的意思, 心里的疑惑又升腾起来。  冼子玦跟工作人员沟通了一阵, 终于获得同意可以短暂地上前交谈。  冼子玉站在廊外等着。几分钟后走出来, 他再次点头确认,“是我旧部的儿子, 我曾经见过两次。”  “可我并不认识他,从没见过。”  冼子玉更加诧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遍, 狐疑地发问, “你身上也有玉蛊?” 第99章 “那就尊重她的意愿。”连棣说。  常霖抿了抿嘴唇。半晌, 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午休时,连棣抽空跟家里的人视频时说起了这件事。  冼子玉刚刚结束了上一部戏,近日都在家里休息。没有工作的日子,他照例要赖床到中午, 这会儿还滚在被子里不想起来。  他闻讯很有些意外, 又惆怅地感慨:“我也好想要个宝宝啊。”  连棣拖着下巴看他,“那等长沛生产以后, 我带你去偷回来。”  冼子玉被逗笑了。  “你怎么这么确定她会留下这个孩子?”  “嘴硬心软, 她舍不得的。”  一众老友彼此知根知底。平日里最稳妥的人反而忧心忡忡思虑过重,估计是在即将成为准爸爸的边缘疯狂试探被冲昏了头脑。等缓过劲儿来估计就明白了。  “也是。”  冼子玉想了想, 突然改变姿势侧卧着,撩高睡衣捏起自己腰上的一小坨软肉,诚恳又深情地说:“其实我也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哦。”连棣面不改色地看着他表演, “怀的是薯片还是巧克力?”  “……”  “只怀了一个?”  他的目光划过冼子玉露在被子外的腰线,白皙光裸的皮肤上还有前一晚留下的暧昧痕迹。  “是我不好。”  连棣说,“晚上回家再努努力。”  **  晚上回到家,连棣却被突如其来的公务缠身,一个人去了书房里开视频会议。  冼子玉自己待着无聊,就小声地开着综艺,吃零食打发时间。估摸着他忙得差不多了,才去书房敲门。  门只是虚掩着,他一推就开了。看见连棣正坐在书桌前关电脑。  冼子玉叼着pocky哒哒哒跑到他跟前,扬起下巴冲他眨眨眼。  连棣会意,忍不住笑了一声,把他拉到腿上,配合地含住饼干的另一端。  冼子玉立刻咔嚓咔嚓吃得飞快。  连棣从不跟他抢零食。只含着不动,等他把整根饼干都咬完,瞄准时机松口,在他嘴唇上啾了一下。  无师自通地领会到了这个游戏的精髓。  冼子玉一愣,眯起眼回味一番,觉得很有趣。于是跑出去拿了剩下的大半盒饼干回来,“你刚才都没吃,大家不是这么玩儿的。要两个人一起吃才行。”  他拿起一支新的饼干,语气跃跃欲试,“再来。”  **  冼子玉不想回忆那盒饼干后来被用来干了什么。  原来不只那一种玩法。这两年的时间过去,连棣如今似乎比他还更放得开些,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短时间内,他再也不想吃那种细长的条形饼干了。  第二天起床,连棣问他想不想一起去公司。  自己在家里也是闲得无聊。冼子玉挑了本最近喜欢的小说带着,占领了他办公室的沙发。  办公室里气氛静谧融洽,两人各干各的,偶尔抬头看对方一眼。  冼子玉看的频率要多一些。  这时刚过春分,气候宜人。他吃过午饭后就开始犯困,企图依靠欣赏认真工作的男朋友来提神。  但从窗外吹进来的微风实在令人舒适。他没坚持多久,还是忍不住蹭掉鞋子在沙发上躺下,把书盖在脸上眯了一会儿。  这一觉出乎意料的长。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冼子玉掀开身上的薄毯,闭着眼坐起身来。脑子还迷糊着,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连棣……?”  没有人回答他。  冼子玉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办公室里还开着灯,却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望着窗外缤纷的夜景缓了缓神,摸出手机拨出个电话。  “醒了?我在一楼。”  连棣说话的语调带着奇怪的颤音,“下来找我。”  “好。”冼子玉迅速穿好鞋,站起来快步往外走,心里涌起异样的不安,“你被绑架了?”  “……”  似乎是被噎了一下。再开口时,连棣的语气没那么紧绷了,带着无奈的笑意,“我很安全,下来吧。坐电梯。”  “哦,我马上到。”  员工们都已经下班了。大楼里静悄悄的,却依旧灯火通明。他自己站在电梯里,总觉得哪里有点违和,又说不上来。  以连棣的身手应该不至于被人威胁。但以防万一,他临出门时还挑了根趁手的武器带着。  电梯到达一层。叮地一声,门缓缓开了。  冼子玉满脸戒备举起了手里的高尔夫球杆。  ——跟站在电梯前紧张地准备跪下的连棣大眼瞪小眼。  “……”  冼子玉放下了球杆。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小盒子上,语气哭笑不得,“怎么你个求婚,搞得好像在拍悬疑片一样。”  “唔,你跪吧。我不打断你。”  连棣:“……”  本来该是很郑重的场面的,他预先在心里演练了许久,还有很多准备没有做。可当接到电话,戒指送来以后,他突然一分钟都不想等了。  没有周密的安排,没有布置精致的环境。在唯有两人的电梯前,连棣一脸严肃地单膝落地,打开了小盒子。  然后仰头说了一句,“刚送来,戴戴看合不合适。”  冼子玉:“……”  “本来打算在你过生日的时候。”  他解释说,“但那天戒指还没做好。你又还在拍戏,不想让你分心。”  “我也以为会是那天。”  冼子玉放弃了对土味情话的期待,靠在电梯门外,无比自然地伸出手指任由他套上戒指,居然还聊起天来,“你来剧组看我的时候我还紧张了一天。”  “挺好看的。”  他打量着亮晶晶的指环,故意没急着让跪在地上的人起来,“好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天的电梯门打开时,他正为自己刚刚拿到的角色兴奋不已。被门外对视一眼就朝自己下跪的陌生人吓得不轻。  接着这个陌生人就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进入了他的生活。填满他生命里最重要的空白,充盈他的过去,和未来。  “沛沛告诉我说,那天晚上你们一起小聚,还给自己烧纸钱来着。”  跟什么邪/教聚会一样。他歪了下脑袋,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可我们再见面以后,就没有这个活动了。为什么啊?”  “因为不再需要了。”连棣说。  因为见到你以后,我终于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生命那么长。每一次的呼吸和心跳,好像在有你以后,才能感受得更加清晰。  他低头看了看小盒子里另一只戒指,发觉还有一句重要的话没有说。于是坚持把流程走完,“你……愿意吗?”  “你说呢?”  冼子玉好笑地晃了晃手上的戒指,把他拉起来,简单粗暴地把另一只戒指套进他的手指。  心里有很多想说的,可又觉得没有必要。冼子玉想了半天,各种复杂的感言最后都融化在一个灿烂的笑容里。  冒着傻气,却幸福又满足,落在眼底闪闪发光。  “我超级愿意。”第86章 番外二  某晚事后的聊天时间。  冼子玉漫不经心地玩着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指, 绕来绕去。突然想起往事, 懒洋洋地提了一句, “我记得有一年你帮我画像……”  连棣立刻跟他想到同一件事,低声笑道, “你还记得这个?”  “当然。”  他嫌弃道,“我记得你把我画得很丑。”  “……”  事实面前,连棣只能无奈地承认, “我不擅长这些事。”整日里抡刀提剑的手, 干不了那么精细的活。还是被他逼着解闷儿,才硬着头皮画的。  冼子玉不满地哼哼, “我就把你画得很好看!”  “你画画可比我厉害多了。”  “都是闲出来的。”  他说,“其实我有把它们都好好收藏起来。虽然丑了点,好歹是你亲手画的。”  “可惜现在都没有了。”  他的语气有些惋惜,“都是很珍贵的记忆啊。”  连棣笑了笑,没说什么, 催他赶快睡觉。  *